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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戀黎 2009-12-1 23:13

前奏鬧翻天﹝花嫁進行曲1﹞ 作者:風光

簡介

  如果青梅竹馬是指,我用青梅砸他,他用竹馬打我,那我就認了!
  最近走霉運,好些年不見的他,竟跟她同時回鄉散心,
  吐槽罵不死他、辣椒餅毒不死他,還弄得全鎮以為她愛他,
  最衰的是,搭他一次順風車卻出車禍,而他失明是為了護她,
  她怎麼想都良心不安,一聽他迷信的媽媽要找人沖喜,
  她隨即假扮沖喜新娘入住,對,是假扮,
  因為,聽說他原先中意的是她性情溫柔的妹妹……
  她沒喝過鹹的菊花茶,難道我就喝過甜的鮑魚湯嗎?
  外號小圓球、嘴利好辯、心軟……她是全天下他最瞭解的女人,
  所以,這傢伙化成灰他都認得,更何況是變聲裝溫柔!
  不過她想玩,他不介意奉陪,他多的是方法整得她唉唉叫,
  唯一失算的是叫她掌廚,那推陳出新的創意料理差點毒死他,
  更沒想到她一招「夢話告白」,反整得他心跳加速、嘴角上揚,
  他開始覺得,就這樣當一輩子的對手也不錯……



  楔子

  這是一場歡樂的戶外婚禮,新郎新娘郎才女貌,賓客如織,笑語與祝福聲此起彼落響起。

  婚宴入口處不遠的地方,擺著一面人形立牌,是新郎志明與新娘春嬌幸福的合影,立牌上有一段祝福兩人結緣的文字──

  從今以後,春嬌的幸福,就靠志明瞭。

  穿著珍珠白連身洋裝,留著長直髮,外型亮眼的何鄀瓔盯著這面立牌,若有所思。

  「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能靠他人給予的!」她很認真的這麼認為。

  如果是她自己的婚禮,她想,所有喜帖上的文字與婚宴的文案,絕不會是這麼傳統又沙文主義……

  「唉唷!」突然間,何鄀瓔的肩被人撞了一下。

  一位身穿鵝黃色小禮服,蓄著俏麗短髮的女郎有些冒失地止住腳步,對她不住的賠禮。

  「抱歉抱歉,我有點遲到了才會不小心撞到你,你沒事吧?」個性迷糊的徐瑩潔緊張地問。

  「沒事。」何鄀瓔見她神色慌張,出言安慰。「婚禮也才剛開始,你不算遲到太久,沒有關係的。」

  「那太好了,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遲到的。」徐瑩潔可愛地吐了吐舌,「這場婚禮的公關通知錯時間了,害我臨時趕來,結果還找不到招待的人。」

  如果是她自己的婚禮,公關才不會做得這麼差,不僅會讓大家都收到美美的喜帖,招待的人也會讓每位賓客賓至如歸……

  「我的天啊,這婚禮佈置得跟迷宮一樣,毫無動線可言。」

  帶點火藥味的清亮女聲打斷了徐瑩潔的思考。

  身著火紅色短裙及黑色緊身上衣,美艷動人的莫嘉俞出現。見到何鄀瓔及徐瑩潔站在入口處,彷彿看到救世主般。

  「啊!你們好,請問一下,新郎新娘的休息室到底在哪裡?宴客的場地又在哪裡?這場地的規畫,真是詭異啊!」莫嘉俞有些無奈。

  徐潔瑩苦笑。「我才剛到,還在迷路中。」

  何鄀瓔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入口在這,宴客似乎在別處。」

  莫嘉俞氣結,早知道這婚禮佈置得這麼差,她應該主動攬下這個案子,至少還能替自己打打廣告。

  如果是她自己的婚禮,場地佈置一定要浪漫,並加上令人耳目一新的設計,重點是動線流暢,賓客不會找不到路……

  「咦?你們三個在這裡不會肚子餓嗎?」打扮入時、衣著嬌貴的穆歆橙,裊裊婷婷地走近,「自助式的Buffet已經出菜了,快過去吃吧!」

  三人瞧她似乎熟門熟路,便朝她問清宴客的場地及自己要找的人,再三道謝後才準備離開。

  然而莫嘉俞在舉步前,不明就裡地看著穆歆橙。「你不是說出菜了,你不去吃嗎?」

  「……這裡的食物,不合我胃口。」穆歆橙有些感歎的望著婚禮中來來去去的賓客。「老實說,這場婚禮真是糟透了,對吧?」

  如果是她自己的婚禮,絕對不會有西式婚禮裡出現中式熱炒的情形,餐點一定要精緻美味,收服每位客人的胃……

  「是啊,我覺得那文案沒創意。」何鄀瓔附和。

  「公關也不稱職。」徐瑩潔幫腔。

  「場地設計有很大的問題。」莫嘉俞明言。

  「而且,東西不好吃。」穆歆橙聳聳肩。

  「是啊!以後輪到我們結婚,舉辦婚禮的細節一定要自己參與!」說到這,莫嘉俞突發奇想,「那如果我們可以一個負責文案,一個負責公關,一個負責餐點,場地設計由我來,這樣一定很不錯!」

  原本素不相識的四人不由得興匆匆地討論起來,終於新郎新娘要進場,她們才依依不捨地道別。

  她們各有各的特色專長,對婚禮規畫也很有想法,雖然合辦婚禮的想法只是一時興起,但等到她們真的成為新娘那一天,若是四個人能一起舉辦婚禮,不知道會是何等精采?

  不過,那也得先等她們都找到對像再說吧!

玥•戀黎 2009-12-1 23:13

  第一章

  女人選男人,就像挑選包包──當你登山時,不會需要一個LV手提包;當你出席宴會時,不可能提著購物袋。

  所以,做抉擇的當下,沒有最好,只有最適合。

  美人週刊七月第三周何鄀瓔專欄節錄

  何鄀瓔打開電視,整個人癱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無聊的拿起遙控器選頻道。

  偏偏轉來轉去,有線電視一百多個頻道,這麼多選擇,她卻難以決定。

  轉到政論性節目,一群學者與政客正熱烈討論美國總統歐巴馬與國務卿希拉蕊從競選時的敵對關係到目前的合作關係演變史,看了兩分鐘,她直打哈欠。

  有什麼好吵?只要能成為互利關係,怎麼演變都不奇怪!

  無趣的又轉了幾個頻道,一會,電視螢幕停格在某談話性綜藝節目,該節目正發出刺耳的罐頭笑聲與喇叭汽笛聲。

  「說什麼鬼話?女人裝扮自己是為了開心,素顏的樣子好不好看,關那些負責評論的男藝人屁事?」

  說她個性倔強也罷,自負也罷,總之她認為「女人要多愛自己一點,因為只有自愛的人才值得別人來愛!」──她為女性雜誌撰寫的專欄,大多闡揚這種觀念,只是她不覺得這種愛惜自己的觀念有錯,卻往往讓她被貼上大女人的標籤。

  二十六歲,外貌姣好,蓬蓬的短卷髮讓她多了幾分青春俏麗,她自認外貌不差,個性理智獨立,但交了幾次男友,其中有兩次被劈腿,還有一次男友變成同性戀,她氣不過把幾次戀情告吹的感想,化為文字抒發,竟也頗受讀者青睞,成為雜誌社相當看重的一員,後續還出了幾本書。

  但也因此,「大女人」幾乎等同她的代名詞,她的人生更加應驗「職場得意,情場失意」。

  轉電視的手停了下來,畫面停留在一個現場直播的名人專訪節目,被訪問的來賓名叫祈偉,是國內有名的商事案件大律師,年輕有為,口才極佳,外表高俊出眾,不僅穿著舉止引起男性爭相模仿,也引起女性高度興趣,追逐迷戀的人不少。

  但很不幸地,何鄀瓔握緊遙控器到手指泛白的原因,和前述無關,純粹是氣憤的因素居多。這傢伙是她小時候的鄰居,從小和她就是死對頭,也只有她知道,男人體面的外表下,裝載了多麼機車的靈魂!

  「祈律師,在節目接受Callin前,我想先打個岔,在這裡代替全國未婚的女性探問,您擇偶的條件是什麼?」節目裡,外表幹練美麗的女主持人,同時也是友台新聞節目的女主播,笑容可掬地詢問。

  祈偉本來靜默了好幾秒,卻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一雙銳目透著精光,自信地笑著。「總之……不會是大女人類型。」

  何鄀瓔頓時覺得他笑得很礙眼,而且他說的話,似乎有意無意暗指某人。

  「大女人類型?可以具體解釋一下嗎?」陳主播又問,語氣忽地放得極柔,馬上由精明幹練變為小鳥依人的樣子。

  「比如說……」他突然直視鏡頭,讓直盯著他的何鄀瓔嚇了一跳。「有的女人,把挑選對像當成買包包,好像她能選擇,別人卻只有被挑的份,實在太自我了。」

  最後,祈偉露出諷味十足的一笑。「像這種打著女人要自愛的名號,卻行大女人主義之實的女人,最讓人敬謝不敏。」

  他、根、本、就、是、在、說、她!

  聽到這裡,何鄀瓔一把無明火頓生,這已經不是暗示了,根本是擺明衝著她來的攻擊性言論。

  選男人如挑包包的說法,是她不久前才在美人雜誌專欄上發表的看法,重點是建議女人不要一味追求心中完美的形象,其實多金、高帥、體貼什麼都是其次,最適合自己的才是真愛。

  然而那個無良律師,居然把她的文意扭曲成這樣?太可惡了!

  「那個王、八、蛋……」她咬牙切齒,繼續看著祈偉發表謬論。

  「您的說法很耳熟呢。」陳主播呵呵笑著,「好像是針對某雜誌上,一位女作家發表的言論?」

  「你也看那本雜誌嗎?」祈偉不答反問。

  「呃……」陳主播猶豫了一下,怕自己是忠實書迷的事實說出來,會引起祈偉的反感,只好婉轉的問:「看那本雜誌不好嗎?」

  「那本雜誌沒有不好。」他看著攝影機,視線卻像穿透鏡頭,淡淡地道:「只有某個專欄……我個人認為有很大的問題。」

  廣告時間,坐在攝影棚沙發上的祈偉,優雅地換了一下雙腿交疊的姿勢。

  「陳主播,請問這場專訪還要持續多久?」雖然他表面溫和,但內心的不耐煩已經到了極點。

  回公司後,他肯定要好好修理他的助理一頓。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竟幫他接這種莫名其妙的通告,害他必須回答很多私人問題,不僅要避重就輕,還得不著痕跡,浪費他許多時間和精力。

  「接下來半小時是Callin時間,之後就會直接結束了。」在這場訪談後,陳主播覺得自己幾乎要愛上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

  只是有些令人氣餒的是,他回答問題很有技巧,害她很多私人想知道的資訊都得不到。

  比如,他談戀愛的次數?有沒有難以忘懷的情人?還有,他不喜歡的大女人類型,那最喜歡的類型是?

  正想私底下偷偷發問,導播卻比出節目即將開始的手勢,她只得無奈地放棄心中意圖,回到直播現場。

  「我們現在開放現場Callin,第一位接進來的是台北市的何小姐,何小姐你好。」陳主播習慣性地打招呼。

  「你好。」電話那頭的聲音,冷冷的,沒有祈偉粉絲該有的熱情。

  「何小姐,不曉得你有什麼問題想請教祈律師呢?」

  「我想請問祈律師,廣告前,他提到了某本雜誌。」電話裡的女聲也不囉唆,連跟祈偉寒暄都省略,直挑問題,「他似乎對雜誌上的言論很有意見,那為什麼還要去看那本雜誌呢?況且一個大男人看女性雜誌,有什麼用意嗎?」

  祈偉先是眉微皺,像在思索什麼,爾後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笑,「我們做律師的當然要廣泛閱讀,女性雜誌也是我們瞭解女性心理的方式,對律師的工作有幫助。而且我只針對其中一個專欄有意見,對雜誌本身,還是很推薦。」

  到此,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請問,我這麼解釋何小姐認同嗎?」

  電話那頭突然一陣靜默,然後何小姐才道:「我沒有說你不能看,只是你能針對專欄的言論提出異議,我自然也能反對。我認為,該專欄提倡女性要自愛,要有主見、成熟獨立有判斷力等等論點是正確的,專欄作家的本意只是要女性思考,往往男女不平等的現象,都來自於女性對自我存在價值的不認同而已,並非一意提倡大女人主義。」

  陳主播一聽狀況不太對,連忙給祈偉一個結束話題的眼神。

  祈偉卻無視主持人的目光,繼續侃侃而談,「男女需要的不是平等,是平衡,達到互補的狀態,一味逞強,不是大女人主義是什麼?」

  「照你這麼說,像家暴法、兩性平等法等等,難道你也要說這是大女人主義?」電話那端的何小姐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這是例外狀況。」祈偉也拿出作為律師的犀利,「像何小姐也知道社會上有這些法律幫助弱勢族群,所以女人透過法律途徑來救自己,才是應該去學習的,不是看專欄自我安慰就叫愛自己,這種精神勝利法於事無補。」

  「祈律師,你似乎沒看透徹專欄內容,它的確是精神層面的幫助,但你所說的也只是精神層面落實到現實層面的部分,兩部分並不衝突。女人需要從某些地方得到資訊、得到建議、得到心理安慰,專欄提供的就是這種服務!」電話裡的聲音,已經聽得出咬牙切齒了。

  陳主播看現場快失控了,急打圓場道:「謝謝這位何小姐,我們節目時間差不多了……」

  祈偉伸出手,止住了陳主播接下來的話。

  「我相信,我提供的服務,絕對比專欄裡來得精準、專業、有效益,畢竟,我是個律師。」他突然搖搖頭,天外飛來一筆地道:「小圓球,你姿態怎麼還是那麼高啊?小心沒人要。」

  「不要叫我小圓球!我有沒有人要,不用你這個無良律師來管……噢,天啊……」像是發現自己太衝動,話聲戛然而止,還發出一聲懊惱的呻吟。

  「祈律師認識這位……何小姐?」陳主播有些意外,不由得提出了一個和節目無關的問題。

  「是啊。」雖然兩人許久不見,但那種說話的語氣與音調,他用腳趾都猜得出對方是誰。

  「我倒楣才會認識他!」聞言,電話那端沒好氣地道。

  「不,認識我,可是你的榮幸。」祈偉露出挑釁的一笑,刻意用名偵探柯南的手勢,指著鏡頭道:「你這下紅了,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外號叫小圓球了,美人雜誌專欄作家何鄀瓔小姐。」

  「哈哈哈哈哈……小圓球,想不到你以前的綽號這麼可愛啊?」

  「閉嘴!」何鄀瓔暗罵自己,她一定是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認識祈偉那可惡的傢伙。

  這已經是今天第N通打電話來笑她的人了。

  「不要再提小圓球了!」小時候長得圓滾滾被叫小圓球,可以稱之為可愛,但長大還被這麼叫,她只有一種被取笑跟看輕的感覺。

  「說真的,你怎麼認識祈偉的?」

  瞪著話筒,何鄀瓔心想,該不會連美人雜誌的劉總編輯──一位接近五十歲的已婚女士,也想透過她認識祈偉吧?

  「孽緣。」基於工作情誼,她還是老實回答,「他是我鄉下老家的鄰居,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哦?青梅竹馬嗎?」劉總編顯然對這段關係很有興趣。

  「是啊,我用青梅砸他,他用竹馬打我。」如果這種吵吵鬧鬧的過往也叫青梅竹馬,那她認了。「他是獨子,所以常跟我及我妹鄀藍玩在一起,不過他考上大學之後就離鄉,還出國留學,我們近年很少聯絡了。」

  「那他怎麼還認得出你的聲音?」

  「天知道,或許我的天籟之音令他難忘吧?」這點其實她也不明白,不過更令她不明白的是,隔了這麼多年,她和他吵起嘴來,竟然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

  「你們以前真的沒有什麼……姦情嗎?」劉總編笑得別有深意。小圓球小圓球,那個祈偉叫得那麼自然,聽起來多親密啊!她才不信兩人的關係僅有如此。

  「我才沒那麼倒楣。」何鄀瓔翻了個白眼。「言歸正傳。劉大總編,請問您特地撥冗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

  「對了,我是來通知你……」劉總編的聲音突然變得沮喪,「雜誌社快無家可歸了。」

  「怎麼了?」她也正經起來,因為很少聽到爽朗的劉總編用這種語氣說話。

  「有家頗有勢力的開發公司想買雜誌社這塊地,最近開始找人來鬧,弄得一些職員不敢來上班,但我們又苦無證據抓人,目前只能考慮是否換個地方營業,還是抗爭到底。」劉總編深深一歎。「因此,照目前人手的狀況,除了雜誌勉強可以正常出刊,其他一切出版活動要先暫停。」

  聰明的何鄀瓔一點就通,「你的意思是,每週的專欄我還是照寫,但是年底的出書計畫要先中止?」

  「是啊。」劉總編也只能苦中作樂。「編輯暫時不會跟你催稿了,開心吧?」

  「我像那麼幸災樂禍的人嗎?」何鄀瓔有些哭笑不得。「情況還好吧?」

  「還好,只是另找辦公室有些麻煩,就是這裡的位置太好,所以開發公司才會一直煩……」劉總編難得找到人聽她訴苦,便開始滔滔不絕,直到口乾舌燥,才勉強停止。

  半小時後掛斷電話,何鄀瓔被疲勞轟炸得有些頭昏眼花,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憑空多出了一段假期。

  平時寫稿只能宅在家裡,現在不如出去透透氣,反正被祈偉那傢伙一搞,眾人胡亂猜測兩人關係,弄得她像他經紀人一般,一天到晚接他粉絲的電話,要不就是來揶揄她小圓球外號的人,已經令她煩不勝煩。

  思索半晌,她靈光一閃,既然這陣子得空,又不想人吵,乾脆回鄉下避一避風頭……不,是好好的度個假吧!

  何鄀瓔的老家,位於南部偏遠的鄉下,天氣總是悶熱,鮮少下雨,走出小鎮就是省道,省道邊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遠遠的被群山包圍著,視野開闊。

  鎮上居民不多,但彼此友好熱情,她記得小時候出去玩,總是能從巷口第一家吃到最後一家,連幫媽媽買瓶醬油沒帶錢,都可以賒帳,這種人情味在現代都市裡已經很少見了。

  但太久沒回來了,她原先以為自己會不適應,想不到在清新的空氣、悠閒的步調中待久了,整個人懶散下來,每天混吃混喝,過著米蟲生活,倒也快活。

  唯一不適應的,就是偉大的母親大人了……

  何母提著一個竹籃子由廚房裡走出,看到躺在長沙發上看電視的女兒,忍不住就開罵了,「女孩子家坐沒坐相,像什麼樣子?難怪你快三十了還嫁不出去。」

  「媽,我才二十六。」何鄀瓔無奈的坐正。據她所知,母親大人用的可是無條件進入法,而不是四捨五入法,但母親最讓她佩服的不是算術,而是逼迫她成家的耐性,從她大學畢業後,母親就開始叨念她關於結婚的話題。

  可是,總是遇不到對的人,有什麼辦法呢?她又不是不婚主義者,只是與其為了結婚而隨便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不如一個人生活還快樂一點。

  「再過幾年不就三十了嗎?女孩子不要太挑,像隔壁老王的女兒跟你同年,兒子都生兩個了!」

  「那是因為她未婚懷孕才會那麼早嫁,她兩個孩子的父親還不同人呢……」

  「不要跟我頂嘴!明明就是你這孩子眼光太高,每天在雜誌上寫一些有的沒有的東西,搞得自己嫁不出去,之前還敢在電視上跟隔壁的祈偉吵架?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那麼好的男人住那麼近你不把握,你知不知道,祈偉可是鎮上未婚女性心目中的金龜婿……」

  「等等等一下,你不會也在肖想他吧?」她覺得有些不妙。

  「你這孩子口無遮攔,那叫中意不是肖想!而且我們兩家這麼好,你或鄀藍有一個能嫁過去,我就謝天謝地了!」

  何鄀瓔忍住抓狂的衝動,她完全不認為那傢伙哪裡好了……好吧!充其量外表不錯,事業也做得不錯,有個好聽的頭銜,但無良律師那張毒辣的嘴,還有老愛針對她的奸險個性,她沒和他宣告絕交已經很不錯了,還嫁給他哩。

  「媽。」她隨即轉移話題,免得自己吐血而亡。「別提那些了,你拿著那個籃子做什麼?」

  「對了,顧著和你抬摃都忘了。」何母把手上的籃子交給她。「這是我做的牛肉餡餅,你幫我拿到隔壁祈家去,我要出去一下。」

  鄰居互送東西已經是地方上的習慣,何鄀瓔也不以為意,況且祈家兩老對她不錯……等等,牛肉餡餅這東西,是祈偉喜歡吃的,母親做這東西的用意是什麼?

  邊思索著走出家門,她繞過祈家爬滿九重葛的別緻圍牆,來到木頭大門外,按下電鈴的同時,不經意看到一輛鐵灰色的凌志高級轎車,就停在偌大庭院的一隅。

  不會吧?祈偉的車怎麼在家裡?難道他回來了?

  此時對講機傳出聲音,是一直對她愛護有加的祈母,原想說的話到了嘴邊,硬是改了口。

  「祈媽媽,我是鄀瓔。祈偉回來了嗎?」

  「是啊,阿偉昨天晚上就回來了。」祈母說。

  何鄀瓔恍然大悟,難怪母親一早就做了這一籃餡餅,還把逼婚的話拿出來訓人。

  原來那傢伙回來了是吧?很好,既然他害她在電視上出了那麼大的糗,被笑到回鄉避難,那麼就別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祈媽媽,我媽叫我拿東西給祈偉,我先來確定一下他在不在家,你等我一下。」

  她朝對講機說完話,迅速地又提著籃子跑回家,翻出做蛋糕用的擠花袋,先在裡頭裝滿了辣椒醬,而後挑出兩塊餡餅,不著痕跡地大量擠入。

  「哼!你那張嘴再毒辣一點嘛!這次就讓你辣個夠!」

  覺得出了口氣,把兩塊特製餡餅另外裝袋放回籃子,她才快步走向祈家,此時,沒起疑的祈母正好由屋內出來,打開了木頭大門。

  「祈媽媽!」何鄀瓔笑吟吟的走過去,一點心虛的感覺都沒有。

  而後,她遞上了籃子。「這籃餡餅是我媽叫我拿來給你們吃的,其中裝袋的兩塊,是特別做給祈偉的,請您轉告他這是我媽的愛心,叫他一定要吃哦!」

玥•戀黎 2009-12-1 23:13

 第二章

  就像我們不會對牛彈琴一樣,女人的溫柔體貼,對值得且懂得的人展現,才有價值。

  美人週刊八月第二周何鄀瓔專欄節錄

  吃完媽媽做的美味晚飯,何鄀瓔如往常一般到附近的田邊小路逛逛,一方面藉運動消化一下肚裡的食物,另一方面,也趁機多呼吸幾口鄉間的新鮮空氣。

  在空曠的鄉間田野,白天的天氣雖炎熱到太陽曬在皮膚上會感覺刺痛,但夕陽西下時,吹來的涼風卻又舒適到令人想打瞌睡。

  何鄀瓔原本放鬆著心情、漫無目的地散步著,卻在看到不遠處的人影時,腳步一頓。

  因為某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無良律師,正好立在田野之中,很是突出,雖然她想假裝沒看到,不過那身影還真他媽的醒目,叫她想忽略都難。

  而且他已經往她這方向看來,應該已經看到她了,叫她想走也不是,一迴避就好像怕了他似的。

  哼!反正這路又不是他家開的,她偏要大大方方走過去,對了,順便問問那天的辣椒餡餅好不好吃!

