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戀黎 2009-12-9 21:25
玫開二度【四君子1】作者:金萱
簡介
為償父債下海當賣笑不賣淫的酒國英雌已夠可憐,
還遇上為情所困的他,
義無反顧的陪他演場令女友回心轉意的戲,
卻假戲真做的結了婚,令她賠上心,也賠上「身」,
在他將她的愛殘酷的踐踏在腳底時她悄然離去,
如今幾年已過,
再次相遇,他卻突然轉性的對她死纏爛打,
口口聲聲咬著「夫妻」之名不放,
為杜絕傷害再度欺身,她遂佯裝失憶,
但卻無法抑制一顆戀他的心……
玥•戀黎 2009-12-9 21:26
第一章
空氣裡傳來微酸的味道,敖玫君微跛著腳走至窗邊看著窗下七彩的夜,再抬頭看向萬裡無雲只鑲了一面玉盤的天空。
明天真會是個下雨天嗎?
街景是如此熱鬧,夜色是如此美麗,但--
是的,明天會下雨。不必看氣象報告,不必聽氣象台,只需詢問她比任何氣象儀器都還精準的膝蓋就夠了,明天鐵定會下雨。
輕嘆一聲,拉上窗戶關好,敖玫君以較剛才還要跛的姿態走出房間,另外三個室友也不知是約定好了還是怎樣,竟同時都在今晚外宿不回來了。
她緩慢地將四人分租的三十餘坪公寓巡視了一遍,確定該關的窗戶關了,該鎖的門也都已經鎖上後,這才再跛著腳走回房,在彈簧床上坐下,開始緩慢地按摩起她左膝蓋的關節,那個在三年前車禍中留下來的後遺症。
時間過得可更快,轉眼竟已過了三年,原本還以為失去記憶是多麼天大的事,沒想到事實證明柴米油鹽比任何事都重要,因為如果她更想尋回那遺忘了一年的記憶,那麼她首先必須先留下命來。
一年的時間能做什麼?一年的時間能發生什麼事?一年的時間又能改變什麼?
以一般人來說,例如像她這樣的平凡人,一年的時間能做的事絕對是有限的,因為經濟因素的考量,她並沒有太多享受的權力,頂多在休閒假日時逛逛街、看看電影,偶爾走進一間咖啡店享受沁心的香味,便能算是無上的享受了。
對大多數人來說,人生總是一成不變的,生老病死再加上嫁娶、生子,大體上人生的變化跳脫不了這幾個既定的模式。
而對她來說,她也覺得自己就是那大多數人中的一個,如果她沒有那一段這失的記憶的話。
一年的時間能做什麼?一年的時間能發生什麼事?一年的時間又能改變什麼?
在她遺失記憶的一年時間裡,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方式償還了父母留下的債務,還安葬了父母、大哥,以致讓微胖的自己瘦得跟皮包骨一樣。
以前的她也許說不上胖,但也有近五十公斤的體重,沒想到一場車禍醒來後,她的體重竟不足四十。
十公斤的落差絕對不可能是一場車禍造就出來的,那麼惟一的答案就只能在她遺失的那一年中找尋了,可惜她什麼也想不起來。
醫生對於她的部份失憶症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道可能是她的心理因素,因為沒有理由全部的記憶都還在,獨獨少了那一年?
對於醫生那樣的說法其實她並不太能接受,因為她自認自己的承受力比任何人都高,如果哥哥的弱智、母親的肝癌,甚至於後來因弱智哥哥的玩火而燒死一家三口,以至於讓她肩上壓了上百萬的債務都不能擊倒她的話,那麼還有什麼事能打擊到使她寧願選擇遺忘?
沒有道理,但偏偏醫生找不出她失憶的原由,而她也始終想不起遺忘的那一年。
那一年中,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不禁搖了搖頭,不知道自己為何都已經決定順其自然了,這會竟又突然感傷了起來,都是這隻腳……不不不,應該說都是老天惹的禍才對,沒事幹麼要下雨呢?如果不下雨的話,她的腳也不會酸痛,她的腳不痛又怎會想起這些事呢?
懊惱地瞪了窗外一眼,她忍不住想著明天該如何去上班?腳痛再加上沒順風車可搭,唉,也許她真該聽室友蘭鈴的建議買輛二手車代步,至少在下雨天,她也不必忍著腳痛去擠公車。
唉,築暄呀築暄,你為什麼哪天不外宿,偏偏要選今晚呢?
我的順風車,你快回來吧。
祈禱了半天依然聽不到客廳大門開鎖的聲音,敖玫君死心的起身,一跛一跛的走向開飲機,以熱水將毛巾浸濕後再一跛一跛的走回床邊,將熱毛巾敷在膝蓋上,準備在最後一次的熱敷後睡覺。
其實只要天氣不變,不跑步,她走起路來就跟正常人一樣,幾乎看不出左腳曾經因車禍而差點殘廢。而因為小腿以上至大腿留著醜陋的疤痕,所以她從不穿裙子,除非必要,她才會以長裙應付所有大小場合。
公司內相處了一年以上的同事大多知道她的腳受過傷,但新來的可就難講了。
想到明天到公司可能又會引來新一批人員的側目,她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不過這樣也好,就讓那些莫名其妙拿她當眼中釘的小女生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一個跛了腳的女人對她們而言絕對是構不上任何威脅的,無論她的氣質多迷人,工作能力多強都一樣。
從來不曾為自己的跛腳自悲過,因為它能證實自己還活著,但是每每面對那些同情與嘲弄的眼光她就……
唉!算了,與其責怪別人不如反求諸己,她要及早習慣呀。
收拾起早已冷卻的毛巾,窩進被窩中,她誠心誠意的期盼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即使她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一來為了下雨天,二來為了腳痛,敖玫君要比平常早了半個小時出門,所以相對的也比平常早到辦公室。
遠東會計事務所內女人眾多,但位上層者一半以上為男人,而且個個穿金戴銀,身價不凡。
據敖玫君在此待了兩年多研究得來,這絕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結果。
不過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裡,沒有人會管你手上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只要有錢就好,所以事務所內的未婚男人便成了大多數女人爭相搶奪的目標。
其中前三名分別是歐昱峰、沉祥霖和江鴻文。
而令敖玫君覺得倒楣的是歐昱峰剛好是她上司,她又剛好是他的愛將,所以她會成為眾矢之的不是沒有原因的。
看!她才聽到身後歐昱峰辦公室的開門聲,那些恨不得將眼光化做利劍的視線又不約而同的朝她射了過來。
「玫君,這是『原力』的資產負債表和現金流量表,你看一下。」歐昱峰將兩疊滿是數位的報表放在她桌上。
「這是他們在台中公司的,台北的呢?」敖玫君迅速地翻看了一下,皺眉問。
「台北的沒在裡面嗎?」聽見她的疑問,歐昱峰一愣之後立刻傾身翻閱了一下。奇怪了,怎麼會沒有呢?
「怎麼了?」看見他蹙眉的表情,敖玫君關心的問。
「我記得他們有給我台北部份的。」
「真的嗎?」敖玫君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這種東西可不能亂掉。
「幫我找一下。」歐昱峰沒有回答她,停止了翻閱動作,然後從旁邊拉了張椅子挨著她坐下來。
敖玫君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已成為全辦公室女子的眾矢之的,但以公事為重的她已沒心思多想其他,低下頭認真的在那堆報表中尋找著資料。
也許對方將它們混雜了;也許它們列表時沒注意,把抬頭打錯了。她心裡想著。
「沒有。」
對,沒有。身旁歐昱峰的聲音讓敖玫君放棄了再翻一遍的動作,她微微地抬起頭看向身旁不住皺眉的上司。
「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
「會不會掉在車上了?」她問。
「你幫我到地下停車場的車上看看,我再到辦公室找找。」他當機立斷的說。
「好。」她迅速地點頭應聲。
不一會兒,轉身進入辦公室的歐昱峰已拿了車鑰匙交給她。
接過鑰匙,敖玫君推了下桌沿站起身,然後跛著腳一步步地朝大門外的電梯走去。
一心只想趕快下樓找資料的她並沒有在意到,當她跛著腳走過辦公室時,那些新進員工和工讀生們的眼睛是一雙張得比一雙大。
電梯降至地下室一樓,敖玫君很快地就找到歐昱峰的BMW愛車。
透明車窗內是一覽無遺的潔淨,很明顯的並沒有任何東西遺忘在車內,但敖玫君還是開了車門,很仔細地在裡面搜尋了一遍,就連後車箱都沒放過,而結果仍是令人失望的。
這邊沒有,那就要看歐昱峰那邊了,希望他有找到。
坐電梯回到辦公室,敖玫君本意是想直接走向歐昱峰的辦公室,然而辦公室內尷尬中隱含幸災樂禍的氣氛,卻在她推開公司大門的刹那間將她籠罩,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更別提舉步往前。
看著她的推門動作而匆忙回到座位,和特意避開她的眼神以及那些得意而微揚唇角的同事,一陣抵制不住的哀愁再度在心中蔓延,她微微地低下頭,一跛一跛的走向歐昱峰的辦公室。
「玫君,你來的正好,找到了。」歐昱峰一見她進門,立刻道。
「在哪裡?」撇開心中的哀愁,敖玫君提起精神問道。
「在『原力』,我漏拿了,剛與他們的會計部經理通過電話,東西在他那裡。」
「太好了,幸好不是弄丟了。」她一頓,「你要過去拿,還是對方會送過來?」因為「原力」的股票正準備要上市,而這幾天便是送審回,所以拖不得。
「你幫我跑一趟好不好?」歐昱峰皺眉說。
「啊?」她訝然的看著他。
「剛剛陳經理在電話中說他們總經理有些財務問題想請教我們,但我待會兒要開會根本就走不開,所以我想來想去也只有請你跑一趟了,畢竟這個案子除了我之外,就你最熟了。」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還能拒絕嗎?而且換個方向想,這不正好是讓她可以避開外頭尷尬氣氛的機會嗎?
「好,我待會兒出去將桌上的東西收一收後,立刻去一趟『原力』。」她點頭道。
「你動作最好快一些,因為對方已經派人過來接你了。」
敖玫君猛然皺了下眉頭。
「他們什麼時候會到?」歐昱峰看了一下手錶。
「五分鐘後。」
「該死的!」忍不住低咒一聲,敖玫君迅速地轉身回到座位,手忙腳亂的將先前做到一半的工作做好記號收起來,等她從「原力」回來之後再繼續吧。
當她大致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時,來接她的人也已經到了大門外,敖玫君根本沒時間去注意同事們對她跛足的側目,急忙交代鄰座的同事一些事之後,即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公司。
「原力」是間創立了六十餘年的中小型企業,三代傳承後,傳到了留美歸國的第三代許瑞鄰手上,並在他膽大心細有計劃的擴展後,成為今日股票未上市先轟動的搶手公司。
敖玫君隨著來接她的人走進「原力」在台北的公司,尚未來得及歇口氣,會計部陳經理已朝她迎面而來。
「敖小姐,要麻煩你了。」他笑容可掬的說。
「哪的話。」敖玫君回以客氣的一笑,「不知道你要我幫忙什麼?」
「這邊走好嗎?我們總經理已經在裡面等你了。」
點點頭,敖玫君走向來過許多次的小會議室。而身旁的陳經理卻訝然的瞠大了雙眼,無法抑制的脫口而出。
「敖小姐,你的腳……」
聞言,敖玫君的身形倏然一僵,她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陳經理。
「啊!對不起。」陳經理方正的臉上立時染上一抹紅,他先是道歉,接著卻又忍不住關心的問:「你的腳怎麼了?」
「三年前一場車禍的後遺症。」她輕扯了下唇角道。
「啊?!」陳經理看起來訝異極了。車禍後遺症?那先前她都……
「只有在下雨的時候,膝蓋才會隱隱作痛,走起路也才會跛。」似乎看出他心裡的疑問,她接著淡聲道。
「喔,那……」陳經理有些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正好一名職員從他身旁走過,他朝她攔身道:「倩如,麻煩你送四杯咖啡進小會議室好嗎?」
「好。」倩如說。
「那……」陳經理轉向她。
「我們快走吧,你剛剛不是說你們總經理正在等我嗎?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去接我,又讓你們等。」她說。
「不,是我們該謝謝你,謝謝你特地為我們走這一趟。」陳經理忙道,之後兩人不再多話,立刻朝小會議室走去。
「總經理,敖小姐到了。」推開小會議室大門,陳經理立刻朝裡頭的人報告。
坐在小會議室內正與背對門口而坐的男子講話的許瑞鄰抬起頭,並朝已有數面之緣的敖玫君咧嘴一笑,「又要麻煩你了,敖小姐。」他起身道。
「許總經理,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敖玫君才回答,就見坐在他前方的男子倏然由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雙背對著她的寬闊肩膀僵硬的像是隨時會崩坍一樣。
她微微地擰起眉頭,不確定心中那抹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驗宬我來替你介紹一下。」許瑞鄰對著他身前的男子說。
她看了一臉笑容可掬的許瑞鄰一眼,再轉向正以緩慢速度慢慢地轉而面向她的男子,天!這名男子……看著眼前這張充滿個性的臉,忽然之間,敖玫君就像是被閃電擊中一樣,驚顫之中一道強勁的電流倏然流過她的身體,在她來得及有所反應之前,又倏然抽離,然後她便像斷了線的傀儡娃娃般直線落地,迅速地墜入黑暗裡。
四年前這是一場惡夢,當她醒來之後,一切便將會像船過水無痕般的讓她遺忘。
如果……這真是一場惡夢的話。
敖玫君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被燒得面目全非,還奪走她在世上僅存的三名親人的房舍,一滴淚水也流不出來。
她不是無情,只是深刻的知道淚水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先是大哥的弱智,然後是媽媽的癌症,最後,也是現在,爸媽、大哥三人遺骸的安葬問題,家裡負債百萬的問題,以及眼前這間付之一炬,除了焦黑之外什麼也沒有的家的問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淚水解決不了的問題。
現在她該怎麼辦?為什麼老天不連她也一起帶走,獨留她一個人苟活在世有何意義,償債嗎?
「小玫、小玫。」
連續兩聲的呼喚讓茫茫然的敖玫君緩緩地轉過身來,只見平日對她家頗為照顧的林媽媽正站在距她約有兩步之遙的地方,以一臉不太自在的神情望著她。
她是想來安慰自己的吧?
「你要節哀。」
嘴角牽動了一下,敖玫君想對她說聲謝謝,但緊閉已超過二十四小時的嘴巴卻是怎樣也打不開。
「人死不能複生,我想你爸媽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難過。」
她低下頭微微地點了一下,感覺淚水逐漸由眼底湧出。比起那些因這場火災而害怕爸爸倒會的鄰居們,林媽媽這番溫柔的安慰無非像記強心針般,讓她對這世上還留有依戀。也許,她可以在林媽媽家借住幾宿,直到她找到新住所之後?
「小玫……咳,有件事……嗯,林媽媽想跟你說。」
耳邊欲言又止的語句讓她緩緩地抬起頭,只見原本望著她的林媽媽以不自在的動作迅速地避開了她的視線。心不由自主的悸動了一下。
「你知道林媽媽有個兒子在美國讀書,叫晃誠,你還記得他嗎?」
她記得,但是林媽媽為什麼突然對她提起這件事?
「月初的時候他打電話回家,告訴我他與室友處的不好,想搬出去一個人住。」說到這兒,林媽媽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其實為了這件事,上個星期我已經跟你爸說我要標這次的會,可是……」
用不著再聽下去,敖玫君已經知道林媽媽想說什麼了。她真是愚蠢,竟然以為她會與眾不同,哈哈哈!「小玫,林媽媽並不是在跟你討錢,只是這個互助會……」
「我會替我爸扛起來的。」
「不!」她忙道,「我的意思是……呃,事實上是大家的意思,改由我來當會首收錢,而你只要繼續支付你爸那份死會的錢就行了。」
擔心她會卷款潛逃嗎?
「我知道了。」她悲哀的輕聲道。她早該知道在世上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而她絕對沒有那個福份能碰到後者。
「小玫--」
「林媽媽還有什麼事嗎?」她冷淡的問。
「你這幾天都住哪?」
住哪?
警察局、殯儀館,除此之外,難道會有棟別墅讓她住?
「朋友家。」她說。
「那……你可不可以將你朋友的電話給林媽媽?」
擔心她會跑掉嗎?
「對不起,林媽媽,我朋友租的房子裡沒有電話,等我找到住所之後,我再把我的電話告訴你可以嗎?」她說道。
「呃,那……」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兒?」
一個突如其來的粗啞嗓音打斷了林媽媽的話,只見林媽媽一抬頭,臉上霍然出現了害怕的神色,腳步更是踉蹌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敖玫君緩慢地轉身,一個身材魁梧,滿口檳榔,一看就不是什麼正派人士事實上應該說是黑道人士的男子,正站在距離她三步之遠的地方,以半眯著眼緊盯著她。
「你就是敖省文的女兒?」他又再問了一次。
或許心寒了無數次之後心已死,面對這無疑是黑社會份子的男人,敖玫君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
點了點頭,她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對方問:「有事嗎?」
男人一句話也沒說,筆直的走到她面前,然後將手伸進外套內掏了張摺了數摺的紙張,攤開在她眼前。
那是一張白紙黑字的借款單,金額高達兩百萬,而借款人下方赫然填上了「敖省文」三個字。
「這上頭簽名的筆跡你可認得?」
「認得。」那是爸爸的字。敖玫君將視線由紙張上移到男人的臉上。
「父債子還,這句話你聽過吧?」男人側頭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檳榔汁後,不懷好意的對她挑著眉頭說。
「我身上沒有錢。」敖玫君對他敘述事實,但下一秒鐘她的下巴便像是要被扯離般的讓人緊緊的攫住抬起。
「幹,沒錢就不必還了嗎?你當老子是什麼?散財童子呀!」
敖玫君始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而他似乎也發現了她的與眾不同,她竟然完全不怕他?他挑了挑眉頭,冷冷地撤了下唇角。
「哼,你膽子倒是不小嘛。」
敖玫君很想笑,其實她的膽子一點也不大,只是麻木了,所以才感受不到害怕。
看著面無表情的她一會兒,他突然將臉靠近她,認真的盯視了她的臉半晌後,又將距離拉遠,改而將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品頭論足了一番。
「你長得不賴嘛。」他嘖聲道,「既然沒錢,那就用你的身體來還吧。」
身後的林媽媽聞言,不禁倒抽了口氣,好像被逼賣身的人是她而不是敖玫君。
「可以呀。」
敖玫君聽到自己如此說,而幾乎在同一瞬間,她身後變得更加尖銳的抽氣聲再度響了起來,至於眼前照理來說應該眉開眼笑的男人卻瞠大雙眼,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可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
敖玫君終於讓嘴角扯出一抹笑,這個男人真有趣,既然是在逼良為娼,卻又在她點頭之際像要叫她改變主意一樣。不過他的好意她心領了。
「我也不是。」她說。
一個月三萬元的死會,再加上她個人的生活所需,以及爸、媽和哥哥三人急待處理的後事,和現在這個從天而降的兩百萬借款--即使沒有期限的壓力,光是利息就能壓死她。
算了!反正這世上已沒有任何一個她在乎,或者是在乎她的人,管她是去做酒女或妓女也沒人會在乎,最重要的是她還能清債務,不是嗎?
「好,有膽量,我喜歡。」瞪了她半晌,男人倏然放開她下巴,大聲笑道。
她直視著他。
「走吧。」那男人冷冷說道。
她毫無異議的舉步,跟著他走。
「小玫。」
身後的呼喚讓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她緩慢地回頭,望向一臉說不出是擔心還是關心的林媽媽。那張慈愛的臉是那麼的熟悉,但是她卻忘不了林媽媽剛剛所說的那些令她心寒的話。
「林媽媽,我會將每個月的會錢寄給你,不會賴債的。」她淡道。
「我不是……」
「謝謝你這幾年來對我家的幫助,再見。」她打斷林媽媽的話,絕然的說完之後,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她知道,這裡再也沒有可以讓她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玥•戀黎 2009-12-9 21:26
第二章
那男人叫做文森,是地下錢莊的打手之一,也是錢莊老闆的拜把兄弟,所以權力不小。
而當敖玫君在跟著他走的那一刻起,她便對希望絕了緣,並認命的準備接受未來賣身又賣笑的生活,然而出乎意料的,因為欣賞她的無懼,文森竟給了她擁有拒絕賣身的權力,進而讓她成為酒店裡惟一的「清倌」,亦是最受歡迎的舞小姐。
為了得到她委身的青睞,男人和鈔票猶如雪片般飛來,讓她在半年內便已償還積欠錢莊五分之一的債款一百萬。
而以她水漲船高的身價,最遲兩年,她相信自己就能將身上所有的負債都還清。
從小的生活環境讓她學會如何在認命中求生存,所以她沒有絲毫的怨天尤人,不僅認命的在酒店裡做個舞小姐,也同時認真的想在最短時間內還清債務,還自己自由。
一切幾乎都在她的預料之中,直到她在酒店上班的第六個月,他突然闖進了她的生活。
那一天,酒店內依然如往常般生意興隆,而她也是生張熟魏的一會兒由A座換到B座,一會兒又由B座換到C座,忙得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在酒店內,一桌桌紅男綠女、酒酣耳熱之中,他就這麼突兀而且孤獨的坐在人群中,讓連喘口氣都差點沒時間的她不得不去注意到他。
每次在她換台間,她都可以看到他拒退前去與他搭訕的女人,然後獨飲。
他的長相不能說是帥,但卻是絕對的性格。他有一雙濃眉與利眼,挺直的鼻樑,薄而感性的唇和方正的下巴。
在他身上沒有她最常見到的商人銅臭味,也沒有一般前來尋花問柳的男人的流氣,相反的,她卻在他身上看到酒店上班的人們所最害怕的氣息,那種執法人員才有的嚴峻與剛毅。
話雖如此,他不凡的外表依然深深地吸引著每一位舞小姐的目光,以至於在他未掏出刑警證之前,人人都不想放棄與他搭訕的機會,畢竟與其陪一個其貌不揚的臭老頭,誰不希望身旁坐的是位年輕的酷哥呢?
