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ling 2010-1-6 17:42
俘虜王子(王的國度2) 作者:連盈
人稱「王子」的風鏡環,行事作風從容、和善,
但在他和煦的笑容之下,卻背負著他人所不明白的辛酸。
某次偶然的機緣中,他認識了這個冷若冰霜的小妮子,
她散發出的危險氣息,著實挑起他潛藏的壞因子。
他原本只是想窺探,她究竟身懷著什麼樣的秘密,
但卻不知不覺、有一下沒一下地開始逗弄起她來了──
出身特務家族的冷煙涼,冷靜自持、高深莫測,
原本她以為這次也能速戰速決,迅速完成任務,
但那個看似溫吞的男人,卻一再擾亂她的步調。
哼,她不管他背後的靠山有多大、實力有多雄厚,
只要是妨礙她的人,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waterling 2010-1-6 17:43
第一章
星子滿綴的夜空,晶亮得讓人睜不開眼,閃耀的光澤,璀璨奪目,非一般俗物可以媲美。一顆顆的閃亮星光,鑲嵌在整片潑墨般的夜空中,彼此分離又相連,只有在特別時分的夜晚,才會讓旁人瞧見它的輝煌。
少年再次習慣性地笑瞇了眼,他站在偌大的庭院裡,揉了揉仰高許久的頸項,並將視線從夜空中移開。「嗯……脖子有點酸了!」
喃喃低語聲逸出,還不算成熟的嗓音,彷彿天生蘊藏著溫暖和煦的特質,聽在耳中仿如被天鵝絨撫過般舒服。
他看起來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夜色在他俊美的臉上覆蓋了一層陰影,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僅能勾勒出他略顯單薄纖細的身形。
少年又再駐足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如果再不進屋去,父親免不了又要擔心,便將雙手交握在胸前,姿態隨性地朝後方光影交錯、人聲鼎沸的房子走去。
那是一幢混合了豪華多變的巴洛克,以及細緻唯美的洛可可風格的古典建築。
少年衣裝下纖瘦的身材看起來矜貴,身形發育還不算成熟,但信步走來的姿態,卻讓人覺得溫柔。白色的唐裝經過大師的改良,質地精良的衣料柔軟服貼地包裹住他的身體,勾勒出修長的線條。
衣服立領的系扣,是用暗紫紅絲線精繡的盤扣,花紋古意精巧,十分別緻;袖口採用七分袖,每一處都馬虎不得,簡約中卻又透著別具匠心的設計。但少年下身的同色系長褲,就沒有太多的修飾,只是突顯他流暢的線條,展現出他筆直修長的雙腿。
「聽說今天是風家次子十五歲的生日呀,所以內閣長官才會辦這麼大的宴會,特地要為次子慶生。」
少年剛走進屋裡,便因那些斷斷續續的交談聲而暫停腳步,隨性的姿態未變,只是因為感興趣而靜下來聽著。
「是啊,說起來這個小兒子好神秘,風家從來沒讓他在公眾場合露過臉,以風家在國內的地位,這不是很奇怪嗎?該不會是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吧?」
聽見這樣的臆測,少年不由得笑開了,他隱約可以瞥見那是一群貴氣裝扮的夫人們在嚼舌根。
「你們不知道呀?!」其中一位夫人似乎很得意自己知道的內幕。
「風家這個次子,從小身體就不好,不然以風家身為太和國四大家族之一的地位,怎麼會把人藏起來?」
「而且呀……」說話的夫人很會吊人胃口,引得一群女人豎起耳朵傾聽,就怕漏聽了本年度最大的八卦。「全國都知道的啊,四大家族裡,宮家和風家是尚武之首,這可說是天賜的榮譽。可是,這個小兒子卻半點尚武能力都沒有。」
「啊?!真的?身在尚武之家的孩子卻沒有尚武能力?這不是……笑話嗎?」
少年聽到這裡,略微愣了下,隨即又笑開。
「沒錯,據說是因為身體不好無法學習尚武技能,不過,這孩子很聰明呢。」
「那有什麼用?再聰明也不能繼承風家的榮譽和地位,聽說風家長子很厲害,年紀輕輕就得到國主親頒的戰將神杖,要知道,全國能得到戰將神杖的人不超過五個!」
「所以風家肯定是由長子繼承,長子也已經滿二十歲了,我先生還跟我說,最近和國議事時,內閣長官都帶他一起出席耶!」
幾名貴夫人互相對看一眼,彼此好像心照不宣地明白了什麼,沒注意到原本藏身在暗處的少年,此時已慢慢走到亮晃晃的燈光下。
少年纖瘦的身形依舊筆挺堅毅,面容安靜和緩,溫潤如玉。
太和國的國家權利機構,是由國主、總理大臣宮神風和僅次宮家的內閣長官風家大家長,以及總務大臣海嘯和僅次海家的京家大家長,三方組成,相互協助並監督。
風家大家長,即內閣長官風善存,掌管國家的文部科學事業,其長子風武白,是國主親頒代表尚武至高榮譽的戰將神杖的持有人之一。風武白是風家的繼承人,這是早就定下的,無可非議的事。
「不知道風家這個小兒子長什麼樣子,會不會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不知道喔,都沒有人見過,內閣長官保護得很,這次要不是為了幫他慶生,恐怕也不會讓他公然露面。不過說是慶生,這排場也未免太鋪張了。」
「不是無足輕重的次子嗎?這樣看起來,小兒子也不是完全不得寵。」
「哎呀,再怎麼沒用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況且,內閣長官又不是那種勢利的人。」
「喂!你小聲點!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這麼說人家的是非不太好吧?!」
「怕什麼,我說的是事實啊,況且都說了這麼久,現在才閉嘴太假了吧。」
貴夫人的話音才剛落,便聽見一道輕笑聲在角落揚起。女人們頓時噤了口,神情微變,趕緊偏頭望向聲音來源。
「誰在那裡?」有人故意生氣地喝斥著。
明暗交織的光影下,少年纖細高挺的身形,越見明朗。原本交抱在胸前的手,已經不自禁地掩著唇輕笑起來,好似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
少年週遭的氛圍仿若浸著蜜一般的柔滑,他牛奶般白皙的肌膚,就像絲綢一樣細緻,吹彈可破,整個人呈現出不可思議的美感。
他掩嘴的動作優雅而纖弱,眼睛已經笑瞇成一條線,微彎的眉眼更顯得長而密的睫毛在輕微、精巧地扇動著。
他那賞心悅目、超脫現實的俊美,讓看見他的貴婦們都傻了眼。
他愉悅的心情透過舉手投足傳遞全身,並飄散至四周,震撼著所有被他吸引住目光的人。
「抱歉抱歉,打擾你們談話,你們繼續、繼續。」
少年笑瞇的眼緩緩睜開,璀璨奪目的眸光傾洩而出,剎那間引起眾人的注目。
「你、你、你是誰……」
一群三十幾歲的女人,卻突然被眼前這個還不到十八歲的少年震得無法回神。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王子?
「我嗎?我是——」
「環!」
少年正準備回答時,身後傳來一道冰涼沉穩的聲音,眾人仔細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
少年身後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孩,一身筆挺高貴的制服,整個人雍容華貴、氣宇不凡,而漂亮的深藍眼眸透著淡漠冷冽的光芒,冷冷地掃視著貴夫人們。
「是……是宮少。」
貴夫人們頓時動也不敢動一下,四大家族之一、尚武之首的宮家獨子——宮少卿,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她們絕對不敢小看他。
宮少卿走到少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微偏頭看向他,頓時又笑瞇了眼。
「少卿……」
「你到哪裡去了?你父親在找你。」
「出去透透氣,你不覺得裡面很悶嗎?況且我是個體弱多病的人,需要多呼吸新鮮空氣。」說完,少年的目光又轉向貴夫人們。
「對吧?」他若有所指地笑問,引得一群女人心裡忐忑不安,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我帶你過去。」宮少卿攬過他的肩膀說道。
「好。」少年順從地點了點頭,隨即跟著宮少卿離開,但他沒走幾步便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群女人。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他笑瞇的眼,使眾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采,卻彷彿感覺到什麼而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那個見不得人、體弱多病的次子,就是我風鏡環。」他語調悠閒地說完後,便微微勾起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隨著宮少卿離開。
轉頭之際,他原本瞇著的眼睜大了些,射出一道幽暗的眸光,帶著些微狡黠。
原本八卦的女人們,在看到他的目光後,已是呆若木雞、說不出話。
這一年,風鏡環十五歲。
舒爽的微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不算高的樹幹上,一個年輕男子仰面躺在交叉的樹枝間,修長的手指正撫開被吹到臉上的幾縷髮絲,手背枕在額際,眼眸緩緩睜開。陽光透過枝葉,幾道溫煦的日光,調皮地照射在他臉上,形成明暗錯落交織的光影。
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但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笑意,多麼有趣的時光。
他的面容和十五歲時並沒有太大差別,深邃的眼眸依舊一笑就會彎曲。不同的只有因年歲增長而更加溫和雅致的氣質,以及不再那樣纖瘦的身形。
他的身體,從幼時便開始悉心調養,好不容易在十五歲那年漸漸有起色,所以父親才會為他舉辦慶生會。
如今身體健康已不是問題,不過……風鏡環無奈地微微一笑,他始終沒有尚武能力,這依然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風鏡環偏頭看了一眼下方太學府,風景優美的天然水庫,波光粼粼,難得的休息日,四周充滿太學府學生的歡聲笑語。
這裡是太和國第一學府,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必須接受磨練的地方。他雖然不是風家的繼承人,但上帝還是公平的,雖然剝奪了他修習尚武的能力,卻給他一顆還算不錯的腦袋,所以,他才慶幸沒有成為風家的廢人。
除了他大哥,其餘三家的繼承人都與他年歲相當,而大哥早已從太學府畢業,跟父親一起參與和國議事。
三大家的繼承人——宮少卿、海皇、京維瑟,再加上他,四大家族的人第一次在太學府聚齊。這下子可熱鬧了,說不定這會是太學府有史以來最鼎盛的時期,尤其最近,某些新進的學員為平淡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樂趣。
風鏡環溫潤的面容維持著一貫的和顏悅色。
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細碎話語。風鏡環不由得定睛,等看清是什麼人時,微愣了一秒,很快又笑瞇了眼。
說曹操曹操就到,來者不就是那「有趣」的新進學員。
風鏡環頓時挺起上身,端坐在樹幹上,他饒富興味地直盯著樹下的人。
「欸?我來太學府這麼久了,還不知道這裡有天然水庫耶!」
海言悅依舊保持著她最初的造型——圓滾滾的身體、遮擋了大半張臉的黑框大眼鏡,再加上一顆驚爆的雞窩頭。
「一天之中,你有八個小時在睡、五個小時在吃、三個小時在玩、兩個小時在弄那個詭異的造型,除了上課時間,就是跟在宮少身邊混。請問,海小姐怎麼可能會有空留意其他地方?」說話的人,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海言悅也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對人這麼冷酷的,只是,冷美人人如其名,整個人的形像就如同煙一樣飄渺、冰一樣冰涼。
「你別這麼說嘛,我好不容易才能在這裡繼續混日子,下次有好康的,我也會記得告訴你的。」
海言悅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著身邊的女子,冷煙涼的美令人賞心悅目,在炎炎夏日裡,總能帶給人清涼消暑的感覺。
她的身材非常纖瘦,尖巧的下巴,纖細柳腰、細白的藕臂、修長的雙腿、纖長的手指,再加上一雙細長的眼眸。她的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虛無飄渺的煙氣,讓她看起來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蒼白。
「我對你喜歡的那些沒興趣。」冷煙涼沉靜而淡默的語氣,讓海言悅不滿得叫了起來。
「那怎麼行,冷美人你不能這樣子啊,吃喝玩樂是人生最基本的樂趣。要不你說說看,你平時有什麼消遣,總會有和我一樣的。」海言悅依然積極地打探著。
「我什麼都不喜歡。」冷煙涼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並看了看自己右手握著的手杖,五指不自覺收緊。
「好像是喔,我還真的從來沒見你特別喜歡過什麼,印象裡你一直都在為國主辦事。」海言悅敲了敲腦袋,頓悟地說道。
「感覺你應該是什麼事都難不倒、很厲害的那種人耶!」
聞言,冷煙涼思索了一下,偏頭問道:「比如?」
「操持家族事務,總攬大局?」
「不會。」冷煙涼很爽快地搖頭。
「某方面特別突出,例如分析能力很強?」
冷煙涼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
「那你平常都在做些什麼?」海言悅不禁感到納悶,冷美人看起來很聰明呀,而且又是國主的人,應該什麼都會才對。
「基本上,我什麼都不用做。」冷煙涼冷冷地說道。
「欸?什麼都不用做這麼好?我還以為只有我自己最墮落,原來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那個,比我還廢……」
海言悅天真直接的話語,讓冷煙涼淺淺地笑了笑,手杖開始在掌心轉動起來。
「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墮落的。」
「不、不是,是口誤啦!」海言悅不好意思地立刻反駁,卻見她突然將轉動的手杖朝自己擲來。
「身為戰將神杖的持有人,這項技能就是我的使命,就算什麼都不會,也沒有關係,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只是為了執行國主的命令而存在的。」
冷煙涼不疾不徐、一字一句說得異常清楚。
海言悅將離自己鼻尖只有一毫米、金光耀眼的手杖小心地移開,跳到一邊。
「是,知道你厲害,但你也不用突然用神杖瞄準我呀,那東西很危險的耶!」
冷美人是她目前見過持有戰將神杖的人中,最喜歡隨身攜帶的一個,她無時無刻都把玩著神杖,彷彿那東西已經成為她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過,國主要你來攪局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你怎麼還留在太學府?難道你不用回國主身邊嗎?」海言悅突然滿是疑惑地問道。
「只要沒有新的命令,我就是自由身。其實想想,待著這裡也不錯。」冷煙涼一邊回答,一邊快速地收回手杖,繼續把玩著。
冷煙涼到太學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當初因為海言悅要偷宮少卿身上的執掌印符,國主才派她進太學府充當煙霧彈擾亂眾人。
但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她理應離開太學府,卻一直沒有走,究竟是為什麼?
正當冷煙涼在思索時,突然一雙一笑就會瞇成彎月、柔情似水,鑲嵌在白淨面容上的眼,不自覺在腦海裡浮現。
突如其來的強烈衝擊,讓她不禁愣了一下,接著便甩了甩頭,想要將那個人的身影拋諸腦後。
「冷美人你都不回家嗎?」
「冷家只有我一個人。」
「一個人?什麼意思?」海言悅單純的腦袋無法理解。
「冷家是為太和國和國主存在的尚武家族,從事的都是比較隱密的工作,隨時有可能銷聲匿跡。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漸漸的,只剩下我一個人。」冷煙涼的聲音有些低沉,但聽在耳中卻很清晰。
「那你,害怕嗎?」海言悅不可置信地問道。
「不會。」冷煙涼瞄了海言悅一眼,她的表情似乎比自己還要痛苦。
「一開始就有認知,冷家的人也早有覺悟,習慣了。」而且這一代的國主,對她已經算很好了。
冷煙涼雖然在說話,但週遭的氣氛卻靜謐得可怕,待在她身邊,連她的呼吸都感覺不到,活像個連血液都停止流動的冰美人。
她的表情也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和喜歡裝冷漠的宮少卿不一樣,她彷彿天生就是這個樣子,靜得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會有所波動。
突然,水庫那邊傳來一陣喧嘩聲,打破兩人之間短暫的沉靜。
「好像有人掉進水庫裡了,我們也去看看!」海言悅的那副大眼鏡,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自從她和冰山在一起之後,似乎也變得善良了。
「會有人去處理的。」
「過去看一下嘛,這可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呢。」
手杖在指間飛旋,冷煙涼雙手環抱在胸前,撇開臉說道:「我又不會游泳。」
這個答案差點讓海言悅跌落眼鏡,原來冷美人真的不是萬能的。
「別擔心,已經有人去搶救了。」
身後突然傳來溫煦的嗓音,使冷煙涼的心裡倏地一驚,背脊不由得挺起。
她竟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
冷煙涼回身見到樹下那個修長的身影,他的氣息似乎已和寧靜的週遭融合在一起,是因為他渾然天成的自然隨性,所以才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嗎?