  昂起了小下巴,她以看似悠閒實則刻意的姿態慢慢踱向前方,到與他的視線正面相交的距離時,她更是一眨也不眨的迎視他犀利的目光,大搖大擺走過去。

  「嗨,」她先展現風度的和他打了聲招呼,但他那副對人愛理不理的態度,讓她覺得刺眼極了。「想不到你這個事業繁忙的大律師,也有空回這個窮鄉僻壤閒晃啊?」

  「你還不是在這裡閒晃?」他打量她輕鬆的裝扮,老實說比起她在專欄上那幾張看起來成熟嫵媚的照片,現在不施脂粉、穿著短褲、夾腳拖鞋的她,看起來順眼多了。

  「我這叫養生,你懂嗎?飯後運動幫助消化。」她扯著唇角假笑。

  祈偉聞言一哂。「所以說,連你這種閒到不行的小作家都這麼注重養生了,我這個事業繁忙的大律師,當然也要好好保養一下身體,不是嗎?」

  被反將了一軍,何鄀瓔不怒反笑。「你果然進步很多,反應越來越快了嘛?看來我家特製的辣椒餡餅確實發揮了功效,讓你這張嘴越來越毒辣了。」

  「好說,還真要謝謝何媽媽的美味餡餅,你不知道,我長大之後變得很喜歡吃辣。」他揚了揚眉,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氣人表情,「不過說來奇怪,我很久沒回來了,何媽媽怎麼知道我口味變了?還是……聽說這餡餅是你送過來的,該不會是你突然轉了性,特地調查我的口味,體貼地幫我加辣吧?」

  「你想太多了。」沒整到人還被他調侃,何鄀瓔氣得牙癢癢地。「女人的溫柔體貼只針對值得且懂得的人展現。」

  「所以我是不值得的人?」

  「廢話,你說說看,你哪裡值得了?」她沒好氣地損他。

  「既然女人的溫柔體貼是針對值得的人,可是你這個女人,卻連對我這個不值得的人,都體貼的在餡餅裡幫忙加辣了,難道你發花癡?」唯有對她,他的毒舌功力才能不打折扣地完全展現。

  他當然知道她在整他,不過他也沒少損過她,兩人不相上下,況且從他回鄉到現在,和她鬥嘴的此刻是他最放鬆、心情最愉快的時候了。

玥•戀黎 2009-12-1 23:14

  第三章

  感覺與愛情,有時候是會混淆的,要如何弄清楚,請問問自己的心。

  美人雜誌九月第一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祈偉的人生,果然如何鄀瓔所預測般,過得很精彩。

  與何鄀瓔的謠言,幾天過去後不再有人談論了,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帝似乎不願意讓他太好過。

  祈偉驅車來到何家門口,準備順道載何鄀瓔回台北辦點事。由於先前的謠言事件,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過失,加上他正好要回律師事務所拿文件,便乾脆的答應了她的順風車提議,反正沿途有她練練嘴皮子,也比較不會無聊。

  看著手錶,約定的時間是早上九點鐘,現在是八點五十九。他在心裡隨著秒針的移動倒數,果然在到達整點的前一秒,何家大門打開,走出了穿著小洋裝,薄施脂粉的何鄀瓔。

  將約定時間掐得精準,他知道這一向是何鄀瓔的風格,和她相約絕對不用擔心會等很久,她雖然時常得理不饒人,不過要求別人的事,自己一定也會做到,比如守時就是一項。

  所以這麼說起來,她也不算完全沒優點……奇怪,他最近還滿常幫她找優點的。

  「久等了。」這句顯然是寒暄,何鄀瓔打開車門,優雅的入座。「這趟就麻煩你了。」

  「你這麼有禮貌,真令我膽戰心……啊不,是受寵若驚。」祈偉牽牽嘴角,反諷意味十足,隨後慢慢將車駛出巷口。

  「禮貌不是必備的品德之一嗎?」她故意橫瞄對方一眼,「總比有人亂放風聲,把別人嫌棄到無以復加好吧?」

  「看來我會因為這件事被你怨恨一輩子。」他苦笑搖頭,女人翻起舊賬非同小可,看來她餘怒未消,還是轉移話題好。「你這次回台北做什麼?」「再過幾個月我有簽書會,今天去和出版社討論一些細節。」其實這種事她不必親自前往,電話也能進行,只是在鄉下待久了,想回城市看看。

  「簽書會嗎?你不怕到時一個人都沒有,場面難看?」他不惹惹她好像渾身不愉快似的,非得刺她一下才甘願。

  「你可不要瞧不起一個暢銷作家。」她瞪他一眼。

  「原來暢銷作家還有這麼多時間能在鄉下閒晃。」他佯裝理解的點頭。「我以為真正受歡迎的作家都天天上節目、拍廣告去了?」他以為沒人邀約過她嗎?她只是嫌麻煩不想常曝光,所以很少同意而已!何鄀瓔不甘示弱地假笑。「是啊是啊,我這個暢銷作家,就跟某個紅牌律師一樣,時間多到可以回鄉下閒晃,不是嗎?」

  她總有辦法把話題兜回他頭上、再順道不帶髒字的罵人,祈偉為之失笑。「我也不想回鄉下,可是律師事務所堅持我要待在家裡,所以我只好打包回家。」「事務所幹麼要逼你回家?你虧空公款?收受賄賂?還是你老闆終於忍不住踢你出門了?」她對他完全沒好話。

  雖然她說得很毒,祈偉卻被她逗笑。「事務所是怕我目標太顯著,所以才要我回家休息一陣子。」

  「什麼叫目標太顯著?」如果不是她中文造詣不夠,肯定就是他表達能力有問題,因為她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

  「最近我接了一起案子,與一家開發公司的財務糾紛有關。」祈偉想了想,決定只講重點,畢竟她知道太多也沒好處。「簡單的說,我在調查這樁糾紛的過程中,發現開嶺公司的背景不單純,他們暗地裡做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事,不小心被我挖了出來,所以我的存在對對方而言,相當刺眼又麻煩。」聽起來似乎頗嚴重?何鄀瓔不禁有點擔心。平時鬥嘴歸鬥嘴,她可沒那麼壞心真希望他遭遇什麼危險。「你的意思是,那家開發公司針對你採取了什麼惡劣手段嗎?」

  「聰明。」他笑著彈指,這也是他喜歡和她抬槓的原因,因為她反應夠快、夠聰明,往往能舉一反三。「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感到不安,不過你不必太擔心,那種惡意攻擊我遇多了,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因為他的自負,她翻了個白眼。「我只是意外,原來你這無良律師還真的有在做事,我以為你頂多幫信用卡公司催催卡債,偶爾再搖幾個兄弟去債主家敲門呢。」

  她真是半點損不得啊!他笑她這暢銷作家「英英美代子」,她便不著痕跡地損他這紅牌律師同討債流氓。「我想,我應該還淪落不到那個境界……」話說到這裡,他表情突然一變,握住方向盤的手一轉,車子迅速切入小路,過快的速度讓何鄀瓔反應不及,差點一頭撞上玻璃。

  「你在做什麼?」她微惱地問。

  祈偉神色嚴肅的直視前方,餘光卻不停的瞄著後照鏡。「後面那輛車已經跟了我們一路,似乎居心叵測,看來不用我撂兄弟,兄弟就自己找上門了。」「什麼?」何鄀瓔急忙看向後照鏡,果然後頭有一輛貼著全黑隔熱紙的白色小轎車,距離他們極近,而且只要祈偉加速,他們就跟著加速。

  兩人現在走的是省道,經過車輛不多,加上兩旁又多是田地,要真出了什麼事,恐怕連個目擊者都難找。

  突然,白色小轎車惡意追撞他們的車尾,車身狠狠一震,幸好祈偉駕駛技術高明,又夠冷靜,才沒有直接撞向道路護欄。

  「抓緊了!」他踩下油門加速,但後頭小轎車的駕駛更狠,直接開到他們車旁側撞,何鄀瓔緊張地抓著車頂的扶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已經沒有讓他們多考慮的機會了,小巷裡突然竄出一輛機車,祈偉急轉方向盤,而一旁的白色轎車順勢用力一撞,他們的車便直直衝入田里,還翻了個大滾。

  一陣哐啷的聲音揚起又逐漸歸於平靜,現場只剩餘悸猶存的機車騎士,還有田里那輛車內情況不明的翻覆轎車。

  而肇事的白色轎車,早已逃逸無蹤。

  由昏迷中醒來,何鄀瓔眨了眨迷濛的眼,只覺得手部傳來一陣痛楚,頭有些發昏。

  好不容易清醒了點,她疑惑地望著四周,這裡好像是醫院的病房,而她,就是躺在床上的病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擰起眉努力回想,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上了祈偉的車,結果半路遇到有人惡意追撞,害他們翻車到田里……

  對了!她出車禍了!

  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只有左手綁著白色繃帶,腳邊有些擦傷,摸摸臉蛋也完好無損,感覺起來似乎不太嚴重?

  揉揉太陽穴,她再用力回想,車禍前,祈偉似乎是為了閃避一輛突然衝出的機車,再加上一旁轎車的撞擊,他們才會翻車,而在車子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間,祈偉二話不說便整個人抱住她,用他的身體為她擋去所有的碰撞……

  「是他救了我……」她完全想起來了。

  雖然會遭遇這次的意外,八成是因為她先前提到的開發公司想對他不利,但在事發當時,他保護了她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他人呢?」何鄀瓔試著按了按緊急鈴,卻等不到半個醫生或護士,心急著見到祈偉的她,索性自己下了床,一邊按著隱隱作痛的頭,一邊扶著走廊牆壁尋找。

  幾乎繞了整層樓一圈,她才想到要到護理站查詢,在知道祈偉住在單人病房時,她鬆了口氣。

  在普通病房而非加護病房,代表他狀況還好,對吧?

  信步走到祈偉的病房前,她才將門推開一個縫,祈母的聲音便由病房內傳出。「師父啊,我兒子是不是衝到了什麼,怎麼會出車禍呢?是不是跟你說的血光之災有關?」

  一個略細的老邁聲音回道:「沒錯,令郎的生肖今年犯太歲,凶星當頭,當防小人……」

  「大師!您上次不是才說我兒子運走桃花,怎麼現在又犯小人了?」何鄀瓔一愣,不禁由門縫裡偷瞧了一下。祈母的迷信在鎮裡是有名的,但這時候她不問一聲,反而問算命的,她只覺得滿頭黑線。

  「呃,犯小人跟桃花運又不衝突,你看血光之災的事不是應驗了嗎!」大師一臉得意。

  何鄀瓔開始同情祈偉,這個所謂的大師,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形全說了一遍,要不應驗也很難吧?

  「是是是,大師您真準。」祈母焦急的看著病床上仍未醒來的兒子,「大師啊,這次車禍,醫生說因為血塊壓迫到腦部視神經,可能會造成失明,您說這要怎麼化解啊?」

  失明?!何鄀瓔頓覺心裡似乎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祈偉會失明?怎麼可能?他那麼自信那麼驕傲的人,能受得了失明的打擊嗎?

  「唉……」

  大師搖頭晃腦,開始在病房裡走來走去,偶爾還掐指一算,弄得房裡房外的祈母和何鄀瓔緊張萬分。

  「對了!」他一彈指,兩個女人的心都揪了一下,「我上次不是也說過,可以找個人沖喜,去去他的霉氣?」

  「沖喜?」祈母眼神一亮,隨即又黯下。「是找人和他結婚嗎?可是我上次問過他,他似乎很排斥啊……」

  「他排斥也沒用。」大師煞有介事的說:「你瞧血光之災已經應驗了,你們要盡快幫他找一個對象,就算他不願意結婚,讓那個那個對象與他朝夕相處,也有相當的功效。」

  病房外的何鄀瓔不知為何對大師的結論感到悶悶的,她告訴自己這只是可憐祈偉,終身大事就這麼被決定了,毫無反抗的餘地,跟私人感情無關。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似乎從此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那要找誰呢?有誰是祈偉比較不排斥的?」祈母已在心裡噼裡啪啦地打起算盤。「啊!我知道了,可以找我們家鄰居的女兒……」鄰居的女人?聞言,何鄀瓔的心都提了起來,急促的心跳聲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

  「……鄀藍啊!」祈母像是媳婦已經進門般的高興。「祈偉曾經說過喜歡鄀藍的,我來撮合這件好事,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抗。」是這樣嗎?他當真……比較喜歡鄀藍?

  對啊!她差點忘了,他可是親口承認過比較喜歡鄀藍的個性,而一直想阻撓這件事的都是自己……

  接下來房內的話,何鄀瓔都聽不到了,她只知道耳朵嗡嗡作響,呼吸也不太順暢,甚至下意識不願意繼續站在原地,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不曉得是否是車禍的後遺症?

  祈母和大師談完後,恭敬地送大師出醫院,何鄀瓔連忙閃躲到一旁,直到兩人走遠,她才鄀有所思地推門進入病房。

  望著祈偉熟睡的臉,她不禁伸出手,輕撫了下他頭上的繃帶,強忍已久的淚水忍不住滴落。「是鄀藍嗎……」

  三天了,何鄀瓔早已拆下繃帶出院,身上的小傷口也幾乎都癒合了。只是她成天宅在家裡,連去田間散步的慾望都沒了。

  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他說不清的感覺,在車禍之後變了……想到祈偉在車禍時護住她,心就跳得很快;想到他可能失明,眼角就澀澀的;一想到他可能要跟鄀藍結婚,她的胸口就很悶很悶。

  她,到底怎麼了?

  討厭胡思亂想的自己,何鄀瓔逼自己出門去買點東西,但回家後才剛進門,母親便像一輛坦克般衝了過來。

  「鄀瓔啊!」何母激動又難以置信的抓住何鄀瓔的肩膀。「你你你,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要是知道,早就中樂透了。」她無精打采地回答。人不在現場還能通曉世事,她有那麼厲害就好。

  「不是,這比中樂透還讓我驚訝。」何母吞了口口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祈家來提親了!」

  「提親?」何鄀瓔微微挑起眉,但內心衝擊很大,她雖然猜想這件事遲早會發生,卻沒想到祈母動作這麼快。

  「是啊,跟鄀藍提親。」何母一冷靜下來突然目光一轉,左右打量起女兒。

  「我這麼看都覺得祈偉和你感情比較好,怎麼祁家會選鄀藍呢?你和祈偉年齡相仿又從小一起玩到大、同樣在台北工作,鄀藍根本和他不熟,年紀也太小,甚至還在讀書呢!難道是因為上次的謠言,說祈偉其實比較喜歡鄀藍那件事的關係?可那不是澄清了嗎……」

  「媽!」何鄀瓔打斷母親的滔滔不絕。「你答應祁家了嗎?」「當然沒有。」母親的話,讓何鄀瓔莫名鬆了一口氣,但何母又馬上補上一槍。

  「可我也沒有拒絕啊!畢竟祁家真的是好親家,說不定鄀藍會願意,只是鄀藍還在讀書,這個問題比較大,加上她現在去國外旅行不在家,這個暑假都不回來了,我去哪裡問她……」

  「好了好了。」何鄀瓔有些受不了地再次打斷母親,一件簡單的事她可以說得落落長,「媽,你知道祈偉現在情況怎麼樣嗎?」「祈偉?」說到這個,何母深深歎口氣。「可惜了一個青年才俊,聽說他失明了。你也知道,一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看不見了,難免會抓狂,聽說他現在不願意住家裡,也不願意見到認識的人,便請人在隔壁鎮上買了一棟房子,搬過去了。」何鄀瓔揪起眉,「沒有人照顧他嗎?」

  「祁家當然放心不下他,好像有請個看護吧?」何母又開始煩惱,「關於鄀藍這件婚事,祁家是說不用馬上結婚,讓兩個年輕人住在一起相處看看,要是不合適的話再說,至於照顧祈偉生活起居的部分有看護在,叫我們不用擔心。」「他的眼睛不會好了嗎?」這一點,是何鄀瓔最擔心的。

  「不知道。話說會來,不是我們做父母的自私,他變成這樣,鄀藍嫁過去好像也不太好,再說,祁家為什麼非得要求鄀藍一從國外回來就跟阿偉住一起,沒結婚也沒關係?我越想越奇怪……要不我直接回絕祁家,你覺得怎麼樣?」何母想了想,還是作罷,犯不著為了攀上一門好親家賠上女兒。

  何鄀瓔陷入沉思,根本沒在聽母親說話。祈偉出車禍,她心裡很不好過,總想為他做些事,再說雖然警方潦草地以意外結案,但真實情況只有她知道,這時候他還一個人住不會又危險嗎?那個大師說的什麼沖喜,又是真的假的,是否非鄀藍不可?可鄀藍還要等到暑假過……

  「媽,你答應祁家吧!」她突然指著自己。「可是,由我代替鄀藍去。」「你去?」何母瞠目結舌,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的意思是,你要嫁到祁家?」

  「不,我的意思是,我頂替鄀藍的名號去。」她已經決定了,連帶將配套方案都想好。「反正祈偉現在自己住,隔壁鎮沒人認識我們兩個,不會有人識破的。」「你怎麼會想去呢?」何母完全不瞭解女兒在想什麼。

  「這次車禍,對虧了祈偉的保護,我才沒有破相,甚至受更重的傷。」她隱瞞了車子被追撞的事實。「既然祁家提出這個要求,我想這陣子就以鄀藍的名義去照顧他,順便觀察他的病情,也算是求個心安。」她本來也不想這麼費工的,但人家要的是鄀藍啊……思及此,她的心突然又一陣緊縮。

  「可是這樣好嗎?」何母想想總覺得拒絕掉就好了。「萬一到後來,祁家真的提出結婚的要求呢?況且阿偉怎麼會不認得你?」「他們不是說只是先相處看看?反正到時候就說個性不合就好了,說不定祈偉也無心結這個婚,其他的我會處理,媽,你不用擔心。」何鄀瓔試圖說服母親。

  何母內心陷入掙扎,但是見女兒一臉堅決的樣子,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去答應祁家。」

  過了一星期,何鄀瓔帶著行李,正式搬入祈偉新買的房子。

  她一踏進去,便不由讚歎起這間房子對於失明人士的體貼。這是一棟兩層的樓房,傢俱不多,空間寬闊,沒有一張桌椅或櫃子有尖銳的直角,全都是用圓弧設計或磨成鈍角。屋裡的牆壁及樓梯,皆在適當高度設有扶手。

  看來祈偉的失明造成他很多困擾吧?聽說突然殘疾的人,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偏差,而情緒不穩定表現在行為上就是暴力行為,電視也都是這麼演的。不曉得平時冷靜穩重,老戴著一副斯文面具騙人的祈偉,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一向不願服輸的她,面對祈偉個性的轉變,會不會也跟著暴走,和他槓在一塊,最後形成兩敗俱傷的大悲劇?

  內心戲兀自演個不停,也做足了心裡準備,何鄀瓔沒發現祈偉已從屋內走到客廳,在女傭的介紹下知道客廳多了一位訪客。人終於來了。祈偉知道母親遲早會來這一套,要不是她哭得死去活來的要他試著和鄀藍相處一陣子,他可能當場讓人碰個軟釘子,就送人回去了。

  他反倒認為,與其和不熟的鄀藍相處,不如和小圓球鬥嘴,生活還精彩一點,可惜人已經到了,他又不能換。

  「鄀藍,你來了?」他微笑著問。何鄀瓔回過神,轉頭看到祈偉仍是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裡,甚至還帶著笑容,她呆愣當場。

  就這樣?沒有大暴走罵人?沒有丟花屏、砸飯碗?看來她剛剛的心理建設都白費了。

  「呃,祈……祈大哥。」她臨時把他的全名換成鄀藍喚他的方式,甚至刻意把聲音壓細,渾身彆扭極了。「我來了。」

  祈偉眉微皺,總覺得這聲音不太自然,卻又有點熟悉。「鄀藍,勞駕你走這一趟了,我媽到你們家去提親,實在太魯莽也太莫名其妙了,我想你應該也是不願意的吧?這一陣子,你就當到我這裡度假好了,有什麼需要再告訴我,我會好好招待你。」

  啊?何鄀瓔聽得傻眼。這麼溫柔的他,還真讓人不習慣,叫她雞皮疙瘩全浮了起來。原來這傢伙對她之外的女性都是這麼溫柔,對鄀藍更是輕聲細語,那為什麼獨獨和她針鋒相對呢?太偏心了吧?!

  何鄀瓔按下心裡的不滿,假笑道:「祈大哥,我們兩家當鄰居那麼多年,我來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要那麼見外。」

  她話說得越多,祈偉更是納悶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我適應得很好,還有女傭跟看護照顧,麻煩你實在是為了讓我媽安心,你不用多做什麼。」他請菲籍女傭瑪麗亞先將行李拿上樓,逕自往沙發走去。「我們先坐下吧!你要喝什麼飲料嗎?」見他行動自如,姿態還是如往常一般優雅自在,她到他身旁坐下時,有些咋舌地道:「你走得好自然,看起來真不像一個失……」話聲頓在這裡,她不知道「失明」這個字眼會不會刺激到他。

  「失明的人是嗎?」他笑著安撫她,「無所謂,我不介意被人這麼說,反正現階段它是事實,逃避也沒用。」「你適應能力好強。」這麼豁達,她難得想佩服他而不是反駁他。「真像只蟑螂一樣。」「蟑螂?」他揚了揚眉,漸漸理出頭緒。

  「啊不,我的意思是,祈大哥真有毅力,生命力真強,呵呵……」乾笑著帶過,她剛才一時忘了在假扮妹妹,雖然仍是變聲狀態,但語氣差點洩了底。祈偉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卻突然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雖然像在疼愛一個妹妹似的,但何鄀瓔仍繃緊了身體,不知道該不該撥開他的手。

  一方面,是為了他的輕觸而緊張,雖然她交過幾任男友,但他的觸碰就是令她特別受不了,渾身泛起一種麻癢的感覺。另一方面,為了假扮妹妹,她特地去把短卷髮燙直,但仍擔心會露餡。祈偉終於摸夠了,放下手笑道:「沒關係,我明白你的意思。對了,鄀藍,我有點口渴,瑪麗亞在樓上,麻煩你去幫我倒杯茶好嗎?」「好。」倒杯茶有什麼難的?何鄀瓔前往廚房,但才走到半路,就聽到他的聲音揚起。

  「記得我要伯爵紅茶不加糖,加牛奶,茶包只能炮三分鐘,水溫要八十五度。」

  小手忍不住握緊,這傢伙會不會太龜毛了點?何鄀瓔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她現在是來照顧他,不是來痛扁他的。

  來到廚房,菜豆沒煮過兩道的她,努力地把他指定的伯爵奶茶做出來,端到他面前。

  祈偉淺啜了一口,濃眉蹙起。「水溫有些冷了。」何鄀瓔控制自己別衝上去揍他,突然祈偉又道:「啊!幾天沒吃水果了,你切一些水果來吃吧?」

  水果?正好她也想吃,所以不排斥他的要求,結果祈偉又頤指氣使道:「做拼盤吧!要有蘋果、香蕉、哈密瓜、香瓜、鳳梨和水蜜桃,擺盤要漂亮點,最好再做點果雕。」

  「果雕?」何鄀瓔差點沒怪叫起來。「你你你又……」看不到!為免刺激到他,她硬是把接下來的話吞下。

  可是他卻似乎能聽到她心裡的聲音,態度自然地回答,「雖然我看不到,但我可以用手摸,在心裡想像,水果就會變好吃了,快去吧!」一臉悻悻然地再次走向廚房,何鄀瓔手忙腳亂地切好一盤水果,當然他指定的東西少了幾樣,畢竟冰箱沒有,她要去哪裡生?至於果雕,就算了吧!她沒把自己的手指切斷就很不錯了。

  端著盤子走向客廳,盤子都還沒放下,沙發上的大老爺又開口了,「對了,聽瑪麗亞說,最近廚房裡有幾隻老鼠,可能要麻煩你抓一下。」「祈偉……你會不會太多事要忙了點……」果然這傢伙的劣根性一點都沒變!

