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ling 2010-1-5 01:40
【錯誤的地點,錯誤的人】
(接在〝假日休閒〞之後)
「我說……」卡西歐渾身不自在的遠望窗外行人,緊皺雙眉、咬牙切齒的問:「爲什麼買衣服要買到斯菲爾?」
「因為斯菲爾有薇斯伍德的本店啊。」
香奈可高舉雙手讓女店員調整禮服腰身,她身上穿著一件翠綠色的低胸晚禮服,深綠色的緞帶花點綴在裙襬、袖口,看上去活像森林中的精靈女王。
「剛克特有分店吧?」
卡西歐回頭瞪了香奈可一眼,繼續監視窗外來來往往的粹魔。可惡……既然要到斯菲爾就別找他啊!萬一被子夜那個傢伙發現怎麼辦?
虹電看出卡西歐的憂心,微笑著道:「猶安先生,今天應該不會碰到子夜。按照米歇先生給我的行程表,他現在應該在……!猶安先生快蹲下!」
在虹電臉色驟變時,卡西歐就已經從椅子上躲到椅子下,香奈可和白龍僵硬的維持原姿勢,深怕稍稍一動就會引起外頭人的注意。
以宰相、暗殺者為首的五闇臣全體──扣除宮牆──和子夜經過服裝店的落地窗。一行人彼此交談或發牢騷,壓根沒注意到某間店中,他們的友人或前敵人緊張到快發抖。
虹電深吸一口氣,抓起架子上的黑禮帽戴上,戰戰兢兢的走到窗邊遙望子夜等人,五人消失在道路盡頭,才鬆了一口氣道:「走了……」
香奈可和卡西歐同時吐氣,前者疲倦的垂下手,後者雖然爬出椅子底,但還是坐在地上。
「對不起,猶安先生,我的情報……」
「不怪你。」卡西歐揮揮手打斷虹電的道歉,靠在椅子腳上道:「子夜那傢伙就算有行程表,變數還是太大了。」
「對不起……」虹電壓低頭,友人的諒解只讓他更愧疚。
香奈可牽著裙子坐下,困惑的朝窗外望去道:「子夜好歹是伯爵吧?出門怎麼連個護衛都沒帶。」
「大概是把五闇臣當護衛吧。」
卡西歐拍拍衣服站起來,他靠在牆邊往外看,直到完全確定子夜消失後,才放心坐回原位。
子夜的出現並沒有中斷試衣,卡西歐和虹電陪著香奈可將店內衣服試穿的近一輪,女軍官才決定要選哪一件。
「這是您選購的衣服,歡迎再度光臨本店。」
店員將袋子交給香奈可,卡西歐伸伸懶腰站起來,一回頭已是夕陽十分。
「人類的女子都很喜歡衣服呢……」
虹電的聲音中透漏著疲倦,卡西歐拍拍白龍的肩膀。對於龍的感想,他個人完全認同。
相較於兩位男士的心靈勞累,香奈可的笑容燦爛到刺眼的地步。她搖搖兩手上的提袋,開開心心的道:「買好了,去附近酒館喝一杯吧。」
「我想回去休息……」
「香奈可,等一下再去好不好?」
卡西歐與虹電雙雙拒絕,只是態度有軟有硬,香奈可稍稍皺眉,正想說話時,外面忽然響起猛烈的爆炸聲。
三人同時衝到窗邊,推開窗子往聲音源望去。他們看見夾帶木片、家具的龍捲風,風中偶爾還能瞄見一兩個無辜路人,圍觀群眾迅速包圍整條街。
「斯菲爾的治安不是很好嗎?」
虹電的話才剛說完,服裝店的玻璃門就被人撞開,卡西歐一眼就認出進來的男女是誰,立刻左手右手各抓住香奈可、白龍,直接往更衣室衝去。
卡西歐塞人、進入、關門一口氣完成,香奈可被他的動作給摔痛了,忍不住抗議道:「卡西……」
卡西歐一把掩住香奈可的嘴,死命的暗示更衣室外面,以唇型反覆的說〝子夜〞。
香奈可驚訝又不能開門看著清楚,三個人只能擠在一起,張大耳朵傾聽外頭的情況。
「禁衛,你的脾氣是不是變糟了?」
宰相優雅中不失犀利的聲音輕輕傳來,緊接著則是一連串吼叫、摔硬物的聲響。卡西歐、香奈可和虹電彼此對看,三張臉上都是問號。
「笨狗,在砸下去,你下個月就準備吃狗乾糧過活。」接下來是將軍不耐煩的發言。
「閉嘴!你們又沒被看光,哪懂我的痛苦!」最後是苦主的吼聲。
卡西歐稍稍弄懂五闇臣的對話。禁衛被人偷窺了嗎?誰那麼神通廣大,連五闇臣都能看到。
「說到看光啊,人家好想念卡西歐的裸體喔。」子夜軟軟甜甜低語,他似乎正好靠在更衣室的門上,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那樣有彈性的皮膚、美麗的肌……」
「碰!」
更衣室門板應聲倒下,卡西歐面無表情的踩在門上,金瞳掃視在場的五闇臣和店員,挑眉冷酷的問:「我下面有人嗎?」
宰相微笑搖頭,暗殺者一臉漠然,將軍看著子夜的頭頂大大拉起嘴角,只有禁衛稍稍爲主人的遭遇皺眉。
「香奈可、虹電,找個茶館休、息、一、下。」
卡西歐每說一個字就重踏一下,直到在地上看見黑血流出,才滿意的走出服裝店。
「好、好……」
香奈可小心翼翼的越過門板,在跟上卡西歐時仍頻頻回頭,翠眼中滿是驚訝。
虹電最後一個出更衣室,他看看倒塌的門板,再看看完全呆掉的女店員,深深一鞠躬留下修理費後離去。
waterling 2010-1-5 01:41
【人生大事】
德里斯家族作為魔族中勢力最強的一支,除了要面對他族的嫉妒和野心外,更常碰到的是其他魔族世家為了利益的結盟請求。
而對結盟者來說,沒有比血緣上的相混更讓人安心。
現任德里斯伯爵荒淫無度,稍稍有自尊的家族都不會想將女兒嫁過去;掌握實權,外貌清秀、能力高超最高輔佐大臣提米爾尚未成年,眾家族只好將念頭打到家臣身上。
若要說斯菲爾最受重用的家臣,〝據說是五闇臣〞的五闇臣絕對是首選。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宰相將繪有各家千金的畫冊攤開,帶著笑容向坐在對面三人長椅上的將軍、禁衛道:「請兩位各選一個吧。」
禁衛盯著畫冊,短時間內還無法反映過來;將軍對此似乎早有預料,直接推開圖畫道:「我對其他種族的雌性沒興趣。」
「那雄性呢?」
宰相摸出另一本畫冊──正確來說是各族情報本──上頭從古典的美少年到成熟紳士一應俱全,甚至連天使面容魔鬼肌肉的男子都有。
將軍瞪了宰相一眼,直接用眼神回絕難笑的提議。
禁衛慢了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訝異的指著畫冊道:「宰相,這不是人類所謂的相親嗎?」
「正是。」
「那你怎麼會找我們兩個?」禁衛指指將軍,再指指自己道:「一個是龍一個是狗,人獸不能配在一起啦!」
宰相搖頭,優雅的問:「所謂的真愛,不都是跨種族的嗎?」
「別和我玩文字遊戲啊……」禁衛將頭叩上方矮桌,斜眼看著宰相道:「話說回來,那些魔族爲什麼會跳過你,直接跑到我們兩個這邊?因為小殺生氣了嗎?」
宰相再次搖頭,他仰望落地窗外的太陽,回憶起先前發生過的小事。
※※※※
納米斯子爵的長子──西路•納米斯坐在宰相面前,慎重的呈上親妹妹的畫像。
身為邊陲家族的子爵家十分需要斯菲爾的力量,所以才會由長子出面,表示對沉默之堡的尊重和臣服。
宰相雙手接下畫像,他凝視畫中的黑髮美女,微笑讚美道:「非常美麗的小姐,納米斯子爵真是好福氣。」
西路得到鼓勵,身體前傾道:「我妹妹是族中有名的美女,就算和芬蒂亞侯爵的女兒站在一起,也絕對不會失色。」
「的確。」宰相放下圖像,他露出幾分疑惑,向西路問道:「納米斯子爵沒有一同前來嗎?」
「沒有。我們沒有不敬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宰相溫和的搖手,不好意思的淺笑道:「我聽說納米斯子爵年輕時也是一位美男子,對此有些好奇,絕對沒有責備公子的意思。」
西路明顯鬆了一口氣,安心的道:「家父年輕時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現在雖然年邁,但還是常常吸引女士們的目光,家母還未此生氣過呢。」
宰相拿起桌邊的長煙管,一面吐煙一面道:「哦,那讓我更想一睹子爵的丰采了。」
「家父也很希望能見宰相一面。」
西路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宰相沒漏看這點變化,他轉頭遙望天空,輕柔的道:「說到年邁,我對長輩特別沒輒呢。」
「沒輒?」
宰相點點頭,苦笑道:「過去的事,說出來也不怕公子笑,我的初戀對象是我的表哥。」
西路瞪大雙眼,一時間還無法消化聽到的句子。
「我表哥原本是有妻室的人,但是……」宰相的臉上浮起一絲得意,難掩喜悅的道:「不是我誇張喔,即使他很愛自己的妻子,還是被我色誘成功了。」
「……」
「大部分的人都喜歡年輕人,但我倒是比較容易被年長者吸引。」
宰相繼續看著窗外,完全忽視西路越來越青的臉龐:「不,光是年長還不太夠,年長又帶點背德,那種氣息對我來說就像酒一樣甘醇,毒品一般難抗拒。」
宰相緩緩嘆氣,嘆息聲回盪在寧靜的房間中,他將視線放回西路身上,揚起笑臉問:「令妹今年貴庚?」
※※※※
「西路公子回答完後,很快就離開了,之後也沒再派人來了。」宰相轉轉長煙管,輕鬆悠閒的道:「其他幾家的處理大同小異,反應也大同小異。」
「宰相……」禁衛凝視陰險同伴,忍不住低語:「你根本是在暗示對方,〝比起你妹妹,我對你老子更感興趣〞嘛!」
「我不是嗎?」宰相反問,搖晃煙管皺眉道:「我也想好好的拒絕啊,但正經的拒絕只會讓他們一來再來,最後慘死在小殺劍下。」
禁衛的臉變的更黑。若是讓暗殺者知道有人動宰相的主意,那絕對不是丟一條命兩條命就能解決的。
「這種無聊的事別找我。」
將軍起身走到門邊,他的腳步稍稍停頓,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的離開。
「禁衛,這些就拜託你了。」宰相將畫冊全推到禁衛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要全包也可以,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會替你周旋。」
「你饒了我吧!」禁衛雙手一舉,整個人躺平在椅子上。
「真的不要?」
「會要才有鬼。」禁衛低聲回罵,他忽然注意到某件事,翻身坐起問:「你剛剛拿自己的表哥開玩笑?」
宰相收拾畫冊的動作稍稍僵硬,但他隨即恢復正常,聳聳肩膀道:「算是吧,半玩笑半事實。」
「……那真是太好了。」
宰相抬頭注視禁衛,禁衛欣慰的揚起嘴角,靠近老友道:「能拿來當玩笑,就表示你不痛了吧?我一直很擔心你表哥的事,但是又不敢提,忐忑不安的過了上千年呢!」
「勞你費心了。」宰相低下頭接續未完的工作,他的雙手停滯了半秒,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道:「有小殺和你們陪著,我再不讓傷口復原,不是太對不起朋友了嗎?」
「你再說什麼?」
禁衛靠近宰相想聽個清楚,卻立刻被相親名冊打中臉。宰相恢復惡魔笑容,翻動畫冊道:「既然你不選,那就全部奉送囉。我雖然沒舉辦過婚禮,不過一定會辦的讓你永生難忘。」
「什麼婚禮婚禮的,我對結婚一點意思也沒有啊?而且我也不想娶連話都沒說過的女人。」
「我會將這點列入結婚條件中。」
「宰相……」
waterling 2010-1-5 01:44
【所謂弟弟】
夏洛•卡資慕尼在月光下張開眼睛。
他今年剛滿七歲,可是遺傳自母親的美貌已經令不少人癡迷。如寶石般的紅眼大又明媚,全身上下的皮膚白柔如牛奶,細緻的五官此刻還帶有一絲青澀,但再過幾年就會成長過目難忘的美少年。
「哥哥?」
夏洛摸向床的另一半,在發現屬於哥哥的位置上沒睡人後,揉著眼睛下床。
木門門縫冒出一絲光線,夏洛慢慢將門拉開,他的眼中冒出欣喜,可是卻沒有衝出房間。
夏洛的哥哥──伊爾•卡資慕尼背對房門,這名十六歲的少年因營養和睡眠不足而比同年人矮,又因傭兵生涯比同年人結實。
伊爾的右邊是一位豔麗的女人,修長的雙腿暴露於高衩裙之外,豐滿的胸部在解甲後更加碩大。
夏洛認得這個女人,波蘭娜•卡賓,哥哥工作上的夥伴,時常對自己示好,令他莫名恐懼。
「吶,伊爾,認真考慮一下吧。」波蘭娜銜著菸捲,側坐在桌子上道:「把人交給那名富商吧,我看他是真心想收養夏洛。」
夏洛小小的身軀一抖,恐懼的盯著哥哥。
「他是真心想要,不是真心想收養。」伊爾冷漠的回答,他將皮甲脫下,丟到桌上道:「我不會把夏洛交給色老頭。」
「你能照顧他到什麼時候?」波蘭娜敲敲木桌,靠近伊爾道:「你明明是我們之中收入最高的,但卻是最窮的,錢和食物都拿去養你那個弟弟,你自己怎麼辦。」
「我過的很好。」
「那假如夏洛嫌你窮呢?或是有富人願意收養他,給他溫暖的家、豐富的金錢呢?小孩子光靠男人是養不好的,夏洛一定也想要女人照顧,不是嗎?」
波蘭娜一口氣提出三個問題,伊爾沒有回話,皮甲、刀械聲回盪在沉默的空間中,聽起來格外沉重。
「我要去睡了。」
伊爾拎著裝備轉身,夏洛連忙關上門鑽進棉被中,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呼……」
伊爾的吐氣聲飄散在空氣裡,夏洛腰間的床墊凹陷,他感受到哥哥的體溫,聽到稀稀疏疏的拉被聲。
夏洛小心翼翼的靠近伊爾,直到背脊貼上另外一的人的身體才停下。
「怎麼哭了?」
伊爾的問話把夏洛嚇了一大跳,他忘記自己在裝睡,跳起來猛擦眼睛。
乾乾的手指讓夏洛發現自己被騙了,他生氣的瞪伊爾,灰髮紅眼的兄長滿臉笑容,顯然對自己的惡作劇非常滿意。
「哥哥!」
「如果我不說,你現在已經哭了。」伊爾拍拍夏洛的頭,靠在床頭櫃上問:「誰惹你不高興?哥哥幫你揍他。」
夏洛想起剛剛的對話,大眼睛滴出淚水,坐在床上嚎嚎大哭。
伊爾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以飽含殺氣的口吻道:「殺了也行,哥哥認識很多好殺手。」
夏洛急忙搖頭,撲到伊爾懷裡哭道:「我不要去有錢人家,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伊爾愣了一會,抬起手輕拍弟弟的背脊問:「你不想要住漂亮的房子?不想要有女人疼?」
夏洛用力搖晃腦袋,緊緊扣住伊爾的腰吼道:「我什麼都不要,有哥哥就好了。」
伊爾低頭的凝視弟弟,長繭的手指輕輕梳理夏洛的黑髮,輕輕抱住對方道:「只要你不嫌哥哥,哥哥就永遠待在你身邊。」
「真的?」
「我有毀約過嗎?」