敖玫君當然也不例外。
「一個人喝酒不會太無聊?」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道。
「走開。」男人開口。
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呀,她可是「水中花」裡最搶手的舞小姐耶!敖玫君挑了挑眉頭,坐進他身旁的座位。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借酒澆愁愁更愁?」她托著香腮好奇的盯著他的側面道。
「我再說一次,走開。」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說。
「來這種地方喝酒,不就是希望能有個發洩的聽眾嗎?」
男人默不作聲,讓敖玫君以為他已默認了她的存在,沒想到在下一秒鐘,他卻突然伸手攔住了途經他身邊的侍者。
「對不起,麻煩請你們經理過來。」他說。
侍者訝異地看向敖玫君,只見她對自己搖搖頭,又揮了揮手,意指別理他,我會處理。
「事業、愛情與家庭,我猜讓你心煩的應該是其中之一吧?」侍者離去後,敖玫君再次開口道。
男人依舊對她不理不采,視若無人。
「我猜應該不是事業。」
因為以他給她的感覺,他絕對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而如果讓他心煩的是事業的話,與其坐在這裡喝悶酒,他絕對會選擇坐在辦公室裡奮戰不懈,哪怕機會只有那麼一點點。
「而家庭嘛……」她看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指,連戒痕都沒有。「我猜也不是為這樁,那麼就只剩下愛情了,你在為愛情煩惱對不對?」
當心事被一個你不願意告之的多事者說穿了,那心情絕對是惱怒的。
易驗宬霍然轉頭瞪向這名不知進退的女子,卻在瞬間被眼前這張極為相似的臉孔驚得說不出話,一時之間只能目瞪口呆的盯著她。
「怎麼了,被我的美貌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感受到他的異樣,敖玫君笑問道。在酒店上班第一件要學的功課便是臉皮要厚,在此待了半年多的她當然不會忘了修這門課。
只是長得像而已,她們的聲音與氣質相差太多,況且眼前的女人只是個生張熟魏的酒女,而她卻是書香世家裡的一朵清蓮,唉,真的差太多了。
易驗宬收回目光,再度舉杯將酒灌下肚,然後在他想為自己倒酒的同時,卻發現桌面上剩下的半瓶酒不翼而飛。他看向她,酒瓶在她手上。
「雖然你酒喝得愈多,對店裡的生意是愈有利,不過基於良心問題,我還是得提醒你喝酒有害身體。」她認真的說。
「你對每一個上門來喝酒的客人都會來這麼一句?」一絲嘲諷從他嘴角泛開,他問她。
敖玫君搖了搖頭,又看了四周一眼。「你應該知道,到此處來的客人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好不容易讓你們碰到一個醉翁之意在酒而不在你們身上的客人,你們就不甘寂寞的頻頻想倒貼過來?」他嘲弄道。
「也許吧。」敖玫君聳肩,做個舞女,她早把什麼自尊、面子這類沒用的東西丟到太平洋裡去了,並不在意他的嘲諷。
她這番毫不否認,甚至可說是承認的回答,讓易驗宬有些意外的轉向她。
怎麼她不像一般厚顏無恥的女人,在聽到這樣的話後會嬌嗲的罵句討厭或死相,然後加倍不要臉的繼續纏著他;或者,端著那令他懷疑她會有的自尊轉身便走?
「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竟讓你看得目不轉睛。」她微笑道。
他將目光拉了回來,想舉杯就口,卻發現杯子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都是空的。
「把酒還我。」他對她說。
「你應該知道喝酒並不能解決事情。」她替他斟了半杯。
「不喝就解決的了?」他仰頭,一口就將半杯酒解決掉。
「不一定,如果你把用來喝酒的時間將你的煩惱說出來的話,說不定我們能一起找出個解決的辦法。」她又替他倒了些酒,這次只及酒杯的三分之一。
「會有什麼辦法?她的學校都已經申請下來,機票也都訂好了,才告訴我她要出國進修,你說還有什麼辦法留住她?」他同樣再次將酒仰盡。
不用問,這個她一定是他的女朋友。
「她要到哪兒讀書?」
「紐約。」
「要去多久?」
「兩年。」
「那麼你之所以不想讓她去,是因為你擔心她會移情別戀?」
把弄著酒杯的手突然停頓了下來,易驗宬面無表情的瞪著手中的空酒杯。
為什麼不想讓她去?擔心她會移情別戀?
不,並不是這個原因。以他對她的瞭解,不管是兩年或五年,她都絕對不可能會移情別戀。
不是因為他太有信心,而是因為他深信男人之於她,是永遠抵不過書本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麼他的問題在哪?
問題就在她愛念書的興趣上。
交往了三年,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遠都及不上書本對她的重要,不過因為她原本就是個學生,所以他可以忍耐。
然而交往了三年,他也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大學畢業,他以為可以真正的擁有她之後,她卻連說一聲都沒有,便逕自決定要出國留學,這實在讓他非常的生氣。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
其實生氣只是一時的、短暫的,在她我行我素後即將產生的問題,才是他真正煩惱的。
他愛她,想珍愛她,更想天天看得到她、抱得到她,以前她還是大學生的時候,不時橫亙在兩人間的考試、報告、功課已經讓他覺得自己夠委屈了,現在她卻要與他分隔兩地,連面都見不到,他怎麼忍受的了?
距離,永遠是愛情最大的敵人。
兩年或許並不長,他勉為其難可以逼自己等她,然而以她念書成癡的性子,誰也不能保證兩年後她會不會繼續攻讀博士?
這樣下去,她究竟要他等多久?
「也許你們可以先訂個婚,等兩年後她學成歸國……」
「那並不是我要的,你根本不瞭解。」他打斷她說。
他要的是她能待在他身邊一輩子,如果她真的那麼愛讀書的話,可以選在國內,他願意屈居第二位,然而她為什麼一定要選擇與他相距半個地球之遠的國外呢?甚至於與他商量都沒有便私下決定。
對她而言,他到底算什麼呢?這幾天他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愛他嗎?曾想過要與他共組家庭嗎?
還是,對她而言,他依然只是當初她為了想嘗試人生所謂的戀愛,才答應交往的一名異性而已?
想來還真可笑,以他的條件,有多少名媛淑女對他趨之若鶩,然而他卻偏偏只對她鍾情,一個小他七歲的小女孩。
這真是命中註定嗎?註定他這一生中永遠得為她守候?
「我本來就不瞭解,所以才希望你能告訴我呀。你要什麼?」敖玫君問。
在這半年多的日子裡,就她雙眼所見、雙耳所聽,男人想向女人要的東西不外乎是可以滿足他們性欲的身體,他也是嗎?所以無法忍受女友離開他出國讀書?
易驗宬慢慢地轉頭望向她,三分醉意的雙眼寫著明顯的茫然。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但是令他較懷疑的是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嗎?
望著眼前與她有著八分相似的臉孔,他突然有一股衝動。
「這裡有帶出場的制度吧?」他問。
敖玫君瞬間愕然的瞠大雙眼,他該不會是想要自暴自棄吧?但下一秒,她忽又皺起眉頭,在心裡下口決了這個想法。雖然他們並不相識,同席而坐也不過是十分鐘前的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並不是那樣的人。
「有。」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回道,接著則純粹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而問:「你問這個問題,不會是想帶我出場吧?」
「沒錯。」
敖玫君張口結舌的瞪著他。她看錯人了嗎?
「不過今天的時間太晚了,明天吧。」
嗄?什麼意思?
「你通常幾點開始上班?我明天來接你時需要跟誰交涉,或者只要你點頭即可?另外,我並不能確定明晚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所以我想包下你明天一整晚的時間,不知道……」
「等……等……等一下!」敖玫君被他這一連串的話給嚇傻了。
「怎麼了?」
她皺緊眉頭。「我好像並沒有答應要跟你出場,事實上,我從不陪任何客人出場,所以…… 」
「玫瑰。」易驗宬忽然念道。
敖玫君看著他。
「原來你就是玫瑰。」他恍然大悟的說。
敖玫君忍不住輕挑了下眉頭,猜想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看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我的計畫甚至於都還沒說出來,就已經胎死腹中,這怎會是巧合呢?哈哈。」他自嘲的低笑道,然後伸手拿起她桌前的酒,斟滿杯後一仰而盡。
「你有什麼計畫,說來聽聽好不好?」再度將酒瓶握在手中,敖玫君說。
「說了又如何?能改變什麼?」
他本想包她出場幫忙演出戲,怎知她竟是這酒國裡出了名,不陪客人出場的「清官」,少了女主角,他的戲還演個屁!
「把酒還給我。」
「你不說說看又怎麼知道它不能改變什麼。」她盯著他說,手依然緊握著酒瓶。
「把酒還我。」
看著他,敖玫君略微思考了一下。
「如果我說我答應陪你出場呢,你是不是願意把計畫告訴我?」她問。
易驗宬慢慢地將視線由她手上的酒瓶移到她臉上。
「沒有理由。」他皺眉。
「什麼理由?」
「為我打破你的執著。」
「你又怎麼知道那是我的執著?也許那只是我用來自抬身價的手段而已。」
他搖頭,一雙略帶醉意的眼睛忽然間銳利了起來。「我們甚至從頭到尾都還沒談到價碼的問題。」他緊盯著她。敖玫君聳了聳肩。「就當是緣份吧。」她說。
緣份?他懷疑地看著她。
「別再考慮了,要不然待會兒我反悔後,得不償失的人可是你喔。」她催促道。
易驗宬又思索了三秒。
「好,我告訴你。」他毅然決然的說。
計畫很簡單,就是想利用她來刺激他的女朋友,讓她醒悟她對他的愛有多麼的深,進而取消離開他去留學的念頭。
當然,他之所以堅持戲中女主角非她不可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她和他女朋友太神似了,因此他會變心去愛上她也絕非無道理可尋的。
換句話說,找上她完全是為了讓這齣戲的可信度提高罷了。
而為了提升可信度,計畫實行的時間從隔天向後延了一個星期,而這一個星期間,為了培養兩人間的默契,他們倆幾乎天天見面。
一個星期的時間匆匆流過,終於到了開演的那天晚上。依照計畫,他在七點時分來到水中花,在眾人瞠目結舌的驚愕中將她帶出場。接著,他買了套戲服讓她換上,而她順勢卸下臉上的濃妝,恢復她許久不曾示人的自我面貌。
或許她在化妝前與化妝後擁有兩種面貌,以至於在她卸完妝之後,他竟瞠目結舌的瞪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
「怎麼了,是不是我卸完妝之後變得不像了?那我去把它畫回去好了。」她說完轉身要走。
「等一下。」他倏然將她拉住。
敖玫君轉頭看著他。
「沒關係,這樣就好了。」他鬆開她說。
「如果真的變得不像了,我可以去把它畫回去的。」
「不,這樣比較適合。」他盯著她的臉道。
「是嗎?我也是這樣覺得才把妝卸掉,總不能讓你的女朋友濃妝豔抹吧。」她笑道。
而他卻不發一言的始終盯著她的臉。
易驗宬實在沒想到不化妝的她會是那麼的靈氣逼人,她明明就是名賣笑的舞小姐不是嗎?怎會……也許墮落風塵的她是另有苦衷的。
「怎麼了?」逐漸感到不對勁,她收起臉上的笑容問道。
他又盯了她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我們走吧。」他說。
來到他坐落在高級住宅區的住處大門前,她盯著房外那雙女用皮鞋,心情不由得開始緊張了起來。
「小蓉已經來了。」他說。
不說她也知道。
「你還記得我們的計畫,包括我屋內的擺設?你必須做出非常熟悉,而且常來這兒的樣子。」他提醒道。
她點頭。
「準備好了嗎?」他看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後點頭。「走吧。」
鑰匙以熟練的姿態插入鎖孔中,卡的一聲,鐵門應聲而開。在推開門的前一秒,他側過頭,伸手握住她的手才推門而入。
夏郁蓉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全副精神都灌注在她手裡抱著的那一本書上,絲毫沒發現他們的到來。
敖玫君看了看沙發上的她,又瞄了瞄身旁的他,鐵青的臉、咬緊的牙關和那一雙寫滿了生氣與濃濃失望的眼。
不發一語,他拉著敖玫君走到夏郁蓉面前。
「你來了。」他對她說。
聽到他的聲音,夏郁蓉訝然的抬起頭來。
「你回來了。」她說道,隨即看到他身旁的她,以及他們牽手的親密姿態,她的眼裡不禁浮現出一絲懷疑。
「小玫,去泡三杯咖啡來好嗎?」易驗宬輕聲地對敖玫君說,一雙眼卻緊盯在夏郁蓉臉上,想找出一點嫉妒的色彩。
敖玫君點了點頭,轉過身像是來過這裡千百遍一樣,正確無誤的走到置放咖啡,以及其他用具的置納櫃前。
「驗宬,你的咖啡快沒了,下回出門時記得要買,或者我去幫你買?」她自然的說。
「待會兒我送你回家時,再提醒我。」他交代。
「好。」她微笑應聲,默契十足,然後轉身沒入廚房內燒開水。
夏郁蓉慢慢地收回視線,看向他。
「你一定很好奇她是誰,以及我今天找你來的目的吧?」易驗宬不動聲色的望著她說。
「你想分手對不對?」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後,她冷冷的開口。
「我並沒有這樣說。」易驗宬強迫自己冷靜的看著她。
「但是你心裡卻是這麼想。」
他沉默的看著她,不太相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景象,為什麼眼前都已經擺明他的變心了,她竟還能如此冷靜,毫無傷心或生氣狀?
她在強持鎮定嗎?為什麼他看不出來?
「你不生氣嗎?」他再也忍不住的問道。
她沉默著沒有回答,而臉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哀樂。
「你難道沒有發現她其實跟你長得有幾分神似?或許我之所以會選擇和她交往,是移情作用,因為你選擇了離開,而她卻願意永遠地陪在我身邊。」
「真是這樣嗎?」她沉默了一會兒,方抬頭看他。
「如果是,你會願意為我取消出國留學的計畫嗎?」
她稍微考慮了幾秒鐘,然後誠實的搖頭。
「不會。」她說,留學一直是她多年來的夢想,她不想為任何人改變它。
瞪著她堅決的臉龐,易驗宬瞬間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了他的掌心,他卻毫無痛感。
「抱歉,讓你久等了。」
敖玫君在此時端了三杯香濃的咖啡走進客廳,她將託盤放在茶幾上,先遞了一杯給夏郁蓉,然後拿起另外一杯端到易驗宬面前
「喏,不加奶精,兩匙糖對不對?」她親昵的朝他微笑說。
易驗宬接過咖啡後並沒有馬上喝,即一把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然後故做親密的在她臉頰上親上一記。
「對,這是獎賞。」他寵聲道,同時終於看到夏郁蓉端起咖啡的手顫抖了一下。
看來她並不如外表這般冷靜。霎時他心中有抹得意。
「來,我替你介紹,這位是夏郁蓉,我女朋友敖玫君。」他圈著敖玫君說。
「很高興認識你。」敖玫君依照計畫親切的道,「我聽驗宬說,你是他遠房的親戚,這次單身北上找工作,不知道你想找哪類性質的工作,或許我幫得上忙。」
夏郁蓉訝異地看向他,似乎不相信他會撒這種謊。
其實這是他特地為她留的一個機會,如果她會氣的當面拆穿這個謊言的話,那便表示她心裡有他,對他的背叛才會生恨。然而--
「不,謝謝你,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她客氣的回答。
「是嗎?若需要幫忙,請別客氣。」感覺圈在腰間的手臂在一瞬間將她勒緊,敖玫君強忍著皺眉的衝動,繼續微笑道。
「小玫說的沒錯,既然我們是親戚就別客氣,至於小玫,反正她也快要嫁給我了,算起來也是你的親戚,所以別擔心會麻煩她。」他倏然開口說。
「你……你們要結婚了?」夏郁蓉似乎被嚇了好大一跳,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沒錯,就在下星期一。」他看著她說。
那天也是她出國的日子,如果她真的還有一絲絲愛他,她一定會放棄出國而跑去阻止他結婚,他要賭。
「是……是嗎?那……恭喜了。」
「你--」真是該死!
易驗宬差一點朝她狂吼而出,但在千鈞一髮之際還是強忍了下來,如果現在就認輸似乎太快了。他瞪著她。
「如果你有空,非常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敖玫君適時的開口道。
夏郁蓉沉默半晌後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對不起,我還有些事要做,所以想先告辭了。」
她低著頭說。
「需不需要叫驗宬開車送你?」
「不用了。」
「那……」她瞄了他一眼,「你自己小心點。」
夏郁蓉低著頭又點了下頭,然後毫不遲疑的走出大門離去,這其間,她沒有再看向他,一眼都沒有。
而敖玫君卻知道,其實他們倆是相愛的。
玥•戀黎 2009-12-9 21:26
第三章
相愛的兩人一定能有美滿的結局嗎?雖然不見得,但是敖玫君一直以為易驗宬和夏郁蓉兩人會有好的結局,畢竟他們倆的愛意是如此的明顯,而且外表又是如此的相配。
然而,她卻忘了女主角對讀書的執著,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夏郁蓉並未如她所預期的回頭找他,所以第二場戲在事隔一個星期後,不得不搬上台來演。
在法院的公證廳外,敖玫君擰著眉頭看著身旁面無表情,甚至可說是冷漠至極的易驗宬。
「真的要這樣做嗎?」她問。
「你想打退堂鼓?別忘了酬勞要過了今天才拿得到。」
眉頭在瞬間皺得緊密,敖玫君沒由來的一陣怒氣。
「從頭到尾我有跟你談過酬勞的事嗎?也許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把你當做朋友的在幫忙,結果卻……」說著,她忽然住嘴,「算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對不起。」
就在她走了三步時,身後突然傳來他後悔的道歉聲,使敖玫君遲疑地停下腳步。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他頓了一下,「可不可以請你繼續陪我演完這場戲?」
「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她緩緩地轉身面向他問。
他蹙緊眉頭。「誰說的?」
「你的壞心情說的。」
他在瞬間抿緊了嘴巴。
看著他,敖玫君忽然輕嘆了一口氣,走回他身邊。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上輩子欠他的吧,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無法忍受他失意的樣子,總是不能自己的想幫助他,即使她已自身難保。
「算了,」她說,「你要我怎麼做?」
「為什麼你要這樣幫我?」看了她半晌,易驗宬不由自主的衝口問道。
敖玫君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緣份吧。」一會兒之後,她聳肩道。「不過換句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又怎麼知道事後我不會向你索求什麼報答。」
「如果我剛剛沒叫住你,你早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啊,對了,他不說她倒差點忘了她原本是要走的,走之前還說了什麼從頭到尾都沒跟他談過酬勞的話。唉,真傷腦筋,如果事後他更拿酬勞來答謝她的話,她是收或不收呢?
「不過如果你事後真向我索求什麼的話,我也絕無怨言。」他接著說。
「這可是你說的。」雖然從未想過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報酬,不過聽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她忍不住想戲弄他一下。「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許呢?」她瞅著他問。
「如果你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說。其實他也知道她在開玩笑。
「呦,說得這麼簡單,難道你忘了你的小蓉了!」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敖玫君忍不住偷偷地覷了他一眼。
「對不起。」她小聲的說。
他苦苦的一笑。「如果她待會兒沒出現,我娶誰不都一樣嗎?」
她緊皺起眉頭。「天涯何處無芳草。」
「但我只單戀那枝花。」
刹那間,心無來由的悸動了一下,敖玫君第一次羨慕起夏郁蓉,如果有個男人像他這般深愛她……
唉,她在做什麼白日夢?從酒店裡出來的女人,即使身體仍是清白,也躲不過社會道德加諸在她身上的束縛。對愛情,她早已沒有任何憧憬或者說她早已沒有任何憧憬的資格了。
「你要我怎麼做?」她甩開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問他。
「陪我進公證廳。」
「嗄?!」進去裡頭的不都是準備結婚的新人嗎?他們倆算什麼?
「我想睹一賭。」
什麼意思?
「如果她真的在乎或者愛我的話,她一定會出面阻止。」
「如果她沒出現呢?」皺著眉頭,敖玫君無法控制的衝口問道。
他眼一沉,表情一黯。「那麼我娶誰也就沒差了。」
「你沒差,我有差!」呆愕了一下,敖玫君倏然怒道。「你想放棄未來的幸福是你家的事,憑什麼要拖我下水,要我陪你一起放棄?」
事實上她之所以生氣,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因為幸福對她而言早已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但是他不一樣,沒有道理為一次的失戀而陪上自己終身的幸福。
「你不願意嫁給我?」
她是沒有資格,而不是不願--
老天!她在想什麼?不是不願意,那就是表示願意嘍?