  一時忘了要偽裝的何鄀瓔咬著牙,手上的水果盤差點沒朝他砸過去。「喔,抱歉,我以為你是來照顧我的,你方才也這麼說了,不是嗎?」他一臉困惑的樣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可是……」他剛剛不是還說有女傭看護照顧,她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祈母安心?那現在是怎樣?難不成這是情緒不穩定的表現?!

  「算了,今天先到此為止吧,老鼠不用抓了。」他不用看也能猜出現在的她一定一身狼狽,香汗淋漓,希望她今天穿的不是小洋裝。「辛苦你了,你的房間在樓上,瑪麗亞會告訴你是哪一間。」

  狠狠地瞪他一眼,何鄀瓔滿腹怨氣地離開,而祈偉知道確定腳步聲上樓了,才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既然「她」都可以換人了,那他隱瞞一些「重要的事」,應該也不算太過分?

玥•戀黎 2009-12-1 23:14

  第四章

  女人不是弱者,但在男人的眼裡往往是。不過有時候利用這種情勢反攻,女人也能變成強者。

  美人週刊十月第一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祈偉會將房子買在隔壁鎮的原因,是因為這裡認識他的人不多,畢竟他也算是半個名人,失明的事情若傳出去,可能會造成很大的風波,所以他極為低調,當身體的狀況穩定多了之後,他甚至只打算留下瑪麗亞,讓看護定期來即可。

  他偶爾會在院子裡散步曬太陽,就算出門,頂多是悶得慌在附近走走,或是必須回醫院複診,基本上很少跟人接觸。不過現在多了一個人,相信會為他製造不少樂趣,應該不會再覺得無聊了。

  住進這裡的當晚,何鄀瓔一點都沒有失眠,反而睡得極好,精神飽滿。她不得不承認祈偉這傢伙還滿會買房子的,地點鬧中取靜,附近生活機能極佳,大賣場和公車站都有。

  走到陽台上伸了一個懶腰,她梳洗好後,來到樓下準備吃早餐,才踏下最後一階樓梯,便看到祈偉已經坐在餐桌旁優雅地進食了。

  她停下腳步,瞇起眼觀察他的動作,只見他用刀切了一塊香腸,精準地送進嘴裡,吃完盤子裡的食物後,又拿起吐司,用抹刀抹了一匙果醬,接著抹勻、把吐司對摺,三兩下吃光,甚至連嘴角都沒沾到一點污漬。

  好像看得見一般,他的手往旁邊一摸,抓起杯子喝了半杯果汁,再利落地抽起一張餐巾紙,將嘴擦乾淨。

  「你看夠了嗎?不吃早餐?」用餐完畢,他用沒有焦距的眼對向樓梯口的她。何鄀瓔對他的行為越來越詫異了,她來到餐廳,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卻語言又止,「祈……祈大哥……那個……」「你叫我祈偉就好,畢竟我們都長大了。」而且這樣他比較習慣。「你想問我什麼?」

  「好,我就叫你祈偉。」這正合她意,不然每叫一次祈大哥,她就得在心裡吐一次。「我只是好奇,你的動作好流暢自然,一點都不像看不見的人。」昨天也是這樣,他走到客廳落坐,連個彎都沒轉,屁股很準確的坐上沙發。

  「我是真的看不見。」祈偉氣定神閒地回答,似乎真的不介意別人談論他的眼睛,和一般患者大不相同。

  「真的?」她忍不住伸出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那你說,我現在用手指比什麼數字?」「二。」他以一般人的慣性動作猜測。為此何鄀瓔嚇了一跳,連忙抓起他桌上的杯子,「那你說,我現在手上拿的是什麼?」

  「應該是我的柳橙汁。」這也是臆測。

  當律師的人習慣推理,這張桌面上只有他用過的餐具,他猜想她只是想測試他,應該不會端起一個大盤子,更不會像拿他用過的油膩餐具,桌上最順手,也最有可能被拿起來的,就剩那個杯子了。

  何鄀瓔簡直不敢相信,她還想再試,卻被祈偉阻止。

  「好了好了,我是真的失明了,方才就算我答對了,也只是碰巧蒙對,你不用再問了。」

  祈偉起身想離開餐廳,但這種閃避的態度更引起何鄀瓔的疑竇,因而在他舉步要走時,她不著痕跡地將旁邊的椅子往外推了一些,心想如果他看得見的話,應該會下意識閃過,若真的看不見,頂多輕輕撞了一下。

  不料這次她料錯了,祈偉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頭似想交代些什麼,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後腳跟卻絆倒她挪出來的椅腳,害他一個重心不穩地朝她倒下去。

  「小心!」

  何鄀瓔本能地伸出手想接,卻忘了自己的力道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於是砰地一聲,兩人應聲倒地,可憐的始作俑者被突來的龐然大物壓倒在地,動彈不得。

  「你沒事吧?」祈偉先回過神,連忙想一手撐起自己怕壓壞她,卻聽到她的呻吟聲。

  「哎喲……我這是自作自受……」她想起身,卻發現胸口被壓住了,低頭一看……他他他那只賊手居然撐在她的胸部上。

  不小心被非禮的女人忍不住尖叫出聲,但祈偉的手並沒有放開,反而更擔心地用另一隻手摸遍她全身上下。「怎麼了?怎麼了?哪裡摔痛了嗎?」「你……你的手……不要亂摸啦!」她被他摸得全身麻癢,小臉都脹紅了。

  該死的,胸口那隻手不快點移開,另一隻手還來湊熱鬧,是存心想吃她豆腐嗎?「啊,抱歉!」祈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連忙鬆手,苦笑道:「所以我說我是真的看不見,不是裝的。」

  「我現在知道了。」但知道的代價也太大了,她含著怨氣瞪他,緩緩坐起身來。

  聽她的聲音似乎沒事了,祈偉鬆了口氣,不過方才手上軟綿綿的觸感,令他不由納悶的問:「剛才我的手摸到軟軟的地方,那是……」「是我的小腹。」這時候寧可承認自己胖,也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摸到了什麼地方。

  「是嗎?可是摸起來軟軟的……」

  「有誰的小腹是硬的?!」她的口氣很差。

  從她過激的反應,對於自己摸到的東西祈偉心裡有數了。暫且不追究這個問題,但有另一個問題,他倒是很好奇。

  「你似乎瘦了點?」雖說是不小心的,不過慌亂之中,他也不是沒嘗到甜頭就是了,該摸的都有摸到。

  「你怎麼知道?」她脫口而出,隨即想起自己扮演的是鄀藍,又連忙改口,「我本來就瘦啊,是你太久沒見到我。」

  「是這樣嗎?」微微挑眉,他彷彿不滿意這個答案。

  為免他再追問下去,她岔開話題,「那個,你剛才突然回頭,是要和我說什麼嗎?」

  「噢,對了。本來想叫她可以請瑪麗亞煮早餐,但他現在改變主意了。他露出一抹淺笑,誰也不知道這抹笑中包含多少心眼。

  「鄀藍,你說你是來照顧我的吧?老實說,瑪麗亞煮的東西我吃不慣,接下來的三餐就麻煩你煮了。我記得你的廚藝挺不賴的,對吧?」害他跌倒是吧?看來他真的閒得發慌,那就別怪他找點事讓她忙嘍!

  祈偉的人生一向順遂,從高中到研究所畢業,念的都是國內外知名學校,律師考試也是輕而易舉地通過,就業後不久便小有名氣,偏偏遇上何鄀瓔,竟成為他人生裡最大的挫折。

  通常,他不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但這一次,他或許必須把這兩個字補進他的人生字典裡了。

  麻煩何鄀瓔煮三餐,根本就是個天大、天大、天大的錯誤。

  先別提她連菜刀都不太會拿,好幾次差點把自己的指頭入了菜;糖鹽油醋不分,還常常把東西燒焦之外,更恐怖的是,她煮出興趣後,還會偶爾來個即興料理。

  至少他在遇見她之前,壓根沒吃過用醬油加醋鹵的水蜜桃。

  何鄀瓔才負責煮食幾天,他和瑪麗亞餐餐吃得生不如死,雖然食材新鮮配上胃藥,不至於吃出什麼問題,但要再繼續下去,怎麼得了?

  又接近午餐時間,祈偉與瑪麗亞逃到院子的小腳路,美其名是散步,天知道他們真是受夠了何鄀瓔的恐怖料理。本想整人的他現在反倒被整,還真應驗了人不能做壞事。

  「祈偉。」何鄀瓔清亮的聲音由遠而近,最後視線終於和表情僵硬的兩人對上。「原來你們散步到這裡來了?我今天煮了好喝的湯,你們來試試吧?」「什……什麼湯?」祈偉硬著頭皮問,就算要死,也要先知道是被什麼毒死的。

  「我上網搜尋了一堆對眼睛好的食材,後來決定用枸杞燉鮑魚,枸杞能生精明目,鮑魚滋陰明目,還能養眼,我就把它們燉在一起嘍!」枸杞?鮑魚?聽起來還不太遭,應該還能入口吧?祈偉鬆了一口氣,心裡也為她的用心有些感動。

  豈料,她的下一句話便將他打入地獄。「對了,杭菊有疏風散熱的作用,對養肝明目也有一定的效果,我也把它加進去了,不過我覺得菊花若煮成鹹湯,有點怪怪的,畢竟我只喝過甜的菊花茶,所以我特地在湯裡加了糖,我想味道應該不錯吧?」

  豈止不錯?簡直太錯了!她沒喝過鹹的菊花茶,難道他就喝過甜的鮑魚湯嗎?

  聞言,他和瑪麗亞兩人臉上表情都有些抽搐。這樣下去不行,他得想個法子停止自己的笨提議,停止她毒死大家的舉動。

  「瑪麗亞,鄀藍真賢惠,對吧?」他天外飛來一筆地開始讚美。菲律賓籍的瑪麗亞中文也能通,雖不算精通但溝通無礙,只是對這個問題,卻難得回答得支支吾吾,「好……好像是吧……」「我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鄀藍了,她現在長得還是我印象中的模樣嗎?」他佯作思索地偏過頭,「不知道有沒有長高?輪廓變了多少?瑪麗亞,你形容給我聽聽。」

  形容?長相?何鄀瓔整顆心都提起了來,雖然她跟妹妹長得有些相似,但兩個人年紀差了六歲,畢竟還是不一樣。

  「鄀藍長得很漂亮……」瑪麗亞認真地打量起她,「頭髮短短直直的,眼睛大大的,沒有戴眼鏡,身高大概一百六十五左右,有點瘦,可是胸部不小,罩杯應該有……」

  「好了。」祈偉可以想像何鄀瓔現在面紅耳赤的模樣,暫且饒過她,而且她的罩杯,親自測量過,這就不需他人贅述了。「直短髮……原來剪短了啊?」「我本來就是短髮。」何鄀瓔決定等妹妹旅遊歸來,就要逼著妹妹去剪短頭髮。

  「我記得你以前近視很深嘛?怎麼沒戴眼鏡?」「隱形眼鏡。」她強裝鎮靜。「我戴了隱形眼鏡。」「是嗎?對了,你以前只有不到一六零,現在倒是長高不少?」「現代人營養好嘛,呵呵……」她乾笑起來。

  「至於胸部……」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就在何鄀瓔幾乎要被逼到極限,鄭重發出抗議前,他壞心地笑笑,「就不是我們該討論的話題了,你說對吧?」「對對對,你說的對。」幸好,這傢伙還有點人性。

  趁她現在心防應該是最鬆懈的時候,祈偉打算攻其不備,「不過,你以前是烹飪高手,常烤小餅乾、燉湯什麼的給我吃,怎麼現在你的手藝變了嗎?好像跟以前……差別滿大的?」

  其實何鄀瓔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煮得有多難吃,不過煮出興趣了,又有兩個自願試吃的試驗品,不煮白不煮,一下子忘了是頂替鄀藍的名號。

  現在被他這麼一提醒,才驚覺若再煮先去,壞了鄀藍的招牌不打緊,要是穿幫就糗了。「我……有好一陣子沒煮了……」她替鄀藍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功課忙嘛。」

  「原來如此。」祈偉點點頭,抓住她的話尾道:「既然你功課忙,還要抽空照顧我,我想就不好意思再麻煩你煮飯了,瑪麗亞……」他頭微偏了個方向,「以後我還是由你來掌廚吧。」

  何鄀瓔還來不及反應,瑪麗亞已忙不迭地點頭,生怕祈偉突然反悔似地。

  「好好好,我來煮,你們想吃什麼我都去學!」

  「鄀藍,你沒問題吧?」他又問。

  「嗯,就麻煩瑪麗亞了。」何鄀瓔有些不甘願,好不容易燃起的廚師之魂馬上灰飛煙滅,真令人沮喪。不過她更怕自己頂替鄀藍的事會被揭穿,尤其廚藝又是她的罩門,所以也只能答應。

  很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這個難題,祈偉和瑪麗亞鬆了一口氣的會心一笑,正想舉步回到屋子時,何鄀瓔一句話,讓地獄又回到祈偉眼前。「不過我午餐已經煮好,湯也熬得差不多了,瑪麗亞就從今天晚上再開始煮吧。」

  雖然兩個人老是互整或是針鋒相對,把生活炒作得熱鬧無比,但即便如此,何鄀瓔對祈偉的照顧並沒有減少,甚至比瑪麗亞更細心。

  比如說,她每天早上會把他要穿的衣服擺在他方便拿取的地方;固定有一段時間,她會讀報給他聽,順便和他辯論一下實事;有時候,律師事務所傳真重要文件來時,他會請他念出內容,偶爾還會請他幫忙打打狀紙,甚或發電子郵件等。

  她幾乎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雖然何鄀瓔也納悶他怎麼那麼相信她,可是能成為一個心機重的律師所信任的人,她內心其實頗為得意,更想為他做更多事,也開始擔心當他看不見他時,他會不會在哪裡跌倒?活著會不會需要她的幫忙卻找不到她?

  同樣的,祈偉更少不了她,她的工作效率極高,文筆流暢,幫了他很大的忙,而她的細心體貼也出乎他意料之外,從小對於她這個魯莽的小圓球測成見,徹底改觀。

  而那次意外的肢體接觸,更令他意識到她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了,有著窈窕動人的身段,以及對異性的吸引力。

  只是她吸引的對象,包含他嗎?祈偉不急著釐清這個問題,打算先享受和她一起生活的樂趣,相信時間會給予答案。

  朝夕相處下,兩人孟不離焦、彼此在意,某種曖昧的氛圍在彼此間慢慢生效,卻沒有人去揭破這種情況,畢竟,他們之間曾是那麼敵對的關係。

  被剝奪了主廚大位的何鄀瓔,對出了一大段空閒時間,在這棟清靜的房子裡,寫起稿來如虎添翼,只是當文章完成大半時,她才發覺屋子裡靜得令人發慌。瑪麗亞去哪裡了?祈偉呢?怎麼這麼久都沒有聽到他叫她一聲,太不尋常了。

  何鄀瓔走出房間找人,不一會,在祈偉的起居室裡,找到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祈偉。「祈偉?」她小小聲地叫他,接著來到他身邊輕搖他的肩。「睡在這裡會著涼的。」

  祈偉沒有任何反應,何鄀瓔懷疑他睡著了,纖手下意識地拿到他眼前晃動……

  「啊!我這個白癡,他又看不到,我究竟在做什麼傻事?」隨即她離開起居室,沒有看到躺椅上的男人露出一抹笑。

  半晌,何鄀瓔拿著一條涼被回來,輕輕的蓋在他身上,接著往木質地板上一坐。

  「無良律師,你究竟知不知道每天照顧你的是誰啊?」語末,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本來只是幫隨照顧你,不想欠你人情,但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收尾了。」是啊!該怎麼收尾?她似乎越來越能釐清之前心悶的原因……

  轉頭仔細地端詳起他的睡臉,那種閒適安詳的氣息,還有他俊逸突出的五官,叫她心念一動,臉頓時紅了。

  「討厭,長這麼帥做什麼,成天頂著這張臉欺騙世人,連我都……唉,算了。」她將頭轉開,沒察覺他唇角一抿,彷彿很可惜她沒有把話說完。

  重新癱坐在地上,或許不看著他,有些話才能無礙地繼續說下去。「祈偉,老實說,我被你失明這件事嚇死了,我一直自責、一直自責……」想到當時的震驚與難過,她連忙望著天花板,眨眨眼,這樣才不會讓眼淚落下來。「你還敢說我瘦了?我心悶難過到什麼都吃不下,還不是你害的!」躺椅上的男人收起笑,表情漸漸變得嚴肅,開玩笑的心情也慢慢散去。她對他的付出與用心、細心與體貼,他自然感受到了,也深深記在心裡。原來她這麼在意他,這麼為他擔心,而他卻抱持著逗弄的心態,似乎真的有些過分。

  何鄀瓔沒覺察身旁男人的異樣,繼續說道:「雖然撞我們車的人是衝著你來,但我總覺得我也有責任,你為什麼要護著我呢?你如果不管我,或許我的傷會稍微重一點,但至少你的眼睛不至於失明。」吸了吸鼻子,他倔強地把眼眶裡的淚水眨回眼睛裡。「有時候我在想,寧可失明的人是我,至少我的工作只要打打字,還可以去學盲人點字,可是你要看證據,要查判例,看不見怎麼行……」叨叨唸唸的聲音卻越來越小,直到滿室陷入沉默。

  不久,祈偉由躺椅上坐起,試探性地輕喚,「鄀藍,你睡著了嗎?」沒有反應,室內只有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祈偉想了想,再叫了一次,「小圓球?你變成豬了?」

  依舊是最高品質,靜悄悄的一片。祈偉彎唇一笑,眼中流露出少見的溫柔,往旁邊摸索了一下,確認她的位置後,他彎下身,摸摸她的臉,在慢慢移動,感受她五官的線條及溫度。

  「真光滑的臉蛋和額頭……」之後像想到了什麼,他把身上的涼被蓋到她身上,繼續撫摸她光潔的額,將她落在臉上的頭髮往後撥。「女人,我已經盡量不吧我們倆的關係,往那個方面想了,你居然還用這種不經意的方式提醒我?你知不知道這很可惡嗎?」

  何鄀瓔一覺從夕陽西下睡到夜幕低垂,待她醒來,察覺到祈偉身上的涼被已經蓋到她身上時,她的心頓覺暖暖的,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但在想到他把她當成鄀藍……所以,他關心的對象是鄀藍,心情便再次低落下來。她拉拉臉,告訴自己別去想那麼無聊的事,也不要隨便揣測他的行為,這只是自找麻煩。

  當何鄀瓔起身離開起居室時,祈偉已經用罷晚餐,坐在客廳「聽」新聞了。一聽到她傳來的腳步聲,他的臉微微向她的方向一偏,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地道:「你睡飽了?」

  這種調侃的語氣,令何鄀瓔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著了,好像睡了很久?」

  「不久」他指了指電視。「我猜你應該是在我醒來之前沒多久睡著的,大概三點半左右入睡,剛才時鐘響了八響,這節新聞我看了差不多三十分鐘,所以差不多是八點半,你睡了五個小時而已。」「五個小時?」這還不久啊?一個午睡她就睡了五個小時。「你怎麼不叫醒我?」

  「看在你好心幫我蓋被子的份上,讓你睡久一點。」或許,也是心疼她最近的勞心勞力。何鄀瓔聽出了端倪,倒吸口氣。「你怎麼知道被子是我幫你蓋的……等一下!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三點半左右睡著?你不是也在睡嗎?用猜的有這麼準?」「是啊。」只是一下子就醒了而已。「只是我一直覺得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吵得我睡不好覺……」

  「什麼?」聞言,何鄀瓔嚇得差點倒退三步。「你你你……你有聽見是說什麼嗎?」

  「我猜,不外乎是一些稱讚我很帥的話吧?」他可以壞心眼地猜到她現在大概緊張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還、還有呢?」她吞了口口水,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她是何鄀瓔不是鄀藍,又聽到那些沒大腦的自言自語,她大概會一輩子都不敢再面對他了。

  「還有某人非常擔心我失明的狀況,不斷的安慰我,最後還向我告白……」「我哪裡有告白……啊不,我是說,你會不會聽錯了?」她已經做好丟臉走人的心理準備了。

  聽她似乎緊張得快語無倫次了,祈偉也不再逗她,免得她惱羞成怒。「是啊,後來我才發現,這原來只是我在作夢啊,哈哈哈──」「你這個無聊的傢伙!」她美目含嗔地跺了跺腳,這傢伙害她擔心了老半天。

  「誰叫你要問,其實我會知道被子是你蓋的,是因為這間屋子裡,只有你會做這件事,我規定瑪麗亞除了打掃時間,不准進我的起居室,而時間我真的是猜的。」

  「可惡!害我以為……算了,反正你也不懂。」只要身份不被揭穿,她隨時可以報這個老鼠冤。

  不過祈偉可沒她想的那麼好搞定,他氣定神閒地道:「看在你幫我蓋被的份上,我還送了一份小小的禮物給你。」雖然她下午的一番話讓他的心情很不錯,不過她一直扮著鄀藍不肯承認,還當真以為他笨到分辨不出來,這他就不能不算了。

  「什麼禮物?」她有些好奇。

  「你去找瑪麗亞,她會告訴你。」他賣了個關子。

  何鄀瓔不明就裡地衝到廚房,一分鐘後,赫然傳來瑪麗亞的笑聲,以及何鄀瓔的河東獅吼──

  「祈偉!你這個無良律師!居然在我額頭上寫了『呆』字!」

玥•戀黎 2009-12-1 23:15

  第五章

  婚姻不是女人的牢籠,而是新生活的開始;丈夫不是阻礙事業的絆腳石,而是給予支持與激勵的動力,這樣的結合才有意義──對於男人,亦然。

  美人週刊十月第四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何鄀瓔自謝是個理智的人,該溫柔時會溫柔,但該兇惡時也不會客氣,不委屈自己。

  所以她反擊的招式,就像她曾對祈偉撂的狠話,會讓他的人生過得「很、精、彩」!