夏洛的臉一下子亮起來,他用力親哥哥的臉頰,開開心心的鑽回被子裡,不消片刻就進入夢鄉。
伊爾看著弟弟的睡顏,平板的臉染上溫柔氣息,握刀之手輕緩的拍撫弟弟的背脊,看上去雖然疲憊,但是萬分滿足。
waterling 2010-1-5 01:45
【面對變態請提高警覺】
月光照入寬廣豪華的伯爵房中,子夜坐在絲絨躺椅上,黑色睡袍敞開,白色皮膚上沾著一大片鮮血。
緊閉的黑門猛然被撞開,卡西歐抓著法杖,睡衣外只穿著一件長外套,顯然是在倉促下跑過來。
「子夜,剛剛的爆炸聲是……!」
卡西歐一眼就看見房中央破碎的肉塊,炸裂過的屍體勉強能看出是個女人,由屍塊中流出的血液腐蝕地毯。
在女屍之後,卡西歐注意到子夜,不良友人胸口的寫冒出一絲絲白煙,他馬上就理解這代表什麼意思。
「你還坐在這邊幹什麼?快去把血清掉。」
卡西歐皺眉走到子夜面前,他蹲下來審視傷口。現階段只能確定血具腐蝕力,但依造殺手們的個性,說不定還順便下毒了。
「人家沒辦法走了嘛……」子夜嘟嘴撒嬌,指指泡在血泊中的雙足道:「腳不見了,帶我去浴室好不好?」
「誰叫你把腳泡在強酸裡啊!」卡西歐重敲子夜的頭。以伯爵的能力,就算兩隻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是能移動到浴室,現在的要求分明是想纏他……
「卡西歐,人家在上午的聚會中,特別煮了你喜歡的茶葉雞耶,對我好一點啦。」
子夜軟綿綿的哀求,若不是身上有血,他一定會像八爪章魚一樣繞住卡西歐。
卡西歐瞪著子夜,他本想拒絕,可是對方的腳踝卻突然落下,在血泊中化為一灘黑血。
……情況比想像中糟。
「放鬆身體,我扶你過去。」卡西歐由後架住子夜的雙肩,在移動前惡狠狠的補充:「敢對我毛手毛腳,你今晚就睡在走廊上!」
※※※※
沉默之堡的浴室足以容納二十個人,但此刻只有兩人。
卡西歐讓子夜靠坐在牆上,捲起袖子舀水洗去血液,女殺手的鮮血是難纏的武器,小浴缸中的水光是沖洗就快見底。
卡西歐將熱水全部用光,拿起毛巾擦拭子夜的身軀。他瞄了遠處的睡袍一眼,不解的問:「爲什麼血是漸在你身上,而不是衣服上?」
「因為當時我們在作愛做的事。」
子夜的口氣、捧頰動作都充滿羞澀,不過能將這種事臉不紅氣不喘說出的人,絕對是和害羞無緣的人物。
「你啊……」卡西歐將毛巾丟到子夜臉上,無奈的規勸道:「你再怎麼飢渴,也稍微選一下對象吧?就算是不死之身,老是在和殺手溫存後遇害,周圍人也會受不了的!」
「哎呀,卡西歐知道的好清楚。」
「上午大家吃飯時,艾迪達親口向我抱怨。」
卡西歐將黑色睡袍遞到子夜面前,拍拍衣服站起來道:「你可以自己回去吧?進房時小心別踏到血。」
子夜沒有回應,他在卡西歐轉身時抓住對方的衣襬,壓低聲音問:「陪我一下好不好?」
卡西歐愣了半秒,在他印象中,子夜只有在生氣時才會用偏低的聲音說話──假如不算床上的話。
「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子夜稍稍加重手的力氣,靠近卡西歐道:「我保證。」
「別忘了你的承諾。」
卡西歐坐在子夜手邊,他的肩膀感到一陣下壓,正打算罵人時,卻看見伯爵安穩的睡臉。
「喂!起來啊你。」
卡西歐推推子夜,先前還能輕易搬動的軀體,此刻竟重的讓他推不開,只能任由對方靠在肩上、抱著右手進入夢鄉。
※※※※
「宰相好厲害啊!」子夜興奮的抱住宰相猛跳,用力的親吻屬下的臉頰道:「卡西歐要留下來了。」
宰相優雅的稍稍拉開子夜,欠身微笑道:「這並不是我的功勞,任何人在浴室吹了一夜冷風都會感冒,而感冒的人是須要休養的。猊下,請不要讓夫人太勞累。」
「人家會小心的。」
子夜蹦蹦跳跳的朝自己房間奔去,途中還不段聽見〝餵稀飯〞、〝擦身體〞……等等蘊含不良意圖的話語。
「宰相……」禁衛面色陰沉的拍上宰相的肩膀,非常認真的道:「你真的是好可怕。」
「請不要這麼說,替主人分憂是屬下的責任。」
宰相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他早在三天前就知道有人意圖行刺子夜,於是教了伯爵演一場戲,結局雖然沒有吃掉夫人,但只要能將人留在沉默之堡,會發生什麼事,誰能保證呢?
waterling 2010-1-5 01:47
【虐待動物】
灑著花瓣的熱水散發香氣,清新氣息令人放鬆精神,暖熱適中的水舒適的催人入眠。
禁衛坐在大浴池中,雖然有香氣溫水相伴,整個人看起來卻十分緊繃。
自從宮牆在眾人面前稱讚過禁衛的裸體後,禁衛每次脫衣服都無法安心,總要確定宮牆在其他地方才能放心。
身為威鎮世界的五闇臣之一,禁衛知道自己的緊張實在很丟臉,但是一想到宮牆那富有深意的視線……他整個人壓進水中,光想到就發毛,作為掠食者的神經發出強烈警告。
「咕咕…咕嚕咕嚕咕咕嚕嚕嚕(可惡……為什麼老是我被欺負?)」
禁衛在水中嚕嚕嚕的說話,他是第一個誕生的五闇臣成員──當時還沒有〝五闇臣〞這個稱呼,可是卻常常成為其他同伴玩弄的對象。
「咕嚕咕嚕咕咕嚕咕嚕嚕(一點也不懂得尊重前輩……)」
禁衛繼續發牢騷。雖然以〝完整〞的壽命看來,他是最年輕沒錯,但自己距離倒數第二的小殺也只有一個月啊!
「禁衛。」
柔和的呼喚聲讓禁衛險些喝到水,他緊急起身,又隨即縮回水中,警戒的朝浴室門口吼:「宮牆,不准進來!」
門外傳來一聲嘆息,宮牆無奈的道:「你還在生氣嗎?」
「當然!」禁衛用力敲水,朝同伴咆嘯:「把人當白癡也得有個限度啊!你們以為我好欺負呀!」
「我並不想欺負你啊……」
「少騙人了!分明是拿我當玩具玩。」
大吼之後,禁衛稍稍冷靜,坐回池子裡喃喃自語:「最好是連道歉都沒說,我就會消氣……欺負我脾氣好啊你們。」
「道歉的話,你就會原諒我嗎?」
宮牆的話讓禁衛渾身一抖,聲音怎麼傳出去的?他明明壓低音量了啊!
「禁衛……」
「道歉頂多消氣,要原諒還沒那麼容易!」
禁衛一想到自己非常可能被人偷窺近一年……羞恥和憤怒就全部湧上來,還好自己沒有邊洗澡邊唱歌的習慣,要不然就更丟臉了。
「那我給你補償好了。」
「補償?」
禁衛才剛回頭,就發現浴室的門緩緩開起,他氣急敗壞的想吼住宮牆,但聲音卻卡在喉嚨中。
宮牆一絲不著的站在門口,光滑雪白的肌膚圓潤有彈性,綠色長髮披散在肩膀前後,豐腴的雙乳、穠纖合度的腰臀若影若現。
禁衛的腦袋一片空白,過了足足兩秒才恢復神智,轉身衝到浴池另一端。
宮牆皺起眉頭,關門緩緩走入浴池道:「你的反應真是失禮呢,我有那麼恐怖嗎?」
「不要隨便做這種事!」
禁衛上半身扒在大理石地上,五官嚴重扭曲,心靈遭受重大傷害。
「我只是想讓你消氣啊。」宮牆來到禁衛背後,雙手抱胸抱怨:「你不也看過暗殺者的裸體,這種事見怪不怪了吧?」
「小殺是妹妹!而且事後我被宰相整了一個多月……」
禁衛一想到遠古的回憶,心裡就一陣發毛。又不是他主動扒光小殺的,宰相你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宮牆默默凝視禁衛的背脊,她的嘴角輕輕勾起,伸出修長的食指,然後……
禁衛的脊椎骨一陣冰涼,他本能的轉身跳離浴池,整個人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禁衛的皮膚好好摸喔。」宮牆放下手,溫柔的微笑道:「年輕人真是不錯,從反應到身體都好可愛,好想直接把你推倒。」
禁衛的原本就是白色的臉色,一口氣進化成深黑,他迅速抓起地上的皮衣、盔甲,以畢生最快速度著裝,摔門逃離浴室。
※※※※
「禁衛……」宰相輕咳幾聲,有點困擾的朝落地窗外問:「你一定要以那種〝狀態〞開會嗎?」
「你有意見嗎?」
禁衛的口氣意外凶惡,他趴在花園走道中,尖銳的雙角正對天空,白花花的獠牙嚇退不少僕人。
沒錯,禁衛目前正用自己原本的姿態──雙角犬,趴在花園中和同伴進行一月一次的會議。
宰相頭痛的敲敲長煙管,開門見山的問:「宮牆又耍你了?」
禁衛轉開頭不說話,將一切留在內心。
想推倒我是嗎?我這個樣子看你怎麼推!只要發現威脅接近,我馬上就用手腳尾巴押至敵人!
「別管他了,再拖下去我下午的訓練就來不及了。」
將軍冷淡的將話題歸正。這隻笨狗,宮牆之所以不挑我也不挑宰相,就是因為你得這種反應啊!
五闇臣中的好好先生,最容易被玩弄的禁衛大人,今日依舊在水深火熱中。
waterling 2010-1-5 01:49
【沙漠之狼】一
莎拉很喜歡卡資慕尼兄弟,他們僱用身為寡婦的她做管家,而且支付操過一般行情的金錢。
除此之外,這兩兄弟人也不錯。哥哥乍看之下有點恐怖,但其實是個直率的人;弟弟個性溫柔人又漂亮,剛滿十五歲就已經迷住不少男女。
然後這些男女全都成為哥哥的敵人……莎拉苦笑的放下菜刀,她聽見腳步聲,一回頭就見到卡資慕尼弟弟站在廚房外。
夏洛向莎拉輕輕點頭,細緻如畫中人的面容掛著淺笑,有些不少意思的道:「莎拉阿姨,我想到旅店等哥哥,晚餐可能會晚點回來。」
「哦,伊爾先生回來了啊?」莎拉拍掉手上的菜葉碎片,興喜的道:「替我向他問好。」
「我會的,再見。」
「再見。」
※※※※
伊爾和夏洛兄弟居住的地方是前洲,前洲並非交通要道或商業據點,但因為治安不錯,反而吸引不少人定居,是個小而繁榮的綠洲。
而前洲的〝沙蛇旅館〞,則是聚集居民和旅客的地方。
夏洛進入旅館一樓的餐廳,餐廳內的客人大多認識他,紛紛點頭或舉杯打招呼。
夏洛以微笑和舉手回應,左右掃視店內的客人,卻沒有找到灰髮紅眼的兄長。哥哥還沒到嗎?他失望的坐在吧檯前。
「呦,小姐,沒有人陪你嗎?」
惹人嫌惡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夏洛對於被誤認性別的事已經很習慣了,轉頭面無表情的道:「抱歉,我是男的。」
出聲的壯碩旅人愣了一會,重新打亮夏洛,勾起嘴角道:「就算是男的也無所謂,漂亮的弟弟,和我一起走吧?」
話一說完,旅人的手搭上夏洛的肩膀,周圍的人雖然注意到這失禮的舉動,卻沒人出面制止。
「禁止動作、禁止動作……」本地的客人們喃喃自語,遠離旅人周圍準備看好戲。
「一起……!」
旅人的手被彎向後方,一名略矮的灰髮男人站在他背後,紅眼因為憤怒而熊熊燃燒。
「哥哥?」
夏洛嚇了一跳,他站起來才剛想向伊爾打招呼,粗壯旅人就整張臉撞上吧檯桌面。
「像你這種蟲子,沒資格碰我弟弟。」
伊爾緊緊扣住旅人的後腦杓,舉膝砸向對方的胯下。
「哇啊啊啊啊!」
粗壯旅人放聲大叫,他憤怒的回頭瞪伊爾,為了不落於下勢而罵道:「臭矮子,有膽就別用偷襲的,放手讓老子好好教訓你。」
「禁語,是禁語啊……」熟客再次低語。
可惜旅人聽不見,他成功讓伊爾放手,正打算好好教訓對方時,眼前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伊爾把比自己高兩個頭的旅人過肩摔,他喀卡喀卡的捏拳頭,身體陰影壟罩不知死活的敵人。
旅人終於發現自己惹錯人了,本能的往後爬。
伊爾一腳踩住旅人的胯下重要器官,手臂一揮就是兩計重拳。他看著對方軟倒在地上,紅眼中的火焰沒有減損半分,提著拳頭慢慢蹲下。
夏洛連忙抱住伊爾的腰,用力搖頭道:「哥哥,夠了夠了!」
「騷擾我弟弟的人全都不可原諒。」伊爾舉起拳頭。
夏洛壓不住伊爾的手,情急之下胡亂喊道:「哥哥再打下去的話,我要討厭哥哥了喔!」
伊爾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緩緩回頭,臉上浮起嚴重受傷的表情。
「哥哥?」夏洛被伊爾的反應嚇到,一時間竟不知怎麼反應。
伊爾離開旅人,窩到一旁的椅子上低頭自言自語:「夏洛討厭我夏洛討厭我夏洛討厭我……」
「不不不,我沒有討厭哥哥。」夏洛慌亂的揮手,站到伊爾面前解釋:「假如哥哥繼續打下去,我才會討厭哥哥,現在沒有,真的沒有!」
伊爾抬起頭,他凝視弟弟數秒,突然抱住夏洛的脖子。
「哥、哥哥!?」
「夏洛最棒了,眼睛那麼漂亮,皮膚又白又嫩,一般女人只有胸部和屁股可以贏過我弟弟。」
「哥哥!不要再外面說這種話啦!」
「好想咬一口啊。」
「哥哥……」
※※※※
在旅館的喧鬧後,伊爾和夏洛一同回到住所。
伊爾遠遠的就發現自家門外多了一個人,他仔細看著對方的臉,在確定不是本地人後,立刻抽出腰間彎刀,將弟弟拉到背後。
伊爾朝房屋左側走去,他將夏洛藏在巷弄箱子後,自己緊貼牆壁,迂迴到陌生人後頭,猛然跳出來扣住對方雙腕,彎刀同時架上脖子。
「啊!」
陌生人──一名戴著黑兜帽的少女尖叫,驚恐的注視利刃,纖細的身軀因恐懼而顫抖。
伊爾一面制住少女,一面察看旁邊有無同夥。他注意到自家門邊多了一個大皮箱,手腕一扭強迫少女面對箱子問:「這是什麼?」
少女顫抖的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好一會才勉強道:「行、行李。」
伊爾皺眉,他在考慮要將少女的手鬆開一隻開箱子,還是將人打昏後自己開。而就在猶豫時,夏洛偷偷來到哥哥背後,紅眼正巧看見少女的唇。
少女的微微抖動,夏洛胸口一緊,心軟的向伊爾道:「哥哥,她看起來不像是尋仇的人。」
「越高明的殺手越會裝可憐。」伊爾邊說邊放開少女的左手,以命令口氣道:「打開箱子。」
少女握住行李箱上的鐵扣,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打開,皮箱左右分開,整箱的衣服與金幣灑在地上。
伊爾瞪著金幣片刻,忽然將少女拋向夏洛,蹲下來一面收拾箱子一面低吼:「把她帶進屋子裡,注意不要靠近窗戶。」
夏洛點頭,他抱住少女,以最快的速度開門衝到牆壁邊,蹲在地上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少女看著夏洛的側面,臉雖然上仍帶著驚恐,可是少年的面貌、遠較伊爾溫柔的動作使她放鬆不少,壯起膽子問:「你們在做什麼?」
「哥哥在找追你的人。」
夏洛的話一說完,少女立刻驚訝的問:「你們怎麼知道?」
「看行李。」夏洛回頭答話,繼續看著門口道:「衣服皺的很厲害,值錢的東西多卻沒有整理,顯然是在倉促之下收拾的。」
「好厲害!」