敖玫君愕然瞠大雙眼的看著他,難道說她在無意間喜歡上他了,所以她才會為他破例,並不住的為他著想?
是了,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她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著,不僅破天荒的拋下那些她賴以為生的金主、老客戶,還主動的想替他分憂解勞,更破例為他出場,任性的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拋下手邊所有的事陪他,還有在他自暴自棄時鼓勵他、幫助他、激勵他。
老天!這會不會太諷刺了,她明明喜歡,他卻又還拚命的想幫他贏回他的愛情。難道說她這一生中,註定了只能為別人而活,永遠只能當個沉默的付出者?
不,她也想為自己而活,也想感受那份付出之後收穫的喜悅,她--
她要試試!
眼底驀然畫過一抹堅決的光芒,敖玫君深吸一口氣後直視著易驗宬的雙眼。
「不是我不願,而是你真的敢娶我嗎?你可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債務,而且娶一個酒國名花,你不怕有人非議嗎?」她說。
「你負債多少?」
「酒店四百多萬,還有半年到期每個月三萬的死會。」她挑眉,忍不住以嘲諷的口吻回答。
其實這半年來有不少客人說過要替她贖身,卻都在聽到她的「身價」之後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再提起。
「那我還付得起。」
「嗄?!」
「至於非議,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
敖玫君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債務沒有問題,非議又不是問題,那麼還會有什麼問題呢?敖玫君呆呆地搖了搖頭。
「那好,待會兒我們進公證廳,如果……」他的眼神倏然一沉的轉向它處,臉上表情也變得冷硬無情,「如果她沒出現,我們就結婚吧。」
心措防不及的被他冷硬無情的表情與聲音凍了一下,敖玫君明知道自己對他而言,跟路人甲乙沒什麼差別,但是她還是想自私一下,更想賭一下,反正她的人生應該不會比現在更糟。
「好。」她毅然說道。
同一時間,公證廳的大門打了開來,會場服務人員揚聲請新人們入場,公證儀式即將開始。
語畢,身邊的准新人們一對對歡喜入場,只有他們動也不動,像腳生了根般的站在原地。她靜靜地看著他,而他則面無表情的望向外頭,等待那最後一線生機。
「對不起,請問兩位也是來公證的嗎?」
服務人員的詢問聲打斷了他像是要永無止境等待的眺望,他轉頭看向服務人員,而她則始終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掙扎在希望與不希望他能改變主意的衝突中。
她真該為了自己的自私而枉顧他的幸福嗎?
「我們正準備要進去。」
她聽到他這樣回答服務人員,接著便筆直的朝公證廳入口走去。
來不及反悔了,她若現在反悔也只有讓他丟臉而已,更何況他一定不會允許她壞了他的計畫。
戲還沒演完,夏郁蓉也許會在千鈞一髮之際出現,她是愛他的不是嗎?那麼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娶別人。
只是到時候,她情何以堪?
這是一場兩人賭局,註定了會有輸贏的結果,只是贏者是誰?輸者又是誰?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確定。
深吸一口氣,敖玫君默然不語的尾隨其後走入了公證廳,亦走入了她不明的未來。
那場賭局到底誰輸誰嬴?其實只要問夏郁蓉最後到底有沒有出現?便可知道一切。
然而,夏郁蓉並沒有出現,但是敖玫君也不算是贏家,因為這場賭局的結果是雙輸。
正確來說,易驗宬輸了,但她也沒有贏。原因不是他反悔了沒娶她,而是因為一場車禍,一場老天為了懲罰她的自私而給的車禍,懲罰她覬覦一份不屬於她的幸福。
他輸了他的愛情,而她卻輸了她的一生。
敖玫君靜靜地坐在窗前,哀傷地望著窗外的景致。她的手無意識的輕撫著覆在雙膝上的毛毯,而毛毯下是一雙早已失去了所有知覺的腿。
那一天,隨著公證儀式的進行,易驗宬的臉色也愈發無情,因為他們都知道夏郁蓉肯定已經放棄了她和他的愛情,不然她早已出現了。
而從公證儀式開始到結束,他始終不發一語,但敖玫君知道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靜,所以在走出公證廳之後,即使他早已忘了她的存在,她卻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生怕他會發生什麼意外。
也許是她的第六感靈驗了,也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所註定的,一輛紅燈右轉的轎車就這麼措手不及的向他們撞來,而就在那生死一瞬間的時間裡卻只來得及讓她用力將他推離車道,然後在一個巨大的撞擊之後,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躺在醫院的她雙腳已經癱瘓了。
敖玫君輕嘆了一口氣,將視線由窗外收了回來,凝視著蓋了毛毯的雙腿。
這是她的懲罰,所以她一點也不想怨天尤人,然而這一切對易驗宬而言是多麼的不公平。
娶了一個不愛的她就算了,還得替她償還數百萬的債務,以及照顧變得殘廢的她,這一切對他而言是多麼的不公平,然而他卻一句怨言也沒有。
可是,即使她是為了救他而變成殘廢也不該無怨無悔呀!
不過,她仍是後悔了,在知道自己的雙腿癱瘓之後,她後悔不該自私的覬覦那不屬於自己的幸福,以至於現在連想腳踏實地都不能。
這是她的報應。
她真的後悔了,每次看到他盡責的照顧她,回頭卻抱著夏郁蓉的照片發呆,她莫不承受著一次又一次蝕心的痛苦,她更後悔當初在離開醫院時,沒堅持不必他照顧與負責,以致現在才會如此痛不欲生。
這是她的懲罰,但卻不該是他的。
她該離開他的,即使他不允許也一樣,可是她偏偏捨不得,捨不得他那張充滿個性的臉;捨不得他照顧她時雙手的溫柔;更捨不得他凝視夏郁蓉照片時深情的姿態即使那也令她痛不欲生又嫉妒不已。
她是多麼希望他也能用那種深情的目光看她,即使僅有一眼也好。
敖玫君突然苦澀的一笑,他愛的人又不是她,他又怎會以那種深情的目光看她呢?她真是瘋了,竟然大白天的還在做夢。
思緒在刹那之間突然卡了一下,敖玫君眨了眨眼,看了看窗外又望向鑲了面鏡子的牆,鏡中氣色羸弱,雖稍嫌瘦削卻依然稱得上美女的女人正回望著她。
做夢……
如果她真的是在做夢的話,不也有一句話叫做美夢成真嗎?
鏡中女人對她眨了眨眼,臉上迷亂的表情似乎在拚命的找尋出路。
既然改變不了過去的事實,那麼未來呢?
未來並不是不可改的吧?至少她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試試看又怎會知道未來不可改呢?
對,與其聽天由命,每天過著自艾自憐的日子,她為什麼不嘗試讓他愛上她呢?雖然在心底他是深愛著夏郁蓉的,但是他們倆都已經是夫妻了,人家說日久生情,她並非註定都得要當輸的一方,也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不是嗎?
鏡中女人忽然閉上雙眼,在她再次睜開眼後,堅定的光芒出現在直視著她的雙眼中。
她決定了,她要讓他愛上她,她要與他做一對正常的夫妻,名副其實而非只是掛名的義務夫妻!
太陽西下,正是倦鳥歸巢的時間。
敖玫君一邊輕哼著小曲,一邊在廚房忙碌著,陣陣飯菜香隨著她手上的鍋鏟在鍋內翻動的聲音傳遍屋內每一個角落。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與他在空間改建上的幫助,除了雙腳依然不能行走之外,現在的她幾乎就跟正常人一樣食衣住行都能靠自己打理,不再需要麻煩到他。
對於她積極進取的改變,雖然他未曾給予過正面的肯定,但是只需要從他日益增多的笑容便可知道,其實他是很高興的。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親手做了桌菜給他吃時,他臉上驚訝的神情。當他讚嘆她的好手藝時,她覺得自己的心簡直要飛上天。而當他在得知她是如何靠著輪椅做菜,又將它們一一搬上桌之後,他皺著眉要她以後別這麼辛苦,以及不住重複的告訴她要小心些的關心,語詞更讓她猶如在瞬間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樣。
他是真的在關心她耶,不是責任,也不是義務,而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關懷,她能感覺得到。
所以自那次以後,她總是習慣親自為他準備晚餐,即使煮這一餐幾乎要耗盡她一整天的精力,以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但是只要能看見他飯後滿足的表情,她甘之如飴。
「心串串,心怦怦,臉兒紅,都是為了你,把你的心和我連成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
邊唱著歌,敖玫君將瓦斯火扭熄,一手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盤子,一手用鍋鏟將晚上最後一道青菜由鍋裡撈了起來。
「卡客!」。
突然之間,從客廳傳來一聲異響,敖玫君直覺地轉頭望向聲響處時,不小心的使手上滾燙的菜汁灑到她為方便做事而沒有覆蓋任何東西的雙腿上。
「哇!」一聲遏制不住的尖叫破口而出。
「發生了什麼事?」
易驗宬從門外沖進來,一見灑在她大腿上的菜汁,二話不說便將她從輪椅中抱了起來,直接沖到浴室。
「啊!」敖玫君在他以冷水猛衝她被燙傷的大腿時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沒理她,繼續以冷水沖刷著她的大腿,然後伸手準備脫去她的外褲。
「等……等一下。」她忍不住叫道,同時伸手阻止他,「我沒事的,我……」
他毫不理會她的動作與抗議,硬是將她的手拿開,然後迅速地脫下她的褲子,一大片深粉紅色的肌膚就這麼出現在他們眼前。
「該死的,我必須送你到醫院。」他蹙緊眉頭咒聲道。
「不,我沒事。」她急忙拉住起身的他。
「不行!」
「拜託,我真的沒事。」
他蹙著眉,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她保證。
「我不放心,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好了。」他搖頭說,同時伸手扒開她抓住他的手,但下一秒鐘她的手卻又回到他身上,而且緊握不放。
「玫君?」
「你愛我嗎?」
「什麼?」
她倏然搖頭,不知道自己怎會這麼大膽的問出這句話。
「我是說我好冷,可不可以請你抱我進房裡換衣服?」她抖聲道,在冬裡沖冷水可不是件人人都受得了的事。
「該死!」像是氣自己沒早些發現她受凍這件事,他憤然的低咒一聲,先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覆在她身上,這才迅速地將她抱離已滿了三分之一的浴缸。
「啊,地板!」
「別理那該死的地板。」他還在生氣,手中她的肌膚冷的就像紐約十二月的冰雪,他該死的怎會忘記現在是冬天呢?
也許她沒被燙傷,卻被凍傷了。該死的!
「對不起。」她忽然說。
「幹麼要道歉?」因為依然惱怒自己的粗心,所以他的口氣顯得有些不善。
「要不是我笨手笨腳的,現在也不會替你增加麻煩。」說著,她忍不住又對他說了聲,「對不起。」
「你燙到是故意的嗎?如果不是就不要說那三個字。」他氣道,同時將她抱進房內的籐椅上,再走到她的衣櫥前,拿了套保暖的衣服。
隨後,他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冷得發顫的手想接過他手中的衣服,他實在很懷疑行動不便又冷的發抖的她會有力氣換衣服。
「我幫你。」他毫不猶豫的說出口。
她瞬間瞠大了眼,「不……不用了,我……我自己……」
「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哪有力氣換衣服,還是我來吧。」他打斷她道。
「可是……可是!」
「別忘了我們是夫妻。」瞧她,嘴唇都發紫了,若再不換下身上的濕衣服,他保證明天早上她絕對會病得下不了床。
夫妻?但他們只是掛名的夫妻,從未有過肌膚之親呀,而他現在卻毫不避諱的想替她換衣服……
啊?!難道他終於肯認定她,終於決定要和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所以才會有如此自然的舉動?
會是這樣嗎?
敖玫君愣愣地看著他,而易驗宬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把握機會迅速地替她換好衣服,然後抱起她直赴醫院。
玥•戀黎 2009-12-9 21:27
第四章
自從燙傷事件後,易驗宬便嚴禁敖玫君再進廚房烹飪。
然而這對敖玫君來說無異是個打擊,因為替他做晚餐早已變成她現在生活的重心以及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如果連這點都被禁止,她懷疑自己真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廢人。
茫然了一個星期,也空洞了一個星期,她終於忍不住的向他提出請求,並再三的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會小心,但是--
「不行。」他依然是一口回絕。
看著他毫不妥協的表情,敖玫君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要溢出眼眶。她低下頭。
「那麼不要每天,一星期只要一次或兩次……」
「還是不行。」
「那一個月一、兩次……」
「你別鬧了好嗎?」
她在瞬間咬緊了下唇,擔心一個鬆懈,自己便會忍不住的嗚咽出聲。
他為什麼不懂,她只是想善盡一下妻子的本份,想為他做一些事,想證明自己雖殘卻不廢,她只是想……只是想愛他,以及為他所愛,為什麼他不懂,反而說她是在鬧呢?
難道說在他眼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胡鬧?
「我就是要鬧。」一股被人誤解的怒氣讓她口不擇言的衝口說道。既然都被指為胡鬧了,她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你應該不是個會無理取鬧的人。」他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
應該?多麼不確定的詞彙,她都已經成為他妻子兩個多了,然而除了知道她姓敖名玫君之外,恐怕他依然對她一無所知吧。
她悲哀的一笑。
算了,反正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在他心裡除了夏郁蓉之外,誰也裝不下。至於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就當做是不讓自己後悔的證明吧。
「我就是這麼一個會無理取鬧的人。」她眨掉眼底的淚水,抬頭任性道。
他瞬間緊蹙了下眉頭。「玫君……」
「我不管,外頭的東西我吃不慣,我就是要煮,你別想阻止我。」她斷然的說。
「如果你是吃不慣外頭的東西,也許我可以請個傭人……」
「不要!」她大叫,「只要不是我自己煮的,我都吃不慣!」
易驗宬忽然間沉默了下來,他盯著她任性的臉好半晌後才沉聲道:「反正你就是堅決要自己下廚就對了。」
「沒錯。」
「換句話說,」他轉開頭去,「你就是一定要替我找麻煩就對了,因為不管我如何耐心的照顧你,我害你殘廢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你想報復我。」
心像突然破了一個大洞一樣,痛得讓她無法承受。
敖玫君握緊拳頭,感覺淚水不斷地滑進心裡那個洞,卻怎麼也填不滿它。所以,她的眼眶裡沒有淚,有的只是太多、太多的痛。
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只因為不愛她嗎?還是因為她是他追求幸福的絆腳石,然而她也曾向他要求過要離開,是他不同意的,既然如此,他現在為何又要說出這種話來?報復他?
哈哈哈!
夠了吧,敖玫君,在你傾盡所有,得來的卻只是報復兩字之後,你對未來還有什麼奢望?放棄吧。
「求求你饒了我好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的目光回集到他臉上。易驗宬正以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望著她。
「難道你就不願意讓我好過些嗎?」
不願意讓他好過?真是天地良心,她所做的一切有哪一件事不是為他好的?婚前的事不說,婚後她讓他有一個溫暖的家,有熱騰騰的晚餐可吃,還陪他聊天;在工作方面,她雖幫不上忙,卻盡可能的不打擾他,而最重要的一點,為了不讓他尷尬或者難做人,她總是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對他的愛意,耐心的等待他對她敞開懷抱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將遙遙無期。
可是一句報復打碎了她的心,另一句「不讓他好過」卻讓她沉入地獄。
為什麼?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她?
傷痛蒙蔽了溫柔,怒氣凌駕了理智,敖玫君現在整個思緒塞滿的除了「為什麼受傷的人總是她」之外,再也沒有別的。
「不願意。」她抬起頭盯著他冷道,「你害我殘廢,我為什麼還要讓你好過?你以為娶了我、照顧我的三餐起居就沒事了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在你心中充滿了多少的後悔、不耐與希望嗎?對不起,我不會就此放過你的,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她一口氣把話說完。
易驗宬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完她這番充滿憤怒的言語,然後在聽到她說不會就此放過他時,像是絕望般的閉上眼睛。
一會兒後,他睜開眼。
「對不起,上了一天的班,我很累,想早點休息。晚安。」他靜靜的道,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走向房間。
然而,怒火正熾的敖玫君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呢?
她推著輪椅尾隨著他,在他進入房間反手想關上房門的時候,霍然伸手將它擋住。
他轉身,無言的看著她。
「從今天開始,我要睡這裡。」她宣佈的說。
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易驗宬呆愣了一下,然後他便沉默的點了點頭,將門完全打開後,轉身抱起臥鋪上的棉被枕頭。
「你想幹麼?」她冷眼問道。
「我去睡客房。」
睡客房?「你就這麼無法容忍我嗎?」
他怔然的看著她,一臉不解。
「就是因為我是殘廢,所以你才不要我。」
他皺起眉頭。
「就是因為我是殘廢,所以我們結婚到現在你從不碰我,還和我分房睡?」
「不,那是因為你的病……」
「我沒有病,我只是腳不能動了、廢了,而這是你造成的!」她尖銳的叫道。
瞬間,他抿起了嘴巴,不再言語。
「我說錯了嗎?我的殘廢難道不是你造成的?」她推動輪椅,逼近他道。
易驗宬始終無言,而她卻一心只想讓他也嘗嘗受傷的滋味。
「抱我,我要你和我做愛。」她說。
瞬間,易驗宬愕然的膛大了雙眼,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但下一秒鐘,她卻毫不松懈的又逼了上來。
「抱我,和我做愛。」
「玫君……」
雖然未經人事,但在酒廊工作了半年的她,對各式性愛可都是耳熟能詳。敖玫君一伸手便直接攻擊他的褲腰。要辦事,最重要的便是要脫掉褲子。
「你在幹什麼?」易驗宬猶如被火燙到般的迅速撥開她的手,人同時向後躍了三尺。
她毫不氣餒的再度朝他前進,然而這次再出手卻沒上次好運,她的雙手甚至還沒觸碰到他的衣角,已被他重重地攫住。
「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要你和我做愛。」她緊盯著他說。
「別鬧了。」
「我沒有鬧。」
他在一瞬間抿緊了嘴巴。
「我的腿並不會影響我的生育能力,為什麼你不抱我?」她在沉默半晌後,哀傷的問。
他神色複雜的盯著她。
「為什麼?」
他無言。
「我替你答好了,因為你還愛著夏郁蓉,因為你還在等她,因為你不想背叛她,因為等她回來後你可以不必違背良心的離婚,因為你從來不曾碰過我,對不對?」
她以為他會惱羞成怒的回答對,或者打死不承認的說不對,然而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說--
「這是我們倆的事,請你不要扯上她好嗎?」
「你心疼了?」他可以毫不在意的傷害她,卻不容許任何人去污蔑夏郁蓉,這就是雲與泥、寶貝與殘廢的差別?
她的心好痛呀!
「你今天晚上心情不穩,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早點睡。」他倏然鬆開她的手,並在她措手不及前迅速地大步離去。
眼淚猶如突然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掉落,敖玫君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她從來都不讓人看她笑話的,這次也不例外。
她用力的抹去不住掉落的淚水,同時命令自己別哭,因為哭了便表示認輸,而她還沒有認輸。
她不認輸!
凌晨兩點夜黑風寒,四周寧靜地猶如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般,敖玫君小心翼翼地推動著輪椅來到他安睡的客房。
房內沒有燈,但借由窗外的月光,隱約可看出床上躺了個人,而其平順有規律的呼吸聲則說明瞭那人正沉睡著。
「驗宬?」敖玫君輕喚的測試他的熟睡度。
很好,沒有一點反應。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又叫了一次,並在確定他真的不知不覺後,悄悄地滑動輪椅來到床邊。
以雙手的力量將自己撐坐在床上,她瞄了一眼依然沉睡的他後,開始動手脫去身上的衣服,先是上衣,然後長褲,直到她脫到全身上下只剩貼身衣物,這才小心的掀開棉被,讓自己睡在他身旁。
她說過,她不會認輸的。
讓自己側身面向他,她凝視著他熟睡的臉,想像著如果他現在突然醒來,看到她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會怒、會氣、會瞧不起她,或者是如過去同事們所說的,不管身邊睡了誰,先抱了再說?她誠心的希望是後者,那麼她就不必誘惑他了。
好尷尬,叫她這個處女誘惑一個男人,而且還是沉睡中的男人,這叫她該怎麼做呢?
視線突然焦著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唇瓣,心想著如果從吻他開始,會不會吵醒他呢?
不,還是直接從那個地方下手吧。據過去同事們所說,任何男人只要那個地方一被刺激就會失去理智,而一個女人若要讓一個男人失去自製力,也只有用這個方法最快速了。
至於這個方法……
她將視線由他臉上的性感薄唇,緩緩地滑向他被棉被覆蓋的腰部以下部位,因為視線被棉被所阻,她不能確切的找到它的正確方位,只好由棉被中的手從大概的部位,開始慢慢地尋找它的位置。
他的皮膚好燙,即使隔了件衣衫她依然能感受得到。只是它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手下的觸感是灼熱而堅硬的,這跟過去同事們所形容的它一樣,但是它的範圍不該有這麼大吧?尤其平坦……啊!她是不是找到了,這個突起之物?