  一大早,當祈偉起床後,習慣性地走到桌前,伸手一摸,果然他今天要穿的衣服已經放在桌面上,擺放的方式為上衣下褲,還加了一條領帶,恰好是他平時習慣著衣的順序,但是……

  「今天穿絲質襯衫?」摸著衣服的質料,他邊穿邊苦笑搖頭。「她真把我當成芭比娃娃打扮了?我可不是丹尼爾,更不是小甜甜裡的安東尼啊!」穿著妥當之後,依鬧鐘響起的時間再扣掉他梳洗的時間,現在約莫是早上七點半。他習慣性地到門口信箱拿報紙,通常這時候他會站在小庭院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鮮空氣,偶爾鄰居太太會跟他寒暄幾句,反正他不說,也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失明,減少被討論的機會,也減少被發現行蹤。

  拿起報紙,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果然沒多久,耳邊就聽到鄰居太太熱情的聲音。

  「祈先生,早啊……」

  「早。」他不解她今天的聲音為什麼帶了點遲疑。

  「祈先生,你今天……穿新衣服啊?」鄰居太太乾笑。

  「是啊。」莫非是何鄀瓔給他穿的衣服太夢幻了,鄰居太太才會大驚小怪?他今天摸過衣服,樣式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

  「很……特別啊!」鄰居太太像是硬擠出稱讚詞。

  「我平時也會想穿穿不一樣的衣服。你不覺得絲質襯衫穿起來很像王子嗎?」「王子?」鄰居太太怪叫起來,但見祈偉神色如常,心想或許是自己少見多怪了。「是、是有點像啦,但你不覺得太突出了嗎?」「反正我大多待在家裡,平時也不可能做這種打扮,偶爾突出一點讓自己過過乾癮也無妨,對嗎?」

  明明是小圓球的詭異構想,他卻得說得像自己做的一樣,實在是百口莫辯之餘,也只能認了。

  「原來祈先生的品味這麼……獨特啊!」其實她想說的是詭異,不過為免破壞鄰居感情,最終忍住不說。

  祈偉不以為意地一笑,不過心裡越來越納悶,草草和鄰居太太道別後,他邊疑惑邊走進餐廳,而此時,瑪麗亞已經在飯桌旁準備他的早餐了。

  「早,瑪麗亞。」他一貫溫文地向她道早。

  「早,先生,今天的早餐是……噗嗤,嘻嘻嘻……」瑪麗亞看清了他的穿著,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又是為了我的衣服吧?」這次他確定何鄀瓔真的在衣服上動了什麼手腳了,他在瑪麗亞眼前轉了一圈。「是我的衣服背後破了一個大洞嗎?」「不……不是……」瑪麗亞笑到快說不出話來。

  「還是其實我的衣服上刺著龍和虎?」

  「也不是……哈哈哈……」

  「那究竟這件衣服的樣式哪裡出了問題?」他有些無奈,看不見只好受制於人,誰叫他平時愛整何鄀瓔,被整回來也是應該的。

  「樣式沒有問題,不過……」瑪麗亞再次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笑到快肚子痛。「整件衣服,還有身上的褲子,都是螢光粉紅色啊!看起來……看起來好閃亮……哈哈……原來祈先生喜歡這樣嗎……」螢光粉紅?還衣服褲子都是,難道他一整個早上看起來就像一隻頑皮豹?

  祈偉俊臉抽搐了一下,何鄀瓔的反擊未免太過分了,他只不過在她頭上寫了個呆字,反正也只有瑪麗亞看到,他這個兇手甚至無法共襄盛舉,她卻變本加厲地讓他在外人面前出了那麼大的糗。

  俊臉繃起,他決定回房間換掉這套用想像就詭異到極點的衣服,即使沒有人幫忙搭配衣服,在衣櫃裡隨便亂抓亂套,都會比身上這套好!

  樓梯還沒走完,就要踏上二樓時,他聽到走廊的一角傳來竊笑聲,他敢肯定是小圓球那惡女,說不定她已看了一早上他的笑話,現在居然還敢躲在背後笑他?

  「何鄀……藍!」他臨時改了口,「你給我出來!」這次笑聲更大了,而且更肆無忌憚,大概認定他抓不到她。

  不過祈偉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冷哼一聲踩上台階,故意一個不小心踩空,整個人倏地歪向一邊。

  「啊!」何鄀瓔尖叫一聲,什麼笑都忘了,見情形不對立刻衝到他身邊想扶他。「小心!」

  祈偉聽出她的動向後,伺機而動,一等到她扶住他的手臂時便反手一抱,將那個惡作劇的女人抓個正著。

  「抓到了吧?」他一時沒有意會到兩人的動作有多親密。「居然敢整我?」「你還不是整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誆她,何鄀瓔被他抱得羞到極點,連忙掙扎尖叫起來,「放開啦,你不要抱著我。」「小心點,這是樓梯,你動作不要那麼大……」他一邊想抓住她,一邊又得保持兩人平衡,可惜他漏算了他現在看不見這一點,一個失足,兩人咚咚地往樓下滾,樓下則傳來瑪麗亞的尖叫。

  驚慌之中,祈偉只感受到何鄀瓔反手抱住他的頭,用她的身體護著他,一直滾到樓下。頓時,他想起車禍當時,他也是這麼護著她,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射動作,一心只想到不能讓對方出事。

  為什麼他當時會有這種心態呢?又為什麼她現在寧可自己受傷,也要保全他?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對彼此的在乎及好感,其實已經超乎想像了?

  這場混亂一下子便平息了,但祈偉仍一直在思索著他和何鄀瓔之間的問題。

  這場意外,祈偉出乎意料地沒事,反倒是何鄀瓔就慘了。

  一雙手滿是擦傷及輕微骨折之外,左腳韌帶拉傷,所以她必須行動不便好一陣子。

  完蛋了,每週都要交的稿子沒辦法打,沒辦法自行走路吃飯上廁所,更慘的是連洗澡都沒辦法,比起失明的祈偉還麻煩,這下不知道瑪麗亞究竟要照顧哪一個人了。

  由於瑪麗亞必須在家裡張羅兩人在醫院的吃食,祈偉自然得負起照顧病人的任務,況且他這也叫自作孽不可活。

  「往左一點,左左左,停!再往前二十公分,好了!」何鄀瓔頭往前一湊,吃下他喂的一口稀飯,歎息道:「真沒想到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明明我是來照顧你的,現在居然還要靠你才能吃飯。」

  「我也是很辛苦才能到醫院來照顧你,你居然還嫌棄?」祈偉沒好氣地說。

  「很辛苦?」何鄀瓔偏著頭,不解的問:「什麼意思?」「我請計程車載我到醫院後門,再請瑪麗亞帶我走樓梯上來,途中還得小心被別人看到,你說不辛苦嗎?」為了避開較多人使用的電梯,他爬了十幾層,可累死他了,早知道就請院方把她的病房安排在一樓,一推就可以出院了。

  「你幹麼不光明正大一點,是欠誰錢,怕討債公司嗎?」何鄀瓔竊笑。

  「討債公司?討債公司還比較怕我吧!你覺得外頭的人如果知道了『知名大律師祈偉失明』的事,這件事會被炒作成怎樣?」何況開發公司的事還沒解決,所以他才會那麼低調。

  「怎麼會有人那麼不要臉,稱自己『知名大律師』?」何鄀瓔故作噁心狀氣他,卻忘了他根本看不到。

  「總比有些人寫了幾篇專欄,就自稱『暢銷作家』要好吧?」他反唇相稽。

  「那些人自稱暢銷作家是有原因的,銷售數字和排行榜會證明一切。難道你們律師界也有什麼接客排行榜之類的,來彰顯你們的人氣嗎?」要耍嘴皮子,她可也不遑多讓。

  「你這麼急著反駁做什麼?鄀藍,你又不是作家,我說的人好像不是你吧?」叫到名字時,他還加重了口氣。

  「一聽也知道你在說誰,我只是替我姊姊反駁。」她理所當然地說著,她有把握,就算換成真的鄀藍,也會站在她這邊。「我不敢說姊姊有多優秀,但至少在事業上,她還算小有成就,而且這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喔?」這是個好機會,藉此探得一些他想問的事情。祈偉順著她的話問道:

  「那人際關係呢?像她這種作家,整天宅在家裡寫稿,人緣應該不太好,聽說她也沒有男朋友,看來是沒人追吧。」

  「亂講!」何鄀瓔差點沒一拳揮過去,不過她叫自己忍耐,跟一隻自大的豬生氣只是白費力氣。「我的……我姊姊的行情可不是你猜得到的!不止有好幾年的忠實讀者寫信跟她告白,追求者還有建築師、設計師、醫師,連大盤商的兒子都有呢!」

  「喔?像她那麼難搞,一天到晚提倡大女人主義的人,也有人敢追?」他指指自己的雙目,「該不會是像我一樣,瞎了眼吧?還是她眼睛長到頭頂上,師字輩的人物還看不上眼?」

  祈偉也算一枚師字輩,然而這一語雙關的話,何鄀瓔並沒有意會過來。「這叫寧缺勿濫,感情的事也要靠感覺的好嗎?」

  「我以為『令姊』提倡女人要多愛自己,就是要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找個有錢的老公,每天錦衣玉食,要在自己身上花多少就花多少。」他提起時下一些看法,雖然他不太贊同,卻想知道她的想法。「社會上一直有種認知,條件越好的女人越挑,沒有三高不要,不體貼不要,太窮太醜也不要,也難怪女人總容易被貼上虛榮的標籤……」

  「就你這麼說,世上的情侶至少要拆散一半,有誰是十全十美的啊!」她覺得滿頭黑線,這哪是她的理論。「男人難道就願意找一個窮到爆的對象?嘴上嫌著女人虛榮時,還不是追尋著正妹、小女人,最好還有能讓他們少奮鬥三十年的身家。

  那我能不能說男人膚淺又現實?你說的根本是沒能力的男人,因為把不到條件好的女人而強加在女人身上的偏見。」

  「聽起來有些道理。」他點點頭,果然跟她說話很有樂趣。「這種事確實是互相的,不過老實說,對男人而言,條件好的女人特別難搞,要求又多,久而久之就形成剛才我說的那種成見。」

  「世界上有那麼多種人,你說的也只是其中一種,不能以偏概全。」她可得好好替女性同胞反駁一下。「女人條件好,就代表經濟上獨立自主,她能養活自己,所以自然也會希望找一個能養活他自己的對象,如果花點時間心力,能找到一個對自己好也看得順眼的男人,為什麼不仔細點挑?這和美醜貧富無關,只是個人觀念不同。」

  祈偉鄀有所思地望著她。「或許你說得對。」他聳聳肩,如果不刻意找碴,對於她的說法,他確實有幾分認可。

  「看來你這男人還不算太偏激。」她激賞他的明理,不過這傢伙什麼時候開始上道的?

  「你這女人似乎也還滿有想法的。」說到這裡,他還不忘刺她一下。「跟小圓球一樣伶牙俐齒,一定要辯到贏啊!看來你比較適合當律師,要不要到我的事務所見習一下?」

  「不用了,跟著你只會變成另一個無良律師,我讀的可是經濟。」她差點又跟他吵起來,不過為了避免洩露身份,她硬生生吞下這口氣,轉移話題,「不是要餵我吃飯嗎?我才吃幾口耶,飯菜都涼了。」

  「明明是你太多話,如果要出書的話,往前翻兩頁,你的話可佔去了大部分的篇幅。」

  「哪有!就算要出書,這本書可不是光靠我一個人說話就可以繼續下去,我要吃飯啦!」

  「請體諒我現在看不到,需要定位一下才能餵你好嗎?」

  「左邊一點,右右右停!再往前二十公分……」兩人莫名其妙又開始吵鬧起來,但對對方的成見早已消彌大半,而欣賞則大幅增加。

  住院三天,也躺了三天的病床,已經到了何鄀瓔的極限。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但是她剛才接到一個壞消息,瑪麗亞今天休假,而她住院的事情又因為怕父母擔心,沒有讓他們知道,現在四肢剩一肢能用的她,只能寄望祈偉來接她了。

  但……他看不見啊!而且他出入醫院還得偷偷摸摸的,究竟要怎樣把她也一起帶出院?

  才在想著,病房的門便被推開來,祈偉熟門熟路的走到床沿坐下,連椅子都沒踢到一腳。

  何鄀瓔狐疑的望著他,她已經不止一次懷疑,這傢伙其實根本沒失明吧?

  由於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祈偉傾耳仔細聽了一下,挑眉道:「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你怎麼知道?」她又下意識地用手在他眼前揮動。

  「因為我知道你想出院已經想很久了,如果東西還沒弄好,現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收拾,哪還會這麼安靜的等?」

  還真瞭解她。何鄀瓔苦笑,原來自己這麼容易就被人摸透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請問只有閣下一個人,又必須偷偷摸摸的,該怎麼把我運出去?我現在可是走都不能走。」她見他隻身而來,就已經開始努力思索離開的方式了。「先用輪椅,然後坐電梯?」

  「真抱歉,我們不能坐電梯。」不到不得已,他不想冒任何被認出來的風險。

  「那請問我們該如何離開這個地方?」她沒好氣地問。

  「走樓梯。」他篤定地說。

  「走樓梯?!」何鄀瓔下巴差點掉下來,他腦子裡的血塊,影響的應該不止視力,還有他的智力吧?「你要我用飛的嗎?喂,我現在四肢廢了三肢,你可別害我連僅剩的一肢都沒辦法用。」

  「你有沒有聽過瞎子與瘸子的故事?」他沒有明說卻突然說起故事來。「當他們有共同目標要前進時,瞎子因為看不到,分辨不清方向;瘸子看得到,卻沒辦法走……」

  「所以瞎子就背起瘸子,最後到達了目的地。」她懂他的意思了。「你該不是要背我走樓梯吧?」

  「聰明。」他一個彈指,轉身背向坐在病床上的她。「瑪麗亞昨夜已經把你的出院手續都辦好了,現在我們只要離開就好。你的手只骨折了一隻,另一隻情況不嚴重,應該還能勾住我的脖子吧?」

  「或許可以。」望著他寬大的背,她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認命地把手攀在他脖子上。

  祈偉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背起,手臂甚至有餘力掛上她的行李,但何鄀瓔仍是緊張萬分。「背不動不要逞強啊。」

  「放心,你身上根本沒幾兩肉,還不足以構成我的負擔。」他趁機揶揄她,在背上挨了一記輕擊後,他機伶地轉移話題。「走吧,領航員,接下來就靠你了。」「好。向左兩步,然後向前十步……停,伸手開門……」在何鄀瓔的指揮下,兩人毫無障礙地來到樓梯口,由於祈偉上下這個樓梯已經很多次,倒也沒有什麼恐怖狀況發生,安靜的十幾層樓空間,只有他們兩人,而不久前還全身緊繃的何鄀瓔終於放鬆了。

  走了好幾層後,身前的男人額際都出汗了,但他哼也沒哼一句,只是默不吭聲的一直走。她在心裡竊笑,還說她沒幾兩肉呢!明明就累得很。

  但他這種辛苦也咬牙苦撐的傻勁,卻令她有些感動。就如同對那家惡意的開發公司一樣,她知道他從沒放棄扳倒它,即使失明了,也不曾自暴自棄。

  「祈偉,你知道嗎?」她悄悄地將下巴靠上他的肩。「我一直夢想會有一個男人有著寬厚的肩膀,背著我走好長好長一段路……想不到我還沒找到那個男人,卻被你搶先了。」

  她的話令祈偉失笑。「我以前也一直夢想,會有一個美女讓我背在背上,走好長好長的一段路,想不到也被你搶先了。」

  「我有什麼不好?」她微嗔。

  「不,你沒什麼不好。」只是愛生氣了些。「相反地,你的個性比我認識的可愛多了。」

  聞言,何鄀瓔先是有些害羞,但隨即想到他現在是把她當成鄀藍,心情不由微沉。「你……你小時候幾乎都和姊姊玩在一起,我跟你差那麼多歲,我在扮家家酒時你已經是籃球校隊了,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個性是怎麼樣?」「我就是知道。」他語帶深意,「我確實一開始都把你們姊妹倆當成自己的妹妹,所以瞭解自己妹妹的個性,是應該的。」何鄀瓔沒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卻回想到小時候因為倔強的個性反倒容易受欺負,但只要他知道了,隔天那個欺負人的傢伙一定會遭受莫名其妙的惡運。

  久而久之,沒有人敢欺負她了……或許,表面上愛欺負人的他,內心仍是想保護她的吧?只不過這種保護,每每多帶了一點惡作劇的成分。

  「喂,祈偉。」她頓時好奇起來。「你從小和我……姊姊一起長大,對她有什麼感覺?」

  走在樓梯上的腳步一頓。她一定要在這時候問這種危險問題嗎?害他差點跌下去。

  「尖牙利嘴、容易心軟、敏感多疑、固執好強。」他簡潔有力地評斷。

  「我還三民主義吾黨所宗哩!你一定要說得這麼像唱國歌嗎?」她翻了個白眼。「而且聽起來都沒什麼好詞,你這麼討厭她?」「尖牙利嘴,但也代表反應靈敏;容易心軟,所以好打不平;敏感多疑,因此實事求是;固執好強,代表她不輕易認輸。」他露出一個帶著些許寵溺的笑。「我這是讚美她,怎麼會討厭她呢?」

  算他拗得好!何鄀瓔忍不住泛起一個甜蜜的笑,順著話問:「那你……有一點喜歡她嗎?」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祈偉故作神秘地一笑。「我希望這個問題,是小圓球自己來問。你是小圓球嗎?」

  這話堵得何鄀瓔一時語窒,「不說就算了,小氣鬼!」談話間,兩人終於到了一樓,祈偉叫的計程車已在門口接應了。上了車後,何鄀瓔見他滿頭汗,本能的拿出紙巾,伸手幫他擦汗。

  當她的手碰到他的頭時,兩個人都震了一下。

  祈偉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原應是想把紙巾接過,卻遲遲沒有放手。

  「你……你這招擒拿手可以鬆開了嗎?」她故意打破這種粉紅色的氛圍,幸好他現在看不到,否則她一定會羞死。

  「可以。」他放開她、逕自拿過紙巾擦汗。

  就這麼一下子的接觸,他已經能明白她的心意了。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女人的溫柔,是針對值得的人,而他,或許已經離這個目標不遠。

  回到家後,祈偉輕而易舉地將何鄀瓔打橫抱起,送她回房,而這動作讓她心跳不已。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她告訴自己他只是想展現風度才會抱她,畢竟她是因為他才受傷。何況她現下就算慢慢挪移,從門口走到房間大概也要十分鐘,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但直到祈偉出去了,她耳邊甚至還能聽到祈偉聽見她驚呼時的朗笑,她只好將行李袋拉到身旁,想藉著整理衣物來轉移注意力,不過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太早出院了。

  她、好、想、洗、澡、啊!可是,沒有護士小姐的幫忙,又沒有瑪麗亞,叫她怎麼脫下衣服?可惡,只要能讓她自己擦擦澡就好了嘛!

  越想全身的黏膩感就越重,醫院濃重的消毒藥水味似乎也還附在她身上。何鄀瓔左思右想,最後決定豁出去,硬著頭皮對著門口叫,「祈……祈偉,你有空嗎?

  能不能來幫我一個忙?」

  須臾,救世主出現了,他走到房門邊,帥氣的倚在門口。「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那個……」一向辯才無礙的她,頭一次知道什麼叫有口難言。「我在醫院已經一整天沒洗澡了……我現在好想清理一下,但脫衣服可能有些困難……」「我明白了,沒問題。」幫她脫衣服是吧!他可是非常樂意接下這個任務。

  「先告訴我你衣服的款式,讓我知道從哪裡下手,免得我一不小心摸錯地方,被你冠上色情狂的標籤。」

  「我穿著襯衫……和短褲,扣子扣到領口前……」她扭扭捏捏地把衣服的樣子說了一遍。

  祈偉來到她身前,大手才搭上她的肩,她差點尖叫起來。直到他解開第一顆扣子,她已經緊張得全身僵硬。

  「放輕鬆,瞧你抖得像只小貓似的,我又看不到。」這也是他一直暗自可惜的地方。「……扣子解完了,手伸出來。」

  她不自然地將手給他,讓他小心翼翼的避過她的傷處,脫下襯衫。接下來,他大手伸到她的褲頭。

  「啊!」這次她是真的叫出來,因為他的大手竟然直接覆在她小腹上。

  該死!當初愛買什麼低腰褲,現在嘗到苦頭了!何鄀瓔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得像顆番茄。

  可是無論她再怎麼告訴自己他失明,再怎麼安慰自己他就算摸,也不見得知道在摸哪裡,但當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時,那種尷尬中帶著刺激的騷動感,讓她無法不去在意。

  祈偉越感受到她的不安,就越想使壞。他故意用手在她白嫩嫩的腹部一搔,聽到她倒抽口氣,才又慢吞吞的解開她的褲頭,用極緩極緩的速度往下拉拉鏈……

  「你好了沒啦!」她緊張到超想用僅剩的一隻腳踢死他。動作就不能快點嗎?

  「好了。」他也清楚明白她腰部的優美曲線了。

  正當何鄀瓔想著要怎麼移到浴室時,祈偉二話不說又一個公主抱將她抱起,然後帶著僵成冰棍的她來到浴室。

  而他承認這是故意吃她豆腐。

  「你能夠自己洗嗎?」他故意問:「需要我幫你嗎?」何鄀瓔都快哭出來了,但形勢比人強,她也只能含淚答道:「麻……麻煩你了,只要幫我洗頭就好。」

  不一會,他輕柔的力道,讓她慢慢接受在他面前裸著身子洗頭,漸漸的也認清,還是得靠他洗澡的事實。反正她做足了心理建設,他現在看不到她,而她雖然手無法拿太重的東西,擦擦身體還可以,只要再麻煩他幫她取水就好。

  只是……眼角的餘光忍不住瞥向他高大拔挺的身形,她不由讚歎起他真是條件好到沒得挑了,偏偏一場該死的車禍卻毀了他的眼睛……

  「祈偉,我現在才知道,身體某個部分不方便,真是很麻煩、很氣人的一件事。」她為自己對他做過的惡作劇感到愧疚。「我以前真是有些過分了,所以我現在為之前故意整你的事鄭重道歉……對不起!」「傻瓜,我根本不介意。」反而他整她的地方才多呢。

  「你一夕之間變得看不到……不會恨嗎?」她好奇起他的豁達,「電視劇上不都這樣演,變得個性狂暴,怨天尤人之類的?但你似乎相當隨遇而安?」「一開始或許會吧,但在知道了一些事實後,就釋懷不少了。」這也是他沒有跟她說的秘密之一。「看不見是很不方便沒錯,可是還有更多事等著我做,我不能一直這麼沮喪下去。」

  「是對抗那家惡質開發公司的事嗎?」她脫口問,隨即補充道:「呃,是我姊姊告訴我的。」

  他不以為意地一哂。「那是首要之務,否則我不用躲成這樣。之前就是因為有我在調查,那家公司才有所顧忌,暫時停止一些違法舉動。現在他們還不確定我的狀況,只怕我車禍失明的事若是鬧大,開發公司知道後或許會變本加厲為惡,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槓上那家公司?」她終是忍不住問了。

  「你以後會知道。」他不願她扯上這件事,手順勢取水往她頭上一倒,轉移她的注意力。

  何鄀瓔馬上中招,她被水嗆了一下,一時也忘了要繼續追問。「你幹麼老愛欺負我啦!」

  他繼續將她頭上的泡沫沖乾淨了,才道:「或許這就是我最幼稚的一面,會像小男孩一樣,欺負喜愛的女孩。」

  喜愛的女孩?是在指她嗎?

  「你你你……」何鄀瓔驚訝得都口吃了。「你在說我嗎?」「眼前除了你,還有誰?」他說得理所當然,畢竟在告白前,他幾番試探下,都得到不錯的回應,現在是收穫的時候了。「難道你不喜歡我?」「我我我……」雖然羞到了極點,但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沒有不喜歡啊……」

  「那就是喜歡嘍。」他撇唇一笑,微彎下身,「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的唇猛地覆上她的,讓何鄀瓔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她先是瞪大了眼看他,但最後也順勢與他一同沉醉在唇齒交纏的親密互動中。

  兩個從小吵到大的人,對這一吻卻也有默契到令人驚訝,一點排斥感都沒有,反而投入到連自己也不敢置信,更是在瞬間便瞭解對方的心意,只覺得之前似乎等了好久好久,才走到這一步,明明感情萌芽得很早,開花卻這麼遲。

  一吻既畢,她嬌喘吁吁地癱軟在他懷裡,好半晌才像是想起什麼,抬起頭問道:「祈偉,你確定你喜歡我?」

  「十分確定,我不會搞錯感情。」他知道她的顧慮,但在她自己願意說出口前,他不想揭穿她。

  何鄀瓔幽幽地一笑,又靠回他懷中。

  是嗎?他確定喜歡的是她嗎?那如果她不是他所以為的鄀藍,這份喜歡還會延續嗎?