少女驚呼,她頭上的帽子同時滑落,白皙膚色配上澄色眼眸,細柔的棕髮垂在細緻柔美的臉旁,在配上文雅的氣質,看上去宛如夕日般美麗。
夏洛為少女的面貌而驚豔,他無法收回自己的視線,失禮的凝視對方超過十秒。
少女的臉緩緩泛紅,垂下頭揪著黑裙道:「我、我是塔雅•羅蘭,你呢?」
「夏洛•卡資慕尼。」夏洛指著門口道:「外面的是我的哥哥……」
「伊爾•卡資慕尼。」
伊爾突然接話,夏洛和塔雅都嚇的彈起來,瞪大雙眼注視發聲者從窗戶爬進來。
伊爾無視兩人的驚訝,他看看距離極近的少年少女,平靜自然的問:「要留下來吃晚餐嗎?」
waterling 2010-1-5 01:51
【沙漠之狼】02
火之真理列德•羅蘭的得意門生──羅勒亞•馬蘭在街道上疾走。
他原本和其他三名高等巫師、火之真理的女兒塔雅•羅蘭一同在中央沙漠旅遊,沒想到中途卻遇上盜賊,另外兩名同伴死亡,只剩下羅勒亞和塔雅。
而更加不幸的是,在羅勒亞打點好住宿地點後,留在某間民房前看行李的塔雅竟然失蹤了。
羅勒亞在街上奔跑,深棕色的短髮雜亂不堪,臉上更爬滿汗珠,自滿的英俊臉龐因緊張而揪起。
這一切在羅勒亞聽見熟悉的笑聲後得到舒緩,他錯愕的看著聲音源──塔雅曾待過的民房窗戶。
在焦急心驅使下,羅勒亞沒敲門就闖進民房,接著立刻被伊爾壓到地上。
※※※※
在伊爾確定塔雅不是仇家或女殺手後,他邀請少女共進晚餐。夏洛對此鬆了一口氣,但也好奇哥哥邀請對方的理由。
「因為你喜歡那個女人。」
當伊爾這麼回答時,夏洛差點切到自己的手。他放下菜刀轉身,尷尬的輕喚:「哥哥……」
伊爾不覺得有任何不妥,靠在牆上道:「臉合格了,身體還沒發育,看不出胸……」
夏洛急忙掩住伊爾的嘴巴。若是平常,他只要當作沒聽見哥哥的問題發言就好了,可是現在家中多了一位小淑女。
「請問……」
塔雅的聲音突然響起,夏洛整個人往後彈,驚愕的盯著少女,希望剛剛的對話沒傳進對方耳中。
塔雅緊糾著黑袍,緊張的問:「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有。」伊爾在回答同時將塔雅推向弟弟,不等夏洛說話就轉身走出廚房。
瀰漫食物香氣的小空間只剩下少男少女,夏洛看看哥哥的背影,再看看身邊臉頰微紅的塔雅,擠出笑容道:「請把醃肉切塊。」
※※※※
事實證明,千金小姐不適合在廚房走動。
塔雅製造的混亂讓夏洛和莎拉兩人疲於奔命,最後連在客廳休息的伊爾都不得不加入拯救廚房的行列。
晚餐因此延誤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美味的燉肉、麵包和烤青菜歷盡艱辛才放上桌,夏洛、莎拉則是累倒在椅子上。
「對不起……」塔雅低垂著頭,羞愧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其他人。
而夏洛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塔雅,他求助的看向哥哥,希望伊爾打破僵局。
伊爾了解弟弟的暗示,他放下手中的麵包,面無表情的道:「我心情好一點了。」
塔雅愣了一會,聽不懂伊爾在說什麼。
「漂亮、錢多又年輕。」伊爾指指背後焦黑的廚房道:「不過不會煮飯,神果然還是公平的。」
伊爾巧妙的讓塔雅惹的麻煩變成優點,少女的臉龐一下子亮起來,點點頭感謝對方的原諒。
「好啦好啦,快點吃飯吧,肉都要涼掉了。」
莎拉親切的替塔雅舀湯,用話語炒熱飯廳中的氣氛。她的笑話加上伊爾有一句沒一句的插話,兩者相加的效過意外的好,塔雅很快就從緊張中解放,甚至發出笑聲。
而就在塔雅發笑之後,變化發生了。插上木條的門被撞開,伊爾在第一時間趕到門邊,將入侵者按到地上。
「羅勒亞!」
塔雅驚呼,她拎起裙子跪在羅勒亞身邊,抓住伊爾的手臂道:「這個人是我父親的學生,不是可疑的人。」
伊爾無視塔雅的話語,緊盯羅勒亞問:「報出你的名字。」
羅勒亞被怒火所佔據,掙扎的大喊:「你們是什麼人?想對塔雅做……!」
羅勒亞的話語中斷,伊爾一腳踢向他的腰,重複問:「報出你的名字。」
「羅勒、羅勒亞•馬蘭……」
羅勒亞在劇痛下回答,他掃視屋子內的人,仍在找機會反擊。
伊爾發現這點,手腕一轉強迫羅勒亞面向地板。
塔雅不忍看同伴痛苦,向伊爾哀求道:「請停下來,伊爾先生!他真的不是可疑的人。」
「我討厭撞門的人。」伊爾繼續施壓,盯著羅勒亞的後腦杓問:「塔雅說你是她的同伴,那你爲什麼把她丟在我家門口?」
「我沒有丟,只是先去找旅館。」
羅勒亞咬牙切齒的回答。假如他手上有法杖,這種野蠻人根本沒機會碰自己,在接觸前就會被燒掉。
只要有法杖……羅勒亞斜眼瞄向左方,漆黑、細長的高等巫師杖躺在門邊,只要他能伸出手,就可以接觸杖身。
然而伊爾卻一腳將法杖踢開,他沒有讀心術,可是對惡意──尤其是有攻擊性的──非常敏感,羅勒亞這種毫無掩飾的殺氣更不用說。
「想和我打嗎?小巫師。」
伊爾鬆手,不過那決不是要放過羅勒亞的意思,而是想狠狠教訓擅闖者。
「哥哥!」
夏洛站起來,他很清楚讓伊爾動手的後果,那絕對不是瘀血就能了事的。
伊爾喀咖喀咖的捏拳頭,繞著羅勒亞道:「夏洛,把塔雅和莎拉帶到房間裡。」
※※※※
當一切結束時,羅勒亞的雙肩雙足脫臼,臉部嚴重瘀血,光是說話都困難。
塔雅擔心的看夏洛扳好羅勒亞的手足,美麗的臉蛋上滿是憂慮。
伊爾坐在躺椅上,他滿意的喝酒,悠閒的姿態讓羅勒亞加憤怒。
「喔晡灰方郭尼(我不會放過你)!」
羅勒亞忍痛大喊,喊聲召來伊爾諷刺的冷笑,揮動拳頭故意刺激傷者。
若不是夏洛和塔雅阻止,羅勒亞一定會撲到伊爾身上,負傷的巫師大吼大叫,直到伊爾拋出尖銳的問題。
「把一個小女孩丟在那裡,」伊爾用酒瓶指門口道:「你膽子很大嘛,小巫師,有想過人被綁走的可能嗎?」
羅勒亞沉默。他衝動但不笨,在伊爾的提醒下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失誤。
「這裡是中央沙漠,和和平的大城市不一樣。」伊爾放下酒瓶,抖抖肩膀走向自己的房間道:「今天你們先待在這裡,塔雅和莎拉睡,你和我、夏洛睡。」
羅勒亞的臉瞬間繃起,他回憶起剛剛的單方面痛毆,想拒絕又不願意示弱,過了好一會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
waterling 2010-1-5 01:51
【沙漠之狼】03
第二天早晨,羅勒亞在塔雅進入廚房前將人拉出去,捲起袖子洗菜切肉。
當伊爾打著哈欠走出房時,半毀的廚房已經飄出食物香氣,他望向羅勒亞忙碌的背影,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道:「弱小、衝動又冒冒失失,但至少會煮飯,不錯不錯。」
羅勒亞抓著菜刀回頭,面露凶光投出手中刀械,可惜缺乏準度釘在距離伊爾兩公尺左右的牆壁。
「刀子不是這樣丟的。」
伊爾邊說邊拔起菜刀,手腕一彎準確的將刀子射到距離羅勒亞頭頂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搖晃的刀刃甚至削落幾根髮絲。
羅勒亞瞪著眼前的菜刀,即使極力想裝出鎮定的樣子,聲帶卻背叛了他。
※※※※
「哇啊啊啊啊啊啊!」
羅勒亞的叫聲穿過廚房直達客廳,坐在餐桌旁的塔雅立刻站起來,不知所措的看向聲音源。
夏洛也看向同一方向,美麗的臉龐充滿苦澀,低下頭道:「對不起,哥哥心情好的時候很愛欺負人。」
「伊爾先生心情好……所以他不討厭羅勒亞?」塔雅訝異的問。
夏洛點頭,又無奈又好笑的道:「哥哥不會討厭擅長做飯的人。」
正如夏洛所說的,伊爾的嘴角掛著淺笑,站在廚房門口開心的期待早餐。
羅勒亞在伊爾的注視下,僵硬的完成早飯,熱騰騰的湯和麵包一一擺上桌,雖然時間比預定晚了不少。
在餐桌上,伊爾仍就用酷似掠食動物看獵物的眼神凝視羅勒亞,令後者嚴重焦慮不安。
「夏洛……」
塔雅輕聲呼喚夏洛,並且拉著對方的袖子求助。
夏洛轉向伊爾,故作輕鬆的問:「哥哥,最近沒有工作嗎?」
伊爾用嘴撕下一大塊麵包,口齒含糊的回答:「嗯,休息中。」
「那……」夏洛看了塔雅一眼,鼓起勇氣道:「可以送塔雅她們回巫師城嗎?」
伊爾嚼食的動作中斷,塔雅和羅勒亞也因為這句話愣住。
羅勒亞最先回神,拍桌子站起來道:「誰要這個流氓送啊!」
此話一出,夏洛和塔雅都緊張的看向〝流氓〞,深怕伊爾會像昨天一樣將人揍的滿頭包。
但是伊爾沒有。他將腳翹到斜對面的椅子上,勾起嘴角道:「喔,原來我是流氓啊,小、可、愛。」
羅勒亞的身體爬起一陣寒顫,呆呆瞪著伊爾近半分鐘才僵硬的坐下,誇張的反應令〝流氓〞捧腹大笑。
伊爾心情絕佳,可是夏洛卻同情起羅訥亞,靠近兄長低聲道:「哥哥,別再欺負人的啊。」
伊爾意猶未盡的注視羅勒亞,點頭答應:「好吧,既然我的小夏洛求情。」
夏洛鬆了一口氣。哥哥對自己種事有求必應,要請請兄長陪伴塔雅回城應該也不成問題,有問題的是如何讓羅勒亞接受。
夏洛清清嗓子,坐正身體道:「馬蘭先生,我昨天從塔雅那裡聽到,你們被盜賊盯上了。」
「是有那麼一回事。」
羅勒亞轉過頭。他實在不想提這件事,那該死的盜賊團殺了他兩名夥伴,以及僱用來的三名傭兵。
自稱對中央沙漠極為瞭解的傭兵,竟然被盜賊用迷香迷倒,在羅勒亞等人面對敵人前就被割喉。
「所謂的傭兵也不過如此!」
羅勒亞不知不覺將心中的感想說出,餐桌上的氣氛再次凝結,塔雅幾乎是反射動作的低頭道:「對、對不起!伊爾先生,羅勒亞不是指你。」
伊爾這回不再輕鬆,可是又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他恢復無表情的臉問:「你們在哪邊顧傭兵的?」
「旅店的老闆介紹。」羅勒亞單手握拳,咬牙切齒的道:「說什麼有傭兵陪比較安全,哪裡安全了!」
「這種傭兵的確不安全。」伊爾嚴肅的道:「你們八成被人騙了,傭兵可能和盜賊有勾結。」
「怎麼可能!」羅勒亞驚呼,第二次站起來問:「那可是老闆介紹……」
「在中央沙漠,除了熟人和潑墨行會外',不要相信任何人的介紹。」伊爾放下雙腿,他的態度漸漸轉為正經,以工作的姿態問:「你們手上還有多少錢?」
羅勒亞的警戒心瞬間高漲,稍稍退後問:「我們爲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你們沒有選擇,我可以殺了你們、把你們丟出去,或是陪你們去巫師城。」
伊爾的話語直接又可怕,羅勒亞雙手緊握,他的目光掃過塔雅,最後回到〝流氓〞身上。
經過昨晚的衝突,羅勒亞完全相信伊爾有能力殺自己。不過自己的生死事小,塔雅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們剩下的錢不多。」羅勒亞妥協,低垂著頭道:「只剩下五十幾枚金幣,十幾枚銀幣和五枚銅幣。」
伊爾邊聽邊在桌面上比畫,他在計算旅費,而結果很快就出爐了。
「還夠四個人。」
伊爾收回手指,起身將牆上的彎刀插入腰帶,朝向餐桌邊的塔雅和羅勒亞道:「我去買一些防身的武器,你們擅長用什麼?」
「巫師杖就夠了。」羅勒亞舉起自己的法杖,他想起昨天的糗態,連忙補充道:「昨天是你偷襲才這麼狼狽,要是平常的時候……」
「我去買炸彈和剛克特火柴盒。」伊爾打斷羅勒亞的話,邊前進邊指著屋子後方道:「夏洛,帶人到武器房選東西,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要篩塞一兩把刀子。」
「好的,哥哥慢走。」
夏洛目送伊爾離去,一回頭就看到羅勒亞嫉妒不高興的臉,以及塔雅緊張不安的臉龐。
對初入中央沙漠的人來說,伊爾所提出的推測實在太嚇人了,也難怪塔雅會害怕,羅勒亞必須用生氣掩飾不安。
夏洛微笑,轉移話題問:「馬蘭先生,這個湯是怎麼做的?味道很不錯呢。」
waterling 2010-1-5 01:52
【沙漠之狼】04
窄窄的酒館擠滿了人,叫囂的客人大多是傭兵、獵人,其中也有一小部份盜賊。
襲擊塔雅一行的盜賊也在其中,扮演傭兵的棕髮黑眼雙胞胎青年,和實際搶劫的綠髮黑眼中年人。
除此之外,三人面前還有一位身穿褐斗篷,壓低帽簷看不清楚臉的男人。
「別板著臉嘛,巴謝爾先生。」綠髮中年人拍拍斗篷人,灌下一大口啤酒道:「人雖然溜走了,但是到手的錢還不少呢。」
斗篷人揮開綠髮中年人的手,憤怒的吼道:「人溜走,光有錢有什麼用!要是不抓到〝她〞我要怎麼回去?」
雙胞胎之一抬起手,笑嘻嘻的打圓場道:「巴謝爾先生別擔心,那種小女娃要抓還不容易?」
「容易?你們先前還不是失手了!」
「那是因為另外一個小毛頭妨礙,下次就不會了。」雙胞胎中的另一名開口,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道:「找到行蹤後抓住人,假如來硬的失敗,就請巴謝爾用騙的。」
「你們最好一開始就成功。」
盜賊們以笑聲作為回應。要抓頭一次進中央沙漠的女孩有什麼難的?他們唯一擔心的是,會不會有人在那之前擄走目標。
※※※※
「咳咳咳!」
羅勒亞第八次被沙塵嗆到,低頭瞪著駱駝猛咳嗽。
「把口罩戴起來。」
前方負責駕馭駱駝的伊爾回頭道。他的嘴鼻全被黑布罩住,眼睛也帶上簡單的護目鏡。
「罩上去就沒辦法呼吸了!」
羅勒亞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拉高作為口罩的布,很快就重溫窒息的痛苦,不得不脫掉口罩。
「那是你沒技巧。」
「你!」羅勒亞怒瞪伊爾的背影,轉開頭抱怨道:「可惡,爲什麼我要和你騎同一匹駱駝……」
伊爾隔著口罩嘆氣道:「我也這麼覺得。假如你夠強能保護小姑娘,我就可以專心陪夏洛了……好想和夏洛一起騎啊,被可愛的弟弟用力抱住腰,光想像就興奮起來了。」
羅勒亞的臉瞬間刷白,整個人死命的往後退道:「你這個變態,絕對不能讓你接近塔雅小姐。」
「那種胸部、屁股都還沒長成,只有腰合格的小妞我才不要。」
羅勒亞的臉色由白轉紅,他憤怒的想大罵伊爾,可是腦中同時冒出一個大問號。
「你怎麼知道的?」羅勒亞咬牙問。塔雅穿的是稍稍寬鬆的長裙,伊爾怎麼知道她的身材的?
