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ling 2009-12-29 18:14
諸神靜止---M.貓子(完)
這是一個擁有科技和魔法的世界。
居住在科技大國剛克特的信差──卡西歐•猶安和朋友香奈可•孟迦在某次工作中,偶然在神殿中撿到一名美麗的孩童──小落。在找不到孩童家人和查不到孩童身分的情況下,他將孩童收為養子,卻沒想到彼此的相遇正是諸神打破平靜的預兆。(以上為〝隱約之風〞篇)
和潑墨行會同為中央沙漠勢力的魔族──德里斯一族的族長意外在剛克特境內過世,為了避免搶奪德里斯伯爵遺囑的人湧入剛克特,卡西歐被軍方半強迫的接下任務,前往德里斯領地〝斯非爾〞護送遺囑和繼承戒指。路上搶奪遺囑的德里斯三少爺人馬、搶奪繼承戒指的魔族姊妹花一路尾隨,而最後得到爵位的是……還是別提了。(以上為〝躍動之夜〞篇)
卡西歐收到一個輕鬆的送情書任務。不認為朋友有輕鬆命的香奈可、被親弟丟來度假(?)的子夜和小落和他一同前往昇日之神還柔的國度──仰日。沒想到當他到達目的地大神殿時,迎接的卻是埋伏已久的祭司和昇日女神,而女神的目標竟指向小落?躲藏在仰日騎士團團長家的眾人雖成功在團長協助下潛入拘禁卡西歐的地方,不過也因此種下不可抹滅的陰影……(以上為〝墜落之朝〞篇)
在剛克特一年一度的抗戰勝利日時,天空中落下真理之神孟爾的攻擊──扭曲之理。全毀的剛克特、為了保護卡西歐而以落日之神身分離開的小落,還有……(以上為尚未寫完的〝扭曲之理〞篇)
waterling 2009-12-29 18:18
∼主角部分∼
卡西歐•猶安(男,26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七七公分
(二)髮色:黑底挑金,不觸及肩膀的短髮,有劉海。(真正的髮色是金色,黑色是染的。)
(三)眼睛:淡金色的瞳孔,屬於狹長形。
(四)身材:高挑,身上有肌肉(但不是刻意練的那種)。
(五)五官:端正,帥氣中夾著些許銳利感。
(六)穿著:黑色系為主,送信時會戴護目鏡(騎機車時)、披黑色披風,平時則是黑襯衫、黑長外套加合身黑長褲。腰間佩帶法杖(黑色,要用時才彈開成近兩百公分的長度,掛在腰帶上時約六十公分左右。頭部有菱形雕字的鐵框,尾部連接一小段鐵鍊。)
(七)職業:獨立信差,兼剛克特軍方顧問,巫師學徒。
(八)其他:沒有久量可言的傢伙,喜歡綠茶和綠色植物。最重要的人是收養自己的養母諾奇亞•猶安。
個性簡述:
內斂且不輕易表現情緒,習慣以王子般完美舉止保護自己和與人相處,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有機會看到卡西歐罵人或無奈、頭痛或不耐煩的樣子,是個演技很好,戒心極高的人。
在面對工作時的專業度是信差工會屬一屬二的能人,同時為了方便和人交涉(或騙人),會順應環境改變說話語氣、表情和儀態(從牛郎到無賴都很擅長),不過一旦結束工作回到家中,便會恢復成討厭麻煩,略帶老人性格的模樣……
表面上看起來無私且堅強,其實他的潛在性格中有著脆弱的一面,因為幼年被家人拋棄過的關係,使他相當害怕被所愛之人厭惡或不被需要,這點反應在行為面上便是卡西歐常常如母鳥般保護朋友,並且隱藏自己的需要。
附帶一提,他對選擇居住地和愛情的神經似乎有缺少和接錯線的問題。
香奈可•孟迦(女,25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七二公分
(二)髮色:紅色,有一點點自然捲,長度接近腰部。
(三)眼睛:綠色。
(四)身材:不似一般美女的柔弱,不過也不到健美小姐的地步。
(五)五官:美艷型,笑起來時很陽光。
(六)穿著:大部分時間是軍裝褲裝(白底,花紋樣式不指定),但也有穿禮服的時候。武器是等身長的〝無定之矛〞,赤紅色,上面布滿類似章魚吸盤的雷色刀發射孔。
(七)職業:軍人(剛克特陸軍野戰隊隊長,官階上校)
(八)其他:她暗戀著卡西歐。力氣比大多數男人(含卡西歐)大
個性簡述:
非常陽光的大姊姊。
頭腦不靈活,也完全稱不上聰明,但卻能像陽光一般照亮他人心中的陰霾。也許無法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卻可以化解悲觀的情緒。
和卡西歐比起來是個情緒起落很大的人,開心的時候會大口喝酒,悲傷的時候也會毫不保留的哭泣,不過在哭完後絕對會站起來。
小落=斯菲爾(男,外表年齡分八、九歲和二十五、六歲兩種,實際年齡超過萬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零二(八、九歲)、一百九十五(二十五、六歲)
(二)髮色:銀色長髮,長度到膝蓋上(八、九歲)、淡紫色長髮,拖地(二十五、六歲)
(三)眼睛:淡紫色(八、九歲)、有金屬感的銀色(二十五、六歲)
(四)身材:嬌小,如妖精般玲瓏(八、九歲)、高挑且有壓迫感(二十五、六歲)
(五)五官:可愛到被大多數人認成小女孩的臉(八、九歲)、融合絕美與英俊,不似人間物(二十五、六歲)
(六)穿著:睡衣是卡西歐的黑襯衫,平時則為童裝(八、九歲)、銀色以紫寶石點綴的兩件式衣褲,肩膀上繞著四百多公分的銀寬布,手持等身大,刀與刀柄微微分離的黑色大鐮刀(二十五、六歲)
(七)職業:卡西歐家的食客、執行〝神戒〞的落日之神
(八)其他:酒量非常好,可以用啤酒杯喝不加冰塊的烈酒。討厭甜食。喜歡的東西是酒和卡西歐。
個性簡述:
類似孤僻的貓,只親近主人,也只對主人微笑。長達萬年的寂寞生活讓他對任何事物都能平靜以對,但在和卡西歐相遇後,小落也漸漸展現出諸如快樂、忌妒、佔有和擔心等情緒,原本只為執行神戒所揮動的鐮刀,現在也為保護卡西歐而揮舞。
習慣以不完整的句子說話,不過必要時要他完整重複他人的話也不成問題,記性不錯。
薄仙人(男,外表年齡近三十,實際年齡超過萬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
(二)髮色:黑色,快要拖地的長髮,平時以金色小冠固定。
(三)眼睛:黑色。
(四)身材:高挑略瘦的書生型。
(五)五官:東方味很重。
(六)穿著:華麗的東方長袍,手上長拿著一把檀香木片製成扇子。武器是大紅色捲軸。
(七)職業:潑墨行會的主人。
(八)其他:卡西歐的養父,真實身分是文字之神渲帛。
個性簡述:
興趣是閒晃和騷擾晚輩的不良老人。
比卡西歐更擅長演戲,但不同的是薄仙人的笑常常讓人有被奸詐掠食者盯上的感覺,在發毛的同時更無法猜出表情背後的真意,只有獨處和與愛人(諾奇亞)相處時才會顯露深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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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ling 2009-12-29 18:20
子夜•德里斯(男,外表年齡二十四、五歲,實際年齡兩百多)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七八公分
(二)髮色:全黑,長過臀。除了剛登場時有用紫色緞帶綁好外,之後似乎都是披頭散髮狀態(糟糕的傢伙……)
(三)眼睛:白色瞳孔,黑眼白(總而言之就是正常眼睛的反白色),臉上戴著金色或紫色的橢圓無框墨鏡。
(四)身材:高高瘦瘦,略帶弱不禁風感。
(五)五官:皮膚是純白色,略帶東方感。
(六)穿著:黑色繡金或繡紫的華麗套裝,長戴黑手套。武器為兩把有籠狀護手
(金)星夜礦(一種有如灑滿星子的夜空般美麗的礦物)刀身的薄刀,平常收在自己的影子裡,有時候會插在腰後交叉成X狀。
(七)職業:魔族中頗具威望的德里斯一族當家,爵位是伯爵。
(八)其他:變態一枚,因為某些原因和卡西歐有婚約,不過未來的伯爵夫人完全不承認這個關係。
個性簡述:
無論何時臉上都保持甜的火的笑容,只有到極為生氣的地步才會收起笑。表面上是魔族中最高等的粹魔,不過在對昇日之神一戰時,指出了他是比粹魔更純粹的黑暗之子──絕魔。
就算是糟糕的事他也是以一貫的輕鬆近輕挑的態度面對,令人無法理解子夜在想什麼。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個嗜血嗜殺之人,將除了自己和少數家人以外的生物當成畜生看待。這是子夜殘忍可怕的地方,對朋友或感興趣之人的打罵完全不在意,但若有其他人想阻擋他,絕對會如殺螞蟻般除去障礙。
他可以任意進入影子中,並能自由移動到接觸過或目視可及的目標。除此之外身上的每一部分皆能化為黑色利刃,甚至能讓敵人腳底下的影子升起,如果汁機的刀片般旋轉攪殺物體。同時,就算頭、上半身都被炸成碎片,依然能輕易再生。
法恩•德•瑞柏恩=狄奧斯.德里斯(男,外表年齡三十六∼三十七歲,實際年齡三百五十多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九十六公分
(二)髮色:深棕色,絕大部分時間綁成整齊的馬尾,放下時長度過肩。
(三)眼睛:深藍色,狹長型。
(四)身材:高大、粗礦、肌肉明顯。
(五)五官:膚色偏白(粹魔的特徵)立體的五官,看上去與其說是英俊,不如說是沉穩高貴。
(六)穿著:皮甲、鎖子甲加斗篷,裡面是麻布衫,是相當常見的戰士穿著,相當樸素。武器是一百多公分的大劍,必要時可以使體內的魔力具現化成全罩式的黑鎧甲。坐騎是沙漠中速度數一數二的駝獸-風沙獸(土色的野獸,牛一般的頭顱上長了一圈長長的褐毛,充滿肌肉的四肢末端也拖著同樣的長毛,紅色獸眼。)
(七)職業:潑墨行會旗下的保鑣。
(八)其他:結婚且育有一子。原本是前德里斯伯爵的大兒子,但愛上身為雜魔的妻子,兩人失奔後定居在潑墨行會的據點。
個性簡述:
腦袋雖不特別靈活(已經算水準以上了),不過是個能罩住場面的大哥哥。因為被太太磨練的關係,性格上相當圓融好相處,是個能長期托付重任的人。
波妲•芬蒂亞(女,外表年齡十八歲左右,實際年齡近兩百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六十一公分
(二)髮色:白髮,以白緞帶綁成公主頭。
(三)眼睛:淡藍色,平靜無波的大眼。
(四)身材:纖弱,粹魔慣有的蒼白皮膚。
(五)五官:優雅細緻的小臉。
(六)穿著:雪白以緞帶裝飾的洋裝,頭蓋蕾絲白紗(長度到膝蓋),脖子上有一條金項鍊。
(七)職業:北方寒原魔族世家芬蒂亞的長女。
(八)其他:和妹妹普拉妲•芬蒂亞是雙胞胎。
個性簡述:
柔中帶剛的女性,使用抽取對方力量製造異變的攻擊,舉止優雅充滿貴族氣息
普拉妲•芬蒂亞(女,外表年齡十八歲左右,實際年齡近兩百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六十一公分
(二)髮色:黑捲髮,以紅緞帶綁成公主頭。
(三)眼睛:赤紅色,看上去激烈而銳利。
(四)身材:纖弱,粹魔慣有的蒼白皮膚。
(五)五官:優雅細緻的小臉。
(六)穿著:黑色洋裝,以紅緞帶裝飾,頭蓋蕾絲黑紗(長度到膝蓋),脖子上有一條金項鍊。
(七)職業:北方寒原魔族世家芬蒂亞的二女。
(八)其他:和姊姊波妲•芬蒂亞是雙胞胎。
個性簡述:
性情如火,容易受人挑撥的女子。
[[i] 本帖最後由 waterling 於 2009-12-29 18:22 編輯 [/i]]
waterling 2009-12-29 18:23
文書官(女,外表年齡十七∼十八歲,實際年齡不詳)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六十公分。
(二)髮色:黑色長髮,頭戴銀冠,類似中國古典美人的髮型。
(三)眼睛:黑色,溫柔的大眼。
(四)身材:纖細。
(五)五官:美而不艷的優雅臉龐,帶有東方味。
(六)穿著:三層式的寬袖長衣,拖地。
(七)職業:潑墨行會的高層幹部。
(八)其他:類似薄仙人秘書的存在。
個性簡述:
書卷氣很重,優雅圓融的女子。
魄曦(男,二十六歲。)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
(二)髮色:金色,放下時長度到腰部上,平時用白繩整齊束起。
(三)眼睛:淡藍色,看上去相當溫和。
(四)身材:高挑,不過因為不是力量型的,雖是騎士團長但並不壯碩。
(五)五官:白皙端正,看上去與其說是騎士,不如說更像好心的醫生。
(六)穿著:分兩種。手臂、胸口和足部有板金甲的騎士裝,和正式場合的華麗大主教(白底滾金)袍+大主教冠(黃金、寶石+白布)。佩劍長約七十五公分,屬於適合突刺的細劍。
(七)職業:白陽騎士團團長。
(八)其他:有一名妹妹晶曦。
個性簡述:
和善到有點容易被欺負的大哥哥,遇到不熟悉和過快的變動時會害羞或有點不知所措,整體而言是個中規中舉的人。
光看外表、舉止等絕對猜不到他是騎士團的人,就能力而言也是治療能力高於戰鬥能力。常常要花費心力安撫妹妹和副官,頗受屬下愛戴,但他的長輩並不喜歡陰柔大於陽剛的他。
晶曦(女,十八歲,不過外表看上去像十六歲的少女)
基本資料:
(一)身高:一百五十三公分。
(二)髮色:金色長髮,長度過膝。
(三)眼睛:黃色。
(四)身材:嬌小型。
(五)五官:帶著些許稚氣的娃娃臉,只能透過充滿企圖心的眼睛看出她真正的個性。
(六)穿著:白色繡金花的聖女洋裝。
(七)職業:仰日的聖女候補。
(八)其他:和哥哥魄曦相依為命。
個性簡述:
靠自己力量爬上聖女候補位的少女,自尊心相當強,平時只會像哥哥訴苦。
waterling 2009-12-29 18:24
∼序章∼
樸素的磚屋內透著燈光,屋內吵雜的交談聲和杯盤撞擊聲消去了雪夜的寧靜,同時也與這淳樸小鎮相當不配。
「喂!快點端上來。」
圍繞在桌邊的男人之一揮起粗撞手臂對著廚房大喊,他身上的雪狼皮大衣誇耀著穿者的勇猛,腰間染著血花的大刀則顯示著佩帶者的身分-他們是流竄於各國邊境的強盜。
「快、就快好了!」爐灶前的農婦抬起臉緊張的回應,被歲月刮粗的臉上滿是煤灰,骨多於肉的手抓著家中所剩不多的糧食,為了保住性命而努力。
「再拖下去就直接宰你的小孩吃啦!」
強盜的低級笑話讓桌邊同伴爆出笑聲,被俘綁在椅子上的小男孩繃緊身子,黑色眼眸惶恐的望向廚房中的母親。
「別對佳兒下手!」
農婦大叫,手中的動作也隨之顫抖,強盜們愉悅的看著受害者的反應,正想進一步玩弄對方時,沒上木栓的門扉開了,一抹漆黑的長影出現在風雪裡,穩健的踏入磚屋中。
被黑斗篷包的密不透風的人無視屋中六、七雙不友善的眼,大剌剌的將身上的雪抖到地板上,接著才拉下黑色護鏡問:「請問杜夫人在嗎?」
「我...我就是...」
廚房中的農婦往前走了幾步,他正想問有什麼事時,最靠近門的強盜先一步抽刀劈向黑衣人,血色刀鋒劃過隨風雪飄動的斗篷,嚇的農婦閉眼大叫。
「唉...」
貼著頸後的嘆息讓出手強盜一陣錯愕,這才發現剛剛砍到的只是殘像,強盜迅速的回身攻擊,沒想到巨大的身軀才剛轉彎,他就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披著雪狼皮的身體因為劇痛而倒下,軟綿綿的掛在黑衣人抬起的單膝上。
凶狠的同伴在短短幾秒內,被小了一號陌生人的撂倒,讓磚屋內的強盜陷入驚愕的沉默中。
「杜夫人,我是來送杜家老爺的信的信差。」黑衣人拉下擋風雪用的帽子和護目鏡,夾雜著幾根金絲的黑短髮從帽中滑出,朝陽色的細眼穿過強盜看向農婦,平靜的問:「您要現在拿,還是等混蛋走光後再拿?」
「混蛋!?」
鄙視性的用詞讓強盜們瞬間回神,一群人默契十足的包圍終於露臉的青年,大刀一把把抽出,直指圓心的敵人。
「架式不錯。」
青年悠閒的看著四周,黑中帶金的短髮與淡金色眼眸與他端正的五官十分相配,連帶的也使青年臉上囂張的笑看起來沒那麼惹人厭。
「上!」
暗號一出,六把刀整齊劃一的刺向前方,刀尖抵在青年微微發亮的斗篷上,但卻無法向前刺入。
「這個難道是...!」先前發號司令的強盜腦中閃過一個詞,隨即憤怒的吼出口:「軔鋼布!你是從鋼克特來的人!?」
鋼克特三個字讓其他人浮起羨慕又鄙視的複雜心情,與周邊以魔法為發展目標的國家不同,鋼克特國內的人民幾乎不具魔法才能,但該國卻能藉由極高的科技成就成為大陸強國之一。
「正解。」
卡著刀刃的斗篷猛然旋起,可怕的怪力捲走了大刀,強盜只看見眼前刮起一陣黑風,接著便被自己的刀釘住肩膀,一個個摔在地板上。
「累死人!這個村是怎樣?每戶都有強盜來晚餐?政府官員都死到哪去了?」迅速解決對手的青年甩著手腕,踩著地上強盜的身體走向軟倒在門框邊的農婦,他收起牢騷,足以讓任何少女瘋狂的英俊面容擺出職業笑容,一面拉起農婦一面道:「請容我自我介紹,我是卡西歐郵件公司的老闆兼郵差:卡西歐•猶安,杜家老爺的信在此。」
「謝、謝謝...」農婦不自覺的臉紅,怯生生地說:「請叫我梅娘...就行了。」
※※※※
春曉國的冬天一向來早去晚,尤其是位於該國北方邊境的盼陽村更是如此,當國中的其他村子已經嗅到了春天的影子時,盼陽村還在癡癡的盼著春陽。
大雪紛飛的小路上難得出現行人,而且還不只一人,披著斗笠、簑衣的村民拉緊禦寒的衣物,踏著厚重積雪走向雪幕中的小磚房,色彩統一的黑眸雖因為寒冷而瞇起,但卻無損他們眼中的感激。
一行人的目的是杜家小屋,昨晚挨家挨戶趕走強盜的大恩人正在那兒落腳。
「哇∼真的耶!這個人的臉高高低低的!真的是西方的臉!」
「什麼高高低低的啊!請說我五官立體!」
「哎呀!佳兒,不可以對恩公無禮!」
當領頭的村長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混亂的畫:黑髮黑衣的青年坐在木椅上,美而不柔的臉微微扭曲;不及青年半身高的小男孩騎在交疊的大腿上,小手掌捧著對方的臉,而在小男孩的身後,樸素的黑髮農婦正慌張的想把孩子抱下來。
三個人的動作因為有人開門而停頓。
站在門口的村長愣愣的望著一身黑的卡西歐,這是他頭一次有機會仔細的看著恩公,白髮老人家吞了口口水,恍惚的點頭說:「真的...是西方人種?」
「是啊,這位老先生你給門票錢了沒?」卡西歐自暴自棄的反問,他知道春曉國人民近九成是黑髮黑眼、五官較平緩的東方人種,西方人種也不至於稀奇到被當展覽品看吧?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老村長連忙道歉,灰白頭顱上下擺動,深怕惹恩人不高興:「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而且還是西方人種...」
「謝謝你的稱讚。」卡西歐伸出雙手穿過佳兒的腋下,在從椅子上起身的同時,輕巧的將孩子抱下腳,比在場所有人都高挑的西方種青年好奇的挑挑黑眉問:「這麼多老人家冒著風雪過來,不只是為了看珍奇動物吧?」
「這也是目的之一...但最主要的目的是...」老村長再次吞口水,以懇求的目光望向卡西歐:「我們希望能請猶安先生留在村中,擔任村子的護衛。」
「留下?我是郵差,郵差是不會長留某地的。」
「不會太久的!」一同前來的村中老婦連忙接話:「只要等到春天時,年輕人回來後就行了。」
「那麼,你們的春天什麼時後來?」
卡西歐的問題讓全場陷入安靜,雖然嘴巴上說距離春天已經不遠了,但村中的每個人都知道,盼陽村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長了。
「嗯?西方大哥哥?」
佳兒仰起小小的臉蛋,大大的黑眼中倒映著卡西歐的臉,青年拉平的嘴微微一顫,打破沉默。
「難得到農業大國,沒吃到春曉有名的蔬菜似乎有點可惜。」卡西歐雙手叉腰,手撫下巴的盤算道:「要說春曉名聲最響的,就是春香筍吧?你們這兒有種嗎?」
「有,但要等到初春才會長成。」村長歪著頭回答,他弄不清楚卡西歐這麼問的目的。
「那我就待到那個時候吧!」
卡西歐坐回椅子上,一屋子的老人傻愣愣的互相對看,停頓了兩三秒後,才蹦出歡呼聲。
「大哥哥!」穿著褐色粗布衣的小男孩再次爬到卡西歐腿上,佳兒肥肥的手掌抓起黑髮叢中的少數金絲,高興地問:「西方的人都有金頭髮嗎?」
「並不是,只有...金頭髮!?」
卡西歐的大反應嚇的佳兒鬆開手掌,也引起其他大人的注意。
「好漂亮的金髮喔∼尤其四周還有黑髮點綴。」
「對了,說到金髮的西方種,不就是擁有日升之神血統的還柔人嗎?」
「難道猶安先生不但是西方種,而且還...」
老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數雙黑眼不消片刻就全轉到卡西歐身上。
「這...這是染的,鋼克特的流行樣式。」卡西歐心虛的轉過頭,他在心中狂罵遠在他方的某器材供應商,那位大小姐什麼時候才會放棄對他的染髮劑動手腳啊!
※※※※
刮了整整七天的風雪總算停了,從小村外圍的房舍往外望,前幾天還一片朦朧的山丘現在已清楚可見。
「山頂上有道士大人的廟喔!道士大人現在不在,春天就回來了!」
佳兒攀著卡西歐垂下的手,努力的想從高自己兩個頭的窗戶看出去,無奈五歲小孩的身高實在搆不到窗子,佳兒用力的蹬了兩三下,最後被卡西歐單手抱起,如願的看到包圍村子的灰色山丘。
卡西歐淡金色的眼眸對著山頂的紅點,轉頭看著佳兒問:「你說的道士,就是東方巫師吧?」
「道士大人是道士大人,是皇帝的官。」小孩童聽不懂大人的用詞,僅是用天真的表情揮舞雙手道:「每年春天,道士大人會拿著錢錢劍,拿黃色的紙跳舞,然後強盜就不會來了!」
「用符咒和劍施法,東西方的習慣果然不同。」窗外的寒風有增強的趨勢,卡西歐放下木片簾,抱著佳兒走向廚房內溫暖的爐灶旁,拉了旁邊升火的小板凳坐下。
「西方的道士大人不這樣做嗎?」佳兒攀著卡西歐的脖子問。
「西方的道士大人不叫道士大人,他們叫〝巫師〞,巫師都是用法杖施法,用不到黃色的紙和錢錢劍。」
卡西歐邊說邊輕拍佳兒的背,哄腿上的孩子入睡,已經纏著黑髮大哥哥玩一整天的小男孩大大的打哈欠,在睡著前還不忘拉著卡西歐的黑襯衫領問:「大哥哥是巫師嗎?」
卡西歐的身體在聽到〝巫師〞二字時,不自覺的瞬間僵直,他微微轉開頭,語氣中透漏著隱約的惆悵:「我不是巫師,不受巫師城承認的巫師是不存在的。」
小男孩已經靠著黑色肩膀沉入夢鄉,卡西歐起身走向另一端的寢室,他踩著貓的無聲步伐前進,以致於當卡西歐進入寢室時,房內的杜梅娘竟渾然不知,直到孩子的小床傳來呼吸生,細瘦的農婦才發現有人進入。
「啊、啊...猶安先生...」
杜梅娘抓著褐色信紙,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卡西歐朝熟睡的孩子看了一眼,再指指房門口,暗示杜梅娘有事到外面再說。
當兩人一走出寢室,杜梅娘就著急的問:「請問、請問信上寫了什麼?我不識字...」
「別急,我慢慢念給你聽。」卡西歐接過信紙,以平靜的語氣念出紙上的字,蒼勁的字跡出自卡西歐之手,只有信末的手印是寄信人所留。
「所以...我的丈夫在戰場上當伙夫,當的很順利?」杜梅娘縮著肩膀,極度小心的發問。
卡西歐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他隨即恢復臉上的職業笑容,自信十足地說:「當然!伙夫是連第三線都排不上的人員,平常根本連敵人的旗子都看不到。」
杜梅娘鬆了口氣,偏黃的臉上終於出現笑容:「太好了!當我知道丈夫要跟村裡其他男人一起當傭兵時,我每天晚上都做惡夢,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也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結束?他趕的上春天的撥種嗎?」
「我沒辦法回答你全部的問題,但是...」卡西歐將手放在杜梅娘顫抖的肩膀上道:「四天前我離開寄件人時,他還活的很好。」
「謝謝你...」
「...我想去巡一下村子,可以嗎?杜夫人。」卡西歐抓起衣架上的斗篷,對杜梅娘投以詢問的目光。
「請、請去!我會準備好晚餐。」一聽到莫生的敬語,杜梅娘又緊張了起來。
「那就暫別了。」
※※※※
漂浮在積雪上方五公分處的白色長橢圓體平穩而快速的前進,卡西歐騎在自己的愛車-鋼克特產,半漂浮輕武裝機車-上,一面用護目鏡下的眼瞳掃視街道,一面借由速度甩掉心中的不快。
杜梅娘的丈夫所在的戰場是位於本國〝春曉〞國南部,與鄰國〝調月〞北部的交界處,是個盛產煤礦之地,每當同為農業國的春曉、調月過了秋收後,該地就會展開爭奪戰,若是彼此拿捏得當頂多是打外交戰,但若是擦槍走火,那下場就像今年一樣了,兩國會一直打到春天,有時還會拖到夏天。
至於今年的情況,卡西歐很清楚的知道一定是後者。
肉體燒焦的刺鼻味、看到眼花的鮮紅血流...科技落後的魔法國雖可輕易的投出媲美中型火箭威能的攻擊,但對於非魔法兵種而言,防護卻少的可憐,死傷也相當慘重。
當卡西歐離開戰場時,農夫伙夫已經收到了上前線的命令,滿是喜訊的書信是在淚水的陪伴下說出的。
〝如果不連冬天都工作的話,我們交不起稅金!〞
說話的農夫雖然嚇的發抖,但卻沒有當逃兵的意思,只是一再的為沒有酬勞可給而道歉。
「...感覺真糟。」卡西歐重重的扳過機車頭,拐入村莊外圍的街道,一絲輕微的戰慄感爬過他的神經,卡西歐反射性的朝山丘紅點望去,朦朧的灰影正包圍著紅點。
〝雷達範圍內發現武器能源反應。〞
機車的電腦語音證實威脅出現,卡西歐綁緊身上斗篷,拉起機車頭直接朝山上衝。
※※※※
以大紅圍牆包裹的山廟華麗的不像小村旁的產物,湛藍色的屋瓦雖然有積雪,可是仍亮眼醒目。
卡西歐將機車停在光禿禿的樹林中,從半空中沉至雪地中的白色橢圓體完美的融入週遭環境,他稍微看看四周地形,一面找掩護一面接近大紅圍牆,蹲在距離圍牆一段距離的大石後,偷聽圍牆前集合之人說話。
「東西已經運來了,但因為事出突然,所以大人...」首先出現的是一個細尖的男子聲,根據卡西歐的推估,年齡大概是五十歲左右。
「我會加價,只要這個能除去那個外地人。」回答的聲音相當低沉,刻意裝出的穩重感讓卡西歐露出噁心的表情。
「當然能當然能!鋼克特進口的中口徑火砲,威力可是等同暴火符直擊,只是價錢...」
「我說過我會付錢!」
「黃道士大人,已經瞄準好了。」
另一個男人聲音闖入,打斷了商人與道士的對話,卡西歐偷偷探出頭,銀色砲管直指山下村莊,而正好對上砲口的那家則是...杜夫人家!?
「連人帶家一起轟,這樣妥當嗎?」
負責瞄準的男人以懷疑的聲音詢問,而就在黃道士要出聲責斥時,嗆鼻的煙霧突然從雪地上升起,在場的眾人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
「該死!看不清楚了!」站在火砲瞄準器旁的強盜一面抽出刀,一面無意識的撫摸肩膀,他也聽聞了昨晚夥伴被釘在地上的慘狀。
「先開砲!...不不不!別開砲!」
「啊?到底要不要射?」
「不要!」
黃道士矛盾的命令讓屬下錯愕,一群人站在原地等煙霧散去,這才發現剛剛還氣焰壓人的黃道士,現在正被人綁在砲口前,被貴重皮草包裹的四肢貼著砲身與其平行,黑色的細線將人砲捆著緊緊的。
「請射,笨蛋。」卡西歐倚著砲口上的黃道士,他丟玩著手中的雷射刀,懶洋洋的手臂突然舉起,淡藍色的刀鋒到轉指著道士的後腦杓。
「你就是那個外地人?」
瞄準器旁的大漢從機器上跳下,數十名穿著雪狼皮的男人漸漸逼近卡西歐,卡西歐看了一眼熟悉的衣著,沉著嗓子問:「跟官員勾結的山賊嗎?」
「是啊!我們製造恐懼,讓村人依賴他的保護;他製造錢財,讓我們大吃大喝。」大漢抽刀直指卡西歐道:「你有辦法一次對付這麼多人嗎?」
「你們顧道士的性命嗎?」
「我只顧我兄弟的性命。」
「那我沒辦法對付你們所有人。」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在場的強盜錯愕,但卡西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頭皮緊繃:「但我的交通工具可以,它在這附近,而且已經鎖定你們所有人。為了一個爛道士喪命,諸位沒這麼傻吧?」
強盜頭子思考的視線、強盜們混亂的視線,和砲口上黃道士發抖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最後,強盜頭子終於理出了結論。
「兄弟們!回去了!」
強盜頭子伸手一招,散開的屬下立刻聚集成一團,跟著頭兒離開山廟,以恐嚇之名行說謊之實的卡西歐重重的吐了口氣,正要思考如何處理身邊的大問題時,柔軔的黑色鋼繩突然爆裂。
掙脫束縛的道士手心貼著黃符,猛攻向卡西歐,卡西歐以閃電般的速度割破符咒,一把抓住道士的肩膀,將人甩到砲身上,道士在撞昏頭前露出笑容道:「反正被揭穿後,我也沒官作了...」
銀色砲管發出異常的熱度,卡西歐轉身跳上瞄準器,藍色的電腦螢幕正在倒數計時,白色數字從十開始後退,黃道士在昏迷前,按下了藏在口袋的發射鈕。
卡西歐伸手拍向瞄準器上的停止發射鈕,藍色螢幕要求使用者輸入密碼,不知道密碼的他轉而修改發射角度,但電腦也提出同樣的要求,卡西歐憤恨的咬嘴,抽出腰際的黑棒。
三節式的黑棒收起時只有常人單手長度,一但彈開長度就增為近兩百公分的細棒,棒尾連著一小段鎖鏈,棒頂則有手掌大的菱形細框,框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細長文字。
毫無疑問的,這是一跟標準樣式的巫師學徒法杖。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拍打大氣之力。〞
「翱翔!」
一般巫師必須藉由口誦來強化心中的咒文,使其具體化以便產生效力,但卡西歐卻是一口氣讓所需咒文浮現在心海,在法術名出口的那刻,施法也完成了。
連高等巫師都不見得能運用的快速施法法,卻被一個拿巫師學徒杖的年輕人輕易完成,這畫面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漆黑身軀在一瞬間飛至砲口前方一百公尺的半空中,陰暗砲口漸漸明亮的起來,卡西歐平舉法杖,腦中再次浮現清晰的咒文。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大氣之牆,抵禦敵之劍。〞
「風之壁!」
在堅定的法術名響起同時,砲口也吐出強光,金色能源球撞上了無形的牆壁,機器所產生的能量擴散、抵銷在空中,卡西歐看著在消失在眼前的金光,扛著法杖懶洋洋的從空中飄回山丘,降落在昏倒的道士身邊。
「在我離開之前...」卡西歐單手轉著比自身還高的法杖,惡毒的對著昏迷者微笑:「先把你扁一頓如何?」
※※※※
當鄰境村落的補快獲報,趕到山丘上抓人時,他們看到的是全身紅腫、悽慘至極的黃道士,以及報廢的鋼克特中口徑火砲,補快詢問一旁的村長發生了什麼事,老村長搖搖頭,以帶著心酸的笑容回答:「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小磚房內擺著簡單的菜飯,卡西歐的腿上坐著小男孩,桌子的另一端則是杜梅娘,農婦低著頭夾菜,在沉默了好一會後,她終於開口問:「所以...黃大人騙了我們?」
「是啊。」卡西歐輕聲回答。
「我丈夫他的伙夫工作...」杜梅娘難以控制的抖動肩膀,淚珠滑過黃瘦的臉頰:「也是黃大人給的,猶安先生你看會不會...會不會...」
「你的丈夫很安全,我不是說過了嗎?他連敵人的旗子都看不到。」
卡西歐微笑的眨眨眼,杜梅娘露出放心的表情,強撐起精神道:「說的也是,猶安先生不會騙我。」
「吃飯吧。」卡西歐轉開話題,低頭看著碗中的食物。
不,我已經欺騙了你。
打倒壞官,來的不一定是好官;脫離冬季,來年的冬季卻更加綿長。無力感默默地爬上卡西歐拿著餐具的手指,讓他想起許久之前,老師常掛在口邊的自言自語。
〝我們的世界正在崩解中。〞
waterling 2009-12-29 18:30
∼第一章∼
床頭上的電子鐘閃著冷光,鐘面上代表定時裝置的小圖示迅速的跳動,就在鈴聲啟動的前一刻,一隻手掌拍上電子鐘,躺在白色枕頭上的金黑短髮動了動,卡西歐抬起掛著黑眼圈的臉,左搖右晃的走下床。
和一般走金屬路線的鋼克特住宅不同,卡西歐的公寓沒有過多的人工裝飾,反而是極盡所能的在小角落放置盆栽,屋內甚至還開闢了一間小溫室,用來栽種主人所愛的蔬果。
卡西歐一邊換下睡衣,一邊空出手開啟溫室的灌溉系統。雖然公寓內放著為數眾多的盆栽和工作器具,但在唯一男主人的巧手下,竟也看不出一絲紊亂感,整齊程度遠遠超過不少閨女的房間。
白色鐵門亮起顯示有訪客到來的綠燈,卡西歐抱著疊好的睡衣,打開門上顯示訪客的螢幕,巴掌大的小框中顯示出一張成熟艷麗的臉,紅髮綠眼的女子在門外對著鏡頭大送秋波。
卡西歐安靜的關掉顯示螢幕,迅速的穿上大衣,將架子上的法杖插入腰帶中,然後直接翻出窗戶,手腳並用的利用鄰居屋簷下降。
「卡西歐?卡西歐∼」門外女子顯然等的不耐煩了,鎖起的白門開始因為敲打而震動,女子柔柔的呼喊聲也轉尖銳:「你又逃跑了對不對?過份的男人!我可是特別挪出時間來看你耶!你把我這個朋友當成什麼了啊?」
※※※※
鋼克特的西三區是工商混居地,往往在一樓商店的樓上住的就是店主人,同時由於該區人民幾乎不需要通勤,西三區的商店營業時間也是全鋼克特最長,有些店家甚至是太陽下山後才開店。
不過西三區最特別的絕不是這些,西三區最特別的是本地居民清一色都是女兒身,而且也都愛女人。
鋼克特西三區,女同志的天堂,別稱〝玫瑰區〞。
露天早餐店走進了一男一女,穿著白色軍服的紅髮女子緊抓著黑衣男子的手臂,翠綠色的眼眸不安的看著早餐店內的其他女客人,苗條女軍官以與其身材不相符的力氣與速度,硬是將無力男伴拉到角落坐下。
「香奈可,我的肩膀好痛。」
卡西歐軟綿綿的抗議,他身上的大衣沾著污垢,同時也有磨損的痕跡,這是衣服主人敗於追逐戰的象徵。
「都是卡西歐啦!一個大男人住什麼玫瑰區,害我每次來找你都提心吊膽的。」香奈可皺起眉頭,白底藍紋的軍服樣式保守,可是合身的剪裁中,仍能看出充滿女人味的完美身材。
「你可以不用來找我...」卡西歐整個人靠在塑膠滕椅背上,疲憊的臉孔往上仰,一副下一秒就會失去意識的模樣。
「又說這種話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我的青睞嗎?」
「知道知道,美麗又可怕的鋼克特陸軍野戰部隊長,香奈可.孟迦上校,我真是受寵若...」
卡西歐的聲音漸漸變弱,最後完全消失,坐在對面的香奈可愣了一下,立刻伸手搖卡西歐的肩膀,著急又擔憂的問:「你是怎麼搞的?就算昨天才回國,也沒累到這種程度吧!」
「我抄近路,直接從春曉穿過中央沙漠,中間不休息的話,大概一個月內就能回到鋼克特,所以...」卡西歐睜開眼,淡金色的瞳孔四周爬滿了血絲,在他眼中,香奈可只是一團模糊的色塊:「昨天是我第一次闔眼睡覺,能脫離沒有植物的地方實在太好了。」
「什麼!?」香奈可雙手拍上圓桌,拍擊聲和餐具震動聲嚇到了店內客人,但紅髮女軍官並沒有收斂的打算,朱紅雙唇吐出憤怒的話:「你又幹這種傷身的事了?完全不休息,你想死啊!」
「...有停下來洗澡。」
「你知道要洗澡卻不知道要睡覺?」
「......」
「卡西歐!」香奈可雙手按上卡西歐的肩膀,半昏迷的黑髮青年抬起眼皮,漂亮的金瞳在血絲中晃動,看的香奈可心頭一軟,她走到卡西歐身邊,放輕聲音道:「我送你回去休息,還走的動嗎?」
卡西歐搖搖頭,但他拒絕了香奈可扶持的手,強撐起精神問:「我坐著休息一會就行了。你來玫瑰區不光是為了追我和罵我吧?」
香奈可望著卡西歐的倦容,猶豫了一會才開口道:「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如果是拿我當新武器的活靶的事,本人已經拒絕過了。」
「不是那件事,卡西歐你就這麼在意武器測試?」香奈可搖搖頭,雙手叉腰道:「計較這麼多,太不像男人了喔∼」
「正常人都會在意好嗎!」不堪的回憶讓卡西歐暫時恢復精神,修長的手指著香奈可的鼻子道:「鋼克特開發的六代武器中,沒拿來轟我的用一隻手就數的完!」
「這是為了測試武器對魔法的傷害�啊!而且你不也因為這樣,成為全世界最會抵擋科技攻擊的巫師了嗎?」
香奈可不甘示弱的反擊,〝巫師〞二字激起卡西歐的怒火,黑髮青年從椅子上起立,金眼惡狠狠的瞪向紅髮美女。
「對不起,要吵架請先離開小店。」
穿著淡綠色店服的女店員打斷了對峙的氣氛,香奈可以帶著歉意的笑容回應店員,正想拉走老朋友時,她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卡、卡西歐?你振作點啊!」
因為吵架而耗盡精力的黑髮青年摔在圓桌上,重心不穩的桌子斜倒在地上,讓累倒的青年像溜滑梯一樣的滑到仿石地板上。
※※※※
當卡西歐再次張開眼時,在他頭頂上的是自家的吊掛式盆栽,和香奈可忐忑不安的臉。
「我去倒茶。」
坐在床邊的香奈可急急起身,三步作兩步跑向放著水壺的小桌,卡西歐撐起上半身,淡金色的眼裡映著女軍官美麗的背影,在代表強悍的鋼克特軍服中,他竟看到一絲脆弱。
「不是你的錯。」
「啊?」
香奈可疑惑的回頭,卡西歐皺了下眉頭,倒回枕頭上道:「我昏倒是因為睡眠不足,跟你沒有關係!」
女軍官露出釋然的笑,一蹦一蹦的跳到床邊,送給卡西歐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你∼小卡卡就是這點最迷人了,體貼的男人真是極品!」
「夠了!放開我,還有別用那種可笑的小名叫我!」卡西歐推開香奈可,指著明顯損壞的大門道:「沒其他的事就快滾,你可憐的上司八成在找人。」
「司令官不會找我,因為就是他派我來找你的。」
香奈可的話讓卡西歐的神色轉為嚴肅,黑髮青年再次從床上坐起,凝視著女軍官問:「奧米加將軍的命令?」
「...卡西歐,你會不會覺得,你最近對男人比較有反應?」香奈可挑挑眉毛,語重心長的道:「快點搬離玫瑰區吧!」
「不要扯開話題!將軍要你做什麼?」
香奈可收起玩鬧的表情,正經的問:「你最近有接到送包裹到〝渺渺〞的委託吧?」
「應該吧!我從春曉回來後,還沒機會開電腦。」卡西歐省下〝你們又監控我的電腦〞的抱怨,直接切入正題:「軍方想介入嗎?是阻止還是警告?」
香奈可搖搖頭,他的聲音中有著難掩的欣喜:「我們要幫助你,正確來說是掩護你。」
「為什麼?」卡西歐並沒有因此感到喜悅,對於天上掉下來的幸運,他一向不抱歡迎。
香奈可伸出兩隻手指,貼近卡西歐的臉道:「兩個原因:一,我們剛好要去渺渺處理故障的武器出口物,有個會魔法的人同行會安全不少;二,寄信人是聖國仰日,給他們小甜頭有利我國外交。」
「仰日?鋼克特什麼時候和那個宗教至上的國家交好了?」卡西歐露出訝異的表情。信奉日昇之神〝還柔〞的仰日,與科學發達的鋼克特雖然同為西側大國,但卻因為立國宗旨相背而毫無往來,驕傲的神明國度居然會主動接洽鋼克特,這是他怎麼也想不透的。
「這點總統他們也嚇了一跳,但仔細討論後,判定此要求不會損害到鋼克特,所以就答應了。卡西歐你的意思呢?」
卡西歐微微垂下眼,無言的握住枕頭邊的法杖,在思考時握著學徒杖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我接受軍方的幫助。」
卡西歐瞪著立刻舉手歡呼的香奈可,指著夾在黑髮中的金絲下但書:「我要可以把〝全部〞頭髮都染成黑色的染髮劑,這點可以做到吧?」
「可以!不過小卡卡要等到十一個月後才能重染,這次給你的配方效力很強。」香奈可著迷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黑金交雜的髮色讓卡西歐身上的神秘氣息更加明顯。
「香奈可。」
「什麼事?」
「去死。」
在美女軍官的翠眼中,黑髮青年很不客氣的比出罵人手勢。
※※※※
港口的風帶著鹹味,一陣陣從海面上刮向鎖鏈護欄邊的行人。
等待上船的旅客和觀光客成群結隊的擠在免稅商店前,在商店的帆布屋簷下,全是為了在離開前帶點鋼克特特產而努力殺價的人。
卡西歐無聊的看人群,穿著軍服的白色身軀在坐在護欄鐵柱上,光滑的半圓體柱頂在他的絕佳平衡感下,讓許多錯身而過的行人還以為青年是坐在平面上。
「卡西歐∼登船手續辦好了!」
在平直海港的另一端,白衣女軍官用力的揮手,鮮豔的紅髮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光輝,卡西歐認命的站起來,走向興奮的香奈可。
「感謝仰日人的大方吧!猶安先生。」
香奈可誇張的揚手揮向港岸邊的大船,大的活像座小山丘的船身以精鋼製造,外觀則完全仿製木頭,船首則刻有海洋女神-海倫絲寇的裸身像。金色神像和紅色船帆誇示著大船的豪華,卡西歐仰頭看著裝飾大於實用的船帆,斜眼望向香奈可問:「我們的旅費...還有剩吧?」
「當然有!我又不是那種會一口氣花光所有錢的笨蛋!」
香奈可一拳打向卡西歐的背,黑髮青年很有默契的彎腰閃過拳頭,他低下的眼不經意的望見一旁上船的旅客,穿著樸素黑洋裝,褐髮灰眼的辮子女孩雙目緊盯著香奈可,粉色小口輕輕的吐出一句話。
「鋼克特的女龍騎嗎?」
奇異的稱呼引走了卡西歐的注意力,洋裝女孩在人群流動下迅速消失在登船口,卡西歐直覺的想追上去,後腦杓卻同時傳來劇痛。
「啊?對不起!卡西歐,我以為你會閃開。」
香奈可扶著痛到蹲下來的同伴,港口邊的行人好奇的偷看這兩位一點也不嚴肅的軍人,老人家搖搖頭感嘆今不比昔;年輕人則掩嘴輕笑,猜測起兩人的關係。
※※※※
海上天氣多變化,在大船出港後,湛藍晴天頓時罩上了一層灰布,雷聲轟隆轟隆的在天上叫囂,雲朵中的雨滴隨時都有可能打上甲板。
客房內的卡西歐打開窗戶,讓水氣飄入以藍色調為主的單人房,在他的心中,洋裝女孩的呢喃一直在重複迴響。
〝鋼克特的女龍騎嗎?〞
龍騎,龍騎士的簡稱,由精神與肉體皆為上選的戰士與龍族組成,令人聞之喪膽的最強魔法部隊,可惜在兩千六百年前龍族棲息地遭到地震毀滅性的破壞後,龍騎士的威名也成絕響,人們的記憶也越漸稀薄,最後留存在剩下少數學者的研究報告,及巫師城、仰日、春曉等古國的圖書館中。
-那位小姑娘...為什麼會叫香奈可女龍騎?