玥•戀黎 2009-12-1 23:16

  第六章

  沒有不可能的戀愛,誰都有可能是你身邊的那個人,所以不要畫地自限,感覺來了就接受它。

  美人週刊十一月第二周何鄀櫻專欄即錄

  半個月過去,何鄀櫻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行動雖然還不若以前自如,至少不用再發生拜託祈偉幫她洗澡的糗事。

  尤其兩人互表心意那天,她和他熱吻許久,才發現自己是光溜溜的偎在他懷裡,當下超想直接昏倒,倒是他得意地笑了許久,氣煞人也。

  雖然青梅竹馬升級為戀人,兩人的鬥嘴戲碼卻沒有少一點,只是天天在家裡放閃光彈,笑鬧之中多了許多輔導級的部分。

  「來,吃蘋果,啊──」

  祈偉張大了嘴,等著佳人將鮮果送入口中。

  不料送到他嘴邊的蘋果轉了個彎,迅速的被何鄀櫻一口吃掉,還故意嚼得清脆有聲,叫他好氣又好笑。

  「很好吃喔,又甜又香的大蘋果。」她用力點了一下頭,不一會,憶起他根本看不到之後,才由鼻腔嗯了一聲,強調自己的說法。

  「真的那麼好吃嗎?」他陰惻惻一笑。

  「超──級──好吃!」她笑瞇瞇地又拿起一片,卡茲一聲咬進嘴巴裡。

  「既然那麼好吃,就分一點給我吧!」祈偉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至她後腰,稍一用力便將人抱進懷裡,低頭一吻。

  何鄀櫻邊笑邊掙扎,最後還是讓他得逞,將她嘴中半塊蘋果擄去。當她羞不可仰地從他懷中退開後,不由得輕輕槌了他胸口。

  「你真過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裝起可憐來。

  祈偉哈哈大笑。「你是弱女子?欺負我這個失明的人,騙我穿上粉紅豹裝的人,會是弱女子?」

  「我已經道歉了,你幹麼那麼愛計較?」她嬌哼一聲。「不像我這麼善良,你剛才把葡萄和梨子都吃完了,我是怕你吃太撐才幫你的。」「那我還要感謝你咯?」

  「沒錯。」她順手在塞一片蘋果消氣。

  祈偉像是能猜測到她的動作似的,又把她抓來狂吻一陣,再度搶去她的蘋果,兩個人因而笑鬧不斷。他懷疑自己怎麼會這麼久才發現,這個女人居然這麼可愛,連任性起來都叫他好笑。

  瑪利亞看著兩個人一談戀愛就幼稚到不行,不禁搖頭苦笑。「別爭了,我在去切一顆給你們,蘋果還有很多呢!」

  「不用了,瑪利亞,你看這個無良律師肚子都快脹破了。」她戳戳他明顯隆起的肚子。「先是午餐吃了一大盤咖喱飯,現在又塞了一肚子水果,餓死鬼都飽了,他根本是為搶食而搶食,標準的土匪,別理他。」「你還不時吃了一堆,剛才還硬是搶走我的蘋果,難道你就文明了?」他笑著糗她,「既然這樣,我們也別五十步笑百步,我是土匪,你就到我的山寨做壓寨夫人好了,到時候要吃多少果子就有多少果子。」若他以為這樣就會認輸,那就太小看她了。「看那麼相處的這麼好,一副要論及婚嫁的樣子,祈夫人一定很高興,我要趕快告訴她這個消息。」「等、等一下!」何鄀櫻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一慌。「為什麼要特地告訴祈媽媽?」

  這跟她原先想的不一樣,如果真的論及婚嫁,那假扮鄀藍的是非得拆穿,雖然這是遲早的事,但在她還預料不出祈偉的反應前,她就是不敢講。

  「因為祈夫人當初要我來,就是要我觀察你們兩個究竟有沒有產生感情啊!」瑪利亞對何鄀櫻會出現在秋兒身邊的前因後果,可清楚得很。「看來你們很快就會結婚了,我要快去回報,祈夫人才好準備結婚的事。」「不用那麼急吧!」何鄀櫻都快從沙發上跳起來,她手肘用力地往祈偉腹部撞。「等時候到了,我們會主動告訴祈媽媽,不急於一時嘛,對吧?」祈偉被撞的都快內出血了,他連忙抓住她的手,「對啊,不急。」其實讓根本不在乎母親知不知道,反正這件事紙包不住火,他可從沒想過要偷偷摸摸的談戀愛。不過他知道她的顧忌是什麼,也只能順著她的意講。

  況且,他也還在等著她親口承認假扮鄀藍的事。

  「不行!這是我的職責。」一向溫和的瑪利亞這次很堅決,她在祈家領的薪水不錯,好不容易夫人交代的任務有好的發展了,她當然要盡快稟報。「我馬上就要去祈家了,晚餐那麼把中午的咖喱飯在加熱就可以吃了。」語畢,她上樓拿了錢包,邊匆匆忙忙地離開,留下無言以對的小兩口。

  「你說怎麼辦?」何鄀櫻很是無奈,更有些害怕,怕身份很快就會被揭穿,她不敢想像祈偉會有多生氣,說不定這段剛開始的感情就會被扼殺了。

  但心急的她卻沒有意識到一件事──為什麼祈偉沒有問她這麼反彈的原因?

  祈偉只是摸摸她的頭,像是保證般安撫道:「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祈偉和何家女兒相戀的事情,在一瞬間傳遍了兩人的故鄉,而祈母更是高興地四處酬神謝佛,逢人便說自己兒子好事近了,但卻沒有人弄清楚是何家那個女兒。

  另一方面,祈母也不忘宣揚「大師說」,於是祈偉失明,需要靠沖洗來消災解厄的消息悄悄地傳了出去,只是兩隻成天待在家裡親親蜜蜜的愛情鳥並不知道這件事。

  「祈偉,該是時候出門了吧?」何鄀櫻找著車鑰匙,一遍詢問還慢條斯理著裝的男人。

  「幫我打個領帶如何?」他痞痞地遞出領帶,這是失明的好處,能光明正大的接受她的服侍。

  何鄀櫻沒好氣地走過去,她知道他不太想去醫院,卻不清楚原因。

  今天是他複診的日子,一早她就開始準備要出門,急著想從醫生那裡知道他有沒有復原的希望。反倒是他一拖再拖,臨出門前就會有事要她幫忙,分明不想出門。對此她雖然頗有微詞,但現在仍細心地幫他打上領帶,接著直接牽住他的手,拉到門邊。

  「祈大律師,我想應該沒有遺漏任何東西了吧?」她故意酸他。

  「沒了。」他知道她心急,但他真的不想去醫院,因為有些病情他不想讓她知道。「今天黃歷上說我不宜外出,我看這趟出門一定沒好事。」「放心,黃歷上說我外出大吉,福禍相銷。」不再給他拖延的機會,她一把將他拉到副駕駛座,把人塞進去。

  看來這關是躲不掉了,只好隨機應變。祈偉苦笑著繫上安全帶,任由她開車載他前往醫院。

  兩人一路平安順暢地到了醫院,汽車在停車場停妥後,何鄀櫻小心翼翼地協助祈偉由車內出來,但才一下車,便聽到遠處鬧哄哄的一堆人聚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祈偉,你不覺得怪怪的嗎?那些人在幹麼啊?」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醫院門口這麼喧鬧。

  「是有點奇怪。」聲音大到他也聽出不對勁。「我們換條路走吧!」點點頭,何鄀櫻牽著他,拐個彎走向醫院另一道入口,雖然那裡離他們要去的眼科比較遠,但可以避開人群。

  由於換了個方向,她細心地告訴他地上有什麼障礙物,專心地陪他前進,沒有注意到另一邊門口喧鬧聲慢慢減小,而且開始有移動的趨勢。

  「在那裡!就在哪裡!」人群裡倏地揚起大叫聲,接著紛杳的腳步聲朝兩人的方向而來。

  何鄀櫻被來勢洶洶的一群人嚇了一跳,祈偉也皺緊眉。

  「我們先讓他們過吧?」祈偉知道自己現在走路慢,她腳也還沒完全復原。

  「但他們直直朝我們衝過來……不管,我們先進醫院。」何鄀櫻當機立斷的拉著他繼續往醫院走,她發現那群人一直在門外喧鬧,是因為醫院的警衛不讓他們進去,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那群是什麼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不知道醫院要肅靜嗎?」祈偉有種不妙的預感,果然他剛才拒絕出門複診是對的。

  「不知道,我看看……他們有的手上拿麥克風,還有攝影機……是記者!」何鄀櫻倒抽口氣,抓起祈偉的手就想跑,顧不得他看不見以及自己行動不便,反正這時候沒有比遇到記者更倒霉的事,尤其那群記者的目標似乎是他們。

  偏偏,才起跑沒兩步,兩人馬上被記者群團團包圍住,數枝麥克風湊到他們面前,還差點戳中何鄀櫻的臉。

  「祈律師,聽說你車禍失明了,是真的嗎?你現在看不到嗎?」「你車禍的原因是失明?為什麼沒有公佈消息?」「聽說你車禍跟你最近辦的開發公司案有關?」一人一句,七嘴八舌,還一直往何鄀櫻和祈偉的方向推擠。

  見他表情凝重地沉下臉,她忍不住伸手擋住攝影機。「你們不要拍了好嗎?先讓我們過去!」

  她拉高聲音終於讓騷動的記者群稍微冷靜下來。

  「祈律師,身邊這位是你女朋友嗎?」記者嗅到八卦的味道,問題直接轉了向。「對不起,無可奉告。」話題繞道何鄀櫻身上,祈偉就無法保持沉默了。

  「等一下,她好像是……」某個眼尖的記者覺得何鄀櫻很眼熟,仔細搜尋腦中的資料庫後,失聲叫道:「你是美人雜誌的專欄作家何鄀櫻對不對?」何鄀櫻的腦子像當場被重擊了一下,隨即緊張的望向祈偉。她裝扮成妹妹這麼久,難道要在這種混亂的場面被揭穿?鄀祈偉當下跟她翻臉,她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相愛了,卻又馬上面臨爭吵,那將是多麼傷人的一件事?「我不是。」隨口應付著,她拉著祈偉用力想擠開人群。「請你們讓開好嗎?」

  「你們在交往嗎?」記者越問越靠近。

  「如果沒有在交往,為什麼是你送祈偉來醫院?」「可以說兩句話就好嗎?讓我們拍個畫面交差就好。」由於兩人都不在回應,只一股腦兒的想走進醫院,記者們只好像打橄欖球的球員般一個個狂擁而上,不料某個攝影記者被絆了一下,手中高舉的承重攝影機便朝著祈偉的頭砸了下去。

  只聽到砰的一聲,祈偉被砸的頭破血流,而他還來不及意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便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前,他只聽到眾人的喧鬧,還有何鄀櫻著急的呼喊。

  「他頭部的外傷沒什麼大礙,只是皮外傷。嚴重的是原本壓迫在腦部的血塊受到撞擊,似乎有移位的現象,為了避免傷到更多組織,我們決定立刻替他開刀。」「醫生,那他的眼睛……」

  「放心,復原的機率很大,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不斷回想著和醫生的對話,何鄀櫻由護理站回到病房。自從祈偉由刀房出來後,她眼睛在醫院照顧他好幾天了。

  望著病床上閉目養神的男人,看來開刀後的情況很不錯,氣色也很好,再過幾天就要拆掉覆在眼上門的紗布。據醫生的說法,他的手術很成功,如無意外應該能重見天日,然而距離他痊癒的日子越近,何鄀櫻的心情就越抑鬱。

  她頂替妹妹的事,如果他不肯原諒她,那兩人的愛情會變成什麼樣?一開始是因為擔憂與愧疚,才用另一個身份接近他,但如今感情更深了一層,她真的很愛他了。

  以前兩人的爭執與吵嘴只能說是培養感情的序曲,但在一次次的辯論中,他們彼此瞭解,互相欣賞,更在表白後邁進一大步,如今她好害怕,怕那一步他又收了回去,怕自己承擔不了結果。

  「你要帶站在哪裡多久?」像是能感覺得到她專注的視線,祈偉忽然開口了,「你防線,我真的沒問題,現在感情很好,沒有哪裡會痛,你不用一直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何鄀櫻被他逗笑了。「你這個男人,連這時候都能開玩笑?」「不苦中作樂怎麼行?現在我失明的消息傳出去了,搞不好明天那家開發公司又要開始為惡了。」

  「他們……」她擔憂的是另一點,「會不會再來攻擊你?」「很有可能。」他苦笑,畢竟這也是他自己找的,誰叫他死咬著對方的犯罪事實不放,一定要告到他們無力再犯。「不過我現在成為媒體焦點,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動手,加上這次手術復原狀況不錯,我應該很快能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和他們周旋。」

  是啊,他復原後,又可以繼續他意氣風發的律師生涯,而第一個要面對的案子,或許不是那家開發公司,而是她的詐欺案啊!何鄀櫻又煩惱起來。

  「祈偉……」她欲言又止。「如果,我是說如果。在你復原後發現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瞞著你,你會怎麼樣?」

  「那要看是什麼事情。」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不過他在等她主動坦承。

  「是……關於我……關於我的身份……」她真的有口難言。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其實是FBI吧?還是其實你是外星人,要抓我去做實驗?」難得看她這樣吞吞吐吐,他壞心的打趣。

  「你才外星人呢!」她不依地微嗔,但剛才稍提起的勇氣又在瞬間消逝。其實他現在比較需要靜養,不是個坦白的好時機……等他拆紗布之前,她一定會說的,一定會……

  聽她似乎沒有要接續話題,他也不打算強逼。「對了,外星人,我想吃水梨。」

  「水梨?」話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愣了一下,馬上回道:「喔,好,我立刻幫你削。」

  「記得要去籽然後切成一口大小。」他指指自己的嘴,「然後餵我吃。」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不拆穿的好處是──以為假扮妹妹還沒被發現的她,逗起來很有趣。

  何鄀櫻不知道他內心的盤算,乖乖的削著水梨。

  「來,張嘴。」她先試吃一塊後,便叉了一塊水梨放進他口中。

  照顧他這幾天,她徹底體會到他的龜毛──水果不夠甜不吃,病床抬起的角度不對就不舒服,連念報紙的音量他都有意見。

  不過她碎念歸念,卻不再有以前那種想鬥死對方的想法。

  「對了,等一下晚餐我不要吃醫院的食物。」他已經吃了好幾天,覺得自己沒有當場吐出來已經很客氣了。「我要吃炸雞、」「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吃太油膩、太刺激性的事物。」「沒有炸雞我就絕食。」他攢起眉,在她面前完全像個小男孩。

  「你……唉……」她真拿他沒辦法。「不要吃炸雞,也不要吃醫院的食物,我去問問醫生,看你能吃那些外面的東西,我在幫你買回來好嗎?」瞧她如此為難,他勉強妥協。「好吧,但不能是太沒味道的東西。還有……」「還有?」她有些無力地望著他,覺得他根本是故意的,她都快被他整死了。

  「對,還有今天晚上,我想你幫我洗澡。」他早就想很久了。

  「洗澡?」她難掩驚訝地叫出來,差點沒倒退三大步。「我才不要!你你你不是都自己洗的嗎?」

  「我都幫你洗過,你為什麼不幫我?」他可是很懷念擁她在懷裡那種暖玉溫香的感受。

  「那次是我不得已,而且你又看不到。」她脹紅了臉,「但我看得到啊!」「那就便宜你了。」他就是想享受一下國王的滋味,不行嗎?

  何鄀櫻光是想像那個畫面,臉上就要冒火,「我我我……不能不要嘛?」「我的洗用具擺在那裡,你應該都知道吧?」嘴角揚起,他不讓她有否決的餘地。

  完全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被整夜毫無反擊之力,何鄀櫻羞到幾點的把整盤水果塞給他,現在她需要一些時間克服幫他洗澡的。「你自己先吃,我出去一下。」她真的得去透透氣,否則臉都快燒起來了。隨著腳步聲的遠離,祈偉唇角彎起的幅度越來越大,這女人害羞的反應真是可愛到不行。

  現在他倒希望她別這麼快坦承自己的身份,他才能繼續予取予求啊!

  在一天,祈偉就要拆紗布了。祈家上上下下都來到病房探病,何鄀櫻一方面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現場,另一方面又怕祈家人問起鄀藍的事,便想躲開這個尷尬的場面,恰好祈偉請她幫忙買杯冷飲,她便飛似地離開。

  越接近他復原那一日,她的神經就越繃緊,再加上祈偉這幾天就像刻意整她似地,難搞的要命,弄得她都快瘋了。

  明天他就要拆紗布了,醫生說他復原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她很為他高興,也為自己難過,假扮的時間越長,越難說出真相,況且她根本不敢想他會輕易原諒她,或許之後他們會有好長一段日子的冷戰,她必須把握和他相處的最後一天。

  做下決定,她提著飲料,轉身往病房走,來到病房門口,推開一個小縫,聽到祈母與祈偉還在對話的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祈家人還在嗎?那她在稍微等一下好了。

  才做好這個打算,她便聽到裡頭的人提到鄀藍的名字……或許該說,提到她扮演的鄀藍,於是她要關門的手赫然停止,聆聽他們的對話。

  「……我真不明白,那些記者為什麼一直在挖你的消息。」祈母喃喃抱怨著,「偏偏你又拖到這時候才手術,我電話都接煩了。」拖到現在才手術是什麼意思?何鄀櫻心裡一沉,直覺祈偉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瞞著她。

  「我有我的考量。」祈偉不否認,一開始是想鬆懈開發公司的新房,讓他的調查順利一點,後來自是想趁機和何如多相處一點。

  「算可,我搞不清你的想法,但偶爾聽嗎的不是很好?當初你車禍,我還特地去找鄀藍給你沖喜,你現在不就復原了嗎?你還不相信,哼!」說到這個,祈母就忍不住想嘮叨。

  「那是因為一開始,醫生就說我腦中的血塊不大,動手術就能復原,但為了公事,我故意跟醫生晚點開刀,定期回診確定狀況。」他沒好氣的道。不過他不否認因為母親的烏龍安排,讓他與小圓球有相愛的機會,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算是一大收穫。

  可是在外頭聽到這段花的何鄀櫻,卻覺得全身的血液想是瞬間冰凍。

  所以他一直欺騙她?從一開始他的失明就是暫時的,但他卻沒有告訴她,就這麼看著她擔心,看著她難過,那她為他流的那一缸子眼淚,究竟是為了什麼?

  何鄀櫻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也感到憤慨,但忍住了想進去質問他的衝動,她想聽聽看,他究竟是存折失明心態。

  「拖到後來還不時沒照你的計劃走,醫生沒在你腦袋上開洞,倒是那群記者先幫你的頭開了個大洞。」

  祈母心疼的看著兒子額際的傷口。「說也奇怪,瑪利亞說那天是鄀藍和你一起來的,但我來的時候沒看到鄀藍,到是鄀櫻出現,她說鄀藍去擦藥了,她只是來代替一下。奇怪,擦藥要那麼久嗎?我好久沒見到鄀藍了呢,這次還要她提前回國,真是不好意思。」

  「媽,鄀藍沒回來,那天和我在一起的是鄀櫻。」猜測她一定還說不出自己的身份,但兩人這樣玩沒關係,若是在讓母親誤會,麻煩就大了,他索性幫她先跟母親解釋,「從頭到尾,搬進來照顧我和我住在一起的就是鄀櫻,不是鄀藍。」「什麼?」祈母被弄糊塗了。「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才會跟何家說要鄀藍來,怎麼會換了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換人,不過在她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她是鄀櫻了,所以媽,你別再搞錯了。」

  為了這段話幾乎氣炸的何鄀櫻,差點沒昏倒,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那他裝作不知道,還常問一些讓她緊張萬分的問題,甚至叫她鄀藍,都是故意耍著她玩的?

  甚至……和她相戀、和她親熱,他根本沒付出真心,他口中的喜歡與愛,只是取信於她的幌子,或許只為逗弄她,就像……隊,就像以前一樣,他總想方設法的要她難堪。

  在他面前,她一定就像個小丑,供他玩樂取笑,在他心裡,肯定覺得能把她這個從小到大的死對頭整得團團轉,很有成就感。

  病房裡的祈母聽到兒子的解釋,仍然有些事搞不清楚。「那瑪利亞跟我說,你和鄀藍真的談起戀愛來了,又是怎麼回事?」「那也是鄀櫻。」光想起兩人甜蜜的相處,他就不住莞爾。「瑪利亞根本不認識鄀藍,你一開始告訴她進門的是鄀藍,她當然這麼認為。」「你這孩子,這麼不講清楚呢!害我都搞不清楚你究竟跟誰交往!」她根本不曉得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兒子從小到大,做什麼事都有主見,她根本管不動。

  只不過有一件事她飛理清不可。「既然你確定那人是鄀櫻,也和她交往了,那是沒時候要結婚?」

  「結婚?媽,你未免想太多了。」開發公司的事情都還沒解決,他可不想讓她捲入這場是非,現在提結婚還太早。

  何況,他還沒有向她求婚,她會願意嫁才有鬼。

  然而病房外的何鄀櫻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心涼了大半。是啊,結什麼婚?誰會跟玩玩的小丑結婚?

  或許她欺瞞身份接近他有錯,但他的所作所為,絕對比她更惡劣百倍、千倍。

  她一再的提倡女人要愛自己,如果她真的做得到,就應該當機立斷的與他分手,老死不相往來。但為什麼她真的下了這個決心,內心的痛苦卻大國理智,幾乎要壓得她窒息呢?