摸摸它的形狀,試試它的硬度,當她正打算告訴自己終於找到它時,身旁的他卻突如其來的呻吟了一聲,嚇得她急忙縮手,人還差一點掉下床去。
而她沒掉下床去是因為她及時伸手拉住了棉被,然而棉被一被她劇烈的扯動後,便吵醒了他。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倏然坐起身朝她吼道。
「我……」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她還未來得及反應。
「該死的你!」
一聲憤怒的咆哮,他猶如龍捲風般迅速地從她眼前掃過,然後接連幾聲「砰砰砰」的聲響之後,屋內又恢復到先前猶如世界上只有她一人時的寧靜。
敖玫君幾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剛一切不都進行的挺順利的嗎?怎麼一轉眼……
從最後鐵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得知,他已經不在屋內了,他一定很生氣吧,才會在這半夜兩點多時,毫不猶豫地離開家門。
她失敗了,而這場輸贏卻可以定生死,她再也沒救了,因為在他心中,現在的她不僅是個殘廢而已,還是一個寡廉鮮恥的殘廢。
他再也不會要她了。
一直希望是自己多慮,但事實證明,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敖玫君一個人呆坐在客廳,表情木然的等待著已有兩天未回家的丈夫。
自從那晚半夜他奪門而出之後,他始終未回家,甚至連通電話也沒有。
由此可見,他有多厭惡她,多對她避之而惟恐不及了。
想當然了,像她這麼一個殘廢又不知廉恥的女人,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她?他能忍受四個多月也算難能可貴了。
房內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誰,因為從昨天下午開始,「她」便不間斷的一直在找他。
她就是夏郁蓉,那個終於發現他的重要、他的好,而從美國回頭來找他,企圖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他惟一深愛的女人夏郁蓉。
第一通電話,夏郁蓉在她掙扎著該不該接聽電話時留了言,告訴他她回來了,她想見他,以及她愛他。敖玫君心想,他若聽到這一切一定會很高興吧,夏郁蓉終於親口說愛他。
第二通電話,夏郁蓉在敖玫君害怕又是她時留了言,哀衷地問他是不是不原諒她、不要她了?最後在嗚咽中收線,他若聽到這段留言,一定又是心疼又是不捨吧。
第三通電話,夏郁蓉在敖玫君緊捂住耳朵時再度留言,但敖玫君卻再也不敢去聽她說了些什麼。然後第四通、第五通、第六通……
心痛到麻木,對於房內響個不停的電話聲,她已沒有任何知覺。
鈴聲突然又中斷,可想而知系統又將它轉到了留言信箱,這是第幾通留言呢?留的又是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話呢?
其實她根本用不著求他,也不必擔心他不肯原諒她,或者不願意見她,因為自始至終他都一直深愛著她,還無時無刻的祈求上天能讓她回到他身邊,而現在可說是正如他所願。
不確定自己這樣呆坐在客廳有多久,她只知道室內從黑暗到光明,從光明又在不知不覺間轉成了黑暗。
而房內的電話聲不知從何時起已不再響起,夏郁蓉放棄了嗎?還是終於想到除了手機之外,還有其他辦法可找到他?
對呀,他們倆交往了那麼久,對彼此應該很熟悉,他有什麼朋友、喜歡去哪些地方以及可以在哪裡找得到他,她一定都知道,不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思及至此,淚水溢滿了眼眶,她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看著這個她住了幾個月的地方。即使不想承認,她也知道,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下雨了,出了大樓她才知道。看看地板與路邊的行道樹,這場雨至少已下了半天或一天了,但待在家裡,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路上沒什麼車,是跟下雨有關,還是跟時間有關?
應該是時間吧,那麼現在到底是幾點呢?剛剛臨走前忘了看一下時鐘。
不過,有看沒看有什麼差別呢?反正她又不趕時間。
雨落在身上是什麼感覺!她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一試才知道,原來雨落在身上並沒有任何感覺,就連冷的感覺都沒有。
今晚,好像一點也不冷,不像冬天的夜晚,倒像仲夏之夜,在下了一場雨後涼爽宜人。
「哈啾!」啊,怎麼好端端的忽然打起噴嚏來了?頭還隱隱作痛……
「哈啾!哈啾!」噢,頭好痛,是因為她連續好幾天沒睡好的關係吧。
「哈啾!」怎會這樣打個不停?
「哈啾!哈啾!哈--啾!」
不行,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去買個藥吧,舉目眺望,不遠的前方有一間便利商店正閃著溫暖的燈光招引著她。
那兒應該會有她要的藥吧?
敖玫君用力地推著輪椅往前走,卻不知為何前行的速度依然如此的慢,她明明已經使出全力了呀。
幸好夜晚的車子比較少,才可以讓她我行我素的霸佔馬路,要不然以台灣無障礙空間還有待改進的環境,天知道她是不是進一步卻要退兩步。
好熱--又好像會冷,是不是她過度使力以至於流汗,風一吹又覺得冷呢?大概是吧,可是頭怎麼愈來愈痛,又愈來愈重呢?
幸好便利商店已近在眼前,她只需過了這條馬路便可到達。
左手刹車,右手輪動,幾個月的輪椅生活讓她練就了一身操控輪椅的好技巧。她改變前進方向,開始橫越馬路。路燈在頭頂上照著,號誌燈在前方閃著,兩者在積聚雨水馬路的助益下,相互輝映的更顯光亮。
然而,一道突如其來的光芒卻在瞬間搶走了周遭的光彩,刺目的光線讓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以手臂阻光。
接著的一切,發生是如此突然,她只聽到近距離的一聲巨響,然後一股痛徹心扉的劇痛連同一個強大到足以讓她飛離原位的力量,便將她的靈魂整個拔離她的身體。
下一秒鐘,她已完全失去意識。
知覺慢慢地回流全身,敖玫君不確定自己現在到底是在醫院進行急救,或者還在「原力」公司中。她的記憶產生了錯亂,將三年前與現在混成一團。
她終於記起了一切,記起那個特意被她遺忘了三年的過去,也記起了它所帶來的痛苦。
真的好痛、好苦,這也難怪她會選擇遺忘,難怪她會在再見到他時記起了一切,她深深地愛著他不是嗎?
時間真的過了三年嗎?為什麼一切事情對她來說,卻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
痛還在,傷還在,連他的臉都與三年前一模一樣,絲毫未變。難不成這三年的一切事實只是一場夢,只要她一睜開眼睛,接續的卻是在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之後?
不,不會的。在周遭的空氣裡,她並沒有聞到醫院獨特的消毒水氣味,而她身上更沒有疑似有著車禍後的劇痛,所以那三年的時間應該不只是一場夢而已。
這麼說來,她在「原力」撞見他,並突然昏倒的事也是事實嘍?
所以,她現在才會躺在這兒。
所以,她才會猛然想起遺失的記憶。
所以,她待會兒一睜開眼,可能就得面對--他?
腦袋在突然間變得一片空白,敖玫君一點也不確定自己應該如何面對他。
對他而言,時間或許過了三年事實上也是,一切都已成了過去。但對於剛剛回復記憶的她來說,一切就像剛剛才發生遇的事一樣,她的心還在痛,她的愛也還遺落在他身上--要不回來。
三年都過去了,想必他一定也與夏郁蓉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吧?雖說他曾與她結過婚,但未經註冊登記,證人又是路人甲乙,再加上一張隨時隨地皆可撕毀的結婚證書,要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不是難事才對,當然也不可能會成為他追求幸福的阻礙。
啊,心好痛!
她實在不應該記起這一切的,不然現在她也不會覺得那麼痛苦,更不會尷尬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她還是那個曾經失去過一年記憶的她就好了。
如果?!老天爺,她怎會沒想到這一點?只要她繼續把自己當成失去記憶的人就好了,反正她周遭的朋友大多都知道她失去記憶的情況,那麼她不認識他也就理所當然了,她怎麼會這麼笨沒想到這點呢?
OK,就這麼辦吧。
只要她不認識他,過去的事便沒有再提的必要。而自然,他們也沒理由再相見,她心痛的次數也能減少,進而能讓她早日忘了他,一舉數得。
嗯,決定了,就這麼辦吧。
她緩緩地睜開眼……
玥•戀黎 2009-12-9 21:27
第五章
記憶中獨一無二的甜美嗓音突然自身後響起,讓易驗宬整個人倏然由椅子上站了起來,全身肌肉緊繃到最高點。
老天!求求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告訴我是她,真的是她。
緊張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害怕倒還比較實在,因為他真的受夠了那種希望落空的感受,那種心臟在恢復跳動後卻又突然停止的失落。所以他放慢速度,認真而仔細的感受心跳的感覺,因為他一點也不能確定,下一次感受心跳會在多久之後。
熟悉的倩影由他眼角躍入他眼中,使他的心跳在瞬間加快了一倍,來不及等待身體的轉正,他的頸子已迫不及待地轉動,深深地將她納入眼中。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讓他踏破數雙鐵鞋卻依然遍尋不著的妻子!
天啊!他不是在做夢吧?
「玫……」他才開口,眼前的她卻整個人從他眼前癱昏了過去。「玫君!」他大叫的沖向她,在她的頭撞到地之前,千鈞一髮的將她接進懷裡。
而這一幕卻看得一旁的許瑞鄰和陳經理皆傻了眼。
「驗宬,你認識敖小姐?」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擁進懷裡,又憐又愛的凝視她早已昏厥的臉,許瑞鄰忍不住開口問。
易驗宬沒有回答,只是將敖玫君整個人抱了起來。
「對不起,許總經理,可以借你的休息室一用嗎?」
儘管心中的疑問快將他整個人撐破,許瑞鄰還是閉緊嘴巴點了點頭。
「謝謝。」
易驗宬在他的帶領下,將敖玫君抱進總經理室附屬的小套房內,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
「需要我替你叫醫生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他的視線沒一刻離開過她的臉上,像是這一移就會再度失去她一樣。
「當然不麻煩。」許瑞鄰又看了他一眼後才離去。
身後門一關,易驗宬再也抑制不住的伸手輕撫這張讓他思念了三年多的臉龐,她的頰,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三年前,除了助她行動的必要接觸外,他從未像這樣碰過她,而她甚至還是他的妻子。
她的離開是有跡可尋的,因為三年前的他實在太差勁,結婚將近半年,除了道義上的幫助,他絲毫沒有盡到為人夫的義務與責任,還在她主動的親密舉止下落荒而逃,甚至一逃就是一個星期,把她一個行動不便的女人丟在家裡。
如今,她的腳好了,是遇見了什麼名醫,或者是全靠她個人的努力呢?
親眼目睹過她的決心與毅力,他不以為這點不可能,只是在這期間,她一個人又吃了多少苦?
瘦削的臉龐,蒼白的氣色,在他記憶中,除了他們初識的那一段期間,她的氣色是不錯的,其餘時間她似乎都是瘦削多過豐腴,蒼白多過紅潤。
這,又是他為人夫的另一條罪狀。
三年前,當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進闊別了一個星期的家門時,他完全沒料到等待在他眼前的只剩空屋一棟。
他承認沒見到她時,他心裡著實松了一口氣,接著手機內的留言則讓他完完全全的忘了她,並抑制不住興奮的立刻回電給夏郁蓉,表示他願意見她,並暗示願意與她重修舊好。
他是多麼的深愛夏郁蓉,他一直這樣以為,然而事實上呢?
他之所以會接受敖玫君,是因為她長的像夏郁蓉,然而除了第一次再會的見面之後,他開始不能自己的在她臉上尋找玫君的氣韻,以及喜、怒、哀、樂,還有玫君為他燒飯時的專注,為等待他讚美時的緊張,為他卸去她衣褲時染上頰的薄紅。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玫君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佔據了他心中一塊位置,至於那位置有多大,他當時並不清楚,他只知道當她由槁木死灰變得積極進取時,他那早已隨著夏郁蓉而走的笑容再度回到他臉上;當她開始為他烹煮晚餐時,他每天上班後總是迫不及待的等待下班;而當她不小心被燙到時,他直覺的緊張與害怕也不是作假的,也正因此,他才會霸道的不許她再進廚房。
這些,或許他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的,然而在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晚,當她要求他與她做愛,以及在半夜貿然爬上他的床時,老天,當時的他怎還能欺騙自己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他之所以落荒而逃,逃避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因為他竟然想要她!
終於良心發現,在她離家後不知過了第幾天,開始尋找她的蹤跡。
他一直以為一個行動不便的女人應該很好找,因為她沒有家人,能去投靠的也只剩下寥寥無幾的朋友,沒想到這一打聽,根本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無法想像行動不便的她,一個人在外頭要如何生活,尤其在他又如此深深地傷害她之後?
他一個人待在屋內想像她現在在做什麼,人在哪裡,而與她共組家庭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卻不斷地侵擾著他。
思緒間,他像是看到她在廚房為他打理晚餐;像是看到她推著輪椅迎向他微笑地說著「你回來了」;像是看到她關心的凝望著他,有一句沒一句的企圖解放他為公事而積壓了一整天的心情……
還有像是看到她以傷心欲絕的眼神緊瞅著他,最後卻強顏歡笑的以一句「沒什麼」帶過。
嫁給他的這幾個月來,她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生活在這個屋內?
她曾說過,為了報復他害她殘廢,她絕不會讓他好過。現在想想,她對待他的一切,沒有一丁點是為了讓他不好過,相反的,她所做的一切,出發點似乎都是為了他,而他呢?卻從未讓她好過一天。
過多的想念變成了思念,思念卻不甘成為懷念,他不斷地在尋找她,連夏郁蓉是何時從他生命中消失的都不知道,然而,她卻猶如氣泡般的消失在這個地球,甚至於整個宇宙裡。
三年了,往事不斷歷歷在目,尤其在最後一夜他拒絕了她的求愛,她臉上出現的那種傷心欲絕的神情,讓他連續一年裡皆是夜夜惡夢。
他真的好害怕她會一時想不開而走上絕路,還好這一切只是他在杞人憂天,她現在不正完好無缺的躺在他眼前嗎?
身後房門被人打開的聲音讓他迅速地收回留戀在她臉上的手,易驗宬深吸了一口氣,平復過於激動的心情後轉頭。
「醫生來了,這位是我的家庭醫生,Dr.張。」許瑞鄰側身讓跟在他身後的醫生進入房內。
「謝謝你,許總經理。麻煩你了,醫生。」易驗宬從床邊起身道。
Dr.張點了點頭,立刻走進床邊替敖玫君診視。
「她怎麼了?Dr.張。」許瑞鄰問。
「沒大礙,也許她是因為受了什麼刺激所以才會突然昏倒,身體方面倒是正常。」Dr.張說。
許瑞鄰若有所思的瞄了易驗宬一眼,又轉向Dr.張。「這樣嗎?謝謝你,Dr.張,還麻煩你親自走這趟。」
「哪兒的話。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Dr.張起身道。
「謝謝你,醫生。」易驗宬說。
點點頭,Dr.張轉身離去,而連同送他出去的許瑞鄰也沒有再回到這個房間來,易驗宬再度坐回床邊,目不轉睛的凝望昏睡的她。
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呢?她是因為突然看到他才會昏倒的吧?那麼他是否可以因此而揣測在她心中,她依然是在乎他,依然……愛他?
是的,她愛他,如果思念了三年,他依然感受不到她當時的心意的話,那他就真真正正的該死了。
至於他自己,他當然是愛她的,不然,這三年來,他不會連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不曾,而滿心滿眼想念的都是她了。
愛情,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東西,莫名其妙的讓人陷入,又莫名其妙的讓人失落。
可是這一次,他發誓要用他的雙手將它緊緊捉住,再也不放它飛離自己。
她的睫毛輕輕煽動,這不禁使他的呼吸因而梗住。
一瞬間,她要醒了嗎?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會說什麼?
燦如星子的雙眸在他眼前眨了一下,但焦距不在他身上,她一臉疑惑的望著陌生的周遭,繼而發出讓他闊別已久,有些沙啞卻甜美依舊的聲音。
「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原力』許總經理的特別休息室。你昏倒了。」他答道,同時如預期般成功的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
她終於正眼看他了,而他則屏氣凝神的等待她在與他闊別了三年後「真真正正」的第一句話。
「我昏倒了?」她茫然重複道。
「對。」看著她臉上陌生的神情,他心裡突然有種不安的感受。
「怎麼會?」
「你忘了嗎?」
她單純而茫然的雙眼對上他的,讓易驗宬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正不斷地往下沉,她不會是想假裝不認識他吧?
她搖了搖頭。「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請問?為何她要用如此充滿距離的語氣跟他說話?他們倆之間從來都用不著這兩個字的。
易驗宬目不轉睛的瞪著她,希望能借此引發她的不安,但是她卻像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般無動於衷,依然以那茫然不知的無辜表情望著他。
「你真的忘了發生什麼事?」
她點頭。
「那麼你記得你為什麼到這裡--『原力』來嗎?」
「我是來這裡工作的,我記得陳經理說許總經理在小會議室等我,然後……然後……」她像是真的想不起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般的猛蹙眉頭。
「你是真的記不起來了?」還是故意只是為了裝作不認識我?他沒將後半段話說出口。
「嗯,雖然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三年前車禍的後遺症吧。」
「車禍的後遺症?」除了她不良於行的腳之外,他不記得三年前的車禍替她留下什麼後遺症,更何況她的腳不是好了嗎?
「對呀,喪失記憶。」
「喪失記憶?」他瞪著她。
「其實也不能算是喪失記憶,因為我喪失的記憶只有一小部份,就是從我車禍往前算大概一年的時間……呀!我怎麼跟你說起這些無聊事,對不起,還沒請教你貴姓,你怎麼會陪我在這兒?」
聽到這裡,易驗宬根本就說不出話。喪失記憶?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為了躲避與他相認的藉口?不想理他、氣他、恨他,她大可明說,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他,還編出這麼一個可笑的理由,喪失記憶?!「你是醫生嗎?」等不到他的回答,她自作聰明的猜測道,卻引發他更強烈的怒火。
他銳利而且幾近憤怒的視線瞬間灼燒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害怕的向後緊縮了下身體。
這是自然反應,不管她是否真的遺忘了他,但,這對易驗宬卻是個巨大的打擊,她竟然怕他?!「玫……」
「玫君!」
一聲較易驗宬更為激烈的叫喊聲突然從他身後,在以巨力推開門前響起,而易驗宬瞬間自己握緊前一秒還想攫住她搖晃的雙手,面無表情的側頭凝視著進入房內的陌生男人,而後者則筆直的沖到床前。
「聽說你突然昏倒了,你沒事吧?」男人緊張道。
「昱峰?」敖玫君訝然的看著站在床前的人,他下午不是要開會嗎?
「你感冒了嗎?」歐昱峰緊蹙了下眉頭,直接伸手在她額頭上測量她的體溫。
真是傷腦筋,她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員大將,如果在這會計年度最繁忙的時候病倒了,他可就要瘋了。
「我沒事。」
「都昏倒了還說沒事!」
同事兩年多,敖玫君當然知道他在緊張些什麼,於是她起身下床。
「你想幹麼?」
「我沒事了,可以繼續工作。」
歐昱峰瞬間緊皺了下眉頭,將她輕壓回床面上。
「不行,你給我好好躺著,要不然就提早回家休息。」免得害他為了貪她這半天工,而錯失明、後數天的助力,得不償失。
「昱峰,我真的沒事,你別……」
「沒事會昏倒?」他倏然打斷她,並霸道的替她作了決定。「我看你還是馬上給我回家休息好了。」
「可是……」
「不得上訴。」
「好吧。」看著他臉上毫不妥協的堅持,敖玫君只好點頭。
「很好,我請許總經理派個人送你回家。」歐昱峰滿意的微笑道。
「不要麻煩人家,我可以自己走。」她搖頭。
「你確定可以?」
「我保證。」
「那好吧,不過你可要答應我,明天一定要讓我看到一個很有精神的你喔。」
「是,老大,那這邊的事就麻煩你了。」
「那還用你說,快回家休息吧。」
敖玫君點了點頭,下床穿好鞋子、背起皮包後,禮貌性的向在場的許瑞鄰,以及始終以灼然的雙眼來回緊盯在她與歐昱峰身上的易驗宬再見,才跛著腳姍姍離去。
她能感覺到背後的他一路目送她離去,所以即使是背對著他,她亦不敢有絲毫鬆懈,直挺著背脊走進電梯裡。
電梯門在闔上的那一刹那間被一隻手阻擋,歐昱峰並不意外看到今天下午才認識的新朋友易驗宬走入電梯內,當然也就不意外他在電梯門關上後蹦出來的這句話了。
「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好呀。」他阿薩力的點頭道,知道對方有問題想問他。
因為一整個下午,就見易驗宬若有所思的盯著他,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害得向來信奉「好奇心殺死貓」這句話的他,也忍不住的想知道對方到底想對他說些什麼,畢竟他們倆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而他只是個小小的會計師,對方卻是個享譽國際的財團顧問公司總裁。
他會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呢?
不會是想挖角他吧?