預備以久的水珠大批落下,雷雨讓中午暗的像日落時分。
卡西歐撫摸著藏在軍服外套內的法杖,淡金色的眸子因為窗外雷光而染上銀彩,冰涼的雨水順著海風大把大把的灑入藍色房間,將專注於思考的黑髮青年淋的一身溼。
-臉看起來沒印象...但也不能因此判定對方不是巫師城的人,我離開巫師城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
-有可能是仰日人嗎?總之先暫時排除春曉,對方看起來不像東方人種...
將全副精力放在腦中運轉的卡西歐沒有注意到,他的房門悄悄的打開了,拖著長紅裙擺的女子敏捷的接近窗前人影,結實修長的手臂輕輕按上窗框,以媲美海面狂風的速度關上窗子。
「香奈可...」從思考中驚醒的卡西歐瞪向關窗的香奈可,細眼中包夾著即將發作的雷電。
香奈可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翠綠眼眸瞄瞄卡西歐半濕的軍服道:「罵人前先把衣服換掉。」
「...你轉過去。」
香奈可轉身面對單人床和小茶几,背後衣服落地的悉疏聲讓她突然困窘了起來,女軍官無意識的搓起手腕上的銀環,混亂的腦袋努力的想擠出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很漂亮的禮服,上哪買的?」
卡西歐開啟的話題拯救了香奈可,她衝動的想轉身回應,好在在腳跟旋轉的前一刻,她的腦中浮起黑髮青年半裸身體的想像圖。
「香奈可?」
「這是、這是上面新開發的極微粒盔甲,雖然現在看起來是禮服,但在按下粒子重組鍵後,便能結合自身與周圍資源,變化成...」
「香奈可。」
「變化成能抵擋大口徑手槍的...」
「香奈可!」卡西歐抓著香奈可的肩膀,強迫喋喋不休的女軍官轉身面對自己:「你沒必要報告的這麼詳細,可以嗎?」
「可以...」香奈可的肩膀微微垂下,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卡西歐面前緊張過度了,在卡西歐面前容易緊張、容易煩躁、容易興奮、容易...
「在船上活動時要盡量帶武器,我覺得這艘船不太安全。」卡西歐將法杖掛回腰帶上,金色眼眸不太高興的對著香奈可:「你有注意聽我說嗎?」
「有∼我的無定之矛一直躺在你送的收納戒指中。」
容易有〝只是朋友〞的感覺。
※※※※
寬廣的晚宴場地亮眼的過分,大大小小的純金人魚雕像從樑柱與屋頂的交界處探頭,沿著雪白牆壁往下看,赤紅色地毯取自大陸南方塔塔沙叢林的火虎,鮮豔的獸毛在水晶燈下宛如靜靜燃燒的火焰。
卡西歐告別第五次經過眼前的黑紗女侍,女侍捧著托盤緩緩走向下一位客人,裸足、裸腰、裸背的三裸渺渺肚兜紗裙服讓周圍的男士頻頻回頭,但卡西歐的目光並沒有駐留在女侍身上。
他在找人,若不是為了尋找登船前看到的洋裝女孩,卡西歐死也不想參加這種豪華晚宴。
「卡西歐,」在會場逛過一圈的香奈可回到卡西歐身邊,翠眼偷偷瞄向同伴嚴肅的側臉,壓低音量道:「你的定力已經好到快變性冷感了,輕鬆點又不會死人。」
「這與定力無關。」
卡西歐偏頭看向香奈可:紅色禮服包著飽滿胸型,銀色項鍊下是自然行成的粉色溝渠;渾圓的胸下是收小的腰,雖不比千金小姐纖細,但卻給人豹一般的柔軔感;在腰之下,紅色裙擺開出高岔,修長的雙腿勾引著他人視線。
卡西歐收回由頭掃到腳的目光,無慾的望著遠去女侍道:「我已經看慣你了,所以對那種程度的沒反應。」
「這是稱讚嗎?」
香奈可期待的等著卡西歐回答,但悉知這點的黑髮青年卻避開了回答,金色眼眸一面在人群中流轉一面問:「你現在有空嗎?」
「有啊,你要做什麼?」
「身體借一下。」
話一說完,卡西歐便拉起香奈可的手,迅速的沉入舞池裡的男男女女中,剛開始沒上過舞蹈課的香奈可還有點手忙腳亂,但憑著靈活的運動神經和卡西歐的引導,兩人倒也還跳的像樣。
「幹麼這麼突然,我又不會逃走。」香奈可緊抓著卡西歐的手,翠色眼眸慌張的向四處張望,當他的注意力回到舞伴身上時,香奈可赫然發現卡西歐的視線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淡金色的眸子盯著場中的臉孔,專注仔細的模樣活像是一雙電眼。
「你在找什麼?」
「年約十五歲,綁辮子的褐髮姑娘。」卡西歐貼在香奈可的耳畔回答,藉著音樂流動走遍全場,這是最能不動聲色的繞過場中每個人的方法。
「工作狂。」
香奈可輕聲的罵著,紅髮女軍官無聊的將下巴放在舞伴肩膀上,高挑的身軀微微一震,他轉頭對著卡西歐的耳蠭低聲問:「我可以離開一下嗎?」
「跳膩了?」
「不,是見到討厭的人,想快點開溜。」香奈可死盯著舞池外的消瘦的男軍官,厚厚的眼鏡下有一雙精亮的藍眼,鋼克特工兵部隊副隊長-愛梅達.夏.維克,若不是在這裡見到那男人,香奈可都忘了一同出這趟任務的人除了偽裝成軍官的卡西歐,還有眼前的眼鏡科學家。
「那就分開吧,我要找的人似乎也不在這裡。」卡西歐牽著香奈可,以一個漂亮的旋轉將兩人帶離舞池。
「一起回房間吧!」
香奈可高興的想挽起卡西歐的手,但他卻撲了空,卡西歐直直的走向晚宴出口,背著香奈可道:「你先回去,我要換別的方式找。」
黑金交錯的髮絲在充滿香水味的空氣中飄動,不消片刻就隱沒在人群中,香奈可皺眉瞪著出口,長手一伸取走了身邊女侍托盤上的酒一口氣灌下。
※※※※
少了旅客駐足的甲板冷清無比,除了寒風和借船休息的的海鳥,木色地板上沒有任何殘留的腳印。
船首的海洋女神挺著柔美上身,迎接因為船隻前進而刮起的風,卡西歐停在女神裸露的腳後,他拉起左手袖子,露出上手臂,兩個黑色金屬圈套在那上面,金屬圈間以鐵製符文相連,看上去活像是黑色刺青。
「解開一個字應該就夠了。」
卡西歐的右手觸碰上其中一個文字,在灌入法力的同時,文字的顏色迅速的由黑轉白,最後變成半透明。
隨著顏色的消失,外界傳到卡西歐腦中的訊息也增多,除了一般人藉五官所探知的一切,周圍元素流動的路線、其他心靈的感知也如涓涓細流般的在他體內奔流,卡西歐在細流中尋找洋裝女孩,就在即將接上線的那刻,對方傳來強烈的反擊。
「!?」
雙目失焦的卡西歐往後退了一步,他再次朝女孩的心靈前進,但一堵由法力所形成的高牆已經擋在兩者之間,讓他只能退回。
-是巫師的力量,而且隱藏的非常巧妙...
卡西歐扶著女神像喘氣,淡金色的眼瞳銳利如刀鋒,他左臂的符文已經恢復黑色,只剩下解除封印所產生的餘溫還在著。黑髮青年拉下白色袖子,往女孩的所在地移動,而就在此時,他對能量極敏感的身體微微一抖,卡西歐毫不猶豫的往船尾跑。
在船尾,海水正忤逆著自然法則,沿著船身爬上甲板,流往賓客聚集的晚宴會場。
waterling 2009-12-29 18:38
∼第二章∼
當香奈可灌下第四杯酒時,四周的空氣飄來一陣清涼的香水味,女軍官皺皺眉,立刻朝會場出口前進。
「有必要這麼躲人嗎?孟迦上校。」
高不高低不低的聲音從香奈可的背後傳來,背旁人戲稱為殭屍副隊長的愛梅達拿著高腳酒杯,尖細嗓音中夾著濃濃諷刺:「沒想到你也有這麼女人的一面?腳還踩的慣高跟鞋嗎?」
「你在吃驚什麼?我又不是穿給你看的。話先說在前頭,我是為了朋友才願意接這趟任務的。」
香奈可走向門口,但紅色高跟鞋才還沒踏出幾步,門口就湧入一層薄薄的海水,地毯上的海水逐漸增厚,在短短十幾秒水面內就升高到腳踝的高度。
「沉船了?感覺不像啊!」香奈可踏著海水前進,陷在水中的雙腳越來越難移動,她原以為是水中的阻力作祟,但當看見一條條透明黏液明顯的纏在拔出水面的小腿時,女軍官毫不猶豫的將中指上的收納戒指咬在嘴上,按下手鐲上的盔甲啟動裝置。
紅色禮服連同金屬飾品一同發出白光,符貼上香奈可的身體,當白光散去時,高岔晚禮服已經化為只露出頭合身的白色戰鬥服,一眼看上去雖然與緊身衣無異,但從左側腰間的黑色鋼克特國徽和刻意在胸、腹的加強防護甲可得知,這絕對是科技大國出產的護具。
〝香奈可...宴會廳現在還好嗎...?〞
透過通訊耳環,卡西歐夾著雜音的話語傳到了香奈可的耳中,香奈可抓著耳垂,一面在慌亂人群中前進一面大聲道:「一點也不好!這裡的積水已經積到小腿了,而且這些水怪的可以,黏呼呼簡直向膠水。」
〝那是海妖精的甘露,拖久了會從液體變固體...馬上離開積水的地方,逃到高處......等等!你先弄出一個洞分散積水會比...好行動...〞
取代熟悉語調的是一陣嘩啦啦的水流聲,香奈可前進的動作也不經停止,她用力的甩甩頭,強迫自己專注眼前的危機,紅髮女軍官跳上長餐桌,揮動雙手正想引起在場客人的注意時,有個聲音先行搶去的大家的目光。
「各位朋友無須害怕,請聚集到這裡吧!」
穿著鵝黃色聖袍的仰日祭司高舉著金色法杖,杖頂的四芒太陽圖騰是低階祭司的象徵。香奈可有些驚訝的看著出現在宴會上的神職人員,站在桌子上的她並沒有接近對方的打算。
「讓我們圍成一圈,吾神還柔的聖之域會庇護各位。」
人群開始往祭司四周聚集,停留在由法杖所散發的金色光暈中,而地上的積水也被阻隔於光暈之外。香奈可再次按住耳垂上的通訊耳環,向將祭司的出現和建議告訴卡西歐:「卡西歐,我這邊有個祭司要大家聚在一起。他好像要放結界,那枝頂著四道光太陽的法杖開始發光了。」
〝白痴!快點離開!一個低階祭司的聖之域可以支持多久?等到整間宴會廳都裝滿凝固的甘露,就算不淹死也會窒息而死!〞
「總而言之,趕快讓人移動到高處,對吧?」
耳環那頭的人沒有回話,香奈可只能當作是卡西歐默認了,她深深的吸一口氣,對著聖之域中的人大喊:「繼續待在這裡會有危險,快跟我走吧!」
聚成一團的賓客再次浮起恐懼之色,數十道視線惶惶不安的在祭司和女軍官之間移動,顯然沒人能拿定主意聽從任一方。
「無神之國的女人可信嗎?」祭司的語詞中有著濃濃的鄙視。不受神明庇護的鋼克特、不信奉神明的鋼克特,對魔法國而言,科技國只是污穢之人的聚集地。
賓客信任的視線明顯的聚集在祭司身上,金髮藍眼的祭司得意的轉頭看向長桌上的女軍官,前一刻還站著修長身軀的桌子現在已空無一人。
祭司疑惑的皺起眉,他身後的貴婦突然拔高嗓子尖叫,藍色電光正打在以光暈形成的護罩頂上,劇烈顫動的光電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待交纏的光芒淡去後,祭司的眼前倏然出現一隻紅杖迎頭揮下。
「好了。」香奈可單手將剛打昏的祭司放在肩上,一絲白煙從赤紅色的〝無定之矛〞電刀發射孔中冒出,美女軍官以再自然不過的表情望向僵直的賓客道:「我們快點逃吧!」
在美女軍官堅定的眼眸,和鑲滿電刀發射孔的紅矛凝視下,在場的賓客以極為害怕的表情點頭。
※※※※
在卡西歐到達船尾附近時,他的腳步也漸漸放輕,黑髮青年貼著船艙牆壁前進,水流聲隨著與船尾距離的縮短而增大,當他走到船艙牆的末端時,淡金色的眼中映入了晶瑩剔透的人影。
深藍色的裸體一男二女順著水流在船尾甲板上遊蕩,半透明的身體在月光下散著點點藍光,一段細碎的黑字陷在男女的腹部,他們化為魚尾的下半身不斷的拍打甲板上的水,一波波海水依照拍打的節奏蔓入船艙入口。
-海妖精...
卡西歐一面斜眼監視妖精,一面開啟通訊耳環問:「香奈可,宴會廳現在還好嗎?」
〝一點也不好!這裡的積水已經積到小腿了,而且這些水怪的可以,黏呼呼簡直向膠水。〞回應卡西歐的是以慌亂人聲為背景的大吼。
宴會廳的情況顯然比卡西歐想的嚴重,生性溫和的海妖精並不會主動攻擊人,更別說是用甘露困住生物。卡西歐緊緊的皺起眉毛,目前沒必要增加香奈可心中的疑惑,只要告知逃脫的方法就行了。
「那是海妖精的甘露,拖久了會從液體變固體...!?」
貼著牆壁的卡西歐猛然蹬地,一道水柱將他幾秒前站立的地方沖出一塊凹陷,二女一男的海妖精在薄薄水流的推送下繞過船艙來到卡西歐面前,與身體同色的大眼直盯著入侵者,魚尾捲起陣陣浪花。
「馬上離開積水的地方,逃到高處。」卡西歐的左手摸向軍服暗帶中的防水炸彈,他沒有動法仗的打算,要是讓唸咒聲傳到通訊耳環裡,香奈可可能會不顧一切的趕過來。
水妖精纖細的手指凝結著冰之爪,當其中之一滑向卡西歐時,另外兩隻妖精也左右散開繞到目標的背後,伺機在敵人往後閃避時補上一爪。
卡西歐先蹲下躲過正前方的攻擊,再朝飛撲而來的海妖精投出兩枚球型防水炸彈,以水元素為主體的身體雖不會因爆炸而受到重創,但卻能藉由水花恢復人型的過程爭取到時間。卡西歐穿過兩隻不成型的海妖精,一邊丟炸彈將追兵炸成水漥一邊急切地說:「等等!你先弄出一個洞分散積水會比...!」
卡西歐還來不及吐出〝較〞的音,六雙冰爪就迎面掃來,數根黑髮和軍服釦子被爪子切下,卡西歐快速的後退,同時將未交代完的話說完:「好行動。」
在〝動〞字落下時,卡西歐的背後揚起了大浪,寬著嚇人的浪濤直接打上黑髮青年的身體,來不及關掉通訊的卡西歐直接撞上地板,妖精的爪子瞄準著他的心臟抓下,卡西歐及時翻身調整身體的位置,冰之爪轉而陷入肩膀。
就在肩膀傳來疼痛感的同時,卡西歐的右手也握住了法杖。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凍結一切的無熱之風,如同霜雪紛飛之地。〞
「冰原之吹息!」
雪色之風以卡西歐斜在胸前的法杖為中心擴散,妖精柔軟的身體迅速的包上一層冰霜,深藍色的男女轉成一尊尊白色雕像。躺在地上的卡西歐重重的喘了一口氣,旋轉法杖打碎妖精的手,按著被五根爪子貫穿的左肩站起來。
-暫時讓妖精停止活動了...
卡西歐走到船艙壁前,靠著牆壁坐下。
〝卡西歐,我這邊有個祭司要大家聚在一起。〞香奈可拿不定主意的聲音從耳環中傳出,卡西歐默默地聽香奈可說話。
〝他好像要放結界,那枝頂著四道光太陽的法杖開始發光了。〞
四道光...是四芒太陽,仰日的低階祭司的法杖。卡西歐的臉上浮起明顯的著急與憤怒,說話聲音也比往常強硬:「白痴!快點離開!一個低階祭司的聖之域可以支持多久?等到整間宴會廳都裝滿凝固的甘露,就算不淹死也會窒息而死!」
在一股腦的罵完人後,卡西歐決然的關閉通訊耳環,在三尊凝固的冰像後面,八名海妖精正踏著流轉的步伐接近,而在他們的腹部中,也留存著黑色咒文。
總算注意到咒文的卡西歐睜大了眼,對妖精主動攻擊人的行徑恍然大悟,他立直法杖,腦中浮出咒文。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撕裂一切之風,並將此風附著於吾手中之器。〞
「刃風加強。」
※※※※
船艙中段的船長室中一片黑暗,除了壓抑的吐息聲外,門窗緊閉的房間內聽不到一絲聲響。
「匡啷!」
一道長影撞破了窗戶玻璃,蹲坐在角落的船員、船長轉頭看著破碎的窗子,在射入房中的微稀月光下,深入房間的長影活像是長滿吸盤的章魚腳,只是看起來更加堅硬細長。
「咦?沒開燈啊?」
充滿活力的女子聲音隨著長影探入房間,敏捷的人影從窗外跳入,聚在一起的船員反射性的往後靠,一群人擠在牆壁前。進入房間的人影忽視船員,摸著牆壁尋找電燈開關,在清脆的按鈕聲響起後,光明重新攏罩紅色船長室。
當船員們看見開燈者是自家軍官後,全都不顧被綁住的四肢,盡全力的想接近開關前的香奈可,重心不穩的船員連滾帶爬的前進,被布塞住的嘴不停的哀鳴著。
「不要一下子都靠過來!先給我躺平。」
在香奈可一聲令下,蠕動不止的船員立刻乖乖的躺平身體,微熱的藍光劃過他們身上的繩子,在束縛消失後,所有人動作一致的伸手拉出口中的布,七嘴八舌的對香奈可進行資訊轟炸。
「安靜!」
無定之矛重重的拍向地面,酷似章魚吸盤的電刀發射孔吐出著藍刃,冰寒尖鋒讓在場的男人瞬間噤口。
「船長在嗎?為什麼樓梯跟電梯的封閉閘都降下了?」香奈可問。由於往上通道全部封死的關係,他只能先將賓客安置在二樓,自己一個人往上找技術人員幫忙。
略帶福態的中年男人從船員中走出,船長搓著雙手,以無辜又害怕的表情說:「在晚宴開始前,有個乾乾瘦瘦的男人帶著黑色洋裝的女孩進主控室,我們本來要趕人,沒想到那個女孩竟然是個巫師,三兩下就把大家制服,丟到這裡來。我想應該是這兩個人動的手腳。」
「乾乾瘦瘦...你們還記得那個男的長什麼樣子嗎?」香奈可本能的想起不合的同僚,腦中浮現愛梅達蒼白凹陷的臉。
「沒有,對方帶著面具,但是他的身材...」
船長還想進一步說明,但卻被船員的驚呼打斷,船長快步走向聚滿船員的破窗,黑色的瞳孔染上驚訝的色彩。
「船速...太快了。」
船長看著不斷撞上船身的浪花,他顧不得還有話想說,在向香奈可簡短的點頭道別後,立刻揮手招集船員往主控室移動,一群男人迅速的離開房間,留下爬了四層樓牆壁上來的香奈可。
「...接下來應該沒我的事了吧?」香奈可看看空盪盪的船長室,套著白皮的手指第五度按上通訊耳環,耳環彼端依然是一片寧靜。
-八成又遇上什麼麻煩事了,那個不乾脆的男人...
香奈可提著無定之矛走向門口,在離開房間前,一串黑字突然撞破了玻璃窗,香奈可跑到窗邊觀看,海妖精半透明的上身沿著牆壁滑下,而在窗戶的正下方,肩頭滲血的白衣軍官正揮舞著法杖。
※※※※
漆黑法杖上纏著高速旋轉的風,四周的海妖精只要稍稍一靠近,身體便立刻分家,但對於只要還有靈力,就能無限修復身體的海妖精而言,風系魔法只能造成暫時性的傷害。
卡西歐的目的不是重創海妖精,而是將妖精體內的咒文打出體外。
隨著黑法杖準確的揮擊,又一串咒文飛出妖精體內,脫離咒文控制的海妖精軟綿綿的倒下,與上身分離的魚尾憑本能接回本體,靜靜的等待甦醒之時。
-剩下三隻。
卡西歐握緊法杖,黑色法杖使用起來雖不至於沉重,但在只能以一手運用的情況下,卡西歐的右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而隨著肩膀的失血,不祥的暈眩感也逐漸侵入他的意識中。
斜舉法杖的黑髮青年微微晃了一下,六雙爪子則抓準了這刻一舉撲上。
爪子在逼近卡西歐半公分處落下,心神受控的海妖精沒有將時間浪費在驚訝上,他們轉而甩起尾巴,深藍色的魚尾落得與爪子相同的下場,斷裂於旋轉的紅矛前。
「哇啊啊!卡西歐,你怎麼這麼悽慘啊?」
從天而降的香奈可一面關掉腳底的落地緩衝火箭,一面盯著卡西歐鮮紅一片的肩膀大叫,在他身後,海妖精再次撲向前,女軍官以近乎直覺的往背後揮出一擊,妖精再度斷成兩半。
「來的真是時候。宴會廳的賓客呢?」卡西歐按著冒血的肩膀,口中的問題與其說是關心,倒不如說是在轉移焦點。
「都在二樓。」
香奈可轉身一杖將背後妖精砍成左右各半的恐怖模樣,接著又斜揮出擊,射出一整排電刀的無定之矛輕易的將敵人由二變四。
但即使如此,海妖精依然站了起來。
「香奈可∼不瞄準咒文打是沒用的,還有,咒文是會移動的喔!」卡西歐倚著法杖,站在水漥中提醒同伴。
「咦?瞄準那麼小一串東西嗎?」一邊對話一邊仍能準確的揮舞凶器防守敵人,香奈可的本能攻擊法一向讓敵人望之卻步。
「我怎麼可能打的到啊!」
「我也這麼覺得,胡亂攻擊才是你的強項。」
只可惜這種攻擊法派不上用場。
「不過...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方式。」卡西歐放開壓在傷口上的右手,重新握起擱在左手的法杖道:「把他們撕成碎片吧!香奈可。」
「知道了!好久沒玩合體技了。」香奈可眨眨翠眼,除了手握的中段處外,無定之矛的電刀全面開啟,遠遠看去活像是一根插滿光箭的棍子。
不知危險的海妖精從三方靠向香奈可,起初,因為電刀而化為水花的只有妖精的手,但隨著女軍官速度與力道的增加,手臂、頭、脖子...海妖精的恢復的速度開始跟不上破壞的速度,就在三隻妖精同時化作滿天水花的瞬間,預備中的黑髮青年出手了。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飛於天際的飆風之箭,如雨點般由吾處射至彼處。〞
「空箭群發!」
卡西歐將法杖往前一掃,無形的風之箭射向水花,在將妖精碎片吹回大海的同時,陷在碎片中的咒文也被箭鋒撞出。
「...好可怕的準度。」
香奈可望著被射出的咒文,咒文在落地後冒起白煙,沉在水漥中。卡西歐拖著微微晃動的步伐來到水漥前,蹲下身拾起一塊咒文,貼著掌心的黑文字散發著熟悉法力波動,讓卡西歐雙目一凝。
-跟那個女孩的感覺一樣...
「哎呀!卡西歐,船好像停了耶!」
香奈可拉著卡西歐跑向船邊,大船四周的水紋正漸漸撫平,最後終至完全消失,巨大的船身停在海中央,遙望著目的地渺渺的港口燈火。
「船故障了...!」
戰慄感爬遍神經,卡西歐猛然將香奈可拉離船邊護欄,一道紫色電光落在兩人面前,距離大船只有一公尺距離的海面上,激起的浪花打上大船甲板。
「這是...我國出售的咆嘯主砲!」
香奈可吃驚的看著消失的電光,身旁險些跌倒的卡西歐盯著同伴,沉著嗓子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軍方之前只接到渺渺通知咆嘯主砲的散熱系統故障,要向鋼克特借調技術人員。」
香奈可的視線朝著安置主砲的山攣,在遠方的山上,巨大砲身正無視體內人員的慌亂,一步一步修正角度填充能源。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十分鐘〞
冰寒的電腦螢幕宣告著遊輪末日。
waterling 2009-12-29 18:42
∼第三章∼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十分鐘〞
在海面的波濤散去後,卡西歐和香奈可的背後響起了哀鳴聲,一大群觀看到電光束的賓客正不停的在船艙、甲板上喧鬧,砲擊的恐懼正在他們心中蔓延。
「不妙,以商用船的速度,一但被鎖定一定...」話才說到一半,卡西歐眼前的景色就猛烈的晃動了起來,整個人往前倒。
「先擔心你自己吧!」香奈可雙手圈住卡西歐的腰,一邊將拖到海灘躺椅上一邊罵:「我才稍微一不注意,你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
「香奈可,先讓乘客上救生...」
卡西歐掙扎的想從躺椅上坐起來,香奈可一手按上鮮紅的肩膀,痛處和暈眩立倒讓黑髮青年倒回白椅上。
「將船停在原地當標靶,然後讓乘客上救生艇逃跑。」香奈可將隨身的軍用醫護袋丟到卡西歐身上,雙手叉腰的女軍官以不容拒絕的強勢道:「我負責疏散乘客,你負責自己身上的傷,可以吧?」
卡西歐淡金色的眼中透露著無奈,每當香奈可擺出這種姿勢時,他除了同意外就沒別的選項了。
「...動作快點,我們不知道下一發是在什麼時候。」西歐用單手打開醫護袋,默默地同意香奈可的任務分配。
「包在我身上。」
紅髮女軍官跑向塞滿慌亂乘客的船艙入口,被留在躺椅上的黑髮青年將頭轉向遠方的山丘,耳邊充斥著旅客無濟於事的呼喊聲。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八分鐘〞
香奈可拍打著主控室的窗戶,窗內船員見到熟悉的面孔後連忙打開窗鎖。頭痛不已的船長走向站在牆外的女軍官,指著不斷傳來拍擊聲的鐵門正想說什麼時,香奈可搶先一步問:「船上有救生艇吧?」
「有、有,而且是最新型的四十人座,電動推進引擎,全部安置在右側甲板下。」
「馬上讓乘客坐上救生艇,我們要棄船。」
「棄船!?」
「沒錯!不要呆呆站在那裡,趕快動作!」
香奈可重重關上窗子,白色身軀敏捷的抓著窗框往下移動,而主控室在沉默了幾秒後,忙碌的氣氛立刻充滿在每個人身上。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五分鐘〞
「請各位旅客現在立刻往左側甲板移動,本船船員會為大家安排救生艇,救生艇絕對足夠...」
船艇的廣播配合著紛亂的步伐,一起湧向救生艇的所在。
「喂!這位先生。」
在某位想要插隊上船的男乘客面前,一把刺紅長杖正對著他大吐寒光,香奈可挑眉瞪著男乘客,說話的口氣中有著絕對的敵意:「想插隊的話就從尾巴插吧。」
穿著體面的男乘客乖乖的退到隊伍尾巴,香奈可厭惡的對乘客的背影吐舌頭,翠眼望著眼前的人和船:數艘裝滿乘客的黃色救生艇在大型溜滑梯的幫助下,降落在海面,而在這些船的後方,預備下水的救生艇正一面從船底升起一面讓乘客上船。
「趕的上不上啊!」香奈可皺著眉,擔憂的看向綿長的隊伍。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兩分鐘〞
在隊伍的末端,香奈可發現了一抹抓著黑杖的修長背影,她快步穿過人群,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強迫對方轉身。
「卡西歐...」
「我是來排隊上船的。」
卡西歐舉起手表示投降,經過包紮的肩膀透著淡淡紅暈,看的香奈可一陣心痛。
〝距離下次發射,還有一分鐘〞
「話說回來,怎麼到處都見不到愛梅達那傢伙?」陪在卡西歐身旁的香奈可抬頭仰望四周,在維持秩序之虞,他也花了點心思注意同僚的去向。
「愛梅達?是同行名單上的工兵部隊副隊長,愛梅達.夏.維克嗎?」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卡西歐倚著法杖問。
「就是他。算了!反正那個人不會把自己的小命顧到丟掉。」香奈可將注意力放到身旁的同伴上,卡西歐的臉上還帶著失血的蒼白,靠著法杖的姿勢在旁人眼中或許是閒適,但她很清楚,卡西歐是為了避免跌倒。
「包紮後感覺好多了。」卡西歐將頭靠上法杖,淡金色的眸子中散著酒醉般的迷濛,他微微勾起嘴角,以輕飄飄的語調道:「可是因為酒精上太多的關係,我現在頭有點暈。」
「酒精擦再多也不會頭暈!你是失血過多!」香奈可著急的捏著卡西歐的臉頰,用力的前後搖晃對方道:「你回神啊!就快輪到我們上船了。」
「痛痛痛!我開玩笑的,你捏太大力了!」卡西歐又痛又笑的揮開香奈可的手,他偏頭看向山丘,紫色光點在山頂亮起,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逼近大船。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集合所有流動之氣,賦予吾由狂風所造之箭,其力足以劃破蒼天、割斷星辰之光。〞
「來了!」
「蒼穹之箭!」
香奈可本能的後退,紫色光點由小變大,就在它快觸碰到船首時,光束突然被撞離軌道。無形的氣箭打偏了砲擊,甲板上的人們僵硬的看著紫光在頭頂彈起,消失在夜空中。
在紫光被彈開的同時,卡西歐的傷口也再度流出血絲,耗盡精力的他直接跪在甲板上,半瞇的眸子直盯著天空,直到確認紫光消失後,黑髮青年才放心的低下頭喘氣。
香奈可小心的扶起卡西歐,神情中的緊張在避過攻擊後輕鬆不少,連帶的也有精神開玩笑了:「今天真是大開眼,你拿手的多點攻擊和偽攻擊魔法全都出籠了。」
「偽攻擊魔法?你又發明奇怪的詞了。」卡西歐皺眉瞪了香奈可一眼,兩人一同步上救生艇。
救生艇在確認乘客額滿後,立刻順著由甲板延伸的滑梯滑入海面。卡西歐從救生艇中心探頭,大船上還剩三分之一的乘客,他低頭望著手錶的計時裝置,發射間隔大約是十分鐘,也就是說接下來還有七分多中可以逃。
-時間應該足夠了...