  片刻,病房裡的祈母離開了,該死何鄀櫻上場攤牌的時候。

  她深吸口氣,硬是把對他的愛情與留戀埋到看不見得心裡深處。她告訴自己要理智,分手也要分的漂亮。

  於是,病房門推開了──

玥•戀黎 2009-12-1 23:16

  第七章

  先說愛得人,不一定會是笨蛋,但付出不叫多得人,絕對是傻瓜。美人週刊十二月第一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病房門推開了,何鄀瓔走進。

  祈偉聽到開門聲,卻久久沒有聽到人說話,不由得豎起警戒。「媽?」不對,依母親聒噪得個性,忘了東西折返得話,應該能在病房門口就聽到她的聲音了。「誰?」

  何鄀瓔又走了幾步,直直來到病床前才停下來。她不是不說明,而是一看見他,她就鼻酸地紅了眼眶,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一走近,祈偉便認出這個腳步聲,鬆了口氣。「是你,你辦事回來了?」「嗯。」由鼻腔逸出一個鼻音,這是唯一不會洩露心情得表達方式。

  「飲料幫我買了媽?」他對她這個小女傭可滿意極了,再怎麼龜毛得要求她都不會弄錯。

  何鄀瓔定定的凝視他,很懷疑為什麼這個男人前一秒才再心裡嘲笑她,後一秒又可以鄀無其事的跟她說話。

  「買好了。」她要好用力,用力到嘴唇都在抖動了,才能清楚的說出這三個字。

  「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得。」像是沒有精神……喔,他知道怎麼讓她有精神。「等一下幫我削個蘋果,然後今天要讀的報紙已經送來了。」他就真麼理所當然的指使她,沒有一點愧疚媽?忍住把手中飲料砸向他的衝動,她問:「還有嗎?」

  祈偉卻像要挑戰她的極限似的,笑道:「既然如此,等會兒幫我按摩好了。」按摩?!這句話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何鄀瓔用力放下手中的東西,粗魯的撕開飲飲料的包裝,然後全倒在洗手台。

  「你在做什麼?」聽到聲音後他真的覺得她不對勁了。

  「倒掉飲料。」她忿忿地把飲料空罐丟進垃圾桶,然後又拿起報紙。「現在在撕報紙,等一下我會把蘋果全送給其他人。」洩忿得差不多了,她冷笑地走到他面前。「至於按摩,你作夢把你!」「你……」他是不是玩得太過分了?祈偉知道自己踩了大地雷,只好陪笑。

  「好吧,你知道我是開玩笑的,你不用真的全都做。鄀藍……」「鄀藍你個頭!」她把蘋果砸向他。不過即使在盛怒之中,也是極有分寸的沒有丟到他的傷處。「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吧?你玩得很愉快嘛?究竟還要耍我多久才滿意?」

  聞言,祈偉的笑容斂起,聽她的語調,事情大條了。「好吧,我知道你是鄀瓔,不過……」「不過什麼?」現在他的解釋,她一句也聽不進去了。「這樣整人很有趣嗎?把我當女傭使喚,把我踩在腳底下,就是你的目的嗎?」

  「不是這樣的!」聽她有些歇斯底里了,祈偉從病床起身,試圖觸碰她。

  「你冷靜點聽我說,我沒有那麼惡劣。我承認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但絕對沒有把你踩在腳底下的意思。」

  「不要碰我!」她側身閃過他的手。「你只是開玩笑?沒錯,我覺得在你面前,我就像個笑話,否則你為什麼一開始就要瞞我你眼睛復原的事?」「原本是因為你隱瞞身份接近我,所以我想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她也不是沒有錯啊……雖然他很清楚自己又更過分一點。「我也沒預料到我們會發展成情人,好吧,我有錯,那我們各退一步,免得影響我們的感情。」「你想過我的心情嗎?」因為這裡是醫院,她壓抑著音量,但語氣中的激動與絕望卻表露無疑。「我的傷心、我的難過、我的愧疚與害怕。你感受不到嗎?當我在哭的時候,你一定在心裡大笑吧?」

  「這一點是我的疏忽,我也在想,要怎麼收尾才會讓我們彼此所受的衝擊降到最低。」因為兩人都是自尊心強的人,如今才會面臨最壞的結果。

  「是嗎?」她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話,現在他說的話,在她聽來全是狡辯。「可是我只感覺到,你連愛情都能拿來當成整我的工具。」「你這麼說太過分了!」這下祈偉也有些動氣了,她可以生氣他的玩笑,卻不能質疑他的真心。「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沒有那麼無聊,陪你玩一場愛情遊戲。我說喜歡你,就是真的喜歡,沒有一絲欺騙!」「那為什麼祈媽媽問你時,你似乎對於跟我結婚這件事,十分嗤之以鼻?」她不甘心,在他的人生規畫中,根本沒有把她納入考量。

  就算他有些喜歡她好了,她也頂多是個過客罷了,反正他已經決定兩人最後不會有結果,她的付出部就顯得可笑?

  「不用討論了。」因為她已經對他失去信心,也對這段愛情失去信心。「一開始我隱瞞身份接近你,之後你也耍了我這麼久,我們兩個人都有錯,就算扯平了。」

  何鄀瓔拿起手提包,最後一次凝視他的臉,這次卻是帶著淚的。「從今之後,我們再也沒有瓜葛,你要做什麼都隨便你,但請不要再玩到我頭上來,我不會再自作多情關心你了。」

  祈偉拆了紗布,如應聲所預估的順利復原,然而在重見光明當天,他卻沒見到最想見的女人。

  她,就這麼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回到兩人同住的小別墅,她的東西早就一夜搬光;他趕到何家,何母說她已經回去台北;最後,他也收拾行李搬回台北,卻沒有如預料中的順利找到她。

  打了數百通電話,她不是不接就是掛斷;直接找上她家。燈永遠是關著的,弄到後來,他也是滿肚子氣,一度想算了,最終卻又放不下她。

  他有錯,她卻不願給他一個悔改的機會,那她也有錯不是嗎?她就這麼決然的不見了,究竟是誰比較不公平?

  好吧,或許是兩個人都太高傲,也太倔強了,他氣她質疑他的真心,他又何嘗不是糟蹋了她的愛情?在醫院的談話,她氣沖沖質問的當下,他的語氣也不好,弄到現在不相往來的僵局,絕不是他要的結果,但也不是他可以推卸的責任。

  祈偉煩躁的坐在客廳,果然一遇到何鄀瓔,他的冷靜就大大扣分,或許他在乎她的程度,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

  即便現在,台北的家明明和兩人同住的小別墅完全不同,但他總覺得她的身影不時出現在四周,讓他下意識想叫喚。

  「幫我倒杯水好嗎?鄀……」由沉思中驚醒,他才反應過來,他又覺得她在身邊了。

  有些氣氛自己的沒用與依賴,他起身倒了一杯超冰的開水,一口氣灌下。

  要是她在一旁,一定又會責備他喝水太猛,對身體不好。可是她都能這麼無情的走了,他何必要為了她在意這種小事?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誰都別想管他!

  負氣的坐回沙發,他拿起桌上的報紙想轉移注意力,但不知是否因為眼睛剛復原沒多久,報紙上的字忽大忽小,內容怎麼看怎麼不順,就像文字只在眼前無意義的流過,真正的意涵卻沒進到大腦裡。

  對了,一定是……「你什麼時候要幫我讀報紙……」話聲頓住,祈偉臭著臉,一把將報紙澤在桌上。他簡直要被思念搞得失心瘋了,她的身影根本一直乍隱乍現。

  先到這裡,他忍不住苦笑,眼睛瞄到他現在每週必定閱讀的「美人週刊」,順手又抽了起來,一翻便翻到他最在意的那個專欄。「……先說愛的人,不一定會是笨蛋,但付出比較多的人,絕度是傻瓜……」他頓時對這段文字很有感覺,深深歎了口氣,似乎能感受她的想法。

  「果然是傻瓜。真正愛的比較多、付出比較多的那個人呢,是我啊……」搖了搖頭,看完專欄後,他對週刊的其他內容也沒有任何興趣。

  原來她一直覺得在這段感情裡,她站在天平比較輕的那一端,難怪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他徹徹底底反省了一遍,他對她的態度或許太輕忽,行為也太過火,他與她開玩笑習慣了,沒有注意到情人是需要多一些呵護與體貼的。相較於她在他失明時的細心照顧,對這段感情他相對顯得漫不經心,她會氣成那樣跟不信任他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該怎麼找到她呢……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美人週刊上,看看她印在內頁的照片,一解相思也好。說來好笑,兩人從交往前就住在一起這麼長的時日,竟然連一張讓他留念的合照都沒有。

  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專欄下一段文字吸引住,彷徨無助的心情似乎看到可一盞明燈,一盞指引他找到她的明燈。

  「簽書會嗎……」終於,祈偉露出近日來第一份額真心的笑容。

  何鄀瓔的簽書會,未如祈偉先前打趣的只有小貓兩三隻,反而出乎意料的人多,她也一反其他作家總在書局或開放空間簽書的作法,包下一整間小酒吧和讀者親密接觸。

  在她看來,讀者不僅是她的衣食父母,也是與她分享心事的好朋友,於是她希望和朋友們能在一個不受拘束的空間暢所欲言。入場券,就是何鄀瓔的書一本,讀者書迷們很有秩序地就定位後,簽書會開始。

  何鄀瓔很有耐心且高興的與每位讀者寒暄,但笑容底下,卻是滿滿的空虛與失落。心想著,如果她和祈偉還在一起的話,就可以向他證明,她是貨真價實有人氣的暢銷作家,並與他分享這一刻的喜悅。

  但是,她心裡對他的怨懟仍放不下,她的自尊不容許自己被人耍著玩,還要笑著當作沒事,所以她選擇放手。

  她告訴自己,這幾天吃不下、睡不好,只是剛分手時的過渡期,一段時間過去就好了。

  偏偏這次的過渡期,似乎要很久、很久……

  簽完書,出版社特地為她設計了一個遊戲,邀請三個她的神秘書迷坐在幕後,讓她提出三個問題,最後由她選出一個與她想法最契合的讀者同進晚餐。

  何鄀瓔被眾人掌聲拱上台,雖說她事前完全不知道有這個遊戲,不過依現場的氣氛她倒也不排斥,歡樂一點的場合或許能沖淡她的煩悶。更何況,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書迷瞭解自己多少。遊戲一開始,三個被布幕遮住的讀者已經坐定位,何鄀瓔只知道都是三個都是男性,而且回答問題的聲音經過變聲,免得有作弊的嫌疑,更增加了遊戲的趣味性。

  在觀眾的鼓噪下,她偏頭想了想,提出第一個問題,「我最喜歡什麼顏色?」台下的書迷們立刻紫色、黃色熱鬧地猜起來,直到工作人員制止,才稍微安靜一點將回答權留給台上的人。

  「我猜紅色,因為美麗的女人適合嬌艷的顏色。」第一個讀者答,得到一陣掌聲。

  「應該是黑色吧?因為很有神秘感,跟你給別人的感覺一樣。」第二個讀者答,卻有幾道噓聲響起。

  「白色。」第三個讀者答得斬釘截鐵。「你喜歡單單純純的,不是嗎?」最後一位讀者的回答,令何鄀瓔心念一動,因為他答得完全正確。很多人以為她這種耀眼的女孩應該喜歡花俏的顏色,殊不知她內心追求的,只是簡單樸實而已。

  聽說作家常不由自主在文章裡寫出自己真正的心情,她開始猜測她是否寫得太深入了,讓別人輕易看出她的心事。於是,何鄀瓔提出第二個問題,看看是否有人的回答能觸動她的心。「你們最贊成或反對我書中及專欄裡的哪一段文字?」「我最贊成女人要愛自己的說法,因為懂得愛自己的女人,才懂得愛別人。」讀者一號答得很對何鄀瓔的胃口。

  「我贊成女人選男人,要像選包包,因為男人挑女人,也像買車一樣,登山騎小綿羊只會累死自己,所以沒有最好,只有最適合。」讀者二號也把她的話照本宣科地講了一遍,足見他的確是忠實書迷。

  第三個讀者思索了一下,才緩緩地道:「本月第一周的美人週刊專欄,你提出付出比較多的那個人,是傻瓜。」他歎了口氣。「但是當你身在其中時,如何確認自己是付出比較多的那一個?每個人對愛的表達方式不同,感受自然有異,或許有時候,對方才是愛得比較深的那一個,只是你被成見蒙蔽了……」言下之意,他不完全贊成她的話,所持的立場也與前兩位讀者截然不同,讓何鄀瓔很是驚訝外,直勾勾的註釋著布幕,像是想看穿裡頭的玄機。

  原以為這類活動她一定是眾星拱月,讀者應該不太有不同的聲音,所以她也沒有太深的期待,但第三位讀者一再出人意料,反倒讓她開始有些欣賞他了。

  「我們接著問吧!第三個問題,沒有絕對的答案,只有最接近的答案。」其實她提這個問題,也有針對第三個讀者的意思,她想知道他究竟有多瞭解她。「你們認為,我的人生中,發生過最令我意外的事情是什麼?」「應該是成為一個作家。我記得你是讀經濟……」第一個讀者侃侃而談,還把她的背景如數家珍地背出來,代表他很關注她的消息。

  「我想,你應該很意外自己為什麼還沒有結婚,我從閱讀你的書感覺到,其實你沒有放棄與一個男人白頭偕老,即使一直遇不對的人……」第二個讀者也把自己在她書中看到的資訊一古腦的提出。

  這個答案有些接近她要的了,但不完全命中紅心。而且這個回答令何鄀瓔想起某個臭男人,雖然她不想承認,幾段感情談下來,最令她刻骨銘心的的確是他,可惜他似乎也不是那個對的人。「第三位讀者,你認為呢?」她期待他的回答。

  果然,他的回答很簡單,只有短短一句,卻確確實實擊中了她的心。

  「你人生裡最意外的,是愛上一個你原本以為絕對不可能愛上的男人。」何鄀瓔震驚地由椅子上站起,怔怔的望著布幕,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現場觀眾一片嘩然,喧鬧起來。

  為了避免場面失去控制,出版社的工作人員出來打圓場安撫群眾,並提醒何鄀瓔做結尾,「鄀瓔,三個問題問完了,你要選擇哪一位讀者與你共進晚餐?」台下傳來各種聲音,每位參賽者都有支持者。雖然何鄀瓔仍處在訝異之中,卻毫不遲疑地指向第三個讀者。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誰,為什麼這麼瞭解她。

  布幕升起,裡頭出現的男人讓全場驚呼,沒有絲毫心裡準備的何鄀瓔也驚叫出聲,「祈偉!」

  「是我。」他帥氣地丟下麥克風,來到她身邊低聲道:「這下你沒有理由再躲我了,有這麼多人見證!」

  與祈偉的晚餐約在三天後,在出版社再三保證時候,祈偉為免影響她的心情,破壞她的簽書會,便先行離開。

  活動結束,每位讀者因為參加了這麼溫馨有趣的聚會,都心滿意足地離開。只有何鄀瓔在見到了祈偉後,所有的笑容都是硬撐出來的,直到最後一秒。

  等人走光了,何鄀瓔那還則兩杯飲料來到編輯的面前,沒好氣地遞給她一杯。

  「我該慶祝活動圓滿結束,還是感謝你們替我安排了這──麼大的驚喜?」她的心情客戶四到現在還沒平復。

  「別這樣,你還不是瞞著我們。」合作這麼久,兩人間的有著早就超乎工作上的關係,編輯難免抱怨她不夠意思。「當初說和他只是從小認識的鄰居,結果你們早就在交往了!」

  「你怎麼知道?」她記得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啊?

  「否則你以為祈偉怎麼會出現在簽書會?又剛好被我們選中參與遊戲?」編輯覺得這對情侶真妙。「是他先找上門,告訴我們和你的關係,我們考量到你和他原本就是舊識,依他的名氣應該也不可能騙人,才會安排這場遊戲。」「他主動的嗎?」她突然有些緊張。「他和你們說了什麼?」

  「就說你們正在交往中,但之前發生了一些小誤會,你又不肯和他談,所以他只能藉這個方式見到你。」

  臭男人,這麼多心機!她在心裡暗罵。可是又不得不承認他這次卻是用了心,相較於她先前衝動的提出分手,他似乎有耐心得多。不過因為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她也還沒有做好和他深談的心裡準備,只好試探性地問道:「和他的那頓晚餐,有沒有可能取消啊?」「怎麼可能?那麼多見證人,何況你也答應了!」編輯直接打散她的妄想,不過倒提起另一件事,「對了,我們安排你和他吃飯,其實是想麻煩你向他拜託一件事。」

  「什麼事?」

  編輯歎口氣道:「你知道出版社的土地有一家開發公司想收購吧?但條件一直談不攏,他們根本是打算壓搾我們幾個土地建物所有人,只要我們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不是派人來噴漆丟雞蛋,就是找流氓在附近閒晃恐嚇人……」「這麼嚴重?」何鄀瓔嚇了一跳,她之前聽總編提過,但沒想到這麼嚴重。

  「是啊。」編輯說得欲哭無淚,「後來那家開發公司收斂了一陣子,我們聽說是因為有祈偉和他們周旋。上次新聞爆出祈偉失明的消息,開發公司似乎打算捲土重來,前一陣子甚至放動物的死屍在門口,把我們幾個地址都嚇壞了,就算報警也沒用,不是推托查不到,就是說沒證據,接著打發我們走……」其實大家都快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以何鄀瓔與祈偉的交情,無異是一線曙光,她才會硬著頭皮請求。

  「我明白了。」何鄀瓔知道,自己勢必要和祈偉見上一面,晚餐之約無法避免。畢竟出版社除了是她的衣食父母,同時,編輯們也都是她的好朋友啊!「你們希望我跟祈偉說什麼?」

  編輯肩負出版社存亡的重責大任,相當嚴肅地道:「我們都願意當原告,也願意配合提供所有需要的證據,希望委託祈偉幫我們告倒那家開發公司!」

玥•戀黎 2009-12-1 23:23

  第八章

  爭吵時,不要忘了幸福那一刻的感動;幸福時,時時警惕爭吵那一刻的痛苦。

  美人週刊一月第二期何鄀瓔專欄即錄

  最後,何鄀瓔還是來到出版社安排的飯店,與祈偉共度晚餐。

  她的內心很掙扎,明明理智叫她別來,卻還是被情感牽著走,給了兩人獨處的機會。但出版社的危機迫在眉睫,她也不得不出面。

  不過,讓她妥協的最大最大原因,或許是他在回答她提出的第三個問題,答了愛這個字。

  她愛上一個她原本以為絕對不可能愛上的男人──是嗎?他看出來了,看出他對他已經放下很深的感情,深到需要用到「愛」這個字了嗎?

  她抵不過內心的渴望,她想知道,在知道她的愛之後,他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了嗎?

  出版社為他們訂的,是一家氣氛浪漫的義式餐廳,燈光美氣氛佳,加上美酒佳餚,應該是美好的一晚,只是在座的兩位主角心思各異,使得這唯美的畫面有了缺陷。

  直到前菜都上了,何鄀瓔才終於受不了這凝重的氛圍,打破沉默道:「你費盡心機,還詐騙編輯才能見到我,只為了和我乾瞪眼嗎?」

  「我費盡心機,卻沒有詐騙編輯。」祈偉直直地凝視她,「況且我確實是以讀者的身份參加的。你的每一本書、每一篇文章與專欄,我都詳實地讀過。」「所以我提出的問題,你才答得那麼精準?」她開始回想,自己是否真在文章中透露出這麼多東西。

  「有些是,有些不是。」

  他自信地解釋,「知道你喜歡白色,是因為我記得你從小就常穿白色洋裝、用白色的文具,而且你做事的確喜歡乾淨利落,討厭複雜。這都是基於對你的瞭解,不是來自文章。」

  瞧出她眉宇擰起,祈偉知道自己動搖她了,便繼續解釋,「不過當我以為對你已經夠瞭解時,你最近的一段文字,卻給了我很大的衝擊,我想是因為這段感情的影響,讓你失去對自己的信心。」

  或者該說他之前的態度影響,讓她不安,但她又倔強的無法說出口。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彷彿被他說中了什麼,卻不願承認。

  「你以前一向很有自信,認為自己有足夠的理智去愛人及被愛,但這次你自認沒有抓對平衡點,所以消極的認定付出比較多的人是傻瓜,這點我絕對無法認同。」

  他正視她,說出自己的想法,「付出比較多不代表不公平。看到愛的人因自己的付出而快樂,也會跟著開心,這是另一種收穫,愛情沒有絕對,就算當傻瓜,若是心甘情願,也能傻得很快樂。而且接受的人往往忽略了自己正在接受,又怎麼定義誰付出得多?」

  何鄀瓔偏過頭,迴避他的目光。他……在暗示什麼嗎?暗示他其實也在付出卻被她忽略了嗎?

  「我並不是指我們兩個人之間。我指的是……你不能否認有些人會利用別人對愛情的付出,滿足自己的私慾。」這次換她有所暗示了,祈偉無奈地一笑。

  「那絕對不會是我和你。」何鄀瓔只能靜靜的思考他話裡的玄機,他用迂迴的方式告訴她,她的思考太過偏激,等同不給兩人的愛情一點機會。她在埋怨他的同時,是否也忽視了他的付出及關愛?

  她游移的表情太過明顯,祈偉乘勝追擊道:「記得嗎?我說你愛上了一個你原以為不會愛上的男人,我能這麼肯定,那是因為我感受到你的感情,所以能自信地說出你愛我。繁殖,你若能感受到我的感情,也一樣能對這段感情有自信,而不是不安的想切斷我們之間的緣分,畢竟相愛是很不容易的。」他真是個律師,論起理來頭頭是道,讓她想辯駁連切入的角度都沒有。

  可是……她承認從醫院離開的時候是太衝動了,但這討厭的男人,卻沒有為他先前過分的行為道歉,也沒有說幾句好話哄哄他,難道他不知道女人要的其實很簡單?

  桌上的菜餚,兩人都沒有動,蒸騰的熱氣也都消失了,但這他都消失了。何鄀瓔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被他講成這樣,不原諒似乎顯得小氣又衝動,但就這麼原諒她,她又嚥不下這口氣。目光幽幽的望向坐在遠處的出版社編輯,只見對方拚命的向她揮手,像在提示她某些重要的事,讓何鄀瓔暗暗一歎。

  也好,轉移一下話題,兩人的事她要再想想。

  「其實,今天和你吃飯,是有事要你幫忙。」她話鋒一轉,打算先解決別人拜託的事,「出版社的土地,最近受到開發公司的惡意騷擾……」

  祈偉安靜的聽她有條有理地敘述完出版社的情況,並不打斷。他知道她還要時間想想兩人的事,他不想逼她。「所以你希望我做什麼?」

  「因為你和開發公司槓上的事眾所皆知,他們願意提供證據,擔任原告。」她提出出版社的要求。

  祈偉沉吟了一下,其實他原本就在處理這件事,多一份證據對他而言有利無弊。然而,他最擔心的是她……

  「我可以答應你們,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眉微皺。

  「你不能干涉或介入這件事。」他說得沒有議論空間。

  這引起何鄀瓔極大的不滿。「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受到危險。你也看到了,這家開發公司的手段陰險,上次車禍你也和我在一起……」

  「我明白了。」

  她有些不悅。「你是認為我不可靠,不能和你並肩作戰?」那種不被認同,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是兩回事,男人都會想保護自己愛的女人。」他絕不會讓她涉入危險,「要嘛你不能干涉,要嘛這件事就讓出版社自行處理。」「明明是你英雄主義作祟!」

  她因他的態度,徹底的被惹火了。

  「你不希望我受到危險,我也同樣不希望啊!但要我在背後擔驚受怕地看你在前線擋子彈,這是哪門子的愛情?何況這件事還是我拜託你的。」

  「總之,除非你退出,否則這件事沒得談。」他重申,口氣強硬且沒有轉圜餘地。

  瞪著他,她絲毫不妥協。「你根本不覺得我也有面對困難的勇氣與能力,或許我的方法和你不同,但你不能瞧不起我。你知道嗎?你否認我的能力,等於否認我對你的愛情!」

  何鄀瓔站起身,拿著包包轉身就走。說她衝動也罷,她就是無法忍受他的輕視,這會讓她覺得不被信任。

  祈偉臉色凝重地望著她又被氣走,兩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你們兩個人就像兩隻箭,方向一致的話,就能團結的發出兩倍的力量,若是方向相反,只會刺傷彼此。」

  編輯聽了他們在餐廳的對話,頻頻搖頭。

  「你們可以再周延、圓滑一點處理這個問題,而不是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衝動的想為對方做些什麼,卻沒考慮到對方的想法。」

  何鄀瓔不語,她知道自己脾氣硬,但祈偉又何嘗不是?她其實已經快原諒她了,可是他後來的態度著實令人生氣。什麼叫做這件事沒得談?如果她妥協了,難道以後只要兩人一遇到困難,她就必須龜縮在他後頭,為他擔心害怕?那她總有一天不瘋了才怪。

  她可不是那種畏畏縮縮的女人,她也有和他並肩作戰的能力!

  晚餐結束後,何鄀瓔與編輯一同回到出版社,因為等不及的編輯急著想知道祈偉究竟怎麼回應,何鄀瓔只好有些抱歉又沮喪地告訴她最後的結果。

  「你在那裡也看到了,那個臭男人的臭德性,真的很難不令人生氣。」何鄀瓔微癟嘴,只有在熟識的好友面前,她會表現出一點稚氣的行為。

  「小姐,沒有男人是十全十美的,你討厭他的臭德性,他也未必喜歡你的硬脾氣。」編輯大了何鄀瓔幾歲,看多了她的文字,知道她可能因為太有主見,造成談感情的盲點,描繪出來的愛情是毫無缺陷的。

  但現實中真有這麼美好的愛情?伴侶一定是她理想中的模樣?