兩人就近找了間PUB在吧台邊坐下,然後各點了一杯Johnnie Walker和Double Whisky。
「聽許總經理說,歐兄是遠東會計事務所的股東之一。」易驗宬開口。
「小小成就讓易總裁見笑了。」雖說遠東在大台北地區是數一數二的會計事務所,但是比起一手創立名響國際的顧問公司的易驗宬,他還是望塵莫及。
「歐兄……」
「叫我昱峰吧。」
「那你也叫我驗宬吧。」
「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歐昱峰微笑道,「驗宬兄,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易驗宬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我的確有事想請教。」
「什麼事?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易驗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可以請教你跟敖玫君的關係嗎?」
「玫君?」
歐昱峰一點也沒料到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瞠大雙眼。
「驗宬兄認識玫君?」
易驗宬掙扎著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如果真如玫君所說的,她喪失了部份的記憶根本就認不得他,那麼他現在的行為不是已經打擾到她平靜的生活?尤其他在見過歐昱峰對她的疼惜與照顧之後,如果他們倆已是感情深厚的男女朋友,那麼他的出現……
「雖然名義上我和玫君是老闆與雇員的關係,不過我倒認為我們倆比較像是一對良師益友。」他說。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易驗宬瞬間愕然的衝口道。
這回愕然的人換成了歐昱峰,他眨了眨眼。
「是什麼因素讓驗宬兄認為玫君是我女朋友?」他問。
「下午在許總經理的休息室裡……」
「喔,你是指我堅持要她回家休息的事對不對?」
易驗宬不由自主的點頭。
「那是因為我擔心她小病不醫,變成大病再請假時,倒楣的人是我,所以才會強迫她回家休息。啊!讓驗宬兄見笑了,其實玫君就像我的左右手,在工作上若少了她,我可是萬萬不行的。」他低笑了一聲,像是在嘲弄自己的無用般。只是工作的夥伴,謝天謝地。易驗宬忍不住在心中感謝道。
「玫君她在遠東工作很久了?」他問。
「如果我記的沒錯,她好像上個月才剛滿三年。」
上個月滿?那表示她在離開他之後的第三個月才找到這個工作,那麼在這之前的兩個月呢?
她是推著輪椅四處碰壁,或者是拚了命的讓自己站起來?但是醫生說那是微乎其微的可能,那她一個人是如何辦到的?
「聽說她曾喪失記憶過,這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而且還是現在進行式,不是過去式,因為她依然沒記起那喪失一年的記憶。」
「一年?」
「也就是她發生車禍的前一年。」
「她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發生車禍的?」沉默半晌,他忍不住問。
「就在進公司前兩個多月,聽說那次車禍讓她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
聞言,舉至半空中的酒杯瞬間從掌心滑落,砰的一聲摔到吧台上,易驗宬緩慢地將頭轉向他,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你剛剛說她車禍是在進公司前兩個月的事,而她還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他低語的重複。
「對。」歐昱峰懷疑地看著他,「怎麼了,驗宬兄?」
「她的腳?」
「聽說是車禍所留下來的後遺症,每到下雨天總會忍不住酸痛。」
「哈哈哈……」易驗宬再也忍不住的狂笑起來,天啊!我是該感謝你沒讓她意外喪生,或者該感謝你救了她原本就已宣告不治的腳,還是感謝你讓她徹底的遺忘了我--那個無情的我?
一年的記憶,忘的可真是恰如其份呀!
「驗宬兄,你還好吧?」
「我沒事。」他瞬間收起狂笑聲,同時又向酒保要了杯Double Whisky。
「驗宬兄,恕我冒昧,你和玫君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沉默了好一會兒,歐昱峰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
「你想問的是我和玫君的關係吧?」
歐昱峰承認的點頭,他直覺易驗宬似乎跟玫君喪失的記憶有關,而他們倆的關係也實在令他匪夷所思,情人、朋友、敵人?
可是回想起下午在許總經理休息室裡平心靜氣的他,一點也不符合以上三個假設的身份,那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我們是夫妻。」
「什麼?!」
玥•戀黎 2009-12-9 21:27
第六章
輾轉反側了一晚,敖玫君撫著隱隱作痛的頭起身準備上班。
她昨晚到底在想什麼,竟然一夜沒睡!這下可好了,頂著一對熊貓眼和一顆疼痛不已的頭去上班,歐昱峰不猛對她皺眉頭那才有鬼。
不過,最讓她頭痛的不是歐昱峰對她的不滿,相反的,他對她愈凶她愈好過,怕只怕他在對她猛皺完眉頭後,接連著噓寒問暖的舉動。
噢,天啊!光是想到到時辦公室那些女同事們的嫉妒眼光,她就恨不得立刻打電話到公司去請假一天,可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呀,她根本無法保證這種情形明天不會發生,尤其現在又是公司最忙的時候,她實在放不下她的責任心。
算了,只有認命了,反正這種情形又不是第一次。
輕嘆一口氣,她走向餐桌動手烤土司,而眼前卻突然遞來一杯熱咖啡。
「早安。」拉開椅子,衣築暄落坐道。
「早。要不要來片土司?」敖玫君微笑問。
「一片,焦……」
「焦一點,對不對?」敖玫君接口道,早已摸清她的習性。
衣築暄笑了笑,啜了口咖啡後,突然發現她臉上有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她問。
敖玫君點了點頭,先將一片土司翹起來,放入另外一片與她所要焦一點的那一片一起烤,然後才坐入座位中,開始在土司上塗抹奶油。
「蘭和鞠呢?」
「好像還在睡。」
「真好。」
「我倒認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也許她們倆反倒羨慕我們朝九晚五的生活哩。」衣築暄說。
「大概吧。」敖玫君一邊說,一邊將已烤好的焦土司遞給她,然後拿起自己的另一片抹起花生醬。
一片抹奶油,一片抹花生醬,兩片合在一起吃,乃人間美味也。
「待會兒搭我的車?」咬了口抹了巧克力的土司,衣築暄問。
敖玫君點頭。
「那動作得快些,我怕下雨天,塞車會更嚴重。」
「沒問題,我進房拿個皮包和外套就可以走了。」敖玫君邊說邊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吐司,打算起身回房,但有人卻快了她一步。
「你繼續吃吧,東西我幫你去拿,反正我也要回房間一趟。」衣築暄不等她有所反應已大步走開。
笑了笑,敖玫君沒將感謝說出口,其實對於這三位同居人,她有太多太多的感謝了。想當初若不是遇見她們,也許現在的她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她將早餐吃完,大致收拾了一下桌面後搭了衣築暄的順風車去上班。
誠如她所預料的,歐昱峰在第一眼看到她之後,便不斷地對她猛皺眉頭,接著便將她拉進辦公室,要她先小睡片刻,而他則轉移陣地到她的座位辦公。
老天!他是嫌她的麻煩不夠多是不是?特別的噓寒問暖就已經讓她吃不消了,他竟然還給了她這個殊榮進他專屬辦公室裡睡覺?!拜託,即使他不怕被辦公室的流言淹死,她還怕被四周嫉妒的眼光射死哩!「別小題大作,我真的沒事。」她嘆了口氣,再次堅決的拒絕歐昱峰的好意。即使她累得快癱了,或病得快昏了,也絕對不能在他的辦公室裡休息。她告訴自己。
「不行,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裡休息。」歐昱峰不由分說的再度將她按回椅內道。
僧面?佛面?「你在說什麼?」敖玫君莫名其妙的抬頭看他。
歐昱峰神秘兮兮的一笑。「玫君,老實說我平常對你好不好?」他突如其來的問。
「你要我幫忙做什麼?」敖玫君懷疑的盯著他。
「喂,你不要這麼敏感好不好?」
敖玫君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說吧,你要我做什麼?不過你可別忘了我手邊還有別的工作要做,到時若耽誤到可不能怪我。」她認命道。誰叫他平常真的對她還不錯呢。
「別講的那麼嚴重,我要說的事不會耽誤到工作的。」
「別告訴我,你要我幫忙的是件私事。你應該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吧?」她挑眉道。
「你講到哪兒去了。」
「好吧,那我不講,由你來講。」
歐昱峰先是沉思了一下,像是思考著要從何講起的樣子,然後,他決定還是開門見山比較快。
「玫君,我好像從沒聽你說過你已經結婚了。」他說。
敖玫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題嚇了一大跳,她瞪著他,狂跳的心忍不住懷疑起昨天易驗宬是不是對他說了些什麼。
「我結過婚?你在說什麼?」她皺起眉頭,佯裝不明白的樣子。
「果真被我料到了。」他沒頭沒尾的說。
「什麼?」
「你曾經告訴過我,你遺失了一年的記憶對不對?」他沒理她,逕自的問道。
敖玫君愈來愈不安,幾乎肯定了昨天易驗宬一定對他說了些有關她與他的事,只是結婚?他有必要將它拿出來四處宣傳嗎?畢竟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而他也另外成家了不是嗎?
或者,情形並不如她所想的,他並沒有和夏……
不,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三年前血淋淋的教訓猶歷歷在目,不屬於她的終究不是她的,她不能再有所覬覦了。
「歐先生昱峰,現在是什麼時期你竟然還有時間找我聊天,如果你沒事做的話,小妹我可不可以請求你、拜託你幫我忙呢?我桌上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我去做呢。」她瞄了他一眼,佯裝嘆氣道。
「那些事待會兒我可以幫你做,你先滿足我的好奇心,回答我的問題。」他不為所動的緊盯著她說。
看他的樣子,像是決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敖玫君在心底深嘆了一口氣。
「說過的話你可以記得喔。」她擺出一臉何樂而不為的表情說道,接著一頓才又開口,「對,我是失去了一年的記憶沒錯。」
「那一年是不是八十六年?」
「沒錯。」
「那就對了。」歐昱峰喃喃自語道,接著又興奮的問:「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那一年的事?」
「想不起來。」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有一個人知道你遺失的那一年裡所有的事,你會怎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敖玫君強逼自己做出懷疑的表情,緊盯著他道。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你已經結婚了,你信不信?」
「拜託,想破壞我的行情也不是用這種方法,況且我又不是同性戀會跟你搶漂亮妹妹,昱峰,你有必要拿這種事來嚇我嗎?」她勉強的笑道。
「你不相信我的話?」
「沒有證據要我怎麼相信?況且,就算有證據也難保不是偽證,所以--No。」
她搖著頭說,並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能自亂陣腳,既然都已經決定喪失那一年的記憶一輩子了,那麼不管別人說什麼她只要裝做不信就好了。
「如果人家拿出結婚證書呢?你還是不信?」
拿出結婚證書?敖玫君差點沒嘲諷的大笑出聲,那張結婚證書恐怕早就被人毀屍滅跡了,哪裡還拿得出來?她好想這麼說。
「等他拿出來再說吧。」她聳肩道。
「看你的樣子,你似乎一點想恢復那一年遺失的記憶的欲望都沒有。」看著她,歐昱峰忍不住皺起眉頭說。
敖玫君微微地緊張了一下。
「怎麼會沒有?只是你知道,這種事強求不來的,要不然這三年來我早就設法把那遺失的記憶找回來了。」她說。「那麼現在機會來了。」
敖玫君無言的瞪著他,她一點也不想要這個機會。
「記得昨天在『原力』許總經理的私人休息室裡的那個男人嗎?」
「忘了!」她幾乎是以尖叫聲回答,惹得歐昱峰訝異的看了她一眼。
她隨即慢慢將視線轉移。
「忘了也沒關係,因為驗宬兄一會兒會過來,待會兒你就能再看到他本人了。」
壓抑住幾乎要衝口而出的尖叫聲和想轉身逃離公司的衝動,敖玫君偷偷地將瞬間握緊的拳頭藏到身後。
「驗宬兄?那男人的名字嗎?他要來這兒做什麼?」她問。
「易驗宬,他的名字。你有沒有一點印象?」
敖玫君迅速地搖頭。
「他是來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麼好看?」老天,她的聲音是不是很緊張?有沒有洩露出不該洩露的訊息?
「當然有,因為你是他尋找了三年多的妻子。」
「拜託,你別再開玩笑了好不好?」
「我沒有開玩笑。」
對,她也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所以她才會那麼緊張。
怎麼辦?面對歐昱峰的時候她都快要藏不住心事了,那麼面對他的時候她該怎麼辦呢?他一定輕而易舉的就能看穿她的偽裝的。不行,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還不能面對他,她必須要走,不能留下來。
「我要走了。」
「玫君,你要去哪?」見她突然轉身往外走,歐昱峰忙不迭的叫道。
「我突然想到有件非常重要的Case,需要出去一趟。」
「什麼重要的Case?」
「就是!」敖玫君腦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因為那張讓她避之惟恐不及的臉已出現在她眼前。
「啊,驗宬兄,你來了。」歐昱峰也看到了。
「歐兄。」易驗宬朝他輕點了個頭,但雙眼視線從看到敖玫君之後便沒再離開過她身上。
是的,他不是在做夢,他真找到她了。
「來來來,裡面坐。」歐昱峰熱情的想把專屬辦公室讓給他們,但……
「歐兄,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玫君請一天假嗎?」
歐昱峰一愕,瞄了一眼桌面上堆積如山的公事。算了,放玫君長假理清一切,為了將來無可限量的發展空間,這段日子自己辛苦一點也是值得的。他告訴自己。
「不用請一天,我放玫君一個長假。」
「謝謝!玫君……」易驗宬高興的轉頭,才一開口就被猛皺眉頭的敖玫君給打斷。
「為什麼要我請假?我的工作都已經做不完了,更何況--」敖玫君看了始終緊盯著她的易驗宬一眼,「我並不認識他。」
歐昱峰有些尷尬的瞄著易驗宬。「玫君,,你忘了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了嗎?他就是那個惟一能幫助你恢復那年記憶的人。」
「老實說,你幹麼突然那麼關心我能不能恢復記憶?」不想面對易驗宬,敖玫君緊盯著歐昱峰問。
「這……」
歐昱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總不能告訴她說,只要她想起她是易驗宬的老婆,以易驗宬這個各大財團都極欲招攬的顧問名人,身為易驗宬老婆上司的他多少也能從其中撈些「是我拜託他的。」再也受不了自己被當做隱形人,易驗宬開口道。
歐昱峰如臨特赦的給了他感激的一眼。
逃不了了,一聽到他開口插話,她就知道今天自己是絕對逃不了了。
敖玫君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地轉身面對他。
「我聽歐兄說你喪失過一年的記憶。」他凝視著她道。
敖玫君沉默不語的看著他。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
她面無表情的搖頭。
「為什麼你所有的記憶都在,卻惟獨忘了有我的那一年,我……真的傷你那麼深,讓你下意識的要忘了我?」看了她半晌,他喃喃自語般地問她。
敖玫君別開眼,乍看之下,她是轉頭望向辦公室內不斷偷窺他們的同事,事實上,卻是無法面對他明顯寫露著痛苦與山自責的臉龐。
他為何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不,那根本就不關她的事。
「對不起,我要上班了。」她說。
「玫君,人家驗宬兄是特地來找你的,你怎麼……」歐昱峰開口道。
易驗宬對歐昱峰搖了搖頭,轉而對她說:「沒關係,我等你下班再來找你好了。」
敖玫君忍不住輕皺了下眉頭。
「你幾點下班?」
「我們五點半下班。」歐昱峰在一旁說。
「五點四十我在樓下大廳等你。」
敖玫君強迫自己點頭。她必須記住自己是一個想找回記憶的人,所以儘管她現在最想做的是逃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都不再與他相見,她也要硬著頭皮與他會面--至少一次。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歐兄,打擾了。」
「哪兒的話,下日有空再一起去喝幾杯吧。」
「一言為定。」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消失眼前,敖玫君全身的力量也隨之消失,整個人倏忽的癱坐進辦公椅內,拚了命的大口呼吸著。
「玫君,剛剛那人是誰呀?」坐在她對面的美惠迫不及待的問道。
沒力氣說話,敖玫君僅是搖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認識?」
「不認識。」她喘了口氣說。
「但是知道對不對?他是誰呀?歐大哥的朋友,還是新客戶?」
「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但是你知道他是誰不是嗎?至少知道名字吧,玫君?」
「易驗宬。」
「嗄?」
「易驗宬,他的名字。」
「哇,不只型美,連名字都很特別。」美惠驚嘆道,「不過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聽過,易驗宬、易驗宬、易……啊!我想起來了,上個月TVBS週刊獨家披露台灣各行各業的十大模範菁英,易驗宬便是在企業界獨佔贅頭的人。」
「美惠姐,你說的不會就是那個雜誌上惟一沒附照片的第一名吧?」一旁的小林也忍不住的湊了過來。
「也就是那個被我們說成醜八怪,登出照片怕嚇到人或影響雜誌銷量,以至於照片才會被編輯扣留起來的人?」坐小林對面的秀鳳喃喃地補充道。
天啊!真是錯得離譜,他不僅長得一點都不醜,還有型得足以讓全天下還有夢想的女人留口水。
哇,好想嫁給他,好想……
「啊!」秀鳳突然大叫一聲,嚇得整間辦公室的人頓時朝她行注目禮。
「秀鳳,你幹麼呀?」小林拍著胸口瞪眼問。
「他死會了。」秀鳳哭喪著臉說。
「誰死會了?」
「易驗宬,剛剛那個酷哥,他結婚了!」哇,她怎麼這麼不幸,看上的都是別人的老公?
「你怎麼知道?」美惠和小林一樣睜大了眼。
「雜誌上寫的,他親口說的。」
瞪了她一會兒,美惠和小林同時垂頭喪氣的陷入幻想破滅的悲慘中。
「也許那只是一種阻擋麻煩的藉口。」過了一會兒,與她們隔一個走道的華吟突然出聲,原來她一直在聽著她們之間的對話。
「什麼意思?」美惠、小林和秀鳳三人不約而同的轉頭面向她。
「你們有沒有想過,他既然不醜為什麼不登照片?」
「為什麼?」不想浪費時間去想,秀鳳直接問。
「我在想……」華吟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
「什麼?」秀鳳迫不及待的看著她。
「也許他是為了杜絕狂蜂浪蝶的騷擾。」
「什麼意思?」
「他長得這麼性格,這麼酷,尤其身價又那麼高,你們不覺得這樣的他對女人而言,根本是種致命的吸引力嗎?」
「啊!」輕呼一聲,秀鳳恍然大悟。
「所以你認為他結婚的事根本是個幌子,目的只是為了阻止那些追求者?」美惠舉一反三的說。
「沒錯。」華吟用力的點頭道,此時另外一個堅持否定的聲音卻突然的響了起來。
「不,他確實結婚了。」敖玫君首度開口,不禁讓眾人的目光頓時全轉向了她。
「玫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美惠懷疑地問,要不然她怎能說得如此肯定?
「不--」眾人懷疑的眼光讓敖玫君不得不連忙住口,她輕嘆了一口氣,「是歐昱峰告訴我的,易驗宬已經有老婆了,我想,易驗宬應該不會無聊到連男人都需要欺騙吧?」
聞言,四周頓時傳來一陣失望的嘆息。
「算了,也許除了外在條件,他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情人或丈夫。」小林聳聳肩,酸酸地說道。
不,他是,如果他愛你的話。敖玫君在心中苦澀的說道。
「沒錯,也許他只是長的好看,事實上卻是個粗魯不知道溫柔為何物的臭男人。」
不,他很溫柔,就是太溫柔了,才會傷她那麼深,如果當初他能殘忍些,也許她也就不會愛上他了。敖玫君苦苦地低下頭。
「也許他是個標準的守財奴,眼中除了賺錢和工作什麼也沒有,所以他老婆只能整日獨守空閨、望穿秋水的做個活寡婦。」
活寡婦?那只在她是他太太的時候才會有的情形,如果換成了夏郁蓉的話,他又怎會捨得如此待她呢?
獨守空閨、望穿秋水,她那時候的苦根本不是這八個字可以形容的。
他不愛錢,他愛的是夏郁蓉,而她卻寧願他愛錢。
「哈哈,說到這一點,看他的體格,不知道他床上功夫是不是也和體格相稱喔?」
「喔哦,思春了喔。」
「難得碰見一位這麼性格,只有在雜誌上才看得到的酷哥,難道你們不會想嗎?即使是一夜情我也願意。」
「我也有同感。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真是這樣嗎?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還會選擇走上這條曾經擁有的路嗎?
不,她不願意,因為這條路實在太苦了,苦到連回憶都是如此的不堪。
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她只覺得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愛的不夠深,要不然便是還未嘗過真正失去的痛苦滋味,如果嘗過,就不會這麼說了。
如果不能天長地久,那又何必要曾經擁有?
玥•戀黎 2009-12-9 21:28
第七章
五點三十分,下班鈴聲一響,歐昱峰辦公室的開門聲也隨之響起。
「玫君,快點收拾一下,別忘了樓下的約會。」
忘?她是很想忘,但是可能嗎?