卡西歐閉起眼,正想稍做休息時,身旁的乘客掀起了如海浪般廣闊的尖叫聲,卡西歐的眼皮如彈簧般彈開,映入他眼中的是被紫光貫穿的船身,和被驚駭與死亡包圍的人們。
「有沒有搞錯!這麼密集的發射砲身會爆炸的啊!攻擊的那方也不要命了嗎?」香奈可從救生艇上站起來,翠眼中盡是高漲的憤怒。
被紫光擊中的大船已經被火海包圍,即使砲擊的能量不足,但仍能將商船打出一個大洞,海水和火焰威脅著船上乘客的性命,幾艘靠的近的救生艇也受到船身爆炸的衝擊,哀嚎的傷患在漆黑海水中載浮載沉。
「不會吧...喚神法陣的楔子?」
同樣是看著大船所在的海面,不過卡西歐卻見到了香奈可和其他乘客都見不到的銀色圖騰,雙層圓圈夾著喚醒神明所需的咒文,但在圓圈中央所顯現的神明印記──那是由一條斜橫線,並在右邊末端加上一條垂直線段,給人鐮刀般感覺的圖像──卻不屬於卡西歐所知的任何一尊神祇。
「啊!完了!」
香奈可的驚呼打斷了卡西歐的思考,他轉過頭看著驚慌的女軍官問:「怎麼了?」
「卡西歐,你要送的包裹不是跟行李放在一起嗎?」香奈可指著已成火海的大船:「這下要怎麼跟仰日交代?」
「...船上的是假貨。」卡西歐抬起左手,中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真的收在戒指中。」
※※※※
香奈可端著從旅館服務生手上要來的早餐,她站在旅館的木門外,在木門的另一頭,是從昨晚分別後就沒在見面的同伴。
-我想一個人靜靜。
在留下這句話後,卡西歐就離開滿是救生艇的海港,一個人走向軍方預定的旅館。
「沒問題吧?卡西歐的責任感很重的...」香奈可自言自語的將耳蠭貼上門板,在進房前確認卡西歐的狀態,沒想到在香奈想像中本該安靜無聲的旅館房內,竟傳出了女人的聲音。
「這樣...很不舒服...?」模糊不輕的女子高音讓香奈可瞬間僵硬。
「是啊∼所以沒辦法滿足你的需求...」卡西歐的聲音比平常柔和的多,恰到好處的氣音讓香奈可的頭皮一陣發麻,貼著門板的手掌也漸漸浮起青筋。
「沒關係的!我也...」
「碰!」
女子的話還沒說完,香奈可掌下的木門就因為受不住壓力,脫離釘子的束縛倒進房間,房內的男女同時看向又羞又氣的香奈可。
「香奈可,這位是渺渺保安局的芬達雅小姐。」相較於女方的呆愣,卡西歐比向藍袍女士的手勢顯的自在又優雅,完全不受香奈可灼熱怒火的影響:「他是來向我們詢問昨晚意外的經過的。」
「是政府雇員?」
香奈可盯著外貌普通的中年女士,藍袍女士害怕的連續點頭,在匆匆的向卡西歐到別後便抓著文件資料奔出旅館房間。
「呼!終於走了。」坐在床上的卡西歐動著單肩,起床走向圓木桌,黑髮青年的嘴角帶著捉弄的微笑,一面掀起木桌桌巾一面道:「香奈可,有沒有很失望?」
香奈可瞬間漲紅了臉,快步走向卡西歐,修長有力的手重重的拍上木桌道:「你還敢說!不要隨便跟人進行那種曖昧的對話!」
「我還以為,如果你發現我對女人還有一丁點興趣會很高興。」
「不准對我以外的女人有...!」察覺失言的香奈可及時打住話,將目光放到卡西歐藏在桌巾下的東西上問:「這是什麼?地圖?」
「渺渺全境的地圖。」卡西歐的手指敲著馬蹄形島嶼的下方的海洋,由鉛筆畫出的黑點道:「這裡是船隻爆炸的地方。」
「那這裡的紅點呢?」香奈可低頭盯著畫在土色地帶的點。
「是咆嘯主砲的砲台。」卡西歐的眼眸中瀰漫著冰冷的氣息:「昨晚船隻被擊沉時,砲台也因為散熱不足爆炸了,砲台內的五十名人員全數喪命。」
香奈可伸出的脖子微微縮回,地圖紙上的紅點讓他本能的想到鮮血,昨晚海面的慘狀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你畫這些要做什麼?」香奈可皺著眉問。
「我要算出神沉睡的地點。」卡西歐的回答製造了更多問題,黑髮青年從口袋中掏出尺規,一面畫圓一面解釋:「昨晚我們所在的船隻是喚神法陣的楔子之一,假定同時爆炸的砲台也是楔子...」
「卡西歐,不要用專有名詞解釋,我對魔法的知識很淺薄的!」
「抱歉,我忘了。」卡西歐重新整理腦中的資料,一個一個解釋道:「〝喚神法陣〞是凡人喚醒沉睡神明的法陣,法陣由夾著固定咒文的雙圈和代表該神的符號組成,整個法陣的大小大約是一個大城的大小,也就是說跟渺渺的面積差不多。」
「好大...那麼大的東西要畫多久啊?」
「因為太大了,所以一般不會真的畫出來,而是改用〝楔子〞連成代表神的符號,並在楔子的所在注入代表該神祇的力量。」卡西歐喘了一口氣,接續道:「昨晚的沉船地點是楔子之一。」
「這個有趣了,那我們是站在哪位神的地盤上?」
「不知道。」卡西歐的聲音轉低,在尺規的幫助下,圓滑的大圓包裹著渺渺的土地,特別標出的黑紅二點串在圓緣上,卡西歐低頭在圓心點上黑墨水道:「與所有點等距的地點是神明沉睡之地。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當然。」香奈可過度甜美的微笑讓卡西歐感到一陣惡寒,美女軍官將早餐推向黑髮青年,瞇著翠眼道:「不過在那之前,先把早餐吃完,然後將你肩膀的傷口換藥。」
※※※※
在湛藍色的晴空下,是渺渺以紅磚覆蓋白漿固定的街道。
紅磚路上的小販不停的向過往旅客展示身上的商品,無論是珊瑚項鍊、小魚乾或是傳說有美容效果的海妖精眼淚,渺渺小販將本地產的海中珍品全掛在頸下腰間,不留餘力的鼓動唇舌推銷。
「小姐,這個可是鑲著珍貴的紫龍珊瑚的戒指喔!而且您看它的底座,這閃閃發光的美麗可是純金才有的。」笑容燦爛的商人捧著紫色珊瑚戒指,棕色的雙眼死盯著明顯心動的女遊客,他刻意壓低音量靠向遊客,裝出心痛的聲音道:「只要三枚就歸小姐,這種低價只有我這邊有喔!」
「真的嗎!那麼我就買...」香奈可開心的掏出錢包準備付現時,她的手腕冷不妨被人從握住。
「這種戒指頂多一枚金幣吧?」卡西歐冷冷的盯著商人手中的戒指,毫不客氣的一一挑毛病:「紫龍珊瑚的特點是有光澤的暗紫色和光滑的觸感,至於眼前這個嘛∼顏色暗到快成黑的了,看上去也粗粗糙糙的;還有,你確定底座是純金的嗎?」
「卡西歐!」香奈可偷偷捏了一下同伴的掌心,可惜這並不能讓卡西歐收起不屑的目光,即使她捏人的力道足以在對方掌心製造淤血。
「這、這當然是純金的,不信你可以秤秤看。」
商人拿出懷中的小秤,正要將戒指放在秤台上時,卡西歐先一步搶過紫戒指,壓低音量道:「不用那麼麻煩,我用小刀刮刮表面就知道是不是鍍金的了,如果是的話,我會〝大聲〞的說出來喔∼對商人而言,商譽是很重要的吧?」
商人的臉部表情瞬間僵硬,他的眼惡狠狠的瞪著卡西歐,口齒不清的吐出話:「一枚金幣。」
「很好。香奈可,付錢吧!」
商人在接過錢幣後,立刻有甩頭遠離兩人,香奈可瞪著半路殺出的卡西歐,相當氣憤的道:「你不要隨便欺負人啊!做小生意的人賺很少的。」
卡西歐聳聳肩,輕鬆的道:「〝殺價是旅行者的必備技能〞薄仙人的名言。」
「...我越來越討厭那個奇怪的東方人了。你的包裹處理好了嗎?」香奈可問。在從旅館出門後,卡西歐為了處理仰日交付的包裹而前往日昇教的教會,留下香奈可一個人在觀光街道上閒晃。
「不算處理好。」卡西歐撫摸著手指上的儲藏戒指,金眸望向教會的方向:「收件人死光了。」
「死光了!?」香奈可的聲音瞬間飆高,引起四周觀光客的注意,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放輕音量問:「這是怎麼回事?」
「日昇教會昨晚發生火災,教會內的六十多名祭司、信徒全都葬生火海。」卡西歐勉強以玩笑藏住疲憊,仰頭看著藍天道:「我們所到之處盡是死人啊。」
「你已經很努力。」香奈可抓住卡西歐的手臂,拉著對方朝通往市中心的道路跑去:「與其站在原地懊悔,還不如趕快行動!你畫在地圖上的圓心點在是海洋女神的聖殿吧?」
雖然目前還無法成為黑髮青年的唯一,但至少在卡西歐意志消沉時,她要能成為推動對方前進。懷抱著這個想法,香奈可抓在黑襯衫上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
身為觀光城市的重要景點,海洋女神聖殿相當盡責的聚集了大批人潮,由藍水晶打造的聖殿主建築折射著陽光,淡藍色的光暈照耀在每一個靠近聖殿的遊客臉上。
「觀光客和攤販都好多啊...」香奈可頭痛著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越靠近以聖殿為主體的市中心,街道上的人群就越密集,到最後甚至想要靠近聖殿都有困難了,更別說卡西歐所希望的潛入了。
卡西歐沒有接香奈可的話,他凝視著聖殿發光的波浪型屋頂,沒頭沒腦的問:「香奈可,現在天氣很熱對不對?」
「當然,而且這裡人多又不通風。」香奈可邊說邊揮動手中的草編扇,這種棕色的圓扇在小販和高溫的推動下幾乎是人手一把。
「一不小心就會中暑。」
「是啊!不過我們現在也沒辦法離開了,陷在人堆中的感覺真討厭。」
「海洋女神聖殿中有一種對散熱很有效的藥──海倫絲寇之液。」
「哦?我第一次聽說,卡西歐你從哪知道這麼多事?」
「香奈可的演技很差。」
「幹麼突然扯到我身上!我就是不擅演戲,你想怎樣?」
「拜託了。」卡西歐慎重的用手臂到勾著香奈可的脖子,黑色的身軀猛然一顫,接著便整個人掛在女軍官身上。
「咦!?卡西歐,你怎麼了?傷口又裂開了?還是吃壞肚子?」
香奈可著急的用手扥住卡西歐,四周的觀光客因為她高分貝的叫聲而轉頭注意,卡西歐金黑交雜的髮絲貼著香奈可的肩,總是帶給人信賴和知性感的男中音透露著明顯的痛苦:「頭...好暈...我...好像中暑了...」
「什麼!?我們這裡距離有屋簷的地方很遠啊!」香奈可慌張的轉著頭,無論是左側的噴水池,或是右側的啤酒店和兩人之間都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而唯一可以讓卡西歐散熱和休息的地方...
「抱歉!借過一下,我的同伴身體不舒服,他好像中暑了。」
香奈可伏著卡西歐軟而無力的身體,努力朝前方聖殿前進,起初,四周的觀光客讓她的步伐相當吃力,但在遊客們知道美女軍官是為了中暑的同伴想入殿休息後,全都主動排開人群,讓香奈可能快速的進到聖殿中。
「剛剛已經有人傳話過來了,兩位快點入內吧!我們已經準備好海倫絲寇之液了。」
身穿藍紗的女祭司迎向香奈可,將兩人帶到聖殿右側的休息室,脫離灼熱太陽的香奈可大大的鬆了口氣,正要將肩膀上的人放到水晶床上時,倚靠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卡西歐!」
「要好好照顧女祭司喔!」在離開香奈可的肩膀的同時,卡西歐反手打暈了女祭司,他迅速的將昏倒的祭司放到水晶床上,敏捷的動作完全沒有一絲中暑的樣子。
「你又騙我了。」香奈可瞪著卡西歐,翠眼中燃燒著火焰。
「因為你很不會演戲嘛!」卡西歐輕鬆的笑了笑,他轉身走向休息室的窗子,黑色身軀輕巧的從窗子躍出後,探頭入窗道:「如果情況不對就直接閃人,不用等我。」
waterling 2009-12-29 18:47
∼第四章∼
和戶外的炎熱不同,海洋女神聖殿內長年維持著涼爽的氣溫。香奈可無聊的坐在休息室的水晶床沿上,在他的背後躺著昏迷的女祭司,面前則正對著休息室大門。
「卡西歐去好久...」
香奈可垂著頭,足下白靴規律的敲著地板,清脆的敲擊聲回盪在四方房中,直到一聲呻吟插入空氣中。
女祭司摸著脖子,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祭司柔和的眸子望向香奈可僵硬的背,疑惑的問:「唔...咦?那位中暑的先生呢?」
「你問卡西歐啊...他、他...」他先打昏你接著潛入你們的神殿...香奈可維持的背對女祭司的姿勢,臉上的表情混亂的有如暴風掃過樹林,他努力的想編出合理的謊言,無奈率直的女軍官實在不具備說謊才能。
「他?」女祭司睜著大眼,等待香奈可的答案。
「...他出去了。」香奈可頗為心虛的低聲回答。〝出去了〞這三個字就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實話。
「中暑的人怎麼可以亂跑呢?我出去找找。」
女祭司擔憂的走向出口,褐色手臂正要推向門時,木門突然自己打開了,穿著黑色圓領衫的青年出現在門框外,負傷的左手背在身後,似乎藏了什麼在背後。
「卡西歐!?」香奈可搶在女祭司反應前叫出青年的名字,他快速的走到卡西歐面前,盯著對方的臉問:「我怎麼覺得...你的氣色變的更差了?」
「我才剛脫離中暑狀態,氣色差也是正常的。」卡西歐舉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無袖的短汗衫讓他左手的封印環和腰間法杖完全暴露在他人的視線中,好在渺渺是個喜愛新奇打扮的海島城市,此種裝扮並沒有引起女祭司的注視。
「這位先生,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下?現在外面太陽還很大。」
女祭司的擔心讓香奈可反射性的想起卡西歐做的好事,連帶著也使她愧疚了起來;但直接施暴者卻完全不受影響,卡西歐面帶微笑的伸手碰觸女祭司的頸後道:「說到休息,我覺得祭司大人才需要躺一下呢!剛剛您不是跌倒撞到這裡嗎?」
「我、我有跌倒嗎?」被撫摸著女祭司燒紅了臉,她並沒有跌倒的印象,但當黑髮青年肯定的點下頭時,女祭司也瞬間接受了這個說法。
「這樣啊...那我就休息一下好了。」女祭司轉身走向水晶床,而在她的背後,香奈可狠狠的瞪著已經收起職業笑容的卡西歐,腦子裡滿是問題想問。
「那我們就告辭了,謝謝您的照顧。」
在女祭司起身相送前,卡西歐先一步拉著她的手直奔聖殿出口,香奈可悶著一肚子問號跟上卡西歐,就在這時,女軍官才注意到同伴藏在背後的東西。
那是一名有著一頭銀色長髮、雪白肌膚和淡紫色大眼的漂亮孩子,而孩子的身上除了一件成人尺寸的黑襯衫外,沒有穿著任何衣物。
香奈可詫異的低頭看這名孩童,孩童也抬起紫色的眼,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瞳讓香奈可感到一陣惡寒。
※※※※
離開聖殿的路走的意外的快,這並不是因為周圍的人群減少了,而是因為在行進間,四周的遊客小販總是不自覺的挪動身子讓出一條路,讓三人順利的脫離聖殿外圍的人海。
在三人中有注意到這點的只有香奈可;領在前頭的卡西歐要注意孩子又要決定前進路線,無暇顧慮陌生人的行動;至於讓香奈可發毛的銀髮孩童,那雙紫眼至始至終都盯著卡西歐的背看。
「找到了。」
離開人群的卡西歐一頭鑽進路邊的服裝店中,他走過掛著各式渺渺夏裝的展示區,二話不說的抱起看上去頂多八、九歲的孩子,對著站在籐編長櫃後的渾圓婦人問:「有沒有適合他的衣服?」
「有有有∼」老經驗的婦人扭腰繞過身邊成堆的衣裳,走到櫃子外仔細的瞧著縮在卡西歐胸前的孩子,不停的點頭讚嘆:「好漂亮的女孩啊∼阿姨會找可愛的衣服給你的。」
「他是男孩。」
「啊!?」
香奈可和賣衣婦同時瞪向卡西歐,黑髮青年面不改色的回望吃驚的女人,再次強調:「我非常確定,請給我男孩子的衣服,包括外衣和內衣褲。」
「我知道了。」賣衣婦露出可惜的表情,圓圓的身體在籐編櫃中穿梭,不消片刻手臂上就掛了數件淡色系的童裝。
賣衣婦滿臉笑容的將衣服帶到卡西歐眼前,卡西歐在付完錢後立刻就地借更衣室,留下香奈可一個人站在店裡。
「好可愛的孩子,但就是表情太僵硬了。」
賣衣婦喜滋滋的盯著更衣室的門簾,站在婦人背後的香奈可身體微微一顫,再次想起出聖殿時,那雙紫眸中的過度冷然。
-等卡西歐出來後,絕對要揪著他的脖子問清楚那個小鬼的來歷!
※※※※
出聖殿時是由卡西歐帶頭,但出衣服店時就相反了,香奈可粗暴的抓著卡西歐的手腕,三步做兩步的走向最近的店家:一棟兩層樓的酒館,牽成一串的三人行一口氣竄上酒吧二樓的角落,速度之快讓喧鬧的酒客都不經停下了動作,好奇的往二樓探頭探腦。
「你可以好好解釋了!」香奈可一手拍方桌一手指著靠在卡西歐手臂旁的孩子:「這個是怎麼回事?」
被點名的小男孩眨眨眼,對於香奈可火焰般的氣勢無動於衷。
「我撿到的。」卡西歐的手環過小男孩的腰。穿著粉紫色紗衣的孩子美的像花之妖精,引起酒吧中其他男女垂涎的目光,卡西歐淡金色的眸子如寒刃般掃過他們,將一條條不友善的視線打回原處。
「小孩又不是掉在地上的零錢,哪可能用撿的啊!」香奈可皺緊眉毛,顯然不相信卡西歐的解釋。
「孩子當然不是零錢,但除了〝撿到的〞,我也想不出更貼切的說法。」卡西歐將背靠上藤椅,開始述說在離開休息事後,他所經歷的事...
※※※※
為了調查喚神法陣,卡西歐直接朝聖殿中央,安置海倫絲寇女神像的位置前進。
憑藉著幾年前的記憶,卡西歐在前進時並沒有發生迷路等麻煩事,但這幾年來當紅的聖殿旅遊團卻每每打斷他的步伐,甚至有時一不小心就會將卡西歐推到別的方向。
在穿過重重人群後,卡西歐總算順利的到達女神像前。深藍色的美麗女神側躺在水晶浪花上,四周放滿了信徒供奉的珍珠、珊瑚枝,卡西歐抓緊下一批觀光客尚未進入的短暫時間,繞著神像走一圈,除了一大串刻在地上的讚美文句外,絲毫沒有法陣存在的跡象。
「我推測法陣可能藏在地下,所以就暫時解開臂封。」卡西歐敲敲左手臂掛著雙環封印的位子,接續道:「接下來的事我就不記得了,等我回神時,這個孩子就全身光溜溜的站在女神像前。」
「...卡西歐,你說實話,」香奈可十分嚴肅的問:「其實你誘拐了女神殿中的小祭司吧?」
「我幹麼沒事誘拐小孩啊?又不是戀童癖的怪叔叔!而且我真要誘拐也該誘拐女的吧!」卡西歐一手拍上椅子扶手,拍擊聲讓四周的酒客開始將目光移往角落。
「真的嗎?你好好審視內心,身為朋友的我絕對不會鄙視你的,無論你是戀童癖還是同性戀。」香奈可的眉頭微皺,她人生的首次暗戀就要不明不白的畫下休止符了嗎?
「鄙視個頭啊!為什麼每次一扯到我的性向,你就會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卡西歐頭痛的瞪著香奈可。此時兩人的音量已經放大到讓所有二樓客人放下手邊事的地步了。
「誰叫卡西歐你專選些怪地方住,害我根本搞不清楚你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香奈可伸出手指,提高音量一個一個的數給卡西歐看:「首先是北七區,又稱修道區,苦行者的聚集地;接著是南三區,號稱百花區,全國皆知的妓院區;再來是東三區,與玫瑰區相對的男同志薔薇區;最後,就是你現在住的地方,只有你一個男人的西三區女同志玫瑰區。我真搞不懂你選房子的標準是在哪?」
「便宜和麻煩少。」卡西歐也同樣拉開嗓門,一項一項的回應香奈可:「修道區的地價是全鋼克特最低的,不過生活太不方便了;百花區貴一點,但夜間商店很多,不管幾點都買的到東西,不過女人和嫖客太煩人了;薔薇區的地價又高的些,雖然商店營業時間不比百花區,可是住戶的個性都不錯,唯一缺點是我收愛慕信收到手軟;最後是玫瑰區,地價和薔薇區差不多,住戶熱情而且不會把我當暗戀對象或情敵,我住的很滿意。還有其他問題嗎?」
「有啊!你不覺得一個大男人住在玫瑰區很變態嗎?」
「一點也不覺得!假如我奇怪的話,某住在充滿肌肉男宿舍的美艷女子又算什麼?」卡西歐指著坐在前方,擁有傲人上圍的美艷女軍官。
「野戰隊沒女人又不是我...」
「請問...」
站在樓梯口的酒館老闆伸出一隻手,試圖打斷已經招來圍觀的爭吵,怒氣飆升的兩位客人同時轉頭瞪向脖子上掛著毛巾的中年老闆,火大的女人和火大的男人同時問:「幹麼?」
老闆往下降了一階梯,一面乾笑一面冒冷汗問:「...兩位想喝點什麼?」
「特大杯啤酒。」香奈可回答完後轉頭繼續瞪著卡西歐。
「綠茶。」當然,卡西歐的反應也一樣。
酒館老闆轉身往一樓走,就在那閃亮的禿頭即將消失在二樓地板下時,卡西歐身邊的座位傳出如銀鈴般輕靈的童聲:「烈酒,不加冰。」
孩童的聲音讓灼熱空氣瞬間降到冰點,卡西歐、香奈可和周圍的圍觀群眾的目光全集中在出銀髮紫瞳的美麗孩子身上,除了冰塊撞擊聲外,整個酒館二樓聽不到任何聲響。
「不行?」孩童的視線平靜的穿過人群,落在爬回二樓的酒館老闆身上。
「這個...也不是說不行。」酒館老闆不知所措的抓著光頭,渺渺並沒有禁止未成年者飲酒的禁令,但若要因此就賣酒給眼前八、九歲大的孩子,未免也太殘害幼苗了。
「不行!」卡西歐低頭盯著孩童,雙手叉腰以標準的說教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爸或你媽准不准自己兒子喝酒,但現在照顧你的人是我,我可不允許未成年人喝酒!」
香奈可若有所感的插話道:「你就是這樣酒量才會差的要命...」
「反正我也不喜歡酒!」
卡西歐抬頭罵了一句,被他的影子籠罩的孩童勾起與外表年齡極不相符的飄邈淺笑,輕輕斜著頭問:「照顧...我?」
孩童的反應讓卡西歐猛然竄起一陣寒意,但他仍維持著堅定的表情回答:「當然,在找到你的父母前。」
聽到這話,銀髮孩童臉上的笑頓時開朗了起來,他伸直雙手倒向卡西歐,如新開花朵般嬌嫩的孩童趴在黑髮青年的大腿上,悅耳的笑聲弄得卡西歐完全摸不著頭緒。
「怎麼突然笑的這麼開心?」香奈可從桌子另一端探過頭,腦中閃過一個重要的問題,朱唇旋即問出口:「卡西歐,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忘了問。」卡西歐愣了一下才回答,對於忘了問名字這件事,卡西歐自己也覺得吃驚。
「真難得,你居然會漏東西。」香奈可將視線移到孩童身上,盡力的表現出和善大姐姐的姿態問:「小弟弟,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斯菲爾。」
孩童的回答讓周遭的大人瞬間繃緊神經,〝斯菲爾〞是中央沙漠中魔族之城的名字,只要身為人類,任誰也不想也不會為自己的孩子安上這不祥之名的。
「不行?」美麗的孩子轉頭看向卡西歐,平靜的語調一如點酒時。
「這名字不太吉利。」卡西歐在心中說服自己,取這種名字八成是家長的惡趣味,他的手掌輕撫著孩童閃亮的頭頂髮絲,自言自語的思量道:「改一下好了,這種名字拿出去會嚇跑人的...」
「落?」
孩子仰著頭提出新名,坐在對面的香奈可不等卡西歐反應,立刻點頭贊成道:「這個不錯!而且還可以叫成小落,跟小卡剛好配一對。」
「誰是小卡卡啊!」
卡西歐沉著臉狠瞪香奈可,一旁剛剛更名的孩童伸出雪白小手抓抓青年的黑袖,指著僵在樓梯上的酒館老闆道:「小卡∼他很煩惱。」
卡西歐緩慢的扭動脖子,在他的前方是毫不客氣笑出聲的香奈可。卡西歐將雙手放在小落肩上,慎重的沉聲道:「小落,叫我卡西歐,別聽紅髮阿姨亂說話。」
「我不是阿姨!本姑娘今年才二十五歲!!」
在怒吼和拍桌聲中,酒館老闆默默的走下階梯,在默念客人點的飲料的同時,老闆也在心中自我安慰:雖然二樓吵的不像話,但至少帥哥美女小妖精的組合能招來不少看熱鬧的人。
※※※※
-累了半死卻沒多大的斬獲...
卡西歐收起圓桌上的渺渺地圖,淡金色的眼眸望向旅館窗外。面海的房間外一片紅澄,鮮豔的夕陽佔據天空沾染海面,寧靜的景象讓原本就有些疲憊的卡西歐升起了睡意,即使現在距離他平常就寢的時間還有好一段距離。
-不過...至少知道此次的喚神法陣與海洋女神無關,否則聖殿中不可能毫無戒備。
-那麼,主導這一切的...
「卡西歐∼不會用。」
柔軟的童聲從浴室那端傳來,卡西歐將地圖收入行李袋,走向浴室的木門。木門的背後是依然穿著紗衣的小落,不到黑髮青年一半身高的嬌小孩童盯著裝滿熱水的澡盆,和澡盆前放在籐編容器中的花瓣與粉末,紫色的眸子中盡是困惑。
「先把衣服脫掉,」卡西歐動手解開紗衣頸後和腰上的繩結,讓小落牛奶色的身軀暴露在水蒸氣中,接著他拿起水瓢舀水,一邊仔細的沖洗一邊道:「把身體弄濕後,用籐碗中的泡沫花粉末洗乾淨身體。當然,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拿花瓣泡澡。這樣會了嗎?」
小落慢慢的點頭,他伸出小手抓住卡西歐舀滿水的水瓢,趁著黑髮青年還來不及抽手的剎那,反手一推將卡西歐澆的一身濕。
「...喂∼」卡西歐臉部的肌肉明顯抽動,修長而有力的手立刻將小落壓在跪坐在地的大腿上,揚起手臂邊打屁股邊罵:「水不是給你玩的!你媽除了教你點烈酒外沒教這個嗎!」
隨著手掌的起落,小落垂下的頭也傳出小小的叫聲,但若是浴室中的霧氣沒這麼濃,卡西歐會發現孩童的表情是驚訝多於痛楚的。
在打了七、八下後,卡西歐終於將小落放開,美麗的孩童默默的恢復站姿,小手端起放有粉紅色粉末的籐碗問:「一起洗?」
「啊?」卡西歐停下脫濕襯衫的動作,不會吧?難道剛剛小落潑水不是為了玩,而是...
「把身體弄濕後,用籐碗中的泡沫花粉末洗乾淨身體。當然,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拿花瓣泡澡。」雖然說話時老是使用極度簡化的文法和字句,但小落此時卻準確的重複卡西歐說過的話,不過他的口氣倒還是維持著一貫的平靜。
「要把衣服脫光後才能把身體弄濕。」卡西歐苦笑的摸摸小落的頭,同時將脫下的襯衫放到大籐簍中,還好自己早在浴室中準備了換洗衣物。他的腦中回憶起最近一次與人共浴的情景:那已經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共浴的另一人則是完全沒有育兒經驗的恩師,當時自己只有八歲。
在四隻手的運作下,粉紅色的泡泡立刻飛滿了浴室,小落驚奇的看著輕飄飄的泡沫,小手捧起一掌的粉紅泡沫,正想湊到眼前看個仔細時,輕柔的泡沫突然衝向他的臉。
「報復成功∼」
動口吹氣的卡西歐滿意的看著滿臉泡泡的孩童,小落甩甩被粉紅泡沫黏了滿臉的頭,小手抓起一球泡泡往卡西歐臉上吹,卡西歐迅速的抄起水瓢,擋住紛飛紅泡。
「卡西歐∼有人找你喔∼∼咦?人呢?」
香奈可的呼喚從房內傳來,卡西歐一面舀水沖去泡沫,一面對著門板喊:「我在浴室,幫我請對方等一下好嗎?」
「不用急著出來,猶安先生。」
訪客的聲音追在卡西歐之後,慢條斯理的語調讓忙著幫自己與小孩擦身體的他感到莫名熟悉,卡西歐稍稍回想了一下這幾天遇到的人事物,腦中立刻調出令他心中警鈴大響的話語。
〝鋼克特的女龍騎嗎?〞
兩者的聲音語氣一模一樣。
-女龍騎、巫師的能力、海妖精身體中的咒文...接下來是什麼?
「香奈可!我房間裡還有茶水嗎?」卡西歐對著門縫問,同時運動雙手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抽出掛在腰帶上的法杖,近兩百公分的長杖在霧氣中格外顯眼。
「我看看看...已經喝光了,要我再去向櫃檯要嗎?」
「拜託你了。」
卡西歐蹲下身盯著門板的鎖匙孔,穿著黑洋裝的辮子姑娘坐在圓桌旁的椅子上,洋溢著優雅氣質的側臉正對著鎖匙孔。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纏繞敵者之風,如蜘蛛絲般綑綁吾之障礙〞
卡西歐握緊法杖,待香奈可的關門聲響起後,口中醞釀的咒文也隨即發出。
「風之束!」
房間內的氣流猛然以辮子姑娘為中心旋轉,從黑色洋裝上的皺折可清楚的看出,衣服的主人正被無形的風之繩索綑綁。
即使遭受突如其來的攻擊,辮子姑娘卻沒有露出明顯的驚慌,年輕姑娘低頭看著透明束縛,以微微吃驚的語氣道:「快速施法?我還以為除了巫師城的風之真理外,還沒有人能運用自如呢。」
卡西歐打開浴室門,一手握著法杖一手將小落護在背後,一雙金眼毫不放鬆的盯著椅子上的姑娘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閣下是想說明讓海妖精攻擊人的理由,還是再被綑緊一點?」
「對小女孩刑求?這種殘忍的事你做的出來?」
「少裝了!我看你八成是定期服用還童草的老妖婆吧?」在毫不客氣的出言諷刺的同時,卡西歐突然想起他的背後還站了個八歲小童,這樣不會造成不良影響吧?
「被你發現了。不過...」辮子姑娘凝神看著卡西歐的法杖,露出失望的表情道:「憑猶安先生的法力和技巧,手上拿的怎麼會是學徒杖呢?雖然看的出來是特製,但您不覺得自己已經有高等巫師,甚至極高巫師的資格了嗎?」
「我要掛名哪一級,由我自己和指導老師決定。」卡西歐稍稍搖動法杖,加重了風束的力道,金瞳中的狠勁也逐漸變濃:「你是水之院的巫師吧?哪一階的?學徒、準、初等、中等、高等,還是極高等?」
「是水之真理。」辮子姑娘晃動著右手腕,嬌笑著道:「我的法杖也是特製的喔!所以比正常的短上不少。」
「空箭群發!」
卡西歐搶在敵人念咒前以箭雨籠罩辮子姑娘,不停削過對方手臂、臉頰的風箭意在嚇阻。可是辮子姑娘卻沒有因此停下念咒的動作,在一串含糊不清、似乎是咒文的頌念後,姑娘身上的束縛驟然消失,但卡西歐背後的洗澡水反倒劃為飛刀射向站在門口的青年和孩童。
「風之壁!」
射出的水刀全數落空,卡西歐將小落抱的更緊,面色凝重的盯著辮子姑娘道:「諸法歸無和水之刃,你會二重施咒?」
二重施咒,是指將兩段咒文疊在一起念,不但可以一次發出兩種法術,同時含糊的音調也能讓敵人無法辨認接下來的攻擊,與卡西歐的快速施法同列為極高難度技巧。
「猶安先生的懂得很多。」辮子姑娘從椅子上站起來,右手中只有五十多公分長的法杖繁複華麗無比,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屬於巫師城最高榮耀-真理巫師的法杖。
「還不夠多,至少我不知道巫師城的目的、你的目的。」卡西歐維持著風之壁,對手是與老師同等級的真理巫師,他不能大意。
「我的目的很簡單,請將仰日交付給猶安先生的包裹交予我;至於巫師城的目的,你過一陣子就會知道了。」辮子姑娘伸出手:「來吧!我知道你把包裹藏在戒指中,快點交出來對你和你的女朋友都比較好。」
「...你該不會派人堵香奈可吧?」卡西歐的臉色一下子沉到谷底。
「當然。」辮子姑娘露出自信的微笑:「是一名中等巫師和兩名傭兵。」
「...笨蛋。」
在卡西歐搖頭的同時,旅館房間的門板再度垮下,站在門外全副武裝的香奈可一手拖著兩名傭兵的領子,一手抓著無定之矛和昏迷巫師,美艷的臉龐上怒意滿點。
「對付鋼克特的香奈可大人,請至少派出高等巫師。」卡西歐看著燒焦的巫師,他可以想像香奈可憑本能將火球術打飛時,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
「誤算了,我還以為科技國的人應該不擅長對付巫師。不過這也沒關係,主要任務已經達成了。」辮子姑娘鄙視的看著被擒的同伴,雙唇再次念起模糊的咒文。
「香奈可!快過來!」卡西歐朝門口的同伴大力招手,他可沒那個膽讓香奈可吃一擊真理巫師的攻擊。
當香奈可進入風之壁的保護範圍時,他們的眼前的景象也因為突然出現的濃濃水霧而模糊,剩餘的洗澡水聚合成等身大的長刀,由背後刺向卡西歐的腰。
〝終止,在吾之前一切的運作皆是虛妄。〞
長刀在突破防線的前一刻化為水花,灑回石板地上,小落冷冷的瞧了地上積水一眼,轉身跟著大人們一起看著滿是水霧的房內。
「人走了。」卡西歐放下平舉的法杖,敞開的窗子正不停的灌入海風,女巫師已經帶著昏迷的同伴離開了。迷霧術、翱翔術和在最後一刻突然停止的水化長刀,能使用三重施咒的巫師真是讓人想到就冒冷汗。
「那個小姑娘是來做什麼的啊?」摸不著頭緒香奈可大步走向房中央,拿起茶壺想倒水消消火,但空盪盪的胖壺子吐不出一滴水,這讓紅髮女軍官的怒氣又燃的更盛了。
「來要仰日託運的包裹,不過後來似乎放棄了。」卡西歐瞄了一眼手指上的收納戒指,回國後他還要花時間到仰日退包裹給寄件人呢!
「算了!不要想那種陰陽怪氣的小姑娘了,卡西歐,告訴你一個我剛剛收到的消息。」香奈可趴在桌子上,等著卡西歐開口問。
「什麼消息?」
「愛梅達那傢伙不在船難的生還名單上。」雖然這麼想很沒有同胞愛,但香奈可現在十分慶幸不用與工兵隊的殭屍副隊長上同一條船回國。
卡西歐對香奈可投以不解的目光,皺起眉毛問:「....愛梅達是誰?」
「...不知道就算了。」
命運的齒輪以渺渺為始點,在無人所知的地方開始運行。
waterling 2009-12-29 20:22
∼第五章∼
在床頭鬧鐘鐘聲大作前,卡西歐一如往常的揚手拍掉定時裝置,他睜開還有些模糊的金眼,在自己與牆壁之間躺了一個閃亮的生物,剛睡醒的黑髮青年愣了幾秒才辨認出靠在手臂旁的人。
「小落∼」卡西歐搖醒睡的正甜的孩子,指著靠在寢室另一面牆上的白色小床道:「我已經說了好幾次了吧?睡覺要在自己的床上。」
小落順著卡西歐的手指看向新買的床,用力的搖搖散著銀髮的頭,用力的盯著卡西歐道:「跟卡西歐睡。」
又是這種極度精簡的句子...卡西歐頭痛的按著太陽穴,耐心的解釋:「小落,我的床雖然比普通單人床大了些,但多擠一個的話還是很容易會壓到人的。」
「不會。」
「這麼肯定?」
「七天了。」一起睡了七天都沒被壓到過。小落望著卡西歐有點毛亂的頭,平靜的傳達已知的事實。
「第八天就會壓到的。該起床了。」
卡西歐迅速的翻身下床,走向放置衣服的鐵衣櫥,在他背後是快步跟上的小落。
在從渺渺回國後,由於卡西歐還要到仰日退件,於是這名孩童便暫時住在香奈可的宿舍中,直到七天前才搬到卡西歐家住。而不知是陸軍宿舍太嚇人,還是對卡西歐有好感,這七天中小落一直都很黏同居的黑髮大哥哥。
在換下睡衣,將小落趕進浴室刷牙洗臉後,卡西歐走到公寓角落的小廚房,開啟紅外線爐子煎荷包蛋。而就在此時,客廳的電腦亮起有影像訊息傳入的藍燈和音效,卡西歐朝客廳望了一眼,伸手開啟爐子上方的螢幕,影像訊息也同時傳到廚房。
「嗨∼卡西歐,你起床啦?」
螢幕那頭奮力揮手的是香奈可,她的身上穿著貼身戰鬥服,橫在角落的無定之矛正冒著絲絲白煙,卡西歐往螢幕稍稍望了一眼,一邊幫荷包蛋翻面一邊問:「你們在做訓練?」
「猜對了!從今天午夜到現在,我把那群小毛頭操了七小時。」香奈可指指背後東倒西歪的新兵,搖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太懶惰了!說什麼靠戰鬥服的體能增幅就能贏敵人了,一點也不想好好鍛鍊身體。」
「那種人可以活著升官升到能穿戰鬥服的軍階嗎?」卡西歐將荷包蛋移到一個白瓷盤中,他從位於牆壁中的冰箱取出瘦肉片、果汁和裝著自家蔬菜的盒子,熟練的煎起肉片。
「說的好!我會把這個問題拿去問那群小毛頭。」
香奈可的視線飄向畫面的右邊,紅髮女軍官對著從客廳走向廚房的小落招手,銀髮孩童緩慢的皺起眉,𪊴到卡西歐背後,兩隻小手抓著大人的黑褲管,只露出四分之一顆頭警戒的看著螢幕中的香奈可。
卡西歐轉身習慣性的摸摸小落的頭,接著立刻對著螢幕中的友人問:「香奈可,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
「沒有什麼事啊!你該不會懷疑我虐待兒童吧?」香奈可微怒的兩手叉腰,將臉緊貼著螢幕道:「他來的第一天跟最後一天我們宿舍還辦歡迎和歡送會呢!」
聽到香奈可的回答,卡西歐頓時鐵青了臉,他盯著占滿正個螢幕的大臉,沉聲問:「...你有喝醉吧?」
「好像有,我不太記得了。不過小落很厲害呢!輕鬆的幹掉我們宿舍中號稱〝最強醉鬼〞的老士官長。」
「你居然讓小孩喝酒!?...這件事待會再處理。我看你八成發酒瘋了,在場的同袍有沒有進醫院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次發酒瘋是將在場的人全都過肩摔一次吧?」長長一串話結束時,卡西歐也準備好早餐。他將食物端到餐桌,背後的小落先一步跑到桌子前開啟螢幕,將視訊電話轉回客廳電腦中。
「哪有每個人!卡西歐你不就沒被摔到。」一打開螢幕,香奈可的大臉便立刻浮現。
「那是因為我很努力逃,而且逃到快累死了!」一想到在陸軍宴會廳中奔跑的回憶,卡西歐突然有種倒回床上的衝動。
「...欺負卡西歐。」小落抬頭看著螢幕,平靜無波的紫眼將人盯的喘不過氣來,就在香奈可的身體幾乎要被寒冷視線貫穿時,她的身邊突然插進了一顆掛著大鬍子的人頭。
「卡西歐!你來的正好,我有非常緊急的事要找你。」身材魁梧的灰髮男人面色凝重的盯著餐桌旁的卡西歐。男人的胸前掛著象徵將官的金星,他正是香奈可的直屬上司──陸軍總司令奧米加將軍。
「遺囑、繼承戒指和酬勞應該已經送到你家信箱了,」奧米加將軍說話的語調非常急促,濃粗的眉毛緊皺在一起:「然後在兩小時內送遺囑和戒指離境。」
「什麼啊!」叫出聲的人是香奈可,她一手拍桌一手揪住長官的領子,對著大鬍子將軍大罵:「你這麼說根本就是在叫卡西歐快滾嘛!」
「孟迦、孟迦上校...你、你聽我解釋...」
「香奈可你冷靜點啊!」
螢幕外頭的卡西歐忙著安撫瞬間動怒的友人,坐在他對面的小落跳下白木椅,走向大門旁的信箱,小手精確的輸入之前記下的密碼,單扇信箱門在辨識完密碼後立刻開啟,白色空間內果然放著將軍所說的三樣物品。小落抱起信封、戒指和黑包裹,走向隔著螢幕爭吵的大人。
好不容易掙脫鐵掌的奧米加痛苦的咳嗽,他單手撐著螢幕上緣,一邊調整呼吸一邊道:「卡...西歐,你聽過〝德里斯伯爵〞這號人物嗎?」
「魔族之城斯菲爾的城主,我記得現任的德里斯伯爵好像叫...雷魯爾吧?」
「叫什麼不重要,因為〝現任〞的已經變成〝前任〞了。」奧米加慎重的對著卡西歐道:「就在今天清晨四點五十六分,德里斯伯爵在鋼克特南一區的菲布里飯店過世了,他身上的遺物除了你家小孩手上的三樣物件外沒有其他東西。但根據同行的傭人所言,德里斯伯爵有留言表示:在他死後希望委託有能力的信差將遺囑和繼承戒指送回斯菲爾城,負責運送的信差將獲得珍貴的〝星夜礦〞。」
「遺囑和繼承戒指?」卡西歐將視線移到小落抱著的東西,他將孩童懷中的信封、戒指和礦石放到餐桌上,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黑色信封的上染著由金色墨水寫成的〝遺囑〞和〝第二十八代德里斯伯爵雷魯爾〞,並以血紅色的臘封住,這兩者讓宛如絲絨般的信封看起來更加華麗;〝天價礦石〞星夜礦打造的戒指座一如傳言,在漆黑之中閃著點點金光,而在鑲在座上的紅色菱形寶石中,微小的德里斯伯爵家徽靜止浮在中央。
最後打開的是用白布包裹的星夜礦。
長寬高皆為二十多公分的正立方體深沉如夜,黑礦石中細碎的金點如夜晚之星,讓人忍不住想探頭窺探。一點也不需要懷疑,現在放在餐桌上的礦石正是集美麗、堅硬和稀有於一身的天價金屬──星夜礦。
卡西歐將礦石仔細包好,斜眼望向螢幕問:「準備這麼高檔的酬勞品...這個任務很危險吧?」
「正常人應該是問市價多少。」
「這是一個會被魔族一路追殺的任務吧?」卡西歐沒有被將軍的話帶走注意力,他指著自己的左肩道:「我肩膀的傷才好了沒多久,再加上新訂的機車還沒拿到,我拒絕接這個包裹。」
「機車不用擔心,軍方已經送到你家樓下了。」奧米加做出軍人的敬禮動作道:「請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鋼克特,拖太久的話會有大量魔族湧入本國搶遺囑的。本將軍相信你身為六星信差的能力。」
話一說完,客廳中的螢幕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又來了...說完就逃。」卡西歐放在礦石上的手掌微微曲起,他認命的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放置行李的櫃子前,一邊取出長備行李袋一面對背後的小落道:「我會拜託隔壁的雪拉大姊照顧你,在別人家中要聽話喔。」
小落沒有回答,卡西歐轉頭看向安靜的孩子,比花朵還嬌柔的小臉蛋直視著回頭的大人,孩童背在腰後的手讓卡西歐感到不對勁,他將視線轉向餐桌,桌上放著餐盤、刀叉和礦石,最重要的遺囑和繼承戒指卻失蹤了。
「小落∼」卡西歐的聲音又低又沉,他皺著眉頭走到孩童面前,低頭瞪著相距近七十公分的小頭道:「把東西拿出來。」
小落用力的搖頭,綁成馬尾的銀髮邊晃動邊閃著炫目光彩,細小的手死命的貼著腰,讓人忍不住起疑。
卡西歐迅速的伸手拉出小落藏在背後的手,細白的手上空無一物,卡西歐愣了一下,金眸冷冽的掃向孩童的臉。
「拿出來。」卡西歐重複同樣的話,但臉上的表情變的相當嚇人。
「跟卡西歐一起。」小落在說完這句話後,紫色的大眼開始湧出晶瑩的淚珠,他咬著粉紅色的下唇,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什麼都不要問,只要相信我的話就行了...