「因為我壓在她身上過。」
※※※※
「你這個下流的男人!」
羅勒亞的吼聲傳進夏洛和塔雅耳中。兩人所騎的駱駝距離伊爾、羅勒亞有三、四公尺左右的距離,但還是清清楚楚聽見吼叫聲。
「羅勒亞……」
塔雅擔憂的凝視友人,羅勒亞在駱駝背上又叫又跳,好幾次都差點掉下來。
「放心,哥哥會照顧他的。」
夏洛嘴巴上雖這麼說,卻忍不住擔心哥哥會不會玩過火了?
塔雅默默點頭,目光從羅勒亞轉到伊爾身上,輕輕拉動夏洛的袖子問:「你們是親兄弟嗎?」
夏洛愣的一下反問:「咦?爲什麼這麼問?」
「因為長的不像。」
塔雅小聲的回答。
夏洛和伊爾的扣除眼睛顏色,兩人的樣貌幾乎完全不一樣。
伊爾有一張平凡無特色的臉,夏洛則是罕見的美少年;伊爾的腿雖然不短,可是身高就是比平常男性矮了一截,且肌肉精實強壯;夏洛是修長體型,假以時日一定會超過哥哥的高度。
「我們是親兄弟。」夏洛拉動疆繩,一口氣越過伊爾道:「但是母親不同,我的母親是預宿國某族的族長,和父親私奔失敗,兩個人一起死在港口。」
塔雅抓在夏洛肩上的手緩緩收緊,沉默片刻後低頭道:「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雖然沒見過爸媽,但是有哥哥。伊爾哥哥一直都很疼我。」
在夏洛回答時,伊爾的駱駝超過了他,哥哥揚起手打出〝我去前面偵查〞的手勢,短短幾秒內就縮小成只有巴掌大的身影。
夏洛凝視伊爾和羅勒亞的背影,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苦澀。
伊爾是養育夏洛的人,而隨著夏洛年齡的增長,也漸漸變成目標和對手。
敬佩優秀強悍的哥哥,想要超越優秀強悍的哥哥。兩者在夏洛腦中拉扯,他享受伊爾的過度寵愛,又強烈的希望自己能獨立。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脫離哥哥的保護,擁有足以令人羨慕的事業,並且以此回報代替父母養育自己的兄長。十多歲的少年在心中發誓。
而就在夏洛立誓的同時,作為落腳處的綠洲也慢慢現身。先一步到達的伊爾坐在駱駝背上揮手,後頭的羅勒亞則被快速奔跑的駱駝震的頭昏眼花。
「今天在這裡過夜。」
伊爾對夏洛道,他注意到弟弟過度嚴肅的表情,疑惑的皺眉問:「出事了?」
「沒有。」夏洛換回笑臉,輕巧的轉移話題問:「要住哪家旅店?特亞叔叔的嗎?」
「你決定。」
伊爾在說話時掃視塔雅和羅勒亞,他罕見的浮起一絲猶豫,低聲的道:「你保護塔雅,我負責羅勒亞,可以吧?」
「可以。」夏落點頭,他察覺到兄長的不甘願,苦笑的拍拍伊爾的手臂道:「早上就能見面,又不是要分開好幾年,哥哥不要那種表情嘛。」
伊爾低垂著頭,悶悶不樂的道:「明明就能在一起卻要分開,感覺很寂寞……」
「哥哥……」
夏洛困擾又有些高興的低語,站在一旁的羅勒亞受不了如此強烈的兄弟情誼,在次放聲大叫。
「你們這對變態兄弟弟弟弟弟弟!」
waterling 2010-1-5 01:52
【所謂傷口】
只要是對巫師城有一點認識的人,都知道現任的火之真理伊爾•卡資慕尼不是正統的巫師世家出身,而是來自中央沙漠的傭兵。
而針對這點,各種誇大、基於惡意或仰慕的傳言流串在巫師城的學院中。據說火之真理曾經殺死一整個商隊、據說火之真理曾經擊退一整隊盜賊、據說火之真理身上刺龍又刺鳳、據說……
據說火之真理身上到處是疤痕。在凡賽斯聽過的所有傳言中,只有這項是完全正確的。
不過即使知道友人身上的疤痕多到數不清,凡賽斯偶爾還是會被嚇到。
地之院有名的豪華浴池內水聲嘩嘩,凡賽斯一面哼歌一面清洗他引以為傲的身軀,直到一隻手無預警的拍上肩膀。
凡賽斯嚇了一大跳,他光著身體轉身,正想看看是哪個沒禮貌的晚輩或同事時,竟看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伊爾。」凡賽斯放下肥皂,皺眉看著友人問:「你跑到地之院的澡堂做什麼?」
「看有沒有美女。」
伊爾的回答簡潔有力,他掃視空曠的大澡堂,不滿的抱怨:「怎麼一個女人都沒有,你不是花花公子嗎?」
又是來找女人……凡賽斯險些滑倒撞上大理石地板,繼續清洗的工作道:「有人規定花花公子一定要和女人一起洗澡的嗎?我也是需要私人空間的。」
「……魅力減退了嗎?」
凡賽斯的身體猛然一震,轉身想要罵人,卻不幸腳底打滑,直直的往石地摔去。
伊爾在友人撞地前抓住肩膀,只靠單手就將凡賽斯扶起來。地之院的首席花花公子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正要道謝,雙眼剛好掃過火之真理的胸口。
凡賽斯瞪大雙眼,指著伊爾胸前的疤痕道:「我的天啊,你連這邊都受傷過!」
伊爾低頭看看自己,若無其事的點頭道:「九歲時受傷的,再深一公分我就要去見死靈女神了。」
「九歲?你九歲時做了什麼事啊?」
伊爾的嘴稍稍拉平,他轉身背對凡賽斯,一面走進溫水池中一面回答:「保護剛出生的弟弟,我要是閃開的話,箭就射到他身上了。」
「弟弟……是叫夏洛的美少年吧?」
凡賽斯清掉身上的泡沫,也走入水池中坐下。伊爾曾經向他提過弟弟的事,還非常嚴肅的警告自己不准向夏洛出手。
連見都沒見過的人要怎麼出手啊?凡賽斯苦笑,轉頭正想開啟新話題時,竟意外發現伊爾一臉苦澀。
凡賽斯身為經驗、天份具佳的花花公子,辨認女人的情緒沒問題,辨認男人的情緒也易如反掌。
他很快就明瞭伊爾擺出這種表情的理由,揚手搭上友人的肩膀道:「你和你弟分開十幾年了吧?」
「十二年四個月又七天。」
算的這麼清楚……凡賽斯的手稍稍僵硬,繼續搭話道:「那我想也差不多完成目標,可以回來娶塔雅小姐了吧。」
「……」
「到時候,我就擔任男方親友吧。」凡賽斯拍拍伊爾的肩膀,試圖以美好的未來替對方打氣:「還可以拉卡西歐和德里斯伯爵進來,塔雅那邊一定會派不少人,我們也不能輸啊。」
「……」
伊爾依舊沒有回話。凡賽斯偷偷瞄了友人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抱歉,我不該提傷口的事。」
「……沒有達成目標也可以。」
「什麼?」
凡賽斯凝視伊爾低垂的頭,想要聽清楚對方含糊不清的話語。
「沒有當上騎士團長也可以!」伊爾的口氣突然轉為激烈,揚起雙手用力的槌水道:「快點回來,夏洛!我就算用搶的也會讓你娶到塔雅,所以快點回來!」
凡賽斯被伊爾猛烈、悲傷的吼聲嚇到,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冷靜,收手讓友人盡情發洩。
水花一陣一陣的拍上地板,伊爾站在水池中喘氣,平凡無特色的臉被思念、憤怒和哀傷……種種複雜情緒佔滿。
凡賽斯默默等待伊爾情緒穩定,他起身走到友人身邊,再次搭上對方的肩膀道:「想搶人的話算我一個,你、我、夏洛和塔雅一起到沒人認識的地方,辦場轟轟烈烈的婚禮。」
伊爾看了凡賽斯一眼,揮開對方的手回答:「我不要和你辦婚禮。」
凡賽斯的臉瞬間脹紅,火大的低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狩獵對象是女性。」
「……對了,夏洛回來後你不准對他出手。」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再說和我比起來,德里斯伯爵比較危險吧,他分明就是雙刀。」
「塔雅也不准。」
「伊爾……你不要無視我說的話啊!」
waterling 2010-1-5 01:54
【所謂布丁Ⅱ】
當凡賽斯推開伊爾的房門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好友怪異的背影。
伊爾蹲在櫃子後面,頭顱慢慢的伸出櫃子的遮掩,然後立刻收回,頭顱慢慢的伸出櫃子的遮掩,然後立刻收回,頭顱慢慢……
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五次,凡賽斯失去耐性,正打算直接問伊爾在做什麼時,一團毛茸茸的黑白物體忽然衝過來。
「伊爾,小……」
凡賽斯話還沒說完,伊爾就像後跳到他面前,伸出右手往前拍,準確的抵擋貓掌。
貓掌?凡賽斯這時才發現襲擊伊爾的是貓,黑白貓在攻擊失利後馬上轉身逃跑,火之真理跟在貓兒背後而去,一人一貓在房內追逐。
黑白貓被追到櫃子上,伊爾使用左右手交互突襲貓兒的臉頰,貓雖以嘴和爪子反擊,卻不及人類靈活,很快就將鬍鬚身向前,發出低沉的喵喵聲。
而在黑白貓叫了之後,伊爾放下雙手退開,貓兒立刻跳下來抱住主人的腳重重咬一口。
伊爾默默讓黑白貓咬自己,轉過頭看向門口道:「什麼事?」
凡賽斯舉起手中的文件,正打算說明來意時,他猛然察覺到某件事。
「伊爾,你什麼時候知道我進來的?」
「從你的手放上門把。」
伊爾邊說邊蹲下來,撫摸坐在身邊的黑白貓──布丁。
※※※※
「想要找你商量的是就是這些,假如你願意支持的話,我們再拉卡西歐一票,這案子就鐵定過關了。」
凡賽斯將捲軸收起,他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伊爾腿上,火之真理的愛貓窩在那兒睡覺,輕輕一個翻身、身手就引走他的交談對象的注意力。
「我沒有意見。」
伊爾摸摸布丁的頭,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顯然是處於心情極好的狀態。
當火之真理心情好時,就是可以安全問問題時。凡賽斯放下手中的資料,靠上椅背問:「伊爾,你剛剛是在陪貓玩嗎?」
「沒錯。」
伊爾的視線突然轉為凌厲,雙手襲向布丁的脖子、肚子,將貓兒禁錮在自己身上。
布丁在呆住時多秒後,立刻口手並用的掙扎。伊爾笑著和貓兒角力,凡賽斯看出友人不但沒有出全力,甚至刻意放輕力氣保護愛貓。
摔我時那麼暴力,對待貓就很溫柔嗎?凡賽斯忍不住這麼想,臉上的表情也由平靜轉成微怒。
「不高興?」
伊爾的發問讓凡賽斯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連忙掛上笑容,乾笑幾聲轉移話題:「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喝一杯了。」
「到我房間喝的話可以。」
伊爾的才剛剛說完話,他腿上的貓就翻過身露出肚子,呈現和貓族相連的優雅完全無關的舉動。
這是貓嗎?凡賽斯問自己,好友身上的貓前腳遮住眼睛,後腳一半橫在半空中,毛毛的肚子朝上正對天花板。
「……好可愛。」
「咦?」
凡賽斯瞪大雙眼,看著伊爾露出以往只有面對豐滿美女圖片時,才會出現的過度燦爛笑容,一個勁的輕撫布丁的肚子。
在燦爛笑容後,是一連串的甜言蜜語攻擊:布丁最可愛了、喵咪喵咪、布丁是全世界最可愛的貓……凡賽斯臉上的陰影越來越重,終於坐不住站起來道:「伊爾,沒別的事我要走了。」
伊爾對於人的情感並不遲鈍,他從凡賽斯的口氣、動作和表情都感受到好友在不高興,於是停下甜膩的讚美,恢復原有的平板聲音問:「凡賽斯,你生氣了?」
「沒……」
凡賽斯將湧到口中的敷衍之語吞回。為什麼每次都是他在容忍,他在幫伊爾善後兼生悶氣?這太不公平了吧!