那個人依舊帶著笑容,隨著他越走越近,冷煙涼便感覺到腦中剛剛被甩出去的影像又再一次回籠。
「是你呀,環殿。」
海言悅學著太學府的人對他的尊稱,高興地打招呼,見他手上拿著手機,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我們還在這裡的時候,你就已經派人去水庫搶救了?」
風鏡環笑瞇瞇的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冷煙涼。
她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心緒,而他的眼中,她也依舊是那個冷酷的煙涼。
盛夏的消暑聖品……風鏡環看著冷煙涼,下意識地想起這個比喻,只因她的態度一如既往,見到他也不會主動打招呼。
明明兩個人已經不再是陌生、不相關的人了。
「呃……我去找冰山。」海言悅感覺到兩人之間異常曖昧的氣氛,便很識相的走開了。這兩個人是不是有姦情她是不知道啦,但是那種容不下旁人的專注,很明顯把她排除在外。用一句很俗的話形容,就是「彼此的眼中,彷彿只有對方存在」。
王子和冷美人嗎?海言悅心情頗好的離開。
「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冷煙涼似乎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有些不悅。
「別生氣,你們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了,又不好突然出現打擾,所以想等你們離開。」他邊說,邊稍稍靠近她。
「那我們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風鏡環點點頭,帶笑的雙眼還是彎彎的。「雖然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私人的談話內容,但是,應該沒有太大的關係,對不對?煙涼。」
他的聲音溫和柔軟,像舒緩涼爽的微風,撫平了她的心緒,冷煙涼的表情變得平靜。沒太大關係?他憑什麼這麼說?她跟他又不是很好,好到可以連心事都能共同分享,所以說什麼都無所謂。冷煙涼不禁在心裡暗忖。
事實是這樣沒錯!可是偏偏……她的眼中映著他的笑臉,她在心中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她仍舊無法反駁他的話。
「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內容。」冷煙涼說完,突然像想起了什麼,又盯著他瞧。「你剛剛叫我什麼?」她單刀直入地問。
「煙涼。」風鏡環堅定地回視她的眸光,察覺到她刻意避開視線,不禁揚起一抹微笑。「因為你沒有反對,所以我就當你同意了,不行嗎?」
「我沒有贊同。」她只是沒有留意到,忘記反對。
冷煙涼有些不甘心,心裡明明就覺得不滿,但看見他那張謙和的臉,說話時又這麼得體、理所當然,如果自己再跟他計較,好像就太惡劣了。
「這樣稱呼你不行嗎?我以為我和你已經建立了不錯的關係,所以……」他頓了頓,語調溫柔而和緩。
她因為他的停頓而心中起疑,不自覺想要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麼,沒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不知何時已全集中在他身上。
在她分神的瞬間,風鏡環瞇著的眼微微睜開,雙瞳射出一絲幽暗的光,但瞬間又恢復柔和。他走上前,突然伸手撫上了她的臉。等冷煙涼反應過來時,他的大掌已在她的臉頰上。
「你做……」
冷煙涼的身體自然反應想要躲開,警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耳側的髮絲中一探,兩指捻下一片樹葉。
「有葉子掉在頭髮裡。」風鏡環彷彿沒有注意到她警告的語氣,依舊保持著燦爛的微笑。
冷煙涼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暗歎自己窮緊張,難道她是擔心他會對自己怎麼樣嗎?
風鏡環是什麼樣人?四大家族中有名的溫雅王子,太學府的環殿,太和院的主事。身在尚武的風家沒有半點尚武能力,即使這樣,他卻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連總理大臣宮神風,也給予他和自己兒子一樣的重任。
因為風鏡環很聰明,擁有極強的記憶力和組織分析能力。這些讚譽之詞,外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就算不是繼承人又怎麼樣,王子,始終是王子。
冷煙涼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直接毫不迴避的視線,專注地盯著他帥氣的俊臉,仔細地研究著。
因為她堅定的目光,風鏡環不禁愣了一下,但唇角隨即浮出柔和的線條,濃密的睫毛扇動著,雙眼因為帶笑而微彎。
風鏡環柔和的俊臉,就像覆蓋了一層光暈,聖潔得無瑕。這個人,怎麼可以永遠心情都這麼好,是天生的嗎?
冷煙涼看著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她原本計劃是要接近宮少的,卻抽到了他的號碼,兩人就那樣認識了。而這個人,似乎就成了她暫時不想離開太學府的原因。
waterling 2010-1-6 17:43
第二章
四個月前
太學府有一個讓新、舊學員都興奮不已的傳統。俌
每年在新學員入學時,學府都會舉辦巡遊的活動,四大家族共同參與主持,由一名老學員帶一名新學員,指導介紹太學府的概況,而順序則隨機抽取。俌
這代表什麼呢?俌
坐在海言悅身旁的冷煙涼,近乎木然的,不,應該是無視於週遭熱情沸騰的尖叫聲,波瀾不興的眼神鎖住唯一的目標——禮堂講台上的宮少卿。俌
一周前放出消息,國主派人進太學府欲對宮家繼承人不利,想必太和院的人已開始在調查。俌
國主讓她以新學員的身份進入太學府,不但要她不必掩飾,還要盡可能的搞破壞,混淆視聽。俌
雖然她不知道國主這麼做的用意,但她的職責只負責執行。俌
冷煙涼坐在那裡,文風不動,若不是旁人走過時帶動她的長髮飛揚,一般人可能還會以為她是一尊冰雕的塑像,她呼吸輕微得都快感覺不到了。俌
目標人物是宮少,不過能不能成功……似乎想起什麼,她的視線下移,瞄了一眼手中的號碼牌。俌
七十五號……剩下的號碼不多,抽到他的機會應該很大,不過,還是只能聽天由命。俌
突然一陣駭人的驚呼聲響起,原來是京家的繼承人京維瑟被抽走了。俌
冷煙涼暗自握緊號碼牌,緊張地等待。俌
突然,若用顯微鏡觀察,會發現她的表情還是有一絲變化的,彷彿遇到了極大的意外。俌
她以為下一個抽號碼的就是宮少卿,卻沒想到,竟然是——他身邊的男人走到抽號碼的台前。俌
見他笑容可掬、從容不迫地從僅剩的幾隻號碼中抽出一個,然後那雙原本就沒有睜大的眼,更加笑瞇成一條線,而後和煦的嗓音隨之逸出——「七十五號。」俌
頓時,台下一片哀號聲,和方才京家繼承人的陣勢不相上下。俌
「為什麼七十五號不是我?!」
「討厭,環殿也被抽走了!」
冷煙涼不理會四周傳來的連連抱怨聲,她細細地打量台上的男子。
她知道他,他是四大家族中風家的次子,傳聞沒有尚武能力卻十分聰明,掌管太學府中樞太和院的風鏡環。
在太學府中被眾多擁護者稱為「環殿」,因為他與生俱來的優雅氣質,以及溫和的行事作風,他溫潤的俊臉、常常一笑就成彎月的眼,成了他鮮明的個人標誌。
冷煙涼心裡突然一驚,若他真如傳聞中那樣聰明,身為整理所有學員詳細資料的太和院主事,應該很快就會懷疑她的身份。
「七十五號是誰?」台上的工作人員大聲問道。
冷煙涼的思緒被打斷,她緩緩站起身,將手上的號碼牌舉起示意,同時輕輕的逸出一句:「可惜不是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只能這樣了。
風鏡環好想笑,卻礙於身邊的人是新學員,他必須極力忍住,要是失態的話,可能會被認為不尊重她吧。他一邊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將眼神放在她身上,她看起來非常冷靜,和學府中其他女生不太一樣。
她的身材非常纖細,長髮美麗如瀑,修長的手臂和雙腿,還有一雙非常有特色的細長雙眼。
從走出禮堂,到目前差不多逛完太學府的外圍時,她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如果不是她一直跟在自己身旁,他說不定真的會忽略幾乎沒有足音和氣息的她。
看來今年太學府來了不少有趣的新學員。風鏡環在心中暗忖。
「好了,接下來我們去參觀教學大樓吧。」風鏡環溫和地提議道。
她微點點頭,表示同意,突然又大力地搖了搖頭,臉上依舊平靜無波,表情木然。
風鏡環笑瞇瞇地等著她的答案,他的耐性一向很好。
「你可以回去了,不用帶我到處走,我自己可以找到路。」冷煙涼看著他,心裡暗自驚奇,他怎麼能這樣開朗?
「帶你熟悉太學府是我的責任,不能敷衍了事。」
風鏡環說話時趁機打量她,她的表情好像都不會變,始終一副冷冷的樣子,不知道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還是因為和自己不熟?
「我自己可以的,你先走吧。」話才說完,冷煙涼便很乾脆地轉身離開。
不過走沒幾步,便聽見後方的他在喃喃自語,凝神一聽,她不禁停下腳步。
「冷煙涼……冷煙涼……」風鏡環拿出一張表,上面有她的名字,他輕念了兩遍,似乎也同時在腦中搜尋什麼。
不到兩秒,便見他溫雅的臉正對著自己,瞇著的眼睛已經張開,散發著閃亮卻不懾人的眸光,微笑地對她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新學員中唯一一個直接升高階的人,法務高階的冷煙涼。」
聞言,她心中一驚,臉上卻還是看不出情緒。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天生就沒什麼表情,像一塊硬邦邦的玉石,沒有變化,只會帶給人有距離的寒意。
「沒錯吧?」風鏡環偏頭笑問道。
他身為太和院的主事,太學府裡所有人的資料,他都瞭若指掌。
「你的記憶力很好。」
她平緩的敘述讓風鏡環哭笑不得。這是在讚揚他?還是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能夠直接進入高階,證明你有一定的實力,難怪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厲害的樣子。」
冷煙涼撇開臉,不發一語。她可以說實話嗎?自己能夠直接升到高階,不是因為實力強,而是國主直接為她安排的。
法務,不是她的專精,她唯一鑽研精深的東西,只有一個!她的手不自覺探向後腰,隔著制服碰了碰藏在衣服下的長形物體。
國主有交代,無須隱藏身份,能把事情弄得多亂就弄多亂。
風鏡環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見她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便笑了笑不再多說,率先往前走。
「還是讓我帶你參觀一下吧,太學府很大,沒有人指引很容易迷路的。」
他繞過她的身側,突然眼前金光晃動,風鏡環下意識地微瞇眼後退了一步,下一刻肩膀上便被東西沉沉地壓住。
原來是一根金晃晃、尖端帶有鋒利刃面的手杖,粗細適中,另一端握在她的手心。
「戰將神杖!」他有些驚訝地呼出聲。
冷煙涼手腕一轉,瞬間神杖便離開他的身體,回到她的手中,戲耍般轉動著,得心應手。
「你是戰將神杖的持有人,也就是說,你是國主派來的?」風鏡環驚訝過後,再一次換上慣有的微笑。
他仔細推敲,心想這也是極有可能的事,這麼一來,事情可就有趣了。
「你這樣說也沒錯。」話一出口,冷煙涼便察覺他朝她投來審視的目光,好像在笑她,又像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他微瞇的雙眼讓她看不清神色。
「你應該知道我跟少卿的關係,那……在我面前公開身份,你不擔心嗎?」他的語氣閒適,似乎只是在和她討論今天天氣很好一般稀鬆平常的問題。
「沒有掩飾身份的必要。」冷煙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突地直盯著他。
老實說,被這樣一雙特別卻沒有半點溫度的細眸盯著,是很有感覺的。
「所以請你帶話給宮少,不久後我會親自上門拜訪。」
「這算是正式宣戰嗎?」風鏡環不但不擔心,反而笑得更燦爛。
「很快你就會知道。」語畢,冷煙涼便轉身逕自離開。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他溫煦的嗓音。
她微停下腳步,想聽聽他會問什麼。是關於她來太學府的目的?還是她會對宮少做什麼?
「我覺得你似乎有很深沉的心事,你一直很沉默。」他誠懇地說道。
冷煙涼頓時一愣,心裡納悶極了,他怎麼看得出她有心事?而且還是很深沉的心事?
「沒有。」冷煙涼警戒地一口回絕。
「沒有嗎?別擔心,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隱私,只是覺得奇怪,你為什麼都不笑?」
聞言,冷煙涼似乎可以聽見重錘敲打自己腦袋的聲音,她的眉心略微擰了擰。
因為她本來就不笑!
一股想要回頭大叫的衝動一閃而過,不過冷煙涼最終還是靜默地離開。
站在她身後的風鏡環凝視著她離開的背影,原本就帶笑的臉,此時唇角的弧度更是拉高,雙眼又不自覺彎成一道細線。
有趣,今年的新學員,很有趣。
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沒有跟宮少卿報備,冷煙涼便已找上門了。
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他親眼目睹,她的戰將神杖在宮少卿的制服上劃下一道金光。
行如光影,快似鬼魅,戰將神杖因主人的氣息而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取得小小的勝利後,她和來時一樣的恣意,隨性地離開。
風鏡環主動向宮少卿提出他來處理這件事,隨即便追著冷煙涼的身影。
他沒有尚武技能,理應是追不上她的,但沒有多遠,他便看見她纖瘦的身形。
他見她將雙手背負在身後,戰將神杖如影隨形地在十指間把玩,腳步不快不慢,似乎在等待什麼。
見狀,風鏡環追了上去,與她並肩同行,靜默了幾秒後才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這就是國主指派給你的任務?」
「我說過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她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
「你的話很高深莫測。」風鏡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引來她的側目。
彷彿早就料到她的反應,風鏡環笑著等她看進自己的眼裡,像是個守株待兔的王子,坦蕩直率得不得了。
冷煙涼原本想要探問他的意圖,但就在目光觸及他的那一瞬間,思緒便突然中斷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疑惑。
不可能!她怎麼會有一種他萬事皆知的感覺?是他的笑容太過燦爛擾亂她的心志嗎?冷煙涼很快地移開視線,淡默的神情中,不經意洩漏了一絲慌亂。
一見到她的不知所措,他笑得更開心了。這女孩真是有意思。
「不管怎麼樣,還請煙涼不要有太過分的行為,不然我會很難處理,請你體諒一下吧。」
冷煙涼完全沒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只是眉心微微蹙起。
「我只是奉命行事。」她也是身不由己。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什麼,我不是宮少的對手,而且……」她只是來攪局的,並不會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而且什麼?」他笑問。
「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暗示接下來還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他問得隨意,冷煙涼的心裡卻是一驚。
沒錯,他是聞名遐邇的溫雅王子,處事得體絕不會咄咄逼人,但為什麼她會覺得,他每一句溫和的言語之下,卻無一不正中要害,精準無比。
她的思緒百轉千回,但臉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連將她觀察入微的風鏡環,也忍不住為她的反應驚歎。
她真是個妙不可言的人,畢竟能讓他感到有趣的人已經不多了。
看著她,風鏡環的笑意更是深不可測。
「發生了又如何?你有辦法阻止我?」她思索了好久,終於冷漠地問出口。
「這種事,要發生了才知道吧。」
「你覺得你能制止我嗎?」縱使他的頭腦再好,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風鏡環突然頓住腳步,她察覺到,也不由得駐足回看他。他的表情未變,只是看她的眼神變得更為專注。
「要不要試試看?」
冷煙涼此時忽然覺得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煙涼雖然很厲害,不過……我相信你會有分寸的,是吧?」他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兩人有多麼熟識似的。
冷煙涼被他的動作嚇到,瞬間像被雷殛一般,不是被他的魅力電到,而是傻了一秒。
「我是奉命行事。」她再次重複道,說完便加快腳步,前行幾步便倏地不見人影。
風鏡環伸手擋住陽光,仰起臉看了看前方成排的樹木,茂密的枝葉輕微地晃動著。
她的動作真的很快,不愧是擁有戰將神杖的尚武之人。
今年有不少有趣的新生入學,雖然增加了他的工作量,不過因為心情愉悅,做起事來也事半功倍。
不過說起來,要論有趣,還是言悅勝出,但自己怎麼卻覺得冷煙涼更能挑起他的興趣?風鏡環一手抵在下巴,獨自思索著。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慢吞吞地看了一眼,長而密的睫毛顫動,笑瞇瞇的月牙眼頓時睜開。
他淡雅的眸色,一向散發著溫暖又讓人心情愉悅的神采,但再定眼一看,似乎在那片銀月光華的眸中,有幾絲暗沉。
「環!環!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另一端的巨大嗓音震得風鏡環耳朵嗡嗡作響,電話另一端的那個人似乎正處於爆走狀態。
「聽見了,大哥,你不要急,東南陵的第一夫人還有一個月才會親臨,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準備。」
風鏡環耐心地安撫自己的大哥、風家的繼承人——風武白。
風武白是個爽快豪邁的人,一根腸子通到底。若說少卿是尚武之首,那除了他大哥,沒人敢稱第二。
「也不知道國主在想什麼,竟然讓我負責接待第一夫人,還得安排她在太和國的行程,國主明知道我孔武有力,不適合做這種文縐縐的事。」
風武白雖然還在抱怨,但先前暗含在聲音中的不知所措和氣憤,已因為風鏡環的溫言而撫平。只要有這個弟弟在,他什麼也不用擔心。
「風家掌管的事務本來就是以靜態的居多,接待鄰國使者也是本職,況且這次是第一夫人,怠慢不得,自然要選四大家族的人來負責。」風鏡環好言地跟大哥解釋道。