卡西歐的腦中猛然浮起記憶中某位女性悲淒的泣容,如神祇般神聖莊嚴的容顏上掛著急切的表情和淚珠,催促著他快點遠離。
黑髮青年以相當僵硬的姿勢往後退了數步,跌坐在地板上,從緊繃的表情可得知,他是多麼厭惡腦中的回憶。
溫暖的手掌覆上卡西歐冰涼的臉,他失焦的雙眼花了一番力氣才辨識出眼前的人,美麗孩童的眼中還殘留著淚水,但嬌小的臉上卻呈現著堅定的表情。
「保護卡西歐。」
小落雙手捧著卡西歐的臉頰,近距離的盯著淚光微泛的青年。灼熱的視線讓卡西歐渾身一熱,直覺的伸手推開小落。
「你就那麼堅持要跟我走?」卡西歐盤坐在地上,方才的脆弱已經瞬間轉換成嚴肅:「我這一路上不但都是沙漠,而且百分百會遇上刺客喔!」
小落點頭,同時再次強調:「跟卡西歐一起,保護卡西歐。」
「基本上,你比較需要保護。」卡西歐糾正小落的話,他再看了一眼小孩童,投降的嘆氣道:「我們只剩下一小時整裝,在準備行李前先把你藏的東西拿出來。」
小落露出淺淺的笑,走到餐桌前移開餐盤掀起桌巾,遺囑和戒指正藏在那兒。
※※※※
站據大陸中心的中央沙漠是東方國與西方國來往的巨大鴻溝,金色的細沙是單調的景色也是致命生物的躲藏地,譬如巨毒蠍、迷眼蜥蜴,以及最重要的魔族,在數千年之前,還不是〝沙漠〞的中央沙漠甚至還孕育了強盛的魔族帝國。
在出鋼克特東正門後往東南方向行四百多公里,就能到達最靠近鋼克特的沙漠綠洲-文州。文州處於中央沙漠的邊緣,是想入中央沙漠的西方人必經之地,為什麼?因為文州是職業保鑣、嚮導的聚集地,同時還擁有連鋼克特都望塵莫及的交通工具──道行船。
黃金色的夕陽漸漸溶化在沙丘上,卡西歐的側臉被即將消失的陽光映的火紅,身上的黑斗篷隨著機車的前進而飄動,而在他與儀表板之間的座位上,坐著已經睡了一段時間的小落,小落銀色的髮絲和身軀都完美的藏在小小白斗篷中。
一抹巨大的黑影緩緩的蓋過兩人,卡西歐抬起頭,護目鏡上浮現著在天空飛行的大船,雖然他只能看見翠綠色的船底,但卡西歐知道,在船底之上是東方味十足的建築:兩角翹起的屋頂上雕塑著衣袖飄逸的仙女、傳說中的鮮豔神獸;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木頭是牆壁、樑柱的主體,樸實的木紋在簡單中顯的雅致;但最具特色的是掛在綠船身前方的巨型方風箏,雪白的紙上寫著大大的〝道〞。
剛睡醒的小落揉著大眼,指著逐漸遠離的綠船問:「是什麼?」
「道行船。它要準備進港樓了,所以正在減速。」卡西歐空出一隻手幫小落拉好斗篷的帽子,望著前方燈火通明的綠洲道:「道行船是潑墨行會旗下重要的生財工具,它飛行的速度是鋼克特車輛的六倍以上呢!」
「潑墨行會?」
「薄仙人掌控的複合企業體,是和魔族並立的中央沙漠勢力。」卡西歐邊說邊伸手檢查小落腰間的安全扣環有沒有扣緊,他按下加速鍵,一鼓作氣的衝向入夜的綠洲。
身為商旅聚集地的文州不因入夜而沉寂,排排屋簷下的燈籠提供了充足的照明,美食的香味不時從店面中飄出,綁著頭巾、身著粗布袍的店小二的熱情吆喝讓長途跋涉的旅人在不知不覺中卸去了疲憊。
卡西歐牽著機車走在厚石街道上,他的雙眼除了要注意前方外,還必須留神看著車上的小落,銀髮孩童就算被斗篷、帽子、護目鏡遮掩了大部分的面容,但還是能引起周邊人的注目。
「是什麼?」小落指著小販手中的奇異物品,稻草綁成的倒三角束上插著一根根竹籤,每根竹籤上都串著一串晶晶亮亮的紅果,有的是小番茄,有的則是草莓。
「糖葫蘆,春曉國的小吃。」
卡西歐朝小販看了兩眼,機警的小販立刻笑嘻嘻的上前準備推銷商品,小落好奇的盯著來到眼前的紅果子串,紫眼眨了好幾下,轉頭欲言又止的望向小販。
卡西歐的眼神露出微微的無奈,對著小販問:「...一枝多少錢?」
「番茄和草莓都是一枝五銅錢,買兩枝的話算您九銅錢。」小販送上最甜美的笑容,彷彿自己就是一枝凝著糖漿的糖葫蘆。
卡西歐將銅錢放到小販掌心上,小販雙手捧上稻草束對小落道:「小姑娘,挑一枝您喜歡的吧!」
「他是男生。」
趁著小落挑糖葫蘆時,卡西歐開口糾正小販的話,連同小販在內的周圍路人全都瞬間僵硬,誇張的反應讓卡西歐突然升起罵人的衝動。
在小落拔起草梅糖葫蘆後,卡西歐繼續牽著車子前進,銀髮孩童舔舔裹著糖漿的水果,雪白的臉蛋瞬間皺起,轉頭對卡西歐道:「甜。」
「外層是糖漿,吃起來當然甜。」卡西歐微微望了小落一眼問:「不喜歡?」
小落點點頭,卡西歐在腦中思索了一會,開口道:「不可以浪費食物,下次買東西前要審慎點。五顆草莓我幫你吃三顆,另外兩顆自己吃掉。」
小落迅速的一口咬下一顆草莓,草莓頂在他的咽喉上,讓卡西歐看的又氣又好笑,一邊拍孩童的背順氣一邊笑罵道:「吃這麼急!在吃完前就先升天啦!」
「嗚...呼∼」恢復呼吸的小落小心的咬碎草莓,慢慢的吞下,一雙紫眸盯著卡西歐的笑臉一會,突然傾身在對方的面頰上印下一吻:「謝謝。」
被吻的卡西歐腦袋足足有兩秒是一片空白的狀態,他轉頭瞪著微笑的小落,沉著臉問:「你是在哪裡學到這個的?」
「雪拉阿姨的書。」
「是愛情小說吧?」卡西歐想起早上小落的舉動,那些該不會也是書上看來的吧?
小落點頭了。
※※※※
當卡西歐叼著糖葫蘆走進文州中心的文樓時,樓內辦事的商旅全部對他投以注目禮,和他相熟的女服務員則是用長長的寬袖遮口輕笑。
卡西歐無視周圍的目光聲音,牽著機車穿過雕滿飛仙神獸的木迴廊,隨著他的前進,四周的商旅也漸漸變的稀少。最後,卡西歐來到一扇黑色的大門前,他將吃乾淨的竹籤收好,拉起門上的金色扣環,敲敲門板道:「我是鋼克特的卡西歐•猶安,有事想面見文書官。」
「久違了,猶安先生。」隨著優雅聲音的響起,兩扇門也自動拉開,穿著白、粉紅、綠三層寬袖衣裳的女子微笑的看著門口的客人,烏絲上的銀頭冠閃閃發亮,而在女子的背後,是放滿紅木書櫃的大房間。
「可以讓他一起進書房嗎?」卡西歐指著機車上的小落,銀髮孩童已經拿下了帽子和護目鏡,紫眼毫不驚奇的看著排滿線裝書的房間牆壁。
「當然可以,猶安先生是潑墨行會的貴客,您的客人也是我們的客人。」
「多謝了。」卡西歐點了下頭,將機車和小落帶進書房。
「猶安先生直接找上我,想必是有急事吧?」文書官取起赤色書桌上的毛筆,撩起長袖問:「請說出您需要什麼職業的人、附加的條件,以及這趟旅行的風險評估。」
「貼身保鑣。」卡西歐偏頭向小落的方向點了一下:「保護這個孩子」
「需要有育兒能力嗎?」
「不用,但最好不要有不良習慣,還要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移動速度必須介於時速七十到一百公里,風險評估是最危險。」
在卡西歐說完話的同時,文書官桌案上的宣紙也染上了秀美的墨字,她用兩指夾起白紙,輕抖手腕讓紙角飄往點火的燭臺,細柔紙張迅速的被火焰吞噬,一面燃燒一面冒出細細的白煙。文書官寬袖一揮,白煙立刻飛向左側的書櫃,纏繞住其中一本書再飄回赤紅桌子上。
卡西歐看著漸漸消失的白煙道:「文書官的法術還是那麼不可思議啊...」
「對我來說,猶安先生的咒語也很不可思議。」文書官溫柔的微笑,纖纖玉手翻開面前的紅皮書,圓潤的嗓子清楚的念出上面的字:「法恩•德•瑞柏恩,男性,年齡不詳,六星級護衛,座騎為沙風獸。不過他是魔族,而且還是最高等的粹魔,猶安先生要雇用他嗎?」
「我信任你們挑人的眼光,酬勞和介紹費我想用這個付。」卡西歐將礦石包裹提到桌子上,一面解開包裹一面道:「幫我估個價吧!」
帶著靜謐美的星夜礦躺在白布上,文書官前傾身體仔細的看著礦石,柔美的臉龐浮現驚艷的神情:「大約是一萬枚金幣,扣掉酬勞和介紹費,您還可以找九千枚金幣。」
「存六千八到我在鋼克特的戶頭,剩下的兩千換成銀票,麻煩你了。」
卡西歐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文書官微微躬身告退,他牽著機車往大門走,紅色大門緩緩的往左右拉開,但出現在門外的不是素色長廊,而是一名身穿藍底刺繡袍子,頭頂金冠、黑髮近乎觸地的東方男人,男人朝著卡西歐和文書官微微一笑,溫文儒雅的笑中帶著淡淡的邪氣。
「薄仙大人!?」
「薄仙人!?」
卡西歐和文書官同時對著男人大叫,男人悠閒的走向許久不見的小朋友,將帶著檀香味的手掌放到卡西歐肩上輕聲道:「來了也不通知主人一聲,小卡西。」
waterling 2009-12-31 00:16
∼第六章∼
被薄仙人抓到的下場就是──卡西歐被迫留下來過夜了,當然,原本他預定好的旅店也在文州主子的意思下立刻退訂。
雪白的燈籠中放的不是火,而是發著白光的〝光〞字,卡西歐將手中的白燈籠放在床邊的梳妝桌上,白色的光暈透過燈籠散進附有藍色床帷的木床中,在稀薄的照明外,整個房間滿是漆黑的寧靜。
躺在床上的小落已經換上一身黑色的大襯衫,寬寬的肩和長長的袖子套在孩童身上顯的相當有趣可愛,只是看在卡西歐眼中,他只覺得自己根本是變態叔叔。
「小落,你還是堅持要穿我的襯衫睡覺嗎?雖然你忘了帶睡衣,我可以在這裡買。」卡西歐頭痛的挑起單眉,只穿著大人襯衫和內褲的孩子正躺在他的床上,這種景象無論是誰看到都只會聯想到糟糕的地方。
小落舉起雙手,一大截黑袖從他的指尖垂下,小孩童不以為意的揮揮長袖,平靜的看著卡西歐問:「不行?」
「這...該怎麼說。」
卡西歐一手叉腰一手按著腰間法杖,腦中不斷的思索要如何用不會教壞小孩的字眼解釋,而在他思考的期間,小落晶瑩的紫眼一直盯著卡西歐,就在黑髮青年感到渾身不自在時,糊著白紙的半格子半雕花木門被推開了。
「小卡西∼我來送宵夜。」提著三層圓食盒的薄仙人,帶著書卷氣的仙人看了看床上的小落,再看看叉腰摸法杖的卡西歐,他搖搖烏亮的長髮,將食盒放在圓木桌上,擺出長輩的姿態道:「小卡西,不能用武力逼迫小孩。」
「我哪有!」卡西歐臉上的沉思表情瞬間碎裂,換成一張扭曲憤怒的臉。
「是嗎?那那種變態的衣服是怎麼回事?你就算讓他穿魔族風的華麗蕾絲洋裝也比這個正常。」薄仙人雙手一拍,恍然大悟的道:「還是說這是你的興趣?原來如此,你喜歡清純中帶著性感的類型,難怪小奈可追了這麼多年都還在原地踏步。」
「那是小落他自己說要穿的,跟我的喜好沒有關係!」卡西歐立刻扭頭向當事人求正:「是吧!是你自己喜歡這麼穿的。」
小落偏著頭想了一會,肯定的回答:「第一次是卡西歐。」
「...果然。」薄仙人嚴肅深沉的表情微微抽動,他轉頭深深的吸了口氣,當頭再次轉回時,文州主人已經明顯忍不住大笑的衝動道:「只要抓的住弱點,小卡西其實很好欺負啊∼你說是吧?斯菲爾。」
在卡西歐出聲指正薄仙人的稱呼前,小落先一步點點頭,接著指著自己糾正道:「小落。」
「你改名了?」薄仙人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漆黑的眼中看不出他的想法,仙人輕拍著從袖口滑出的木片折扇,以隱晦不明的語氣輕聲道:「這樣也好...也好。」
「抱歉打斷一下,」卡西歐指著小落瞪著薄仙人,淡金色瞳孔亮的刺眼:「你認識小落。」
薄仙人和小落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對卡西歐搖頭。
「說謊。」
「小小的隱藏往往能造就大大的魅力。」薄仙人前傾身體,用手指掬起卡西歐的髮絲,整片黑中的幾根金絲在淡薄燈光中閃閃生輝:「就像這樣,你這樣子比全黑或全金好看。」
小落走下木床,用手抓住薄仙人下垂的黑髮,重重的往下一扯,卡西歐見狀連忙解開小落的手,將人抱回床上雙手叉腰的責備:「不可以對長輩動手動腳的,知道嗎?」
「不是長輩。」小落指著薄仙人,不滿的嘟嘴道:「渲帛不是長輩。」
小落話中的字詞讓卡西歐感到錯愕,他轉頭看向薄仙人,仙人懶洋洋的輕揮手中木扇子,以他一貫的悠閒口氣接話:「渲帛是文字之神的名字,當然不是長輩;但我算是你養父的養父,所以是長輩。小卡西,你的小朋友說話很有趣。」
卡西歐雖能察覺到薄仙人話中的刻意閃避,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只要是仙人不想講明的事,任何人都無法多逼出一句話。於是卡西歐選擇忽略心中的疑惑,走到桌前打開食盒。
「好豐富...」圓盒內的菜色讓卡西歐吃了一驚,除了小巧的粉紅桃包子、黃皮羊肉燒賣、水晶餃和涼筍外,食盒內竟然還裝著份量不少的海鮮麵,炸的香香脆脆的黃細麵上澆著充滿蝦子、花枝、干貝等在沙漠中難以取得的海鮮的芡汁。
「因為小卡西讓我們賺了一大筆。」薄仙人伸出四隻手指:「你的那塊星月礦在冒險者和調月皇族的搶標下,以四萬枚金幣的價錢標給調月了。」
「然後那是本錢一萬枚金幣的東西?」卡西歐的嘴角微微抽動,薄仙人坑有錢人財產的手法在很多時候都讓他冷汗直流。
「反正他們付的起。」薄仙人聳聳間,將手伸入左手袋中,掏出三張金色的方形紙放到桌上道:「這是潑墨行會特別招待的道行船船票,終點站引泉州,從那裡騎個五天就會到斯菲爾成了。明天你就在船上和雇用的保鑣碰頭吧!」
話一說完,薄仙人便旋身走向木門,當他的指尖正要觸上門板時,卡西歐出聲了。
「老師...最近過的好嗎?」
卡西歐的聲音中帶著少見的不安與期盼,面向木門的薄仙人雖瞬間收起臉上的笑,但回答的聲調卻是充滿著令人安心的圓潤男低音:「我們已經有一陣子枚見面了,不過他有寫信,看起來近況不錯呢。」
「那就好。」卡西歐無意識的撫摸著身邊孩童的頭。自從老師以磨練之名強迫他離開巫師城後,已經過了整整六年,在這六年間,已經讓青澀的巫師學徒變成信差工會的頂尖會員兼鋼克特軍方顧問,但當初承諾會在適當時機帶卡西歐回巫師城認證的女巫師,卻依然只出現在回憶中。
「我要先回去睡了,老人家經不起操的啊∼」薄仙人單手按摩著肩膀,推開木門離開房間。
-到外面磨練磨練吧!我會暗中觀察你的表現,等到我覺得你合格時,我會親自授與你準巫師的資格...
當時直覺認為是謊言的話,在時間的推演下仍是虛幻大於真實,假如當時能預見現在的情況,他還會不會乖乖的離開呢?
「...還是會吧。」卡西歐往後倒向床,修長的身軀在柔軟床墊上印出T型凹陷,他緩緩的閉上眼。果然還是該躲著薄仙人,兒時溫暖的記憶一旦被勾起,便會如河水潰堤般撲向孤身一人的自己。
「卡西歐。」
貼著床墊的肩膀被兩隻小手輕搖著,卡西歐睜開眼,小落跪在他的肩膀和頭顱間,紫色大眼因為黯淡的燈光轉呈偏暗的色澤,讓卡西歐想起令一雙沒這麼美,但卻相當溫柔的棕眼。
「什麼事?」卡西歐問,問話的語氣中帶著他沒有察覺的疲憊。
「可以吃?」小落指著桌上的點心,紫眼中閃著與見到糖葫蘆時一樣的好奇光芒。
「可以,不過最左邊那盤粉紅包子是甜,別吃錯。」
套著大人襯衫的孩子靈巧的跳下床走向桌子,跟在後頭的卡西歐隨手拿起一個包子,軟軟的粉紅包子散著水果香味,一口咬下後,多汁的內餡立刻在口腔中散發的香甜滋味。
「一點也沒退步啊...薄仙人的廚藝。」卡西歐看著淡紅色的包子餡。記得他第一次戴上臂封,脫離那種近乎萬花筒般的混亂知覺時,薄仙人就是用桃包子安撫因為頭一回清楚看見世界而害怕的自己。
-既然諾奇亞要當你的養母,那我就理所當然是養父啦!
不受歲月刻劃的仙人自作主張的端著包子道,而在仙人的背後,是因為害羞而漲紅臉頰的女巫師。
※※※※
沙漠中的太陽總是毒辣又刺人,尤其是當旅人從高樓窗子探頭向天時,藍色的天空看上去簡直要被大火球佔去了一大半空間。
十層樓高的紅樓頂浮著綠底道行船,在道行船的陰影下是一大群等待登船的旅人,聚集在樓頂平台上的人們各各手抓重要船票,仰頭等待飛船降下階梯。
站在人群中的卡西歐牽著銀白機車,機車上並沒有坐著惹人憐愛的孩童,小落騎在卡西歐的肩膀上,充當與保鑣相認的信物。
在人群的另一頭,卡西歐看見了一把突出於人頭之上的大劍,古樸的劍身上刻著短短的金色文字,握把護手等處全部以精鋼打造,絲毫不見裝飾用的寶石或有色金屬。
「時間抓的很準...」卡西歐看了一眼手中的鐵懷表,在人群中移動的大劍以與其外表相反的敏捷前進,不消片刻就到達卡西歐和小落的面前。
單手舉著大劍的男人全身裹著褐色麻布斗篷,他的身材整整比卡西歐高了一個頭,肩膀的寬度也有顯著的不同,但相較於身體的粗礦,男人的五官卻流露著貴族般的氣質,粹魔獨有的蒼白臉色更是加深了五官中的尊貴感。
男人的背後是一匹土色的野獸,牛一般的頭顱上長了一圈長長的褐毛,充滿肌肉的四肢末端也拖著同樣的長毛,紅色獸眼直盯著陌生人,無聊的甩著褐尾巴,這正是沙漠中速度數一數二的駝獸-風沙獸。
男人動作俐落的將大劍插回背後交叉的皮帶中,以沙啞的聲音自我介紹道:「我是法恩•德•瑞柏恩。」
「卡西歐•猶安,我肩膀上的是小落,這一路上他的安全就拜託你了。」卡西歐邊說邊將小落從肩膀上抱下,放在機車座位上。在兩人斜右方的天空上,道行船的登船樓梯正從船底緩緩降下。
「久仰大名,猶安先生。」
「叫我卡西歐就好了。」
就在兩人禮貌性的握手時,一道黑影突然闖入卡西歐和法恩之間,混亂中,卡西歐明顯的感覺到黑影強行拔去他手指上的戒指,黑髮青年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卡西歐伸手拉住準備追上的法恩,任由搶奪者離去。
被攔阻的法恩不悅的皺起淺棕色的眉毛,深邃的藍眼直視著卡西歐道:「我不會把逮小偷的錢加在賬上。」
「我不是在意錢的問題,」卡西歐往黑影逃竄的方向探頭道:「我只是不希望雇用的保鑣在上路前就先炸傷了。」
「炸傷?」
隨著法恩的發問,人群中也傳出了吵雜的呼叫聲,三人一獸同時望向騷動的中心,一道黑煙正筆直的冒向天際。
「德恩奈那個小子...告訴他多少次別亂搶包了。」卡西歐毫不驚訝的看著因為戒指爆炸而躺在擔架上的信差同業。被搶去的戒指並不是收納戒指,而是幾年前從文州買來的春曉道士特製品,偽裝成紅寶石的裝飾物其實是上漆的小爆火符,符咒會吸收並記住佩帶者的氣,一旦被非使用者持有,便會在五秒內爆炸,可說是非常好用的魔法道具。
「搶包?」小落拉拉卡西歐的斗篷問。
「信差的行話,簡單來說就是搶別人的包裹送,在包裹送到收件者手中前若是不能搶回包裹,搶包者就可以向被搶包者索取酬勞。」
卡西歐牽著機車隨著人群前進,法恩和風沙獸跟在兩人後頭。寬廣的紅樓梯快速的消化登船旅客,漂浮在半空中的機車也順利的登上船艙,卡西歐拿出三人份的船票,藍色櫃檯後收票和安置大型行李的白衣服務員以微笑和迅速的動作迎接他們。
當卡西歐將一切手續辦妥,準備前往房間休息時,排在他背後的旅客冷不防往前一擠,卡西歐側身閃過擠向前的胖旅客,在對方撞上櫃檯前伸手撈住肥軟的腰,以完美無暇的職業笑容關心問:「沒撞傷吧?小姐。」
頭纏紅色頭巾、身著橘色布袍的女旅客僵硬的點點頭,圓圓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卡西歐抽回環在胖旅客腰上的手,將機車交給大型行李處理員,站在他背後的法恩揪著一張臉,待一行人順著走道遠離人群後,高大的保鑣開口了。
「趁著女人不注意時亂摸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行為。」法恩沉著臉,旁人眼中好心扶人的簡單動作,實際上卻是卡西歐以極快速度摸了旅客腰部一輪的偽裝。
「他不是女的,而且...」卡西歐從口袋中掏出手掌大小的十字飛鏢,接著再脫下斗篷拆下黏在背部的黑色葉子道:「調月忍者的手裡劍、尋香葉,一般旅客會帶這種東西嗎?」
「刺客?」
在法恩理出結論的同時,小落伸直雙手想抓下手裡劍,卡西歐連忙舉起手臂,一面躲著小落的手一面回答:「沒錯,一上船就被盯上的感覺真差∼」
「看來今晚要加強防護了。」
法恩的藍眼警戒的望向四周,一群聊的正愉快的女客從三人的背後接近,卡西歐冷不妨伸手拉住法恩的斗篷領,強迫對方低頭靠近自己。
經過的人群不時朝緊貼在一起的兩人看去,在手與斗篷領子的遮蔽下,旁人只能看到黑髮青年不斷開闔的口,以及棕髮男人偶爾露出的凝重表情。
在卡西歐放開扣在領子上的手後,法恩恢復站姿,以相當不以為然的神情道:「你確定要這樣?一起行動比較安全吧?」
「我一個人不會有什麼問題,麻煩你帶小落去吃午餐,我要先回房間睡一會。」卡西歐邊說邊將美麗孩童的手交給法恩,小落不甘願的走向粗壯的男人,水晶般的紫眸緊鎖著卡西歐,明白的表示不願離開的意思。
「乖乖跟著法恩叔叔。」卡西歐蹲下來將手搭在小落的肩膀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孩童細嫩的額頭道:「不可以調皮喔。」
「卡西歐...」
小落的聲音又低又哀怨,卡西歐無視孩童明顯扯平的嘴,站直身子對著法恩微微點了下頭,正要轉身走向分叉路時,法恩突然出聲叫住他。
「你怎麼會知道〝他〞不是女的?」
卡西歐回頭望了一眼,以相當自然的口氣回答:「如果你認識的女人夠多,就可以輕鬆的分辨出真的臉紅和裝的臉紅。」
話一說完,黑髮青年便懶洋洋的往前走,法恩雖沒弄懂卡西歐的回答,但他卻注意到雇主的背後跟著一個熟悉的人──某位男扮女裝的肥旅客,以及另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子。
※※※※
這次的任務比先前的簡單的多。
穿著簡單灰袍的女子停在素雅的木紋門前,根據同伴的調查,目標正一個人在房內休息,同行的小孩與保鑣則在食樓用餐,對於一個接下危險包裹的信差而言,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灰袍女子的嘴上掛著鄙視的淺笑,被露指手套包裹的手貼上門板,她將頭靠上木門,敏銳的聽覺毫無障礙的捕捉到房內規率的呼吸聲。
-再睡熟一點吧...
女子無聲的蹲下,將一個細長管子插入門與地板的縫細,她在管子的一端接上一個皮囊,緩緩的將飽滿皮囊中的氣擠過管子,散佈在房間內。
-差不多了...
女子將黑色長粗布綁在口鼻上,輕輕的推開木門。
門內充滿著白煙,女子愣了一下,憑直覺往後跳,沒想到卻撞上一堵堅硬的牆,壯碩卻不漏一絲氣息的法恩單手拄著大劍,藍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灰袍女子敏捷的轉身想從法恩左右的走道溜走,但當她朝右邊邁出步伐時,大劍立刻以驚人的速度擋在女子面前,朝左時亦然。
退路受阻的女子一個蹬地跳入滿是白煙的房間,身為調月的忍者,她知道這種環境有利於自己,灰袍女子朝著敞開的木門射出數枚飛鏢,飛鏢與劍身碰撞的清脆聲響讓她更確定敵人的位置,灰袍女子正準備從不同位置攻擊時,劇烈的痛麻感突然在她的頸後蔓延,失去意識的身體直直的倒向地板。
一陣強風從開啟的窗戶刮入房內,迅速的帶走滿房的煙霧,帶著護目鏡的卡西歐關閉眼鏡上的熱掃描裝置,一面用手搧風,一面拖著被電擊棒擊昏的女子走出房間。
「該死,那個賣我的人明明說過這是沒味道的...」離開房間的卡西歐難受的咳嗽。
「通訊器還你。」法恩將藏在領子中的通訊耳環還給卡西歐。趁著兩人在走廊上交談時,卡西歐偷偷塞了一個耳環在法恩的領子中,好和假裝用餐的保鑣保持聯繫。
「卡西歐∼」
小落從法恩的背後跑出,一把抱住卡西歐的雙腳,行動受制的青年困擾的看著高興的孩童和腳邊隨時有可能醒來的女忍者,法恩默默的取出繩索將女子的手腳綁起,而在三人的背後,接到通知的翠衣服務人員正急急忙忙的趕到。
※※※※
鑲著黃金牆雕的黑房間大的讓人一眼看不完,優雅的弧形樑柱支撐著挑高天花板,樑柱上雕刻的螺旋花紋絲毫不遜於頂頭壁畫的華麗炫目。
在插著鮮豔玫瑰花束的花瓶前,站著一個高瘦的男人,棕色的長髮用黑色高級緞帶綁成一束,細緻的五官讓人聯想到十七、八歲人類少年,剪裁合身的紅色滾金禮服襯托著男人渾然天成的尊貴,蒼白的皮膚則是粹魔的象徵。
「三少爺。」
蒼老穩重的聲音驅使男人轉過身,淺藍色的眼眸投向出現在門口的老人,一頭白髮的駝背老者恭敬的向男人鞠躬道:「刺客已經掌握到遺囑的行蹤了。」
「那真是太好了。」男人彎腰撫摸著玫瑰花瓣,以極為輕鬆的語氣道:「不過我真是嚇了一跳啊,你們這群老臣居然一點也不反對,這樣是對父親大人莫大的背叛吧?」
「關於這點,我等已經有覺悟了。」老者挺起胸膛,以寶石為飾的長外套因為這個舉動而更顯耀眼:「前德里斯伯爵大人希望將爵位傳給強者,可是我等認為最適合這個頭銜的,是擁有絕佳治理能力的三少爺,假如不搶回並更改遺囑的話...」
「父親大人一定會將爵位傳給大哥,失蹤的大哥。」德里斯伯爵的么子──提米爾著迷的看著親手插好的花束,輕聲細語的與花兒對話。
「...三少爺還是這麼喜歡花。」老者表情複雜的看著幾乎要貼在花上的少主,如果少爺能改而從事更具有男子氣概的活動,一定能更討老爺的歡心吧...
「當然,權勢和花,我最喜歡的兩樣東西。」提米爾抬起頭,淺藍色的眼珠子映照著充滿花朵的黑房間。沒錯,這世上最讓他著迷的就是短暫的美,和絕對的強勢。
waterling 2009-12-31 00:23
∼第七章∼
∼第七章∼
灰袍女子在武裝服務人員的陪同下中途下船,與自己的行李一起停留在某個小綠洲上,女子在離船前一直保持著沉默,拒絕回答任何問題,而奇異的是,卡西歐也沒對女子多加詢問。
雖過了中午的吃飯時間,但獨立於居樓之外的食樓依然有不少客人,圍繞著樓中舞台的方木桌上停留著用餐與談天的旅人,翠衣紅裙的女侍以笑容和輕巧的步伐穿梭在走道間,手中托盤上滿是客人所需的酒食。
「酒!」小落跪在木椅上,伸直手臂指著從隔壁桌經過的女侍。女侍的手中的盤子上放著一小甕酒,醉人的香氣若有似無的勾引著旁人的嗅覺。
「給我們茶就好了。」
卡西歐無視小落的動作,自顧自的打開身旁店小二遞上的菜單本,金眸看著一條條用墨水寫出的菜名,同時在心中大略的計算要點什麼才能顧及營養與美味。
小落默默的看了卡西歐一眼,無聲的坐回椅子上,小小的身軀靠在點菜的大人身上,紫色大眼眨啊眨,楚楚可憐的模樣引的四周客人頻頻回頭窺視。
「對我撒嬌也沒用,不准喝就是不准喝。」
卡西歐闔起菜單,身邊店小二在記下點菜後微微一彎腰跑向廚房。小落望著店小二消失的身影,小小的頭微微低下,失望的模樣讓對面的法恩忍不住開口道:「稍微喝一小杯應該沒關係吧?只要不過量...」
「漸漸就會喝過量的。」
卡西歐打斷了法恩的話,但粗壯的的男人並沒有因此而生氣,蒼白的臉上反而浮起壓抑的笑,讓卡西歐感到非常奇怪。
法恩一面忍笑,一面有些尷尬的解釋:「抱歉,我、我突然想到妻子也說過類似的話,她要我在寶寶出生前戒酒。」
「你結婚了?」卡西歐感到有點些意外,一般而言做保鑣這行的人都會盡可能與人保持距離,以免在工作時讓敵人有要脅的人質。
法恩點點頭,靦腆的笑容看上去雖然有些不自在,不過也充滿了幸福的氣息:「我在入這行前就已經結婚了,不過我們一直沒有孩子...」
「結婚的人不適合從事危險工作吧?」卡西歐不以為然的皺了下眉。
「但我除了打架以外沒別的長處,所以也只能這樣了。」法恩無奈的笑了笑。
在兩人對話時,行走桌椅間的女侍送上了兩碟小菜,卡西歐和法恩不約而同的掏從口袋中掏出文州產的試毒紙,做出同樣動作的兩人愣了一下,露出有點吃驚的笑。
「我很少遇到像你這麼小心的雇主。」法恩將紙張貼上小菜,黃色紙條沒有變色,他鬆了口氣,正想開動時,法恩握著的筷子的手突然頓住,左手袖口猛然滑出一把匕首,猛然投向卡西歐的耳上。
投出的匕首停在半空中,卡西歐沒回頭去看距離自己只有三、四步的匕首,而是悄悄的將手伸到一旁的提袋中,摸索著袋底的手不知在尋找什麼。
「請現身吧,魔族的朋友。」法恩放下筷子,舉手拔出背上的大劍,寬闊的劍身映出一名頭披黑紗的纖細女子,女子橫在臉前的手中夾著匕首,隱藏在紗中的赤眼閃著詭異的光芒,蒼白的臉上有著些許錯愕。女子輕輕的咬了下紅艷下唇,登著綁線黑高跟鞋的細足往前抬起,接著便往後飛。
女子不是自己跳離的,而是被卡西歐突然往後刺出的法杖撞飛,男人的臂力加上三結法杖展開的力道讓女子硬生生的飛出撞倒兩張桌子,看不見她的客人、女侍因為桌椅的翻倒而嚇了一大跳,紛紛疑惑的看著被隱形之物撞翻的器具。
在毫不留情的出手後,卡西歐從椅子上站起來,坐在他對面的法恩原想制止雇主轉身的動作,但在看到黑髮青年臉上的護目鏡後,粗壯戰士收回了制止的手,轉而凝神監視倒在桌椅堆中的女子。
卡西歐一面舉起手遮住護目鏡,一面以尋常速度走向女子。被摔的全身痠痛的女子抬起頭瞪著他,赤紅色的貓眼像是燃燒的箭頭,散亂的黑長髮則加重了蒼白面容所散發的淒厲氣息。
「我不喜歡...」
卡西歐遮在眼前的手掌緩緩放下,女子的貓眼也同時放出尖銳的紅光,如血般嬌豔的嘴唇正要勾起勝利的笑時,她的身軀突然劇烈的僵直,張圓的雙唇發出幾乎可震破耳膜的尖叫。
「在吃飯時還要應付殺手。」
卡西歐說完被打斷的話,同時伸出一隻手指按了一下護目鏡邊緣的按鈕,讓貼在鏡片後的黑色色片退回鏡框中,解除〝鏡子〞狀態。被自己的術法反彈的魔族女子在地上翻來覆去,而四周的客人、女侍在脫離女子眼瞳的控制後,也立刻發現〝突然〞出現的纖細女子。
「你的眼鏡功能真多。」法恩走近半瘋狂狀態的女子,他張開厚實的手掌,覆蓋在女子緊閉的眼上,以極具壓迫力的低沉聲調唱頌道:「以吾之名為咒,封印汝力之造作,直到吾或超越吾之人解開此咒。」
一條黑色咒文從法恩的手掌中浮出,接著緊貼上女子的眼瞼。站在一旁的卡西歐難得的露出新奇的表情,盯著法恩的手掌讚嘆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粹魔的魔封咒呢...真是大開眼界。」
「我倒是覺得你剛剛那棍更讓人吃驚。」法恩收回手,苦笑著對卡西歐道:「下手那麼重,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啊!」
「你小看了魔族小姐,她在被打飛後,還有餘力使出眼惑系的幻術呢。」
卡西歐邊說邊將臉上的護目鏡取下,掏出細黑繩將女子的手腳綁住。接獲通知趕來的武裝服務人員從四周包圍昏迷的女子,領頭的武裝人員走向卡西歐,穿著褐色皮甲的身軀微微一彎,恭敬的低著頭道:「猶安先生,這個女人的處理方式和之前的忍者一樣嗎?」
卡西歐沒立刻做出決定,他對著法恩確認的問:「你的魔封咒效力如何?」
「只被我父親破過,不過他老人家不在船上。」
法恩回答完後,卡西歐略為思考了一會,伸手攔住準備將女子帶走的武裝人員道:「先別讓人下船,我有話想問她。」
「我懂了。」武裝領頭點了下頭,黑色的長馬尾微微甩了下,領頭俐落的轉身對手下下令:「將人送到猶安先生的房間。」
兩名武裝人員架著女子的雙肩,往食樓出口前進,卡西歐目送著離去的武裝人員,正想回到桌邊用餐時,不知何時走近的小落拉住了卡西歐的袖子,指著逐漸消失的武裝人員道:「好聽話。」
「他們是因為薄仙人的關係才賣我面子。」卡西歐牽著小落的手,放慢腳步領著孩子回到桌邊,而就在兩人經過某張木桌時,一股冰冷的戰慄感突然從卡西歐身體中竄起。
「閣下就是德里斯伯爵指定的試驗者嗎?」木桌上的唯一客人──一名從頭到腳都被白紗籠罩的女子被對著卡西歐,輕柔緩慢的聲音充滿著奇異的冰涼感。
「我不懂你的用詞。」卡西歐將小落拉到自己背後,轉身直視著白色女子的背影。早已坐回原位的法恩發現情況有異,立刻提劍快速的靠到卡西歐身後。
「這樣啊...反正那也不重要。」女子優雅的站起轉身,白紗下是與黑紗女子極為相似的容顏,只是將赤色眼眸更換成天空的淡藍色。
「我不會像舍妹一樣,無禮的打斷閣下的用餐時光。」
女子撩起白紗,蒼白的面容雖不如聲音來的嬌媚,看上去卻也相當高雅,卡西歐下意識的避開女子的眼,將視線集中在白色脖子上的黃金項鍊。
「所以可否請閣下撥空在晚間來一趟我的房間呢?」女子瞇起藍眼,向前踏了一步,緩緩揚起手伸向卡西歐的面頰:「不過,像你這麼迷人的男人...」
女子的視線突然被擋住,法恩橫舉的大劍遮住了她的臉,也護衛著雇主,而從卡西歐背後竄出的小落更是一把拉下女子的手,張大了口想咬住手掌。
「小落不行!」卡西歐及時撥開小落的頭,他退了一步推開法恩的劍,慎重的看著女子問:「這是約戰嗎?」
女子嫣然一笑道:「正是,若是我贏的話,請閣下交出繼承戒指。」
「但若是我贏,你和你妹妹這一路上都不准妨礙或攻擊我。」卡西歐也開出條件。
「那是當然。」女子微微一彎身,挽起的白色長髮落了幾絲在雪色洋裝上,柔媚的嗓音輕聲細語的對著卡西歐道:「告辭了,願能在紛飛雪景中與您告別。」
「什!?」
卡西歐還來不及對末尾的奇異話語發問,女子的周圍就捲起一陣強風,帶著雪花的風矇蔽了眾人的視線,而當風雪散去時,雪色女子的身軀也隨之消失。卡西歐低頭看著木板地上緩緩溶化的白雪,正想傾身用手指沾起雪水觀察時,他猛然感到一陣無力,重心不穩的身體險些跌到地上。
「卡西歐...」
小落擔心的盯著卡西歐發白的臉,卡西歐揮揮手表示沒事,他挺直身體牽起孩童的小手,在走回原本座位的時,黑髮青年的心中不停的回想著方才女子消失的方式。
-不是幻術,但也不像魔法...
