ewingwong 2009-10-20 16:51
杜甫 登高
古今七言律詩之冠--《登高》
杜甫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寫作背景】
此詩是杜甫大曆二年（767）秋在夔州時所寫，距他去世只有三年時間。夔州在今四川奉節，長江之濱。全詩通過登高所見秋江景色，傾訴了詩人長年飄泊、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慷慨激越，動人心弦。楊倫稱讚此詩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杜詩鏡銓》），胡應麟《詩藪》更推重此詩精光萬丈，是古今七言律詩之冠。
【思想感情】
詩前半寫景，後半抒情，在寫法上各有錯綜之妙。首聯著重刻畫眼前具體景物，好比畫家的工筆，形、聲、色、態，一一得到表現。次聯(頸聯)著重渲染整個秋天氣氛，好比畫家的寫意，只宜傳神會意，讓讀者用想像補充。三聯(頷聯)表現感情，從縱（時間）、橫（空間）兩方面著筆，由異鄉飄泊寫到多病殘生。四聯(尾聯)又從白髮日多，養病斷飲，歸結到時世艱難是潦倒不堪的根源。這樣，杜甫憂國傷時的情操，便躍然紙上。
【作法分析】
前四句寫登高見聞。首聯對起。詩人圍繞夔州的特定環境，用「風急」二字帶動全聯，一開頭就寫成了千古流傳的佳句。夔州向以猿多著稱，峽口更以風大聞名。秋日天高氣爽，這裏卻颯颯多風。詩人登上高處，峽中不斷傳來「高猿長嘯」之聲，大有「空谷傳響，哀轉久絕」（《水經注。江水》）的意味。詩人移動視線，由高處轉向江水洲渚，在水清沙白的背景上，點綴著迎風飛翔、不住迴旋的鳥群，真是一幅精美的畫圖。其中天、風，沙、渚，猿嘯、鳥飛，天造地設，自然成對。不僅上下兩句對，而且還有句中自對，如上句「天」對「風」，「高」對「急」；下句「沙」對「渚」，「白」對「清」，讀來富有節奏感。經過詩人的藝術提煉，十四個字，字字精當，無一虛設，用字遣辭，毫無斧鑿痕，達到了奇妙的境界。更值得注意的是：對起的首句，末字常用仄聲，此詩卻用平聲入韻。沈德潛因有「起二句對舉之中仍復用韻，格奇而變」（《唐詩別裁》）的讚語。
頷聯集中表現了夔州秋天的典型特徵。詩人仰望茫無邊際、蕭蕭而下的木葉，俯視奔流不息、滾滾而來的江水，在寫景的同時，便深沉地抒發了自己的情懷。「無邊」、「不盡」，使「蕭蕭」、「滾滾」更加形象化，不僅使人聯想到落木窸窣之聲，長江洶湧之狀，也無形中傳達出韶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感愴。透過沈鬱悲涼的對句，顯示出神入化之筆力，確有「百川東注」的磅礴氣勢。前人把它譽為「古今獨步」的句中化境，是有道理的。
前兩聯極力描寫秋景，直到頸聯，才點出一個「秋」字。「獨登臺」，則表明詩人是在高處遠眺，這就把眼前景和心中情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常作客」，指出了詩人飄泊無定的生涯。「百年」，本喻有限的人生，此處專指暮年。「悲秋」兩字寫得沉痛。秋天不一定可悲，只是詩人目睹蒼涼恢廓的秋景，不由想到自己淪落他鄉、年老多病的處境，故生出無限悲愁之緒。詩人把久客最易悲愁，多病獨愛登臺的感情，概括進一聯雄闊高渾，實大聲弘的對句之中，使人深深地感到了他那沉重地跳動著的感情脈搏。此聯的「萬里」、「百年」和上一聯的「無邊」、「不盡」，還有相互呼應的作用：詩人的羈旅愁與孤獨感，就像落葉和江水一樣，推排不盡，驅趕不絕，情與景交融相洽。詩到此已給作客思鄉的含意，添上久客孤獨的內容，增入悲秋苦病的情思，加進離鄉萬里、人在暮年的感歎，詩意就更見深沉了。
尾聯對結，並分承五六兩句。詩人備嘗艱難潦倒之苦，國難家愁，使自己白髮日多，再加上因病斷酒，悲愁就更難排遣。本來興會盎然地登高望遠，現在卻平白無故地惹恨添悲，詩人的矛盾心情是容易理解的。前六句「飛揚震動」，到此處以軟冷筆法收束，而「無限悲涼之意，溢於言外」（《詩藪》）。
【格律】
此詩八句皆對。律詩以中兩聯對仗為常規，但此詩八句全用對仗，在律詩中是不多見的。粗略一看，首尾好像「未嘗有對」，胸腹好像「無意於對」。仔細玩味，「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不只「全篇可法」，而且用句用字，「皆古今人必不敢道，決不能道者」。它能博得「曠代之作」胡應麟《詩藪》）的盛譽，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附錄】 全詩平仄
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亭濁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