「早就說過我不適合幹這種事,我是尚武之人啊,戰鬥才是我的使命!而且你也知道近幾年有人暗中對風家不利,一直沒有查明,萬一接待的過程中出了差錯,誰來負責?」風武白重重地吐出一口無奈之氣。
「環!這事你一定要幫我,據說這次第一夫人來訪是為了兩國將來的合作。」
所以,就算不情願卻也馬虎不得,但風武白思只要想到有環在,不免鬆了一大口氣。風武白知道自己尚武,戰場上拚鬥絕不會輸給任何人,論及維護國家人民家族的安全,戰功上他赫赫有名。
而風家主管文部科學事業,他不像環有聰明的頭腦、敏感的思緒,可以將事情處理得井然有序。
風武白常常感歎,風家幸好有環、幸好環是他的弟弟。
「看來是很重要的任務,國主是因為信任風家和大哥的能力才會托付給你,大哥就不要抱怨了。」風鏡環推測大哥在國主面前的反應,想像風武白心不甘情不願的彆扭樣子,嘴角不由得又揚起一抹弧度。
「行了,總之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你盡快回家來。」
「但是我最近比較忙……」
「你大哥我大難臨頭,現在我比較重要,就這樣,你快點回來!」風武白大剌剌地打斷他的話,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說完便掛斷電話。
風鏡環的唇邊逸出更多笑意,略微低頭,五指撫在額際微遮住臉,不讓旁邊經過的人看見自己抑制不住的滿面笑容。大哥依舊直腸子,性格也越來越火爆了。
太和國地處中,東南陵、西北弈,百年前兩國彼此虎視眈眈,但經過時間的推移,如今表面上平和,只在邊界會有少數的紛爭。
兩國分,則無憂;合,便會對太和國形成威脅,雖無燃眉之急,但太和國也在不斷地鞏固加強自己的戰鬥力。
也因為如此,才會有那麼多的人崇拜羨慕尚武和神能的四大家族。
東南陵的第一夫人親自造訪,似乎表現出很大的誠意。風鏡環笑了笑,眼眸微瞇,彷彿在思索什麼。
兩國友好往來自然是好事,追求共贏是目前國家間的一致目的,但是,這個過程似乎不該這樣簡單。風鏡環思及此,不禁輕聲笑出,眼眸彎曲的弧度加深,除了笑容見不到別的情緒。
都已經很忙了,卻還是有人故意惹事要他們收拾。
風鏡環的身影出現在法務部九樓的走廊上,他既是學員也是主事的雙重身份,所以制服和一般學員也不同。
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在太學府的地位不同,向來以各異的制服區分,雖然自己不是風家的繼承人,但仍是太和院的主事。
和宮少卿華貴的制服不一樣,他的制服經過自家大師改良,白底精料,暗紫色車邊,依舊是自小就喜歡的絲線精繡古意盤扣。
制服和他溫雅的氣質相互輝映,讓注視的人打從心底感到舒暢。
「環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知道,不過能看見環殿不是很棒嗎?你看環殿在對我笑耶!」
他挺直的身形走在走廊中間,兩旁全是敬慕的眼神。
「他又不是只對你笑,環殿對誰都是笑瞇瞇的!哇!他的睫毛好長喔!皮膚也好好喔,好想摸……」
此類的「肺腑之言」傳入風鏡環的耳中,他只能微笑假裝不在意,沒辦法,誰教這張臉生來就缺乏該有的陽剛之氣。
「好想摸?我看你是好想被圍毆吧!咦?不對喔,他、他是在對我笑啊,你快看,他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風鏡環在兩個約莫二十三歲左右、已經有點失神的女子面前站定,偏頭一笑。
「冷煙涼在裡面吧?」他指了指兩人身後的教室。
「喔、喔!在,她在!」其中一人回過神,趕緊拉著另一人讓開。
「謝謝。」他點頭道過謝之後便走進去,沒幾步又回頭對兩人溫和的開口。
「你們兩個要加油,今年的法務修習要是還不合格,太和院就會下遣散通知,你們就要離開太學府。」說完,便又再次轉頭搜尋冷煙涼的身影。
除了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以及經過國家審定有潛力的優秀人才,太學府也會招收少許普通家庭的子女,以平衡狀態。
風鏡環背對著她們的臉上笑意盈盈,然而在瞧見那個彷彿全身靜止了一般的女子時,笑容微微收斂了一點,眸中射出點點光芒。
大概是顧忌她那由內而外自然而生的冷漠,大家不自覺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她獨自一人坐著,面容沉靜波瀾不興。
「我有事情要問你,煙涼,請跟我來。」
冷煙涼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自己,同時那道和煦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一抬眼便看見他親切的笑容,她有些意外風鏡環會親自來找她。
只要讓人傳話說要召見她,她會主動去找他的,畢竟這裡他們最大。
心中的想法雖是如此,但她的表情卻一點也看不出順從和妥協。
「走吧。」風鏡環笑看著她,在他的注視下,冷煙涼終於起身,他滿意地笑瞇了眼,率先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法務樓,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味地領著她走,她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想開口問。
「你應該知道我找你是要問什麼吧?」
冷煙涼愣了一下,他的態度還是和平時一樣,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我不是你肚子裡的某種蟲子,怎麼會知道你找我要問什麼。」
「沒想到你還有點黑色幽默。」風鏡環停下腳步,等她走上來和自己並行,才再次起步。
冷煙涼的輕柔緩慢地眨了眨眼,她留意到自己對他的感覺和態度不太一樣。
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和他接觸得越多,警戒心和防禦感就會不自覺地被削弱,那種令人想和他「親近」的特質,是他的厲害之處。
「因為新聞消息的散佈,現在太和國上下都知道昨天發生的事。」
「什麼?」她面無表情地問。
「你應該知道,昨天少卿和言悅有去遊樂場。」風鏡環看了她一眼。
「然後呢?我知道又如何?」
突然,一棟熟悉的建築物迸入冷煙涼的眼中,她略驚。「你帶我來太和院?」難不成宮少要興師問罪?然後嚴刑逼供?
「別緊張,是我想和你談一談。」風鏡環看出她的不安,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接著走進太和院,上了二樓。
太和院是棟仿古建築,肅穆嚴謹,共有三層樓,他居於第二層。
冷煙涼跟著他走上二層的一間房間裡,太和院她不是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去。
嚇!一走進去看見裡面的景象,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房內四壁環繞的全是滿滿的、沉重的書櫃,沒有一絲縫隙,讓人透不過氣來。
密密麻麻的卷宗和資料塞滿書櫃,中間只有一張大桌和椅,延續古樸的風格,沉重的質感。
「請不要介意,太和院一直保持原本的設計和構造,經過許多年,難免會有歲月的痕跡。」
風鏡環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幾縷微風送進,稍稍降低了沉悶感。
「不好意思,這裡一向沒什麼人來,所以只有一個位子,請坐。」
冷煙涼走向他,倚靠在離他沒多遠的桌上。
「昨天遊樂場的遊樂設施突然故障,幸好少卿當時在場,才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這件事你應該很清楚。」風鏡環的臉色雖然平靜,卻沒有如以往的笑容。
「原本我以為是意外,不過你知道少卿說什麼嗎?」風鏡環目光如炬看著她。
冷煙涼也沒有絲毫緊張和無措,還是一臉雷打不動的表情,只是靜靜地聽著。
她沒有欺瞞的打算,因為早就知道無法隱瞞,說謊難免自欺欺人,落人笑柄。但是由他來審問……他是在審問她嗎?
「少卿說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人為,而他也有感覺到戰將神杖的氣息……」風鏡環的表情似乎有些為難和無奈。
「你想說什麼?」冷煙涼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她發現自己不是很喜歡他面露無奈的樣子。
風鏡環應該是笑著的,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
「煙涼,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太過分,要不然我會很難處理。」
「我也說過,我是奉命行事。」她平靜地回話,忽然又微垂下頭,似乎也感覺有些對不起他。
「況且做都做了。」
「我叫你來,你猜猜看吧,我打算怎麼處置你?」
聞言,她猛地抬頭,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話。暫且不論他有沒有權利處置她,而是他和她之間……
冷煙涼眉心一擰,她跟他之間又沒有什麼牽連,她怎麼會認為他不會處置她?想到這裡,心緒便平靜下來。
「你說吧,你想怎麼樣。」
「你就這麼認命啊。」風鏡環笑瞇瞇地問,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嘴上說得不在意,其實她還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會怎麼對她……
「我很為難。」說這句話時,他的視線專注地端詳她的俏臉,察覺到那一絲波動,不由得笑了。
「不過……少卿要我帶話給你,想要怎麼樣,直接去找他。在遊樂場動手腳的人,是你沒錯吧?!」
冷煙涼的眉心輕輕地皺了一下。宮少要跟她對決嗎?這樣的話……
他剛剛那種無奈的表情,說的那些話算什麼?都不關他的事了,為什麼他還會覺得為難?難不成他是在戲弄她?
她很快便考慮清楚,眉心也跟著舒展開來。她靜靜地看著風鏡環,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融。
waterling 2010-1-6 17:46
第三章
「是我。」冷煙涼很爽快地便承認了。
「是我動的手腳,因為我相信只要有宮少和言悅在,是不會出意外的,我只是想……」
「製造危機引誘他們出手。」風鏡環心領神會地接了她的話。
她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顯然你們也很清楚這一點,既然宮少讓我直接找他,意味著我的任務也快結束了,不會有人被波及,你大可以放心。」
「國主指派的任務,真的是來對付少卿嗎?」風鏡環信步走到她面前,距離她很近很近,似笑非笑地看進她的眼眸。
她因為他的舉動感到一絲異樣,難以名狀,情況似乎有些詭異。
「感覺很像煙霧彈,好幾次都只是虛張聲勢沒有傷及要害,似乎是障眼法,卻又像是聲東擊西的招數。」風鏡環撫著下巴狀似思索,下一秒眼眸又笑彎,問道:「對吧?」
不對!冷煙涼在心裡吶喊,這些話由他說出來當然不對!即使他說的是事實。只不過,她果然瞞不了他……
「很快就會知曉,和宮少一戰結束後。」
「你們一定要打?」他邊說邊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目前看來,這是無法避免的,而我也想在尚武之首面前測試自己的實力。」她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麼,國主真正派來對付少卿的人,不是你,而是言悅。」
他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落坐,抬頭的瞬間他說出了結論,意料之中看見她波瀾不興的眼中有著一絲不算明顯的閃動。
「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我記得你的學員資料還算完整,但言悅卻不是,這個疑點,好像故意要讓我知道一樣。」
風鏡環微笑如常、語態溫和,方纔那抹異樣的感覺消散掉。那為何剛才自己會覺得詭異?冷煙涼不禁默默思索著。
而且,他的記憶力豈止是不錯?太學府裡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宮少也知道了?」
「那倒未必,我沒有告訴他,而言悅做事,也散漫得讓人感覺不到威脅性,現在應該還沒有聯想到她身上。」
冷煙涼垂下眼,心思輾轉。國主說過無須掩飾身份,既然如此,他知道了也無妨,本來就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還是有被抓到小辮子的錯愕感。
「我並不清楚國主這樣安排的意圖,對我來說,唯一的任務就是執行。」
「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要和少卿對決,煙涼,你不可能贏得了少卿,很可能,連平手的機會都沒有。」風鏡環有些擔心地提醒她。
雖然她是戰將神杖的持有者,但對手是宮少卿的話,她還是遠不及他的。
「我知道,不過這是國主的命令。」
「國主要你做什麼?」他直問。
「拿宮少身上宮家的執掌印符。」她頓了頓。「原本是言悅的事,可她遲遲沒有動手,國主的意思是,盡量擾亂局面。」
這個國主……聞言,風鏡環不禁失笑。
「看來重點還是言悅。」他看向她。「你已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和少卿一戰?」
「至少並沒有到殊死搏鬥的地步。」冷煙涼低語。
「你要小心,少卿很強。」風鏡環溫和地提醒著。
冷煙涼不經意地聽出他話語中暗含的關心,心裡突然覺得怪怪的。
怎麼她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抬頭看到他正凝視著自己,好像他真的很擔心自己一樣。
「我不想看到你受傷,如果可以,也希望最好不要有任何鬥爭,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才是最重要的。」他說得很是真誠。
冷煙涼卻聽得心裡一慟,她不知道風鏡環是因為天生就這麼善良,對每個人都很好,還是……他對自己比較特別?會不會是自己會錯意?
「我會盡可能全身而退,宮少應該還不至於趕盡殺絕。」再怎麼說,她也是尚武之人,宮少卿不會不給面子吧。
「煙涼若是受傷,可以到我這裡來。」
「嗯?」冷煙涼對他的話語感到驚詫。
「至少我能提供你調養的地方。」
他一手枕著下巴,笑瞇瞇地迎接她的視線。越是看進她的視線,他越覺得,如煙飄渺、冷如涼,或許只是她給旁人的感覺,和她的本性完全無關。
他該不會在說笑吧,她就算真的受傷要調養,也還有自己的家可以回去,為什麼要到他這裡來?難不成有他的照顧她會好得更快嗎?冷煙涼見他一直笑,又始終盯著自己看,頓時覺得全身不對勁。
「我先走了。」冷煙涼再也按捺不住,直起身快步走到門邊,急著要離開。
太奇怪了,剛才那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他剛剛看自己的那種眼神,讓她以為他有多心疼自己一樣。
心疼……冷煙涼為心裡突然冒出來的詞語怔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今天的氣氛實在太微妙了,她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
她忽地打開門打算離去。嚇!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形突然映入眼簾,男人正欲敲門的手指,差點就要敲在她的頭上。
兩人頓時迎面對望,彼此都愣住了。
「武白先生?」冷煙涼率先發出疑問,同時側身讓到一邊。
風武白怎麼突然會來太學府?
「你怎麼會在這裡?」風武白也很驚訝,冷煙涼他自然認得,她是國主的人,但她怎麼會在太學府?
風武白高大的身形一走進四壁環櫃的室內,頓時感覺空間整個被填滿了。
「執行任務。」她言簡意賅,沒有多做解釋。
風武白也沒有時間再多問,他十萬火急地趕到這裡,是為了抓某人回去。
「哥怎麼會來?」風鏡環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紊亂。
「來逮你!」風武白三兩步衝上前,抓著他的手臂就要帶他走。
「哥,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好笑地看著風武白,自己又不是犯人,用不著抓這麼緊。
「緊急事件!不是告訴過你要盡快回家嗎?你倒好,還在這裡逍遙自在。」
「因為最近很忙,過幾天就會回去……」
「來不及啦!」風武白打斷他的話,煩躁地用力耙著自己的頭髮。
依舊站在門邊的冷煙涼看著風家兩兄弟,兩人的性格和氣質真是南轅北轍,一個是溫文爾雅的王子,一個是粗獷魁梧的戰將。
「不知道那個東南陵的第一夫人發什麼神經,明明說好下個月才來,卻突然更改行程,明天就會到!真是的,而國主竟然昨天才通知我,又要我準備好明天的接待!」
風武白鬆開抓住他的手,焦躁地在屋子裡踱步。「準備?我怎麼準備?一群瘋子!」
「哥……」風鏡環喊了他一聲,暗含提醒。
「我不管,你跟我回去!立刻!馬上!明天和我一起去接待那個第一夫人。」風武白手指一伸,指著他強行命令道。
「你不要急,我現在跟你回去也沒有太大用處,不如先整理一些細節,你吩咐外交部先準備妥當,晚上我再直接去找你。」
「你說!」風武白大剌剌地坐在他面前的桌上。
「先備妥近三天的行程安排,尤其是明天,時間點以及人手,資源分配的資料要詳盡,務必和部屬溝通好,剩下的時間不多,今晚可能要熬夜計劃。」他從容不迫的樣子可一點也看不出時間有多麼緊急。
「這是第一夫人第二次到太和國,我記得第一次是父親大人接待的。哥要作好周密的準備,最好第一印象就要讓人無法挑剔,接待人員整合、出發、接機,到下榻的……」
「我現在哪有時間弄那些玩意兒!」風武白逕自打斷他的話,早就說過自己不是做這種事的料,偏偏還要他來負責。
「現在也沒有時間抱怨了,你放心,先去準備,晚上我會去幫你。」
風鏡環耐心地安撫,見哥哥的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卻沒有再反駁,又笑彎了眼,接著說道:
「東南陵的第一夫人,是個作風嚴謹到可稱得上是吹毛求疵的人,所以你要很仔細。」
突然,風鏡環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國主有沒有交代第一夫人來訪的目的?」
「沒有,只丟下一句『你好好接待』就沒了。」
果然是國主的作風!一直沒有離開的冷煙涼倚在門邊,聽到這裡不由得暗自唏噓。
「太和國和東南陵的國力相當,或許將來合作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不排除這次來訪是別有目的,所以我們只要禮數周到,無須慇勤。」
「什麼意思?」風武白緊皺著眉頭,他可不懂所謂的外交策略。
「過於慇勤會顯得謙卑,容易掉進被動的狀態,氣勢上會弱化,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風鏡環笑瞇的眼眸微睜,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據聞第一夫人年輕時是很有名的學者,非常討厭趨炎附勢,也不喜歡冷傲狂妄的人,所以大哥可不能在她面前顯露真性情,從容不迫就行了。」
「你說得倒輕鬆。」風武白輕哼了一聲,他的脾氣就是毛躁火爆,怎麼掩飾?