※※※※
被帶回房間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被封住的雙眼緊緊闔起,鮮紅的嘴唇拒絕吐露任何話語。
「又是個倔強的女孩。」
法恩苦笑著用手指輕敲桌面,坐在女子對面的卡西歐單手支著頭,淡金色的眸子轉了轉,斜眼望向法恩,壓低音量問:「對你們粹魔而言,輸給人類是很丟臉的事吧?尤其是贏的人類連刀劍都沒亮出來。」
法恩愣了下,心中雖然搞不懂雇主發問的原因,但還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就好辦。」
卡西歐起身走向女子,他伸出手抬高對方的下巴,如刀鋒般犀利的俊容上掛著令人大感不妙的表情,黑髮青年以近似無賴的語氣道:「仔細看看,這張臉還蠻漂亮的嘛?用來打廣告剛剛好。」
「打廣告?」黑紗下的紅唇首度開啟,女子閉起的眼對著卡西歐,她雖看不到黑髮青年的臉,但從那刻意惹人厭的語氣中,她已經能充分的在腦中想像卡西歐的表情了。
「將你的臉印在海報上,標題就定為〝被輕易打敗的粹魔〞,這麼做想必能提高我的評價。」
即使對方看不見,卡西歐還是伸手撫著自己的下巴,表現出一副奸商嘴臉。坐在他背後法恩嘆了口氣,默默地遮住小落的眼睛。
「你別太瞧不起人了!要不是你戴了奇怪的眼鏡,本小姐怎麼會輸的這麼快!卑鄙小人!」女子咬牙切齒的反擊,要不是手腳被綁在椅子上,她恐怕已經一巴掌掃上卡西歐的臉了。
「光靠眼鏡就贏了,你說這不算〝輕易〞算什麼?」卡西歐邊說邊拿起方木桌上的筆記本,慢條斯理的語氣在無形中加重了女子的怒火。
「是卑鄙!」女子大吼。
「卑鄙?我可不想被從別人背後隱形偷襲的小姑娘這麼說。」卡西歐聳聳肩,再補上一擊:「稍早的女忍者也是你派的吧?是想消弱我方的戰力嗎?」
「我沒有派忍者!還有,我的眼睛天生就具有抹去他人眼中形體的能力,我不是故意要隱形的!」
「那從背後偷襲...」相較於女子的激動,卡西歐的態度活像是過於平靜的心理醫生。
「我不能從你背後靠近嗎?」
卡西歐動筆將簡單的記下女子的回答,同時以冷靜的聲音繼續道:「很合理的答案。不過我真是命苦啊∼當德里斯伯爵指定的試驗者要常常和你們這種人瞎混。」
「什麼叫做〝你們這種人〞?我們都是下任德里斯伯爵夫人的候選人,是高貴的魔族女性。」
大力反駁的女子理所當然的沒注意筆與紙張磨擦的聲音,也看不見卡西歐臉上惡毒的微笑,被激怒的她繼續對著看不見的卑鄙人類大吼:「如果你膽敢將我的臉印在海報上,芬蒂亞家族絕不會放過你的!」
「芬蒂亞家族?」卡西歐回頭問法恩:「是住在北方寒原的魔族世家嗎?」
「沒錯!」女子搶在法恩之前回答,鮮紅嘴唇因為憤怒而顫抖。
「名字聽起來不錯,但實力就有待商確了。如果你姊姊的實力和你相去不遠,我今晚大概也可以贏的很輕鬆吧!」卡西歐輕描淡寫的話語讓房內的氣氛瞬間緊繃,對他和法恩而言,白色女子的實力是現階段最重要的情報。
「憑你這種人是不可能勝過波妲姊姊的言靈...!?」
猛然察覺到自己被套話的女子重重的扯直嘴角,心中的怒火雖未熄去,但卻已被驚愕自責所取代。
「非常感謝你的合作。」
卡西歐闔上筆記本,無視眼前情緒低落的女子,回頭對法恩道:「刺客不只一團,小心點。」
「要多小心的是你。」
法恩放開壓在小落眼上的手,小孩童在束縛解除後立刻跑向卡西歐,小身軀毫不猶豫的爬上青年的腿坐下,強橫的態度看的背後的法恩忍不住笑出聲來。
卡西歐輕輕的推小落的背道:「小落,下去,我要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
小落搖搖頭道:「一起。」
「不行啦!那樣太危險了,要是受傷怎麼辦?」
「沒關係。」
小落平靜的語氣讓卡西歐萬分頭痛,苦思著要用什麼話將孩子騙下來,最後,他以相當不確定的語氣道:「你一起去的話,我可能會受傷喔!」
「受傷!?」小落改變身體的方向,紫色大眼又驚又憂的盯著卡西歐。
「因為要多保護一個人,為了讓你全身而退,我很有可能會負傷。」
卡西歐的回答讓小落沉默,小孩童輕巧的從他的腿上跳下,水晶般的眼眸凝視著卡西歐,直到青年的手罩上孩子的頭。
「我會盡快回來,不要離開法恩叔叔的視線。」卡西歐摸摸小落的頭,他著雙眼在起身時不經意的掃過椅子上的女子。天生的特異體質嗎...
-只要戴著這個臂封,你就不會因為同時接收太多訊息而意識混亂了...
有著一頭柔軟棕髮的女巫師微笑著撫摸黑色臂封,滿頭金髮的孩子抬起頭,淡金色的眸子頭一次清楚的看見世界。
※※※※
在以各種字畫、盆栽和玉器裝飾的豪華大房內,雪色女子悠閒的看著窗外的繁星,因為船身前進而不斷改變的星空看起來別有一番滋味,讓人忍不住聯想到萬物的逝去。
闔起的朱色木門響起了敲門聲,雪色女子輕輕一笑,面向門口道:「請進吧!猶安先生。」
卡西歐推開沒上鎖的門,他的身上穿著足以格擋刀劍、隱藏身體動作的黑斗篷,特製的護目鏡貼在額頭上,充分顯示他對這場戰鬥的小心。
「你要在房間打嗎?波妲小姐。」
卡西歐刻意用套出的名字來稱呼敵人,不過雪色女子並沒有因此動搖,動人的聲音依舊維持著尋常語調:「怎麼可能呢?我們換一個地方吧!閣下覺得船頂如何?我會㷧㷧的站在風中。」
波妲的話一說完,卡西歐的身體就突然升起一陣無力感,而四周也突然括起強風,風速大的讓他睜不開眼,卡西歐連忙拉下護目鏡,這才發現兩人所站的位置已經不是先前的豪華客房,而是被疾風不斷吹襲的綠色甲板。
「約束之風!」
卡西歐抽出腰間法杖,藉由風絲將自己固定在甲板上,在施法時他雖然感到微微的暈眩,但仍成功迅速的完成魔法。站在他對面,除了衣衫外絲毫不受強風影響的波妲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可惜在風與白紗的障庇下,卡西歐並沒有注意到敵人臉部的變化。
「除了你的巧智外,我還有別的需要擔心呢...」女子揚起單手,嬌柔的聲音在強風中清楚的可怕:「降落吧!護衛我的強風勁雪。」
又是那熟悉的無力感,就在卡西歐覺得體力猛然被抽離的同時,雪花就伴隨著強風襲來,他旋轉法杖擋住風雪,同時施法反擊。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強大廣闊的吹息,扭轉所有衝擊吾輩之力。〞
「天空之息!」
雪花被更強烈的風刮回波妲的方向,銳利的冰晶劃花了她白皙的手,也割破了長長的白紗,波妲微微皺起了眉,冰雪也同時消失,只餘強風依舊吹撫著甲板。
-眼前的女子使用的是言靈一類的術法,而根據目前的觀察,她的言靈似乎有能具現化的特質,只是...
卡西歐無意識的握緊法杖,只是為什麼每次波妲說話時,他的身體就會感到無力?還有,為什麼即使四周刮著強風,波妲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清楚?
「空箭群發!」
卡西歐法杖一揮,搶在波妲發言前攻擊,甲板上的風增強了空箭的數量和強度。透明的飛箭毫不留情的刺向波妲的四肢,她從蕾絲長袖中抖出一幅捲軸,長捲軸包裹著纖細身軀,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漏網之箭插在波妲的肩膀上,血暈開始在白洋裝中蔓延。
「約束之風!」
緊接在空箭之後的是蜘蛛網狀的風絲,無形的絲線在束縛敵人身體的同時,也纏上蒼白的脖子,呼吸困難的波妲頓時鐵青了臉,直直的瞪著卡西歐。
「這樣就說不出話了吧?」卡西歐單手支著法杖,暈眩和無力的感覺隨著施法的次數而加重,雖然魔法本來就是汲取使用者的力量為動力,但這也消耗的太嚴重了吧?
波妲青色的臉掛著詭異的微笑,發白的嘴唇艱難的鼓動,本該細不可聞的破碎語句竟然清晰的在卡西歐耳邊響起:「消除...一...切......我要招來...招來至極冰雪...抽乾你的精力!」
固定卡西歐雙腳的風絲,與束縛雪色女子的風網倏然消失,一陣密集的冰箭瞄準著被狂風刮往船尾的黑髮青年。卡西歐一面用法杖勾住飛過身邊的木橫條,一面張開風之壁抵擋攻擊,可是原可以完全擋下冰箭的風壁卻異常稀薄,四五枝冰箭穿越了防護射中卡西歐的手臂、肩膀和大腿,若不是他的身上穿著斗篷,卡西歐恐怕就要變成掛在船尾的血布了。
被冰箭擊中的地方隱隱作痛,些微的濕潤感出現在受傷的部位,卡西歐用黑繩將手、法杖與木橫條綁在一起,腦中的暈眩和身體的無力感已經充分的警告他要節制法力的使用。
「在我的身上藏了傳聲的裝置嗎?」卡西歐看著慢慢接近的波妲,假如他的推測沒錯,現在塞在耳中的塞子可就無用武之地了。
「沒錯。你還真冷靜啊,其他人類見到我這招,第一時間都是吃驚加慌亂呢。」波妲平穩的走向卡西歐,白色高跟鞋重重的踩上與木條緊貼的手:「認輸吧。」
從船頭刮來的風因為船身加速而增強,被強風吹襲的波妲依舊維持著優雅的站姿,但卡西歐卻敏銳的察覺到自身法力的流失,他的腦中靈光一閃,沉聲問:「讓言靈具現化的力量...是取自聽者身上?」
「你注意到了?」波妲的聲音因為驚訝而提高,但隨即恢復正常聲調:「就一個巫師而言,你的法力和洞察力是我見過最好的。認輸吧!你不可能脫離我的言靈。」
卡西歐沒有回答,他將還能活動的手伸入斗篷中,當手再次伸出時,他的掌心握著一顆銀色的炸彈。
在炸彈傳出巨響的那一瞬間,波妲連忙往後退,可惜風阻讓她無法順利拉開距離,爆炸的衝擊力讓波妲纖細的腳滲出血絲。
近距離經歷爆炸的卡西歐就更慘了,握著炸彈的手上掛著破爛的皮手套,坎著炸彈碎片的肌肉流滿了血,高溫更是讓他的手掌發紅。
「結果還是用了...痛!」卡西歐看著又熱又痛的手掌,事先將火藥減量果然是正確的決定,要不然他這隻手肯定廢了。
「真是愛逞強。」波妲一拐一拐的走向卡西歐,再次以動人的聲音吐露話語:「再次落下吧!守護我的冰之利刃。」
空氣中沒有落下任何東西,波妲錯愕的抬頭看向毫無改變的天空。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甘美的清澈水流。〞
「水之清流!」
大氣中的水分、先前斷裂的冰削在甲板上匯集,漸漸加厚的水流留過波妲的腳下,原本㷧㷧站立的女子突然搖晃起身子,難看的倒在甲板上。
「『我會㷧㷧的站在風中』你剛剛是這麼說的吧?所以你沒辦法穩穩的站在水中囉?」話一說完,卡西歐再次對波妲施法:「冰原之吹息。」
被凍在水中的波妲試圖對卡西歐說話,黑髮青年以十足的虛假微笑向對方道歉:「對不起,因為爆炸的關係,我耳鳴的很嚴重,所以你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清楚。」
波妲愣了一下,雙眉因為洩氣而垂下,張闔的口似乎在說著承認失敗之類的話。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卡西歐解開固定自己的繩索,在身體騰空的同時,他同時使出翱翔術和約束之風,避免自己在飛翔時跟不上道行船的速度。而在他的目的地-位於三層甲板的房間窗口也在同時傳出火藥爆炸的白煙。
waterling 2009-12-31 00:27
∼第八章∼
星空下的花園充滿了點點金光,種植在石砌花圃中的盛開花朵是金點的來源,金屬般的亮眼色澤搶去了天頂繁星的光彩,在花園中鋪下一層金紗。
提米爾站在花圃走道上的白圓桌前,白鐵製的桌腳模仿藤蔓的形體,詭譎的支撐頂頭桌面。而在桌面上,黑皮文書上仔細的蓋著德里斯家三男的印章。
「把星夜礦的販售狀送到經濟司。」
提米爾將捲起綁緊的黑文書丟往地上,矮小漆黑的小鬼準確的接住文書,骨感十足的身體迅速跑向花園大門,消失在敞開的金屬大門中。
「有什麼新消息嗎?祿傑長老。」
提米爾詢問的對象是背後的老者,也是策劃和執行搶奪遺囑行動的德里斯家老臣,駝背的老人微微躬身,粗啞的聲音緩慢的道:「今晚將行動,但是...」
「但是?」提米爾轉過身,淡藍色的眼含著些許意外。
「對方的實力似乎有上修的餘地。」祿傑審慎的回應少主子令人發涼的視線:「他毫髮無傷的抓住了一個中忍。」
「我喜歡有實力的人。」提米爾伸手撥弄著身旁金花,以相當輕鬆的語調說出令祿傑全身僵直的話:「如果忍者失敗的話,就請二哥跑一趟吧。」
「二、二少爺!?」穩重的老者驚慌失措的叫出聲,充滿歲月刻痕的白臉充滿急切表情:「那個弒母的怪物...怎麼可以放出來!三少爺您要深思啊!」
「別那麼緊張,我不是說〝如果忍者失敗的話〞嗎?而且我說祿傑長老啊∼你一點也不好奇嗎?」提米爾掃向祿傑的目光充滿了危險:「從日昇女神還柔血脈中誕生的魔族之子,到底具有多少實力呢?」
「......」祿傑沒有回話。原本不具交配生殖可能的魔族和還柔族,竟意外的有了子嗣,這前所未有的異變讓當時的德里斯伯爵相當訝異,也在那名被擄來的還柔女子心中印下永久的痛苦。
德里斯伯爵雷魯爾的二子,自出生起就沒踏出沉默之堡一步的子夜大人,對於此人的實力,沒有任何人知曉。
「你質疑我的決定?」見到祿傑遲遲沒有回話,提米爾不悅的皺起眉,青澀的少年臉孔流露出百年深沉,逼的祿傑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不敢,我會將命令傳達給二少爺和看守者。」祿傑重重的低下頭,即使沒有遺傳到父親的力量,但提米爾少爺的氣勢和威嚴卻絕對承襲了上一代。
提米爾淡淡的看了祿傑一眼,淡藍大眼中映照著親自培植的金色花海,他以毫不在乎的口氣安撫道:「假如二哥沒有成功,那我們就少了一個殺不了的囚犯,屆時肯定能節省不少人力;但若是二哥成功了,我們也能順利獲得遺囑。沒什麼好損失的。」
「原來如此,恕老臣無法察知少爺的用心。」祿傑低垂的眼散發出明亮的光彩。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
在卡西歐離開房間赴約後,法恩就一直守在緊閉的木門前,高大的身軀坐在板凳上,出鞘大劍倚著他被皮甲包裹的肩膀,蒼白的粹魔以熊一般的姿態守護著入口。
「猶安先生,我是客房服務人員,幫您送宵夜和酒來了。」
輕柔的女聲穿過門板,坐在床上擺動雙腳的小落跳下床,小身軀正想跑向木門時,坐在門前的法恩冷不妨拉住了他,轉頭對著外頭的服務生道:「辛苦了,可以麻煩你退兩步嗎?我有東西要拿出房。」
「當然可以。」
在服務生應聲的同時,法恩以幾近無聲的敏捷動作迅速的趴在地板上,他的耳蠭緊貼著木板地細聽片刻,接著立刻提起小落的後領將人拎到衣櫥中關起來,並空出一隻手舉劍砍斷黑紗女子身上的繩子。
「以吾之名、吾之力為證,解除汝之束縛。」
法恩的大掌輕輕撫過女子眼瞼上的咒文,纏繞的文字立即消失在白色肌膚上。完全解脫束縛的女子一愣,疑惑的看著並未面對自己的男人。
「步伐太輕了,是忍者。」法恩簡單的回應女子的疑問,稱不上特別英俊的五官因為專注而流露出寶劍般的銳利感:「請保護好自己,伺機離開這個房間,普拉妲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
普拉妲錯愕的發問,法恩為自己的失言而露出有些頭痛的表情,一面無聲的走向門軸一面壓低音量道:「若說到芬蒂亞家族的雙胞胎,不就是波妲和普拉妲兩位小姐嗎?」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有名。」普拉妲邊說邊躲入衣櫃旁的陰影中,火紅色的眸子盯著關起的門扉,彷彿要穿透木板襲向另一邊的敵手。
法恩無奈的笑了笑,側身過身緩緩伸出手,在扭動門把的瞬間,右手大劍也凸刺而出。
突出的劍撲了個空,一絲火藥味從門外傳來,法恩反射性的跳離原地,躲開被炸飛的門板,木板碎片撞在他豎在面前的劍身上,爆炸的白煙穿過關起的窗扉,混入刮過船身的夜風中。
白色煙霧阻礙了視線,也造成了對敵人有利的環境,數枚飛鏢分別由左右射向法恩。鏢被移動中的大劍巧妙彈開,法恩深藍色的眼睛準確的捕捉在霧中移動的模糊灰影,手中巨劍也立即朝著對方前進的方向橫劈回去。
被瞄準忍者在劍刃與腹部接觸的前一刻往後跳,弓起的身體雖來不及躲開攻擊,但也逃過了骨頭斷裂的危機。軟的忍者像貓一樣的彈到牆邊矮櫃上,窩成一團的黑色軀體緩緩的在漸漸稀薄的煙霧中現形。
矮櫃上蹲立的忍者全身毫無氣息,若是稍稍一不留意,常人甚至會忘了他的存在。法恩用自身五感緊鎖著無聲無息的敵人,對峙的氣氛在兩人的對視中逐漸升高。
忍者的手伸到背後,拔出背後的忍者刀,臉上唯一沒被黑布覆蓋的五官盯著雙手握劍的高大戰士,以含糊不輕的嗓音道:「交出遺囑。」
「恕難從命。」面對敵人不帶感情的威脅,法恩只是微微一笑,回答中依然維持著天生的貴族氣息。
蹲在矮櫃上的忍者輕輕一蹬,黑色身軀立刻以驚人速度彈向法恩。法恩毫不留情的揮劍劈向忍者,但是就在劍身即將再次撞上敵人的身體時,法恩突然將劍反轉向後,刺穿了從背後撲上的忍者心臟。被劍貫穿的黑衣人沒有流血,反倒是放棄格擋的法恩因為閃避不及,肩膀處被忍者刀削下了一塊皮甲和肉,蒼白的肌肉立刻染上薄薄紅流。
-影遁加影替身...
法恩沉默迅速壓住傷口止血,同時慶幸對方因為先前的那一擊而無法力克發動下一波攻擊。對於調月忍者的種種奇異傳聞他並非不知,也曾經因為工作上而與這群奇詭的東方刺客有過接觸,但能一次使用兩種忍術的忍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不想對人類用上魔力啊...」
法恩苦笑,一股黑霧從他的皮膚毛孔冒出。知曉對方即將出招的忍者立刻衝向敵人,瞬間增生成四人持劍刺向法恩,四把速度、角度接恰到好處的劍撞上被黑霧包圍的男人,刺耳的金屬斷裂生也同時發出。
忍著無表情的黑眼首度起了波動,他的眼中出現被黑色雕花冑甲從頭包到腳的戰士,穿上厚重連身甲的法恩以不合常理的速度持劍左右掃開忍者。被毆飛的忍者撞凹了房間內的床鋪和牆壁,三條影分身軟綿綿的滑回地上溶化在陰影中,本尊則因為骨頭碎裂而痛苦的橫躺在木板地上,衝口而出的鮮血染濕了黑色覆面。
法恩看著失去戰鬥能力的忍者,正想解除身上的魔冑甲時,他注意到忍者捲起的手指正顫抖的推開掌中長管的蓋子,瞬間意識到對方想放毒氣同歸於盡的法恩連忙舉劍撥開忍者手中的管子,卻沒料到身邊有人快一步出手。
〝消失吧!你的手中沒有任何東西!〞
普拉妲擋在法恩和忍者之間,燃燒的紅眼傳達著強烈的暗示,忍者握著長管的手微微鬆開,痛苦的眼染上驚訝的色彩。
「你沒走?」戰鬥中的法恩無暇注意普拉妲的去向,自然也沒發現對方還在房間裡。
「我要在這裡等姊姊決鬥的結果。」普拉妲回頭看著法恩。照理來說,一般人在接觸到普拉妲的血色瞳孔後,應該就無法察覺到她的存在,但透過法恩角度準確的視線,普拉妲幾乎要以為眼前的男人看的見自己了。
「你...看的見我?」普拉妲不確定的問。
法恩搖搖頭,坦承道:「我是認魔氣,並無法看見你確切的樣子。」
普拉妲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失望隨即被驚慌所取代,她的眼角捕捉到逼近身邊的匕首,瀕死的忍者由身體向四面八方射出無數短刃,來不及防護的普拉妲只能無助的後退。
一陣撞破窗扇的強風及時刮倒、吹飛了普拉妲和匕首,房間內唯一還能維持站姿的法恩走向破了個大洞的窗戶,和先前相同的黑霧從他身出的掌心冒出,劃為黑色的金屬物堵住風洞。
「卡西歐!卡西歐!」
被關在衣櫃中的小落大力的敲著竹製櫃門,在法恩拔開門上竹栓後,小孩童馬上衝出衣櫃,跑向撞進房間倒在地上的黑髮青年。
「...我回來了。」
頂著一頭亂髮的卡西歐無力的朝法恩揮揮手,淤血的右手背和流血的左手心讓法恩皺緊眉頭,立刻解除武裝走向行李找尋醫療用品。撿回一條命的普拉妲坐在地上,過了一會才意識到卡西歐的歸來代表姊姊的失敗,被風擊倒在地的魔族女子默默地拉好頭頂黑紗、整平壓出皺折的黑洋裝,朝被炸彈摧殘過的門口走去。
「芬蒂亞家的小姐。」
卡西歐叫住準備離去的普拉妲,淡金色的眼刻意避開對方的瞳孔,看著普拉妲脖子上的蕾絲蝴蝶結道:「你姊姊被我凍在頂層甲板上,記得去救人。」
普拉妲微微的點了下頭,走出房間。
※※※※
透過敞開的窗戶,小落清楚的看見陽光下的滾滾白雲、包圍飛船的藍色天空,和偶爾出現的候鳥群。陌生的景色讓他不自覺的不停往窗外探身,就在傾斜的小身軀即將重心不穩的掉出窗時,卡西歐及時拉住了小落的衣領。
「就算有貼止風符,你跑的太出去還是會被刮走的!」卡西歐將小落抱回椅子上,轉身整理地上的行李和補給品。
在昨晚的騷動後,一行人的房間更換到戒備森嚴的二層甲板。被波妲吸走不少精力的卡西歐疲憊的倒頭就睡,隔天雖沒有晚起一分鐘,整個人看起來卻有種缺乏活力的感覺。
鎖起的門鎖發出細微的轉動聲,卡西歐停下動作盯著緩緩開啟的木門。提著午餐食盒的法恩出現在門口,蒼白尊貴的五官微微皺起,伸手抓住卡西歐的行李袋道:「我來收,你再休息一會。」
「我沒關係,跟之前連續一個月沒睡比起來,這不算什麼。」
卡西歐拉回行李袋,繼續為了下午的離船做準備。法恩看著固執的雇主,也只能無奈的走到方桌前打開食盒,將從船上餐館帶回的菜飯、碗筷取出。
「酒?」小落從桌邊探頭問。
「我沒有買,對不起喔。」法恩摸摸小落的頭,在他的背後是對著孩童射出嚴厲視線的卡西歐。
「對了,你的機車我已經領出來了,現在停在門口。」為了改變氣氛,法恩開始轉移話題,他走向木門,正想開門將機車牽進房間時,腳下的地板突然震動了起來。
「小落!」卡西歐一手扶著窗框,一手撈住從椅子上摔下來的小落,他穩住身子望向窗外。數條黑色帶狀物穿越底下的雲海,纏繞著天空中的道行船,船身雖藉由前進的力道扯斷不少黑帶,但整體速度卻也明顯慢了下來,高度也在漸漸下降。
-會被拉下去的!
卡西歐咬了下嘴唇,抱著小落跑向銀白色的機車,同時回頭對著法恩大吼:「法恩,帶著行李坐到機車後座!」
雖然搖晃的力道已經讓房內的傢俱全倒在地上,但三人還是順利的坐上機車。超載的半飄浮機車無法維持正常速度,不過至少也好過徒步在搖晃的走廊上奔跑。
將避震效能開到最大的銀白機身不斷的越過走廊上其他奔跑的人,蛇行的機車讓許多奔跑中的人忍不住停下來看個仔細。走道的寬闊和卡西歐的急轉彎技術避開了不少跌倒或閃避不及的人、物,卻也將後座的法恩嚇出一身冷汗,尤其是當卡西歐在最後一刻突然改變方向躲過行動緩慢的老人時。
「抓緊!」
卡西歐大叫。浮在半空中的機車再一個大動作的抬頭後猛然往下墜,直接從方形的樓梯井降落到最底層的貨物甲板,令人腳軟的酸麻感隨著快速的下降竄過機車乘客的身體,當卡西歐在最後一刻重新啟動飄浮系統時,他前方的小落和背後的法恩早就臉色發青了。
「去牽你的沙風獸。」
卡西歐回頭對著法恩道,蒼白的戰士立刻跳下機車,走向獸欄尋找自己的騎獸。在法恩離開後,卡西歐憂心的看了一眼開始剝落木削的天花板,包著繃帶的手握住法杖,另手輕輕的拍拍小落的肩膀道:「待在車上別下來。」
卡西歐走向貨物甲板中唯一的一扇窗,他透過窗子往外看,詭異的黑帶大力的拉扯船身,船上的武裝人員試圖用刀劍或符咒割斷部分黑帶,可惜裂痕仍漸漸在道行船上蔓延,下降的速度也增快了。
「約束之風!」
無形的風絲交織成網,緊緊的纏繞住船身,止住道行船龜裂的速度,也平穩了搖晃。卡西歐舉起手被擦掉額頭上的汗珠,他第一次嘗試對這麼大件物品施法,雖然所在位置是對風系魔法相當有利的天空,不過在施展上仍有些吃力。
「呼!好了,接下來...」卡西歐將法杖貼上牆壁,集中精神道:「刃風加強!」
鋒利的旋轉風刃包圍著風網與道行船,束縛船身的黑帶在接連不斷的利刃切割下,一條一條的斷裂掉回雲海中。減輕負擔的道行船迅速升起,卡西歐也鬆了口氣,提著法杖走回機車。
「卡西歐!」
牽著風沙獸跑回來的法恩突然對著卡西歐大叫,被呼喚之人不解的停下腳步,巨大的三角形陰影由後籠罩著卡西歐,下一刻,飛在空中的道行船被尖狀黑帶硬生生的削下一大塊船底。
重心不穩的道行船立刻傾斜,卡西歐用手抓住窗框,勉強維持住身子;法恩則是用大劍刺向木板地防止自己和風沙獸滑出船;但載著小落的機車就沒這麼幸運了,摩擦力近乎零的機車快速的滑向船外的藍天。
「接住!」
就在機車經過剩下一半的窗框,即將掉到船外的那一瞬間,卡西歐抓住小落的手將人反拋向法恩,但自己卻因為力量分散而跟著機車一起滑出道行船。接住小落的法恩又驚又急的看著墜入雲海的黑點,只能在心中祈禱對方能及時使用翱翔術。
※※※※
法恩的祈禱應驗了一半:卡西歐是及時使出了翱翔術,不過在半途中卻因為體力不支而摔了下來。鋼克特軍方提供的機車完好無缺的降落在沙地上,但一起落下的騎士卻摔的全身痠痛。
正午的陽光毒辣的能殺人,尤其在黃色砂礫的反射下更是驚人。卡西歐蹲在機車旁檢查零件,在確定一切正常後,他立刻騎上機車啟動引擎,灼熱的太陽雖是旅人的敵人,但對以太陽能為動力的機車而言卻是最佳的能源。
「距離道行船停泊的章州有四百六十一公里...用飆的話大概四個小時就夠了。」卡西歐盯著機車上的電子地圖,在確認行進方向後將機車頭拉向正確的角度,銀色機車頭正巧對上一抹黑色的人影。
-什麼時候來的!?
卡西歐反射性的向後退了一步,淡金色的眸子中映著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用紫色緞帶紮起的髮絲黑的像要吞噬一切光輝;以綢緞和高級絨布縫製的墨色套裝只有極上位者才穿的起;比法恩更加蒼白的臉上掛著金絲墨鏡,墨鏡下是過度甜美的笑臉。
「你就是用出那種大型魔法的人?」
笑容可掬的貴公子就連語氣中也充滿了甜意,讓聽者忍不住放鬆警戒,可惜對警戒心比常人強上兩倍的卡西歐而言,過多的善意只會讓他立起心防。卡西歐將兩手從機車上移開叉到口袋,跳下座位漫不經心的問:「你就是差點把道行船砍成兩半的人?」
「會這麼問表示你是囉!」
貴公子雀躍的向前踏了一步,垂在腦後的黑髮突然長了一大截。卡西歐握緊藏在口袋中的武器,雙眼緊鎖男人。
增長的黑髮溶化在貴公子的影子中,卡西歐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的背後傳來的細微風聲,卡西歐連忙躍向旁邊,從影子中刺出的長尖椎貫穿了他閃避不急的右大腿,鮮紅的血絲順著黑錐流下。
「哎呀∼漏了三根呢!原本打算一次貫穿你的四肢的。」
貴公子的語氣中雖有著懊惱,但臉上愉悅的笑意仍不減。他悠閒的走向插在尖椎上的卡西歐,被絲絨手套包裹的手指抬起對方被尖椎削出血痕的臉,笑咪咪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子夜•德里斯,今天是第一次離開父親大人的沉默之堡喔!如有冒犯還請原諒。」
「德里斯...這麼說你是粹魔?」卡西歐勉強維持站姿,左右手不知在口袋中掏什麼。
「是啊!我是德里斯家的二兒子。提米爾要我來找一個送遺囑的信差,你有看到他嗎?」
子夜始終如一的微笑、紫色墨鏡下瞇成一條線的眼睛全都讓人忍不住打冷顫,修長的手指貼著卡西歐的脖子,毫無溫度的手彷彿冰涼的刀鋒。
「沒有。」
在回答的同時,卡西歐的右手突然劃出一道藍光,雷射刀剖開了子夜的胸膛。高級套裝下的蒼白肌膚詭異的流出黑色液體,卡西歐沒有浪費時間去注意對方體液的顏色,握起的左手立刻插入傷口,將掌心的兩顆球型炸彈塞在子夜的胸口。
「滾開!」卡西歐抽出左手,丟掉雷射刀的右手抓著法杖,借助杖身彈出的力道將子夜撞離。
飛在半空中的貴公子慘烈的炸開,破碎的上半身掉落在沙地上。白色的肉塊和黑色血液散佈在卡西歐前方,他突然升起嘔吐的衝動,卡西歐壓下從胸口湧出的不適,拾起雷射刀砍下尖椎,壓著傷口一拐一拐的走回機車。
卡西歐從後車廂中翻出軍用醫療箱,找出止血帶和繃帶綁在傷口上,就在此時,一股顫慄感突然從他的胸口上竄到頭皮。卡西歐僵硬的回頭看著背後的屍塊,破碎的肉塊、血液和完好的下半身正緩緩的溶化在各自的影子中,接著一個個從頭顱的影子中冒出,向拼圖似的就定位。
「...決定了。」面目全非的頭顱緩緩的長出白肉,掛著黑色液體的蒼白嘴唇微笑著道:「我不管信差了,我要你!」
酸臭的液體驟然湧上卡西歐的喉嚨,他張開口吐了一地穢物,在黑色貴公子長出完整的脖子前,銀白色的機車已經朝著遠方綠洲狂奔而去。
waterling 2009-12-31 00:30
∼第九章∼
清涼的玄武岩地板傳來陣陣腳步聲,墨綠色的礦石地反射著夕陽光輝。窩在石桌與樑柱夾縫間的小男孩緩緩睜開眼,帶著透明感的淡金色眸子盯著頭頂的幾何雕刻,他縮起佈滿淤血的四肢,將身體仔細的藏在石桌後。
「小卡西!小卡西!」
溫柔急切的呼喚聲漸漸接近,小男孩看見熟悉的巫師裙擺從遠方接近。繡著翠綠花紋的黑裙停在石桌前,柔順的棕髮從男孩的頭頂垂下,女巫師高雅白皙的五官因為放下胸口大石而舒展。
「終於找到你了。」翠眼的女巫師跪在玄武岩地板上,她放下手中繁複的巫師杖,對著樑柱間的小男孩伸出雙手,輕聲細語的道:「來,我們去餐廳吃晚飯。」
小男孩看了女巫師一眼,金短髮依然貼著地板,他的雙手緊緊的收在背後,完全沒有爬出躲避處的意思。
「小卡西,你再不出來我就要生氣了喔。」
女巫師柔軟的聲音轉低,美麗的綠眼中含的堅決,小男孩只好乖乖的伸出手。青印遍布的小手臂讓女巫師露出又驚又氣的表情,但她沒有質問小男孩,只是默默地將孩子拉出來,仔細的整理對方的頭髮和衣服。
在女巫師拉平黑色短褲時,俊俏的男孩一臉漠然的主動解釋身上的傷口:「...我和火之院的巫師打架。」
「小卡西...」女巫師停下手中的動作,細緻濃密的眉毛緊緊皺起。
「三打一,贏了。」男孩頓了一下,轉開臉看著高處的拱型窗口道:「不過後來他們聯合土之院的巫師堵我。」
「小卡西,看著我。」女巫師用雙手捧起小男孩的臉:「是哪方主動的?」
小男孩垂下了眼,過了好一會才回答:「貝利先拉著我的領子大叫:『還柔人滾回仰日國去,待在巫師城做什麼!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跟我們一樣吧!』。」
「然後呢?」
「然後旁邊的瑟林就出拳想打我的肚子;我閃過了,而且掙脫貝利的手用腿把她們掃倒;站在旁邊看的芬締趁機偷襲我,我擋下來了,接下來就是一場混戰,我被路過的火之院中等巫師記了兩個小過,他們三個也進了醫護所。」
男孩以毫無起伏的聲音敘述整件事的經過。女巫師一面聆聽著毫無溫度的話語,一面從帶來的醫藥箱中取出藥膏,仔細的塗抹在男孩淤血的地方。
「...後悔了嗎?」
男孩的問句讓女巫師抬起頭,細緻柔和的臉龐掛著淡淡微笑:「怎麼會呢?我跟薄仙都很喜歡你。」
「我的腦子說不定早就壞了,在裝上這個之前就壞了。」男孩低頭看向右手臂,夾著符文的黑色金屬環正隨著陽光的隱沒而漸漸黯淡。
「那又怎麼樣呢?」女巫師伸出手環抱著男孩,輕柔的力道一點也沒碰痛淤血:「我所喜歡的小卡西是現在的小卡西,假如現在的小卡西是瘋子,那我會說:『我喜歡一個瘋小孩。』」
「老師...」
「不要忘了,我們是擁有同樣姓氏的一家人,你是卡西歐•猶安,我是諾奇亞•猶安。就算種族不同,但那並不會影響彼此的親密。」女巫師輕輕的拉起小男孩的手,將小手掌貼上自己的胸口:「當你受傷時,這裡也在流血,所以,請你不要輕易的弄傷自己。」
小男孩清楚的感覺到另一人皮膚下的溫度,和對方眼中的焦急。
※※※※
「卡西歐。」
稚嫩的童音將卡西歐拉出夢境,他茫然的眨眨眼,雙眼看著陌生的灰石天花板、繡花的毛地毯,接著才注意到守在床邊的小落。
孩童的小手貼著卡西歐綁著繃帶的掌心,溫暖的熱流讓他想起夢境中的老師,心中頓時升起一陣酸苦。
「你醒了?」
法恩端著一小盆水走進門,陶水盆的底部沉著幾蠭藍色小花,清涼的花香滲入水中,成為沙漠中最佳的退燒良藥。小落熟練的將卡西歐額頭上發熱的毛巾放進水中,過水的毛巾仔細的擰到絲潤但不滴水的程度,小心的放在雙頰泛紅的青年額上。
「〝好好休息〞,這次我會堅持這四個字。」法恩在床邊的方坐墊上坐下。在脫去皮甲、鎖子甲和斗篷後,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修長優雅,若不是身上穿的是廉價的亞麻布杉,任誰都會以為坐墊上的人是出身名門的爵爺。
卡西歐轉頭看了一眼頗為放鬆的保鑣,雙眼掃視四周問:「我的法杖跟裝備呢?」
「都收在門邊的櫃子裡。」法恩指指靠牆而立的白色布櫃,未收起的黑色法杖正靠在以布為皮、樹枝為架的櫃子上。他以合緩的語調壓下想從床上爬起來的雇主:「這間旅館裡住著仰日的祭司騎士團,對方同意與我們同行一陣子。還柔人對魔族很敏感,你可以相信他們的能力。」
「是嗎?但我就沒感覺到...」
「什麼?」
沒聽清楚的法恩擔心的看著失神的卡西歐,但對方只是不想談的揮揮手,轉移話題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要感謝你的機車。」法恩的視線投向停在角落的銀白機車:「它很盡責的用自動駕駛送你到章州,當時你失去意識又發高燒,而且還有半條腿是紅的。記得嗎?」
「沒有印象。」卡西歐將一隻手從毯子中抽出,因為失血而發白的手指輕撫著小落腫起的眼眶,輕聲細語的問:「我嚇壞你了?」
小落點點頭,爬上床隔著毯子抱住卡西歐。
「對不起。」卡西歐用手指梳著小落的銀髮。當他再次將視線轉向法恩時,偏白臉上掛著凝重的表情:「你聽過子夜•德里斯這個名字嗎?」
法恩露出相當訝異的表情,閒適的神情一掃而空,嚴肅的反問卡西歐:「你從哪知道這個名字的?」
「一個攻擊我的噁心變態,他說那是他的名字。」卡西歐藏在毯子下的手輕輕的覆上右腿的傷,腦中回想著對方不合時宜的微笑:「黑髮黑眼,皮膚比你白。你知道這號人物嗎?」
法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默默不語的他似乎在考慮什麼,最後終於開口回答:「知道,他是德里斯伯爵的二子,母親是仰日的夕陽等祭司。」
「...你在開玩笑吧?」卡西歐推開小落,撐起上半身盯著法恩道:「魔族和還柔族不可能生的出小孩。」
「我沒開玩笑。子夜的出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他的父親和母親。」說到這兒,法恩在次停下確認:「你確定對方說的是〝子夜•德里斯〞這幾個字嗎?」
卡西歐凝視著法恩的臉,慢條斯理的道:「他報名字時我的頭腦很清楚。」
見到卡西歐明顯不悅的反應,法恩連忙傾身道歉解釋:「抱歉,我並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太過震驚了,據我所知,子夜在出生後就沒踏出沉默之堡一步,尤其是在他吞掉自己的母親後。」
「吞掉!?」卡西歐的聲音因為驚訝而拉高,他移動雙腳想下床靠近法恩,但受傷的右腿受不了突然的動作,繃帶下的傷口立即傳來一陣劇痛,逼的卡西歐摔回床上。
搶在法恩伸手之前,小落便先幫卡西歐拉好滑到地上的毯子。高大戰士收回手,繼續陳述著令人發毛的回憶:「詳細情形沒有人知道,但根據照顧琉夜夫人──她是子夜的母親──的傭人所言,他們在早上到達夫人房間時沒有看見夫人,倒是見到二少爺笑咪咪的坐在夫人的床上,若無其事說:『因為母親大人說她無顏活在世上,所以我就把她整個人吞掉了!』當時傭人在聽到子夜的回答後,全部嚇的說不出話來。」
「...是因為那傢伙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吧?」一想起烈陽下那張絕對甜美卻又絕對冰冷的笑臉,卡西歐的背脊不經升起一陣寒氣。
法恩沉默的點頭,自從卡西歐說出子夜的名字後,他的臉上就一直籠罩著相當沉重的表情,微微瞇起的藍眼顯示著主人正專注於沉思。
一串敲門聲打散了房內的安靜,法恩起身去開門。門外拿著五芒太陽杖,身穿白色盔甲的黃衣祭司發現開門的竟是個魔族,雙眉立刻嫌惡皺起,快速的交代完來意後立刻離去。
在祭司離開後,法恩臉上的憂心似乎更加嚴重了,他走向卡西歐,跪在床邊問:「卡西歐,你今晚可以動身嗎?」
「可以。」
在回話時,卡西歐的腿因為抽痛而微微的抖了一下,他雖然同時以拉毯子的動作掩飾,但仍逃不過法恩的眼睛。高大的戰士為雇主逞強的舉動皺起眉頭,以合緩但堅定的語氣道:「你跟小落坐妮妮,我會把機車綁在後面。」
「妮妮?」
卡西歐和小落同時開口發問,兩個人的臉上寫滿了問號,法恩這才發現自己又不小心說溜嘴了。一向穩重的戰士微微偏頭看向窗外,放低音量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回答:「那是我的風沙獸的名字。」
「......」
床上的兩個人沒回話,但法恩卻清楚的感覺到空氣中詭異的波動,他無奈的嘆了口氣,盯著窗外道:「那是我內人取的名字。」
「你太太...很有創意。」雖然卡西歐口中說著稱讚的話,但他的嘴角卻因為強忍笑意而微微抽動著。
※※※※
法恩和祭司騎士團約在章州與沙漠的東邊出口,當他們到達黃沙與綠地的交界處時,仰日的祭司騎士團早以排列整齊的聚在用灌木排列成的入口外。
仰日的祭司騎士團的人數遠比卡西歐想像中的多,當一群騎著駱駝的祭司聚集在一起時,他們手中的金色太陽杖彷彿灑落沙漠的星辰一般耀眼眾多,在一望無際漆黑夜空下更是格外醒目。
但和祭司們閃耀的法杖相比,法恩的駝獸顯然更能引起過往商旅的注意。比四週駱駝整整大上兩號的風沙獸無聊的轉動火紅色的眼,粗而有力的四足踢踩著沙地,悠閒的模樣完全不將背上的兩名乘客和大包行李當作負擔。
乘客之一的小落目不轉睛的盯著風沙獸長在脖子上的長毛,小手悄悄的從斗篷中伸出,正要一把抓住褐色長毛時,卡西歐及時拉住了他。
卡西歐指著底下和兩人有一段距離的沙地:「小落,我不想被甩下去,尤其從這種高度。」
「怎麼樣?你們還坐的慣嗎?」法恩從風沙獸的後方走近。他已經將卡西歐的機車和駝獸用包著皮革的鋼線綁好,銀白色的機體平穩的漂浮在風沙獸的尾巴後。
「坐起來還挺舒服的。」卡西歐輕輕的笑了一下,他伸手拍拍風沙獸強壯的背脊,用著有些擔憂的語氣詢問法恩:「載我們兩個加行李、機車和你,妮妮會不會負擔太重了?」
「不會的,牠可是很強壯的。」法恩抓住皮鞍上的鐵環,連人帶劍輕鬆的翻上風沙獸的背上。以速度和負重力聞名於世的駝獸輕鬆的搖搖尾巴,仰起頭向主人撒嬌。
「不過話說回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日昇之神的祭司會同意和魔族同行?」卡西歐的目光轉向四周的祭司們,從刻意維持的距離和充滿警戒桿的視線可知,這群光之信徒是多麼厭惡這位騎在風沙獸被上的魔族。
「這個...」法恩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遲疑了好一會才回答:「因為我們幫他們搶到旅館房間,所以才答應與同行。」
「搶到旅館?」卡西歐皺了下眉,進一步確認問:「是用錢還是武力?」
「酒。」
夾在兩人中間的小落突然插話,法恩頭痛的用手蓋住雙眼,卡西歐則是愣了一下,剛退燒的臉因為怒氣而燒紅。
「你讓小落和旅館裡的人拼酒搶房間!?」
卡西歐的吼聲讓四周的祭司們全部回頭。火大的黑髮青年伸手從後面扯住法恩的斗篷領子,說話的聲音中雖還有些許無力,但其中的憤怒卻讓四周祭斯都忍不住後退的。
「輕、輕一點!」法恩的脖子被勒出一條線,他好不容易甩開卡西歐的手,長滿厚繭的手撫摸著浮起紅線的脖子,無奈的道:「你家寶貝動作太快了。我離開房間向巡守隊員探探消息,中間經過不到五分鐘,他就自己一個人跑到樓下,坐在吧台上和一群男人拼酒了。」
「而且還拼贏了?」
「杯數和酒類上都是壓倒性勝利,對方是用啤酒杯喝啤酒,但小落是用啤酒杯喝烈酒。」
卡西歐發白的臉漸漸轉青,他低下頭看著神采奕奕的小落,搖搖欲墜的模樣讓法恩忍不住伸手伏住卡西歐的肩膀。
「出發!」
排在祭司團最前方的領隊舉起法杖,排列整騎的駱駝們立刻舉步向前,迅速有秩的跟隨領頭者前進。不消片刻,方才還排著三十多隻駱駝的沙地便只剩下被獸足踢起的沙塵。
法恩的風沙獸被包圍在駱駝群中,這樣的安排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視。不過相較於對方不友善的對待,法恩倒沒像尋常魔族般勃然大怒,反倒是輕鬆的欣賞鑲滿美麗星子的夜空,偶爾拉拉韁繩免的風沙獸的速度過快。
「你真的很不像粹。」卡西歐掃視著四周充滿敵意的視線:「正常粹魔的自尊心一向高的可怕啊!」
「我在文州住了很久,自尊心什麼的早就被我老婆磨光了。」法恩聳聳肩,正想再說些什麼時,他和卡西歐同時聽到尖銳的叫聲。
「襲擊!」
墊後的祭司死命的驅策駱駝往前跑,但還是不敵從背後接近的漏斗狀黑布,還來不及說出第二句話就連人帶駱駝一起被吞沒。帶著金屬光澤的黑布宛如有生命的物品一般,在不斷前進的同時,還不忘將落後的祭司吞食消失。有些祭司在被吞掉前及時張開結界,在黑布中撐出一顆顆圓形突起物,詭異的模樣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吞下雞蛋的蛇。
-子夜...