「我是在生氣。」凡賽斯收起笑容,地之院首席花花公子罕見的擺出怒容,側身斜眼看向伊爾道:「和人交談時要專心。晚上喝酒的事算了,我想休息。」
「等一下。」
伊爾的聲音中有著少見的焦急,凡賽斯因為吃驚而停下,因此聽見更令他火大的話。
「不妙,喵咪在身上,沒辦法動。」
「這是哪門子不妙啊!」
凡賽斯轉身大吼,他被自己的吼聲嚇到,對於失態的困窘、對於伊爾的怒火相加,令花花公子的面容更加冷硬。
「我要回地之院了,你自己慢慢陪貓玩吧!」
凡賽斯拉開門就要離開,他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接著立刻被伊爾按到牆上。
伊爾一手抱著貓,一手扣住凡賽斯的肩膀,火紅之眼流露出狠辣目光。
凡賽斯被伊爾的氣勢震懾,渾身僵硬的貼在牆上問:「你想做、做做什麼?」
伊爾沒有回答,他在單方面認定凡賽斯不會逃跑後,鬆手改用雙手抱貓,將貓兒捧到凡賽斯面前。
「一起陪喵咪玩。」
凡賽斯無法判斷伊爾是用問句來世命令句,可是他清楚感受到友人可怕、銳利的氣勢,沉默數秒後還是屈服於火之真理的淫威,乖乖點頭同意。
伊爾重新露出笑容,房間內的氣氛迅速轉為祥和,直到布丁伸出貓掌掃向凡賽斯。
※※※※
「痛痛痛,伊爾你輕一點。」
「這是藥的問題。」
「對我那麼粗暴,對貓就那麼溫柔……」
「你希望我溫柔的對待你?」
「請務必如此!」
負責轉交文書的少女準巫師站在火之真理的房外,耳邊的話語讓她臉紅心跳,不知道該不該打斷房中人的動作。
「……誰在外面?」
冰冷的問話讓少女只能應聲,她報上名字,盡力消去臉上的紅暈,打開真理巫師的房門。
房內是讓人更害羞的景象。伊爾和凡賽斯面對面站立,火之真理的手放在友人臉頰上,地之院的花花公子背脊微彎,兩人的距離近到不足十公分。
怎麼看都是要吻下去的姿勢!少女在放下卷軸後捧頰奔離,留下滿腦子困惑的真理巫師與其友人。
他們不過是在治療貓抓傷口,這有恐怖到能將人嚇跑嗎?
waterling 2010-1-5 01:55
【沙漠之狼】05
世界劇烈的晃動,尖叫聲讓夏洛從熟睡中醒來,紅色雙眼中映著伊爾流血的面容。
夏洛嚇到了,小小的手握緊,張開嘴巴放聲大哭。
「別怕,夏洛!」
伊爾罕見的大聲說話,左手緊緊抱住包裹年幼弟弟的布包,右手抓住船隻垂下的繩索,在水手的幫助下勉強爬上船。
「伊爾,帶著夏洛先走!」
夏洛聽見父親的聲音,但是卻看不見父親的人,他咿咿啊啊的想將頭轉向發生源,卻隨著哥哥一起跌上地板。
夏洛被敲痛了,正想要哭鬧時,鮮紅色闖入他的視線中。
伊爾的胸口插著一支箭,鮮血冒出傷口迅速染紅衣服,他的臉也因劇痛而扭曲。
※※※※
「夏洛、夏洛!」
塔雅搖晃夏洛的肩膀,拼命想要將人從惡夢中拉出,但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在一行人到達旅館、用完晚餐後,伊爾很快就將所有人趕上床睡覺,好讓大夥能在天亮時就起床繼續路途。
在考量安全下,有近戰能力的伊爾、夏洛各自與羅勒亞、塔雅共住雙人房。
而在深夜時分,夏洛突然顫抖痛苦的呻吟,同房的塔雅嚇了一大跳,雖想幫助對方卻力不從心。
塔雅持續搖晃夏洛,白皙的臉龐染上憂色。怎麼辦?要到隔壁房找伊爾先生嗎?
塔雅的念頭才剛起,背後木門就猛然打開,伊爾不發一語的走到床邊,掀開棉被緊緊抱住弟弟。
夏洛的哀鳴聲漸漸縮小,他緩緩張開眼,在看見哥哥的面容後,立刻動手扯開伊爾的衣領。
「夏、夏洛!」
塔雅連忙抓住夏洛的手,她以為夏洛要傷害伊爾,可是美少年在看清楚兄長胸口的疤痕後就停下動作,疲倦的靠上哥哥的身體。
伊爾輕輕拍撫夏洛的背脊,以低沉的聲音道:「別怕,夏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哥哥……」
夏洛閉上雙眼。他終於脫離夢境回到現實,感受到伊爾真實、具體的體溫,躁動的心臟在沙啞的安撫中恢復平靜。
在那場奪去父親、母親性命的港口追殺中,伊爾的胸口中了一箭,箭矢只要再往下鑽一公分就可以奪去性命,但就算撿回一命,這個傷也讓伊爾躺了近一個月。
並且成為夏洛對家鄉唯一的回憶和惡夢,幼年時他幾乎只要哥哥不在身邊就會夢見那恐怖的一幕,近幾年才慢慢改善。
「別怕。」
伊爾重覆相同的話,他揚手想再次撫摸弟弟,手掌卻停在半空中。
夏洛察覺到伊爾的異樣,他抬頭注視哥哥的臉,很快就發現對方的雙眼緊盯牆角縫隙。
在皎潔的月光照射下,由縫細冒出的白煙清晰可見,伊爾毫不猶豫的抓布塞住縫隙,抓著夏洛和塔雅退離白煙。
「哥哥,這個……」
「迷煙,從我和羅勒亞的房間冒出來的。」
伊爾打斷夏洛的話,他將椅子上的短劍塞進弟弟懷中,紅眼中閃過一絲難色,想去救人又擔心情緒不穩的弟弟。
塔雅發現了伊爾的掙扎,趕緊抓住對方的手道:「伊爾先生,請去救羅勒亞,我會保護夏洛的。」
此話一出,不只伊爾驚訝,夏洛也吃驚的瞪著塔雅。
「真的!」塔雅連續點頭,握住法杖強調:「只要給我一分……不,半分鐘就能使用火系的攻擊咒語,我很擅長這方面的魔法。」
「等等,塔雅,應該是我負責保護……」
「夏洛就交給你了。」
伊爾的發言讓夏洛傻眼,不過他沒有給弟弟發言的機會,抽出彎刀就往外頭奔去。
夏洛望著伊爾的背影,他放棄呼喊,轉身正想移動時,黑影忽然壟罩身體,整個人也同時被撞倒。
由窗外撞進來的綠髮中年人緊壓住夏洛,夏洛在對方的身材優勢下很快就落於下風,中年人手中的利刃一點一滴逼近他的喉嚨,眼看就要奪走獵物的性命。
「放、放開夏洛!」
塔雅握著法杖大喊,中年人對少女報以嘲笑目光,鄙視的道:「小姑娘別急,待會就換到你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我就……」
「你就什麼啊?要賞我一個粉嫩嫩的拳頭嗎?」
塔雅雙手緊握,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情緒。父親、羅勒亞對不起,塔雅要違背和你們的約定了!
※※※※
羅勒亞至始至終,都沒有發現房內少人或多人。和伊爾的相處使他精疲力盡,身體一沾上床就陷入沉睡,以致於什麼都沒察覺到。
反正那個變態傭兵會處理一切,和變態傭兵比起來,我醒或睡都沒有差別!羅勒亞抱著受挫感入睡,所以當他被打醒,在疼痛中看見伊爾的大臉時,第一個反應是揮拳。
伊爾輕鬆閃過,他揪住羅勒亞的衣領,在沒有預告下將人摔離床鋪。
羅勒亞側面撞上地板,渾身痛的直發抖,正想要出言抗議時,金屬碰撞聲勾走了他的注意力。
伊爾以彎刀架住入侵者的釘錘,在敵人背光之下,他和羅勒亞都看不清楚攻擊者的長相,只有鎚上的尖釘的反光清晰可見。
「白髮的彎刀客……」
以及對方的聲音。
入侵者因為驚訝而稍稍後退,跳到床後問:「〝火瞳狼〞!火瞳狼伊爾•卡資慕尼!」
「你是死人。」
伊爾在開口同時起跳,一刀劃向敵人的脖子道:「馬上就會是。」
入侵者不知道是伊爾的速度太快,還是被〝獵物有火瞳狼保護〞這件事嚇到,一時間竟亂了手腳,一不小心就讓釘錘脫手而出。
釘錘直直飛向羅勒亞,剛睡醒的少年巫師完全沒有閃躲的機會,只能抬起手臂防禦。
不過羅勒亞並沒有被擊中,伊爾徒手攔截釘錘,釘子刺傷他的手,鮮血迅速滴至地面。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劇烈的振動讓羅勒亞二次摔倒,在地上連滾兩圈,直到撞上牆壁才停下。
「怎麼……!」
羅勒亞看著牆壁,他從縫隙中看到明亮的火光,立刻爬起來大喊:「糟糕了!」
「什麼糟糕?」
「就是……哇啊!」
羅勒亞呆呆瞪著伊爾,白髮紅眼的傭兵左掌血紅一片,但是本人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表情,甚至用舌頭慢慢舔食血液。
……狼,野生、兇猛的狼。
羅勒亞瞪大雙眼,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小動物般,無助的後退。
waterling 2010-1-5 01:56
【沙漠之狼】06
伊爾對於羅勒亞的恐懼完全無視,他在確定敵人嚇跑後,簡單替傷口止血,
用沾血的手抓住少年巫師的後領,直接將人往外拖。
這一拖讓羅勒亞回神,他緊急抓住伊爾的手,用全身的力量扭動搖頭道:「不
能過去,現在還不能過去啊!」
伊爾停下來,低頭問:「爲什麼?」
「因為……」
「爆烈飛火!」
近乎尖叫的唸咒聲響起,伊爾右前方的門被炸飛到牆上,濃烈的熱氣擴散
到走廊,他緊緊皺起眉,丟下羅勒亞奔向弟弟的房間。
焦黑的房間內站了一個人,坐了一個人,還躺了一個人。
塔雅雙手抓住法杖,萬分緊張的站在房中央;她腿邊是夏洛,夏洛手中拿
著短刀,一臉驚愕的坐在地上;兩人正前方是個黑色人型,面容雖然無法
辨識,可是約略能看出是名健壯的成年人。
伊爾快步走向黑人,舉起腳踩向人型的胸口,被瞬間燒成焦炭的人馬上碎
開。
「哇啊!」
塔雅被崩裂的人型嚇到,跌跌撞撞的退到門邊,正巧被羅勒亞接住。
既然腳下的已經是死人,伊爾不再將視線放在黑人型上,他轉身蹲下,雙
手握住夏洛的肩膀小幅度搖晃。
夏洛的身體一震,雙眼恢復焦距,反抓住哥哥的手道:「火!火、火火。」
伊爾輕拍夏洛的背脊,抬起頭望向塔雅問:「你使用魔法?」
塔雅點頭,她下意識的抱住法杖,十分羞愧的道:「對、對不起,我每次使
用火系攻擊魔法時,都會怕沒打中目標,所以一個魔法會使三次。」
「爲什麼使用魔法?」
伊爾的話一問出口,夏洛的嘴就立刻抿起,可惜他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
僅是等待塔雅的回答。
「因為那個人……」塔雅顫抖的指著焦黑屍體,帶著強烈的恐懼道:「要殺
夏洛,我想救他,所以……對不起!」
塔雅九十度彎腰,毀掉旅館房間的愧疚、殺人的害怕、對襲擊者的驚恐顯
現在她身上,使少女的身軀頻頻發抖。
鬧出這麼誇張的事,應該會被責備吧!塔雅緊閉著眼睛,等待伊爾的處罰。
「謝謝。」
結果聽見意想不到的話,伊爾在第一次道謝後,站起來慎重的鞠躬道:「謝
謝你救我弟弟。」
塔雅呆住,連日飽受惡狼玩弄的羅勒亞也張大嘴巴,好一會都吐不出一句
話來。
不過在短暫的反常──或者正常──後,伊爾又恢復旁若無人的姿態,將
夏洛仔仔細細的看過一遍,然後滿足的抱住弟弟。
又要進行肉麻兄弟愛了……羅勒亞默默嘆氣,握住塔雅的手,將還沒回神
的少女帶到隔壁房休息。
※※※※
隔天,當羅勒亞、塔雅再次看到伊爾時,兩人面前是比〝認真道歉的伊爾〞
更稀奇的伊爾。
伊爾坐在旅館一樓餐廳的角落,手腳四肢無力垂下,失去生氣的面容活像
是死屍。
羅勒亞步下階梯來到角落,他舉起手在伊爾面前揮兩下,對方卻連眨眼都
沒眨,仍舊死氣沉沉的盯著前方。
羅勒亞和塔雅互看一眼,兩人提起勇氣,一左一右扣住伊爾的肩膀,使勁
全身力氣大力晃動。
這一搖總算讓伊爾稍稍恢復活力,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羅勒亞、塔雅一眼,
重重嘆一口氣後轉向牆壁。
「喂,伊爾你……」
「不是夏洛。」
羅勒亞的自尊心被嚴重傷害,不是弟弟就不理嗎?當他羅勒亞•馬蘭是什
麼人!
「看著我!伊爾。」
「夏洛……」
「可惡!不准轉開!」
「嗚……」
「混蛋傭兵,不要一直轉來轉去!」
羅勒亞繞著伊爾走,拚命將進入對方的視線中,無奈他每改變一次位置,
椅子上的人就轉動一次,走了好幾圈都對不上眼。
在兩人僵持之下,時間也悄悄溜走了,塔雅焦急的看著鬧脾氣的朋友和保
護者,心一橫雙手抓住伊爾的手問:「夏洛怎麼了?」
伊爾的移動瞬間停住,羅勒亞趁機站到他面前,臉上洋溢勝利的喜悅,但
卻忘記最初的目的。
伊爾黯淡的紅眼終於出現焦點,他吸了一下鼻子,用哭音道:「夏洛不肯和
我一起睡。」
羅勒亞〝啊〞了一聲,雙手抱胸道:「十多歲的少年人,不和哥哥一起睡很
正常吧?」
「之前都一起的……而且還說〝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要什麼事都幫我做,
我討厭這樣的哥哥〞。」
在完整重複弟弟的話語後,伊爾像是被抽乾力氣的人一樣,直直的倒在桌
子上,不斷發出嗚咽聲。
羅勒亞看著如此頹廢的伊爾,他並沒有取笑對方的念頭,反而升起一股嫉
妒,嫉妒著不在此地的美少年。
情緒一起,羅勒亞立刻轉身,邊跑向樓梯邊道:「我去找夏洛。塔雅,伊爾
交給你了。」
「交給我?」
塔雅跳起來,還沒出聲叫住羅勒亞,人就已經消失在二樓走廊,一樓餐廳
頓時只剩她和伊爾。
「嗚……夏洛……」
伊爾仍趴在桌子上抽泣,原本就不高的人在失去氣勢後,感覺上一下子縮
小了好多。
塔雅拉開伊爾對面的椅子,她不知道要怎麼安慰男人,可是又不能放伊爾
不管,正在猶豫要如何是好時,旅館服務生走到兩人身邊,親切的問道:「要
用早餐嗎?」
服務生的話對塔雅而言就像浮木,她大力點頭,盡力裝出有活力的聲音問:
「伊爾先生,你想吃什麼?」
「……酒,很多酒。」
早餐喝酒?塔雅愣了兩秒,女服務生也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嗚嗚……」
哭泣聲再起,塔雅認真的對女服務生道:「請準備很多酒,和配酒的菜。」
waterling 2010-1-5 01:57
【情人節】(上)
〈請忽視諸神中的情人節好像不在二月這件事〉
當電子鐘跳到五點五十九時,卡西歐習慣性的伸手拍掉鬧鈴,一面打哈欠一面坐起來,雙眼朦朧的掃向床側道:「早安,小……」
卡西歐的眼裡的睡意瞬間消失,他看著空蕩蕩的床墊,腦裡浮現兩年前小落遭五闇臣綁架的經過,心中馬上燒起熊熊怒燄。
是誰?是誰把小落帶走了?卡西歐跳下床往衣架衝,在換上外出服、掛上武器時迅速擬定尋找方針。
卡西歐太專心於思考,以致於當小落回到真理巫師房時,他完全沒發現。
「卡西歐。」
「別吵,我有急事!小落你……小落?」
卡西歐僵硬的轉身,他看見失蹤的養子站在背後,身高接近兩百公分的俊美男神左右手各兩瓶葡萄酒,宛如藝術品的臉上毫無情緒波動。
球型炸彈一顆一顆摔到地上,卡西歐伸手掐自己的臉,他的指甲刮破皮膚,小落立刻放下酒瓶拉開監護人的手。
兩人的手在毫無阻隔下接觸,卡西歐瞪著小落的手指,腦中一片空白。
小落小心翼翼的擦掉卡西歐臉頰上的血,他發現監護人的表情相當怪異,於是皺眉問:「生病?」
卡西歐搖頭,而這一動讓他脫離震驚狀態,雙手抓住小落的肩膀問:「你你你妳你你怎麼會醒過來?」
小落的頭稍稍偏向一側,在監護人極度驚訝的目光中,緩緩說出自己甦醒的原因。
※※※※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文字之神的無聊提議──來辦諸神間的大樂透吧!