「和第一夫人交談時,不要靠她太近,她也不喜歡紅葡萄酒,所以相關宴會上要盡量避免。」
「另外,綠色在東南陵是不吉祥的顏色,下榻的酒店、處所,要檢查是否違反了這一點。」
「你不是說不用太慇勤嗎?」風武白再次莽撞地打斷他的話。
「這是禮節,你總不能惹第一夫人生氣。」風鏡環的表情看起來依舊愜意。
「據說她很喜歡動物形狀的飾品,如果最後的結果是符合兩國利益的,你不妨在談話結束後,安排禮品相贈。」
「當然……」風鏡環突然唇角一揚。「如果相談不歡也就不用了。」
「總之,順利和安全是首要,先做好這兩點吧。」
風武白聽了他的話,神色平靜下來,突然瞄到一直站在門邊的冷煙涼,立刻叫道:「你也來幫一下忙。」
「國主沒有給我這樣的任務。」她淡淡地回答,而且自己最近也很忙啊。
「喔!忘記你直屬國主。」風武白皺了皺眉,立刻又開口說道:「國主沒有任務給你的時候你就很閒啦!到時候來幫我一下。」
「我考慮一下。」她低下眉眼,立刻推敲起來。
雖然她直屬國主,但風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她作為下線的尚武人士,接受他的任務也沒有不妥。
風鏡環見她正認真地思考,不由失笑,她還真是個作風嚴謹的人。
「我先回去準備,你晚上記得早一點過來!」風武白站起來,不似先前那樣急躁,此時全身盈滿了戰將的威武。
「我知道了。」風鏡環含笑地目送自家大哥離開。
「武白先生好像很依賴你。」冷煙涼目睹整個過程,發現風家的重心,似乎全在風鏡環身上。
「沒有這樣的事。」風鏡環笑容可掬。「只是各自擅長的領域不同,頂多只能算是各展所長。」
「內閣長官主管文部科學,武白先生在軍事防衛領域更能發揮所長,你正好彌補了他不擅長的這一塊。」
風家的兩個兒子,若湊在一起豈不是所向無敵?
「是啊,我的榮幸嘛。」他的臉正對著風武白離去時的方向,原本笑彎的眸眼微微睜開了一些。
「這是我的榮幸。」
他低聲的重複,讓冷煙涼感到有些奇怪,不由得抬眼望去,心裡卻被突然異樣的感覺驚了一下。
雖然她和他之間有些距離,她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微微睜開的雙眼中,射出點點她從未見過的斑斕眸光。
那是一種奇特又詭譎的感覺。
風鏡環察覺到她的注視,不著痕跡地笑開,露出招牌的月牙眼。
她真是個敏感的人……是她與生俱來的特質嗎?
「煙涼還沒去過我家吧,等這裡的事情結束,有空不妨來風家作客。」
他在邀請她?這種事還是等一切結束後再說吧,況且,事情忙完,說不定他也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麼。冷煙涼想了想,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離開。原來就是要離開的,沒想到竟然拖了這麼久。
留在屋子裡的人,此時正用手掌托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笑著。
與宮少對決是不自量力,好在拿到了他的執掌印符,而海言悅為了幫他奪回,也顧不得掩藏身份。
這才對,本來就是言悅自己的事,曝露身份跟她討回宮少的東西,她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只是……冷煙涼微微動了動左肩,神情有些變化,果然還是受傷了!
唉……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和惋惜,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是宮少的對手,但實力懸殊得讓她汗顏。
冷煙涼瞄了瞄右手握著的金色戰將神杖,五指更加收緊。
太和國擁有國主親頒的戰將神杖持有人不超過五個,其中以宮少卿為首強。剩餘的四人分別是風武白、同為尚武家族的南苑、她,以及……冷家的主事,她的大哥,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冷紀河。
原來,即使擁有同等的戰將神杖,彼此間的實力卻還是相差甚遠。
她不想怨天尤人,那就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
冷煙涼又稍稍活動了一下肩膀,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再靜心調養幾日應該就會好轉。想必宮少已經手下留情,否則她說不定會躺在床上,哪還能像現在一樣,悠閒地在太學府亂逛。
國主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她在太學府無事一身輕,卻遲遲沒有離開,唯一的原因是……
「煙涼。」一道溫潤而和煦的嗓音正呼喚著她。
唉……再次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冷煙涼的面色依舊冷漠平靜。沒有離開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這個人吧。
種種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的情緒,她一直掛念著他,若隱若現的牽連讓人變得不幹不脆。
風鏡環走到她跟前,手負在身後,笑瞇瞇地看著她。
他為什麼總能擺出一張和顏悅色、笑瞇瞇的臉,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任何事都難不倒他。她其實不太相信,一個人可以永遠毫無破綻、永遠平和溫雅。
「你在想什麼?」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你很喜歡暗自在心裡想事情。」
她什麼事都不說出來,外表又天生冷酷,別人才會誤以為她是個冷淡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要跟武白先生一起接待第一夫人嗎?」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大哥已經上手了,一切也安排妥當,就沒我的事了。」風鏡環突然面對她,她頓住腳步。
「怎麼?」
「煙涼的任務也結束了,我這邊的事情也忙完,那麼,照先前說的,請你到風家去作客。」
「現在?」她輕聲地問道。
「是,現在。」
風鏡環微笑,一陣輕風吹揚他額前的發,溫柔地撫過愛笑的眼。
四大家族的盛名相傳已久,尚武之宮、風兩家,神能之海、京兩家,旗鼓相當,同為太和國的支柱家族。
雖沒有到過其中任何一家,但她常年在太和國宮走動,對豪華的府邸,也就沒有初來者的驚歎,況且,風家的建築風格,非豪華奢侈一類。
相傳內閣長官風善存是個宅心仁厚、風趣和善的人,很得部屬尊敬愛戴。
冷煙涼跟著風鏡環一路走過庭院,步入中庭,進入大廳時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風武白和內閣長官竟然都在。
「冷小姐來啦!」風善存像個和藹可親的聖誕老人,笑呵呵地招呼她。
此時,她開始明白,風鏡環那樣愛笑是遺傳誰了。
「這邊坐,你喜歡喝什麼茶?還是別的飲料?」風善存非常熱情。
冷煙涼似乎被他過於和藹的態度給嚇到,動作也變得有些遲鈍。
在她面前的是太和國的內閣長官啊,她只是個下屬,理當謹言慎行,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刻想要行禮。「內閣大人,我……」
「在家裡就不用拘禮了,隨便坐,不要客氣。」
她全身彆扭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感到拘謹又不安。眼前的人就算再怎麼和藹可親,他的身份還是內閣長官,她再一次提醒自己。
風鏡環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再看她明顯嚴整以待的表情,不由笑開,拉著她一同坐下。「在我們家不用緊張。」
不用緊張嗎?她雖然天生冷漠,但該有的正常反應也還是會有,這裡坐著的人可都算是她的頭頭。
「冷小姐……我可以叫你煙涼吧?」風善存徵詢她的意見。
只見她忙不迭地趕緊點頭,儼然一副在長官面前受訓的樣子,向來冷靜的人,看起來也很聰明伶俐,此時竟會有這麼有趣的反應。
風鏡環坐在她的身邊觀察著,她的心思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單純。
「在太學府還習慣嗎?有什麼需要,你大可以告訴環。」
「習慣,嗯,很好。」很怪異,氣氛很怪異。
「那就好,國主時常讚美你,早該請你來作客的。」
「唔……謝謝內閣大人的誇獎。」她實在不知道可以說什麼。
「應該的,國家有你這樣的人才才能安穩,煙涼年紀輕輕便得到國主親頒的戰將神杖,實屬難得。」
呃……她該接什麼話?沉默嗎?冷煙涼的眼神求助地轉向旁邊的風鏡環,卻見他一臉好笑。
「其實我有一事,想尋求你的協助。」
「內閣大人請說。」她的表情雖然平靜如常,內心卻誠惶誠恐,怕自己承擔不起內閣長官的托付。
風善存看了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風武白一眼,後者才坐直身體,正面對向她。
冷煙涼突生出一種被風家父子三人包圍的危機感!
「國主交代的任務完成後,最近你應該沒有任務在身吧?」風武白不焦躁的時候,很威嚴。
她點點頭。
「上次跟你提過的事,想請你來協助我,你考慮得怎麼樣?」
冷煙涼細細的眉心微蹙,風武白會有什麼事需要她來協助?正確的說,以風家在太和國的地位,需要跟她求助嗎?
「我不是很明白……」
風武白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給人一股沉重的壓迫感,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什麼。是他先提出要請冷煙涼來幫忙,但這是關係著風家的家族榮譽和國家安全的事,自己也很猶豫,能否對身為外人的她說明白?
環又是怎麼想的?風武白看向風鏡環,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兩兄弟的眼神相撞,風鏡環笑了笑,似乎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三年前的和國慶典日,在國家藝術館發生的那件事。」
冷煙涼搖搖頭。
「那是風家第一次出現失誤,儘管不是很嚴重,慶典日的演出也照常舉行。但我們將其視為天大的疏忽,從那一次以後,風家所管轄的範圍,便會不時遭到暗中的破壞,尤其是有重要任務時。」
「是誰?」冷煙涼滿是疑惑地問道。
風武白看了她一眼。「未查明。」
冷煙涼暗驚,敢對風家下手,並且三年來連風武白都查不到,會是什麼人?
「連武白先生都沒有辦法?」
「沒有,雖然不應該,但也不得不承認暗中的這股力量,著實厲害。彷彿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神不知鬼不覺,雖然破壞力沒有達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但也因為這樣,自己彷彿被別人耍著玩。」風武白垂在身側的手,因憤怒而緊握成拳。
他能不怒嗎?三年了,還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風家的臉都快被他丟盡了,連個人都抓不到,實在有辱風家尚武的名聲。
「為什麼那個人要針對風家?究竟是什麼樣的破壞?」
風家所管轄的範圍,相較之下是沒有那麼多利益衝突的事業,應該不太有樹敵的可能。還是有什麼人看這家人不順眼?
「我還想問問那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不斷在緊要關頭時搞破壞。」風武白氣得咬牙切齒。
好在經過三年來無數次的交戰,他也算得上是經驗豐富,多少摸清楚對方的習性,沒有讓對方得逞。
「那我能做什麼?」冷煙涼不明白,如果連風武白都搞不定的話,她又能做什麼?更何況她又不是風家的人。
「哥哥要專心應對第一夫人的到訪,而在此期間,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突發狀況。」風鏡環緩緩插話。
「或許是有人想打壓風家,那麼現在便是最好的機會,如果第一夫人在太和國發生什麼意外,問題便不只是家族和個人這麼簡單,會演變成國與國之間,到時風家勢必要以整個家族承擔責任。」
冷煙涼垂下眉眼,沒想到風家竟然隱藏著這樣大的隱憂。
「我有太和院的事要處理,哥哥再強也分身乏術,最重要的是我並沒有尚武能力,幫不了他。」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平和,冷煙涼卻瞥了他一眼。
「可是,我能做些什麼?」
「你是戰將神杖的持有者,實力自然不弱,而且在大家眼中,除了國主,你無須聽命任何一派,相對起來更顯自由,行動也更方便。」
風武白的話讓她深思,低頭時烏黑的長髮順勢落在兩頰邊,神情沒有起伏,看上去似乎有些木然,呼吸異常輕微。
風鏡環知道她在考慮。
「但是……」
「煙涼,拜託你了。」風善存突然也來插一腳。
「內閣大人……」
突然她便領悟,風鏡環哪裡是請她來家裡作客,分明是拐她來幫忙的。
用和藹可親的風善存瓦解她的警戒心,最後在她降低防範的時候,風武白再給予她有力的一擊。
「反正你最近也沒有什麼事,就當貢獻國家吧。」風武白理直氣壯地要求。
冷煙涼細長的眼瞄了瞄左邊的風鏡環,又看了看老好人的風善存,最後淡然的眸光停在風武白身上。
坦白說,她感到很茫然。「我不知道能做什麼。」
她的回答,使風家父子三人臉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滿意微笑。
「我會和你溝通。」風武白早就作好和她「溝通」的準備了。
「那我先上去,你們談吧。」風鏡環彎著眼,笑瞇瞇地對她說道。
冷煙涼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風鏡環已經離開,才意識到事態的不對勁。
是他邀自己來的,作為主人就這樣把客人扔下,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
「環每天會有兩個小時的冥想,期間不能有人打擾,這是從很久以前就有的習慣。」風武白注意到她的視線一直跟隨著環,開口解釋。
冥想?冷煙涼納悶,聽起來彷彿是很深奧的東西。
waterling 2010-1-6 17:47
第四章
風鏡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想到冷煙涼的表情,忍不住開懷地笑了起來。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被騙來的,沒辦法,他也是受人之托。
她是個有趣的人,這是他目前對她的想法。
忽然口袋傳來一陣震動,他的笑容更深,一雙眼只見濃密的長睫毛在扇動,完全看不見眸光。摸出手機,也沒有看一眼,便直接應答。
對方似乎在述說什麼,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那個人,暫時可以不動。」
風鏡環的唇角上揚,眼微睜,明明是如同以往般溫雅的表情,卻感覺到一絲詭譎。「我有別的任務給你們,會有點難度,不過相信以你們的實力,不會失敗。」他走到窗前的椅子坐下,悠閒地眺望外面的景色。
「依舊沒有太多的條件限制,也就是說,死亡線以上的任何程度都可以。」溫煦的嗓音舒服得讓人想甜甜睡去,吐出的卻是讓人匪夷所思、暗沉無比的話語。
「那就先這樣吧,辛苦你們了。」
風鏡環交代完畢便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在一邊,他微偏著頭,打量窗外樹梢上的小鳥。
忽然笑意佈滿了整張俊臉,彷彿浸在蜜中,溫柔得讓人心醉。白皙的皮膚反射著清透的光澤,煞是耀眼美麗。彎月的眼緩緩睜開,眼中仍是會讓人溺斃的笑,只是那眸光,奪目得有些妖冶,有幾縷晦暗之光。
風鏡環瞬間又笑瞇瞇地起身走回,開始他每日的慣例——冥想。
再次下樓時,風鏡環才發現父親和大哥都已經不知去向,廳中只剩下正在發呆的冷煙涼,或許她正在思考什麼,只是表情看起來較呆板。
「你們已經談完了?」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難得反應奇特地震了一下。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風鏡環坐在她的身旁,笑問。
「我在考慮。」她沒有多說,似乎不打算讓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冷煙涼只是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而向來獨來獨往、獨自決定的習慣,也使她不善於與人交換意見。
風鏡環的眼中閃過細微的光芒。
「煙涼,大哥抓了三年都沒有抓到的人,自然不簡單,你要萬事小心。」他善意叮囑,關心之意自然流露。
「雖然是我把你捲進這樣危險的事的,但也絕不想看見你受傷。」
他的話輕緩地傳入耳中,冷煙涼只覺得心裡突生出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向來平緩的心跳開始不規則地跳動。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在胸口,起伏不大的呼吸也變得深了一些。
冷煙涼轉頭看向他,原本平靜微冷的眸光,一和他溫潤淡雅的眼神碰觸,似乎也沾染到他一點溫暖。「我知道,受傷也不會怪你,你放心。」
他笑了笑,忽然伸出手將她蓋住耳朵的長髮撩到耳後,動作自然流暢,一點也不唐突。
「不是你責不責怪的問題,而是我會覺得……」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手指始終停留在她的耳側。
想要怎樣對待她呢?這個問題他不打算細想,他有自己的打算,對她的感情也是順其自然,兩者之間沒有衝突,他只是順應心情罷了。
冷煙涼此時也感受到氣氛不對了。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想推拒他,也沒有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不舒服,反而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住。這是她心裡最直接的想法。
「你會覺得什麼?」
彷彿沒料到她會反問,風鏡環略感驚訝,隨即笑開。她的感情神經應該沒有那麼敏銳才對。「總之,你萬事小心。」
「嗯。」冷煙涼輕應了一聲,看不出心緒反應,只是低下頭,面色平靜,文風不動。
她說不出心裡浮現的感覺是什麼,只是心跳又逐漸恢復正常。
風鏡環端詳著她的側臉,尖細的下巴、沉靜的神色。她的眼瞼微垂,睫毛長而濃密,一眨不眨,眼波也毫無流動,活像一塊玉石雕成的人像,坐在她的身邊連呼吸都感覺不到,只有一股涼涼的煙氣縈繞著。
如果他不動,她也會毫不在乎地一直靜坐下去吧,反正天地之間沒什麼事可以讓她變色。
「肩膀上的傷好了嗎?」
「沒什麼大礙。」她看也沒看他一眼。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她偏頭疑惑地望著他,只見他笑容滿面的伸手探向自己,似乎真的打算「幫她看看」。
「基本的醫療護理,我還僅。」風鏡環神色自若。
「不用,已經好了。」她快速地往旁邊移動,避開他的手。
「不要逞強,煙涼。」
冷煙涼面不改色,只是眉心折出細細的一條線。
「你真的要看?」她突然頗認真地問道。
但這時風鏡環卻收回了手,態度自然地坐正身體。
「既然你說好了那就不看了。」
他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冷煙涼感到無所適從,就像被人耍著玩一樣,但是風鏡環會耍她嗎?冷煙涼不敢確定。
他是在她認知以外的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再加上溫和雅致的作風,他的優雅似乎是永恆的狀態,而她本身不大相信永恆的存在。
國主的善變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而自己無法避免的也是個雙面人。
「冷家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風鏡環突如其來的間話打斷了她的沉思,也讓她心生驚訝。
「那天你不是全都偷聽到了嗎?」
「不是偷聽,是不想打擾你和言悅談話,所以才不得已聽到了。」他笑瞇瞇地再次重申。
有什麼不同?兩者本質上是一樣的,冷煙涼白了他一眼。
「只有我一個人,原本大哥還在,但現在也不見了。」
「大司法紀河先生?」
「你知道我大哥?」
風鏡環點頭。大司法冷紀河在太和國頗有盛名,是冷家的主事,也是戰將神杖的持有人,下落不明前深受國主重用,和國主的關係頗好。
「現在還是下落不明?」
「是的。」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冷家的人憑空消失已成慣性,說不定哪天她也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還活著嗎?」這句話,風鏡環問得很輕,似乎擔心會傷害到什麼。
「不知道,或許吧。」冷煙涼看向他。「你不用這樣小心,我沒什麼,已經習慣了。」
生死存亡,她已經將其簡單地理解為:不過是從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你雖然已經習慣了,大概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不過偶爾多一點人湊在一起也很熱鬧,有空常來風家坐坐,我父親很喜歡你。」
冷煙涼細長的眼突地睜大,這是第一次,她的臉上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
「我已經答應武白先生要協助他,這段時間,自然會常來風家打擾。」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聽起來似乎是很關心她的話,還是又是自己誤會了?