噁心又極具壓迫性的攻擊方式讓卡西歐本能的想起被自己炸成屍塊的男人,令人不適的寒意攀上他的背脊。卡西歐轉身抓住綁著機車的繩索,將漂浮在後的機體拉近風沙獸。
「卡西歐!別下去,你的法力還沒完全恢復吧?」察覺到僱主意圖的法恩叫住了準備從風沙獸移動到機車上的卡西歐,長而有力的手迅速的扣住對方的手臂。
「必須趁結界消失前把人救出來。」卡西歐堅定的回視法恩,低沉的聲音中有著難以察覺的痛苦:「而且對方是衝著我來的。」
「...我知道了。法恩放開束縛的手,在卡西歐移動到機車上後,雙腳一夾,壯碩的駝獸立刻掉頭衝向黑布道:「我前鋒,你掩護我」
衝向黑布的法恩從背後拔出大劍,揮舞旋轉的劍身俐落的割斷掃過來的布幕,步步逼向吞下祭司的主體。幾片被風沙獸踩在腳地下的黑布突然向上突起,駝獸敏捷舉起腳閃避,但黑布卻以更快的速度刺向獸足。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凝結沙泥之力,以強而有力的覆蓋拘禁吾之敵。〞
「結沙禁錮!」
鬆軟的黃沙掀起小浪覆蓋住黑布,緊緊的壓制想要變形的碎布。法恩回頭對背後的卡西歐點頭致謝,同時揚手一揮,割斷從頭頂撲來的黑布條。
「小落!把我行李袋中的銀色小桶子找出來!」
卡西歐對著坐在法恩背後的小落大喊。孩童拉開袋子拉鍊摸索了一陣子,小手抓起兩個圓桶,對著卡西歐揮舞。
「就是那個!把它丟向黑布。」話一說完,卡西歐立刻加速衝向狂舞的布幕,將全副心力花在注意被吞下的祭司的所在位置。
在法恩靠近到布幕收緊的漏斗頸時,他突然扯動韁繩來個大轉彎,小落也同時丟出手中的圓桶。吃下圓桶的布幕撲向掉頭溜走的風沙獸,就在黑布末梢要接觸到駝獸毛茸茸的尾巴時,狂亂的巨布突然劇烈的扭曲,如漏斗般張開的布緣也同時收起,因為祭司結界而鼓起的部分一下子全擠在一起。
「空箭群發!」
空之箭群飛向被吞沒的祭司,黑色的鼓起物從被割破的地方放出金色光芒,找到破綻的祭司們立刻以自己的法杖劈出出口。發現獵物逃脫的黑布馬上再次展開動作。
「結沙禁錮!」
巨大的沙浪從左右撲向黑布,阻礙了布幕捕食的舉動,可惜就在浪潮即將凝結之時,黃沙突然無力的滑離黑布。但這短短的拖延已經夠讓祭司們從整陣腳了,生還的仰日祭司同時讚頌日昇女神之名,數十道光束猛烈的由法杖上的太陽射向黑布。
體力不支的卡西歐伏在機車儀表版上喘氣,半瞇的金眼看著漸漸消失的黑布,緊握在法杖上的手仍在提防某個蒼白過度的敵人。
※※※※
在經過沙漠中的變故後,仰日祭司對法恩的態度雖沒好多少,但臉上的表情至少不再充斥著惡意,雖然彼此仍保持著安全距離。
由於途中的耽擱,一夥人到達馬西路綠洲時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刻了。綠洲內的行人對著挑錯時間出現的旅人指指點點,由於氣溫的關係,馬西路綠洲商店一到了中午就會關店,待下午天氣涼爽後再開業。
一進入旅館房後,卡西歐就把自己丟到草蓆床上。一整晚都沒放鬆的他實在累壞了,一點也沒心情隨法恩、小落下樓吃午餐,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中午的太陽逼的卡西歐想找東西蓋住眼睛。他閉著眼伸手翻放在枕頭邊的行李袋,在手指觸摸到袋中的眼罩時,卡西歐突然發覺四周的光線暗了許多。
當卡西歐睜開眼時,他看見最不想看見的東西:上身赤裸的男人出現在他的正上方,被硫酸彈腐蝕過的慘白手掌撐在床的左右邊緣上,漆黑的長髮垂在卡西歐的臉頰上,子夜笑瞇咪的打招呼:「我們又見面了,魔法師先生。你拿來炸我的桶子真有趣,還有剩的嗎?」
waterling 2009-12-31 00:33
∼第十章∼
冰寒的氣息如蛇一般的纏在卡西歐的四肢。突然出現的子夜讓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盯著頭上那張笑咪咪的臉過了數秒才回神,迅速的抬起左腳踹向對方的跨下。
子夜輕鬆的用雙手撐起下半身,移動膝蓋壓住對方的雙腿。卡西歐的左腳硬生生的撞上床板,但更糟糕的是右腳,不知子夜是無意還是故意,落下的膝蓋正準準的壓在傷口上。
「!?」
傷口撕裂的痛楚讓卡西歐冒出冷汗。為了避免驚動樓下的同伴,他強迫自己吞回擠到喉頭的叫聲,忍痛揮出手刀直劈對方的脖子。被打中的子夜身體微微一偏,卡西歐趁機伸手翻倒擱在床頭櫃上的行李,袋子中的物品也跟著滾落在床。一顆球形炸彈滾到卡西歐的枕頭上,當他想伸手握住炸彈時,子夜的手重重的鉗住卡西歐的雙臂,將人壓回床上。
「哎呀∼不要急著動手動腳嘛,我可是來找你聊天的耶。」子夜微笑的臉龐緩緩低下。即使他使用著和善的表情、動人的聲調說話,但卻用全身的重量壓制著卡西歐的四肢,尤其是受傷的右腿。
「你、你是怎麼...躲過那些祭司的攻擊...的?」裂開的傷口開始流血,也讓卡西歐痛的差點說不出話。他將頭用力的往枕頭中壓,棉枕頭被擠出凹陷的弧形,讓散再上頭的物品一個個滑到卡西歐的頭邊。
「那是攻擊?」子夜露出訝異的笑容,緩慢的俯下身,深沉如夜的長髮也因此貼上卡西歐的脖子:「打在身上沒什麼感覺,我覺得很無聊所以就走了。那個真的是攻擊嗎?」
卡西歐沒有回答。他老早就轉開了頭,僅以側臉對著子夜。散亂的髮絲蓋在卡西歐微微鼓起的面頰上,奇異的模樣讓子夜好奇的低頭靠近。
當子夜的臉幾乎要貼上枕頭時,卡西歐突然轉頭,他的雙唇相當粗暴的貼上對方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口,冰冷的金屬圓球立刻滾入子夜的口腔中。
在順利的將炸彈塞到子夜的口中後,卡西歐急著擠出所剩不多的力氣想將對方推下床,但沒想到他的四肢才剛動作,子夜就主動跳下床拉開安全距離。
炸彈在子夜下床退後兩三步後立刻爆炸,蒼白的肌肉和漆黑的長髮化為碎片,躺在從頸部傷口流出的黑色液體中。卡西歐本能的想扭頭避開這悽慘的一幕,但為了確認敵人有沒有死成,他也只有忍下衝動盯著失去頭部的男人。
子夜的身體重心不穩的搖了搖,就在卡西歐以為無頭的屍身要倒到地上時,傾斜的黑色身體突然停止晃動,以優雅的姿勢蹲下。蒼白手掌浸在黑白血肉中,如海綿吸水般將破碎的頭顱融回自身。
隨著黑色水漥的乾枯,子夜的頭也漸漸的從脖子長出。當脖子上的〝頭〞長到鼻子時,子夜只有一半的頭顱對著床上的卡西歐道:「魔法師先生,你要不要先把眼睛閉起來啊?要是吐在床上會被旅館主人罵的喔!」
回應子夜的是房門被撞開的聲音,聽到爆炸聲趕上來的法恩沒有確認門鎖就直接挺著肩膀撞開門板。未上鎖的門重重的撞上牆壁,法恩和小落也同時看見房內的詭異景象:上半身赤裸且只有半顆頭的男人衝著兩人微笑;坐在床上的卡西歐右大腿一片血紅,緊繃的臉蒼白的嚇人。
眼前的畫面讓法恩遲了半秒才抽出劍,站到卡西歐和子夜中間;相較之下,小落的反應就快多了,小孩童完全忽視正在長頭的陌生男子,直接爬上床盯著卡西歐仔細檢查一番後,小落才將目光放到已經完全恢復的子夜身上。
「誰?」小落指著正在用手指梳頭髮的子夜,紫色眼眸被燃燒的烈焰所填滿。
「是在問我是誰嗎?」
在卡西歐回話前,子夜先指著自己反問。小落用力的點了兩下頭,子夜隨即將手掌放在胸前,微微彎腰作出貴族自我介紹時的標準姿勢道:「你好,我是子夜•德里斯,我是第一次離開父親大人的沉默之堡喔!如有冒犯還請原諒。」
「誰要原諒你啊!」
卡西歐一邊壓著傷口止血,一邊拉住快撲上去咬人的小落。站的最靠近子夜的法恩緊緊的皺著眉頭,蒼白堅毅的臉上掛著錯愕和頭痛相混的表情。
「咦∼魔法師先生居然這麼說!」子夜伸出兩隻手指,歪著頭微笑道:「你把我炸了兩次我都不在意了,魔法師先生怎麼能這麼愛計較呢!」
「...你把他炸了兩次?」在發問時法恩沒有移動視線,手中的劍也依然對準著子夜的胸口。
「加昨晚的腐蝕彈就三次了。」卡西歐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烈陽下的第一次攻擊,噁心的畫面讓他感到一陣無力,好不容易撐起的上半身險些跌回床上。
「欺負卡西歐...」
小落面無表情的凝視子夜,孩童細柔的小手緩緩舉起,微微張闔的朱口緩緩吐出靜默的心語。
〝終止,汝之一切在此煙消...〞
「哎呀∼不玩了。」
也許是本能的察覺到危險,子夜突然揮揮手退到牆邊。他的身體緩緩溶入牆面上的影子裡,蒼白的臉孔在消失前依然掛著笑容,瞇著的雙眼盯著床上疲憊不堪的卡西歐道:「炸彈雖然有趣,但我還是比較想和魔法玩。我下次會挑閣下能用魔法的時候來打擾的。暫別,魔法師先生、恐怖的小公子和有點面熟的大叔。」
「不要再來找我了...」失血和痛楚幾乎抽乾了卡西歐所剩不多的力氣,所以當威脅者一離開,他立刻全身虛脫的倒回床上。
法恩默默地關上門,藍色的眼珠子猶豫的望著癱在床上的雇主,小心翼翼的問:「卡西歐,你現在方便說關於剛剛那半顆頭的事嗎?」
「我把炸彈塞到他嘴裡。原本整個頭都炸飛了,不過後來又長出來了。」卡西歐閉的眼解釋。
「塞?」
坐在卡西歐枕頭邊小落疑惑的低頭問。卡西歐懶洋洋的用手指點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當作回答,小落不解的歪著頭看向站在門邊的法恩,法恩略微思考了一會,不太確定的發問:「該不會是用嘴塞的吧?」
卡西歐輕輕的點了下頭表示正確,一旁的小落也同時露出吃驚的表情,傾身靠向身邊昏昏欲睡的青年。
「唔!?」
法恩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房間,當他隨手帶上房門時,強烈的抗議聲也從門板的另一頭爆發。
「小落!你不要亂親!!」
※※※※
漆黑的夜空中掛著閃亮的星斗,點點星光呼應著綠洲跳動的營火,讓處在沙漠深處的小城增添了不少光彩。
今天是馬西路的祭火節。點燃的柴火整齊的堆疊在馬西路中央廣場的白石上,綠洲的住民包圍著跳動火團,穿著清涼的男女舞者依著吟遊詩人奏出的樂曲舞出撩人的舞姿,被各色紗衣包裹的身軀有如妖精般靈動。
卡西歐坐在廣場外圍的石階上,睡了一下午的他已經脫離了蒼白的臉色,不過看上去還有些疲倦,用來充當臨時柺杖的法杖則靠著主人的肩。小落的紫眼盯著漆黑長杖,小身軀偷偷的靠向卡西歐,但孩童的身體才剛移動,黑髮青年的金眼便立刻警戒的瞪向小落,迫使對方乖乖的坐回原位。
「要不要吃烤駝肉?」
在人群中轉了一圈的法恩手中拿著三串褐色烤肉。微焦的駝肉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味,小落毫不猶豫的握住法恩遞來的烤肉,紫眸小心的飄向面無表情的卡西歐。
法恩同情的摸摸小落的頭,正想說些什麼化解眼前僵硬的氣氛時,卡西歐的口袋突然傳出模糊的叫聲,惹的周圍的人頻頻回頭。
「我離開一下。」
卡西歐按著不斷傳出怪聲的口袋,拄著法杖走向廣場外的小巷子。法恩目送著雇主離去,留在原地的小落輕輕的抖起小小的肩膀,壓抑的抽泣聲被群眾的歡呼聲掩蓋。
「去道歉吧。」法恩厚實的手掌輕易的包住小落的手,深邃的藍眼望著狂歡的人群,平靜的眼瞳中映照著跳動的火焰:「他不是真的討厭你,只是被嚇呆了。」
法恩掌中的手迅速抽離,沉著的戰士微笑的看著小落衝入人群的小身軀,悠閒的啃食手中的烤肉串。魔族對於力量的敏銳直覺清楚的告訴他,這個孩子並不需要保護。
※※※※
在進入巷子後,卡西歐立刻將口袋中的通訊耳環掏出來。白色耳環安靜的躺在手心,他輕輕的歎了口氣,這裡不可能有與自己耳環同頻道的通訊,方才的響聲八成是故障造成的。
〝卡西歐∼你在不在啊∼〞
就在卡西歐要將耳環放回口袋的時,熟悉的女子聲突然從耳環中蹦出,他愣了一下,對著耳環試探的問:「香奈可?」
〝萬歲!我終於找到你了!〞耳環那端是香奈可歡欣鼓舞的聲音,女軍官不等卡西歐發問,便自動開始說個不停〝我告訴你喔,我已經連續三天都對著耳環狂叫呢!對了對了!我現在人在空軍的航空艦上,飛梭將軍要我們野戰隊幫忙試驗新艦艇能否與地面部隊配合。你現在在哪?〞
「馬西路綠洲。所以你們受空軍總司令之邀,在空軍的艦艇上?」卡西歐邊說邊抬頭看著夜空,在點點繁星中,他輕易的發現一個不斷在稀薄雲霧中前進的銀點。
〝沒錯!你這次的工作順不順利?不要又把自己搞的破破爛爛的啊!〞
強弱分明的聲音呈現了香奈可此刻的心情與動作,卡西歐彷彿能具體的看見對著自己皺眉伸指的女軍官。腦中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微笑,幾日以來的緊繃情緒也漸漸紓解。
「老樣子,我接的工作一向都不太順利。」卡西歐靠在石牆上,他的金眸不經意滑向巷口,對上另一雙帶著淚光的紫眼。
「小落...?」
〝小落也在啊!他在做什麼?〞
卡西歐沒有回香奈可的話,他皺起雙眉靠著法杖一步步走向小落。孩童的淚水讓卡西歐感到驚愕和心痛,當黑髮青年緩慢的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撫上小落的眼角。
「卡西歐對不起。」
瀰漫在紫眼中的淚珠隨著小落的顫抖道歉而滑落,孩童嬌美的臉也因此而扭曲,不複往日的冷然與強勢。
卡西歐毫不猶豫的將孩子抱入懷中,抓在手中的法杖也因此落地。失去輔助的腳隱隱作痛,但他仍將重心全留在自己身上,任憑右腿的傷口因緊繃而再次裂開。
「卡西歐對不起,對不起。」小落的下巴靠在卡西歐的肩膀上,一面抽泣一面盡可能的將絞起的聲音拉平:「不要討厭小落。」
「我沒有討厭你,只是對你的胡來有點生氣。」卡西歐摟緊小落,懷中的孩童纖細的有如一朵小花,只要稍一放鬆就會隨風而逝。
「會改。」
小落急切的對卡西歐承諾,被搞的莫名其妙的香奈可忍不住發問〝你們在做什麼啊?卡西歐,可不能仗著小落喜歡你就欺負他喔!〞
「我沒有欺負他!」卡西歐對著掉到地上的耳環吼了一聲,說話音量因為尷尬而轉低:「只是突然被親到...覺得很不舒服而已。」
〝小落為什麼要親你?〞
小落看著白耳環,回答的聲音哀怨又顫抖:「親別人。」
耳環那頭安靜的數秒,拍桌的響聲隨即扮著香奈可的憤怒傳來〝卡西歐你去親別人!?真過分∼你都沒親過我!〞
「那是為了塞炸彈到哪個死變態嘴裡!你也想吃炸彈嗎?」卡西歐放開小落,將目光集中在因為聲音而震動的耳環。
〝要塞可以想別法子吧?你知不知道解接吻這種事情的重要性啊?〞
「當時我只有脖子能動,而且這是最省力的方法!」
在卡西歐回話時,一群身穿灰袍、手握長杖的人安靜的經過小巷口。起初卡西歐沒對這群人多留意,但當最後一人的袍擺晃過眼前時,他看見了深藍色的刺繡。
〝可...〞
「等會再討論。」卡西歐打斷香奈可的抗議。他的聲音不再帶著火藥味,取而代之的是審慎的沉著。黑髮青年有如鎖定獵物的豹,無聲的拾起地上的法杖悄悄的跟上灰袍人。
小落自動扶著卡西歐受傷的腳,小心的跟著對方的步伐前進。小孩童睜疑惑的大眼,輕聲細語的問:「卡西歐?」
「噓...」卡西歐作出安靜的手勢,雙眼假意的望向巫師群身邊的雜耍藝人,壓低聲音回答:「水之院的初等巫師。」
「...老妖婆?」
小落天真的發問讓卡西歐瞬間青了臉,他點了下頭表示正確,心理卻忍不住開始自責自己做了不良教育示範。
狂歡的人們為卡西歐提供了良好的屏障,他和小落一路尾隨巫師群,直到對方停在一間民房外。一名穿著較深色袍子的巫師走到門前,伸手敲敲停停了一陣子,屋內的人才將門開出一條線,謹慎的確認來者後才放人進門。
卡西歐沒有接近房屋,他看了看周圍的雜耍藝人,最後將視線鎖定在一名噴火人身上。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輕柔的空之吹息。〞
「風之旋繞...」
噴火人口前的火焰突然被吹亂了方向,突如其來的變異讓雜耍藝人亂了腳步,跌跌撞撞退向背後的民房,連帶的也使圍觀者跟著走向房舍。
「走吧。」卡西歐帶著小落混入人群,輕易的靠近巫師群進入的房舍。他貼著房舍關起的窗子,趁著周圍人擠過來的動作將改變身體的姿勢,將耳朵貼上窗子。
屋內的低語和屋外的吵雜混在一起,讓卡西歐花了一番力氣才完全忽視身旁的吵鬧,仔細傾聽民房中的聲音。
「計畫...差不多......已經有接觸...仰日...」
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透過窗子傳到卡西歐耳中,明顯在計畫某種陰謀的字句沒有引起他太多的好奇,真正讓卡西歐凝神的是接下來的回應。
「嗯...該通知了。」
雖然回答聽起來模模糊糊的,但那種包裹著老成的女童聲音卻明白的暗示發言者是身分──那正是和卡西歐在渺渺對上的女巫師。
「那麼...」
卡西歐前後的人群再度開始移動,也連帶的將他帶離民房。卡西歐回頭看著民房,直到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將他拉離人群。
「不要亂跑啊!我的小王子和大王子。」
法恩半開玩笑的裝出頭痛表情,自動伸出手扶著卡西歐走向酒館的露天座休息。跟在大人背後的小落雙眼一直看著法恩,待高大戰士一坐定位,小孩童立刻跑到對方面前,拉拉法恩的袖子道:「謝謝。」
「不客氣。」
法恩微笑著彎下腰,正當他的視線要降到與孩童同一水平時,法恩猛然挺直腰桿,拔出大劍站到卡西歐的前面。
法恩深藍色的眼落在人群中的某名女子身上,穿著紅色胸罩、皮短裙的褐膚女子靈活的穿過人群。女子金色的捲髮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但手中的赤紅皮鞭卻讓想接近的男人瞬間從誘惑中驚醒。
「背後那個就是這次的試驗者?」女子伸手撥開眼前的金髮,棕色的眼珠直視著被法恩護住的卡西歐,不削的道:「居然還顧保鑣,打敗波妲和普拉妲的是保鑣嗎?無力的人類和無自尊的魔族,真是絕配。」
法恩揚起的手制止了想發話的卡西歐,他向前踏了一步,雖沒有回應對方的挑釁,但低沉的聲音和高大的身軀卻帶來更強烈的壓迫感:「我的主人負傷未癒,請由我代勞吧。」
女子的表情因為法恩不卑不亢的態度而微微一僵,但她隨即恢復原本兇狠的表情,揮動著皮鞭叫囂道:「誰上都可以,反正德里斯伯爵夫人的位子我是要定了!」
「我們到綠洲外打。」
法恩提劍走向通往沙漠的街道,但在他走了幾步後,身後傳來的不是女子的腳步聲,而是群眾的尖叫。
「死死死死人啦!」
站在皮鞭女子附近的小販雙腿無力的跌在地上。前一刻還鬥志高昂的棕眼蒙上一層渾濁,大量的鮮血從被刺穿的頸動脈噴出,女子深色的手臂在半空中搖晃,充滿活力的褐色肌膚因為死亡而染上暗沉。
「子夜...」
卡西歐早已從椅子上站起來,刺殺魔族女子的黑色尖椎緩緩的退回地上的影子中,一個黑色弧形物從影子中挺出,被毫無光澤的黑髮覆蓋的弧形物正是子夜的頭。
「真是令人討厭啊∼隨便對我的獵物出手。」從陰影中冒出的子夜穿著一襲華麗的黑絲刺紫繡套裝,鼻樑上架著一副紫色無框墨鏡。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條黑帕,仔細的擦拭著自己的髮尾,除去沾在髮上的血。
一聲尖叫從猛然回神的婦女口中傳出。子夜輕輕的轉頭看向對方,蒼白的嘴角勾出甜美的笑容,尖椎也同時從婦女的影子中刺出。
一枚飛刀及時切斷了尖椎,法恩對著敵人揮出大劍。劍身因為子夜的後退而撲空,不過這也使得卡西歐能以手中的法杖重重的敲向子夜的脖子。黑色貴公子的脖子折了超過九十度,但那張白紙般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笑。
「現在找你玩好像還是太勉強了。」子夜伸手將頭扶回原位,簡單的動作活像是在矯正被撞歪的黏土作品,而這個舉動也嚇昏了好幾個圍觀者。
「我還是讓你再多休息一會好了。」子夜的身體緩緩下降,像是溶化在水中一般溶化在他腳下的影子中。當他的頭即將消失時,子夜下降的動作突然停止,黑色貴公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漏掉的東西,從影子中伸出食指搖了搖道:「綠洲的各位不可以欺負或趕走我的獵物喔!要不然我會很生氣的。」
好似戲語的叮嚀讓圍觀著全身發毛,一雙雙眼看向卡西歐、小落和法恩,害怕又不敢發聲的情緒侵占了所有人的身體。
「...那個死變態。」卡西歐坐回椅子上,頭痛的將手掌放在額頭上。用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無法脫離綠洲,子夜的心思顯然沒有表面上單純。
waterling 2009-12-31 00:38
∼第十一章∼
端著午餐的婦人在周圍同胞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踏上登往二樓的階梯。婦人戰戰兢兢的舉起手,僵硬的敲敲門板,強作鎮定對著裡面的人道:「猶安先生,我是旅館的服務生,給您送午餐來了。」
「辛苦你了。」
開門的是法恩,他的身上披著褐色斗篷,護身用的皮甲和鎖子甲也已穿戴整齊。來送餐點的婦女愣了一會,忍不住開口問:「三位...要離開了嗎?」
「是的,我的雇主想在明早之前到達目的地,現在不出發會來不及的。」法恩親切有禮的態度緩和了婦女的情緒。他低頭看著承著食物的餐盤,以帶著歉意的笑容請求:「抱歉,可否請你幫我們打包午餐和晚餐的食物呢?」
「這個沒問題。」
婦女端著午餐往回走,臉上的表情也比上樓時輕鬆不少。法恩關上門轉身走向房中央的床鋪,坐在上面的卡西歐已經將行李收的差不多了,受傷的右大腿多纏了好幾層繃帶做為防護措施,也為卡西歐漆黑的裝扮添上幾白環。
「你確定要現在走嗎?」法恩對雇主的急進不表認同,雙手抱胸的勸道:「一旦我們開始前進,子夜就會認為你已經休息夠了而展開攻擊,這可不是好事啊!」
卡西歐抬頭看法恩,他的眼睛依然停留在床上的衣物、武器上,以平靜的聲音回答保鑣的問題:「這間旅店...不,是這個綠洲的人現在全都緊張的要命。人在情緒緊繃時很容易作出錯誤的決定,比如說雇殺手把我們宰掉,或是直接把腦筋動到子夜身上。」
法恩贊同的點點頭,不過即便如此,他仍不放棄讓卡西歐多休息的可能。高大戰士沉默的思考著要如何說服雇主,而就在此時,被法恩輕輕帶上的門被人大力甩開。汗水爬滿了馬西路洲長圓圓的白臉,短肥的四肢慌張的對著卡西歐亂比,擴張到極限的嘴因為害怕和緊張而發不出聲音。
卡西歐望著僵硬到無法發聲的州長,轉頭繼續收拾行李道:「我並不是被你們趕走,而是自己決定離開的,這點我回在踏出綠洲前大聲的告訴那個變態。」
「但、但是他會聽嗎?」
洲長不放心的摸著頭問。卡西歐停下收拾的動作,仰頭看著天花板。他白皙的臉上掛著因為花了一夜尋找解決方案而產生的疲憊,以平板的聲音回答:「那傢伙雖然是個變態,但應該還不至於會破會自己設下的規矩。」
「......」
「再不行的話我就以死要脅。」
卡西歐若無其事的丟出的一句話讓房內的三人同時呆住。小落的紫眼有如椎子般刺向洲長,小身軀迅速的移動到卡西歐旁邊;法恩在脫離呆滯狀態後,默默地抽出背後的大劍檢查,輕輕搖頭的樣子活像是頭痛的老父親;最慘的是被小落瞪視的洲長,原本就滿頭大汗的他一下子由熱轉冷,手足無措的在門口站了一會,最後終於受不了的奪門而出。
法恩目送著洲長的背影,健壯的身軀轉向床上的雇主,憂心的問:「卡西歐,你剛是認真的嗎?」
卡西歐將最後一顆炸彈丟到行李袋中,面無表情的回答:「我開玩笑的。」
※※※※
「子夜,我先聲明,綠洲的人沒有趕我們,」
綠洲的群眾躲藏在自己的屋子內,大人將好奇的孩子拉回房內,但自己卻忍不住頻頻從門縫、窗縫中向外窺視。
隱藏在房舍中的眼睛不斷的注視著街道上前進的旅人。卡西歐坐在機車上,身上黑斗篷和雪白閃亮的橢圓機體形成強烈對比,也讓坐在他前面的白衣孩童像極被惡魔挾持的天使。
騎在風沙獸背上的法恩第三度低頭,看著機車後座的行李道:「移一些東西過來吧,別太逞強。」
「把行李集中在一人身上,走散時會很頭痛的。」
卡西歐拉下額頭上的護目鏡,銀色機車在主人純熟的操作技巧下,瞬間加速到時速筆直的衝向黃色沙漠。被封殺回話機會的法恩無奈的搖搖頭,雙腿往風沙獸的兩側一夾,高壯的駝獸立刻以不亞於機械的高速追上前方的機車。
為了方便法恩跟上,卡西歐稍稍放慢了速度,待風沙獸跟上後再調回原來的速度。輕細的黃沙被風沙獸強而有力的四肢掀起,沙塵順著一機一獸前進,在無邊的沙漠中畫出一條線。
「小落,把安全帶繫好。」
卡西歐輕輕的拍了一下小落的肩膀提醒,小孩童伸手拉出座位前的黑色帶子繫在腰上。緊緊跟在卡西歐側面的法恩轉動著藍眼掃視左右,低沉謹慎的問:「你覺得子夜會挑什麼時候下手?晚上還是正午?不管哪個都不是讓人多愉快的時間。」
「如果想消弱敵人體力的話,的確會選這兩個時段,但我不認為子夜會想和弱者交手。」卡西歐護目鏡中的眼映著地平線。在無法確定敵人出現地點的情況下,他選擇不移動雙眼尋找子夜的身影,金眸僅注視前進的道路。
「好戰份子嗎...」法恩拉了一下韁繩減慢速度,移動倒卡西歐的後面。黑色的霧氣從他的身體冒出,穿著儉樸的戰士再度被堅硬華美的鎧甲包覆。優雅的覆甲騎士配上狂野的風沙獸,兩者的特質因為彼此的反差而更加明顯。
「來了!刃風加強。」
黑色的小點從遠方仙人掌的影子中冒出,漸漸拉長的黑色物化為華美的貴公子,掛著笑容的慘白臉龐在沙漠中的烈陽中相當的突兀。
卡西歐突然將機車以機近摔倒的角度傾向側面。尖銳的黑椎掠過機車底部,椎身轉了個彎再次襲向車底,卡西歐迅速的舉起法杖劈斷黑椎,被削斷的椎體立刻被機車甩的遠遠的。
「喝!」
法恩邊吼邊舉起手中大劍,被黑色的魔力波動包圍的劍刃劈向遠方的子夜,從劍上宣洩而出的風暴將沙漠劈出深深的凹陷。暗色長刀衝向子夜,貴公子伸出手,張開五指對著呼嘯而來的黑刃,半透明的長刀在即將刺入掌心的前一刻瓦解。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鎮壓一切的大地怒吼,壓迫、制約、覆蓋、堅固,使吾之敵失去一切行動之力!〞
「地制封印!」
在法恩的攻擊消失後,子夜四周的沙漠突然揚起巨浪,撲向位於中心的微笑魔族。砂石在將人完全掩埋後由黃轉褐,一輪浮起的咒文包圍著壓制子夜的沙丘,清晰的文字和深色沙土充分的展示著施法者的實力。
卡西歐將機車騎到沙丘前下車。凸起的沙地沒有震動的跡象,卡西歐審慎的繞了封印一圈,轉頭對著跟上來的法恩道:「可以請你上一層魔封咒嗎?」
「沒問題。不過他似乎不只再生能力強,魔力也在水準之上啊。」法恩跳下風沙獸,蹲下身將手貼上封印的邊緣,清晰而緩慢的頌咒:「以吾之名為咒,封印汝力之造作,直到吾...!?」
黑色的細線突然從褐色的沙子中竄出,緊緊的繞上法恩的脖子。被魔甲保護的頸部雖不至於立刻斷裂或窒息,但堅固的冑甲卻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法恩的身體也漸漸的被拉往沙地。
「法恩,想辦法拉長線!」
法恩用力的拉起身體,卡西歐拔出隨身的雷射刀,將輸出功率開到最大。由藍轉白的刀刃與黑線展開拉鋸,針一般細的長線不但堅硬且有彈性,使卡西歐遲遲無法切斷。黑髮青年懊惱的皺了下眉,假如他猜的沒錯,子夜八成是將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一點之上作重點突破,和先前的大範圍攻擊正好相反。
在察覺到卡西歐的意圖後,褐色封印中再度竄出數條細線捆上法恩的四肢。卡西歐的金眸猶豫的望向法恩,高大戰士立刻明白對方的顧慮,頭盔下的臉露出微笑著道:「不用顧慮我,更何況到目前為止,你受的傷是我的好幾倍。」
「盡力拉長線。」
法恩挺起黑色的身軀,細線也因此被拉出封印數吋。卡西歐將法杖伸入交錯的線中,心中也同時浮起咒文。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勾起沙塵之風,撕裂與磨碎吾敵,並將此力附著於吾手中之器。〞
「沙風加強!」
黃沙被強風刮起,轉黑的沙子依著風纏繞著法杖,拉扯著抓住法恩的線。黑線因承受不住風的力道而搖晃,再加上銳利黑沙的磨蝕,細線開始一根根斷裂彈開。而在所有線段都崩壞的瞬間,法恩恢復行動能力的雙手迅速的一把抓住飄在半空中的絲線,對著手中黑線注入魔力。
「以吾之名為咒,封印汝力之造作,直到吾或超越吾之人解開此咒。」
黑色的細線掙扎了幾下,軟綿綿的垂下。
「真難纏...」法恩將手中的細線丟回封印中。一絲絲鮮血從被子夜割破的甲片中滲出,讓人不經為黑線的銳利感到驚愕。
「!?」法恩挺直的身軀突然跪下,蒼白的臉也同時扭曲,痛苦的咬緊牙關。
「跑進身體裡了?」
「看...來是,不過...只有一部...份。」
「想辦法把那個傢伙逼出來。吸我的法力。」
卡西歐抓住法恩被盔甲覆蓋的肩膀。被敵人入侵的戰士起出對雇主的命令還有些顧慮,但在被卡西歐的金眸瞪了一眼後,他也只好照辦。
法恩以自身的魔力加上卡西歐供給的法力,奮力的驅逐血液中的異物。原本滲血的傷口漸漸擠出黑色濃汁,黑液一滴滴的落在微紅的黃沙上,法恩臉部的表情也一點一滴的舒緩。
「真是個礙事啊...大哥,害我浪費了三分之一的力量。」
帶笑的聲音和冰冷的溫度同時攀上專注於催力的兩人。完好無缺的子夜站在卡西歐和法恩的背後,手掌擱在他們的肩膀上,黑絲絨手套摩擦著斗篷立領和盔甲。
「為什麼要一直妨礙我呢?」
子夜放在法恩脖子上的手突然轉硬,帶著金屬光澤的手指讓卡西歐的神經立刻緊繃。他揮動法杖掃向背後的子夜,子夜輕巧的往後一躍,墨鏡下的眼悄悄的瞥向機車上的小落。
「不要對孩子出手!」察覺到子夜意圖的卡西歐立刻出聲。他用手中的法杖撐著沙地,即使法恩已經停住了吸收法力的動作,但卡西歐的雙腳仍感到些許無力。
「好吧!既然魔法師先生這麼說...」
子夜收回目光,笑咪咪的將手背在背後,一跳一跳的走近兩人。趨完毒素的法恩轉身面對子夜,樸實的大劍繞上一層魔氣。
「不過...」
子夜猛然蹲下,黑色長髮浸入影子中。法恩反射性的旋身斬斷從背後刺出的黑椎,而當他轉回正面時,子夜聚為黑針的手指也同時射到。
一抹黑影即時擋在法恩的頭和子夜的手之間,卡西歐手中夾著以金墨水屬名的黑信封,美麗的遺囑讓攻擊者和被攻擊者同時愣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第一次露面時說過:『提米爾要我來找一個送遺囑的信差。』吧?」卡西歐緩慢的抽回手,用高級紙張製成的黑信封反射的樣光。他緊鎖敵人的金眼中彷彿含著尖針,牢牢的釘在子夜身上。
「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提米爾在我回去換衣服時還特別提醒這件事呢。」子夜輕輕一抖手,拉長變細的臂膀恢復原狀,優雅的垂在身側。
「遺囑在我身上,想要的話...」卡西歐將信封收回斗篷的口袋中,近兩百公分的法杖在手腕的運作下揮出圓滑的弧形,黑髮青年以不容拒絕的口吻道:「一招定勝負。」
「卡西歐!」法恩抓住卡西歐的肩膀,強迫對方轉身面對自己,蒼白的面容因為急切而糾結。
「我不想再被這個變態糾纏了。」卡西歐拉開法恩的手,淡金色的眸子中含著刺人冰晶,在一片黃沙中顯的格外駭人。
而就在法恩頭痛的垮下肩時,小落安靜的舉起手,對著眼前的大人提議:「我。」
法恩的臉上頓時出現疑惑的表情;卡西歐在一陣錯愕後,立刻憤怒的想開口打消小落的念頭,不過在他說話前,子夜已經先舉起雙手表態。
子夜搖著手掌,微笑的臉上一點也沒有害怕的跡象:「不要∼我一點也不想和恐怖的小公子打架!」
「我也不想讓小落和你這種變態有接觸。」卡西歐向前站了一步,雙手握在法杖上,凝神道:「直接開始吧。」
「好啊!」子夜歡欣的回答。他伸平右手,墨鏡下瞇起的眼微微睜開。他腳底下的影子像是有生命的布幕般從地面飄起,環繞著中央的黑色軀體舞動飄移。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凝結所有流動之氣,賦予吾蒼穹之怒吼,以焅對之強勢破殺吾敵,席捲吾眼界所見之一切,賦予吾敵無法再起之破滅!〞
稀薄的雲彩迅速的下降,與周圍的空氣一同捲至法杖頂端,周圍的沙塵也因為強風而被挖出一條條深溝,旋轉聚集的高密度空氣也漸漸轉綠。
卡西歐沒有立刻說出咒名。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劉海下的額頭冒著冷汗,靜靜等待著法杖頂的綠風出現微光之時。
「我先上囉∼」子夜微微一笑,冷冽的殺意和魔氣立刻漲滿包圍自己的影布,以強大魔力粹煉而成的布幕撲向被強風圍繞的巫師。
「...蒼穹之破滅。」
卡西歐對著影布投出閃亮的綠色風球,身體也同時無力的跪下。旋轉的風球在殘酷的撕裂黑布後,分裂出小球繼續蹂躪著布幕,直到攻擊物化為細不可見的粉末,越滾越大的主體更是衝向站立在前方的子夜。
綠色風球迅速的吞下子夜,卡西歐低頭不願細看敵人被扭成碎片的模樣,但卻擋不住充斥在空氣中的肌肉撕裂聲,和小風球因追擊屍塊撞上沙地的響聲。
「把小落的眼睛遮起來。」無力移動的卡西歐對著法恩道。身穿盔甲的戰士安靜快速的走到小孩童身邊,大掌遮蓋住對方美麗的紫眼,他頭盔下的藍眸則是一直盯著前方的風球。
「風系的最強攻擊魔法啊...」法恩感嘆的凝視風球中漸漸消失的黑影,低頭對著坐在地上喘氣的雇主道:「這招和你的學徒杖相當不搭。」
遲遲無法條順氣息的卡西歐稍稍抬起頭,不以為然的回答:「只要...只要能用,學徒...杖...和真理杖沒有...沒有什麼差別。」
「...結果似乎出來了。」法恩的眼中映著漸漸散去的綠風,黃色沙漠上不見子夜的身影,甚至連一丁點黑色碎片也不找不到。
卡西歐輕輕的點了下頭,正想倚著法杖站起來時,他的手突然被扯向沙地。
從沙漠中伸出的手緊緊的扣著卡西歐,慘白的食指化為黑色尖刀,對著黑髮青年的下巴。
「還好即時分裂了呢∼雖然損失了四分之三的身體,不過是我贏了喔!」從黃沙中出現的半張臉依然保持著笑容,半白骨半白肉的頭顱散發著令人發毛的寒氣。
沙地中的臉緩緩逼近完全僵住的卡西歐,就在白骨快完全貼上去時,一雙小手毫不客氣的將子夜壓回地上。小落站在卡西歐旁邊,紫眼中盡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討厭∼我想多親近魔法師先生啊。」
子夜邊說邊讓手由白轉黑。巨大的黑布籠罩著地上的三人,法恩立刻揮劍砍向黑布,但卻被卡西歐制止,冒著冷汗的他低頭看著恢復緩慢的子夜,掏出遺囑丟在對方臉上道:「東西拿過去。」
「我收下了。」子夜笑咪咪的讓遺囑沉入自己的臉中,黑色布幕也同時降下,殘缺不全的貴公子和善地道:「讓我送你們到斯菲爾吧!將貴客丟在沙漠中實在太沒禮貌了。」
※※※※
精細的浮雕爬滿了紅色的牆壁,在牆面與牆面之間的落地窗以墜著寶石的深紅色窗簾為飾,窗邊則放著盛開的藍玫瑰,豪華艷麗的程度可說是世間少有。
華美的繡金沙發上坐著三條與周圍景象不符的樸素人影。一身漆黑的卡西歐專注的看著攤在腿上的服裝型錄,不負責翻書的手中夾著一張寫著數字的紙條;緊靠著他手臂的小落不停的眨著紫眼,因為無聊而昏昏欲睡;坐在最左邊的法恩從被子夜從沙漠直接帶進房間後就一直坐立不安的敲著沙發扶手,浮躁的模樣相當罕見。