  沒有這麼好的事,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符合擇偶條件的對象,也總有百分之一的不合,人往往會為了這百分之一,忽略對方百分之九十九的好,何鄀瓔顯然也落入這個窠臼。

  「而祈偉也確實是王八蛋。」

  編輯雖然有求於他,評斷卻也中肯。「他太輕忽也太霸道了。就我看來,你們兩個都硬生生斬斷了和對方溝通的管道,這樣不吵也難。」

  「是啊。」自我反省,她的確太衝動,但她也有不想妥協的堅持,況且這次祈偉真的太霸道了。

  「這件事我不會再去求他了,又不是一定要讓他才能完成,我不想讓他瞧不起我。」

  編輯裝出欲哭無淚的悲慘表情,反倒讓何鄀瓔啼笑皆非。「放心,我又不是只有祈偉一個律師朋友,就算豁出去,我也會有方法幫你。」

  編輯還能說什麼呢?兩人閒聊一陣後,時間也晚了,她們把燈關一關,準備離開出版社,然而一打開大門,一股東西燒焦的味道便迎面而來,讓兩人納悶地面面相覷。

  「什麼味道?」編輯動了動鼻子,四處張望。

  「好像是燒什麼的味道?」何鄀瓔也循著味道找去。

  兩人相偕來到安全門前,編輯把門推開,一股黑煙便由裡頭冒了出來。

  「好臭!咳咳咳……」

  兩人皆被嗆得倒退兩步,編輯見到隱約的火光,失聲大叫道:「有火……失火了!」

  「失火?」何鄀瓔倒抽口氣,但見黑煙不大,便先穩住編輯的情緒。「你冷靜一點,火勢似乎不大,先別慌,先去按下緊急鈴。」她當機立斷地指揮,不一會兒鈴聲大響,而她已經拿起放在走廊盡頭的滅火器,向樓梯間噴灑。

  雖然是深夜,但這棟住商混合的大樓還是有許多住戶及未下班的上班族驚慌地逃了出來。何鄀瓔把火滅了之後,也和編輯衝到了大樓外。

  「怎怎怎……怎麼會這樣?」編輯看著鬧哄哄的場面,驚魂未定。

  「我想是有人縱火。」起火的時間點、地點太敏感,讓她忍不住聯想,甚至不用呸大哦鑒識報告。

  「一定是那家開發公司!」

  編輯怕到了極點,隨即生起氣來。「他們太過分了!鄀瓔,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消防員及員警知道了她們是火災發現者,遠遠吵著她們走來。縱然只是小火災,但因這裡是鬧區,有些消息靈通的記者也迅速趕到現場,同樣跟在員警們的屁股後,想訪問到第一手消息。

  何鄀瓔看著這一群人,靈機一動。

  「記者出現正好,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必須用自己的方法解決!」

  離與何鄀瓔不歡而散的晚餐後又過了兩天,祈偉雖錯失了與她和好的機會,卻不後悔對她說的話。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她的韌性與勇氣,他反省要是事情重來一次,他依舊會做出一樣的決定,只是話會說得婉轉一點。

  望著滿桌關於開發公司惡性的卷宗,他只有苦笑的份。他們的個性都太沖了,弄得她現在也拉不下臉,再加上他把話說死了,想幫忙也沒有餘地。

  「祈偉,你一回來就忙這個開發公司案啊?」另一間辦公室的林律師來到他身邊,見他點頭,連忙又探向他更想知道的內情。「說到這個案子,你和那個美女作家何鄀瓔,究竟怎麼回事?」

  「以前說過了,是鄰居。」

  他淡淡地答,不想透露太多。

  「不止吧?」林律師用手肘曖昧地推推他的肩。「你以前還在節目上直接嗆她咧!你這人一向不愛管閒事,對她沒意思的話,幹麼連人家文章寫什麼你都有意見?」他可是消息靈通。

  祈偉被說得語窒,原來他對何鄀瓔的好感,已經持續那麼久了,為什麼他之前都沒發現?

  幸好他沒有錯過與她相愛的時機,只是現在兩人陷入冷戰,讓他心情也跟著鬱悶。

  林律師見他沒打算繼續看案子,索性拉著椅子在他附近坐下,「對了,你知道報紙上那個消息嗎?」

  「哪個消息?」他最近都在鑽研開發公司的案子,較少關心時事。

  「你不知道啊,大概是篇幅太小了沒有報得很清楚,我也是一個記者朋友告訴我才知道的。」林律師回想了一下。「跟你那開發公司有關,也跟你的何小姐有關。」

  「願聞其詳。」他已經懶得跟他爭辯「何小姐」的事。

  「就前天啊,那家開發公司極力爭取的土地,上面那棟住商混合大樓有點小火災,而第一個發現起火點的人,就是何小姐。」「什麼?」祈偉的表情嚴肅起來。「說清楚一點。」「聽說起火點在樓梯間,初步研判是人為縱火,我猜想跟你手上的東西脫不了關係。」林律師指指開發公司的卷宗。「幸好當時何小姐與她的朋友啟動了緊急鈴,才沒釀成大災害,再說她還真是熱心,聽說火是她滅的。」「那個笨蛋!有事不會跑遠一點嗎?」祈偉暗自年了兩句,強壓下內心的不悅,又急忙問道:「那她有受傷嗎?」

  「沒有,沒有人傷亡。」

  林律師見他心急,又聽到他的碎碎念,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只是這樣你就受不了的話,那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可能會讓你抓狂。」

  「說。」可惡,就不能不要賣關子嗎?

  「我的記者朋友今天收到某出版公司記者會的通知,內容是抗議開發公司的惡性,聽說記者會的主持人……就是何鄀瓔。」思及此,林律師連忙翻找電視遙控器,「記者會的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你要不要看?」

  不再囉嗦,祈偉由抽屜拿出遙控器,打開電視,開始一個一個新聞頻道搜尋。

  不一會兒,他在某個頻道看到了何鄀瓔的身影。

  但記者會已經結束,現在看到的畫面是錄影重播。

  「……本大樓住戶自去年開始,不斷遭受惡意攻擊,已開始是收到威脅信,還有流氓來砸車砸房。」何鄀瓔拿出幾張特別加洗的大照片讓記者拍攝。

  「之後更惡劣,甚至在每戶的門口放置小動物的屍體,昨天還有人縱火。」

  何鄀瓔毫不退縮地指出她的懷疑。「很巧合的是,這些事都是發生在某開發公司開始徵征土地之後,而這些惡意攻擊行為的隔天,很巧合的,開發公司的專員也會適時的出現。」

  「我們有足夠的人證物證,但警方卻遲遲不調查,甚至還想吃案。我們住戶再也人不下去了,希望相關單位能主動提供協助……」接下來,何鄀瓔的話告一段落就被主播截斷,接續下一個新聞。而看完後面這一小段新聞報導的祈偉,幾乎氣炸了。

  她明明知道他會擔心,不希望她介入這件事,她居然更乾脆的把自己推到火線上當炮灰?

  他小心翼翼的想保護她,她卻拚命地想脫離他的保護,早知結局會變成這樣,那他們吵這場究竟為什麼?

  不行,這次就算吵翻了,他也得回到她身邊,他明白她想證明自己有能力、有手段處理這件事,但畢竟她沒有背景也沒有經驗,小蝦米直接槓上大鯨魚,真是太不智了!

  拿起西裝外套和車鑰匙,祈偉無預警地起身,邁步向辦公室門口走去,「林律師,我有事先離開。」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他走得急匆匆,連電視都忘了關。林律師也還來不及跟他多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飛也似的跑了。但林律師覺得祈偉的反應很好笑。

  「只是鄰居?沒有關係?哈哈哈……」林律師好氣又好笑地搖著頭,目送祈偉的背影。「做得這麼明顯,問誰誰都不會相信只是鄰居!」

  何鄀瓔感覺好像做了一件很笨的事。

  沒錯,開記者會的當下,她好有自信、好友勇氣,所有的住戶及大樓使用者都對她抱以感激及鼓勵,然而當記者會一結束,她在大樓門口遇到幾個來意不善的流氓挑釁時,就知道自己被鎖定了,頓時,危機感升起。

  她是不是太天真了?以她一個弱女子之力抵擋一家惡名昭彰的開發公司,無異螞蟻撼大樹,可是又能怎麼辦呢?做都做了,她也只能趕快採取下一步行動,並力求自保。

  坐在獨居的小公寓裡,她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時突然門鈴大響,害她嚇得跳了起來。

  要開門嗎?會是那家開發公司派人來報復嗎?

  強忍住心中的緊張,由門上的貓眼往外看,一眼就看到門外臉色凝重的祈偉,頓時心裡大石一落,她幾乎就要腿軟坐倒在地。

  但怎麼樣都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何鄀瓔這麼告訴自己,深吸口氣,穩住心情,緩緩地開了門。

  祈偉一踏入她的房子,原想唸唸她不知天高地厚,但一看到她有些蒼白的臉色與強作鎮靜的表情,便什麼氣也生不出來。

  他明白她的,她是個倔強的女人,受了委屈、遭遇困難絕不會口頭抱怨,一定會鼓起勇氣面對,但他早該知道她有勇氣與衝動,卻不該忽略她也有女性的脆弱敏感。

  她整個組合起來,就是一個傻氣又愛逞強的女孩啊!這麼瞭解她的他,怎麼忍心在她的傷口上再補上一刀?這樣她也算得上是愛她的男人嗎?

  思及此,他才進客廳,人都還沒坐下,便一把將她擁入懷裡,緊緊、緊緊的抱著。其實不止是她害怕,他也害怕,怕他還沒能和她和好,還沒能牽著她的手走完人生的路,就要面臨危險。「你……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簡直是故意要我擔心!」何鄀瓔以為他是來質問的,想不到卻聽到他帶著心疼及不寵溺的話,還有一個微顫的擁抱,讓她方才強逼自己築高的心牆全數崩潰。

  她只能硬是忍住哭泣,啞著聲道:「還不是你害的!你不幫忙就算了,不可以罵我喔!」

  「我怎麼可能不幫忙?我只是擔心你受到危險,才會提出不希望你介入的條件。」他沒好氣地輕拍她的背,「誰知道你偏要往火坑裡跳。你知道當我看到電視新聞時,是什麼心情嗎?」

  懷裡的她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她很明白他會擔心,卻不明白他會擔心到什麼程度,又會不會贊同她的做法。

  「我幾乎要窒息了!萬一你受了什麼傷害,你有沒有想想我?等於我受了多你十倍的傷。」他對她的在乎,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所以面對她時,才會常失去當律師的冷靜,太急切的希望她按照他希望的方式去做。

  但是她是個有主見的女孩,能力也不下於他,怎麼可能受他指揮屈從?現在他深深的體會到一點,以後他會更清楚如何與她相處,如何更珍惜她。

  祈偉按下憂慮與心急,溫柔地道:「看著你終於搜集到證據,一項項拿出來控訴開發公司,雖然我欽佩你的勇氣,卻也不得不說你真的太傻。你這不是擺明當面和他們挑戰嗎?他們下流的手段這麼多,你也該為自己的安危、為關心你的人的心情想想。」

  「我知道,可是時間不容許我想太多。」在他懷裡感受到溫暖,她終於能安下心,眼眶也隨即紅了。「他們現在連縱火的事都幹得出來,管區又好像被他們收買了,如果不快點做些事制止他們,怕大樓裡的人會受到更多危害。」「唉,我先前失明的事,似乎完全沒有讓你警惕。」他又擁緊了她一些,怕下一秒鐘就失去她。「鄀瓔,我只是怕心愛的女人受到傷害,並不是質疑你的能力,你明白嗎?」他竟選在這時候告白?這太奸詐了,根本是趁她最脆弱的時候攻其不備,她怎麼能夠拒絕?

  她想起了一直以來他對她的好,忽然覺得他以前做的那些過分的事。都不重要了。

  確實,老記掛著對方做的錯事,卻一味否定對方的好,這樣的愛情怎麼繼續下去?不管在什麼時候,兩人所擁有的幸福絕不能忘。「我們……和好了?」她聲若蚊蚋的問,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當面講出愛這個字。

  「廢話。」他幾乎要翻白眼,這麼明顯的事實,她看不出來?「女人,我愛你,愛到頭都快痛死了,再不和好的話,你就準備看我來綁人吧!」她終於被他逗出近日來第一個笑容。「那你會幫我們嗎?」「會,而且這次不會再笨到把你藏在身後。」他看到她的軟化,心也跟著柔軟,「我這次完全屈服,你是不是該給我些獎勵呢?」何鄀瓔一點就通,心甘情願的奉上香吻,兩人終於雨過天晴。

玥•戀黎 2009-12-1 23:27

  第九章

  你可以讓愛情不那麼冒險,除非你先冒險。

  美人週刊第二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基於安全考量,何鄀瓔搬進祈偉的高級大廈。

  大廈裡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全,附近還有員警巡邏。進門的鎖有好幾道,有的需要密碼,有的需要刷卡,安全度極高,比起何鄀瓔的小公寓要強得多了。

  祈偉提出搬家建議後,何鄀瓔沒考慮多久便一口答應,畢竟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況且她現在也知道沒有在他面前逞強的必要,更瞭解到必須為關心她的人想,否則只是愚勇。

  兩人在外用完晚餐後,她便提著行李,搭祈偉的車來到大廈停車場。

  下車後,他帶著她穿過一層層的關卡,把她介紹給管理員及經緯,且要求她背下進出所需的密碼,再另外給她一張磁卡。何鄀瓔晃來晃去、昏頭轉向,這簡直比出入海關還嚴格。

  好不容易進到他家的大廳,她已經被滿腦子的數字及程序搞糊塗了。

  「你這傢伙一定是壞事做多了,才會住在這麼門禁森嚴的地方。」她故意損他。雖然兩人和好後感情更上一層,但互相鬥嘴仍然是他們培養愛情樂趣的方法。

  「我是個商事律師,遇到的不是大公司就是大財團,隨便得罪一邊都能讓我吃不完兜著走,當然要提防點。」他不以為意地解釋,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端,住在這裡也只是自衛而已。

  「好吧。祈大律師事業做這麼大,當然門面也不能太難看,我能理解。」她四處環顧,幸好這傢伙沒有把家裡佈置得金光閃閃,一切走簡潔風,不然她會幻滅。

  「我的房間在哪裡?好晚了,我想梳洗一下。」聞言,祈偉別具深意地一笑,伸手指著一道關上的房門,何鄀瓔沒想太多,提起行李便走了進去。

  不到三分鐘,她又提著行李走出來。

  「親愛的祈大律師,我想請教一下。」她好氣又好笑地睨著他,「為什麼我住的房間,衣櫃裡會有你的衣服?為什麼其他櫃子裡也擺滿了你的東西?」「因為那是我的房間。」他臉不紅氣不喘。

  「為什麼我要住你的房間?」她很想忽視他邪惡的企圖,臉卻不受控制地微紅。

  「我們的關係不同以往了,我有美美的女朋友可以抱著睡覺,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抱冷冰冰的枕頭?」他說得理所當然的,一點都不心虛。「當然,我已經清出你的空位,除非你把所有嫁妝都搬來,否則一定擺得下。」聽到嫁妝兩字,她沒好氣地朝他做了個鬼臉,臭男人慢慢等著吧!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走進房間,只是這次關門的聲音大了些,以表達她的抗議。

  梳洗過後,何鄀瓔走出主臥室的衛浴間,結果祈偉早已在另一間浴室梳洗乾淨,坐在床上等她了。

  不太自在地把身上的浴袍拉緊了一些,她嗔了他一眼。

  「你的表情和笑容看起來很不懷好意。」她拉拉有些短的浴袍下擺,又收攏了襟口,見他仍目不轉睛地瞧著,不由跺了跺腳。

  她這麼小女人的動作讓祈偉心癢癢的,忍不住笑了。「我本來就不懷好意。」因為她害羞得站在原地不動,小臉紅通通的,他索性靠了過去,由她身後攬住她,逕自輕貼在她的耳邊說話,「我想整晚這麼抱著你……」他的手緩緩的伸進她的衣領中,溫柔的撫觸她柔滑的肌膚,引起她嬌軀微顫。

  「我也想這麼吻著你……」輕噙了下她敏感的耳垂,聽到她不受控制的倒抽口氣後,他更放肆地將一連串的吻由她纖細修長的頸項滑下,直至鎖骨。

  「我更想大口吃掉你……」他的頰摩挲著她的香肩,再慢慢向下深入,最後壞心眼地咬了下她胸前的飽滿。

  「別這樣……」她忍不住逸出聽來破碎的抗議,覺得全身發軟,只能任他擺佈。

  她好緊張,也好沉醉,卻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或許他下意識早就接受與他更進一步的接觸。

  「鄀瓔……」他好柔好柔地輕喚著她,「我還想剝光你的衣服,和你一起迎接我們的第一晚,你若不願意,就推開我吧?」她怎麼可能有力氣和理智推開他?何況,她根本不想推開。

  舉起雙臂勾上他的頸子,她反客為主的吻住他。

  祈偉接收到了她的訊息,也不再客氣,一把打橫將她抱起,輕放在大床上,隨後覆上她的香軀,極溫柔的注視著她。

  「我們,一定會有很美好的一晚。」

  何鄀瓔的出版公司以及同建物的其他公司、住戶代表,在她的牽線下,一同去見了祈偉,把手邊能搜集到的證據全交給他。

  由於祈偉原本就在調查這家開發公司,現在又掌握了更多證據,加上何鄀瓔先前開過記者會,民眾輿論對該公司的觀感變差,相關單位也無法再推托,如今只差關鍵性的一步,就能讓開發公司的惡性無所遁形。

  考量到開發公司或許收買了管區或司法人員,祈偉將案件內容詳細整理後,交給一個他信得過的檢察官,此案正式進入司法程序,由祈偉代表所有地主及建物所有人擔任原告律師,控告開發公司。

  在他與檢察官詳談並模擬案情後,他們做了一個很大膽、很冒險,卻可能很有效的決定……

  「你真的要這麼做?」並肩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何鄀瓔問。

  「我才要反問你,真的要加入?」祈偉再給她一次後悔的機會。

  不過何鄀瓔的固執,可是遠遠超過他的想像。「我確定,你不用再確認了,我可不想再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還要再吵一次。」祈偉只能搖頭苦笑,誰叫他越愛她,就越拿她沒轍。

  兩人走在台北最熱鬧的區域,附近有不少家電視台,他們卻不再掩飾彼此交往的事實,手牽著手在街頭閒逛,一方面執行所謂的計畫,另一方面也趁機放鬆一下心情。

  經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位,何鄀瓔腳步停下,祈偉不明就裡地望著她。

  「讓我看一下首飾。」何鄀瓔朝小攤子湊過去,卻被祈偉拉住。

  「這一攤的東西不適合你。」他瞧不出路邊攤的東西有什麼質感,也不覺得她適合這麼俗麗的樣式。

  「女生天生就對閃閃發亮的東西沒有抵抗力。」她趁機來個機會教育,「而且女生逛街就是這麼東看西看的,像你們男生那種逛街方式,目不斜視地往前衝,那叫競走,懂嗎?」

  祈偉對照身邊幾對擦身而過的情侶,發現她講的還真有幾分貼切,他從沒注意原來他逛街像在競走。「所以我演得不夠像?」「我們是在約會,這哪是演啊?這叫真情流露。」她拿起一對細緻的水鑽耳環,放在耳邊比著。「這樣好看嗎?」

  「普通。」他實在沒什麼感覺。

  「那這個呢?」她又換了小星星的樣式。

  「還好。」他真的看不出所以然,她戴耳環與不戴耳環,對他而言都一樣漂亮。

  何鄀瓔沒好氣地瞪著他,「請提醒我下回不要找你出來逛街,簡直是對牛彈琴,我隨便約個女性朋友出來逛,得到的回應都比問你一百句還多、還中肯。」為免她真的生氣,祈偉安撫道:「如同你所說,這是大多數女性與男性天性的不同啊!我本來就是因為你合我的意,才會和你交往,所以你戴什麼首飾穿什麼衣服,在我看來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你還是你。只有女生才會去注意女生身上多了什麼少了什麼,還會互相比較行頭,不是嗎?」何鄀瓔挑挑眉,啞然失笑。「你說的真是一針見血。那請問男人在逛街時都在注意什麼?」

  「你要聽老實話?」見她點點頭,他打趣道:「當然是看女人,而且這還有年齡之分。我記得有個統計,二十歲以下的男人,多是看女人的臉,二十至三十歲看胸,三十至四十看腿,總之年齡越長,看的部位就越低。」這番理論逗得她噗嗤一笑。「那你是看哪裡?祈大律師?」這次他要是誠實說了,就是徹底的笨蛋了。祈偉陪笑道:「當然是看你,還會看什麼?」

  這答案正中目標,何鄀瓔明知他是逗她開心,也不由得心花怒放,給了他一記輕吻作為報答。

  這不也是女人與男人的差別嗎?女人愛聽好聽話,唉人家哄;而男人哄女人,是為了看她笑,讓她撒嬌。

  兩人親親愛愛的互動,落入遠處一個小報記者的眼中。記者眼尖的認出這對最近各出鋒頭的緋聞男女主角。

  原來他們真的在交往,還這麼高調?那當初何必不承認呢?