風鏡環眼睛一彎,心情愉悅極了,笑得滿面春風。這樣就好!
目前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幫風武白解決問題,也只能選擇採取最笨也是最謹慎的作法——第一夫人在太和國訪問期間,貼身保護她的安全。
第一夫人到太和國已有三天,基本上一切還算順利,行程安排是七日,最後一日安排參觀太和國最大的水上世界,之後便會返回東南陵。
「還好吧?」風鏡環遞了一瓶水給她。
今天是國主與第一夫人代表的兩國會談,只有風武白能進議事廳近身護衛,其餘人等皆在外守衛。
偏偏艷陽高照啊……風鏡環看了冷煙涼一眼,見她不動聲色地接過水,轉開蓋子喝了一口。真羨慕她的體質,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她仍然可以清冷涼爽,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熱不熱?」他伸手撩開她頰邊的頭髮,黑細長髮如瀑般垂下,若是別人早就熱得受不了了。
冷煙涼被他過於自然而親暱的舉動嚇了一跳,喝水的動作也眼著停住。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麼熱的大,他不在太學府待著,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送水給她嗎?
「沒什麼事,所以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國主和第一夫人還在會談,武白先生也在裡面。」而她並不屬於這一支護衛隊伍,只是暗中盯梢。
「看來目前還沒有什麼狀況,只要繼續保持到第七天。」
「嗯。」她隨意應了一聲,注意力並沒有放在他身上。
她根本不在意他嘛,風鏡環有趣地打量起她,撫著下巴笑瞇了眼。
她纖瘦的身形隱藏在靜謐的角落裡,從這裡看出去,可以將外部的伂局盡收眼底。她修長的雙手環在胸前,戰將神杖在五指間下意識地自由把玩轉動,這副不知道蘊藏了多大爆發力的瘦小身體,筆直地站立著。
她原本就是呼吸極淺的人,此時更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臉部表情僵化,細長的眼直視前方,視線似乎定格在某一處。
這就是她的工作時的戒備狀態嗎?坦白說,木然得像座冰雕。
忽然,戰將神杖所旋轉出的光暈變成一條直線,在指間靜止。
「怎麼了?」風鏡環感到疑惑。
只見她上前一步盯著議事廳外的護衛細細看了看,那護衛的胸前,有從遠處射來的光點,那不是陽光的折射,不是!
「你在這裡不要出來。」冷煙涼不疾不徐地丟下話,接著身影一閃,縱身時肉眼已看不清人在何處。
關心他的話說得一點也不緊張,風鏡環再定睛看向前方時,已見她光影神速地閃至那護衛身前,戰將神杖在陽光照射下更加金光迸射,讓人眼花撩亂。
她似乎擋開了什麼,護衛胸前的光點也跟著消失了。
風鏡環眼一彎,他聽了她的話,乖乖站在這裡,不動。
「發生什麼事了?」守廳護衛見冷煙涼出手,緊張地問道。
「你們繼續緊守著,不要輕舉妄動,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讓國主他們出來。」她快速地交代,便立刻追了出去。
守廳護衛傻眼,他有權利將國主他們關在裡面嗎?
此時冷煙涼疾步追著那道光,身影穿梭,那確實不是陽光直接射出的光點,而是折射在某種金屬物上。是武器嗎?想要襲擊守廳護衛?
冷煙涼突然停住了疾馳的腳步,定眼看著前方高台上的人,距離比較遠,面容模糊。
他似乎早已作好準備,在那裡等著自己,而他手中的是……冷煙涼的瞳孔急劇收縮,眼中倒映出金箭在弓弦上蓄勢待發的模樣,金光似針一般刺進眼裡。
冷煙涼的手掌微鬆,戰將神杖的柄端落到掌心,她體內蘊藏的力量頓時展現。那是一種緊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瘦小的身體迸發出強大的力道,冷涼的身體漸漸被與戰將神杖呼應而加溫的血液填滿。
尚武的精妙在於氣與力的結合,越到高層,越會衍生出極具爆發力和破壞力的「實」。
和依照金木水火土的自然定律,吸納天地自然間的一切元素,生成身體變幻的「虛」的神能不一樣。
她現在,不僅要避開那個人的金弓利箭,最重要的是要逮捕他!雖然她曾敗在宮少手上,但是……她說過要自己變強!
她纖瘦的身形帶著金光一晃,五指掐緊,戰將神仗因光暈擴散,看上去像是增長了許多。
「『金命』。」冷煙涼低吟一聲,雙手皆握住杖柄,神杖如影隨形。一杖擊去如氣吞山河,波及之處飛石爆破,地上刻出深深的溝壑。
金箭的射軌被打偏,而「金命」的破壞力直直襲向那個人,但見他不避不閃,使出金弓抵擋。不對!冷煙涼急追上前,她沒打算將他致死,而是要留活口。
突然,刺眼的金光晃過瞳孔,直朝心口射來,她反應迅速地閃身避開,再仔細看時,那人原本站著的地方,只剩下一把燒焦卻還能看出形狀的弓。
他之所有沒有躲避自己的「金命」,是早已料到自己會上前嗎?故意引誘才好襲擊她。
依照箭射來的力度和方向,對方顯然不打算對她仁慈,而是下重手。冷煙涼的眉心微疊。
故意等著她追出來,出手狠絕,為什麼她會覺得,他的目標根本就是自己?
冷煙涼回到議事廳時,國主與第一夫人的會談剛好結束,風鏡環一見到她,立刻關心地走上前詢問道:「你怎麼樣?」
他沒有問事情解決得如何,而是先關心她的狀況,冷煙涼心裡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欣喜。
「沒事。」
「發生了什麼事?」風武白這時也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毫無異樣才鬆了一口氣,他已從下屬那裡得知情況,只是實情還是很模糊。
「有人偷襲。」冷煙涼抿了抿唇,面色沉靜。
「是一個帶著金色弓箭的男人。」
風武白神色一緊,她看進眼裡,猜測道:「是曾經對付過風家的人?」
「哼,對方向來囂張,金色弓箭成了最鮮明的標誌,一點也不擔心會因此露出馬腳。」
「抱歉,沒有抓到人。」冷煙涼略微垂首。
「沒關係,我不也是耗了三年還沒抓到人,謝謝你的幫忙,幸虧你在這裡。」風武白由衷地道謝,同時將眼神轉向風鏡環。
「你們先回去,其餘的事情等我晚上回家再從長計議。」
冷煙涼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便同風鏡環離開。
「發生了什麼事?」風鏡環再次詢問她,她的沉默,讓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
「暗中襲擊風家的人,為什麼會把目標轉向我?」她不解地喃喃自語。
他一愣,不明白她的話,看她的眼神中帶著疑惑。
「我覺得,剛剛那個人襲擊的目標,並不是議事廳的人或風家,他想要對付的人,好像是我。」
或許,還想殺她,最後襲來的冷箭,是朝著致命的地方。
風鏡環眸光一閃,專注地看著她沉思的模樣,臉上沒有笑容。
隔天,因為有評估測試,兩人便回到了太學府。
「煙涼的評估成績一定還不錯吧?」
那可不一定,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實際成績怎麼樣,自己還真的不清楚。
冷煙涼看了身邊微笑的年輕男人一眼,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常常混在一起的?
「難道你也要作測試?你們四大家族的人,不是負責管理太學府的主事嗎?」
「但同時也是學員啊,而且評估會更嚴格。」風鏡環和她並肩行走。
反正再嚴格也難不倒他,太學府的環殿嘛,有一顆聰明的腦袋。冷煙涼眼瞼微垂,暗自想著。
她沉穩安靜的模樣落入他的眼中,讓他的眼神更加和暖,也笑得更開心了。
「也不是什麼都難不倒,至少涉及尚武技能我就無能為力了。」
呃,對了,這是他的弱點,冷煙涼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不對,剎那間抬頭,破天荒地滿臉訝異之色。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一向被別人認定冷漠僵硬的表情,他怎麼可能看得出她的想法?
「其實不難,因為你一直就是這樣,喜歡在心裡想事情,想得再多臉上也還是沒有表情,而且反而會比平常更安靜。」
風鏡環像抓住了她的小秘密,笑中有幾絲得意。冷煙涼則像看怪物一樣注視著他。
「不過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安靜?」
「我也想問你,為什麼總是一直帶著微笑,老是笑個不停。」她脫口反問,下一秒驚詫無比。自己怎麼會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違反了她的行事風格。
聞言,風鏡環愣了一下,打量她的眼神少了幾分調笑,多了幾分認真。
「難道說我和煙涼是同一類的人?」
「不是。」她平復心緒。「我和你怎麼可能會是同一類人。」
最起碼,性別不同,冷煙涼暗自想著冷笑話,她也覺得自己有夠無聊。
「我笑,是因為,除了笑還能做什麼呢?」溫潤的聲音聽上去有一點異樣,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冷煙涼不由得又將視線全部集中在他身上,那張淡雅的側臉,唇線依舊向上彎著,而那雙睜開的眼,竟然如此奪目漂亮。
「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沒有尚武能力,身在尚武之家,這顯然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風鏡環好似想起什麼,似笑非笑。
「從小我便知道這一點,也被家族以外的人取笑過,既然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就不能讓自己沒完沒了的悲慘下去,所以,要笑看人生啊。」
他偏頭迎向她的視線,察覺她的專注後,眼睛再次一瞇,月牙眼又一次突顯,朝她燦爛地笑著。
冷煙涼突然不知道是他的笑容太耀眼,還是陽光太燦爛,總之,都讓她無法直視。
「是強顏歡笑?」她淡淡地問。
「怎麼會?我天性如此,就和你天生的外冷內熱一樣。」
她外泠內熱?冷煙涼著實被他的言論嚇到了。
「人生,有趣的事很多,實在沒有必要為了自己不具有的能力而黯然神傷,別人的想法,其實和自身沒多大關係,喜歡聽聽無妨,不喜歡就當笑話一場,就是這樣。」
「你以前,被人嘲笑過?」
「小時候被嘲笑得多了,體弱多病的少爺、無能……」他的語氣依舊和緩。
「但是你很聰明……」
「你覺得我很聰明?」風鏡環溫和地打斷她的話。「其實那只是本能,沒什麼的。」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麼,而後才繼續開口,喃喃說道:「本能,可以發掘出許多不可能。」
冷煙涼雖然不是很明白他的話,卻也開始思考起來,這樣一來,似乎更瞭解,又有些不瞭解這個人了。
「喜歡我吧?」
他突然憑空冒出一句嚇人的話,她震了震,無法動彈,不自覺停住腳步。
他說什麼?問她?冷煙涼此時真的感覺到有一股冷意從後背竄起。
「喜歡我這樣的人嗎?」池的手指敲上她的頭頂,指腹溫柔的撫著她的髮絲,一縷一縷,撩開,又放下,再撥動。
「煙涼喜歡我這樣的人嗎?我想我的個性還不錯,應該不討人厭。」
他是科定她不敢動嗎?所以更放肆下,他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他溫柔的指尖緩緩下移,順著她的額際、眉心、微合的雙眼,劃過冷涼蒼白的側臉,直到握住她尖細的下巴。
「你真的太瘦了,比我身體不好時還要瘦。」以指代尺,撫觸間量著她下巴的纖巧度。
冷煙涼因為他的話、他的舉動,全身異常僵硬!
「女孩子還是要胖一點比較好。」
「你到底……」
「你還沒有好好遊覽過太學府吧,走吧。」風鏡環突然抓起她的手,拉著她就跑。
她能怎麼樣呢?確切的說,她其實也想這樣。
靜謐而美麗的臉。他的視線下移,眸光落在下方那顆小小的黑色頭顱上。
其實看不到她的臉,因為她的沉靜而滋生奇妙的聯想,就覺得很美。
她是個外冷內熱的人,性情不明顯,在旁人眼中是無情,他卻感到有趣。起初確實只是覺得有趣,但現在……
風鏡環坐在樹幹上,眼笑彎,比有趣多一點點,或許,不只多一點。
想要怎麼樣呢?他撫著下巴,垂下的眸光多了份幽深,瞧著樹下靜靜站著、正在閉目養神的女子。
若是知道實情的話,不知道她會怎麼想。風鏡環突然心裡一陣驚訝,他會不自覺有這樣的想法,是已經下意識決定,要將她據為已有嗎?
雙唇抿成了直線,唇角微彎,他摘了一片葉子,扔下去,呈螺旋狀下降的樹葉落在她的頭頂上,她看也不看一眼,冷漠地隨手拿下揮掉。
他不由笑得更暢快了。
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
waterling 2010-1-6 17:48
第五章
還有兩天,第一夫人便會返回東南陵。
今天是第五日,原本日程表中並沒有外出安排,不過第一夫人似乎不打算讓大家鬆一口氣,臨時改變主意要參觀太和國第一學府。
冷煙涼接到風武白的通知,要她轉告風鏡環先作好準備,因為他恰巧不在太學府,而且電話也打不通。奇怪了,他現在在做什麼?
冷煙涼毫不遲疑地直接趕到風家,風家的總管卻攔住她的去路。
「冷小姐,請你再等一下,環少爺現在不想被人打擾,再等一下吧。」總管笑著勸說。
環少爺雖然一向彬彬有禮、脾性溫和,但定下的這項規矩,若是有人違背,他還是會生氣的。脾氣好的人一旦生起氣來就會很可怕。
冥想期間,嚴禁打擾!冷煙涼快速地眨了眨眼,難怪手機也關掉了。
「對不起,時間很緊急,我等不了了。」她說完,想要直接上二樓。
「冷小姐、冷小姐,不行啊,環少爺的規矩不能違背,以前就有下人不小心違反了一次,隔天就被遣出了風家。」
這麼嚴重?冷煙涼驚訝,不過還是執意上前。
「後果我自會承擔。」
風鏡環要怎麼樣以後再說吧,現在可沒時間計較這些。
她一個閃身繞到總管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步上二樓,底下的人想阻止她也沒有辦法。
冷煙涼走到風鏡環的房門前,原本打算一鼓作氣打開門的動作,在手碰上門把的那一秒,竟然奇異地遲疑了。
打擾他的冥想會怎麼樣?若對他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自己豈不是要承擔很大的責任?他又會怎麼責怪自己?會對她連打帶罵?打應該是打不過她的,罵人的話,王子應該罵不出口吧。
情況很緊急沒錯,但是……好像不應該這樣莽撞地衝上來。
「是煙涼嗎?請進。」
她還在遲疑之際,裡面便傳出熟悉的溫和嗓音,冷煙涼詫異地微張開嘴。
他知道門外有人,而且還叫她進去,為什麼他會知道外面站著的人是她?