「禮服加鞋子加項鍊...六十六金幣,還在預算範圍內。」
卡西歐的低語引起了法恩的注意,他將身體挪近翻閱型錄的青年,深藍色的眼睛在辨識出型錄上的字後浮起驚訝的色彩。
「你打算買這個?」法恩低頭看著精緻的服裝型錄。〝薇斯伍德〞是斯菲爾有名的禮服品牌,華麗的設計和精細的蕾絲、緞帶風格風靡了整個大陸,尤其是在女性族群中更是具有相當高的評價。
卡西歐點了下頭表示正確,雙眼繼續盯著型錄中的黑色禮服道:「我有個朋友很迷這個牌子,再加上她快生日了,所以我想回去前順便帶著禮物,而且在產地買也會比較便宜。」
「女朋友?」法恩看著黑禮服的標價,這種價錢他說什麼也買不下手的。
卡西歐揮揮手,糾正法恩的話道:「是女的,但不是女朋友,是老朋友。」
「對方也這麼想嗎?」
「什麼?」
沒聽清楚的卡西歐抬起頭。他眼中單純的疑惑讓法恩忍不住露出苦笑,靠上沙發轉移話題問:「你要不要也幫小落買一套?他穿起來應該很好看。」
「我考慮看看。」
就在卡西歐回答時,鎖起的朱紅大門也同時打開。棕髮藍眼的紅衣少年走近房中,血紅色套裝上的金墬子順著少年的步伐而擺動,而在少年的背後,是用沙布包著半張臉的子夜。
當少年走入房間時,法恩立刻轉身面向牆,卡西歐雖感到奇異,但也沒時間多問了。
「臉和一隻手還沒長好,所以只能先這樣了。」子夜指指臉上和手上的紗布。他微笑的伸出手,向卡西歐介紹身邊的少年道:「這位是我的弟弟,提米爾。他有點事想問魔法師先生。」
「我就直接問了。」提米爾以極快的速度彎腰伸手將卡西歐按在沙發上,淡藍色的眼中毫無感情:「你在遺囑上動了什麼手腳?」
卡西歐回瞪提米爾,輕聲細語、故作有禮的緩慢回答:「什麼也沒有。」
「但是我打不開呢。」提米爾放開卡西歐的肩膀,將遺囑放在對方的腿上:「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卡西歐懷疑的看看提米爾,小心的拿起身上的遺囑,在背後的臘封上施力,本該輕易破碎的臘封竟像鋼鐵一般無法凹折。用力折了幾次的卡西歐放棄的鬆手,轉頭對著背對自己的法恩道:「法恩,你力氣比我大,你試試看。」
背對卡西歐的戰士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等著卡西歐將遺囑遞過來。奇怪的動作理所當然的引起提米爾的注意,他仔細的觀察法恩一會,嘴角勾起陰寒的微笑。
提米爾無聲的走到法恩面前,輕聲的對著低頭戰士道:「好久不見了,狄奧斯大哥,你是回來奔喪的嗎?」
「大哥!?」
卡西歐和小落同時看向法恩,頭痛的戰士無奈的搖搖頭,一邊折遺囑一邊對著提米爾道:「沒必要這麼敵視,我對伯爵的位子沒有興趣。」
「那對我真是好消息啊!」提米爾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毫無起伏的聲音撥痛著聽者的神經。
「我弄不開。」法恩將遺囑交回到提米爾手上,仰頭靠上沙發椅背,面帶歉意的看向卡西歐。
「我對你的出身沒興趣,也不在乎。」卡西歐揮手拒絕了法恩道歉的意圖,金眼投向提米爾問:「可以放我們走了嗎?我還有事要忙。」
「等遺囑開了,我自然會放人。」提米爾看了卡西歐一眼,再次低頭仔細的端詳著遺囑。而就在這個時候,子夜突然伸手抽手他手中的黑信封。
「我也要折折看!」子夜興致高昂的雙手按住臘封,紅色臘封發出清脆的斷裂聲碎成兩半,讓房內焦躁的氣氛一下子轉成無言。
子夜從信封中取出黑色信紙,揮揮信紙問著僵硬的眾人:「...我可以看嗎?」
提米爾點了下頭,和沙發上的三人一起圍向子夜。
「致開信者:吾乃現任德里斯伯爵雷魯爾,僅有斯菲爾城內魔力最強之人才能開啟此信,並獲得德里斯伯爵之位,吾在此恭喜具有此威能的汝,並將吾位傳於開信之人。」
在子夜念信時,小落之外的三人的臉全都漸漸轉綠,尤其是抓著法杖撐起身體的巫師。
「所以...我之前都在浪費力氣嗎?呵呵...這封遺囑根本只要直接交給那堆忍者就好了嘛,反正到頭來只有這個變態有能力開信...呵呵呵呵...」
卡西歐的乾笑讓法恩倒退三步,慌張的張開雙手急著思索安撫的話,但可惜的是,遺囑接下來的內容讓法恩的思考全白費了。
「同時,帶著繼承戒指進入斯菲爾者將成為下一任德里斯伯爵夫人之位。」子夜放下遺囑,看著抓著法杖發抖的卡西歐高興的問:「我記得戒指在魔法師先生身上吧?這麼說,我可以娶你囉?太好了∼」
為了預防萬一,法恩先將小落拉到自己身邊才開口道:「卡、卡西歐!你要冷靜啊!」
「...誰要嫁給你啊!!!」
巨大的咆嘯聲伴著狂風席捲著午後的沉默之堡,無形的空箭、旋風狙擊著路過的行人和堡內的家臣、護衛,同時也狠狠的摧毀了包圍城堡的花園。
「喂!你要轟轟子夜就夠了,不要動我的花!」
「我就變性也不會嫁給你這個死變態!」
「咦∼為什麼?我並不排斥人妖啊。」
「子夜,不要再說了!小落,你快點過來!」
「......」
據說,當事後堡內的人員回想起那個狂亂的下午時,每個人都會忍不住掩住耳朵發抖。
waterling 2009-12-31 00:42
∼第十二章∼
微醺的白衣軍人輕輕的拉鬆衣領,踏著輕鬆的步伐從街道上走回軍方宿舍。灰色的寬廣宿舍在黑夜中顯的更加巨大,方形建築物從窗口透著微光。歸來的軍官朝著燈光打了一個大哈欠後低下頭,這才發現門口還站著兩個人。
理著小平頭的黑髮矮壯男軍官回視返回宿舍的屬下,男軍官的身邊則站著一名令人驚艷的美女。健美的身軀將健康與玲瓏融合的恰到好處,紅色的捲髮挽起露出脖子,翠綠色的眼睛和她身上的薄洋裝同色,令人想起沾著露珠的綠葉,精心上妝的臉充滿了成熟的嫵媚與少女的不安。
軍人花了半分鐘才意識到站在門口的是他們的隊長,沉浸在酒精中的神經也瞬間清醒,連忙舉手作出標準軍禮。
副部隊長賈利安默默的回禮,將屬下嚇醒的香奈可則是在匆忙的回禮後,立刻拉著路過的部下問:「寇區!你幫我看看,這樣穿會不會很奇怪?妝會不會畫的太濃?」
「報告隊長!不會!」寇區並起雙腳,以標準的軍式答話回應長官。假如他猜的沒錯,孟迦隊長八成是要去找猶安顧問約會。
香奈可看著挺起胸膛回答的寇區,擦著紅指甲油的手握拳揍向屬下的後腦杓道:「不要給我這種假假的回答啦!難得卡西歐主動約我一次,我想多確認幾次。」
寇區的眼中映著滿天星斗,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軀搖了兩下,險些昏倒在鐵板地上。
「在下覺得隊長的裝扮很完美。」賈利安伸手撐住半昏迷的寇區,蓄著小鬍子矮軍官再次強調道:「這是依據在下四十五年經驗後理出的結論。」
「真的?」
賈利安以堅定嚴肅的目光將上司從挽起的長髮看到綠色高跟涼鞋,重重的點頭肯定道:「當然。」
「希望卡西歐也這麼認為...」
香奈可的綠眸望向宿舍外的大道,漂浮在半空中的流線型車輛不斷的穿梭向前,但卻遲遲不見熟悉的銀色機車。
一輛走復古路線的黑色小車從車流中彎出,停在宿舍大門前。站在門口的賈利安挑了下眉,正要以行動驅趕誤入禁停區域的車輛時,亮眼的黑車適時的打開車門,裡頭的駕駛員也探出頭來。
「香奈可,我來接你了,上車吧!」駕駛座上的卡西歐對著愣住的香奈可招招手,他身上穿著一襲剪裁簡單黑禮服,除了領口以窄緞帶、紅寶石綁成的花朵外,黑外套、白襯衫上不見任何裝飾,但也因此而顯的更加優雅大方。
坐在後座的小落從椅背的縫細警戒的望著香奈可,銀髮在黑色小禮服的襯托下顯的更加耀眼,裝飾在領口、袖子和衣擺的滾金白蕾絲讓孩童像極了高級洋娃娃,使站在門口的大人全看傻了。
「很可愛吧?」在看到軍人們的反應後,卡西歐忍不住得意的回頭看著小落,被稱讚的小孩童疑惑的歪著頭,似乎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香奈可彎腰將頭探向後座,翠眼盯著立刻縮到車子另一端的小落猛瞧,最後吃驚的問道:「卡、卡西歐,這該不會是薇絲伍德的衣服吧?」
「是啊,而且是從原產地買的。上車吧,要不然餐廳的位子會滿的。」卡西歐直接抓著香奈可的手腕將人拉到助手席上坐下。
黑色車門在香奈可上車後關上。目送長官離去的賈利安和寇區同時為了上司嘆氣,喜歡上這種各方面都堪稱滿分,只有戀愛神經零分男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
※※※※
黑色的小車奔馳在高架道路上,吸收白日陽光為能源的帶狀照明燈照耀著鐵色路面,而在路面下,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大樓正綻放著點點光明。
坐在助手席上的香奈可悄悄的轉動眼珠,偷看著坐在後頭的小落,小落的衣著深深的吸引著她的目光,艷麗的臉上充滿了欽羨之情。
漂浮在高架橋上方的球形號誌由綠轉紅,車流也因此停下。卡西歐將手從方向盤上鬆開,回頭對後坐的小落道:「小落,幫我把座位後面的盒子拿過來。」
小落點了下頭,動首掀開灰色坐墊,將放在收納箱內的黑盒子拿出來。體積不小的盒子讓小落有點重心不穩,花了一翻力氣才用兩手將盒子交給卡西歐。
黑色的大盒子用金緞帶綁起,盒面上寫著灰色的字,香奈可愣了一下,馬上認出那是薇絲伍德的禮盒。卡西歐瞥了呆住的香奈可一眼,將盒子推到對方腿上輕聲道:「生日快樂,香奈可。」
香奈可低頭看著盒子,頓了幾秒才聽懂卡西歐的意思,紅髮女軍官立刻慌張的道:「咦∼這個要送我!?可是、可是這個很貴的耶!」
「在產地買比較便宜,」隨著燈號的變綠,卡西歐的手也放回到方向盤上,一面加速前進一面道:「而且我這次的工作存了不少錢。」
「這次工作我存了不少錢。」
「是指那塊星夜礦嗎?魔族的貴族真是有錢啊∼對了!這次工作有遇到有趣的事嗎?」
香奈可的問題讓卡西歐瞬間臉色發白,他無意識的加快了車子行進的速度,皺著眉低沉的回答:「我不想討論這件事。」
香奈可不解的看著卡西歐,她悄悄的回頭問小落:「發生了很慘的事嗎?」
小落低頭回想了一會,肯定的點點頭。
「不好的事別放在心上。」
香奈可拍拍卡西歐的肩膀,過重的力道讓方向盤偏向一邊,聯帶的使車子差點滑入對向車道中。
「不要隨便亂打我!要是發生車禍怎麼辦!」
卡西歐及時將車子拉回,有驚無險的擦過駛來的車輛。收到重禮的香奈可沒有糾正卡西歐的〝打〞字,而是立刻動手拆開禮盒上的緞帶,將盒中的黑色低胸禮服高高舉起。有長有短的精緻的蕾絲、火紅色的繡花和緞帶皆是由手工縫製,收在小格子中的紅寶石項鍊更是讓香奈可的雙眼為之一亮。
「顏色和你脖子上那顆一樣耶∼」香奈可獻寶似的將項鍊舉到卡西歐眼前,喜滋滋的道:「這樣的話我們身上的衣服顏色就一樣了!」
「你的衣服是綠色的。」
專注於駕駛的卡西歐很不客氣的潑冷水。歡欣之情被消去大半的香奈可惡狠狠的瞪著黑髮青年的側臉,她將衣服放回盒子中,壓低椅背爬向後座。
在發現香奈可的動作後,卡西歐馬上將車停在路邊,回頭對著移動到後座的乘客問:「你想做什麼啊?」
「換衣服!」香奈可將縮在窗邊的小落抱到前座,並將躺平的椅背恢復原狀。她從後座伸出頭,盯著卡西歐警告:「你不可以偷看喔!」
卡西歐看著儀表版旁的電子地圖打發時間,雖然很想提醒對方車子的空間不足以換衣服,但對香奈可而言,這只會起反效果。
「碰!」
「哇啊啊∼好痛!」
果然,在香奈可開始換衣服後的一分鐘,後座開始傳出碰撞生和哀嚎聲。
※※※※
被花圃圍繞的停車場中排列著各式高級車輛,穿著體面的男女在服務生的幫助下下車走向半玻璃半木造的餐廳。穿著白手套、紅色制服的女服務生在將客人送下車後,走向剛剛停下的黑色復古車,女服務生以甜美的笑容為駕駛開門,穿著華麗的美麗孩童和簡約優雅的黑髮青年依序下車,但當女服務生要開門讓後座的乘客下來時,青年伸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抱歉,我的朋友現在不方便下來。」
卡西歐微笑著將女服務生的手從門把上推開,見慣政商名流的女服務生在微笑攻勢下呆呆的放開手,在前往下一輛車時還不斷的回頭。
在見到女服務生遠去後,卡西歐將身體靠上車門,微微偏過頭對著指降下半公分的黑窗低聲問:「香奈可,衣服整理好了嗎?」
「再、再等一下,我把裙子拉好就行了。」
車內傳來細微的響聲。卡西歐皺起眉頭,轉身走到車尾打開車廂拿出一塊折好的黑色物品,敲敲車窗道:「香奈可,用這個把身體包起來。」
「什麼〝這個〞?」香奈可邊說邊讓窗子降出能容納一隻手的空間,卡西歐也同時將黑色物送到窗口。
車內的人在接到物品後立刻驚訝的發問:「咦?這個不是...」
「大小夠的話你就可以站著整理衣服了。」
「什麼叫〝大小夠〞啊?你的意思是我肥囉!」
卡西歐的話換來窗內人的毆擊,被打中手臂的黑髮青年痛的用手按住發疼的肌肉,退到一邊避開窗口。
黑色車門在卡西歐讓開後被小心的打開,包著黑斗篷的香奈可審慎的左顧右盼了一會後走下車,專注的整理黑布下的禮服。
在香奈可忙著換衣服時,小落抬頭看著卡西歐被毆了一拳的手臂,指著還隱隱作痛的地方問:「痛?」
「有一點,不過我也習慣了。」卡西歐面無表情的甩甩手,拜香奈可之賜,他很不容易被人打昏。
小落拉拉卡西歐的袖子,小臉上綻出花一般的笑靨道:「蹲。」
小花般嬌柔的笑容讓卡西歐不自覺的微微紅了臉,他依著小落的話蹲下。小孩童的雙手放上被打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輕揉著酸痛的肌肉。
將心思花在整理裙子上的香奈可沒有立刻發現兩人的舉動,調整好衣服的他脫下斗篷望向卡西歐,這才忍不住開口問:「你們在做什麼?」
「按摩。」
小落頭也不抬的回答,雙手在充分的消去疼痛後放開。卡西歐摸摸小落的頭,輕聲的稱讚一番,讚美的話語讓小孩童高興的一把抱住卡西歐的腰。兩人親密的模樣讓香奈可刷白了臉,雙手按著嘴唇淚眼汪汪的看著卡西歐和小落。
卡西歐看著神色有異的香奈可,疑惑的問:「怎麼了?」
「...什麼也沒有。」香奈可默默的轉身將斗篷放回後車廂。居然對一個孩子吃醋!自己未免也太不成熟了吧?
※※※※
卡西歐所訂的餐廳是位於鋼克特的行政中心,〝心臟區〞中零區中有名的高級食館,綜合海陸食材的佳餚風靡了全國的政商名流,混合玻璃和紅木的建築更是出自名家之手。
香奈著撫摸著暗紅色的木牆,透明的強化玻璃緊銜著紅木,毫無保留的對著客人展示著閃耀的夜景。但俯視這美景的人卻沒有心情欣賞,香奈可滿腦子都在擔心錢的事,引來各方注目的紅髮美女擔憂的看著正在與帶位服務生交涉的男伴,盡可能壓低音量問:「...卡西歐,這樣真的可以嗎?我記得這裡的最低消費是...六枚金幣啊!」
「不用擔心,錢不是我出。」
卡西歐一手牽著小落,一手將三張金色的硬紙片交服務生。看著紙片的香奈可愣了一下,隨即想起自己曾經在新聞中看過這三張紙。
「真令人吃驚∼沒想到你也會玩抽獎遊戲啊!你不是說過自己不玩靠運氣的遊戲嗎?」
香奈可用手軸頂頂卡西歐的腰,被開玩笑的黑髮青年瞪了對方一眼,邊坐下邊反駁道:「這不是我抽到的,是委託酬勞之一。」
「委託酬勞?」一聽到委託二字,香奈可顧不得四周還有別的客人,雙手往白色桌巾上一拍,整個人站起來焦急的道:「你才回來不到七天耶!這麼密集的工作身體會搞壞的!」
「這次是輕鬆的工作。坐下點菜吧!」相較於香奈可急風般的動作,卡西歐翻閱菜單的姿態優雅平緩的像飄落的紅楓,而這也稍稍緩和了周圍人的責難目光。
「...騙人,你什麼時候接過輕鬆的工作?從我認識你到現在,從來沒看見什麼輕鬆事發生在你身上過。」
「我哪有這麼慘啊!」卡西歐不自覺的提高音量,他的手離開用高級紙製成的菜單,按著桌子反擊:「至少去年二月那趟送砲彈到瑞米亞的工作就沒難到哪去!」
「那哪叫輕鬆啊!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擋住同行的瑞米亞公主、肌肉保鑣花了多大的心力嗎?人家可是為了你的完整一路奮鬥的耶!」
香奈可傾身壓向卡西歐。蕾絲緞帶從她的脖子上垂下,被滾花簇擁的粉胸也因此勾出引人遐想的曲線。
餐廳中的男客全都不自覺的將目光移往香奈可胸前的陰影,除了正在與紅髮美女互瞪的青年。卡西歐單手撐著下巴,仰頭正對著香奈可的翠眼:「這就是你一路上毆昏保鑣、撞開公主的理由嗎?別隨便把色情片劇情安到別人身上!」
「什、什麼色情片!」香奈可受傷的跌回椅子上,被絲絨手套覆蓋的指頭對著卡西歐道:「這還不是因為卡西歐你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
「我哪有...」
「附議。」
突然插入的清靈童聲打斷了火熱的吵架,小落默默的凝視著菜單,大人錯愕、感激的視線完全排除在紫眼之外。
餐廳中的熱流漸漸消失,緊張的店經理和高大保鑣放心的退回走廊,抓著點菜單的服務生也抓準了時機迎上前。
「給我這個,紅酒換成綠茶。」
點完菜的卡西歐將菜單還給面露驚色的服務生。坐在他對面的香奈可指指菜名,讓服務生收回手上的紙本,垂頭喪氣的模樣全都看在卡西歐眼裡,黑髮青年的雙眉微微垂下,臉上閃過複雜的表情。
「布丁...」
小落煩惱的聲音打斷了卡西歐的情緒。他低頭看著放在小孩童面前,頂著黑帽的黃色圓丘,被鮮果包圍的可愛布丁坐在討厭甜食的孩子面前。
「這個是廚師特別招待的。」
端來布丁的女服務生笑咪咪的看著就算掛著煩惱,看上去仍美麗無暇的孩子。卡西歐輕輕的拍撫小落的肩,抬頭微笑著對著女服務生道:「我可以加點一杯紅酒嗎?」
「當然可以!」
女服務生快速的走向廚房,而小落也同時驚奇的望著卡西歐。破戒的監護人微微嘆了口氣,將布丁推到自己面前道:「只准喝一杯。」
※※※※
兩人間的沉默一直維持到卡西歐的車子接近自家門口時。橢圓形的銀色機車在樓梯間閃著微光,香奈可這才注意到卡西歐居然是開車來接人。
「你...買車啦?」
香奈可僵硬的問。看著紅色號誌燈的卡西歐停下車子,他搖搖頭安靜的回答:「車子是向雪拉大姊借的,穿裙子騎機車會不方便吧?」
「...卡西歐,我自己回去吧。」
「咦?」卡西歐轉頭看著香奈可,臉上的表情相當驚訝。
「我不是在鬧脾氣啦!」香奈可搖搖手對著表情漸漸轉黑的卡西歐解釋:「你的傷才好沒多久,又帶了個孩子,早點休息比較好。」
「但是...」
「就這麼說定了!」
香奈可趁著紅燈開門走下車,抓著綠洋裝的女軍官在完全脫離車子前被拉住。抓著香奈可的卡西歐遲疑了幾秒,蜻蜓點水的吻了對方的面頰一下隨即縮回駕駛座上。
「卡、卡西歐!?」香奈可按著自己的臉頰,睜大的翠眼完全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
「餐廳的事我很抱歉。」卡西歐紅著臉,在燈號轉綠時立刻順著車流開向停車場。
黑色小車快速的消失在視線中。香奈可目送著車流中的黑點,俏麗的臉龐難以自抑的湧出笑,高挑的女軍官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宿舍。漂浮在空中的帶狀燈照耀著她身上漆黑的禮服,引起周圍無聊份子的側目。
香奈可的翠眼瞪向任何從陰影中靠近的人,軍人的魄力和殺氣讓人無法近身,除了一雙慌慌張張拍上的手。
香奈可反射性的抓住襲擊的手準備來個過肩摔,但運力的手臂卻在中途停下。翠眼對著平靜的紫眼和爬著血絲的金眼,香奈可吃驚的看著來者問:「卡西歐?」
卡西歐等不及調整好呼吸,難得慌張的抓著香奈可的肩膀問:「香奈可,你那邊有沒有空房?」
「有、有啊,你怎麼了?」
彷彿要呼應香奈可的問題,一隻被暗色絨套包裹的手輕輕的放上卡西歐的肩膀,帶著墨鏡和微笑的慘白臉蛋由後逼近黑髮青年。無色的嘴吐著冰寒氣息:「抓到你了,我的魔法師先生。」
「〝我的魔法師先生〞!?」香奈可的聲音瞬間拔高,站在卡西歐腳邊的小落也同時站到子夜與卡西歐的中間。
「子夜,你隨便跑到我家的事就算了,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稱呼叫我!」卡西歐粗暴的將子夜的手甩開,毫不留情的指著對方大吼:「還有!你這個德里斯伯爵不待在斯菲爾,跑到鋼克特作什麼?」
「作什麼?我是來找魔法師先生的啊!」子夜理所當然的回答,同時伸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黑色燙金字的信封,遞向卡西歐道:「而且是提米爾叫我來的,他說只要把這個交給你,我就可以住在魔法師家。」
「我才不會讓你住我家。」卡西歐邊說邊拆信封,他的金眸迅速的將上面的金字掃過一遍,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轉青。最後,黑髮青年露出放棄的表情,信紙也從手中鬆脫。
「提米爾...我記住你了。」
卡西歐陰沉的對著路邊牆壁喃喃自語。好奇的香奈可撿起信紙,一個字一個字的將上面的內容念出來:「致卡西歐.猶安:非常感謝您願意招待兄長,為了答謝您,本人以斯菲爾最高輔佐大臣的身分發誓,斯菲爾方面將不向閣下索取任何修繕費用。 提米爾.德里斯 上。修繕費用是什麼?」
「假如你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卡西歐一手將子夜按到牆上,金眼閃著刀劍般銳利的寒光:「就算會傾家蕩產我也會把你趕出去,知道嗎?」
「我會乖乖聽話的。」黑色貴公子笑咪咪的回答,常保笑容的容顏看不出任何思緒。
卡西歐認命的將額頭靠上牆壁,疲憊的轉頭望向香奈可道:「有事明天再解釋。路上小心。」
「嗯,你好好休息。」
香奈可困惑的點點頭,黑髮青年牽著孩童,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家。看著朋友漸漸遠去的香奈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揚手大叫問:「卡西歐∼你這次送信可以帶我一起去嗎?我從明天開始放長假。」
站在另一頭的卡西歐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同意,他轉身繼續走向自己的家。同行的貴公子輕輕的牽動嘴角,勾起頗感興趣的微笑。
waterling 2009-12-31 00:46
∼第十三章∼
「小卡西、小卡西!你在哪裡?」
穿著黑色巫師袍的女子難得焦躁的在走廊上奔走,繡著綠紋的裙擺慌張的晃動,高雅淨白的臉上也充斥著令人吃驚凝重表情。
坐在走廊欄杆上的金髮少年抬起頭,將視線從書本中移到養母身上,淡金色的眸子因為眼前的奇異光景而張大。
「終於找到你了。」諾奇亞將掛在手臂上的包袱拿下放在地上。她的雙手搭上卡西歐的肩膀,盡可能裝出微笑道:「小卡西,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金髮少年看著諾奇亞,他雖然感到疑惑,但仍靜靜的等著對方說下去。
諾奇亞深深的吸了口氣調整心情,溫柔的凝視著疑惑中的少年道:「我想讓你出去旅行,好好的磨練自己。等到你的經驗足了、能力強了,我再帶你回巫師城認證,以小卡西的資質,一定可以輕易的升上準巫師的。」
卡西歐金色的眼眸深深的刺向女巫師,少年以與年齡不符的沉著聲音問:「發生什麼事了?老師不是喜歡說謊的人。」
諾奇亞彷彿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她垂下頭退了一步,柔和的聲調因為悲傷而顫抖,冰涼的淚水滴落在莫綠色的地板上。女巫師擠盡的全身力氣才勉強吐出話:「什麼都不要問,只要相信我的話就行了...」
諾奇亞近乎絕望的神情阻斷了卡西歐追問的意圖,金髮少年緩緩的點頭,提起地上的包袱問:「那麼,老師希望我第一站先去哪呢?」
「墨州,我已經通知薄仙了,他會好好照顧你。」諾奇亞的手輕輕的覆上卡西歐的臉,翠綠色的眼萬分依戀的凝視著少年的五官,直到那淡金色的眼眸、挺直的鼻樑和抿起的薄唇全都一絲不漏印在她的心中。
※※※※
「啊!」
卡西歐猛然張開眼,開著小黃花的垂吊盆栽在金黑交雜的髮絲上搖晃,熟悉的鬧鈴聲也同時響起。
在拍掉鬧鐘後,卡西歐舉起手擦去額頭上的汗,那個老師最後一次見面的夢,他已經整整一年沒做過了。
「還是忙一點好...」卡西歐用手掌遮著從窗邊洩入的陽光,微張的五指在晨光的照射下變的有些透明,也讓他想起另一雙不算細緻,但卻非常溫柔的手。
小落從被子中探出頭,被鬧鐘和卡西歐動作吵醒吵醒的孩童揉揉眼,抬頭對著廚房的方向問:「香?」
「香?」卡西歐皺起眉,腦中猛然閃過隔壁房客的臉。黑髮青年的身體瞬間從床上彈起,顧不得身上的無袖汗衫還未換下,就直直的奔向自家廚房。
卡西歐雙手撐著門框,雙腳一站定位,立刻開口對著站在爐子前的人大喊:「子夜!你在做什麼!」
「做早餐啊!」
穿著圍裙的子夜手中握著平底鍋,鍋中鬆軟的炒蛋完美的滑到盤子的角落,輕輕的靠在金褐色的鬆餅和辣椒肉絲炒飯旁。
卡西歐看著白色盤子中的食物,足足花了三、四秒才將子夜的話和眼中的影像連在一起。
「你以為我會把廚房燒掉?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小看我的廚藝了。」
子夜解開圍裙背後的蝴蝶結,在脫下圍裙後一口氣端起三個大圓盤,輕鬆熟練的步伐和動作完全不像是受人伺候的貴族,而這也讓卡西歐吃驚的遲遲無法吐出半句話。
子夜將盤子平穩的放到餐桌上,頗感趣味的看著呆掉的卡西歐,黑色貴公子靠著桌沿,輕鬆的以指梳髮道:「我啊∼在二十歲那年吃了母親大人後,堡裡就沒僕人、侍女敢接近我了,所以人家很擅長這種生活小事喔!」
卡西歐緩緩收起臉上純然吃驚的表情,混合著訝異、了解和微微心酸的表情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僵硬的身體也因此而放鬆了開來。
「哎呀∼」子夜彎腰靠向卡西歐,瞇起的眼由下而上的瞧著面容柔和的俊俏青年。慘白的手貼上卡西歐的臉頰,輕聲細語的呢喃:「露出這種表情妥當嗎?尤其是在大野狼面前。」
「唔!」
卡西歐往後躍了一大步,如豹般柔韌靈活的身軀在落地時立刻壓低重心,聚起全身神經監視著子夜。
子夜輕聲的笑了幾聲,伸出單指點著自己的唇,藏在墨鏡下的眼睛將卡西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後,微笑著道「好有趣的反應,平時的你比我想像中可愛許多呢!不管是個性還是衣服。」
子夜的話讓卡西歐想起自己身上還穿著汗衫,他收起防衛的姿勢,默默的走回房間。房門在卡西歐進入後關起又開啟,換好衣服的小落慢慢的走出房間,紫眼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小孩童不帶表情的對著子夜問:「鹹甜辣?」
「咦?不行嗎?我都是這樣吃的啊。」子夜回答的理所當然。即使廚藝合格,子夜在配菜上的品味還是異於常人。
※※※※
卡西歐用刀叉切割著鬆餅,雙人份的香甜褐餅堆在他的盤子上,鮮紅的辣椒炒飯則移到小落的盤子上。
「不過我真是嚇一跳...你煮的東西居然這麼正常。」卡西歐微微抬起頭,接著又立刻壓下視線。
「真是的∼每個人都這麼說,但就是沒人敢跟我一起吃。」子夜懊惱的苦笑,毫無血色的手指輕夾著湯匙,輕輕的將食物撥到盤中央。
「吃是不成問題,但一起就...」卡西歐無言以對的看著子夜,最後為了維持住自己的食慾,他只好壓低頭完全不看坐在對面的人。
調味、軟硬皆恰到好處的三道菜吃起來美味可口,單先決條件是吃的人要能忽略作的人的吃法:子夜笑咪咪的把三樣料理剁碎,優雅的用湯匙將混成一團的食物送入口中。
小落看向子夜,皺眉問:「這樣吃?」
「味道不錯喔!」
子夜微笑著回應小落,小孩童默默著凝視大人,舉起湯匙作出與子夜相同的剁碎動作。
「小、小落!不要學那種吃法!」
卡西歐伸手想抓住小落的湯匙,子夜卻趁著這個時候岔開話題,他的雙手按上桌子,撐起身體傾向對面的黑髮青年問:「對了!魔法師說的簡單工作是什麼?」
卡西歐停下切鬆餅的動作,稍稍抬起頭瞪了子夜一眼道:「...我沒義務告訴你吧?」
子夜整個臉貼到卡西歐的面前,笑咪咪的道:「有什麼關係嘛∼又不是多機密的東西。」
「機密?的確不是。」卡西歐伸手敲敲額頭讓自己稍微放鬆一點。在面對子夜時,他總是不自覺的提高警戒心,而把精神繃的太緊的後果就是──容易自亂陣腳。卡西歐輕輕的吸了口氣,邊喝綠茶邊緩慢的道:「我這次送的是情書。寄件人是留學到鋼克特的仰日窮學生,因為剛好抽到大餐廳的招待卷,所以才鼓起勇氣透過信差工會的網路找上我。」
「那收件人呢?」子夜追問,黑色墨鏡下模糊的眼也跟著微微張開。
卡西歐猶豫了一會,將手伸到桌子底下按了幾個鍵,淡藍色漂浮銀幕立刻出現在餐桌上方。
卡西歐念出上面的資料:「仰日的晶曦,根據我查到的情報,她是仰日的聖女候補,目前住在首都〝耀〞的大神殿東花園。但是...」
「但是?」
子夜和小落同時抬頭,關掉銀幕的卡西歐垂下手輕握著腰間的法杖,低語中藏著一絲不安:「堂堂一個聖女候補,就這麼把資料光明正大的放出來行嗎?那些仰日人都在想什麼?」
就在卡西歐提出問題的同時,白色的電子門亮起綠燈,響起了訪客到來的鈴聲。黑髮青年中斷思考,走向白色鐵門上的攝影螢幕。一名不停推著厚眼鏡,年約一五、六歲的男孩緊張的站在隱藏攝影機前,褪色藍衣上繡著男孩就讀高中的校徽,而這也勾起了卡西歐的記憶。他按著紅色通話鍵,對著門外的男孩問:「是拉福.肯德奇先生嗎?」
門外的男孩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全身僵硬,對著頭頂的攝影機猛點頭。卡西歐鬆開通話鍵,淡金色的眼眸有些頭痛的望向餐桌。小落回視著監護人的視線,小臉微微一偏,跳下椅子拉起子夜的袖子,使盡力氣的想將黑衣黑髮的大人拖回房間。
「咦?我不能待在這裡嗎?」子夜的手絲毫不受孩童動作影響,依舊靜靜的垂在身側,毫無所動的輕鬆模樣與貴公子纖長的手臂形成強烈對比。
「我可不想嚇到客人,進房去。」
卡西歐抓著子夜的肩膀,有著黑色長髮和慘白肌膚的魔族伯爵這回倒是沒再多說什麼,瘦長的身軀一下子就被拉起,乖乖的被推回房裡。
「讓您久等了。」卡西歐在電子門開啟的瞬間換上完美的職業笑容,他一面領著寄件人走向客廳,一面迅速的收拾餐桌上的食物道:「抱歉,我剛剛還在和家裡的人一起用餐,所以桌上有點亂。」
「不、不,這裡已經很整齊了!」
抱著過時筆記型電腦的男孩不安的坐在整潔的客廳中,渾濁的鏡片不斷的掃視著陌生的環境,惶恐的模樣活像是隻沒有安全感的野兔。
「想喝茶嗎?」
卡西歐從廚房中探出頭,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慌張的點頭硬擠出笑容,暗黃色的短髮反射著微弱的陽光,也訴說著男孩身上的還柔血統並非非常純正。
「請用。」
卡西歐將泡好的茶端到桌上,琥珀色的茶中飄著一小片花瓣,淡紅色的花瓣散發的香味有安定神經的效果,也是卡西歐再招待客人時的愛用品。
「謝謝...請問......」男孩畏懼的低著頭,結結巴巴的盯著茶水問:「你收到我的...我的委託了嗎?」
「三天前就收到了。」卡西歐端起陶瓷茶杯,以輕鬆的肢體動作和溫柔聲調安撫惶惶不安的委託人:「你是特地還關心送件狀況的嗎?」
男孩肯定的點頭,脖子運動的幅度之大甚至讓他手中的茶水揮灑而出。男孩慌張的放下茶杯尋找擦拭身體的布,混斷的動作直到卡西歐將乾布放到他面前才停止。
「我想確定、確定猶安先生什麼時候會送到。」
男孩急過度切的視線讓卡西歐感到隱約的怪異,但礙於對方是顧客,他也不便失禮的追問,僅微笑著提醒對方道:「肯德奇先生,我想您在瀏覽郵差工會的資料時,應該有看到〝專收危險信件的郵差有權決定送件的路線、時間和方式〞這項特別註明吧?」
「我知道,但上面也有註明出發日期不得拖延超過兩周。」
男孩在說完這段話後,土黃色的臉上再度興起緊張的表情。快速轉換的姿態讓卡西歐的眉頭輕輕一皺,金瞳也跟著浮起細微的疑惑。
「既然您這麼心急,那我就提早出發吧。」卡西歐將困惑和警戒藏在溫和的微笑下,以最柔和的聲音道:「中午過後我就會出發,假如途中沒有意外,兩天後的上午就會到達仰日。這樣您滿意嗎?」
「啊!」男孩敏銳的察覺到卡西歐柔和話語中的不悅,他連忙站起身深深的鞠躬,以顫抖的聲音道歉:「對不起!我只是心急,並沒有懷疑猶安先生的意思!」
「我了解,做這行做了七年,我遇過不少比您更心急的顧客。」卡西歐走向門邊,一面看著電子時鐘道:「不過肯德奇先生再待下去可以嗎?上課會遲到的喔!」
「啊?已經這麼晚了?告、告辭了!」
男孩從椅子上彈起來,抱著電腦快速的衝向門口,雜亂的腳步聲在早晨的走廊中迴響。卡西歐默默的關起門扉,移動到鍵盤前流利的運動十指輸入指令,鑲在牆上的螢幕立刻顯現出一長串資料,而黑髮青年臉上的表情也在閱覽資料後,籠上一層陰鬱。
「國立賈利安諾高中啊∼今天是校慶補假?」子夜的手從背後搭上卡西歐的肩,白的嚇人的下巴擱在對方的脖子旁,輕鬆愉悅的盯著淡藍色螢幕。
「冒充成高中生的還柔人嗎?」卡西歐關掉螢幕。還真被香奈可說中了,他跟輕鬆的工作完全無緣啊。
「小騙子還沒走遠喔∼」子夜輕輕的貼向卡西歐的耳側道:「要把他抓回來嗎?」
「沒那個必要。」卡西歐伸手推開黏在身上的子夜,轉身走到櫃子前取出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在檢查過必備物品後低聲道:「對方真正的目的與我無關,但為了以忙萬一,我會提早出發。小落!幫我拿電話過來,我要聯絡香奈可。」
「我也一起去。」
子夜的話語讓卡西歐撥號的動作瞬間停頓,黑色貴公子微笑著看向全身緊繃的信差,柔柔的補上一句:「還是說你要讓我看家?」
卡西歐沉默的看著子夜,帶著笑意的瞇眼和被震驚、頭痛糾纏的金眸在空中對視。最後,卡西歐無奈的收回視線,以平板毫無起伏的聲音回答:「...我們一起去吧。」
※※※※
抱著電腦的男孩在走出公寓大門後漸漸放慢了腳步,他悄悄的走向一旁的暗巷。四五名穿著樸素衣物的金髮男人在見到男孩後立刻低下頭,謙卑的接過對方手中的電腦。
金髮男人之一在替男孩披上滾金邊的白袍時恭敬的彎腰問:「進行的順利嗎?幽夜大人。」
「似乎不小心激他的警戒心了...真不愧是享有盛名的六星信差。」幽夜伸手抹去臉上的偽裝。一層金砂從他的臉上、髮間剝落。在粉末剝落後,男孩臉上的雀斑完全消失無蹤,短髮也漸漸轉成耀眼的金色。
「那麼幽夜大人,我們要不要改成直接侵入呢?」
恢復本來樣貌的幽夜瞪了提議者一眼,銳利的視線將高他一個頭的男人逼的倒退兩步,有著少年外表的大主祭以冷冽的聲音反駁道:「有必要這麼急著邀功嗎?別忘了我們這次對付的不是普通人!是連還柔大人都不敢輕忽的對象。而且...」
「而且?」
幽夜輕輕的推了一下厚重的鏡片,搖搖頭走向準備妥當的漂浮轎車:「沒什麼!我要先回去,你們留下來加強監視。」
「是!」
-而且根據情報顯示,那個信差和奪走前聖女候補──琉夜的魔族有勾結!