「規則很簡單。」渲帛將四個骰子放到桌上,展開木片扇子道:「用猜數字的方式玩,一個骰子決定一個數字,全部猜中的神可以許一個願望。」
充滿野性的生靈之神猛矣邁雙眉緊皺,不認同的道:「你這種獎品沒有吸引力,我們又不是人……」
「你是主神才這麼說。」渲帛打斷猛矣邁的話,瞇起黑眼掃視台下目光閃亮、一臉期待的眾多屬神道:「還是有很多神有辦不到的事,沒錯吧?」
「沒錯!」
「渲帛大人聖明啊!」
「文字之神大人小的永遠追隨您!」
「你這樣說小心被大地女神大人揍……」
「那就這麼說定了!」渲帛扇子一闔,當著全世界的神的面宣佈:「在不違反神戒的情況下,容許任何願望。支付願望了力量由所有神明同出,想參加的人舉手!」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
「原來如此。」卡西歐難以掩飾眼角的青筋,替小落倒上一杯綠茶道:「文字之神和父親的感覺好像。」
「一樣。」小落沒有動面前的綠茶,指著自己的胸口道:「中。」
……第一屆得主的意思嗎?卡西歐看的眼前高自己一個頭的男人,心情複雜的問:「那你的願望是?」
「醒來,直接摸,大人,限定一天。」
……這不是三個願望嗎?卡西歐本能的在心中反問,爲什麼不許醒來就好了呢?這樣就不會強烈提醒他比養子矮近三十公分的事實了。
孩子氣的抱怨沒有持續很久,卡西歐的臉上漸漸出現笑容,笑意迅速擴大,他就算想壓下也無法控制臉部肌肉,就這麼趴在桌上大笑起來。
小落下一跳,撞翻椅子蹲在地上凝視卡西歐的臉問:「卡西歐,生病?」
卡西歐搖頭,他顫抖的伸出雙手,在觸摸到小落的臉頰後,猛然將人拉入懷中。
小落在經過短暫的驚訝後,也伸手穿過卡西歐的腋下,心滿意足的將監護人抱起來轉圈。
這一來反而換卡西歐嚇到了,他緊抓著小落的衣服,罕見的慌張起來道:「小落、小落,放我下來!」
小落多轉了三圈才將人放下來,繞著卡西歐轉圈圈東瞧西看,活像是看到珍稀動物一般。
卡西歐被小落看的有些尷尬,他的視線偶然掃過書桌,學生送的情人節禮物映入眼簾,讓他記起今天街道上有慶祝和遊行活動。
卡西歐輕輕抓住男神的手臂,用頭點點窗外道:「別繞了,我帶你上街走走。」
※※※※
巫師城中的大小街道一片粉紅,彩帶、鮮花、微笑的人們擠了一整條街,雖沒到找不出路前進的地步,但是也比平常多了兩三倍的人潮。
小落盯著從四面湧來的人,他本能的握緊拳頭,一副假如有人擅自撞上來,就要送對方兩記直拳的樣子。
卡西歐沒有忽視小落的緊張,他將手輕輕放到對方的背脊上,盡量放柔的聲音道:「沒事的,這裡沒有敵人。」
小落沒有回答,他左右監視路人,移動身軀緊靠卡西歐,同時減少陌生人和監護人肢體相碰的機會。
卡西歐對這種充滿獨佔慾的舉動哭笑不得,他像對待孩子般挽住小落的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尋找可以看到遊行隊伍,又沒有太多人打擾的地點。
卡西歐在將街道掃過兩三次後,金瞳鎖在一間紅木鑲金絲的高雅餐廳。
餐廳面街的牆壁是一大片玻璃,要瞧見遊行隊伍絕對不是難事,卡西歐握著小落的手穿過人群,店內的黑衣服務生見到客人──而且還是地位尊貴的風之真理──來到,立刻主動打開雙扇門迎接貴客。
「歡迎光臨,風之真理大人。」
「給我靠窗的兩人座。」
卡西歐的話才剛說完,背後就傳來撞擊聲,他急忙轉身查看,看見小落壓著額頭蹲在地上。
「小落?」
「唔……」
小落抬頭看卡西歐,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一個紅印,形狀剛好和餐廳標誌下半部相同。
撞到頭了。
卡西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以小落的身高,不低頭的確會撞到門框,但爲什麼會忘記低頭?
……因為平常不管碰到什麼,都會將該物消除嗎?
在弄清楚原因後,卡西歐的體內突然湧起一陣衝動,他明知道自己應該先把人拉起來,可是卻克制不住喉嚨和臉,就這麼站在高級餐廳的門口捧腹大笑。
小落困惑的注視監護人,他不懂發生什麼事,可是他喜歡看到卡西歐高興,擁有稀世美貌的男神嘴角微揚,靜靜享受愛人喜悅的臉。
waterling 2010-1-5 01:59
【情人節】(中)
高級餐廳〝曼迪〞的服務人員見過不少貴客,譬如有錢的富商夫婦或情婦、德高望重的巫師長老、由外國來訪的皇族或魔族……總而言之,他們見過的美女俊男或許沒別人多,但見過的珠寶、華服肯定比一般人多上好幾倍。
穿著華美服裝的美人不算少,但是不靠服裝妝點,就美的像寶石的美人就罕見了。
餐廳內空閑的二廚、大廚,外場服務生和清潔工擠在一面牆壁後,只露出眼睛偷偷窺視角落靠窗的位置。
鋪上紅桌巾的圓桌左右坐著兩個人,右手邊是眾人在畫上、路上看過一兩次的風之真理。
風之真理那張如童話王子般英俊的臉、黑豹般精練的身材,從以前就讓他榮獲巫師城少女白馬王子排行榜第一名,而此刻的風之真理看起來又和以往不同,嘴角自始自終都啣著一抹笑,整個人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輝。
坐在風之真理對面的人就更不得了了,餐廳內沒人見過他,但每個人都認為只要見過一次就忘不了。
那人有一頭紫色的長髮,從軟硬到髮絲的光澤都足以讓貴婦人嫉妒,美髮師讚嘆。
依偎在髮下的面容也毫不遜色,假如這世界上有美神的話,大概就是長這個樣子吧。
在樣式有些奇特的服裝中是一具極為高挑,彷彿雕塑品完美的軀殼,有不少女服務生表示,她們光看就臉紅,若是能實際觸摸,那恐怕會昏倒在地吧。
這名難以用英俊或美麗單獨形容的紫髮男人雙手撐著頭,上半身傾向風之真理手中的菜單,動作看起來活像是小孩子,不過這種舉動反而使他除了上述兩點外,又加上一個〝可愛〞。
「那個……是風之真理大人真正的情人嗎?」
不知道是哪個八卦的服務生問,她之所以加上〝真正〞兩個字,是因為巫師城的八卦團體一向將德里斯伯爵定為風之真理大人的情人兼準夫婿。
「很有可能。」圓圓胖胖的大廚撫摸下巴的鬍子,用挑選鮮魚時的銳利眼光凝視角落客人:「兩個人都笑的很甜蜜,而且都是不自覺的微笑。」
「怎麼這樣,我是伯爵派的啊。」
某個年輕女服務生哀號,稍大的聲音使客人的頭轉向此處,廚子和服務生們已令人驚愕的速度回到原崗位,就算是資深獵人也看不出來他們前一刻還在偷窺。
※※※※
「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伯爵……」
卡西歐皺眉看向廚房,在附近走動的服務生、裡面專心烹飪的廚師看上去並無異狀,那麼是自己聽錯了?
「卡西歐,這個。」
小落拉拉卡西歐的袖子,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向菜單一角,張大銀瞳滿心期待監護人的回答。
卡西歐在看到〝酒〞字的同時,喉嚨內就自動冒出〝不〞的聲音,可是他也想到眼前孩子──現在不能這樣形容了──的狀況,不經有些困擾起來。
「卡西歐?」
「難得來,點一瓶給你喝吧。」
卡西歐有些自暴自棄的回答,而自暴自棄的原因除了點了最討厭的酒之外,還有那句〝難得來〞。
與其說難得來,不如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來精確,卡西歐在想到這個事實後,忍不住消沉起來。
不過他的消沉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小落做出絕對要阻止的事。高大俊美的男神在發現不可能和監護人擠同一張椅子後,馬上將自己的位子移動到對面,並且動手想拆掉阻隔兩人的扶手。
「小落,住手!不能這樣!」
卡西歐連忙拉開小落的手,昂貴的古董椅扶手已經有些鬆動,再慢一點就對被整個拔起來。
小落停止動作,可是也皺眉表現出不滿,對他來說,任何妨礙與卡西歐親近的東西都是可惡的。
卡西歐沒有遲鈍到忽視這點,假如他不想賠償椅子,就必須說服小落乖乖坐在對面。
「小落,回去原位好不好?」卡西歐握住小落的手,以最溫和的聲調道:「我想看清楚你,如果你靠在我的側面,是沒辦法看清楚的。」
「……」
「你不想好好看著我嗎?」
卡西歐帶著微笑問,小落像是被電擊般呆呆看著監護人,停頓片刻後乖乖搬回原位。
「乖孩子。」
卡西歐伸手想如往常般撫摸小落的頭,可惜他忘了對方的身高已經增加快一倍,指尖沒碰到頭頂,反而停在對方胸口。
小落以十指包住卡西歐的手,彷彿在對待貴重寶石般輕輕撫摸,讓卡西歐的臉頰迅速飆紅。
卡西歐僵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放到桌下不自然的搓揉。彷彿被絲綢摩擦的感覺還留在皮膚上,他拚命告訴自己這是小落的習慣動作──還是個孩子時也常玩自己的手──但仍舊無法壓下臉上的熱度。
只是變大了,感覺上就不同嗎?當卡西歐爲自己的失態有些不之所措時,女服務生走到桌邊,細聲詢問客人可以點菜了嗎。
卡西歐點的排餐很快就上桌,他點的是羊小排,小落則是豬肋排。以往兩人進餐廳時,孩子吃的一定是兒童餐,也就是切好的食物。
小落會用牛排刀嗎?卡西歐才剛想問,自己的餐刀就被拿走,小落俐落的兩手轉刀,手中銀器畫出帶狀線條,再短短幾秒內就將肉、骨漂亮分離。
卡西歐呆呆看著羊排,而就在他嚇呆的時候,小落已經將監護人的食物也處理完畢,放下刀子滿心期待讚美。
「……小落。」
「?」
「你除了擅長鐮刀外,匕首、餐刀之類的短刀也很擅長?」
小落認真思考卡西歐的問題,點頭補充道:「武器,全部。」
所有的武器都擅長,不愧是創世神特別製造出的封印之神。
卡西歐看看幾乎沒沾上肉削的餐刀,以及切口平滑的羊肉,學習慾從他心中湧出,即使知道不該在餐廳做這種事,還是拿起餐刀問:「再做一次可以嗎?速度慢一點,我想看清楚。」
小落拿起刀子重複動作,在高速進行時,卡西歐只能見兩條銀彩帶在空中飛舞,換成慢速時,他才發現每一個切割的動作都精確且毫無力氣上的浪費。
就同樣使用短刀的人來說,卡西歐不得不承認自己遜色多了,揮刀、手腕和施力上都充滿改進的地方。
從動作重現到試圖模仿,最後是四隻手兩兩貼在一起矯正,當卡西歐發現服務生端著酒瓶站在桌邊時,對方已經站了近十分鐘了。
更要命的是,途中還差點被餐刀劃到超過三次,而風之真理本人和小落都沒發現。
「這是、這是您點的酒。」
女服務生放下紅酒,步履不穩的遠離桌子,慌張到連小費都忘記拿。
卡西歐無言的目送女服務生離開,一轉眼就看見小落拔掉軟木塞,以口就口直接灌酒。
卡西歐體內湧起搶下酒瓶的衝動,可是手才剛伸出來,就又放回桌上,因為他看見小落滿足的表情。
小小的忿怒變成帶有膩愛性質的無奈,卡西歐將羊排切成一口大小,叉起肉遞向小落道:「小落,啊──」
小落放下酒瓶,張開嘴咬下肉,他看著卡西歐的叉子,也做出和監護人相同的舉動。
卡西歐猶豫了一會,決定讓自己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時光,稍稍前傾接受小落的餵食,以及之後每道菜的分享。
兩人將原本點給自己的菜餚,一口一口送入對方嘴中,每一次送食的舉動引起不少餐廳人員的騷動。
waterling 2010-1-5 02:00
【情人節】(下)