她不再遲疑地推門而入,並沒有見到什麼奇異的景象,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的冥想結束了?」她最想問的,是沒事幹嘛要冥想,尚武家族一向不做這種事。
「沒有,不過知道你來,就先暫停了。」
「知道我來?」她輕聲疑問。「武白先生通知你了?」
「不是,是感覺。」風鏡環伸出左手托住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感覺得到你的氣息在接近。」
冷煙涼當他是在說笑話,因為聽起來就不像真的。
「為什麼要冥想?有這個必要嗎?」
她注意到他托住下巴的手腕間,戴著一條圓潤的海藍串珠,通體透明的珠心,被細銀線貫穿著。這件飾物,之前她不曾見過。
「其實只是平心靜氣想些事情,以前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調養,時間久了便成為習慣,現在則變成特有的思考時間。」
風鏡環將手腕舉高在她面前,目光若有所指地落在腕間的串珠上。
「這串海藍寶水晶曾經被我隨身攜帶,身體好轉後,便只在特殊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據說是因為我的人體五行缺水,所以這個東西是專門用來彌補我的不足。」他笑了笑,有趣地撥動了一下珠鏈。
「命理師說,這串水晶吸收了千年的光華,凝聚的地氣能量調節我的五行,有通靈的力量,很神奇吧。」
「聽起來和神能有類似的道理。」冷煙涼緩緩地回答。
「對了,你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第一夫人要參觀太學府,武白先生要我通知你作好準備。」
「參觀太學府?」聞言,他站起身來。「真是突然。」
「據說是臨時起意。」見他走到一旁拿起太學府的制服外套,她緩緩撇開頭。
「這位第一夫人還真是愛折騰人。」風鏡環的話中帶著調侃的語氣。
伶煙涼突然覺得不對勁,這不太符合他的作風,他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走吧。」聲音近距離響起,她才發現他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耳朵在說話。
溫雅的微笑、彎月的笑眼、浸了蜜的臉、和暖的聲音、從容的氣質,以及,特別而漂亮的制服……
沒錯啊,他依舊是這個樣子沒錯,為什麼她會覺得不對勁?
冷煙涼跟在他身後,注意到他取下腕間的串珠放在桌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今天的他,很奇怪。
第一夫人曾在見到風鏡環時說:真是個溫柔又精緻的孩子。
當然,以她五十歲的高齡,稱呼他為「孩子」也很正常。
在此之前,風鏡環並沒有真正見過這位以難纏出了名的東南陵第一夫人。
對她的瞭解,都是透過對公開信息及揣摩得出的結論,雖說不上完全摸透她的習性,但目前看來,第一夫人還頗為滿意此次在太和國的訪問。
冷煙涼走在第一夫人的身後,因其女性的身份,得以貼身保護,以保證夫人的安全。
她抬眼看了看走在第一夫人斜前方,大約兩步距離遠的風鏡環,他在第一夫人面前依然從容應對、舉止得體、侃侃而談,只是……那雙眼還是不可救藥的笑瞇成了彎月。
宮少有重要的任務要執行而不在太學府,海言悅自然跟他同行。四大家族的幾位正牌繼承人,海皇依舊不見蹤影,京維瑟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而風武白,因為太學府是弟弟的地盤,最主要的是他忍受不了這樣悠閒地陪人玩耍的事,便全數丟給這個不是繼承人卻要承擔許多事務的環殿。
大家都很信任他,似乎只要把事情交付給他,便可以毫無後顧之憂,而太學府的環境,也讓人心生閑靜之感。在太學府,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蠢!自己怎麼也跟著別人有同樣的想法!冷煙涼立刻在心裡批判自己。
上次偷襲的事還沒有查明,而她竟然會因為身邊有風鏡環,也跟其他人一樣心生懈怠!真是身為尚武之人的恥辱。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她的後背便挺得更直,纖細的身體看上去像根緊繃的弦,臉上的表情冷淡而木然,多了份嚴肅。
若要偷襲,此時便是最佳時機,前提是對方早就知曉今日第一夫人的行程。
而這個前提不可能成立,暫且不說日程安排有專人保密,風武白獨立執行,就游太學府這件事而言,也是臨時起意,不可能捕捉到確切時間點,除非……
她的思路很清晰,所以,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但還是要保持警戒,這裡尚武能力最強的人,是自己。
「這些便是太和第一學府的大致情況。」風鏡環笑看著第一夫人。
端莊的第一夫人向來肅穆的臉上顯露出微笑。
「看來你們將國家的第一學府管理得很好。」
「多謝夫人誇獎,前面就是太和院,是太學府的中樞,夫人想去看一看嗎?」
「可以,有勞了。」第一夫人有禮又不失威信地點頭。
風鏡環的唇角上揚,眼睛已彎成一條線,那絲縫隙間,暗含著只有他自己瞭然的幽深眸光。他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調轉,放在後面那嚴陣以待的女子身上,唇角上揚的弧度更深。
看來煙涼的警戒心絲毫沒有減弱,這樣才好。
他領著眾人朝太和院走去,不時與第一夫人談笑風生。
但冷煙涼卻隱約嗅到一絲不正常的氣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緊張而產生幻覺!
空氣中有危險的味道,異樣地流動著。她的眉心輕疊,握著戰將神杖的五指收緊,關節幾乎泛白。
「夫人請。」風鏡環站在太和院的門口,將第一夫人迎進去。
第一夫人邁動步伐,第一步踏進去,還有半個身體在外面,而使整個身體進入太和院的第二步,足尖才剛點地——
冥冥中有東西劃破氣流,帶著讓人神經發麻的細微聲響,在瞬間逼至眼前,清晰地傳入冷煙涼的耳中。
第一夫人略顯福態的身軀,在還來不及思考的情況下,瞬間被擋在冷煙涼的身後。
兵刃相接的刺耳聲轟然作響,戰將神杖因力量的灌入而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頃刻那道黑影抽身而退,浮動的身影停在樓梯口,眾人這時才看清,那是個身材精壯,渾身散發著森冷肅殺之氣,黑衣半掩面的男人。
冷煙涼的目光在觸及他手中的金弓箭時略閃了一下,低語:「是你。」
那時想要殺她的人,此時帶著完好無缺的金弓站在面前。
突地,太和院寬敞的大堂中,便從二樓飛竄下兩個一模一樣的黑衣人,緊跟在那人身後,只低喚了一聲「少主」,便被黑衣人揮手打斷。
冷煙涼眉心一疊,戰將神杖在五指間看不見影般飛速旋轉,倏地又緊握在手,鏗鏘有力,氣勢非凡。
她微偏頭,向後方囑咐道:「帶夫人先離開。」
「煙涼,你要小心。」風鏡環在護著第一夫人離開時,輕聲說了一句。
她卻依稀感覺到他的話中有蹊蹺,黑衣人顯然早就埋伏在太和院,他是怎麼得到消息的?她說不上哪裡不對勁,但此時也無暇細想。
她當然會謹慎小心,以一敵三可不是鬧著玩的。
冷煙涼見帶著「金弓」的男人欲上前,後面的兩人也打算有所行動,她身子一弓,步法如疾星飛竄,以身為圓心,戰將神杖勢如破竹,劃出沉重的圓周氣流,壓向三人,迫使其不得上前一步。
此時,太和院的大門被應聲關上。
「冷氏家族第二個被賜予戰將神杖的的尚武人?」「金弓」男的聲音瘖啞,彷彿被火燒過一般。
「你知道我是冷家的人。」她面無表情、毫不驚懼的陳述。「偷襲第一夫人,是為了陷害風家?」
「金弓」男只是沉默不語。
「那一次,你想對付的人是我,又是為什麼?」
「有命在身,探你底細。」他的身形文風不動,站在那裡像一塊黑色的千年寒石,透著沉悶的寒氣。
「探我的底細?你跟冷家有仇?」她少有私人恩怨,那就是跟冷家有關?
「冷家?不,這次不是。」他頓了頓。「不過和冷家交手,也是早晚的事。」
冷煙涼心裡疑雲重重,他話中的意思,似乎跟冷家也有過節,可是……
「冷家只有我一人。」他不可能找別人交手了。
「金弓」男忽然發出奇怪的笑聲,像是一股氣息。「那可不見得。」
「什麼意思?」冷煙涼細目微瞇,一反平日,冷冽的目光掃向他。
「等你贏了再來問我吧。」「金弓」男冷漠的話音一落,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時間,立刻飛身上前。
逼至她眼前時,發現那副金弓被他掛在身上,像護體盔甲一般,箭也似劍。
原來還可以這樣使用……冷煙涼暗忖著,浮光掠影險險避開他的殺氣。
搞不清楚他的修為屬於哪一類,既非神能也非尚武,甚至不像太和國的。冷煙涼心思一沉,搞不清楚也不要緊,亂打一氣她也不會輸。
「僅憑你上次使出的『金命』,是不可能打倒我的。」
「金命」是遠距離的力量爆破,這樣的近身搏鬥根本無法使用。冷煙涼以杖抵開他的箭,徒手搏擊。
「我不是只會『金命』一招。」她指尖一轉,戰將神杖被神速地插在腰後。
冷煙涼趁他還沒有退遠,氣沉丹田,醞釀海納百川之氣,將所有源自身體的真氣,匯聚在兩掌心。
近身搏擊,用不著戰將神杖,尚武人的修習,以氣、力為本,形式多樣。武器是重要的一環,但並非非用不可,攻擊講求的是動作的迅速和力量的積聚。
而神能者幾乎沒有任何武器,以身體為本、形體變幻,呼應金木水火土,利用天地自然元素。兩者雖有共通,但也不同。
「『重山,連』!」重山連綿,如雷壓頂,近身襲擊,能毀五臟六腑。
「金弓」男急急避退,他沒想到冷煙涼會棄戰將神杖不用,而使出這招,雖有金弓護在胸前擋去了一定的威力,但自身仍承受了五分衝擊力。
一旁的兩個黑衣人,也不能避免的受到波及。
「少主!」兩人上前扶住他,他低笑一聲。
「是我低估你,不過,這次也差不多了。」
冷煙涼還在質疑他話中的意思,就見他和另外兩個黑衣人騰越向上,翻身至二樓,那裡是……通天窗!
她疾步追上,卻見「金弓」男將掛在胸前的弓取下,手臂伸長,箭立弦上。
冷煙涼以為他要襲擊自己,便將身形微偏,速度略降,豈料他只是虛晃一招,並沒有放箭。
而他因拉弓而露出右手,腕上的東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致使三人逃脫。
冷煙涼的眉心緊緊地擰了起來,好像遇到非常非常難解困惑的事,有些懷疑,也有些不相信,神色異樣地打開太和院的大門,走了出去。
「煙涼!」
一出門,她便聽見風鏡環略微焦急的聲音,她抬眼看向他,卻不明所以似的,將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的左手腕間。
「你沒事吧?」風鏡環見她神色不對,以為她受了什麼傷,立刻上下檢查。
「沒什麼,人沒有抓到。」她的神情還是有些奇怪,雖依舊平靜,但卻和以往有一絲不同。
「你沒事就好。」風鏡環確定她無礙,臉上才又恢復了笑容。
「我想先回去,你護送第一夫人回去吧。」冷煙涼說完便急欲離開,她要,好好想一想。
風鏡環凝視著她的背影,笑容一絲絲隱去,她的不對勁,他看得很清楚,只不過……突然,他的唇角弧度揚高,臉上浮出滿面春風的笑,似是而非、似笑非笑,說不清為什麼會有一種狡黠的感覺。
冷煙涼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她在想,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不可能,距離這麼近,她的視力又異常的好。
「金弓」男的右手腕,有一條和風鏡環的串珠極為相似的鏈珠,只是風鏡環的是海藍,在左手,而「金弓」的是綠,在右手。同樣通體透明,圓潤剔透,也同樣以細銀線貫穿。
因為自己在風家多留意了兩眼,所以,看得很清楚,細銀線的貫穿手法很特別,而「金弓」男的串珠,也是一樣的手法。
若說這只是一個巧合,那「金弓」是怎麼得到消息,提前埋伏在太和院?上一次也是這樣,為什麼會那樣清楚第一夫人的行程和情況?
風武白不是笨蛋,卻捉了三年都捉不到人,且屢次被偷襲成功,要不是……
冷煙涼的眸色晃動,在太學府時她就曾經想過,除非事先告之,除非有……內應,否則,對方不可能會這樣精準的猜測到他們的行程。
那,和風鏡環又有什麼關係?她牽扯在其中,又有什麼關係?
冷煙涼突然覺得身體在散出熱氣,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她的體質偏陰,此時後背竟泛出細細的薄汗。
她是在懷疑什麼?還是害怕知道什麼?
第七天,第一夫人將結束在太和國的訪問,起程返回東南陵。在此之前,她將參觀太和國的水上世界。
冷煙涼雙手環在胸前,一個人隱身在角落。
「這幾天多謝你的幫忙。」風武白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
「不客氣。」她淡淡地回道,突然想起什麼,問道:「環殿沒有來?」
風武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似她不知道風鏡環的行蹤是件很奇怪的事。
「說是晚點才會過來。」他歎了一口氣。
「可惜最後還是沒有抓到人,好在第一夫人的事情快要圓滿結束了。」
她的眸光一閃,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武白先生,我想問幾個問題。」
「什麼?」
「這次第一夫人在太和國的行程和情況,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我的部屬和國主等人。」
「環殿……不知道?」這句話她問得極輕。
「那怎麼可能!」他的話使冷煙涼的肩頭晃動了一下,弧度很小,以至於風武白完全沒有察覺。
「一切的事項和行程都是環幫我安排的,他是最清楚的一個,多虧有他,要不然這次我會死得很慘。」
冷煙涼的眼眸垂下,以幾不可聞的聲音應道:「是這樣……」
風武白奇怪地瞄了她一眼。
「你不知道?風家有一半的事務不是我擅長的,所以一直都請環協助我處理,才能有條不紊的解決。」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協助武白先生處理風家事務的?」
「從他懂事就開始啊,不過真正得到國主和父親的贊同,開始以明確的身份處理風家的事務,差不多是三年前……」
三年前……冷煙涼的面色有些深沉,看起來頗有寒意。
時間真接近啊,都沒有人懷疑嗎?也是,他實在太厲害了,讓所有人,完全沒想到要懷疑他。
「你今天沒有帶戰將神杖?」風武白疑問。
「忘了。」她是真的忘了,不知道怎麼就心神恍惚地忘了。
「環殿左手腕的海藍水晶,是內閣長官幫他找到的嗎?」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風武白心裡奇怪她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是父親的主意,不過串珠是環自己找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到的,據說罕見珍奇,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
罕見珍奇,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卻巧合的出現在兩個人手上。冷煙涼抿了抿唇,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第一夫人在水積島看表演,參觀完就會直接前往機場,你沒事也先回去休息吧。」
冷煙涼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武白先生怎麼沒在夫人身邊?」
「欸,那個第一夫人的脾氣怪得很,不喜歡別人太靠近,說想自己一個人看,放心,今天場館沒有對外開放,沒事。」風武白實在很討厭當陪游這種事。
冷煙涼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跟風武白告辭後,她經過水積島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好似有感應一般,奇異地捕捉到一個眼熟的身影,但一晃眼就不見了。
奇怪,怎麼會……有冷家人的氣息?
冷煙涼正準備起步,忽然聽見水積島內傳出驚嚇的女聲,她一驚,沒有多想便往水積島跑去。
水積島裡表演衝浪滑行的工作人員一個也沒看見,只剩下湍急的水流,和……
她的眼赫然睜大,第一夫人深陷在漩渦中,想要呼救,但一張口立刻被水灌入,載浮載沉。
該怎麼做?!冷煙涼無法冷靜地思考,完全憑著下意識的動作,等自己反應過來時,她已身在水中。
冷煙涼奮力地想要抓住第一夫人的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往下沉,儘管已經很努力地划動四肢,想要浮出水面,卻還是沉重地往下掉。
她好像忘記一件事——自己根本不會游泳!
冷煙涼第一次發現自己有夠蠢,想救人卻把自己的小命也將跟著賠掉。她也想像別人那樣,看上去輕輕一動就浮起來了,不過,目前看來,漸漸神志不清的她沒有這個本事。
算了,反正她也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很及時的跳入水中想救人,雖然沒有成功,但好歹也算表明了心志,死後國主會追加她功勳章吧?
風武白應該很快就會來救人的。
如果「小」難不死,她發誓,一定要——學會游泳!
waterling 2010-1-6 17:49
第六章
冷煙涼昏迷時約莫感覺到,有人將她從軟綿綿像雲朵的漩渦中拉出來,她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模糊,所以知道自己被救了。
當她清醒過來時,人還在水上世界,可見並沒有昏迷很久。
「你沒事吧?」風武白一見她醒來,便急忙走過去詢問。
「沒事,第一夫人……」
「已經送去國家醫院。」風武白沒等她說完便給了答案。
「幸好環來得正是時候,救上來後立刻採取急救處理,應該沒什麼大礙。」
「他來過?」冷煙涼的聲音突然揚高。
「嗯,你衝進水積島的時候環剛好也到了,跟著你跑了進去,我們趕到時他已經將你和第一夫人救上來。」
風武白說完,突然面帶歉意地看著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會游泳。」
冷煙涼搖頭,是她自己考慮不周、莽撞行事,但風鏡環怎麼來得這麼剛好?而且自己意識不清的時間並不長,還記得當時的水流湍急,他卻能在風武白趕到之前將人救上來。她的眸光急劇收縮,呼吸有些不穩,想不懷疑他都難!