坐在轎車中的幽夜憤恨的咬著下唇,對於傷害夜家百年來首位聖女的魔族,他絕對要復仇到底!
※※※※
因為夏季到來而翠綠無比的雜草在白色合金牆前搖晃,保衛鋼克特的圍牆和柔軟的綠草形成強烈對比,也區隔著牆內牆外,兩個以不同力量為訴求的世界。
監固實的牆面無聲的分開,裂出一個兩公尺高的出口。守在牆上的雷射槍在發現出入口開啟後立刻轉向瞄準,筆直的槍口對著從牆口駛出的車輛,直到電腦讀出來者身上的晶片資訊。
〝鋼克特陸軍,香奈可.孟迦上校。鋼克特軍方顧問,卡西歐.猶安。出入申請無條件通過。〞
圍牆電腦在確認來者有通行資格後立刻轉開槍口,從出入口駛出的銀、紅機車也同時加速,將白色護牆拋到腦後。
「掰掰∼」
側坐在機車後座的子夜對著漸漸遠去的圍牆招手,喜滋滋的看著隨著夏天到來而越發油綠的草地,滿臉笑容的他完全無視同車者糾結陰沉的怒容。
「為什麼是我載你啊?」香奈可不悅的皺著眉,她身上的白色衣物隨著四週強風而抖動,若是除去身下的赤紅武裝機車,香奈可的樣子絲毫無法讓人聯想到他的職業。
「運氣。」坐在另一臺車上的小落適時的提供答案。為了決定座位分配,一行人在出發前進行了抽籤,而結果就是現在的情況:卡西歐和小落同車,香奈可則負責載子夜。
「那,我們為什麼要走的那麼急啊?」香奈可盯著前方風景,因為風速的關係,他的翠眼完全無法看向卡西歐。
「因為我想早點做完早點休息。」卡西歐的聲音中摻雜著不耐,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如語氣中的簡單。黑髮青年的手無意識的靠向藏在斗篷下的法杖,腦中浮現起謊報身分的男孩身影。
-有種...外表和年齡搭不起來的感覺。
waterling 2009-12-31 00:48
∼第十四章∼
邊境旅館〝翠原旅店〞的老闆──邁噹.勞倫斯站在木頭廚房中,他伸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可惜瘦而有力的手臂才剛抬到頭頂,木製窗口上的點菜鈴便再次響起。寫著菜色的紙條也同時放在鈴下,矮壯的老闆連忙回頭看了一眼菜單,接著立刻移動到爐火前熟練的舞動鍋鏟,同時對著外頭的客人大喊:「兩份炒羊肉馬上好!」
「不用這麼趕,邁老爹。」
熟悉的聲音讓邁噹手上的動作暫停一下,矮矮的店老闆回頭的往後望了一眼,帶著油光的臉立刻浮出驚訝的笑。邁噹賣力的翻動炒鍋,扯著嗓子對站在廚房口的人問:「卡西歐,你到的時間整整早了一天啊!出了什麼意外嗎?」
「寄件人特地上門來催,所以我也只好提早出發了。」卡西歐從門口走向邁噹。燃燒的爐火張牙舞爪的包覆著鐵鍋,也在卡西歐的眼眸中跳動,他稍稍的彎腰靠向忙碌的老闆,盡量壓低聲音道:「房間和路,可以替我安排一下嗎?」
「房間當然沒問題,舊的那兩間一直空著。」邁噹爽朗的聲音突然轉低,瘦黑的旅店老闆以僅夠兩人聽聞的音量,一面將羊肉倒入圓盤一面輕聲細語的道:「路也是。別老是接些嚇人的工作啊!老人家的心臟會受不了的。」
「我會節制,房間的事就麻煩你了。」卡西歐拍拍邁噹的肩膀,主動伸手將自己點的菜端出去。
※※※※
儉樸的旅店一樓雖僅放置了七八張木方桌,但在張張滿座的情況下,黃昏的小旅店仍充滿了熱鬧的氣息,尤其當是店內的老顧主發現有新面孔出現時。散佈在店內的一雙雙眼珠子頻繁的轉向旅店正中央的位子,走入廚房的俊俏青年和留在位子上的紅髮美女對店內客人來說都不陌生,但同行的美麗孩童、蒼白魔族可就是完全沒見過了。
坐在木椅上的香奈可盯著桌上的油燈,臉上的呆滯表情一方面是無聊,一方面則是疲憊。原本需要整整一天的路程被硬擠成半天,而後座又坐了個寒氣逼人的魔族,香奈可這一路上可說是非常不好過。
「...不要再看了。」
心情極度香奈可蘊含著怒火的低語讓旁人立刻收回視線。以女軍官為中心的低氣壓讓旅店中的客人不僅轉開眼睛,原本輕鬆的談話也安靜了下來,停滯的空氣直到卡西歐從廚房走出才稍稍化開了些。
香奈可趴在木桌上,刻意拉長聲音對著慢慢走近的友人道:
「卡西歐,你去了好久啊∼」
「沒那麼久吧?」卡西歐輕輕的敲了一下香奈可的頭,一面將手中的菜餚放下一面問:「今晚你和小落同房,沒問題吧?」
小落搶在香奈可回答前舉起手,還孩童以與外表不符的冷靜語調道:「問題。」
「小落...」卡西歐露出有些頭痛的表情。他低著頭思考著說服的話,合起的雙唇微微張開,不過說話聲卻是從另一邊傳來。
「不放心的話就訂下契約吧!」子夜的眼睛並沒有對著卡西歐,他乾脆的脫下黑絨手套,將白色的手伸向小落,輕鬆的微笑道:「請。」
「子夜,和魔族定契約算是高等魔法,你要一個孩子...!?」
卡西歐的話被小落的動作打斷。孩童細嫩的雙掌毫不猶豫的蓋上子夜的慘白的手背,黑色的電光快速的包圍交疊的手。在令人炫目的電光消失後,小落也放開子夜如紙一般白的手,包著黑鐮刀和咒文的雙圈在皮膚上一閃而逝。
卡西歐的瞳孔因為這短暫的變化而放大,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又放迅速鬆開。黑髮青年看著靜靜穿回手套的子夜,再次確認的問:「這樣可以了嗎?小落。」
小落微微低下頭認真的想了想,水晶般的紫眼望向笑咪咪的子夜。小孩童悅耳的銀鈴嗓子中夾著攝人的壓迫感:「毀約,死。」
「當然。」子夜輕柔的笑容依舊,只是對比著小落冰寒的目光、直接的話語,這等平和的回答反而讓周圍的人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
在澄色的夕陽完全消失後,旅館房間內的照明就只剩下玻璃燈罩中晃動的火苗,和從窗外射入的星月之光。
穿著薄襯衫的卡西歐仰躺在木板床上,金色眼眸望著陰暗的天花板,金黑交雜的髮絲下的腦袋不知在想著什麼。
剛在共同浴室洗完澡的子夜一進門就看見卡西歐嚴肅的表情,他無聲無息的走近室友的床。想的出神卡西歐沒有發現有人靠近,直到子夜直接跳上他的床道:「哎呀∼變成岩石臉了喔!」
「子夜!?」卡西歐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皺著眉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在你靈魂出竅時。」子夜坐在床尾,他伸手取下墨鏡。在除去紫色鏡片的遮罩後,子夜總是瞇的看不見的眼睛似乎也張開些,上下睫毛間露出一顆鑲在黑幕
中的白珠,奇異的配色讓卡西歐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眼珠。
「白色的...瞳孔?」卡西歐相當猶豫的說出從自己眼裡得到的景象。雖說自己瞳孔的顏色也沒正常到哪,但和子夜的黑眼球白瞳孔相比,淡金色顯的普通多了。
「現在光線很弱,所以不戴墨鏡也沒關係。再暗一點吧。」子夜放下窗簾,接著又將手伸到玻璃燈中,在火苗來的及燒壞他的手套前,黑色貴公子先一步捏熄了燈火,原本就光線微弱房間一下子陷入黑暗中。
卡西歐閉起眼適應黑暗。他的身體敏銳的察覺到床墊的凹陷震動,也感覺到子夜細柔的長髮劃過臉頰的搔癢。卡西歐不悅的推開接近的人,金眼也瞪向浮在頭前的兩顆白玉球。
「喂...你給我自制點!」
卡西歐略帶怒意的警告讓子夜稍微收斂了一點。與黑夜溶為一體的貴公子坐回床尾,詭異的白瞳望向張開眼睛的卡西歐,子夜欣喜的道:「終於看清楚你長什麼樣子了,真令人高興∼」
「終於?」卡西歐白了子夜一眼,對著前方模糊的人影道:「我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吧?不管是近距離還是遠距離。」
「那個和現在不一樣啦!我在黑的地方才張的開眼睛。」子夜揮揮手反駁。
子夜白色的瞳孔直盯著床頭的卡西歐。在去掉墨鏡、睫毛的遮蔽後,子夜的視線顯的更加犀利了,即使兩人之間有黑暗為障,卡西歐仍能明顯的感覺到那雙模糊的黑白眼正從腳到頭,慢慢的輾展著他的身體。
「咻!」
卡西歐手中的火柴頂著小小火光,他沉默的重新點亮玻璃燈、拉開窗簾,而子夜也同時戴回墨鏡,將奇異的眼珠仔細的藏起。
「子夜,你的右手借我看一下。」
卡西歐對著子夜伸出手,後者好奇的看著前者,稍稍靠向對方問:「借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你剛剛已經拿過了。」卡西歐直接抓住子夜的手腕,一把拉下黑絲絨手套。子夜慘白的手背上沒有任何色彩,卡西歐皺了下眉,伸出食指壓在手背的中央,緩慢而小心的催動法力注往指尖。
灰色的印記緩慢的浮現在無色的肌膚上。卡西歐的額頭上漸漸冒出汗珠,他凝神看著被雙圈包起的鐮刀圖騰,在仔細與腦海中的記憶對照後,卡西歐放開子夜的手,移動身體面向另一邊沉思。
子夜翻轉著自己的手,除了方才卡西歐注入的力量外,慘白的皮膚上看不出任何異狀。
「找不到奇怪的地方啊∼」子夜放棄的仰倒在床上,完全無視床主人不悅的目光。
「要躺回你自己的床上躺。」卡西歐抓起靠背的枕頭丟向子夜,待對方坐起身後才開口解釋自己的動作:「我剛是在看你和小落訂的契約,不過嚴格說起來,那應該算是詛咒。」
「詛咒?」子夜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伸直的手指猛然刺向卡西歐的胸口。蒼白指尖在即將觸到襯衫上的黑扣前及時抽回,黑色貴公子看著瞬間浮起鐮刀圖騰的手,輕輕皺起眉毛道:「太靠近的話會痛耶。」
「更靠近的話就死了。回你自己的床去!」
卡西歐在確定子夜上床後才放鬆身體躺下,他伸手搆向床頭邊的玻璃燈,正要弄熄燈火時,卡西歐猛然想起兩顆浮在半空中的白珠。
「不熄燈嗎?」
趴在床上的子夜問。單手懸在燈罩上的黑髮青年猶豫了一會,搖搖頭將手身進棉被,在卡西歐的金眼闔上前,他似乎又看見了那把黑色鐮刀,但不同的是,那把鐮刀出現的地方是在充滿救生艇的海面上。
「一模一樣啊...」
卡西歐的自言自語輕易的被窗外微風吹散,他強迫自己拋開那片充滿船隻殘骸、活人哀嚎的海面,卸除一切思緒的腦子迅速的進入淺眠中。
※※※※
假如卡西歐和子夜房中的氣氛是危險,和香奈可和小落的房間充斥的就是尷尬了。一直偷瞄美麗孩童的香奈可、完全忽視大人動作的小落,旅館房間內的氣氛一如無風的雲絮,停滯不動。
「小落,我熄燈了喔?」
香奈可小心的詢問小落,銀髮孩童點點頭,靜靜的蓋上棉被躺下。
在燈火熄滅後,房間中的景物也融入黑暗中。香奈可瞪著天花板的眼睛正逐漸適應無燈中的環境,木頭房緩緩的從全黑轉成微微的發亮的黑。月光和夜晚的配色讓香奈可不由自主的想起隔壁房的俊俏青年,犀利而富魅力的五官和黑底挑金的髮色實在太搭了,當初在染髮劑中動手腳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卡西歐...認識多久?」
平靜的話語聲讓香奈可差點從床上坐起來。她吃驚的轉頭看著同樣張著眼的小落,在花了一段時間確定對方問話的對象是自己後,女軍官才開口回答:「六年...不,快七年了。」
小孩童盯著天花板的臉並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僅是平淡的聲音繼續問:「怎麼認識?」
「長官介紹認識的,將軍要我負責保護重要的〝魔法顧問〞。」香奈可的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出次見面時,金髮金眼的卡西歐尊貴的像個微服出訪的王子,溫和迷人的態度更是風靡了初次見到〝巫師〞的男女軍官。
「不過...在認識的前三個月,那傢伙都帶著面具呢∼」香奈可苦笑著握拳敲敲額頭。要不是意外看見卡西歐喝醉的軟弱模樣,她說不定會被那張面具騙一輩子呢!
「面具?」
「職業性笑容,跟著他跑的話,應該常常看到吧?」雖然知道周圍環境暗的看不清人的表情,但香奈可還是模仿了一下卡西歐在工作時才會出現的完美微笑。
即使房間內的光源稀少,香奈可的笑也和卡西歐有段距離,但小落還是了解的點點頭,淡淡的道:「很迷人,但假。」
「卡西歐很擅長維持那種...假象呢。」香奈可看著天花板的眼露出些微的不捨。若要比喻的話,卡西歐就像包著高級包裝紙的禮物,漂亮是漂亮,但卻讓人無法得知其中的物品,也無法親近。
小落沒有回話,平靜無波的紫眼微微望向被雲霧遮掩的月牙。若要說假象,他不認為有人比自己更有資格使用這個詞,尤其是在將他當成普通孩子疼愛的人類面前。
「對了,小落,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香奈可撐起上半身,再獲得小落的點頭同意後,女軍官迫不及待的開口問:「你為什麼會這麼黏卡西歐啊?雖然他個性好,又很會照顧人,但畢竟是沒關係的人吧?」
小落看了香奈可一眼,平靜的回答:「...現在照顧你的人是我。」
「咦?」
「卡西歐說:『現在照顧你的人是我』」小落重複著在渺渺酒館聽到的話,靜如冬冰的面容也因此帶上了些暖意。
「...就因為這樣?孩子本來就需要人照顧吧!」香奈可吃驚的看著陶醉在回憶中的小落。面對如此美麗可人的孩童,任誰都會升起保護之情吧?她完全無法理解小落將這一小段話銘記在心的原因。
「呵呵...」
小落的輕笑聲讓香奈可從疑惑轉為驚訝。緩緩從床上坐起的小孩童彷彿染上了夜晚的深沉,清脆的笑聲雖是童音,不過聽在旁人的耳中,卻充滿了奇異的壓迫感。
「吾,」小落的手優雅的比向自己的胸口,以一般孩童不會使用的古詞道:「乃斯菲爾•日落,破滅與結束之徵。」
一群黑雲包圍了明亮的月牙,雨水也跟著大滴大滴的掉落。坐在床上的香奈可吞了一口口水,勉強裝出笑容道:「明天就會到仰日了,那個國家的人雖然很古板,但聽說風景很好呢!」
小落放鬆身體將自己摔回床上,面無表情的道:「還柔的國...」
「什麼?」香奈可問,準備躺下的身體也從新繃起。
「...睏。」
小孩童拉高棉被將頭完全蓋住。香奈可頭痛的看著陰晴不定的小落,在倒回床上前輕聲的道:「我也會照顧你啊!只是技術不太好就是了...」
躲在棉被中的孩童輕輕的勾起笑,當然,睡在另一邊的大人一點也沒發現這點。
※※※※
當隔天早上四人在旅店一樓見面時,彼此都對另一房同伴精神之好感到訝異。
香奈可充滿精神的模樣讓卡西歐鬆了一口氣,他欣慰的問:「你和小落合好啦?」
香奈可雙手叉腰,笑咪咪的肯定道:「應該算吧!」
「卡西歐...夜襲?」
小落突然竄出的問題立刻引起周圍客人的注目。香奈可不解的看看拉著大人褲子的小孩,和因為小孩而臉色發青的大人,接著才猛然組合出小落問題中遺漏的人名。
「子夜會、會夜襲!?」
香奈可的大叫讓客人從注目變成驚呼。被客人和女軍官鎖定的子夜悠閒的回望著眾人的視線,懊惱的苦笑道:「我也很想這麼做啊,但小落下的詛咒好強,一靠近就會痛呢!」
「詛咒...」「夜襲...」
客人間開始竊竊私語,聚成一團的人群看了卡西歐一行人幾眼,接著便紛紛往周圍移動,遠離被視為危險人士的四人。
「香奈可...」
卡西歐瞇著眼瞪著香奈可。自覺失言的女軍官雙手摀著嘴,翠眼所含的歉意和害怕讓卡西歐罵不出口,只好揮揮手牽起小落道:「要出發了,再檢查一下行李。」
香奈可點了下頭,在簡單的看了看行李後快步跟上走向廚房的卡西歐。頭一次走〝路〞的子夜跟在最後面,墨鏡下的眼不斷的掃視著腐朽的木板牆,優雅自得的模樣彷彿在欣賞藝術作品一般。
「拜託了,邁老爹。」
卡西歐伸手向廚房中的瘦高老闆打招呼。邁噹停下切菜的動作,小跑步向牆邊荒廢的爐灶,在掀起鐵蓋、搬開大鍋後,泥塑爐灶下竟現出一條密道。
昨晚便移到密道中的銀、紅機車排成一條線。卡西歐毫不猶豫的丟下手中的行李,躍身跳入爐灶中。在坐定位後,騎在銀色機車上的青年對著爐外的黑衣貴公子伸出手催促道:「跳下來。」
「我跟你坐?」子夜似乎有些錯愕,但慘白的臉上卻仍保持著一慣的微笑。
卡西歐收回手,一邊帶上護目鏡回答:「如果你怕痛的話可以拒絕。」
「這是甜蜜的負擔啊。」
子夜縱身跳上機車,黑色身軀輕巧的落在機車上。卡西歐在確定子夜坐定後立刻啟動引擎,壓著加速手把的黑髮青年以幾近冷酷的口氣道:「抓緊,要是被甩下來我可不會停車。」
「哎呀∼好無情。」子夜維持著側坐的姿勢。從後頭趕上的紅色機車映在紫色墨鏡上,子夜歪著頭瞄著僵硬的香奈可,微微貼向卡西歐道:「假如甩下來的是他們兩個,你會停車吧?」
「當然。」卡西歐毫不猶豫的回答:「香奈可和小落可不是你這種怎麼搞都死不了的生物。」
「真惡毒∼就算死不了,但還是會傷心啊。」
「會傷心就別和我說話。」
卡西歐熟練拐過眼前的彎道,後方的香奈可也緊跟在後,劃出同樣完美的弧線。憑藉車燈和記憶,陰暗的窄道沒有減緩兩台車行進的速度。在行進約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後,密道的前方開始出現微光,被藤蔓、雜草覆蓋的石出口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卡西歐停下機車,小心的將車輛藏在石門的凹陷處,在下車的同時回頭對子夜道:「你就待在這邊等我們吧。」
「我不能一起去嗎?」
「一個魔族進仰日會發生什麼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卡西歐將行李扛上肩,走向外頭的馬。繫在石門外的馬匹是邁噹特別準備用來取代機車的交通工具,即使鋼克特和仰日沒有實質上的仇視行為,但對宗教國而言,機械這種東西還是越少越好。
「...真無趣。」
子夜坐回機車上。同樣藏好機車的香奈可牽著小落快速的走向出口,而當小孩童的身體經過銀色機車時,一雙戴手套的手冷不妨按住小落的肩膀。
「來個交易如何?」
子夜靠向小落的耳邊,以輕不可聞的聲音低語。小孩童的紫瞳微微偏向大人的臉,在聽完對方的提議後,白裡透紅的小臉輕輕的點了下頭,跑向已經將形李安置在馬背上的大人。
「別隨便亂跑啊!子夜。」
在離去前,卡西歐不望回頭在次叮嚀一遍。被點名的貴公子乖順的點點頭,落在泥土地上的黑足緩緩的陷入自身的影子中,當然,這是離去之人所無法看見的。
waterling 2009-12-31 00:51
∼第十五章∼
輕薄的白雲漂浮在藍天中,淡淡的雲絲沒有阻擋陽光的照射。耀眼的金盤高掛天頂,也照亮了仰日人白皙的臉龐,對日昇之神的子民而言,沒有比晴朗的正午時分更能讓人體會還柔女神的存在了。
黃髮灰衣的矮壯警衛在聽到漸漸接近的馬蹄聲後,警戒的從白石小屋中探出頭。看守人深藍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亭在監視亭前的旅人:載著男人、女人和小孩的兩匹馬懶洋洋的踩著白色石牆外的綠草地,明亮的陽光灑在他們同款同色的褐麻袍上。
根據帶頭旅人的奇異的髮色,看守人輕易的猜出對方的來歷,問話的口氣也變的極不友善:「要入境?」
身穿麻袍的黑髮青年點點頭,一面下馬一面從背後行李中掏出入境許可證。看守人在接過以塑膠膜護貝的入境證時,雙眼輕視的看了卡西歐金黑交雜的短髮一眼,接著才將目光移到證件上。
「可以了,但這是暫時入境證,只能停留一天。」
看守人將入境證還給卡西歐,一雙暗藍色的眼轉而注意到跟在青年背後的女子和小孩。艷而不淫的紅髮美女、如精靈般純潔可愛的孩童,信仰堅定的看守人完全想不透這兩個人為什麼會跟在低下的鋼克特人身邊。
被看守人投以傾慕視線的兩人頭也不回的跟上卡西歐。扳著臉的香奈可一手牽著馬的韁繩,另一手在靠近前方的黑髮青年後,立刻攀住對方的手臂,焦急的模樣活像是被狩獵者追逐的兔子。
「香奈可!」卡西歐輕聲喝斥抓住自己的香奈可,戴上褐色隱形眼鏡的眼珠困擾的看著被行李和同伴絆住的雙手,頭痛的道:「你這樣子我要怎麼牽小落啊!」
「但是...感覺好奇怪,好冷...」香奈可加重了攀附的力道。藏在她腰間的漆黑法杖正散發著奇異的寒氣,冰冷的感覺也讓香奈可不由自主的靠向身邊溫暖的人體。
「排斥反應嗎?」
卡西歐的視線停在香奈可長袍的腰部,他勉強將被抓住的手伸入對方的袍子中。這個動作讓香奈可全身僵硬,女軍官尷尬的回瞪卡西歐,半開的朱唇因為驚訝而說不出半句話。
卡西歐在握住冰寒的法杖後,輕聲細語的念了一陣咒文後立即將手抽出。法仗在卡西歐說完話後停止散發寒氣,但殘留的冰冷氣息仍固執的纏繞著香奈可的下半身。
紅髮美女嫌惡的鬆手拍拍衣擺擠出寒氣,而卡西歐也同時牽著馬匹走離白石路,進到包圍道路的樹林中。
「卡西歐?」香奈可走向石路與樹林的交界,粗糙的老樹幹和藤蔓遮蔽了視線。,她小心的撥開樹葉和綠籐,在看似濃密的樹林後,出現了一片雖不大,但卻意外無木的小空間。
正在戴假髮的卡西歐已經換上一身淡黃色的合身衣褲,寬鬆樸素的剪裁明顯是仰日人喜愛的款式。香奈可有些驚訝的看著變裝中的卡西歐,雙手叉腰略帶責備的道:「入境時穿上這套衣服不就好了,這樣也不會被那個中年老頭亂看。」
「我不想讓裝扮在入境前就曝光。」在戴好假髮後,卡西歐動手將隱形眼鏡從褐色換成藍色。偽裝成暗色的眼瞳一下子轉成帶著微微金暈的湛藍,配上偏白的黃長髮,讓香奈可忍不住想起友人染髮前的模樣。
「怎樣?看起來像平民嗎?」卡西歐拉拉綁假髮的繩子。若不是礙於仰日人習慣留頭髮,他真想直接把假髮剪掉一大半,而不是用繩子綁成馬尾固定。
在仔細的將卡西歐看過一遍後,小落下了簡潔有力的結論:「王子。」
「...小落,你太誇張了。」卡西歐白了小落一眼。雖然嘴巴上不認同對方的發言,但他還是轉身從行李袋中取出化妝品,盡可能讓臉看上去髒一點。
「卡西歐,我想法杖還是放你那邊好了。」香奈可有些擔心的摸摸腰間的黑杖:「反正只要藏起來不讓人看見就好了,寄在我這邊你使用起來也不方便吧?」
「魔法使用者對魔法器具會有所感應,這和有看見沒看見無關,這時候鋼克特人的能消去魔法感應的體質就派上用場了。」
卡西歐輕輕的拉了一下韁繩,棕色的駿馬停下吃草的動作,緩緩走向樹林間的小徑。察覺到卡西歐意圖的香奈可連忙伸手想拉住馬頭,可惜馬上的騎士狡詐的繞向一旁,在避開伸出的手後才加速沒入樹林間。
「...走掉了。」香奈可失落的看著被馬蹄踢起的落葉。明明是為了防止卡西歐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才跟來的,但到頭來卻又被對方巧妙的丟下,她真是太失敗了。
在香奈可感慨的望著小徑時,小落無聲的走到大人身邊,拉拉垂下的袖子道:「走。」
「走?」香奈可略帶驚慌的反問。她不像卡西歐能毫無窒礙的猜出孩童想表達的意思,而且也深怕自己的錯誤會損壞眼前嬌小美麗的孩童。
「等卡西歐。」
小落放開香奈可的袖子,小身軀獨自走出樹林。看著孩童背影的香奈可愣了一下才跟上,翡翠般明媚的眼眸猶豫的望著孩童,香奈可以不確定的聲音問:「小落,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一點也幫不上卡西歐的忙?」
小落抬頭凝視香奈可。無波的紫眼中倒映著艷麗卻毫無自信的臉,小孩童以老人般的沉靜審視香奈可,搖搖頭道:「需要你。」
「什麼意思?卡西歐需要我嗎?」
女軍官焦急的問,小落點頭同意對方的解釋,而這也讓香奈可鬆了口氣。從拾精神的她蹲下身準備將孩童抱上馬鞍,但翠眼才剛接觸到那張洋娃娃般的面容,香奈可便因為小落美的過火的微笑而停下手中動作。
「情敵。」小落伸出食指輕輕的點向香奈可的鼻尖。趁著大人還在錯愕時,小落轉身攀住馬鐙,小身軀如精靈般飛舞上鞍。
「走。」
小落重複同樣的話。回神的香奈可連忙爬上馬背,在坐定位後立刻拉動韁繩,朝著白石道路的另一端前進。
「...你也是。」小落輕輕的用手指敲著馬鞍上的陰影,近乎氣音的話語迅速化入後退的空氣中。
※※※※
樹林間的小徑雖窄,但卻毫無疑問的是一條捷徑。隨著馬匹的躍動,卡西歐也漸漸穿過包圍仰日北方國境的樹林帶,來到首都外圍的小村落。
村落內的居民好奇的看著難得的訪客,但可惜的是在村民來得及走出灰石住宅,將外來者看個仔細前,卡西歐便加快腳步騎向前方的雪白建築群。
「是要到耀的人啊...是祭司嗎?」
「可是衣服看起來不一樣...」
村人的聲音被卡西歐拋到腦後,他凝視著因為前進而放大的仰日首都。以此地特產──白日礦為主體的優雅建物整齊的以大神殿為中心排列成放射狀,白皙發亮的放射線配上漂浮在大神殿上方的金色小島〝神居〞,整個仰日首都看上去正像是一顆巨大的太陽。
在進入耀後,卡西歐稍稍放慢了馬匹奔馳的速度。雖說任何一條路都直通大神殿,但身為一個送秘密情書──即使目前看起來顯然沒那麼單純──的信差,正大光明的靠近神殿還是太輕率了。
「唔!?」
卡西歐猛然把韁繩往後扯,急速停止的馬匹揚起前腳,百動的馬蹄險些踢中跪在路中央的金髮女子。女子的黃眼中寫滿了驚慌,繡著金色花紋的白洋裝讓卡西歐的腦中閃過某張模糊的圖片,他連忙跳下馬背,拉住急著跑走的女子。
「你、你做什麼?」女子大力的甩著被握住的手腕,但身材纖細的她在力量上完全無法勝過卡西歐,晃動手臂的動作僅是浪費力氣。
「抱歉,請問您是晶曦聖女嗎?」卡西歐輕易的壓制女子亂打亂揮的手,在向對方發問的同時,他的心中也升起了另一個疑問──為什麼周圍的人對他失禮的舉動一點反應也沒?
女子停下了掙扎,疑惑的點點頭。恢復平靜的雙眼凝視著卡西歐,女子小心翼翼的反問:「請問你是...?」
「旅人。」卡西歐將手放在胸口向女子彎腰行禮,當他的頭顱劃過對方的鼻前時,卡西歐低聲的輕語:「您鋼克特情人的信差。」
「啊!」晶曦驚訝的叫出聲。聖女慌張的以手掌掩住口,黃眼不停的往左右探視,在確定四周沒有人接近後才靠向卡西歐問:「是拉福的信嗎?」
卡西歐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肯定,而晶曦臉上的表情也因此而舒展。纖細的聖女抓住陌生青年的手,正想向信差要信時,一群穿著金底白花袍的侍衛穿過人群接近兩人。
「聖女大人,回神殿的時間到了。」
為首的男人恭敬向聖女彎腰,從他耀眼的金髮、端正的白皙五官和淺藍色的眼珠可知,這位身穿白底繡金窄衣的男子是血統純正的還柔人。
合身的騎士裝、腰間優雅的配劍。卡西歐憑匆匆一瞥所得的訊息推斷來者的身分,眼前這群男人八成是配屬大神殿的騎士團,而且說不定市最高階的白陽騎士團。
必須要快點脫身才行...卡西歐低下頭以仰日人慣用的告別語道:「願彼此皆能長久的沐浴在柔日之下,還柔女神之福與你同在。」
當卡西歐準備走出人群時,訓練有素的騎士立刻併攏,鬆鬆的包圍在轉瞬間化為堅實的牆壁。卡西歐退回聖女身邊,擦著暗色粉底的臉刻意做出訝異和不解的表情,不停的轉頭掃視四方的他看上去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這位...這位胡理夕先生並不是壞人!」
嬌小的聖女在說謊的同時伸手抓住信差,過重的力道讓卡西歐的手腕發紅發痛,模糊的警鈴聲在他的心中輕輕響起,可惜在腦袋來的及分析警訊前,一臉嚴肅的金髮騎士長便揮手招來馬車。
以兩匹馬拉的白車打斷了卡西歐的思考,有著淺藍眼珠的騎士長以視線催促陌生人上車。鬆了一口氣的聖女拉著卡西歐的手走上車,雕著太陽圖騰的車門在兩人入座後立即關起。快速鎖上的安全鎖讓卡西歐輕輕皺起眉,但卻沒多做表示。
倚著門窗的青年將手探向腰際,空虛的皮帶中感覺不到恆冷的鐵杖。
※※※※
馬車快速而平穩的沿著大道走向大神殿。以灌木、花叢為欄的白建築整齊的排列在道路兩旁,宛如一群在胸口別著鮮豔花朵的白衣侍衛,毫不鬆懈的守護通往神殿的大道。
「快到了,大主祭們居住的地方──大神殿。」
晶曦的臉上帶著平靜的笑。崇敬和歡欣的表情充滿了聖女和隨行人員臉龐,也讓卡西歐回想起薄仙對仰日國的刻薄評論。
-那個國家的人民幾乎不思考,他們的腦袋長在還柔的身上。
「好惡毒啊...」
卡西歐自言自語引來晶曦的注目,不想回應對方疑惑的青年繼續看著窗外,直到聖女主動轉移話題。
「到大神殿了。」聖女怯生生的指著窗外。以白日礦和黃金打造的圍牆、大門耀眼的讓人無法逼視。早已預備妥當的女祭司、侍衛團在馬車一入大門後便一湧而上,靜靜的等待聖女下車。
「這麼大的場面...我、我不值得這麼多人等啊!」
卡西歐繼續維持著鄉下老粗的語氣和慌亂的肢體動作,坐在馬車另一端的聖女溫柔的將手覆上陌生青年的手背,輕聲細語的安撫道:「不用慌張,我會備妥一切的,猶安先生。」
卡西歐的嘴角勾起奇異的微笑。方才還緊貼在身上的鄙俗偽裝瞬間消失,帶著強烈危險氣息的俊俏青年傾向不知所措的聖女,低聲沉吟:「猶安先生...嗎?」
晶曦反射性的向後退,她的後腦杓重重的撞上馬車壁。車外察覺有異的侍衛連忙動手開門,可惜卡西歐先一步將晶曦拉到胸前,藍色的雷射刀噴向聖女雪白細嫩的頸子,也制止了侍衛衝進馬車的動作。
「退後。」
卡西歐不帶感情的命令。手持金法杖、長劍的人群慢慢的後退,並不時停下怒視車上的青年,但迫於那在腳步止歇後立刻靠近聖女的雷射刀,一大夥人也只有退到距離馬車幾十公尺的神殿入口前。
卡西歐拖著晶曦下車,而後者則是從頭到尾都極盡所能的反抗,不過成效相當有限。
「辛苦了。」
見到卡西歐猛然出手擊昏聖女,敏捷護衛們立刻衝向馬車,但卻被同時丟出的嗆煙彈絆住。
「咳、咳咳!」
「快點驅煙!」
「以還柔女神之澤!賞賜予吾掃除障礙...」
趁著護衛、祭司一片混亂的時,卡西歐砍斷馬匹與車子的相連處,跳上馬鞍直接往來時的大道騎去。就在馬蹄即將越過白金大門時,一股近乎電流直擊的顫慄突然從他的頭頂灌入,卡西歐本能的拉住韁繩緊急停下。
在擺動的馬蹄前,一名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正冷漠的看著卡西歐,幼嫩的手臂優雅舉起,伸出的食指點向青年的左臂。
灼熱包圍了臂封,堅固的黑色符文在金光中崩解,卡西歐的瞳孔也瞬間失焦放大,原本穩坐在馬上的身軀搖了搖,無力的滑到地面。
神殿前的祭司、護衛動作一致的對少女下跪,以高興到發抖的聲音道:「還柔神上。」
「太陽底下沒有我看不到的事,小弟弟」少女放下平舉的手,雙眼越過馬匹望向神殿門口前的僵硬信徒。少女以老人般的語氣道:「他已經沒辦法控制身體了,就連一個〝意識〞也無法維持。」
穿著輕薄白袍的還柔跨過卡西歐的身上,淡淡的光暈包圍著她的身體──正確來說是身為還柔祭體的少女身軀──,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讓神殿廣場中的人全低下了頭。
「派個人看好他。」還柔的身體傾輕飄起,女神嚴肅的交代:「把斯菲爾帶到我面前來。」
跪在地上的祭司、護衛群乖順的點頭,以卑微的低姿態從神殿入口前散開。還柔靜靜的看著立即行動的子民,淡金色眼眸落在地上喘氣不止的青年身上。她伸手扯下對方的黃色假髮,金黑交雜的短髮虛軟的貼著白石地,女神的目光也一下子從冷漠轉為尖銳。
「絕不原諒你!斯菲爾!」若是方才的祭司、護衛還在,那他們一定會驚訝於嚴肅女神所露出的激烈表情。咬牙切齒、面容扭曲,瞪視卡西歐的還柔緊緊握著全頭,重複著萬年前便以立下的誓言:「奪走吾至重之物者,吾必將反毀汝之珍視!」
「...還柔神上。」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讓還柔立即收起狂烈的情緒,她維持著面向神殿的漂浮之姿,平靜的道:「有什麼事?幽夜。」
「孽賊斯菲爾身邊似乎還有保護者,請示處理的方法。」
「殺。」
※※※※
高掛天頂的太陽已經有了西沉的徵兆,由烈轉柔的光線讓連綿的山巒染上翠綠光澤,也使仰日的純白建物看起來更加清靈純粹。
「夕陽時會變的很美喔!」
坐在窗邊的香奈可對著小落低語。即使染上澄暈的白屋、青山看上去美不勝收,但對熱愛白日的仰日人而言,夕陽再美也只是一個不祥的辭語。
「希望卡西歐趕的上看夕陽,鋼克特的建築都太高了,要看天空還得爬高樓呢!」
面對香奈可興奮的低語,小落只是微微點頭,紫眼至始至終都凝視著白色入口。放著鮮花的入口沒有坐任何客人,靜止的門扉也不見任何來者。
香奈可順著小落的視線望去,無人的入口一如平靜的旅館一樓般,勾不起女軍官的任何興致。瞧不出個所以然的香奈可困惑的問:「什麼東西那麼好看啊?」
「還柔的人。」在回答時,小落的眼眸依然緊鎖入口處,無波的紫瞳有如堅硬的寶石。
「還柔的人?是仰日人吧?」小落的回答沒有解答香奈可的問題。紅髮女軍官無力的靠坐在白木椅上,藉由昨夜的對話,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還柔...憎恨我。」
小落難得說出完整的句子,小孩童以平靜的表情說出激烈的字辭,而這句話也讓香奈可軟下的背脊瞬間直起。
「要小心。」
小落的視線移往桌子底下。白色圓桌因為陰影而染上黑暈,小落輕動雙唇,將無聲的話語送到影子中。
「...我還是聽不懂,但總之要警戒對吧?」香奈可皺皺眉,但她還是將手放到背後的隨身包,藏有武器的收納戒指也泛著耀眼光輝。
小落點了下下巴表示同意。一直保持安靜的白門也在同一時間開啟,數名手持法杖、腰配銳劍的男女走進旅館,淡藍、深藍色的眼在看了窗邊兩人一眼後立即轉開,散坐在一樓的其他位子中。
香奈可好奇的看著這些人,輕鬆的思路突然繃緊,因為她已經意識到男女的坐下的位置正好包圍著自己和小落。
「小落...」香奈可盡可能將臉轉向一邊,免的男女看出來她在說謊:「你要不要去看房間?卡西歐特別定了比較貴的房喔!」
「不用。」
小落直接了當的回絕讓香奈可白了臉,她頭痛的看看四周,在嘆了一口氣後,女軍官的手中多了一個赤紅色的長棍。
在香奈可亮出武器的同時,手持長劍的男女也撲向兩人,算準了敵方回擊角度逼近的持劍者毫不留情的刺向窗邊敵人。香奈可以單手揮動無定之矛,毫無道理可循的揮舞路徑和不固定噴出的雷射刀重重的毆中男女的腹部、下巴、額頭。
倒在地上和坐在椅子上的男女均被香奈可連看都不用看就能擊中敵人的技巧所驚,一群人在停頓了兩三秒後,才又展開下一波行動,手持法杖的祭司將太陽杖對向香奈可,堅定的念出相同的咒文。
「以還柔女神之澤!賞賜予吾擊破敵人之力!」
金花、金箭、金波...雖然唸的是同樣的咒文,但不同人發出的法術攻擊除了金色外,並沒有多大的相同,而這也是還柔祭司最讓人棘手的一點,單獨時雖可簡單的從毫無變化的攻擊中找出破綻,可是一旦聚集了一群祭司,那真是敵人的惡夢。
眼花撩亂的攻擊一起撞向香奈可,女軍官一面旋轉長矛,一面將小孩童拉到背後,而就在她準備迎接肢體上的劇痛時,一個輕柔陰冷的低語闖入了兩方人馬之間。
「真有趣啊∼讓我也加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