在卡西歐和小落用餐後不久,街上就開始出現打扮奇妙的人們。有人一身紅豔,帶著誇張的玫瑰帽子大步向前;有人刻意將自己穿的像拼貼布,沿路擺出滑稽的姿勢;而也有人以相當正式的穿著出現,只不過刻意裝出的嚴肅令人發笑。
卡西歐撐著頭看人群經過,外頭的喧鬧、樂曲聲透過玻璃滲入安靜的餐廳中,遊行隊伍的前導樂隊從街道另一端出現,正條街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
而卡西歐的側臉也同時熱起來,因為小落搬著椅子坐到他身邊,拉長身體緊盯監護人。
「小落……」
「?」
「不要一直看我啊。」卡西歐的眼珠轉向小落,有些困擾的道:「看外面的遊行比較有趣啊。」
小落看了玻璃窗外一眼,再看看卡西歐的臉,搖搖頭道:「卡西歐,有趣。」
「……」
卡西歐無言已對,只能轉頭將注意力移到遊行隊伍上,但是小落的動作卻讓他不得不留意對方。
小落猛然伸手拍向椅子右方的影子,起初卡西歐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但是在那隻被紫寶石裝飾的手腕沉入陰影後,他馬上知道是誰來了。
「是子夜?」
卡西歐問,小落用力點頭,沉默片刻後抓住卡西歐的手,起身就往餐廳外衝。
「咦,小落你做什麼?我們還沒付錢啊!」
卡西歐連將錢留下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小落直接拉上街,一路上兩人雖沒撞倒人,但是也足夠讓遊行隊伍混亂了。
卡西歐與小落的逃竄結束於街尾,某人抓住卡西歐的肩膀,他本以為是子夜追上來,沒想到一回頭竟看到許久不見的鍉。
獵人即使身處鬧市,那抹獨特的孤絕氣質還是不受影像,甚至更加明顯了。
鍉的出現讓卡西歐有些慌亂,不知道要先問鍉出現的原因,還是先解釋小落的問題'。
相較於卡西歐,鍉顯然鎮定多了,他的目光輕輕掠過小落,轉向卡西歐問:「又被伯爵騷擾了?」
「你怎麼知道?」
「附近有他的氣息。」
鍉在說話同時轉向卡西歐的右後方,稍稍瞇起的黑眼彷彿窺視到暗影中的人。
「就如你所說的。」卡西歐舉起和小落交握的手道:「鍉,這是……」
「你的養子。」
鍉準確無誤的說出正解,他抽出背後的彎劍,站到兩人背後直視遠處的子夜道:「放心去玩,我會攔住伯爵。」
「謝謝。」
卡西歐剛道謝完,就又被小落拉著跑,他一路上頻頻回頭,雖然無法看清楚後頭發生的事,但是能聽見混雜在音樂中的尖叫與甜膩哀鳴。
鍉精準的攔截子夜,世界上唯一兩位絕魔讓遊行大街變成格鬥舞台,帶給圍觀者意想不到的困擾和表演。
不過即使有鍉幫忙,小落奔跑的速度一點也沒有減慢,他抓著卡西歐從巫師城中心跑到接近外圍的地方,
直到景物完全改變,柔和輕快的樂曲聲流入耳中,兩人才停下來。
小落拉長脖子掃視四周,卡西歐則是彎腰頻頻喘氣,休息了好一會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小、小落,應該……子夜應該不會過來……了。」
卡西歐站直身體深呼吸,他察覺到小落沒看自己,疑惑下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雙目停在不遠處的露天舞池上。
三名拿著手風琴的樂師一面彈琴一面高歌,他們面前放著裝錢的鐵盆,十幾對男女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每個人的舞步都不一樣,但相同的是表情,沒有人的臉看起來不愉快。
這是小落第一次看見這種活動,他雖然是超過萬歲的主神之一,過往的生活記憶卻只有戰鬥、戰鬥和戰鬥,對於跟著音樂跳舞連瞧都沒瞧過。
卡西歐默默凝視小落,他捕捉到銀瞳中的好奇,於是挽起對方的手問:「想進去跳嗎?」
小落愣了一下,低頭問:「跳?」
「跳舞啊,就像那些人一樣。」
卡西歐將小落往前拉,一手握住小落的手掌,舉到靠近肩膀的高度;一手將對方的手放到自己的腋下,調整成雙人舞的姿勢。
「我的右腳前進時,你的左腳就後退;我左腳後退時,你的右腳就後退,總之做和我相反的移動,明白嗎?」
小落點頭,認真的模樣活像是要上戰場,完全不像是要跳舞的人。
卡西歐忍下發笑的衝動道:「那就開始囉。」
兩人進入舞池的範圍內,小落作為初學者,僵硬和緊張是難免的。不過在卡西歐的帶領下,美麗且英俊的男神一點一滴放鬆身體,肢體進退迅速流暢起來。
在一首慢歌過後,小落已經從跳的最差的人,前進到中下水準。
卡西歐對小落的進步頗為訝異,而更令他吃驚的還在後頭。
舒緩慢歌過後是躍動的快歌,小落在毫無預告下主動帶舞,領著卡西歐穿梭於旋轉、流動的雙人男女間,滑順的紫髮甩出優美線條,修長的四肢軀幹媲美最高級的藝術品。
卡西歐當慣了帶舞的人,但是難得和小落跳一次,他並不排次配合小落,就這麼一面迎合一面欣賞養子的身姿。
兩人和某對舞者錯身而過,男舞者將女舞者旋轉一圈後抱入懷中,這幕畫面映入小落眼中。
下一刻,卡西歐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等到一切平靜下來後,他已經貼在小落胸口。
卡西歐嚇了一跳,心中微弱的怒氣在發現小落開懷的笑容後轉為無奈,苦笑了一下就繼續未完的舞曲。
手風琴師的歌曲邁入高潮,舞池內空氣也變的更加火熱,隨著漸漸加快的曲子快速舞動,喜悅的歌聲在攀至頂點後驟然消失,將激盪的情緒留在人們心中。
在如此熱烈的氣氛下,池中超過半數的男女紛紛對愛人獻吻,而這個舉動馬上讓唯一一對非男女的舞者之一尷尬起來,左右轉頭思考解套的方法。
「小落,我們回……!」
卡西歐的聲音被趕回喉嚨中,他瞪大雙眼,盯著抬起自己下巴烙上吻的俊美男神,冷靜的腦袋瞬間被高熱包圍。
小落放開卡西歐的嘴,目光柔和的看著監護人,空出一隻手撥開對方的瀏海後,緩慢的再次靠近。
而這次,沒有人的眼睛是張開的。卡西歐的雙臂緩緩勾上小落的脖子,難以言喻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分不清是情緒使然,還是小落真的含著蜂蜜吻他。
waterling 2010-1-5 02:02
【節日之後】
在結束一整晚的情人節遊行後,巫師城的街道歸於平靜,學院內也安靜的找不出一聲鳥鳴。
卡西歐所處的風之院也是一片寂靜,他獨自一人在一樓交誼廳整理學生送的禮物,無論是在搬運、排列時都沒有發出聲響,因為院中多了一名借宿者。
鍉睡在二樓的真理巫師房,罕見的陷入深眠中。根據獵人睡前的簡短解釋,是因為把體力、魔力全部灌注在砍殺子夜上頭,所以接下來會有整整八小時都沒有意識。
傳說獵人全部的體力、魔力……卡西歐光想就背脊發寒,停下動作僵硬的倒水給自己壓驚。
而就在卡西歐放下杯子時,腰間的綠銅鈴響了,為了避免吵醒二樓的客人,他以最快的速度疾行,直接打開大門。
即使是想快點結束鈴聲,當卡西歐發現來者時,還是非常後悔自己沒有先確認是誰。
「卡西歐早安啊。」
子夜站在門外,兩隻手捧著臉頰,難得的立正說話。
卡西歐愣了兩秒,才剛湧起關門的衝動,就看見子夜的左前手臂斷裂落地。
「哎呀!」
子夜放下右手去撿左手臂,沒想到這個移動,他的右手臂也掉落,緊接著左右臉頰、靠臉頰連接身體的下巴也一一分裂,像坍塌的積木一樣疊了一地。
就算是熟悉子夜如卡西歐者,看到這副光景還是呆住了近兩秒才反應過來,指著子夜緩緩冒血的身體問:「鍉做的?」
子夜淚眼汪汪的看著卡西歐,正要鼓動半毀的臉回答時,突然被自己的下巴塞住喉嚨。
「把這些全部給我黏回去。」卡西歐邊說邊把〝子夜〞拼回子夜身上,在確定對方手腳四隻完整後直接將人扛上肩膀。
「撐倒浴室,掉在大廳裡我很難清理。」
「……卡西歐,人家要公主抱。」
「閉嘴。」
卡西歐打開浴室的門,本來打算直接把人丟進去,但是在看見子夜搖搖欲墬的手指後,還是軟小心慢慢放下。
「我去樓上拿東西。鍉快醒了,你別亂來。」
卡西歐話一說完就轉身離去,過了幾分鐘後就提著醫藥箱、四五捆繃帶回來,面無表情的對子夜道:「把衣服脫一脫。」
子夜誇張的振動肩膀,貼在牆壁上斜看卡西歐道:「哇啊啊,卡西歐你想做什麼?趁人家受傷時這樣又那樣嗎?還要用繃帶和針筒嗎?要人家換小護士……噗!」
卡西歐用醫藥箱砸碎子夜的頭,他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和傷者計較,可是魔族伯爵從說話口氣到說話內容都令人發火,不知不覺中箱子就丟出去了。
卡西歐心情複雜的望著染血牆壁,緊掐雙手保持冷靜,朝著碎成積木塊的子夜低吼:「我是要幫你包紮,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腦子裡只有那件事!」
「人家腦子裡還有卡西歐啊……」子夜停下拼裝頭部的動作,打開頭蓋骨問:「要看嗎?」
「不用!」卡西歐轉成大吼,他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閉上嘴小聲催促:「衣服脫一脫快點給我過來!」
子夜嘟起嘴,慢吞吞的脫下披風、精緻的貴族外套、襯衫,最後將手放到褲頭上。
「這樣就夠。」
卡西歐抓住子夜的肩膀,臉色鐵青的將人揪到浴室水池邊,仔細尋找對方身上的劍痕。
鍉不愧是揚名世界的獵人,下手重卻沒留下痕跡,卡西歐繞著子夜走三圈後,還是無法靠肉眼找到被劍劃過的地方,只能放棄的問:「你記得自己被砍過哪裡嗎?」
「不知道吶,一眨眼就變成拼圖了。」
卡西歐嘆氣,他早該想到問也是白問,鍉的劍速之快,自己到現在也看不清楚,更何況是子夜這種無時無刻漫不經心的傢伙?
「只能全部包了啊……」
卡西歐難掩疲倦的下結論,拿起繃帶和剪刀道:「雙手舉起來,我先處理軀幹。」
子夜乖乖舉起手,態度合作的使人驚訝。卡西歐不太放心的瞄了魔族一眼,將剪刀咬在嘴上,拿著繃帶一圈圈繞過對方的身體。
卡西歐好不容易完成纏繞的工作,用剪刀剪斷多餘的繃帶固定,他謹慎的檢查有沒有鬆落的地方,在確認一切無誤後才鬆了一口氣道:「弄好了,接下來處理手。」
子夜這回仍舊不正常的乖巧,不只配合要求放鬆雙手,過程中也沒故意讓身體散開干擾包紮,令卡西歐越包心裡發毛。
手、上半身處理完畢後,接下來就是頭部了,卡西歐盯著子夜比自己稍稍高一點的頭顱,思考要對方蹲下還是跪下。
「卡西歐,可以聽人家的請求嗎?」
「你要做什麼事還需要請求嗎?」卡西歐反問,可是一想起子夜剛剛的態度,還是臭著臉道:「說出來,太誇張的我絕對不會答應。」
子夜伸手指向卡西歐的大腿,像著害羞小少女般輕聲問:「可以枕在上面包嗎?」
果然是有所圖的……卡西歐面無表情的感嘆,凝視子夜嬌羞噁心的臉片刻,坐上放置浴巾的寬長木凳,拍拍大腿道:「過來。」
「萬歲!」
子夜舉起雙手歡呼,蹦蹦跳跳的跑到長凳上躺下,中途還不小心甩掉自己的左腳。
「躺好,別亂動!」
卡西歐拍了子夜的額頭一下,將魔族的黑髮撥出腿和椅子的範圍,避免在包紮時連頭髮一起包進去。
和包身體相比,包臉顯然困難多了,除了要固定傷處外,還必須讓子夜能說話呼吸。卡西歐雙手插腰盯著魔族的臉思考,腦中迅速浮起好幾個可能方案。
而就在卡西歐陷入腦內世界時,他的嘴唇忽然接觸到微涼的物體,一回神就看見子夜的大臉。
卡西歐的腦袋空白兩秒,拿著剪刀的手五指收緊,在揍飛子夜的同時,將剪刀射到對方眉間。
不用考慮讓他說話或呼吸了!反正讓這傢伙能自由活動也只會製造麻煩!