「又要出公差啦?」美惠從數字堆中抬起頭來,望著她挑眉道。
她搖了搖頭,瞄了一眼似乎非要等她收拾好東西,踏出辦公室大門而佇足觀望的歐昱峰,才認命的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真希望易驗宬臨時被什麼事絆住了,或者是在路上塞車,那麼只要五點四十分一過,她就能立刻逃離。
「好好享受。」終於等到她推開椅子站起身,歐昱峰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敖玫君有種想尖叫的衝動,好好享受?他竟然叫她好好享受這種有如凌遲般的折磨,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
「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她對四周同事道。
「拜拜。」同事們微笑回道。
敖玫君連一丁點的笑容都擠不出來,揮揮手後,她走出公司大門,跨入人滿為患的電梯內。
下班時間,大廳內人來人往,高矮胖瘦、有男有女,個個衣冠楚楚、皮革覆履的,雖然神情上有些疲憊,卻仍難掩其身為高知識族群的傲骨氣質。
然而即使如此,敖玫君卻依然很輕易的便看到他,而他幾乎也在同一瞬間發現她,並昂首闊步的朝她走來。
此時的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來,像是害怕又像是緊張。
「準備好了嗎?」站定在她面前,易驗宬半低著頭凝視著她開口道。
不。敖玫君很想這樣說,但她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氣後點點頭,因為除非放棄現在這個工作,否則她是絕對逃不了的。
「那麼我們走吧。」他自然而然的伸手環住她的腰。
但這卻讓敖玫君頓感渾身僵硬。「易先生……」
「叫我驗宬,你以前都是這樣叫我的。」他打斷她道,繼而不理會她的僵硬,即逕自帶著她走向出口。
「易先生,不管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就像一個陌生人,所以可以請你放手嗎?」敖玫君在一陣愕然後,冷冷地開口。
「歐昱峰已經告訴過你,我們倆的關係了?」依然攬著她的腰,他挑眉道。
敖玫君皺著眉,企圖掙開他的手,但卻徒勞無功。
「易先生……」
「驗宬。」他堅決道。
敖玫君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驗宬,可不可以請你先放開我?」
「我的車子停在那邊。」他置若罔聞的說。
「可不可以請你先放開我?」敖玫君忍著逐漸被挑起的怒氣再說了一遍。
「你待會兒想吃什麼?我記得以前不管我買什麼你都吃,後來等你自己開夥後……」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倏然打斷他道,同時不再勉強自己跟著他的腳步,立定站在原地不動。
見狀,易驗宬也停了下來,卻仍堅持的環著她的腰。他側頭看她,嘴角突然微微地揚起一抹笑。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即使生氣還是那麼的美。」他說。
腦袋在瞬間變成空白,似乎無法消化他這句突如其來的讚美般,敖玫君只能瞪視著他,卻又感覺自己的臉已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第一次看到你臉紅的樣子,很美。」他伸手輕觸她染紅的臉,柔聲道。
若不是腰被他攬著,敖玫君肯定自己會被他嚇退好幾步。
老天,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種好像是情侶或夫妻間才會有的甜言蜜語?
「告訴我,這三年多來你都住哪兒?」
「台北。」不知不覺間又被他帶著走,敖玫君瞄了他一眼不做正面回答。
「台北哪裡?」
「我們待會兒要去哪兒?」她刻意改變話題。
「吃飯,然後再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一聊。」他打開車門讓她坐進車內,再繞到駕駛座那方上車。
「我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我一點都記不住你。」
「你可以問任何問題,由我來回答。」
「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並不知道要問什麼問題。」
「那麼就由我來告訴你,關於我們倆的過去吧。」
敖玫君頓時沉靜下來,她實在不懂,為什麼他非要將過往的一切告訴「失憶」的她不可,她的「失憶」對他而言不是有益而無害嗎?他何苦硬要來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
「在想什麼?」
「我們的關係,我真是你的妻子嗎?」她看了他一眼。
「你是。」
那麼夏郁蓉呢?她又算什麼?敖玫君好想這樣問,但她卻只是道:「但是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他信誓旦旦的說。
想起來然後呢?有任何意義嗎?她的記憶並不能改變他愛夏郁蓉而不愛她的事實。
「如果我始終想不起來呢?」她真的想知道。
「那不會改變任何事實。」
「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還是我的妻子。」
敖玫君瞬間皺緊了眉頭,她想不透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他不是一心只想娶夏郁蓉為妻嗎?
還是他的妻子?不,她受夠了那種愛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她不願再重蹈覆轍了。
「對不起,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想法?」她說。
「請說。」
「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只是個只有數面之緣而毫無任何特殊情感的陌生人,我沒辦法將自己當成你的妻子。」
「這只是暫時的,過一陣子之後你就會習慣有我這個老公了。」他看了她一眼。
「為什麼他可以說得這麼有自信?」
敖玫君不知道自己已將這句話問出了口,直到他趁著停紅燈時,轉過頭深情地凝望著她說:「因為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她驚愕的瞠大了雙眼,身體還不自覺的直往車門靠去。
「怎麼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她的反應讓他輕笑出聲。
敖玫君完全說不出話來,他……他到底想怎樣?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種壓根兒就不可能會說出的話?至少對象不應該是她,而是夏郁蓉才對。
不會再放開她?他從未擁有過她,又怎麼會有再放開她的說法呢?實在可笑。
「怎麼了?」注意到她唇邊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他挑眉問。
「如果我對你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呢?」
「我會讓你愛上我,而且會繼續我們的夫妻關係。」
又是如此信誓旦旦的口吻!
「如果我就是無法愛上你呢?或許在我心中早已有了心儀的人……」
「誰,那個人是誰?!」易驗宬一聽,霍然以雙手攫住她肩膀,激動的朝她叫道,連車子也不管了。
敖玫君猛然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然而更嚇人的是,此時他們前方座車的煞車燈卻倏然亮了起來,而他們的車速仍在不斷地加快,眼看著就要撞上。
「煞車!煞車!」敖玫君頓時尖聲大叫。
易驗宬一驚,立刻急踩煞車,頓時,車子在距前方座車不到五公分的距離驚險的躲過這一劫,而他們兩人皆驚喘不已。
「你--不要開玩笑好嗎?我還不想死。」敖玫君心有餘悸的喘息道。
易驗宬狠瞪她一眼,冷聲命令,「從現在開始,到餐廳前都不要跟我說話。」
敖玫君聞言,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他在氣什麼呀?
由於他的命令,敖玫君樂得可以鬆口氣。
天啊,她剛剛沒露出什麼馬腳吧?
自從早上他說了下午會來等她下班,她便恨不得時間能就此停住,那麼她也就不必面對他了,可惜這一切都是白日夢。
她真的好怕自己會在他面前曝露出她早已恢復記憶的事實,因為她不要他的憐憫,更害怕見到他輕視的眼神,她永遠記得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晚,她是那麼的不知廉恥對他投懷送抱,然而他不只不屑一顧,還厭惡的好像她身上帶有不治傳染病一樣的避之惟恐不及。
她記得在她離開的時候,他大概有三天沒回家了。
三天,那只是她知道的,事實上呢?
一個星期?
一個月?
他到底躲了她多久,才鼓起勇氣再次踏進那個屬於他們倆的家呢?回家後沒見到她,他應該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吧?而隨著日子的遇去,始終不見她回家,他也一定慶倖著終於甩了她吧。
夏郁蓉的留言他應該有聽到,不用講,他一定是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她,然後郎有情,妹有意,兩情相悅終成眷屬。
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何又來找她,還執意他們倆的夫妻關係將繼續!
等一下,他剛剛說的是繼續,還說不會改變任何事實,那麼她還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
難道他真的沒娶夏郁蓉?
可是怎麼會?是不是因為她當初離開時沒簽離婚協議書給他?
但是他們除了公證之外,既沒有夫妻之實,也沒有入借或登記,只要她不反對,他要再娶是輕而易舉之事。而且,如果真怕犯重婚罪,以她失蹤三年,夫妻分居三年的事實,要法官宣布他們的婚姻無效亦不是難事,那麼為何他沒娶夏郁蓉呢?
他沒娶夏郁蓉吧?應該是,要不然她是他妻子的事又怎麼會是事實。
可是怎麼會這樣!他應該很愛她才對,而她,據當初她留言的內容和語氣,她也是非君不嫁的,既然如此,又怎麼會……這三年來,他們倆到底在做什麼!「我們到了。」
「什麼?」忽然被他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敖玫君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
「你在想他嗎?」他沉默了一會兒道。
「他?」
「讓你心儀的人。」
「心……」敖玫君霍然住嘴,難道他把她剛剛的話當真了?
心儀的對象,如果她真有一個心儀的對象就好了,偏偏這三年多來,她從未對任何一個男人動心過。
這一點對昨天以前的她而言,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但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想,她之所以不心動,是不是因為那第一次動心的傷心後果導致她下意識的排拒愛情?
可能,因為這三年多來追求她的人,不乏條件優秀得足以讓女人列為白馬王子的人選,偏偏她總是無動於衷。
想起來還真是令人扼腕,為什麼她要無動於衷呢?如果她現在真有一個心儀的對象,那麼她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他,告訴他比起尋找過去,她比較想要的是把握現在,如果她有戀情的話。
噢,她怎麼會那麼笨呀!竟然沒想到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沒有心儀的人,如果她堅持說有,他又能拿她怎樣?
她看向他,陰暗的車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必他也看不清她的吧。
「對,我是在想他。」她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承認道。
而在陰暗中,她似乎看到他雙眼間過一抹利光,似乎。
車內突然變得好安靜,敖玫君不安的動了動僵硬的肩膀。
「是歐昱峰嗎?」他終於開口,聲音深沉冷峻。「你心儀的對象就是他嗎?」
歐昱峰?
敖玫君訝然地微瞠雙眼,怎麼會扯到他那裡去?而易驗宬又為何會認為她心儀的對象是她的上司?
日久生情嗎?
嗯,故事雖然老套卻屢見不鮮,也許她可以將錯就錯。
「嗯。」她點頭應聲,反正心儀也有可能只是暗戀,對於歐昱峰而言,她這個謊言應該是不會影響到他才對。
車內再度陷入另一場靜默中,敖玫君戰戰兢兢的坐著,完全猜不出他現在在想什麼,為什麼又不發一言了?
「下車。」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四周沉滯的氣氛悶死前,他突然開口。
「什麼?」難道他決定翻臉不認人的將她從這裡丟下車?
「吃飯,我肚子餓了,你不餓嗎?」
敖玫君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就這樣?那他剛剛沉默個什麼勁兒?她還以為他的反應會更激烈些,就像之前他棄車不顧那樣。
「來吧,下車了。」
她看著繞到她這方開車門的他,想從他平靜的臉上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但什麼都沒有,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心在誰身上,就跟三年前他娶她時一模一樣。
真是的!她為什麼總是學不乖,竟然老是想覬覦一些不可能的事。實在有夠愚蠢!
嗤笑一聲,她下車隨他走進餐廳內。
高級的餐廳,配上優雅的音樂與盛裝的賓客,跛足的她就像是走錯了時間之門的灰姑娘,突兀而不搭的出現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
「想吃什麼?」
「我沒意見,你決定吧。」
生平第一次踏進這種地方,她根本毫無概念,但他就不一樣了,連菜單都沒看就直接點了數道她連聽都沒聽過的菜名。
他常來這裡吃飯吧?他們壓根兒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交集的。
「告訴我這三年多來你都在做什麼?」喝了口白開水,他在上菜前開口道。
「努力工作養活自己。」她聳肩。
「記得自己是怎麼發生車禍的嗎?」
「不記得。」
「醒來後就發現你掉了一年的記憶?」
她點頭。
「除了那一年的事,你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的家在哪我指的是你的老家……」
「被一把火燒得精光的家,如果那還能稱為家的話。」她苦澀的說。
「你喪失的記憶中並不包括那場火災?」他問。
「不包括,我的記憶從火災後數天到從醫院裡醒來,這約有一年的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我都想不起來。」她直述道。
「但是你一定曾試過去尋回那些遺忘的記憶吧?」
「試過,可惜結果始終一無所獲。」她毫無笑意地扯了扯唇角。
她遺失的記憶中並不包括那些見風轉舵的勢力鄰居,但為了尋回記憶,她還是厚著臉皮去請他們告訴她任何那一年他們所知道的她,怎知沒半點斬獲就算了,卻還惹來一身腥。
他們以為她不知道他們在背後說她什麼嗎?不知羞恥;年紀輕輕不學好竟跑去當妓女;我們又沒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賣了還錢,她這樣難道不是要讓我們良心不安……
他們一定不知道那些竊竊私語幾乎將她害死。
三、四十萬的死會,加上她始終想不起來是如何處理父母、大哥後事的花費,還有林媽媽提的兩百萬借條,短短的一年內,她怎會有那種能力來償還這些負債?
然而事實偏偏擺在眼前,除了最後那兩百萬借條的事她想不起來外,她竟在一年內完成了前兩者的不可能任務。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的,她真的將自己賣了跑去當妓女?
這愈想愈不無可能的可怕想法,和接二連三的現實悲劇差一點將她逼死,若不是身為醫生的蘭鈴發誓她絕對是個處女,打破了她曾是妓女的可能,或許這世間早已沒她這個人了。
她不是沒試過想恢復記憶,但談何容易。
餐點上桌後,兩人沉默的用餐,之後侍者送上紅酒,他笑說這是為了慶祝他們的相逢而特別點的,但她卻相當不以為然,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與他見面。
幾近四年沒沾一口酒,她並不想喝,但他卻執意的替她倒了一杯,並不斷遊說她喝了一口又一口。
她希望自己寶刀未老,至少能保有百杯不醉的功力,可是以現在微醺的情況看來,可能是癡人說夢。
「來,再喝一杯。」
「不,我已經不能再喝了。」她拒絕道。
「你醉了嗎?」以她的酒量,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醉了。」
「別騙了,你的酒量甚至比我好。」他輕笑道,好整以暇的將背靠向了椅背。
終於要進入主題了嗎?敖玫君不由自主的緊張了一下,而為了放鬆自己,她學他將背靠向椅背。
「何以如此說?」她問。
「因為你不只一次捨命陪過我,每當我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時,你卻清醒得像是個滴酒未沾的人。」他微笑道,「事實上我曾經不只一次懷疑,你是不是以茶代酒騙了我。」
他這樣說,是想引她問出什麼樣的問題呢?「為什麼我要陪你喝酒,還有,你是為了什麼原因喝酒,竟需要用『捨命』這兩個字?」如果她沒恢復記憶,應該會好奇這兩個疑點吧。
「沒什麼,我心情不好,所以你陪我喝。」他輕描淡寫的帶過,絕口不提夏郁蓉這三個字。
「為什麼我會陪你?」他會把夏郁蓉的事說出來嗎?
「因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她忍不住咀嚼這兩個字,難怪她會為他兩肋插刀,痛不欲生了。
「那時候是朋友,但後來你便成了我的妻子。」他緊盯著她接著說,像是怕她會就此認定他們只是朋友的關係似的。
敖玫君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像在思考般不自覺的舉起酒杯喝了數口紅酒。
「我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當然。」
「我們倆真的曾經結過婚嗎?」既然她都已經失去記憶了,他為什麼不就此罷手?她真的想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有我們的結婚證書,你要看嗎?」
她搖頭。「我們結婚多久?」
「三年十個月又十三天。」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說。
易驗宬的凝視讓她緊張的又灌了一大口紅酒,而他則大方地替她在滿了一杯。
討厭,他到底想幹什麼?三年十個月又十三天?!他還真數得出他們結婚至今的日子,他到底想表示什麼?
不管了,反正她必須儘早擺脫他就是了。
「我的意思是,從我們結婚到我後來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我們在一起多久?」
「五個月又零七天。」
「將近半年?」她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大口紅酒後才從杯緣上看著他問:「可是我卻依然是個處女,這是為什麼?」
「你……」他似乎嚇了一大跳,「你恢復記憶了?」
「不。」
「不?」
「我有個醫生朋友,是她告訴我的。」
「但是……怎麼會……」
「她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跟我說這個?」
易驗宬點了下頭。
她看了他一眼,不自覺的再度舉杯就口,殷紅的液體隨著她喉間滑動的次數逐漸消失杯中後,她終於放下酒杯開口。
「遺忘一年記憶的我回到故鄉後,那些鄰居總質疑我那一年到底做了什麼,怎拿得出那一大筆錢來償債,」她說著輕聳了下肩頭,而右手則不由自主的輕撫上左手腕上淡淡的兩條疤痕,「我必須要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理由。」
「你自殺過?!」易驗宬難以置信的抓起她的手,瞪著上頭那顏色早已變淡的傷痕,霎時感覺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插了一刀般的痛苦,她竟然自殺過?!一次的火災,兩次的車禍,再加上她的自戕,他到底有幾次差一點就失去她?老天!
「聽好!」他霍然攫緊她的手,「再也不准你做出這樣的傻事聽到沒有?」他緊盯著她,像是命令又像是警告的說。敖玫君呆愕了一下後,用力的抽回手。
「放心,我現在不會再那麼傻了,因為在這世上還有我很在意的人。」
他的眼睛迅速地眯了一下。「歐昱峰?」
其實她指的是那三個情如姐妹的同居人,並不是歐昱峰,不過為了那個謊言她當然點頭,而且還刻意擺出靦腆尷尬又含羞帶怯的表情。
頓時,兩人陷入沉默。
易驗宬的臉上毫無表情,但眼神中卻洩露了他難忍的憤怒與決心,她是他的,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之後,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從他身邊奪走她!
看著剩下的半瓶紅酒,他在心中如此對天發誓。
玥•戀黎 2009-12-9 21:28
第八章
「小心點!」
反手鎖門,易驗宬不理她的掙扎與抗議,依然將醉醺醺的她圈在懷中。
「我沒醉,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但是我喜歡你陪著我。」他擁著她走向客廳的沙發。
「這裡好熱。」她拉扯著身上的衣服道。
他脫掉她和自己身上的大衣,將它們掛在衣架上,轉身卻見她搖搖晃晃的走向客房。
「我想睡覺。」她在被他拉住時醉眼抬頭道。
「房間在這裡。」他將她轉身欲帶往主臥房,怎知她卻忽然佇足不前。
「那是你的房間,不是我的,我的是那一間。」她轉身指著客房道。
易驗宬一聽,眼中倏然閃過一抹驚異,她想起什麼了嗎?
為了讓她回來可以找到他,這三年多來,即使他有能力購置獨棟的洋房,他依然堅持守在這裡,連屋內的裝潢與佈置也絲毫沒動過。只是他沒料到這一等竟是三年,幸好老天有眼,如今她終於又回到這個屬於他們倆的世界了。
「我們是夫妻,理所當然要睡在同一間,為什麼你會認為那間才是你的房間?」他試探性的問。
有道是酒後吐真言,也許她根本早就想起他了,只是不願承認而已,想想昨天在「原力」時,她不是一見到他就嚇昏了嗎?
該死!他怎會沒想到這一點?而她之所以不願承認他,端想以前他是如何冷淡的對待她就知道原因了。
「沒有為什麼,這是事實。你又不愛我,跟我結婚也是為了賭氣,最重要的是我當時還是個殘廢,任誰也不會想愛我的,所以分房睡很正常。」她笑著說,但語氣中卻仍掩不住落寞與傷心。
「我愛你。」
「不,你愛的是夏郁蓉,我只是她的替身,一個殘缺不全的替身。」她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醉意早被哀傷完全覆蓋。
她果真全部都想起來了!
此刻的易驗宬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的是她還記得他,故意隱瞞事實無非也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尚未釋懷;而難過的是她清楚的記得他的無情、冷落,以及他曾深愛夏郁蓉的事實。
人總要等失去了,才會知道什麼是珍貴的。
他是愛她的,要不然夏郁蓉也不會信誓旦旦的告訴他,他已經深深地愛上她了,只是他沒發覺而已;是的,他是愛她的,要不然這三年多來,他的感情生活也不會像個古井般連一點漣漪都波動不了。
「為什麼突然離開?」他盯著她問。
「她回來了,這裡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她喃喃道,同時感覺頭似乎愈來愈重,重得連雙腳都快支撐不住自己。見狀,他將她攬進懷中,承受她所有的重量。
「誰告訴你她回來了?」
「電話響個沒停,我以為是公事還是急事,結果都是她。」她靠著他的肩膀無力地說。
「你可以等我回來再說,為什麼不告而別?」
此時,她忽然抬起頭來,以朦朧的眼神看著他。
「我等了三天,可是你都沒有回來,連通電話都沒有。我知道我們完了,再等下去也只是更顯出我的寡廉鮮恥。我離開,是想留給自己一份尊嚴,也想還給你應該得到的幸福,以及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我做了什麼?」除了冷落、傷害她之外,他還做了什麼值得讓她道謝的事?