「他人呢?」
「他已經回去了,救你們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不過他有留話,你可以到太學府找他。」
「我先告辭了。」冷煙涼當機立斷,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離開。
她如此果斷的決定讓風武白一時愣住,摸不著頭緒。這兩個人,今天怎麼都怪怪的?唉……他哪還有時間研究別人的事情,第一夫人在太和國遇險,到底是她自己失足落水?還是有別的原因?恐怕只有夫人本人清楚。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好消息,有可能會更糟。
走進太和院前,冷煙涼仰頭看了看這棟古舊的建築,原本想要質問的想法,頓時減弱了幾分。
她憑什麼質問他?得到答案後又有什麼意義?關自己什麼事呢?自己有什麼立場?不對,做賊心虛的人是他啊!自己被無端拉扯進風家的事,怎麼會沒有理由、沒有資格質問他?
如果,事實真如自己所推測的那樣,她該怎麼做?怎麼跟風武白和內閣長官交代?告訴他們,最大最狠的狼,就是他們身邊最親的人嗎?
冷煙涼感到有些煩躁,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後背也滲出冷汗。自遇上風鏡環,她就出現許多反常的症狀。
自己不是風家的人,沒有那樣強烈的意念要討伐他,但是……為什麼這麼做?對自己的家族不忠?這跟她忠於國家的觀念完全違背。
而當著他的面質問,他會承認嗎?如果否認她又能怎麼樣?如果……承認,她又該如何面對?
算了!好似非常不滿自己的婆婆媽媽,冷煙涼皺了皺眉,懷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走進太和院。
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五味雜陳的。生氣、憤慨、迷惑、不解,想要探明一切的渴望,又不想親耳聽他說的矛盾……
風鏡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到底想要什麼?
她不知不覺走上二樓,在門前停住腳步,冷煙涼咬了咬下唇,心裡不斷責怪自己的不乾脆。心裡有鬼的人又不是她,她到底在緊張什麼!
一鼓作氣推門進去,便瞧見裡面的人,依舊溫雅愜意地朝著她微笑,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就是在等她。
冷煙涼的內心頓時冷靜下來,恢復到慣有的狀態。
「來了?」他站起來,走到桌子前,半倚靠在桌面上。
一雙笑瞇的眼看不清眸色,也猜不透心思,此時此刻,在她的眼中,他溫和舒服的笑容,竟暗藏著詭譎和狡黠。為什麼之前沒有看出來?她在心裡自問。
「煙涼又開始在心裡想事情了?有什麼問題,只要是你問的,我都會回答。」他的聲音柔和舒緩,暖暖輕輕的,滋潤著乾涸的心靈。
很舒服、很好聽,可是,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怎麼還能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冷煙涼走上前,在他面前五步遠的距離停住。「你猜得到我來的原因?」
「你不說,我又怎麼猜得到呢?」風鏡環雙臂環抱,悠閒自得地笑看著她。
好得意的王子,她該怎麼開口,一針見血嗎?
等了許久她都沒有開口,眼瞼微垂似乎在思考什麼,風鏡環笑得更愉悅了,他的煙涼啊,真是個實在的人。
「傻女孩,自己都不會游泳,幹嘛還跳下去救別人?」
柔軟的聲音在離自己很近的位置響起,冷煙涼一驚,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已經走到自己面前。
哼……她在心裡冷笑,他還好意思說出這種關心她的話。
「我不會游泳的事,連泠家的人都不知道,這個世上,只有兩個人清楚,一個是言悅,一個就是你。」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在暗示什麼。」風鏡環的笑容依舊燦爛。
她非常想打碎他臉上那該死的笑容!
冷煙涼深吸了一口氣,撫平自己的心緒,面色平靜、眸光無波,才開口說道:「最清楚第一夫人行程的人是你,最瞭解風家事務的人也是你,風鏡環,那個偷襲的人身上,有著和你一模一樣的串珠。」
她頓了頓,觀察他的反應,依舊是一派平靜。
「而且竟然那樣清楚第一夫人出現在太和院的時間,不得不懷疑,在背後操控一切、從三年前就開始陷害風家的人,就是你!」
「是我沒錯呀。」他非常乾脆地承認。
冷煙涼卻像被響雷擊到一般,頓時細目大睜,呆若木雞。
他……竟然承認了!竟然這樣坦率地承認了!
「我說了,只要你問,我就會回答。」風鏡環好笑地拍拍她的臉,想緩和她僵硬的表情。
「為什麼?你……要破壞風家,為什麼?」她有些呼吸困難地問,突然想起什麼,立刻瞪著他。「難道你想奪取風家的一切?因為不是繼承人心有不甘,所以想破壞、想謀奪?」
不然,為什麼一邊破壞,又同時幫助風武白,不就是為了讓風家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讓風家的人都離不開他,而漸漸將所有權,轉換到他的手中?
他的目的,就是風家嗎?僅是因為沒有尚武能力就不能繼承家族,而明明是腦袋和手段都比風武白高明的人,他心有不甘,存著怨恨嗎?
「又在亂想什麼?你的想法還真直接,沒什麼想像力。」
冷煙涼的眉心一疊,沉默地凝視著他。
風鏡環被她過於「寒涼」的目光盯得有點招架不住,擺擺手說道:「就算不這樣做,風家的事也還在我的控制中,犯得著為了區區的家族利益操心嗎?」
「為什麼?」他會說出怎樣的理由?
他好整以暇地撫了撫下巴,好似在思考。「不妨看成是個人興趣。」
什麼?!冷煙涼以為自己聽錯了,更覺得體溫在降低。
「或許會有一點不甘心,誰教我從小就體弱多病,無法學習尚武技能,雖然天性溫和,不過只要是人,總會有些小毛病,我當然也不例外。」
風鏡環的笑容絲絲隱去,眼眸緩緩睜開,如蜜一般浸到骨子裡的溫柔,徐徐舒展,像綿網一般纏繞著她的身體,延伸至她的心。
不可思議細膩、柔滑的皮膚、精巧的美感,眸光璀璨,如同在潑墨般的夜空中閃耀的兩顆星子。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分,才會讓別人看見輝煌,會勾人心志,難怪他總是笑瞇了眼。
「我的興趣不過就是破壞、重整、再破壞,不斷反覆而已,製造一些小事端,滿足自己內心陰暗的一面,但從沒想過要奪家業什麼的,那只會壞了我的名聲,我不做那種事。」
「你……」冷煙涼被他緊緊盯著,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那是什麼想法?風鏡環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真的,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是真的。」他話才說完,眼睛又再次彎成月形。
「那麼,你就是從這些信息推出結論?」
「線索是其一,不過……」冷煙涼猶豫了一秒,才續道:「我也始終不相信,有永恆不變的人。」原來,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看來還是直覺最準確,不過,與其說是你自己發現的,不如說是我故意讓你知道。」
冷煙涼眸光一閃。「什麼意思?」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是誰也不可能找到線索的。」
對了,仔細回想起來,種種的蛛絲馬跡,都來得太過容易,好像故意將疑點送到她面前,讓她知道。
「為什麼要故意這樣做?」他不怕她知道後會揭他的底嗎?還是胸有成竹已準備好處置她?
想到這裡,冷煙涼的俏臉微微抽動,表情變得很奇怪。如果是這樣,那之前他對她說過的話,又算什麼?
「因為我覺得,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你知道的話,應該會理解我,畢竟,我是那樣的信任你,而且,很喜歡、很喜歡你。」
他的低語使得冷煙涼一愣,彷彿無法理解自己所聽到的,或是不相信……
「你說,喜歡我?很喜歡?風鏡環,那個拿『金弓』的男人,他是你派出的人吧,那次他明顯是想殺我!」
這樣是喜歡?他喜歡人的方式,真是讓人……火冒三丈!冷煙涼的氣息浮動,明顯的火氣在騰騰上升。
「你竟然想要殺我?!」冷煙涼語調上揚,口氣狠絕地重複說著。
風鏡環則是一臉冤枉的表情,伸手想要碰她,卻被她迅速地避開。
「我怎麼會想殺你?只是讓屠染跟你打個招呼,玩一下,況且,我很清楚你的實力啊。」
他想自己還是不要告訴她,在沒有很喜歡她的時候,原本確實沒考慮要顧及她的安危,開始只是覺得這個女子很有趣。沒想到覺得有趣,就是喜歡的開端,真是可怕,累積得越來越多,竟然到了不想放手的地步。
漸漸的,當自己有想讓她知道一切的念頭時,便開始將線索一點一滴地提供給她,這時他就已經知道,他喜歡她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他不是那種會為情瘋狂的人,無法自拔自然也不會有多麼激烈的表現,因為,他有他自己的方式。
「風鏡環,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黑心人,黑心人!
「當然,你不得不信。」見她面有怒意,他笑著說道:「我之前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屠染是誰?」不想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繞圈圈,她便轉移了話題。
「和你交過兩次手,拿金弓的男人。」
「他是你的人?」
「別這麼說,屠染可是西北奕的少主。」
「你夥同別國的人造反?」她大驚失色。
「想到哪裡去了!」風鏡環哭笑不得。
「西北奕連年征戰不休,國家早就破敗荒涼,我能遇到屠染,是因為四年前救了身受重傷的他,而他也不願再回到西北奕,所以,我就收留了他。」
屠染右手的綠水晶,是他專程尋來,為了壓制他體內的戾氣,淨化他的心靈。左手助陰,右手釋陽,和他的不一樣。
「所以這些事,你不可以告訴別人,知道嗎?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他笑瞇瞇地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聽你的話?你應該很清楚我是國主的人,對內閣大人也有過承諾。」
「可是我很喜歡煙涼啊,所以早就打算要讓你知道,你不會那樣對我的。」
「不,我會,你這個黑心男!我現在就去跟內閣大人稟報這件事。」
冷煙涼撂下話,快速地轉身準備離開。是不是立刻讓內閣大人知道這件事,她其實沒個底,她只是想離開這裡,讓自己冷靜一下。
忽然,她纖細的脖頸被一條手臂纏上,使了幾分力道將她往後帶,下一秒,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臉頰親密地貼著另一張臉。她驚詫至極,要脫身是輕易而舉的事,但是,她心裡卻立刻想到會傷到他,便遲疑了。
手臂纏繞在她的頸上,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她的人背對著嵌在他的懷中,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雖然之前兩人不是沒有很親近的舉動,但現在的狀況,似乎已經準備攤牌了!
「不准說,知道嗎?」他的聲音極為輕柔,面容貼著面容,細細的摩挲著。
「這件事,你可要保密才行。」風鏡環將她轉過身,仔細端詳著她臉上錯綜複雜的表情。很好,木頭美人終於有表情了。
思及此,風鏡環的唇角揚高,突然傾身向前,俊臉湊近,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便輕輕地吻住她那兩瓣薄薄的唇。
等他放開她時,冷煙涼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腦袋一片混亂,看著他明朗開懷的笑容,剎時失去反應能力。
「你……」她啟口,低吟出一個字。「你幹什麼!」下一秒聲音明顯變調,帶著被嚇到的驚詫。
「噓!」他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唇。「小聲一點,不能聲張。」
揮開他的手,冷煙涼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該作怎樣的決定。
這個人太詭異了,明明還是一樣的笑容,自己卻能感覺到那股暗藏的狡詐。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保護你,知道你不會游泳,一看到你落水,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刻去救你。」
對了,落水!
冷煙涼暗罵自己糊塗,竟然在他的提醒下才想起這件重要的事。
「又是你的指使?讓第一夫人在水積島遇難?」
「這個我要澄清,我的『陰謀論』只到太學府為止,在水上世界的事情,和我無關。」
無關?那第一夫人怎麼會落水?是自己不小心嗎?
風鏡環雖然滿肚子壞水,但是到目前為止,他都很坦誠自己的「罪行」,應該不會說謊。
「如果不是夫人自己要求,大哥是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落單的,一個人的話,有可能是失足落水,反之,便是有人陷害,那第一夫人也太不小心了,偏偏要自己一個人。」
「你想說什麼?」冷煙涼直接問,她的腦筋動得沒他快。
「如果沒有意外,很快就會傳來第一夫人指責太和國有人想要殺她的消息。」
他笑了笑,冷煙涼察覺他的眸光暗了一些,笑容有點冷。
「有人想利用風家挑起兩國的爭鬥。」除了他自己,誰也別想陷害風家。「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第一夫人本人。」
「你怎麼知道?!」冷煙涼驚問。第一夫人,不是抱著和和國友好往來的前提來訪問的嗎?
「煙涼不知道吧,第一夫人年輕時是有名的游泳健將,身為游泳健將怎麼可能等著別人去救。而且……」他頓了頓,走回座位,轉而問她:「你有察覺到水上世界有什麼不對勁嗎?比如,出現奇怪的人?」
冷煙涼低眉斂眼細細地想了想,搖頭。「沒有。」只除了……不,那是錯覺。
「總之,第一夫人來太和國訪問的目的並不單純,或許本來就不是抱著合作的想法來的,自導自演一場在太和國遇難的戲,引起國家間的紛爭,作為理直氣壯的受難者,討伐太和國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冷煙涼見他的神情從容鎮定,這些話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似乎早就有所定論。「你什麼時候開始調查這件事的?」
風鏡環微微驚訝,她的思維也變敏捷了,竟然猜到他曾查過這些事。
他不由得偏頭笑看著她,投以讚許的眸光。
「一開始,當大哥通知第一夫人要訪問太和國,我就有所提防。原本就對第一夫人此次的到訪目的不清楚,而國與國之間的事複雜多變,沒有定論之前也只能靜觀其變。」
「有一件事,經過查證後我想應該告訴你。」他的臉上忽然浮出興味盎然的表情。
「什麼?」
「我記得你說過,現在冷家只剩下你一個人,紀河先生下落不明。」
「對。」冷煙涼疑問的眼神放在他身上。
他正準備說下去,卻突然安靜下來,似乎察覺到什麼事。而她也敏銳地「聽」到,有聲音在接近。
「冷美人你沒事吧!」門突然被轟地一下撞開,海言悅首當其衝衝進來,身後跟著的是面露無奈的宮少卿。
「我聽說你為了救什麼第一夫人落水了啊!冷美人你自己都不會游泳還去救什麼人!」海言悅三兩步蹦到她面前,從頭到腳仔細打量著她。
冷煙涼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升起一股暖意,就算冷家還有人的時候,幾乎,也沒有人,這樣明確的關心過自己。
「我沒事。」說完她才轉向宮少卿。「宮少。」
宮少卿點了點頭,看向風鏡環,神情雖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卻又有一絲嚴肅。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第一夫人也已經提前由專機送回東南陵。」他看著風鏡環的眼神更專注,後者卻是笑瞇瞇地不說話。
宮少卿淡道:「如你所料,東南陵以第一夫人在和國被襲為由,要求太和國彌補此次損失,第一夫人來訪的目的,不是為了合作。」
「又沒怎麼樣彌補什麼損失啊!」海言悅不高興地插嘴。
「這本來就只是借口。」風鏡環笑道。
「挑起戰爭本來就需要借口的,這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那可是第一夫人。」
「這件事雖由風家負責,但大家都脫不了責任,國主要我們明日全都到國宮商討。」宮少卿看向冷煙涼,冷冷地說道:「你也一起。」
無端惹得一身腥,冷煙涼心裡暗想,若不是某人把她拖下水,她怎麼會……
「冷美人,你不好好在家休息,跑到環殿這裡作什麼?」海言悅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冷煙涼愣了一下。
她來做什麼?她來討伐大魔王,把他的罪行公諸於世!
「她來找我。」風鏡環訕訕地接道。
冷煙涼沒有反駁。
「冷美人找環殿做什麼?」海言悅明知故問。她就說,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姦情」啦,冰山還不相信。
「言悅找少卿做什麼,煙涼就來找我做什麼,是吧?」他的語氣中,含著只有她明白的曖昧,他的聲音中,透露出大家都明白的寵愛。
不是!冷煙涼在心中吶喊。大家都被蒙蔽了,他才是大魔王,他是……
可是,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說:不能說,既然他對自己坦白了,對她這樣有心的話,她可以維護他、原諒他……
愚蠢!冷煙涼再次狠狠地罵自己,她還是那個嚴明忠心的冷煙涼嗎?竟然開始為了維護他而找借口替自己開罪。
尤其是他告訴自己的這一切後,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也明白,他對自己的看重。況且他還那樣大言不慚地說喜歡她,她其實早就心動了。
她喜歡他,早就喜歡他的,無論是開始還是現在。怎麼辦啊……
「嗯。」冷煙涼神色古怪,以幾不可聞的聲音應出一個字。
海言悅看了看她垂下眼的樣子,又瞄了瞄風鏡環笑得十分開心的模樣,心裡暗自得意,她的推論果然十分正確。
而冷煙涼此時,只想再次把自己扔進水裡,冷靜冷靜。
有些事,冷煙涼還是覺得古怪,一時間又找不出原因,只能靜觀其變。
她問風鏡環,以後是不是還要繼續破壞風家,他卻狡猾得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說:那就要看煙涼你的功力了。
關她什麼事,難道她還得時時監視著他嗎?不能對內閣大人和風武白實話實說,她已經覺得很愧疚了。兩個人的秘密,她要是替他守,便是共犯;不守,將他已經承認的一切公諸於世……
不行!冷煙涼有些自我厭棄地疊起眉心,她沒辦法這樣做,做不到。
溫文爾雅的環殿是個假面王子,暗中做著損害家族和國家利益的事,說出來,他會得到怎樣的處置?他會變成什麼樣?