  這可是個大獨家,記者拿出相機,連忙追上走遠的兩人。「祈律師!何小姐!」他擋在兩人前頭。「我是X報記者,請問你們現在在交往嗎?可以拍張照嗎?」

  祈偉與何鄀瓔相視,而後會心一笑,由祈偉代表開口,「沒錯,我們是在交往……」

  兩人交往的新聞經媒體一放鬆,很快地舉國皆知,他們也不躲躲藏藏,反倒大搖大擺地約會,手牽著手的身影常被記者拍到。

  由於兩個人都有與開發公司交手的經驗,很容易被媒體猜測為因此案而相戀,他們也持續抨擊開發公司的惡性,呼籲民眾勿向此類惡劣的公司妥協,故而該公司取得土地的行動處處受挫。

  因此,他們成了開發公司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你確定他們最近就會行動?」與祈偉回家途中,何鄀瓔有些不安地左右張望。

  「應該沒錯。」祈偉花了許多精神及時間在這家公司,因此掌握了不少情報,「他們目前有資金周轉的問題,如果不快拿到這塊地,整個計畫會失敗,何況他們承諾建商取得土地的最後時間就在下星期,所以這幾天一定會有所行動。」「我有種很矛盾的心情,既希望他們真的出現,又希望他們還是別來好了。」何鄀瓔搖搖頭。「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都快瘋了,我終於知道你以前一個人跟他們對抗時,承受多少壓力。」

  「現在有你這個女戰士陪在我身邊,壓力就少一半嘍!」在這緊急時刻,他仍輕鬆地打趣。

  還有心情開玩笑!何鄀瓔白了他一眼,兩人相偕進入大廈。然而祈偉還沒按下大門密碼時,就聽到何鄀瓔一聲尖叫。

  「小心後面!」

  祈偉反應迅速地一閃,一道棍棒呼嘯而過的聲音,由上往下在他耳邊響起。他急忙轉頭一看,一個凶神惡煞的傢伙有揮來一棒。

  祈偉彎身躲過,不忘把何鄀瓔往後一拉,腿一抬把對方踢到在地,想不到不知打哪又衝出兩名混混,持著刀便朝他們衝了過來。

  「你躲好!」他把何鄀瓔往角落輕推,自己迎上惡徒,赤手與他們搏鬥。

  何鄀瓔看他伸手利落地左躲右閃,最後還一記抬腿將對方的刀踢飛,知道他應該有能力自行解決,高懸的心終於放鬆一點。

  尤其是祈偉還猶有餘地朝著她道:「怎樣,我寶刀未老吧?」「想不到你這麼厲害!」她幾乎想替他鼓掌了。

  「你忘了我小時候……」祈偉身體一轉,眼明手快地抓住對方手腕,一使力便讓重物落地。「學過空手道啊!」

  而後他奉上最後一踢,三名歹徒全滅,只能躺在地上哀號。他得意地轉頭,想和何鄀瓔誇耀,卻因眼前的景象皺了眉,拳頭也握得死緊。

  「再踢啊!你很囂張嘛!」一名歹徒持刀架在何鄀瓔的頸項,「告訴你不要再多管閒事,好好接一些離婚結婚的小案就好,跟你沒關係的就別碰,否則這女的……」

  他話才說到一半,附近巷弄便竄出了一堆員警,亮槍指著挾持何鄀瓔的那名歹徒,倒地的惡棍們也全被逮捕。

  原來,祈偉與何鄀瓔演了這麼多天的戲,就是為了引蛇出洞,而這群員警跟了他們幾天了,就為了抓緊時機當場抓住這群共犯兼人證,讓他們百口莫辯,所以剛才才沒有立即出手,但何鄀瓔被脅持在他們意料之外,眾人皆嚴陣以待。

  歹徒一看這情況,心裡也涼了大半,不過他有人質在手,便逞強大吼:「你們退後,否則我宰了她……」

  「鄀瓔……」祈偉見他持刀的手都在抖了,連忙喊道:「你不要激動。」「你們退後、退後!」歹徒慌了手腳,手上的刀不由自主的往前揮舞。

  何鄀瓔見機不可失,抓住歹徒勾在她頸前的手臂,彎身便是一個過肩摔,歹徒猝不及防被摔了出去,躺在地上直哀號。

  這畫面太過突然,也太具衝擊性,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好幾秒,祈偉想回過神來,提醒員警快些逮人。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接下來只等把這些人交給檢察官訊問,那開發公司的惡性有了證人,案件也可了結。兩人辛苦了這麼多天,冒了這麼大的險,幸好有了好的結果。

  祈偉來到何鄀瓔身邊,看她一臉得意,頓時不知該哭該笑,「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這句話她好像幾分鐘才送給某人!何鄀瓔唇角微挑,「你忘了,我小時候因為你學空手道,我就學了柔道啊!」

  有了人證物證,檢方對開發公司的調查便如火如荼的展開,失職或貪瀆的員警也一併收到懲處,他們再也不能為惡了。

  而何鄀瓔的出版社終於可以不用搬家,所有被開發公司威脅恐嚇過的商家及居民都很感激兩人的義行,他們莫名其妙地成了英雄。

  原以為這一切都很圓滿的結束了,但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戀情太高調的結果,就是兩家的父母馬上知道這個消息,而且對兩人交往的進度比當事人還急切。

  沒辦法,一個是急著幫兒子沖喜的母親,根深蒂固的認為只要娶了媳婦,就能幫兒子消災解厄,萬事太平,免得不曉得下一場車禍何時再來;而另一邊則是擔憂女兒年紀大嫁不出去的母親,怕身為文字工作者的女兒整天宅在家寫作,會成了滯銷品。

  現在兩人好不容易湊成堆,兩家平時也交好,自然樂觀其成。只是前一陣子兩老知道他們忙著處理開發公司的事,沒多說什麼,而這陣子各自打給兒女的電話漸漸多了……

  「祈偉,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搬出去了?」何鄀瓔有些不安地問。

  開發公司的事解決了之後,她仍繼續住在祈偉家,兩人對這種相處模式也習慣了。可是母親最近來電很勤,雖說問起她跟祈偉的事時,都被她打哈哈帶過了,但這兩天母親似乎興起北上的打算,這讓她很緊張。

  「為什麼要搬?」他隨即皺起眉。

  他已經很習慣回家就看到她的笑容,抬頭就是和她鬥嘴,睡覺一定要抱著她了,要是突然少了這些,他不夜夜失眠才怪。

  「我的安全已經沒有顧慮了啊!」她理所當然地道:「而且,如果被兩家人知道我們同居,你想他們會怎麼想?」

  要是讓保守的母親知道了這件事,相信她會立刻被逮回家禁足,然後母親會連同祈偉的母親將兩人綁上禮堂。

  想當初聽到祈偉在病房說暫時沒有結婚的意願時,她還很難過不是被真心對待,如今兩人心意相通,她反倒不想被逼著結婚。

  兩人溝通過這個問題,祈偉明白她的想法,但他也不想因此分開。「我們都不說不就好了。」

  「紙包不住火的。」她突然覺得他這副不甘願的小男孩模樣很可愛。「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她突然壞心地提醒他,食指還故意在他臉上點了點。「別忘了我爸是你的空手道教練喔!」

  先不說兩家母親會如何,她差點忘了她還有個難搞的父親。

  祈偉馬上被這句話打敗,小時候每天被踢飛的記憶仍深,餘悸猶存,他可不想找死。

  可是……到嘴的肥羊要他放回去,他是怎麼也不願意啊!

  伸手抓住她使壞的手,將人摟到身邊,他印上一記熱吻,多想沒用,不如趁現在親個夠本,到時候她真的搬出去,至少還能多回味一下。

  鈴──鈴──

  電話鈴聲響了,兩人的吻硬生生被打斷,面面相覷,不解都快接近午夜了,這麼晚是誰打來?

  「這是你家電話,」她指指話筒,「你接。」若她接起來是他父母,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

  祈偉聽話地接起電話,沒想到電話那端的人才出聲,便嚇得他馬上直起身,招呼脫口而出。

  「何媽媽?」

  「媽?」何鄀瓔一聽,失聲叫出,但馬上搗住了嘴。

  祈偉沒好氣地睨著她,彷彿在說:你自己叫出聲音,這下露餡了吧!

  「對,鄀瓔在我這裡……為什麼這麼晚沒回家?呃,因為有些理由……」被何母聽到女兒的聲音了,他只好支支吾吾的解釋。

  何鄀瓔在旁邊比手畫腳,祈偉順著她的意道:「……呃,我等一下就送她回去了……什麼?你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她的房間退租了?這是因為……」何鄀瓔知道大勢已去,只能無奈地朝祈偉搖頭,他只好硬著頭皮道:「不用了,何媽媽,我會抽空送鄀瓔回去的,不不不,不用找何爸爸跟我說了。好的,晚安,再見。」電話掛上了,兩個年輕人無言相視半晌,何鄀瓔才打破沉默。「完蛋了。」她幽幽一歎。

  「完蛋的是我吧?」祈偉苦笑。「既然都注定要回去了,煩也沒用,我們繼續方才被打斷的事吧。」

  什麼事?何鄀瓔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記熱吻,這次更加急躁,大手在她身上游移,彷彿不快將她吞下的話,她馬上會跑掉似的,不料電話鈴聲再度響起,祈偉悶哼一聲,微喘著,依依不捨地將她放開。

  「你接?」何鄀瓔微紅著臉指著電話。

  祈偉連忙搖頭,他才不想找死。「一定是你爸!剛才是你叫出聲才露餡的,各人造業各人擔,請。」

  何鄀瓔沒好氣的拿起話筒喂了一聲,「爸」字都還沒說,這次換她意外嚷道:「祈媽媽?「

  祈偉臉黑了一半,有沒有這麼巧,兩家人聯合起來用電話交錯攻擊嗎?

  「對……我暫時住在祈偉這裡。」她求助的看向祈偉,但他也只能聳肩,表示無力回天。「不不不,你們不用上來台北,祈偉最近會撥空送我回去,你們要和祈偉通電話嗎?」

  臉黑了一半的男人又黑了另一半,這女人真狠,難搞的都丟給他。

  「這不一定……看情況……好的,伯母再見。」這次電話掛得更哀怨了,她苦著臉望向祈偉,問道:「你媽媽問我們都已經同居了,什麼時候要結婚?」

  他倒沒有她這麼悲觀,安慰似的將她摟進懷裡。「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個問題等我們回去之後自然會解決。」

  「那我們剛才的事……」紐扣都被他解了一半!她將臉埋在他懷裡,有些嬌羞地問:「要繼續嗎?」

  祈偉彎唇一笑,現在沒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了,但在再次撲到她之前,他這回聰明地先拔掉電話線。

  「當然,我們繼續吧!」

玥•戀黎 2009-12-1 23:28

  第十章

  如果婚後的生活,不能過得比較婚前好,那兩個人為什麼要結婚?

  美人週刊二月第四周何鄀瓔專欄即錄

  事情沒有祈偉想得那麼簡單。

  挑了一個好天氣──那是因為他祈禱好天氣會讓人心情好,至少希望雙方的父母心情好──他驅車載著何鄀瓔回鄉下老家,結果天不從人願,堵在門口的,不是一向喜愛祈偉的何母,而是魔鬼教練何父。

  何父是個資深警官,空手道、柔道什麼道都有一手,在鎮上頗有名,不少人想請他開班授課,但都被他拒絕,有機會被他指導的只有自家女兒,不過,凡事有例外,他唯一插花收過的男弟子,就是隔壁鄰居的兒子祈偉,因為祈家女主人千拜託萬拜託,說三太子托夢要兒子學武才能身體強健,他才勉為其難的收徒。

  對於這唯一的關門弟子,他的嚴厲更是加倍,這是長久養成的習慣,況且這臭小子現在又拐了他的寶貝大女兒,他的臉色可想而知。

  「教練……」祈偉差點沒像以前練習時那樣,朝站在門口的何父鞠個大躬。想到自己現在特殊的身份,他連忙改口,「何爸爸!」「你居然還敢來?」何父嘴角微抿,看起來頗像凶神惡煞。

  「我是特地來拜訪……」話還沒說完,一記手刀就由他肩旁斬來,祈偉連忙機伶的一閃。

  「你挺會閃的嘛?再看這招!」何父又是一個踢腿。

  祈偉同樣敏捷的躲過了,但又不能回手,只能苦笑道:「何爸,這帳等一下再算吧?」

  「我喜歡斬立決!」說完又馬上補上一腳。這小子這麼多年似乎沒荒廢,還躲得挺帶勁的。

  「爸!別打了,媽快出來了。」何鄀瓔看衝突快擴大了,連忙搬出母親大人。

  「不用拿你媽壓我!」這次腿踢得更有勁了。他只是尊重老婆,不是怕老婆好嗎?

  「是這樣嗎?」何母由屋內走了出來,意有所指的盯著老公。

  何父臉上沒有一絲心虛,只是揍人的動作立即停下,轉為雙手在身側晃蕩。

  「我只是在做體操。」

  「那你繼續做吧!」何母賞了他一記白眼,把女兒和越看越有趣的準女婿拉到屋內。

  何鄀瓔一進門,就看到旅遊歸來的妹妹。姐妹倆一向感情好,久別重逢自然是親熱的寒暄聊天。

  聊了幾句,何鄀藍才見到久違的祈偉就坐在姐姐身旁。

  「你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啊?」何鄀藍打量他,又打量姐姐。嗯,果然是郎才女貌,相配得很。

  「終於?」何鄀瓔和祈偉面面相覷,不懂她的意思。

  「你們兩個從小吵到大,看似仇人,但每每別人想插嘴都插不進去,更別說你們都不跟別人玩,總是只有你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對歡喜冤家,要不在一起,真是太可惜了。」

  是這樣嗎?兩人納悶地看著對方,拚命思索小時候兩人的互動,好一會才恍然大悟,似乎真的早在很久以前,兩人就結下了這場孽緣……不,是佳緣啊!

  就是因為對彼此的感覺不同,所以才會特別在意,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要一個還在唸書的小妹來提醒。

  何鄀藍又笑道:「而且,聽說你們在一起的契機,是因為我啊?」促狹地咕咕直笑,「姐姐冒我的名沖喜,去照顧失明的祈大哥,簡直是愛情小說的內容嘛!如果你們結婚了,那就是姐姐從我這裡偷去的婚姻啊!」何鄀瓔臉都紅了,桌下的腳直踢祈偉要他圓場,只是動作太大,踹上桌腳,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好吧,你姐姐沒有偷婚,這一切都怪我。」祈偉見何鄀瓔的潮紅尷尬稍退,又惡作劇地道:「都怪我長太帥了,小圓球才會向我騙婚啊!」「祈偉!」這次何鄀瓔不掩飾了,結結實實地踢了他一腳。

  何母在旁聽幾個年輕人的對話,她只在意一點。「你們先別玩了。祈偉,你們有結婚的計劃嗎!」

  何鄀瓔不等他回答,搶先說道:「我們還沒討論到這個。」這什麼大家都逼著他們結婚,沒人問過她的意見呢?她討厭為了結婚而結婚。

  「你們不是同居了嗎?」何母看小倆口不說話,直搖頭道:「我還不敢告訴你爸這件事,否則今天你們哪有這麼好過?」

  「哇啊,姐,想還到你們進度這麼快啊!」何鄀藍揶揄,「但要是給爸知道,你們就慘嘍!」

  「是啊。」一道陰惻惻的嗓音由眾人身後傳來,何父突然的出現,讓每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竟敢背著我同居,你們兩個確實慘了……」

  何鄀瓔已經三天沒有見到祈偉了。

  自從被老爸聽見他們同居,老爸怒火中燒的罰她禁足,祈偉登門拜訪總是吃了閉門羹。

  以前住在一起時,還不覺得少了他有什麼差,現在才公開沒幾天,她對他的思念幾乎可以凝聚成一道橋,直直通往隔壁他家。

  可惜老爸看得很緊,晚上還會不時來查看一下,怕她偷跑出去,而且這次連老媽都拿他沒轍,害她和祈偉只能過著牛郎與織女的生活。

  一過晚飯時間,她便一溜煙的溜回房,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和祈偉聯絡的電話熱線時間,她可不想連這點時間都被剝奪了。

  剛跑上二樓關上房門,手機鈴聲適時的響起,何鄀瓔急忙衝過去接起電話。

  「祈偉!」她想都不想便叫。

  「小圓球。」

  果然是他。「我……好想見你。」

  「沒問題,你到窗外看一下。」

  聞言,她不解地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邊,往外一看,只見祈偉站在她家的圍籬外朝她揮手,手裡還拿著手機。

  「我看到你了!」她也朝他拚命揮手,這麼久不見了,真的好想他喔!

  「小圓球,我們今天要來個樓台會。」祈偉將手機改為免持聽筒模式,戴上耳機,「或者你要說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現代版也可以。」何鄀瓔看到他從圍牆邊跳了進來,還順勢把長梯子也帶來,恍然大悟,低聲叫道:「你要爬進我房間嗎?」

  「賓果!」要進到何鄀瓔窗外的庭院,要先經過一排小樹叢,他辛苦地扛著樣子,撥開樹叢就要跨過去,突然耳機傳來她急切的警告。

  「小心!我聽到我爸出門的聲音!」

  祈偉機警地往門口看去,何父正肅著臉由屋內走出來,他抱著梯子一閃,整個人躲到一株大樹後,並隨著何父移動的方向調整躲藏的角度,以免被發現。

  如果何父知道自己種了這麼多年的愛樹居然被這麼利用,大概會氣得明天就砍掉它吧?

  何父終於出門了,祈偉鬆了口氣,連忙越過她家的小水塘,將梯子架在窗戶口的外牆上,慢慢地爬上去。

  「祈偉,你當心點!」何鄀瓔即緊張又擔心地望著他爬梯子。

  「放心。」祈偉倒是不以為意,還很放鬆地邊爬邊笑道:「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常作王子與公主的夢!」

  何鄀瓔點點頭,心裡一陣暖意。居然有這樣一個男人,肯為了見她一面,冒著危險要攀進她的房間,讓她覺得好受重視。

  「當時讀了睡美人和長髮公主的故事,你就一直想要有個為你披荊斬棘的王子,不辭辛勞前來拯救你……」祈偉繼續爬著,但因為視線太專注在她身上,差點一腳踏空。

  「啊!」何鄀瓔一緊張,手也伸了出去,下意識的想把他拉回。

  祈偉穩住了身體,一抬頭便看到她伸出的手,其實他再爬兩階就可以跨進她的窗戶了,但還是從善如流地牽住她的柔荑,往房內一跳。

  「現在王子來了,我的公主也長大了。」他執起她的手,親了一口。

  「你這冒牌的假王子,動作那麼遜,害我差點嚇死了。」她緊擁住他,覺得好感動,又好心疼。「你突然跑來做什麼?不怕被我爸抓到?」「我今天是來完成王子拯救公主的最後一幕。」他放開她,並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後,半跪在她身前。

  「小圓球,嫁給我吧?」

  一枚亮晶晶的鑽戒,就要她嫁了嗎?

  何鄀瓔雖然感動到快哭了,但還沒有因此喪失理智。她拉起祈偉,兩個人一起坐在床沿。

  「祈偉,你想和我結婚的原因是什麼?」她正視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兩個人這麼久不見,思念與依戀已經在心裡堆積如山,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讓他產生了結婚的念頭?抑或只是因為祈母的逼婚,他受不了不得不妥協?

  其實向女人求婚,標準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不知道他夠不夠聰明了。

  「因為我認為時間到了。」他老實道。

  好爛的答案,何鄀瓔臉上隨即出現三條黑線。「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了……」

  「鄀瓔。」他難得正經起來,「你在擔心什麼?我們兩家人熟識,娘家就在夫家旁邊,我父母也喜歡你,我們同居的日子也過得很美好,現在只差那一張紙不是嗎?況且結婚是大家的期望……」

  「這就是我猶豫的點。」她充滿對未來的迷惘,即使已經有些被他說服了。

  「我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我們自己想結婚了,而是為了旁人給的壓力而結婚,這感覺很不好……」

  「傻瓜,你誤會我說時間到了的意思了。」他失笑,平常那麼聰明的她,每次遇到感情的事就會變得死腦筋。「之前你說不急,我也沒有反對的原因,是因為我們住在一起,但現在我後悔了,才三天不見我就很想你,你想想,彼此相愛的兩人,有了那張證書,就能時時刻刻見面,合法的住在一起,不用每天回各自的家,彼此思念,這不是很好?」

  「如果婚後的生活,沒有比較婚前的生活好,那兩個人為什麼要結婚?像你說的,想要兩人在一起,那我們不結婚也能同居啊!」這是何鄀瓔長久存在心裡的想法。

  她娓娓道出自己的不安。「我知道結婚沒有那麼夢幻,不是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長相廝守,稱謂一旦變了之後,責任與負擔就跟著來,我不想未來的生活品質,與兩人愛情的熱度,被那些柴米油鹽給摧毀了。」「責任與負擔是必然,但如果兩個人願意一起面對,一起承擔,不也是另一種浪漫?」他慢慢明白她的擔憂了。「何況,婚後的日子會不會比較婚前更好,要看我們有沒有心經營,而我想念我們只會越來越幸福,你呢?"女人都會擔心的事,卻被他輕而易舉的安撫。何鄀瓔被他的自信震撼,一時無語。

  是啊!結婚也是人生的另一種體驗,既然她和他都走到這一步,誰也離不開誰了,結婚又如何?如果只是為了逃避責任與負擔,就忽視彼此的努力,剝奪對方想與自己白頭偕老的機會,不也是一種自私?

  如他所說,只要有心經營,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終於,何鄀瓔笑了。

  「好,我們結婚!」她想通了,一向有自信的她,豈會被婚姻打倒?她一定會努力讓彼此都過得幸福!

  聞言,祈偉也笑了,替她套上婚戒,低頭就是一記親吻。

  只是兩人正為深吻投入得不可開交時,窗外卻響起了一道如雷鳴般的怒吼──

  「給我分開!」何父回家後,看到女兒窗外的長梯子,疑心的爬上來一看,便看到如此人神共憤的一幕。

  祈偉與何鄀瓔瞬間僵成了冰棍,尷尬地放開彼此,齊身轉身窗口。

  何父不悅地站在窗外,人都還沒跨進來,就開始碎碎念,「女孩子家晚上私會情人,成何體統?要留一些給人家探聽,以後嫁不出去自私怎麼辦……」「爸!」何鄀瓔打斷他的話,牽起祈偉的手,與他相視一笑,再把手上的鑽戒亮在父親面前──

  「你不用擔心我嫁不出去,祈偉向我求婚了!」「什麼?!」何父一個心驚,手一鬆,差點從窗台外的樓梯掉下去。

  「小心!」兩個小輩急忙衝了過去,又扶又拉的想將何父弄進房間,結果樓下又傳來何母的尖叫。

  「天啊!你們在幹什麼?太危險了……」

  房內的小倆口好不容易協助何父進了房間,一邊要向又驚又的他解釋,一邊又要從窗口安撫樓下歇斯底里的何母。後來,隔壁找不到兒子,又聽到尖叫聲的祈母,也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這一晚,就在雞飛狗跳中過去,笑聲與罵聲兼有之,然而祈偉與何鄀瓔緊緊牽著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他們相信,像這樣熱鬧有趣的日子一定會持續下去,因為他們要結婚了!

玥•戀黎 2009-12-1 23:28

  尾聲

  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王子會騎著白馬。斬斷重重荊棘,越過湍急的溪流,爬過高聳的圍牆,來到公主的身邊拯救公主,並用一記慎重且愛戀的吻吻醒她,向她求婚。

  如今,我的男人用他的兩條腿起來,比騎白馬還有誠意;沒有荊棘讓他斬斷,他只撥開了我家庭院的樹叢,越過一個小水塘,用長梯子爬到二樓,來到我身邊拯救總被自己的死腦筋困住的我。

  他實現了我兒時的夢想,用一枚鑽戒向我求婚我答應了,不是因為他像個王子,而是因為我愛他,雖然,我曾經假扮公主偷來這個婚姻……

  走筆至此,何鄀瓔見到走進房裡的祈偉,還有他手上一疊厚重的冊子,便停下筆,上前幫他搬了幾本。

  「這些是什麼?」

  她納悶地問。

  望著這堆跟康熙字典差不多厚的冊子,祈偉哭笑不得。「裡面有喜帖樣式的目錄、婚紗樣式的目錄、場地佈置的參考、餐廳名單、教堂名單……全都是我媽交代要我們快點決定的。」

  「祈媽媽為了沖喜,動作真快啊!」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是誰要結婚,她比較我們還積極。」

  「是啊,所以為了避免我被炮轟到死……」祈偉抽出一本冊子遞到她眼前。

  「我們從喜帖樣式開始決定吧!」

  喜帖……何鄀瓔的思緒回到去年初參加的那場婚禮,以及萍水相逢但相談甚觀的三位朋友。

  「祈偉,你知道嗎?我曾經參加一場婚禮,婚禮上的文案簡直令人皺眉,害整場婚禮少了好多感性的氣氛,簡直浪費了那個好場地。」

  「很好,聽起來我們結婚的場地,你已經有譜了。」

  場地結案。

  「是啊,而且我在婚禮上認識三個好有意思的女生,她們對婚禮安排都很有想法,也很特別,我們還開玩笑說,以後我們若是結婚,一定要回到那個場地舉辦婚禮,四個人分別負責公關、場布、餐點和文案……」

  「這樣更好,一次解決。」

  公關、場布、餐點及文案結案!

  「所以,我們婚禮的文案,就交給我來吧!只是不知道她們三個人現在的感情狀況如何了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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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前奏鬧翻天﹝花嫁進行曲1﹞ 作者: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