敖玫君朝他微微一笑。「替我還債,還照顧我。」
聞言,易驗宬衝動的握緊拳,用力的捶了一記牆壁。
他該死的就只會替她做過這兩件事,然而可笑的這並不是為了她,而是基於誠信道義,為了約定與推卸不了的責任而做的,因為那是他們婚前的協定,而她的雙腳之所以會傷殘也全是為了救他。
他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除了珍惜疼愛她一輩子之外,再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償還了。
「我想睡覺。」她將頭再度倚向他的胸膛道。
「你是什麼時候發生車禍的?怎麼發生的?」他背靠向牆壁擁著她,還不想放開她的接著問。
「那天晚上我離開這裡,外頭下著雨,我覺得頭好痛,想過馬路到對面的便利商店買藥,後來就被撞到了。」她據實以告。
「你不是想自殺才去給車撞的?」他驚悸的問。
「我不是……但,大概吧,被車撞後除了短暫的劇痛外,原本的頭痛心痛、寒冷、四肢無力的不適感全都隨之消失,那感覺很輕鬆,我比較喜歡。」她說。
「不!」易驗宬在一瞬間將她擁緊,低聲地呐喊著。
「你別抱得這麼緊,我的胃不舒服。」她掙扎道。
易驗宬聞言立刻慢慢地放鬆了力道,繼而深吸一口氣,重新穩住自己。
「你在醫院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失去了過去一年的記憶?」
「嗯,醫生也查不出原因。」
「那你的腳呢?又是怎麼好的?」
「不知道,車禍開完刀後它就可以動了,除了下雨的時候會痛,走路有些跛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問題。」說完,她又加了一句,「我想睡覺。」
「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帶你去睡好嗎?」他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恢復記憶的?」
聽到這個問題,她突然沉默不語。
「玫君?」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恢復記憶了。」她像是陷入回憶般,忽然低聲的說。
「為什麼?」
「那記憶好痛、好苦,我不想再回到從前,不想。」她瞬間緊抓住他,連指甲都陷入了他的皮肉中。
他不忍心的又將她擁緊。「不會了,我發誓再也不會了。」
「不能讓他知道我在看到他之後就想起了一切,不能讓他知道我還是只對他心動、心痛,更不能讓他知道我這三年多來的感情生活根本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心儀歐昱峰,從來沒有。」她喃喃自語的對他說道。
聽到這裡,易驗宬思緒被震驚得一片混亂,原來她騙了他那麼多。天啊,根本就沒有第三者,她的心始終在他身上。
這不禁讓他歡愉得渾身顫抖,於是他捧起她的臉,情不自禁地親吻她,這是他們的初吻,卻契合得天衣無縫。
他結束那熱吻,但他的嘴卻捨不得離開她的唇。
已被酒精催化的敖玫君不禁茫茫然地凝視著他,心想自己大概在做夢吧,才會夢到他在吻她。隨後,她慢慢地閉上眼睛,放鬆全身的力量。
而易驗宬則迅速地擁住她,然後打橫的將她抱進主臥房裡,他的不,應該說是他們的床上。
從今以後,這張床就是他們共用的,只有他們兩人。
為了讓她可以睡得安穩些,他輕柔地脫去她身上的外衣,並替她蓋上棉被後才轉身走進浴室。
十五分鐘後,他僅著一條內褲鑽進有她的被窩內,像擁有全世界的幸福般緊擁著她入睡。
第二天早晨,敖玫君頭痛欲裂的從易驗宬的懷中醒來。她並沒有發現他,因為久違的頭痛占據了她全副的注意力,她記得這種感覺只有在她剛下海時的第一個月才有,後來不管她陪客人喝再多酒,也都沒再有過這種折磨,怎麼現在……
易驗宬!她記得昨天跟他去吃飯,然後好像喝了不少紅酒,之後……之後……
她痛苦的瞪著頂上的天花板,再將視線往下移到牆邊那令她感到似曾相識的傢俱上,最後,她的視線落到身旁緊擁著她,仍熟睡的易驗宬臉上。
「老天!」猶如被火燙到般,她迅速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同時也吵醒了原本熟睡的他。
「怎麼了?」他睡眼惺忪的問。
敖玫君不發一言的立刻翻開被單下床。
「等一下。」易驗宬瞬間清醒過來,馬上迅雷不及掩耳的將她拉住。
「放手。」掙不開他的手,她轉身面對他命令道。
易驗宬朝她搖搖頭。
「我不會放開你的。」他坐起身,而原本蓋在他身上的棉被頓時向下滑落,露出健壯、充滿男性魅力的胸膛。
見狀,她迅速地轉移視線,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地臉紅。
「你想做什麼?」她冷聲問。
「坐回床上好嗎?」
「不。」她怎能忍受坐在幾近全裸的他身邊?他的胸膛和他都不屬於她。
「我們是夫妻記得嗎?」
「你忘了我喪失記憶嗎?」她回道。
他突然不語,卻以若有所思的眼神凝望著她,看得她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放手,我要回家了。」她又掙扎了一下道。
「這裡就是你的家。」他說。
「這裡不是。」從來都不是。
「這裡是,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你……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我們是夫妻,夫妻本來就應該住在一起不是嗎?」
「我根本就記不得你,對我來說,你跟陌生人差不多,我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住!」她不自覺的抬高下巴,想挑戰他霸道的決定。
「我不是個陌生人,我是你丈夫。」
「有名無實的丈夫?」她忍不住嘲弄的挑眉道,「光以我至今還是個處女,我們就可以解除這樁不實的婚姻,更別提……啊!」
易驗宬不待她說完,瞬間一個使力,便將她拉倒在床,然後整個人壓在她身上。「我可以現在要你。」他沉聲說,目光如炬的緊盯著她。
「別開玩笑了。」敖玫君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液,喘息道。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不,任何有感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不是在開玩笑,但是--
「先讓我起來好嗎?你這樣子讓我有些害怕。」
「我不會傷害你。」看了她一會兒,他直起身鬆開她道。
而她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坐了起來,拉整身上的衣服。
易驗宬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待會兒我載你去收拾東西,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家。」他說。
「不,我……」
「你不是想恢復那一年的記憶嗎?」他打斷她道。
「但是那也用不著……」
「這是最好也是最快的辦法,除非你根本就不想恢復記憶。」他再次打斷她說,「你不想恢複記憶嗎?還是--」他眼一眯,「你根本就已經恢復了?」
敖玫君倏然一驚,卻不著痕跡的避開他雙眼的探試。
「怎……怎麼可能?如果恢復,我就不會說你像個陌生人了。」
「那麼就住下來,我會幫你恢復記憶。」
「可是孤男寡女……」她被他的輕笑聲打斷。
「你忘了我們是夫妻嗎?」
「但是……」
「如果你是怕我會對你亂來的話,我保證,除非是你主動,否則我絕不會動你一根寒毛好嗎?不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蠅,要你主動可能比登天還難。」他話中有話的說。
「你是什麼意思?」
裝得可真像,她明明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想知道嗎?如果你肯住進來我就告訴你。」他誘著她說。
她當然想知道,但不是想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而是想知道他對於她當年的主動有何感想,也想知道在他心裡她到底值幾分?如果等於零,或者根本是負數的話,那麼她就可以徹底死心,從此不再對他有非分之想。
「好吧,我住進來就是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毅然決定道。反正遲早都要跟他一刀兩斷,那不如早點解決這件事。
「就這麼說定,我一會兒就載你去拿東西。」他露出一臉笑容的點頭說道。
「我待會兒還要上班,搬東西的事晚上再說吧。」她皺眉說。
「不行。」他才不給她有時間反悔,「你的東西需要整理吧?如果等到下班之後,不弄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好的。」
「可是……」
「就現在吧。」他翻身下床,迅速地套上衣服,然後在壁櫥內找了條毛巾和一支牙刷。「走,去刷個牙、洗個臉,我帶你去吃早餐,吃完我們就去搬東西。」
完全沒有反對的餘地,敖玫君被他推著進浴室,然後只見他擠好牙膏,將牙刷塞進她嘴巴,最後又把一條溫熱的毛巾放在她手上才出去,這一連串的動作逼得她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然後她就被他摟著出門了。
早餐,他們在樓下的美而美早餐店內解決,食量小的她僅吃了半個三明治和喝了半杯奶茶後,便沒再繼續吃了,而他在確定她再也吃不下後,即照單全收的將她吃剩的東西一掃而空。
看到他這舉動,她著實訝異不已,難道他不知道這種親密的舉動只有夫妻才會有?!之後,他像是老夫老妻般的摟著她的腰或牽著她的手走路,不管她如何抗議或掙扎,他總是霸道的我行我素,說什麼這就是他們以前相處的模式,如果要恢復她的記憶就要從習慣尋起。
真是可笑,他們以前何時曾這樣過?他根本就是在欺騙她嘛!偏偏失憶的她發不了綢,真是氣死人了!
回到與蘭鈴她們三人合租的公寓後,敖玫君只從衣櫥裡拿出幾套換洗與上班外出服,和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後,即轉身告訴他可以走了。
反正照她的計畫,最多也不會在他那邊待上一個星期,所以為避免麻煩,她只帶些隨身用品,免得搬上搬下。
至於他如果懷疑地問起,她就說這裡的許多東西都是大家一起買的,所以不好處置即可。看,她連理由都想好了。
偏偏他只是看了她手邊的小提袋一眼,然後便挑眉道:「好了?來,把東西給我。如果回家後發現缺少了什麼再去買,我們走吧。」說完,他又再度要摟起她的腰。
「等一下。」敖玫君迅速地避開他的手,退後一大步。
「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忘了拿嗎?」
「我……」該死的他?為什麼反應都不如她所預期的?「我決定了,我還是不要搬過去。」
她衝口說。
「為什麼?」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因為……」敖玫君才一開口,客廳的大門便突然砰的一聲被打開來,只見蘭鈴瞪著一雙核桃大眼站在大門前。
「玫君!你昨晚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害我們擔心得要命!」蘭鈴皺著眉頭進屋道,沒在意到剛好被門擋住身影的易驗宬。
「抱歉,我……」敖玫君正想解釋,卻被她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我們要搬家了。」
「什麼?!」敖玫君愕然的瞪著她。
「這間屋子被查封了,我們必須在這星期內全部搬離這裡。」
「怎麼會?!發生了什麼事?」敖玫君瞠目結舌的叫道,昨天以前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
「受經濟不景氣影響,鞠爸的公司這幾個月來都在做虧本生意,他本想咬牙撐過這個非常時期,沒想到合夥人卻不念舊情抽身而退。鞠爸不想放棄這一手建立起來的公司,便將名下所有財產拿去抵押填補破洞,沒想到……」蘭鈴欷籲的搖了搖頭,「鞠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件事的,她還不斷地哭著跟我們說抱歉。」
「這……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敖玫君啞聲說。
蘭鈴搖了搖頭,一臉戚然。
這間公寓是鞠爸買給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慶祝她終於長大成人。活潑的鞠因為嫌一個人住太苦悶了,所以便刊出分租的廣告,先後收了築暄和蘭鈴當房客,然後才加上與蘭鈴在醫院結緣的她。
她們四人同住,平日雖各忙各的,但卻情如姐妹,感情好得讓人受不了。甚至她們還曾經約定,如果沒結婚,就要在這裡一起終老,沒想到今天卻發生了這種事。
「玫君,我和築暄已決定要繼續住在一起,這樣也比較好找房子,你要不要也跟我們一起住?」
「我……」
「不,她跟我住。」易驗宬突然從門後走出來道。
蘭鈴愕然的瞪著突然冒出來的他,再轉過頭望著敖玫君。
敖玫君不知所措的瞪著他,她怎會突然忘了他的存在呢?可惡!
「你好,我是玫君的先生,這些年謝謝你替我照顧她。」易驗宬走上前,微笑地朝她伸手道。
「先生?!」
蘭鈴完全被嚇呆了,玫君什麼時候跑出一個先生來了,為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
「玫君?」沒有伸手與他交握,蘭鈴迅速地又轉頭望著敖玫君,懷疑的問。
敖玫君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只道:「他跟我失去的記憶有關。」
「可是……先生?」蘭鈴不確定的看向易驗宬敖玫君明明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能會有先生呢?他不會是個騙子吧?
「我有玫君和我親筆簽名的結婚證書,你要看嗎?」看出她眼中的懷疑,易驗宬平靜地說。
蘭鈴瞪了他半晌,心想這麼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不可能會是個騙子,而且玫君身上也沒什麼可以讓他騙,他實在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跑去偽造結婚證書,難道……
「你想起什麼了嗎?」她馬上轉向敖玫君關心的問。
雖然不想欺騙蘭鈴,但礙於他在場,敖玫君還是搖搖頭。
「沒有。」她說。
「但你已經打算要搬過去和他住?」蘭鈴瞄了一眼地板上鼓鼓的手提袋說。
「我……」
「為了儘快幫她恢復記憶,這是最好的方法,而且我們本來就是夫妻,住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對。」易驗宬插口道。
「玫君?」不理他的話,蘭鈴只想聽她的說詞。
敖玫君沉默了一會兒。「蘭,租房子可不可以算我一份?」
易驗宬聞言,瞬間皺起眉頭。「你必須跟我住。」他霸道的說。
「不,」她改變主意的搖頭,「恢復記憶並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我想還是慢慢來,反正我都已經過了三年多沒有那段記憶的日子了,早已習慣。」
「你習慣,我不習慣。」他沉聲道,陰鬱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堪回想的痛苦回憶,「你可知道這三年來我是怎麼過的嗎!」
敖玫君怔然的看著他,少了她這個情感包袱,他應該是過得輕鬆愜意的,為什麼他還要這樣問她,還露出一臉很受傷的樣子?
「好,如果你不願意搬去跟我住,那就由我搬來跟你住好了。」深吸一口氣,他突然宣佈道。
敖玫君赫然瞠大了眼,而蘭鈴卻始終都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研判著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敖玫君叫道。
「夫妻倆本該住在一起,你不願意搬來跟我住,當然就由我來遷就你嘍。」
「但是……」
「算了,玫君,我看你還是跟他走吧,我可不希望同居人裡多了個男人。」蘭鈴忽然開口。
敖玫君一聽,難以置信的轉頭面向蘭鈴,不相信她會說出這種話,她們情比姐妹深不是嗎?
易驗宬得意的咧嘴而笑。「既然如此,還是照原定計劃由你搬到我那兒住吧。」
玥•戀黎 2009-12-9 21:29
第九章
敖玫君實在不敢相信,蘭鈴就這麼任由易驗宬半推半抱的將她帶離公寓,然後正滿臉笑容的對她揮手說再見。
噢,蘭鈴怎麼可以這樣視而不見她眼中的求救訊號?
這下可好,再過不久她恐怕就將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怎麼了,進來呀,這裡對你而言應該不陌生才對。」見她站在門口舉步不前,易驗宬挑眉道。
「你忘了我是個失憶的人嗎?」她還在生氣,所以聲音是冷的。
「當然記得,不過昨晚你才在這裡住過不是嗎?」他邊說邊擁著她進屋。
「昨晚你為什麼不送我回家?」她掙開他問。
「你醉得不省人事,我又不知道你住哪,要怎麼送?」他將她的東西隨手放在地板上,轉身面對她道。
「即使如此,我們也不應該睡同一張床。」
「我捨不得讓你睡沙發,自己更不想睡。」他聳肩。
「但是有個客房不是嗎?」她薄怒的說。
他眉頭立刻向上一挑。「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個客房?」
她一驚,立刻解釋。「我猜的,一般公寓式住家至少都會有兩到三個房間不是嗎?難道你家就只有一個房間而已?」她說完便轉頭四處張望,像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沒錯一樣。
「我是有個客房,不過日前已經被我改成了書房,不能睡人了。」
不能睡人?她馬上轉頭面向他。「那你要我搬來睡哪?」
「我房間。」
「你房間?」她忍不住尖聲道。
「我說過,夫妻本來就應該睡在一起的。」他一臉理所當然的看著她。
敖玫君忍著尖叫的衝動。
「易先生……」
「驗宬,你怎麼老是忘了呢?」他無奈的搖頭說道。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使我們真的是夫妻,但對現在的我來說,你就好比一個陌生人,你要我如何跟一個陌生人同床共枕?」她以自製的嗓音咬牙說著。
「但是,」他緩慢地說,「你昨天晚上不就睡在我懷裡?」
敖玫君努力咽下一聲尖叫,感覺自己就快冷靜不下來了。
「昨天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能拿昨天的事來比喻。」
「那麼今天早上呢?」他以熾熱的雙眼凝視著她,「你不覺得躺在床上的我們身體特別契合,就像天生一對?」
敖玫君聞言,在心中忍不住的尖叫,繼而握緊雙拳,指甲幾乎刺進手心裡。
「請你不要亂講話。」
「難道你不這樣認為?」他緊盯著她,「我們身體的曲線是那麼的密合,呼吸是那麼的協調,就連心跳都是那麼的一致,如果你忘了,我們現在可以躺到床上回想。」
愈說愈過份!
敖玫君怒不可遏的瞪他一眼後,霍然抓起地上的手提袋,迅速地轉身就走。她必須馬上離開這令她覺得呼吸困難的地方。
可是她的腳步才剛踏出,人卻被他的手臂一圈,整個往後落入他的懷中,使背部重重地撞擊在他的胸膛上。
「房間在這個方向,別走錯了。」他隨即在她的耳邊低語。
「我要離開,不住這裡了。」她渾身僵硬的迸聲道。
「為什麼?只因為要跟我同床共枕?」
易驗宬的氣息在她耳際輕呼,讓她全身的寒毛都站了起來。敖玫君不禁迅速地掙開他,然後一個轉身與他面對面。
「對。」她重重的說,「我以為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恢復記憶,而不是來與你重做夫妻的。」她必須趁現在跟他把話說清楚,免得他誤會了她暫時答應與他同居的意思。
而他只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看著不語的他,敖玫君再度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你沒忘記,我曾告訴過你,我心儀的人是歐昱峰,所以不管我的記憶是否能恢復,我們都不可能再做夫妻。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她冷靜地說。
易驗宬沉默的看了她半晌,隨即好奇的問:「如果我堅持不與你離婚,堅持要與你做夫妻的話,你該怎麼辦?」
她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哀傷,雖在轉眼就不見,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留一個不愛你的人在身邊,除了痛苦、折磨與相互的傷害,你不會得到什麼的。」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是你的親身經驗?」
「不,朋友的。」她避開他探試的眼。
他不想拆穿她的謊言,只道:「那麼她一定沒能告訴你,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那是人間的天堂,世間的極樂。」
「莫非你曾經感受過?」當然,和夏郁蓉在一起的時候。
「不曾,」他直視著她的雙眼輕聲道,「但是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在那裡。」
我們?他指的應該是他和夏郁蓉吧!「我要走了。」她轉身道,但在同時間,腰部再度被他由身後攬住並拉向他。
「你哪裡也不去,這裡就是你的家。」
背對著他,敖玫君可以盡情釋放自己哀傷的情緒。
「這裡從來都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喃喃自語的說。
「以前不是,以後絕對會是。或許,你覺得我們應該搬家,一個只有我們兩人身影與記憶的新家?」他早有這個計畫。
我們倆?他的意思是指他和她,而不是指他和夏郁蓉嗎?
可能嗎?
不,她不能再重蹈覆轍了,覬覦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是會有報應的,她應該比誰都清楚。
算了,別再胡思亂想了,現在最該做的便是快刀斬亂麻,一刀斬斷他們之間不該有的牽連,免得害人又害己。
「請你放手好嗎?」
見他毫無反應,她只得再度用力的掙脫開,然後轉身面對他。
「我再強調一次,我現在已有喜歡的人,不管我的記憶是否能恢復,我都不可能與你再續前緣,所以請你不要再隨便碰我。」她絕然的說著。
可易驗宬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立刻伸手輕輕地刷過她的發梢。「我們的緣份這輩子是註定斷不了的,你屬於我,你愛我。」
聽到這話,一陣顫慄感倏然竄過她的全身,敖玫君幾乎耗盡全身的力量,才隱藏住差點做出早已恢復記憶的舉動。
她愛他?
老天,她這從未說出口的愛意,他到底是從哪裡得知的?
將視線移向大門口,她想奪門而出,但如此一來只是證明她作賊心虛。所以她抬高下巴,將視線定在他的臉上。「我並不知道以前的我愛不愛你,但是現在,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並不愛你。所以,請你下次別再說這種話。」她嚴厲的說道。
「你在說謊。」
敖玫君的臉色在倏然間刷白,她瞪著他。「你憑什麼認為我在說謊?」
「因為你的聲音在發抖。」
敖玫君瞬間閉上雙眼,感覺冷汗沿著她的背脊緩緩流下。
老天!不要,不要讓他發現她在說謊,拜託。
「你別無聊了,我的聲音哪裡發抖了。」她佯裝鎮定的開口,嘴角甚至還擠出一抹笑。
而他只是沉默的看著她,但那難以捉摸的黑褐色眸光像是能看穿她的偽裝,看進她內心真正的感受般,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我要走了。」她再也受不了的轉身道,可手臂卻在瞬間被他攫住。
「我愛你。」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敖玫君的腦袋倏然一片空白,她轉頭盯著他看,忘了自己剛剛才說了不愛他的話,心跳急促地問:「你……你剛剛說什麼?」
只見易驗宬摸摸她的頰,再伸手捧起她的臉。「我說,我愛你。」
敖玫君瞬間瞠大雙眼,企圖從他臉上找出這句話的真偽,而他的眼神清澈,神態認真,盯住她的雙眼中有著說不盡的情意。
他是認真的?
他愛她?
「不!」像是突然清醒了般,她踉蹌的後退了一大步。他愛的是夏郁蓉,不可能會是她,從來都不是。
「不?」
「你要我說幾次?不管我的記憶是否能恢復,我和你都不可能再在一起,因為我現在喜歡的是別人,你別再糾纏我了行不行?!」她無法自製的衝口叫道,喘了一口氣後,她堅定的看著他,「我不想恢復那一年的記憶了,請你把那張結婚證書拿出來撕了,反正我們也無實質上的夫妻關係,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誰也別管誰了。」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但他的聲音卻立刻在她身後響起。
「玫君,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敖玫君被他這句話嚇得戛然止步,她緩緩地轉過身。
「你還要假裝多久,說你記不起我們之間的事?」
他發現了!這怎麼可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硬聲道。
易驗宬靜靜地凝視著她忐忑不安的雙眼,在她幾乎要承受不了四周無形的壓力後,這才緩不濟急的開口--
「從在『原力』見到我之後,你就想起了一切對不對?」
敖玫君聞言,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下。他果真知道了!