※※※※
在經過八小時的睡眠後,鍉換上自己的戰鬥裝束,慢慢走下樓梯到達一樓。
「早安,鍉,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卡西歐站在餐桌前擺放餐具,他沒等到鍉的回答,疑惑的轉頭後發現獵人站在某個巨大白色物體前,絕美臉龐露出一絲驚訝。
卡西歐將頭轉回桌子上,已略帶怒氣的聲音道:「那傢伙不用管他,死不了的。」
「……你包的?」
「包的很不錯吧,堅固又徹底,完全不用擔心會弄髒地板。」
卡西歐帶著詭異的微笑答話,將手中陶碗重重放上餐桌,掩蓋蛹中細不可聞的哀號。
waterling 2010-1-5 02:04
【心動之刻】一
位於巫師城與沙漠交界處的道行船船樓一如往常熱鬧非凡,扛著行李的旅人、攜帶大批貨物的商人、想要進入中央沙漠試試身手的男女……各色人物排列在綠色船底前,等待大船放下階梯。
在近百人的旅客中,有一位少年特別顯眼。
年約十六歲的金髮少年雙手提行李,如童話王子般俊秀的五官雖有些青澀,可是再過幾年就會邁入成熟,轉為一張令少女驚豔的臉龐。
扣除外貌,少年的舉止也比同年人成熟不少,儘管手上拿滿箱子,還是不忘用身體和行李護衛同行女子,不讓外人隨意碰撞。
不過這個舉動倒讓女子困擾了,她先前和少年爭奪行李搬運權失利,現在又被養子護的好好的,顯得她這個成年人相當沒用。
「小卡西。」諾奇亞將手疊到行李提把上,稍稍皺眉道:「還是讓我自己拿吧,全部交給你太辛苦了。」
「老師不用在意。」
卡西歐將手稍微往右移,閃過諾奇亞的手後繼續前進,兩人很快就進入道行船,兩箱行李也託船上的服務人員送到住宿房間內。
儘管諾奇亞貴為風之真理、潑墨行會之主的伴侶,不過她所訂的雙人房並沒有特別豪華,三公尺寬的房內只有上下舖、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個衣櫃,唯一值得一看的是窗外的景象。
當卡西歐打開房門時,兩人的行李已經排列在上下舖邊,他走到箱子邊,十分熟練的拿出衣物擺放。
諾奇亞靠近卡西歐,還沒說出〝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做〞這句話,卡西歐就主動將手伸向桌子道:「老師,可以替我倒一杯茶嗎?」
諾奇亞轉向桌子倒茶,卡西歐則趁這個空檔將箱子內的物品拿出擺好,讓養母連動一隻手指的機會都沒有。
「小卡西,請用。」
「謝謝。」
卡西歐一口一口慢慢喝著茶,諾奇亞默默凝視養子,忽然露出笑容道:「小卡西和薄仙越來越像呢。」
卡西歐喝茶的動作稍稍停頓,金瞳羞澀的左右亂轉,過了好一會才道:「我沒有那麼好……」
「再大個幾歲就會了。」
諾奇亞輕撫卡西歐的髮絲,柔和的翠眼微微瞇起,遙遠卻清晰的回憶緩緩浮現。
****
熱風颳起黃沙,沙子灑在負傷人的身上,令半紅半黃的沙漠更加駭人。
諾奇亞靠著法杖站在沙地,她的左腳、右前臂一片鮮紅,不過和周圍人的傷勢相比,這已經是最輕的了。
十八歲的諾奇亞•猶安是個喜好冒險的女孩,她自十五歲起就常常隨認識的長輩商人四處遊歷,不過都限於巫師城境內,境外還是第一次。
對預定二十歲結婚的諾奇亞來說,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出遊,只是沒想到頭一次進中央沙漠,就碰到大災難。
中央沙漠的最大掠食者──沙蟒忽然從商隊中央竄出,位於隊伍前段的諾奇亞地一時間雖沒受傷,可是隊上的護衛卻傷亡慘重,在一擊之內就奪走一半人的活動能力。
在剩餘護衛和諾奇亞的努力下,眾人勉強擊退沙蟒,但是商隊也被卡在沙漠中間,無法前進與後退。
在這樣下去,大家就算不再受到襲擊,也會被曬成人乾。諾奇亞撐著有些暈眩的身體往四方望去,視線範圍內找不著人影。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拍打大氣之力。〞
「翱翔!」
既然附近找不到援手,那就只能向更遠處尋求。諾奇亞忍痛飛上天空,俯視寬廣的黃沙地找尋商隊或綠洲。
諾奇亞的精神力、法力早在面對沙蟒時就消耗殆盡,衰弱到連最簡單的翱翔術都難以順利施展,她在空中搖晃,強撐意志遠望,可惜最後還是支撐不住,腦袋一昏往下墬落。
在諾奇亞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看見一隻巨大的白鳥,白鳥上的人對她展開雙手,溫柔的接住疲倦疼痛的身軀。
「天上竟然會掉下一名漂亮的小公主,我今天相當幸運呢。」
略帶輕挑的話語以低沉富磁性的嗓音發出,聽起來竟不感到冒犯,反而讓人忍不住想多聽幾句。
****
諾奇亞張開眼睛,凝視頭頂的飛仙圖案許久,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沙漠,躺在柔軟溫暖的床鋪上。
我死了嗎?諾奇亞在心中發問,試圖從床上坐起來,右手左腳立刻以痛感抗議主人的舉動,也告訴她自己還活著。
細緻的絲綢被單、棉被包圍身軀,放置在床邊的〝光〞字紙散發微光,赤紅色的屏風外隱隱約約飄來香氣。
諾奇亞拿起放在床頭的法杖,小心翼翼的放下雙腳,扶著牆壁越過屏風,瞧見令她畢生難忘的一幕。
敞開的木窗前站著一個男人,薄薄的月光灑在那個男人身上,頭頂的金冠、漆黑如瀑的長髮沾上金粉,作工精細的藍袍被夜風吹動,飄飄然彷若仙人。
讓諾奇亞無法忘懷的,是男人的臉。男人有一張俊秀迷人的臉龐,可是眉毛、黑眼與嘴唇卻組合出一個寂寞的表情,彷彿被無盡的孤獨包圍。
在那一瞬間,諾奇亞湧起擁抱男人的衝動,儘管她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清楚。
諾奇亞抱著法杖,就這麼呆呆看著窗前的男人,負傷的左腳很快就維持不住體重,整個人倒向一側。
「哇啊!」
諾奇亞四肢縮緊,她以為會撞上桌子,咬緊牙根準備忍受傷口受擠壓的劇痛,沒想到什麼事都沒發生。
「小心點啊,小公主。」
和昏迷前一樣好聽的聲音傳入耳中,諾奇亞張開眼睛,近距離看見男人的臉,那張臉上掛著淺笑,看不出心思的笑靨使人聯想到狐狸。
對諾奇亞而言,這張笑臉是一塊布,將剛才月下的孤寂蓋住,她忍不住伸手蓋上男人的臉頰。
男人輕輕拉下諾奇亞的手,將少女扶到最近的椅子上後,鬆手展開木片扇道:「小公主,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已經把你的朋友都安置好了,作為交換條件,別把我翹班的事告訴書兒好嗎?」
諾奇亞茫然的點頭,凝視男人的臉問:「請問您是?」
男人愣了一會,闔起扇子輕敲額頭苦笑道:「抱歉抱歉,我忘記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薄仙人,中央沙漠的商人之一。」
「薄仙人……」
諾奇亞反覆咀嚼這個名字,還帶有幾絲睡意的腦袋猛然清醒,驚訝的大聲道:「潑墨行會的會會會會主?那位薄仙大人?」
「正是在下。」
薄仙人點頭,在諾奇亞報出名字前,用扇子按住少女的嘴唇道:「你是諾奇亞•猶安,現任風之真理赫爾克•猶安的女兒。我有說錯嗎?」
諾奇亞搖頭,雖然父親也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可是在她心中,縱橫中央沙漠數百年的謎樣道士薄仙人更是傳說中的傳說,連想都沒想過有機會接觸的人。
那個出現在許多故事中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諾奇亞的心臟狂跳,喉嚨中塞滿了想問的問題。
薄仙人看出這點,他輕柔的抱起諾奇亞,一面走向床鋪一面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聊吧,受傷的人要乖乖休息才行喔。」
「好的。」
諾奇亞壓低頭,希望能藉由陰影掩蓋緋紅的臉,她不認為能在這種狀況下睡著,可是當薄仙人在床邊點起香爐時,少女很快就沉入夢鄉了。
waterling 2010-1-5 02:07
【心動之刻】二
當諾奇亞第二次張開眼睛時,她眼前的已不是昨晚的房間,而是教小的客房;身邊陪伴的也不是薄仙人,而是墨染樓中的婢女。
「早安,猶安小姐。」
婢女將梳妝台前的水盆注入清水,轉身一面道早安,一面扶著諾奇亞前去梳洗儀容。
諾奇亞被服侍的有些不自在,尷尬的推開婢女的手道:「謝謝你,接下來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知道了。早餐會送到房間來,您吃的慣春曉菜嗎?」
「我很喜歡。」
諾奇亞目送婢女倒退離房,她轉動身體正對銅鏡,浸溼毛巾擦拭略顯蒼白的面容。
淺黃色的鏡子讓人聯想到明月,明月與昨夜的愁容相連,諾奇亞不自覺的停下洗臉動作,將手輕輕蓋上鏡面。
大概是太過震撼了吧?諾奇亞至今仍無法將薄仙人立於月下的身影抹去,她雖然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女,可是拜父親身分之賜,也常常參與宴會,見到不少政商名流。
舞會上的男女個個衣著華麗,禮服珠寶皆出自名家之手,可是卻完全不及那夜的薄仙人,沾染月光輝的男子飄邈、美的不似凡間物,那種由內在展現的優美是諾奇亞從未體驗過的。
「還有機會見面嗎?」
諾奇亞趴在水盆邊緣自言自語,修長的手指輕撥水面,抖動的水波一如她的心。
※※※※
在潑墨行會的精心照料下,諾奇亞的傷順利癒合,她很快就能自由行動,在墨染樓中上上下下。
起初,這種舉動招來一些異樣的目光,不過諾奇亞的溫柔、活潑在極短時間就獲得行會成員的好感,不只允許她在非機密的區域來往,還會主動帶領客人四處參觀。
諾奇亞認識不少潑墨行會的幹部、員工,不過就是沒在見過薄仙人。她告訴自己,行會會主豈是能隨面見著的?這個理由能滿足理性,但是卻無法壓制悸動的心。
每夜每夜,看著傷口癒合,返家的時間越來越接近;每夜每夜,看著月娘盈缺變化,對薄仙人眉宇間的謎越來越好奇。
諾奇亞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無所適從,她對如此焦躁的自己感到慌亂,在經過幾日的自我調適失敗後,決定壯起膽子前去拜訪混亂的根源。
諾奇亞站在薄仙人的房間外,亦是墨染樓的頂層,以往這層是不輕易讓外人靠近的,可是在她千拜託萬拜託下,行會成員才勉為其難的放行。
人是來到門外了,不過接下來要如何開口呢?諾奇亞的腦中一片空白,皺眉凝視緊閉的門扉,忽然聽見一聲長嘆。
「啊啊,果然是這回事。」薄仙人的話語聲緊貼門板,似乎是靠在門上說話:「我可是千年老妖怪,把女兒嫁給我這種人根本是殘害幼苗。」
「話可不是這麼說,我一直認為父親大人您很有魅力啊。」
回話的女子聲柔和優美,諾奇亞愣了一會才認出這是薄仙人的貼身秘書──文書官的聲音。
父親大人?諾奇亞聽的滿腦子問號,在好奇心驅使下靠近木門,細聽裡頭的動靜。
「謝謝。總之這是相親宴吧?我可以不參加嗎?」
「不行,洛家是行會的重要顧客,請用心的敷衍他們。」
「唉,如果能有煙霧彈就行了。書兒,可以介紹一位美麗的小公主給我嗎?」
「晚上就要赴宴了,現在找來不……!」
木門猛然打開,薄仙人察覺到有人在外頭偷聽,在無預警下打開門,貼在門上的諾奇亞來不及站穩腳,直接摔入房內。
諾奇亞慌張的伸手往前抓,握住矮櫃勉強站好,一抬頭就看見薄仙人、文書官的臉,她想起自己失禮的舉動,連忙壓低頭鞠躬道:「對、對不起,我我……對不起!」
除了道歉外,諾奇亞羞的不知能說什麼,兩隻手握拳緊壓在裙子上,在緊張之下,竟連自己的手被薄仙人拉起來都沒發現。
直到冰涼感碰上諾奇亞的掌心,她才抬頭往上看,發現自己的掌心上多了一張紙。
「小公主,你的手撞傷了喔。」
經薄仙人提醒,諾奇亞才覺得手心有些刺痛,她不知何時撞到手掌,鮮紅血珠停在白皙肌膚上,看起來別外顯眼。
「要愛惜自己的身體。」薄仙人輕壓白紙,一面用紙張吸去血珠、治療傷口,一面輕柔的道:「否則萬一哪天碰到喜歡的人,卻因為過去的不小心,無法用最完美的姿態呈現自己,那可會欲哭無淚的呦。」
「是、是的。」
諾奇亞雙頰微紅,靜靜看著薄仙人處理傷處,脆眼忽然和對方的黑眸相交。
薄仙人毫不掩飾打量對方的意圖,將諾奇亞從頭到腳掃過一遍後,露出狐狸笑容問:「猶安小姐,作為偷聽的補償,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嗎?」
諾奇亞點頭,困惑又有些期待的等待薄仙人說話。
「可以暫時假裝我的女朋友嗎?」
「好的……咦咦咦?」
薄仙人將手放到諾奇亞肩膀上,稍稍彎下腰盯著錯愕的少女,眨眨單眼道:「答應的話不能輕易反悔喔,今晚你的時間是我的囉。」
waterling 2010-1-5 02:08
【心動之刻】三
絲竹之樂繚繞在宴客廳中,諾奇亞和其他賓客圍坐在圓桌前,桌上放滿佳餚美食,不過客人、主人顯然對交談的興趣大於用餐,宴會已經開始近半小時,盤子內的菜幾乎沒被動過。
諾奇亞對這種應酬宴並不陌生,她常常陪同身為風之真理的父親赴宴,而自己的婚事也是在類似的場合訂下的。
說到婚事,諾奇亞就想起自己偷聽到的內容,翠綠色的眼悄悄放到對面,洛家千金的身上。
中央沙漠大商人洛宜的女兒長相清秀,點綴黑髮、脖子的首飾也看的出是精心挑選的,帶給人溫柔端莊的印象。
不過這麼優雅的小姐,在薄仙人帶著諾奇亞入座時,曾經露出一絲不高興的神情,而她的父親更是有意無意的想讓女兒坐到薄仙人身邊。
這就是假裝女朋友的意思嗎?諾奇亞在心中發問,眼睛轉向薄仙人的側臉,被注視者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回望她。
諾奇亞緊急收回視線,彷彿要掩飾她的尷尬般,飯桌前方的台子走出戲子,甩動美麗的水袖唱出詩詞。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
戲劇一開始,薄仙人的注意力就移到舞台上,他臉上仍維持著笑容,但是諾奇亞卻從中捕捉到幾分異樣。
假如是喜歡這齣戲,應該會帶著單純的微笑觀看,可是薄仙人的笑中卻參雜了懷念、悲傷的氣息,諾奇亞不經懷疑,對方是不是把戲和回憶連在一起了?
「哎呀,又是《牡丹亭》,會主真的很喜歡這一齣戲呢。」
洛宜打斷了諾奇亞的思緒,也讓薄仙人瞬間收起愁緒,聳聳肩膀道:「我可是非常喜歡呢,現在想換戲已經來不及了喔。」
「怎麼會想換,只是小女也對《牡丹亭》頗感興趣,曾經練過其中幾齣,不知有沒有榮幸表演給會主看看。」
於情於理,薄仙人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他卻慢了一拍才開口,細微的小動作告訴諾奇亞,他不想更換表演者。
那個人不願意……諾奇亞忽然湧起一股衝動,毫不猶豫的插話問:「抱歉,在表演前,可以告訴我《牡丹亭》是什麼樣的故事嗎?」
洛宜愣了一會,他在席間看過諾奇亞、薄仙人眉目傳情數次,本以為這位女子是會主的情人,沒想到對方竟然連愛人的喜好都不清楚?
洛宜、洛小姐錯愕,但薄仙人卻像是撿到寶似的,合起扇子拍手道:「當然可以!我會說的很詳細,聽膩的話隨時可以叫停。」
「謝謝,我絕對不會叫停的。」
※※※※
到頭來,洛小姐完全沒有登台獻藝的機會,薄仙人說的起勁,若不是用了太多酒潤喉而醉倒,恐怕會一整晚都在交代牡丹亭的內容。
「猶安小姐,送會主回去的工作就交……」
「就交給我吧。」
諾奇亞拒絕洛宜的提議,雙手扶著薄仙人軟綿綿的身軀,稍稍彎下腰道:「我和會主大人告退了,沙漠夜晚寒冷,離開時請多多注意。」
大商人懷抱著遺憾,和女兒共乘馬車離去;諾奇亞站在門口目送車輛遠去,正打算帶著薄仙人上車回墨染樓時,肩膀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
「呼,終於結束了。」
薄仙人展開扇子搧風,悠哉悠哉的活動四肢關節,輕鬆的模樣讓諾奇亞馬上意識到自己耍了。
「好過份!竟然欺騙我。」
諾奇亞在話出口後,才驚覺自己不該對潑墨行會之主抱怨,連忙低下頭道:「對不起。」
薄仙人沒有回話,就在諾奇亞以為對方生氣時,零碎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你啊……」薄仙人勉強忍住發笑的衝動,單手扠腰道:「到底是有膽識還是羞澀呢?能擊退沙漠中的猛獸、看準時機轉移話題,卻因為這種小事就滿臉通紅。」
諾奇亞抬起頭,不高興的小聲道:「我只是做應該做的事而已,和膽識、羞澀無關。」
薄仙人二度沉默,只是這回諾奇亞沒聽見笑語,他短暫的收起笑容,黑眸雖然對著年輕美麗的女巫師,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透過女巫師,看著不在這裡的人。
諾奇亞感受到氣氛的改變,疑惑的問:「怎麼了?」
「沒什麼。」
薄仙人無形象的伸懶腰打哈欠,用扇子敲敲脖子跨出門檻道:「雖然沒真醉,腦袋還是有點昏,陪我吹吹風走走路吧。」
「是的。」
諾奇亞正經的回答,薄仙人忍不住伸手彈她的額頭,苦笑著道:「放輕鬆,你現在只是在陪老爺爺散步。」
諾奇亞撫摸自己的額頭,在追上薄仙人的同時發問:「會主大人真的是老爺爺嗎?」
「當然。順便告訴你,關於潑墨行會會主有眾多複製人,藉此營照不死假象的傳聞是假的,本會會主一直是不良在下。」
諾奇亞瞪大眼睛,一時間竟然回不了話。潑墨行會創立至今,已經有近千年的歷史,甚至比大陸上某些國家還長,而這一千年間的會主都是眼前這位。
「世界是很奇妙的。」
薄仙人輕拍諾奇亞的背脊,催促對方往前走,兩人並行在寂靜的道路上,稀薄的月光拉長人影,偏冷的夜風擾亂人心。
「雖然世界非常奇妙,但是劇作家的想像力更加奇妙呢。」
薄仙人突然將話題扯到別的地方,停下來仰望繁星低語:「因為愛,就能由死復生這種事,就算是神也難以辦到呢。」
諾奇亞不知道薄仙人感慨的原因,可是她清楚嗅到對方身邊的寂寞,於是張開雙手由後抱住薄仙人。
「猶安小姐?」
「那個……有點冷,所以、所以……」諾奇亞拙劣的撒謊,將臉埋在薄仙人的衣袍中道:「請讓我靠一下。」
薄仙人的嘴角揚起,在苦澀微笑的同時,以掌心覆蓋諾奇亞交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