霎時,屋內安靜的像是無人在場一樣,他們兩人各自站在客廳一方,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只是,敖玫君面無血色,她感覺自己就像挨了一記重拳,正獨自承受著震驚與衝擊,腦袋更是一片空白。
果真還是被他看穿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已經記起一切了?」回過神,她清了清喉嚨,以緊繃的聲音問。
「你告訴我的。」易驗宬猶是冷靜的看著她說。
「什麼?」這個答案太超乎預料了!
「記得嗎?你昨晚喝醉了。」
眨了眨眼,敖玫君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倏然睜大雙眼。
「你是故意的!」她無法遏制體內激增的怒氣,不敢相信他竟然會使出這麼卑鄙的手段。
「不,我也沒料到喝醉的你會將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他緩慢地搖頭道。
事實上,他的計畫是想讓她在昨晚正式成為他的人,沒想到她酒後吐真言,說出她愛他,以及並無心儀之人的事實,以至於讓他放心的改以柔和方式追回她,只是……
「我到底說了什麼?」她緊張的追問。
「在『原力』看到我之後,你就想起了一切。」他看了她一眼說。
「還有?」
「歐昱峰並不是你暗戀的對象,事實上,這三年來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任何男人,因為……」
「不要說了!」她霍然大叫的想打斷他,但還是太遲了。
「你愛我。」
她踉蹌的退後一步。「我不愛你。」
易驗宬深深地凝望著她,並沒有反駁,但臉上那諒解與深情的表情卻說明瞭他知道什麼才是事實。
她見狀,立即側頭避開他的凝視。
「既然你都已經知道我恢復記憶了,那麼什麼話也不用再多說,我要和你離婚。」她冷絕的說道。
「不。」他緩慢地搖頭。
她倏然地看向他。
「為什麼不?」
「因為你愛我。」他目光如炬的凝視著她。
「我不愛你!」她霍然激動的大叫,「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愛的人是夏郁蓉了,我沒有那麼傻會去愛上一個早已交了心的男人。不要再說我愛你了,我根本就沒愛過你!」
「你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我。」
她想尖叫。天啊,他到底想怎樣?!「我要離婚。」她堅持道。
易驗宬仍是輕輕搖頭。
「我要離婚!」她忍不住的提高嗓音。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他平靜的看著她說。
「為什麼?」她怒視他。「你根本不愛我,為什麼要跟我維持夫妻的關係,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愛你。」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聽他對她說這三個字,但敖玫君的心依然猛跳了一下。她凝視著他,暗忖著它的可信度,但是很遺憾的,它的可信度幾乎等於零,因為她完全找不到他會愛上她的理由,所以她搖了搖頭。
「不,你不愛我,你愛的是夏郁蓉。」她說。
「我愛你。」他堅定的看著她再次道。
她倏然沉默不語。
「這三年多來,我一直在找你。」他告訴她。
「夏小姐現在好嗎?」她又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突然問道。
「她在上個月已經嫁人了。」他看了她一眼說。
「已經嫁人了?」她明顯地呆愕了一下,眼中隨即出現一抹了然神色。「所以現在不管誰是你的妻子,對你而言都已經沒有差別。」因為惟一想要的已經失去了,剩餘的是誰,也已經不再重要了。
「你在說什麼?」他皺眉道。
「我堅持要離婚,如果有問題的話,我會請律師來跟你說的。」她心寒的搖了搖頭,言歸正傳。
易驗宬瞬間抿緊嘴巴,怒氣已漲到極限。
「你一定要逼我嗎?」他向前一步,沉聲道。
敖玫君駭然的退後一步,危機意識在體內迅速地升了起來。
「我並不是在逼你,只是想糾正三年前的一個錯誤而已。」她說。
「什麼錯誤?」他一臉狐疑。
「陪你演那場戲卻假戲真做的嫁給你,是不應該犯的錯誤。」
「三年前是我對不起你,我會補償你的。」
「如果想要補償,就和我離婚。」
「除此之外。」
「我只要這個。」
「不可能。」
「很遺憾,那我就只有尋求法律途徑了。」
易驗宬在瞬間咬緊牙關,而她則看到青筋浮上他脖子。
「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他以自製的聲音說著,然後以堅定的步伐走向她。
「你想幹什麼?」她忍不住衝口問道,而腳步正不斷地往後退。
「還記得三年前我們相處的最後一晚嗎?你要我和你做愛。」他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然而,他的話卻讓她的心臟仿佛在瞬間停止跳動。
「你別亂來。」
「亂來?」易驗宬的唇角突然邪氣的一揚,「你知道嗎?其實夫妻之間的亂來是一種調情的方式,尤其當這個亂來是發生在床上的時候,它甚至會讓人上癮。」
床上?他真的想對她……
她震驚的瞠大眼,迅速地轉身想沖向大門,但卻被他擋住去路。
「想去哪?」他低頭問著一頭撞進他胸膛的她。
而此刻的敖玫君只能拚命的往後退,沒注意到自己正好掉入他的陷阱,被他一步步的逼向了臥室。
玥•戀黎 2009-12-9 21:30
第十章
敖玫君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退進他房裡,因為恐懼和緊張已佔據了她整個腦海,讓她連最基本的警覺性都失去了。
老天,他不是認真的,他絕對不是認真的,她在心裡如此告訴自己,而身體卻仍不由自主的後退,直到腳跟突然抵住了某件東西,她才驚覺的回頭,一見是床,她想逃離,人卻已被他壓進棉被裡。
她驚懼的瞪著在她上方的他,頓感無法呼吸。
「還記得那晚你偷偷地潛進這房間嗎?」他的氣息徐徐地噴在她臉上。
然而,驚慌使她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還記得當時你做了什麼嗎?」
易驗宬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繼而帶著她遊走在自己結實的身上,從臂膀、胸膛、向下滑到兩人親密交疊的地方,再擠進她曾經撫摸過的那個神秘部位。
「不……」敖玫君頓時發出像是抗議般的細微喘息聲,而想收回的手卻動彈不了。
「感覺到了嗎?」他以熾熱的雙眼緊盯著她,輕聲細語的問道。
「不……」
「感覺到我有多想愛你嗎?」他重新又問了一次。
敖玫君完全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但她臉上迷亂的表情卻誘惑他更進一步去解放他們的熱情與渴望。
不理她的抗拒與閃躲,他低下頭吻她,先是溫柔的嘗試,然後便以猛烈的熱情對她訴說他壓抑了三年多的渴望。
掙扎漸止,敖玫君被誘惑的開始以生澀的動作回吻他,易驗宬見狀,即放開她的手,開始一件件的脫掉她身上的衣物。
而當他以手掌貼住她溫熱而渾圓的胸部時,他聽到她發出淺促的嬌喘,繼而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弓向他。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吸吮她緊繃的蓓蕾,同時,半瞇著眼在視她在自己身下的扭動。
「驗宬。」她終於發出難忍的輕喊,聲音有如天籟。
「知道嗎?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猜想你的滋味。」他沙啞的說。
她沒有回答,因為她全副的注意力已被他勾引了去。她不由自主的再度輕喊出聲。
「喜歡嗎?」他不斷的撩撥著,嘴巴亦沒停下來。
陌生的快感在她體內奔竄,她擺動頭部,無助的呻吟著,感受那股抵擋不住,又像愉悅又像是折磨的衝擊在體內爆發……不要,她受不了了。
可他卻無情的繼續誘發她末稍神經的性感,改以唇舌探索她。
啜泣聲從她喉嚨間逸出,她開始以拳頭抵抗他的折磨,並拚命的扭動閃躲,但是就在瞬間,來勢兇猛的高潮突地在她體內爆發,使得她再也抑制不住的發出啜泣的叫喊。
敖玫君全身無力的看著他抬起頭,起身脫掉身上所有的衣物。霎時,她的思緒一片紊亂,但卻有種極欲突破重圍的想法一閃而過,然而,她卻無法付諸實行,因他馬上全身赤裸的覆上她,以急促的心跳抵著她的,令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息的全身肌肉,瞬間又再度緊繃了起來,並不由自主用力的喘息著。
「抱著我。」他將她的雙手拉到他的頸後,啞聲說道。
完全沒有置喙的餘地,她在他說話的同時感覺到他的堅挺抵住了她,隨即便緩緩地進入她,但她的身體卻不肯妥協。
「老天!我不想弄痛你。」他咒聲低語,然後捧起她的臉,用嘴封住她的。
敖玫君突感一陣劇烈的刺痛,她叫喊著想推離他,可聲音卻盡數被他吞沒口中。而當他用力的進入她,刺穿了防護她純真的那片膜時,淚水已悄然滑下她的雙頰。
「對不起。」他靜止不動的對她咬牙道歉,然後粗魯的吮幹她臉頰上所有的淚水。
聞言,她迷惘的看著他臉上難忍的痛苦,不知不覺的伸手輕觸他臉頰。
「沒關係。」她訝異自己竟然出聲安慰他。
而他只是目光如炬的盯著她,但呼吸卻猶自短促,心跳如雷鼓。
「圈住我,親愛的。」他沙啞的說。
她不確定要如何做,直到他開始緩慢地在她體內動了起來,進出的動作愈來愈用力也愈來愈狂野,她才本能的用大腿緊緊地將他纏住,連手指也深深地陷入他肩膀的肌肉中。
他毫不留情的在她體內移動,快速猛烈的衝刺,深入她的核心。而她在他的衝擊下也不能自己的發出陣陣的呻吟聲,頓時思緒迸裂,她在高潮中失去了知覺。
時間仿佛過了一世紀,感受緊貼著她胸口的劇烈心跳,和壓在她身上他的沉重身軀,敖玫君緩緩地睜開眼睛,望入他充滿滿足與得意的雙眼中。
「再也沒有人可以說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
突地,熾熱的體溫急遽的往下降,敖玫君霍然伸手推開他,想翻身下床。
易驗宬愕然的由後方將她抱住,然後扳過她的身子。「怎麼了?」他皺眉問。
「放我走吧。」她略帶悲傷的道。
他不解,手勁一下子變大。
「既然都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為什麼還不放我走?」她絕望的抬起頭問道。
她怎麼會和他發生關係,怎麼可以?她不是想完全的脫離他和那場痛苦的惡夢,才堅持要與他離婚的嗎?怎麼現在卻……她到底在幹什麼?
「我要的?你以為我要的是什麼?」他以自製的聲音問。
然而,敖玫君只是萬念俱灰的搖頭,她雖然一點也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卻比任何人都瞭解他不要她。而他不要她,卻可以為了強迫她留下,不惜逼自己與她上床有了夫妻之實,這讓她覺得心好冷。
「求求你放了我,既然任何人都可以陪你上床,你為什麼不去找一個心甘情願的人?求你放了我吧。」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他瞪著她說。
「為什麼?」她絕望的問,「就因為我和她長得有幾分神似,你就要我代替她一直待在你身邊?」
「為什麼事到如今你還不瞭解?」他沉默的凝視她半晌後,緩聲道。
「我不瞭解,我也不想瞭解。」她用力的搖頭。
「我愛你。」他突然捧住她的臉,以無比的深情對她說,「這就是為什麼除了你我誰都不要的理由,因為我愛你,玫君,我愛你。」
她的臉色在刹那間刷白。「不。」
「我愛你。」
「不要……」
「我愛你。」
「不,不要騙我,我不會重蹈覆轍。」她碎聲道。
「我愛你。」
「不,拜託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再也受不了的以雙手搶住耳朵,背對著他拚命的搖頭叫道。易驗宬輕歎了一口氣,溫柔地將她抱到大腿上,收緊雙臂的將她圈在懷中。
「我不怪你不相信,但是我會證明給你看。」他喃喃地說著,低頭用鼻子磨蹭她的太陽穴,然後遊移到她耳下的敏感地帶。
敖玫君霍然全身僵硬,開始掙扎,但他卻仍緊抱著她,以至於在兩人一來一往間,讓他才剛得到滿足不久的男性敗部復活。
「別動。」他呻吟一聲,警告道。
可她卻毫不妥協,繼續用那足以殺死他的動作反抗著。
「老天!」他的自制力已達極限,雙手和臀部隨即像有自我意識般的移動,調整姿勢,找到入口,然後長軀直入。
「啊!」她立刻發出像是愉悅又像是痛苦的尖叫。
「我已經警告過你別動了。」他喃喃地乘聲道,並開始以有節奏的動作搖晃著她。
激情再度在她體內輕爆而出,令她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輕聲喊叫。因為到達過所謂的高潮,所以她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現在對她的折磨,他動得不夠快,進入的又不夠深,輕柔地讓她只能在臨界點上無助的顫抖。
他想逼瘋她!
「拜託……不要驗宬……」
敖玫君分不清自己是在求他放過她,還是催他快完成它,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身體正狂野而用力的在他身上起伏著,並用那事後絕對會讓她羞慚而死的動作尋求兩人滿足的解放。
再也無法克制了,她的反應逼得他的自製力粉碎,他開始猛烈的衝刺,高潮在她抑制不住的尖叫與他沙啞的低吼聲中將他倆淹沒。
事後,她全身虛脫的枕著他的肩膀喘息,而他的手卻依然貪戀的撫摸著她的胴體,像是一刻不碰她就會渴望而死一樣。
「你還想欺騙自己說你不愛我嗎?」他沙啞的聲音忽然從她的頭頂上輕響起來。
她的身軀一僵,想推離他,但他的手卻迅速地援住她的腰,將她緊靠在他身上。
「別想,這輩子我是不會再放開你了。」
再也受不了內心的掙扎與無助,敖玫君啜泣出聲的掄起拳頭捶打著他。「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麼不放我走,為什麼?」
易驗宬嘆息一聲將她壓在胸膛上,感覺她的淚水緩緩滴落下來。
「為什麼堅持要跟我離婚,你是愛我的不是嗎?」他問。
「不--」她絕望的否認。
「告訴我實話,否則我沒辦法幫你--幫我們。」他將她抱得更緊。
她無言的啜泣著。
「那天回到家中沒見到你,老實說我著實松了一口氣,因為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裝做若無其事的面對你,尤其,如果再發生同樣的事,我根本無法把握自己還能把持得住。」見她始終沉默不語,他緩緩地開口說出當年的事,「其實我那時候就想要你。」
此時,她的呼吸仿佛暫停了下,接著又慢慢的陝複正常。
「當時我真的被自己嚇住了,」他回憶的說,「我一直以為自己深愛著她,結果卻遏制不住的想要你,那種感覺就像是背叛了自己一直堅守的某種信念,如令世界一下子瓦解,生命無所適從。而當我慶倖不用再面對你,還意外的收到她的留言後,我天真的以為只要回到從前,一切將不再有問題。」
「可是當我真正面對她時,我腦中浮現的卻全是你。我開始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比較你們之間的差異,然後,我發現我完全想不起過去與她在一起的事,卻不斷地想起與你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甚至是你木然的樣子,哭的樣子,傷心的樣子,絕望的樣子。突然之間,我發現我帶給你的除了傷心難過之外,竟沒有一絲喜悅與歡笑。」
易驗宬嘲諷的輕笑一聲,才再次開口。
「第一次瞭解到恨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竟為了沒能帶給你幸福而恨自己,事到如今,我想不承認自己早已愛上你都不行。原來,我的身體只是真實反應出我的心而已。」
他稍微停了一下,而她早已不再啜泣。
「後來當我開始打聽你的消息後,我便像只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撞。可悲的我那時才發現,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好不容易才從酒店打聽出你家的位址,但在那裡等待我的,卻是那間早已坍塌的焦屋與四周一問三不知的鄰人,我不禁開始往壞的方面去想。」
他忍不住緊擁了她一下,像是在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一般。
「連續作了一年你因心灰意冷而選擇自殺的惡夢,我開始將睡眠時間也投在到工作上,除非累到不行,我絕不沾床。這情況一直維持到半年前,我開始看心理醫生才有所改善。」
心理醫生?敖玫君迅速地抬起頭來看他。
易驗宬朝她苦笑了一下,伸手輕撫她淚濕的臉龐。
「訝異嗎?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走進令人側目的精神科。」
「發生了什麼事?」她無法阻止自己出聲問。
「沒什麼,只是幾次體力透支昏倒和食用過量安眠藥一覺不醒,把幾個朋友嚇壞了,他們才會架著我上醫院接受輔導。」他刻意說的輕描淡寫,不想讓她知道當時的緊張氣氛。
敖玫君完全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原來他所受到的折磨與痛苦並不比她少,嚴格說來,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別離開我好嗎?」
她看著他,做夢都沒料到他會有愛她的一天。她不是在做夢吧?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她的沉默讓他頓時硬聲道,「我是個自私的人,當年無禮的要求你幫忙我時你就該知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即使你會因而恨我,或一輩子不理我也一樣。
我再也不要去看心理醫生,再也不靠安眠藥入睡,更不想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時來遏止自己的胡思亂想。我要抱著你入睡,醒來之後就能看到你。我要你待在我身邊,一輩子當我的妻子。你可以恨我,但是絕對不能阻止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我的腳,一到下雨天就會跛。」她突然說道。
「什麼?」他眨了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介意有個跛腳的妻子嗎?」她終於雙眼含淚的望著他問。
易驗宬在一瞬間睜大雙眼,嘴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話來。天啊,她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答應不與他離婚,要一輩子留在他身邊了?
「你--」他啞聲開口,但粗啞的嗓音讓自己聽了都皺眉,他馬上用力的輕咳了一下。「你不堅持要離婚了?」
「你要離嗎?」
「不!」
她為他激動的反應而微笑。「那就不。」她柔聲的說。
「告訴我,玫君,你愛我嗎?」他依然不太相信眼前突如其來的改變,想聽她內心深處最深情的聲音。
「我愛你。」
噢,老天!如果這是個夢,他寧願永睡不醒。
「我愛你。」他情不自禁的俯頭深深地親吻她。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在他抬頭後,喘息了一下道。「你不介意有個跛腳的妻子嗎?」
「呆子,你忘了讓我愛上的是三年前不良於行的你嗎?」他緊摟著她說,「跛腳?不,我一點也不介意,事實上它只會讓我更加珍愛你。」
「謝謝你的珍愛。」她感動的低語。
「不,這句話請留到五十年後再對我說。」他凝視著她搖頭道。
「提醒我。」
「我會的。」
「你都想起來了?」蘭鈴看著被易驗宬圈在身旁,一副小鳥依人姿態的敖玫君,挑眉問道。
「嗯。」敖玫君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想掙開他的懷抱他卻不許,只好瞪了他一眼繼續面對著蘭鈴。「找到房子了嗎?」
「找到了。三房兩廳,多出來的那間就當作客房,你回娘家時也可以睡。」
聽聞此話,敖玫君頓感鼻頭一酸,急忙改變話題。「鞠呢,她現在怎樣了?」雖無血緣關係,四人卻情同姐妹,稱她們共同的家為她娘家其實並不為過。
「她昨天來過電話,說現在正住在一個親戚家。」提起不如意的鞠,蘭鈴不由得皺起眉頭。
「為什麼要住親戚家,她不回來跟我們……呃,跟你和築暄住嗎?」
「聽說她那個親戚很有錢,可以幫助鞠爸,所以她才會請他們幫忙,不過對方好像開了條件要她留下來幫忙家務。」
「幫忙家務?」
「說難聽點就是當傭人。」蘭鈴撇唇道。
「什麼?他們不是親戚嗎?這樣未免欺人太甚了?」
「有求於人有什麼辦法?」
敖玫君蹙緊眉頭。
「玫君,你的朋友需要多少錢?也許我能幫忙。」易驗宬突然開口道。
「對了,我怎會忘了你呢。」她霍然興奮的大叫,迅速地親了他一下後轉頭面向蘭鈴。「蘭鈴,你知道鞠需要多少錢嗎?」
蘭鈴懷疑地看著易驗宬。「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說。
「說說看。」如果以他存在美國銀行戶頭裡那千萬美金還不夠支付的話,相信以他的聲譽也可以借到所需要的錢。
「玫君,你老公是不是愛慘你了?」蘭鈴不作回答,反而將視線轉向敖玫君。
「呀?」這……怎會突然扯到這裡?
「若不是愛慘你了,為什麼會肯借錢給一個未曾謀面的人,而且在知道那不是一筆小數目的情況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調侃道。
敖玫君一聽,頓時羞得不知所措,而易驗宬卻大方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對,我的確是愛慘了她,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即使是要我傾家蕩產,我都會為她得到。」
「哇!我的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蘭鈴!」敖玫君頓時酡紅了臉。
而易驗宬卻一臉癡迷的看著她。
「好了,好了,你們倆可以滾了,別再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了。」蘭鈴怎會沒注意到易驗宬灼熱的視線,她揮了揮手道。「關於鞠的事,我會問清楚再告訴你們的。」說完,她便將他們一起推向門口。
「你記得要問鞠喔。」臨走前,敖玫君不忘再次交代。
「放心。」
「那,我們走嘍。」
「拜拜。」蘭鈴揮手道,然後看著他們倆相偕離去的背影,突然,一股衝動讓她雙手圈住嘴巴揚聲叫道:「玫君。」
待敖玫君回頭,她才開口,「你幸福嗎?」
敖玫君聞言,唇邊緩緩地漾起幸福的笑意,先是深情的凝望了身旁的易驗宬一眼,然後才學她以雙手圈住嘴巴回道:「很美滿!」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