她不希望他受到傷害,或許在他還沒說喜歡自己之前,就已經做不到了。
冷煙涼歎了一口氣,他喜歡她,而且還很喜歡,說得真是直接又坦白,肆無忌憚。而自己竟然覺得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很理所當然,她沒有太多掙扎,就順其自然地接受了。
好像她和他兩個人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難道自己是被他之前種種不經意的親密行為催眠得太深?不知不覺就產生依附他的感覺。
告訴她這個秘密,分明是想暗示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突顯她的地位,說不定是算準她不會告密,才會這麼放心。
算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解決第一夫人的事,許多問題的真相還不明確,她和他的帳,來日再算。
他是真的喜歡她,又不是說好玩的,風鏡環的唇邊不自覺逸出微笑。
她看上去聰明伶俐,但其實是個木頭冷美人,他喜歡她的性子。
不過他家煙涼啊,似乎還陷在守密與告密的矛盾之中,而且對他的感情,也還懵懵懂懂,他得好好撩撥她一下,讓這丫頭趁早死心塌地栽到他懷裡。
「環,走了。」風武白在門外喚他。
「好。」風鏡環站起來整了整典雅的制服,溫潤的面容上,儘是愉悅的微笑。
王子是真的王子,假裝又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他一向表現自我,只是,愛搞怪的因子偶爾會在體內作祟而已。
風鏡環笑瞇瞇的跟著風武白走出風家,看著他家大哥英明神武的樣子,不由別開臉暗自笑著。
大哥,真是辛苦他了。
waterling 2010-1-6 17:50
第七章
眾人齊聚在太和國宮,奇怪的是四大家族的大家長一個也沒到,全是各家的小輩。包括國主在內,也是繼位不久,這一場會晤的形勢,勾勒了太和國新一代的陣容。
連一向神出鬼沒、囂張慣了的海皇,也悠閒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等著看會發生什麼事。
在他的身邊,站著同樣悠哉的京維瑟。
宮少卿在左側,身旁是海言悅,而風家兩兄弟則站在另一側,冷煙涼回到了國主眷的身後。
眾人一片靜默,沒有人開口說話,全都靜候著國主的吩咐。
國主眷有一下沒一下地兩手交握互拍,一雙狐狸眼,狀似無意地瞥著下方一群人。
這些都是將來要輔佐他共同治理太和國的年輕人,有這些人在,才讓他的日子沒這麼難過,變得有趣一點。
說起來他這個國主當的是有點不負責任、有點壞心,沒辦法,誰教他是高高在上的國主呢?
「第一夫人在和國訪問期間遇襲,外界已經開始捕風捉影,東南陵的對外聲明中,強調這是我國的疏忽。」
國主眷伸手托住下巴,訕訕地說著,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
「更含沙射影的暗示,這是一場有目的的預謀。」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下面臉色凝重的眾人。
「真是的,誰讓當時就只有她自己在現場,到底是不小心失足落水,還是有人蓄意襲擊,怎麼都是她說了算囉!」
「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有跟在第一夫人身邊,而沒有……」風武白自行承擔所有責任,卻見國主眷隨意地揮了揮手。
「那個性情古怪的第一夫人要是一意孤行,你也沒有辦法。聽說是煙涼第一個衝進去救人的?」
站在國主身後的冷煙涼眼一垂,立刻走到前面,從容自持地朝國主行了行禮。
「是,我是第一個到現場的。」
可惜徒勞無功,非但沒救到人,還讓自己身陷危險。
「你可有發現什麼異樣?當時第一夫人是一個人嗎?」
「沒有,我趕到的時候夫人已經落水,並且只有孤身一人。」當時並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在進入水積島之前,她曾感應到……
「這可就不好辦了,人證物證都沒有,就只能任由第一夫人亂說話。」國主眷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第一夫人回到東南陵自然會告狀,現在東南陵恐怕正在積極地籌畫要怎麼討伐我們太和國呢。」
那個吹毛求疵的第一夫人,真是有夠小氣、有夠無聊啊!不過……國主眷的狐狸眼中閃過狡詐奸猾的光芒。
如果一開始就是抱著不良意圖來的,也就怪不得她老人家會這樣做了。
「是誰的責任,我現在也不想追究,你們就將功抵罪,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解決這件事。」
簡單的說,就是國主沒心思,也沒工夫陪大家玩,爛攤子丟給大家去收拾,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東南陵和太和國一向各自為政,相安無事,第一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冷靜自持的聲音自宮少卿的口中逸出。
「樹大招風,太和國地處中,以前三足鼎立時勉強可以平衡局勢,現在西北奕國勢衰弱、不成氣候,東南陵免不了有些想法,打著削弱太和國的主意。」
「不過……」國主眷的狐狸眼陰沉地瞇起來。「也就是癡心妄想,做做白日夢罷了。」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隨著他的話,空氣似乎都冷凝起來,使得看慣他閒散姿態、聽慣他無所謂語氣的眾人,心裡都暗自一驚。
他們太和國的國主,可不是擺著好看、沒有威脅性的紙老虎,一旦認真起來,恐怕沒人會是他的對手。
「想動手自然沒那麼容易,不找點借口怎麼行?」
國主眷的話,使冷煙涼的眸光不禁一閃,不動聲色地瞄了風鏡環一眼,國主的說法,倒是和那人最初的心思完全一致。
「國主希望我們怎麼做?」京維瑟隨口間道。
「我?沒什麼特別的希望,你們也知道,我這個國主一向和善得很,最懂得從善如流,只要你們能把事情解決,其餘的我都沒意見。」
「從善如流?不如坦白點承認自己懶得管麻煩事,只想充分利用資源,讓別人幫你解決問題。」
海皇吊兒郎當地蹺腳說道,腳上還蹬著一雙拖鞋。
國主眷目光寒冰地瞟了他一眼。這個男人在他面前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也不用太擔心。」風鏡環和煦的聲音在國宮迴盪。
冷煙涼冷冷地看向他。笑笑笑!笑成那樣子他很開心嗎?
瞧那雙眼睛瞇成什麼樣子了!也不想想自己也是戴罪之身!
「對方沒有動作我們也無法預測什麼,總之先靜觀其變吧。」
風鏡環的尾音剛剛落下,便有人匆忙跑進來稟報:「稟國主,國宮外自稱是東南陵的使節求見!」
東南陵的使節?又不是在古代,兩國也還沒有開戰,派什麼親善大使?
冷煙涼遠遠地便瞧見那由遠及近的人影。
非普通人所能擁有的修長精瘦身形,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若有似無的冷質氣息,是自小便根深蒂固植在腦中的味道。最難忘、不可磨滅的印記,是在陽光下會泛出淡紫色澤的飄逸長髮。
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美麗的頭髮,柔順的隨風輕擺,長及足踝,發中纏繞著暗彩的緞,隨著從容步伐的移動,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旋兒。
冷煙涼突然便想起風鏡環問過她的話:冷家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隨著那人的走近,冷煙涼的心無法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但她的樣子看起來依舊淡然,彷彿不受任何影響,只是那雙靜謐的眼中,幻化出奇異的光彩,緊緊地盯著步入宮廳的人。
神聖得讓人不敢靠近,生怕玷污了他的靈氣,左耳上的銀環,散出的光澤刺進冷煙涼的眼中,不敢相信,卻又無法抑制的低吟出:「大哥……」
「冷、紀、河!」突然一道憤怒的吼叫,將冷煙涼低吟的聲音完全掩蓋過去。
而讓人驚詫的,聲音的來源竟然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國主眷,見到來人時,他倏地從座椅中站起來,雙目大睜,毫不掩飾憤怒地盯著來人。
與此同時,海皇懶散的身體輕微一緊,眉眼一斂,凝神看向那個長髮飄逸、似仙般的男子。
冷氏家族的當家,國主親頒的戰將神杖的持有人,相傳曾經和國主眷關係匪淺的太和國大司法冷紀河,也是冷煙涼的大哥。
「國主,好久不見了。」
冷紀河相貌清俊,週身縈繞著冷家人特有的冷感氣息,一頭幾乎垂地的淡紫色長髮,聖潔的面容使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真實。
國主眷只是陰沉地盯著他,眼神錯綜複雜,更暗含著不明的恨意。
「國主,我是代表東南陵來的。」
「你現在是東南陵的人了?消失的時日,你就是在東南陵苟且偷生?」
國主脊狠毒決絕的話,一反他平日調笑的性子,眾人不明其中的糾葛,皆不敢貿然開口。
而冷紀河完全不受國主眷的影響,表情依舊平和。
「國主這樣認為也無妨,我想太和國並沒有限制國民選擇居住地的自由。」
「想住在哪裡確實沒有限制,不過背叛國家投靠敵國好像也不該是身為大司法該做的事。」
國主眷冷冷地說,再度坐下時,情緒已收斂許多。
「大司法一職在離開前就已經跟國主請辭,且東南陵也不算太和國的敵人。」
「那你來幹什麼?!要去東南陵就待在那裡永遠不要再出現,我還可以當你是個下落不明的死人,冷家也能維持好名聲,現在堂而皇之的出現,代表東南陵?冷紀河,你不怕我將你視為敵犯收押起來?」
「國主!」冷煙涼禁不住出聲。
國主眷瞥了她一眼,眼神輕蔑地轉向冷紀河。
「東南陵派你來示威?讓我想想,太和國的大司法,竟然主動跑到他國效力,你是在炫耀嗎?」
「我來是為了第一夫人在太和國受襲的事。」冷紀河平靜地說。
第一夫人受襲!聽到這句話,冷煙涼飛快地瞥了風鏡環一眼,後者也正注視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他朝她彎著眼笑。
當時她在水上世界感覺到冷家人的氣息,並不是錯覺,冷家的人確實在場,第一夫人也不是自己失足,而是預謀……
風鏡環那天想要告訴她調查證實的事,是查明大哥在東南陵?也就是說他早已推測出是冷家的人在協助第一夫人?
「夫人宅心仁厚,所以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但是夫人想請國主答應,讓我帶走負責這件事的人。」
「說得好深明大義。」國主眷冷笑。
「負責這件事的人,你們想找誰?」
冷紀河的頭微偏,目光看向一旁的冷煙涼,他安詳和善的眸光,暖暖地覆蓋在她身上,讓她頓時產生某種錯覺,以為大哥從來不曾消失過。
「雖然是風家負責統籌,不過夫人的意思,煙涼是第一個衝進去想救她的人,而且在太和國的訪問期間,她也是她的貼身護衛。」
「這就是你的目的?」國主眷的神情突然變得高深莫測,凝視冷紀河的眼神冷若寒冰。
「想將冷氏一族從太和國、從我的手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抽離,帶到東南陵去,為那個人效命?」
「還請國主答應這個請求,與夫人受襲相比,這樣的要求不算強人所難。」
國主眷看向冷煙涼,只見她微微垂首,一片靜默,眼神落在地面上,握著戰將神杖的五指根根繃緊。
「我若是不答應呢?」國主眷突然恢復慣有的語氣,似真似假。
「那,問題便會變得很複雜,兩國之間的誤會也會因此加深,無論是以哪一種方式了結,民眾的生活多少都會受影響,太和國的聲譽也會受損。」
「我就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國主眷突地站起來,惡狠狠地丟下話便什麼也不管,轉身離開。他怒氣沖沖的背影,看起來似乎有些僵硬。
國主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哪有一國之首憑著自己的性子,不顧國之禮儀,丟下一干人等撒手就走?
冷紀河站在中間,微笑著,忽然眼前有影晃動,他根本無法捕捉一絲一毫,心裡正是驚詫,便見人已大肆囂張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頭深藍的短髮,同主人一樣不馴張揚地樹立著,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海家的繼承人、神能之尊——海皇。
海皇打量他的眼神說不清是什麼意思,幾分考量、幾分探究,也有幾分不屑。
「不管怎麼說你也曾是太和國的大司法,冷氏一族的主事,明日張膽地代表他國來挑釁,也太沒品了吧。」
海皇說完,便跺著拖鞋極其隨性地從他面前走掉。
明日張膽的挑釁,這個形容用在他自己身上更恰當吧,冷紀河暗忖。
「大哥……」
身側一道冷涼而沉靜的女聲,使冷紀河的眼神一閃,回頭面向自己的妹妹,笑道:「煙涼,你跟我來。」
冷煙涼下意識搜尋著風鏡環的身影,見他對自己露出安撫的微笑,她的眼一瞇,撤回視線,纖瘦的身影跟著冷紀河的腳步走了出去。
「大哥一直在東南陵?」她的聲音細而輕,幾不可聞。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讓你知道,冷家並不是只剩你一個人,只是因為時機不夠成熟,才一直讓你以為……」
「也就是說,協助第一夫人栽贓太和國的,確實是你?」冷紀河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她打斷。
冷紀河揚了揚眉,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煙涼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是,我早已辭去大司法一職,冷氏一族現在為東南陵效力。」
「那我算什麼?」冷煙涼眼眸一抬,細長的雙眼直直地盯著他,射出平靜而沒有溫度的眸光。
「身為冷家僅存的人,聽命於國主,我算什麼?如果大哥早就打算讓冷氏一族為東南陵效力,又何必把我留在這裡?」
傀儡嗎?還是掩人耳目的道具?冷煙涼突然撇開臉,不願看他。
「是因為時機還不成熟,所以才會讓你暫時留在太和國,這次就是為了帶你一起走,才會拜託第一夫人。」
「我好大的面子。」冷煙涼脫口而出,語氣中明顯帶著諷刺。
「何不明說是想打擊國主,畢竟冷家在太和國算重要的家族,背離太和國而效忠東南陵?多大的笑話。」
國主親頒、代表尚武最高榮譽的戰將神杖,冷家便擁有兩支,大哥還曾是眾人稱頌的大司法,對於這樣的地位,還有什麼不滿意?
「煙涼,跟我走是最好的選擇,經過這件事,就算你留在太和國、留在國主身邊,國主也不一定會再相信你,況且,國主當初會留你,也是因為我。」
「什麼意思?」冷煙涼眉心一疊,臉色更顯蒼白。
「我跟國主之間的糾葛,以及我的消失,是他留下你最根本的原因,或許他認為,如果有朝一日我出現,一定會先找你,那時,他便能第一時間知曉。」
也就是說,她其實什麼都不是,如果不是因為有利用價值,自己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冷煙涼纖瘦的身形微微一晃,冷紀河察覺到她氣息不穩,再見她面色蒼白,想要上前扶住她,卻被橫向掃來的戰將神杖阻止了動作。
「也就是說,連這支戰將神杖,也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才恩賜的嗎?」
「煙涼……」
「為什麼這麼做?」眼前的這個人是她大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她卻感到全身惡寒。
「冷氏一族,應該有自己的命運。」
他的話,她不明白。
「冷家,生生世世為守衛太和國和國主而存在,一直以來都處於暗處,有人莫名消失,有人黯然死亡,一切都沒有人在意。」
冷紀河微微側身,淡紫色的長髮搖曳生姿,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
「我只是不想再延續這樣的情形,所以選擇離開。」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皺著眉疑問道。
「對,只是這個原因。」
如果是這樣,向國主說明也是可以解決的。
還是有別的原因?國主為什麼會對大哥如此憤怒,他們之前的關係不是還很不錯嗎?
「煙涼,時間不多了,你考慮一下,我想,國主很快也會有所決定。」
冷煙涼收回心思,突然覺得自己此時最想見到的人,是那個愛笑的、彎月眼睛的環殿。
不知道該不該找他,他又會以怎樣的態度面對自己?
說穿了,她冷煙涼原來什麼都不是,還自詡為只要有戰將神杖在手,便無所畏懼,原來這支戰將神杖,也不是憑實力得到的。
大哥的話,她已不知該如何分辨和理解,國主又會做出什麼決定?
自己是無足輕重的人,國主就算再怎麼不甘心,涉及國家的榮譽和民眾的安居樂業,難道還會念及她忠心耿耿效忠這些年,而重視她嗎?
冷煙涼笑了,第一次自覺地笑出來,卻是無比淒涼的感覺。
又不是不清楚國主的性情,本就是捉摸不定、善變狡詐的人,怎麼會念情。
風鏡環……想起他,自己更加頭痛,她對他又能有多少信心?
「怎麼了?那麼一點事就讓向來表情木然的冷美人煩成這個樣子?」
溫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發現自己儘管不願,卻下意識地又到了太和院。
「煙涼,什麼事讓你猶豫不定?」
風鏡環舒緩的笑容有鎮定心神的作用,雖然很清楚他不管有事沒事都會維持這個笑容,但看見他的臉,她還是感到心平氣和了一些。
「你早就清楚我大哥的事情,也推測出他的意圖?」
「查出他人在東南陵,其餘的事也就不難揣測。」風鏡環邊說,邊觀察著她的神情。
「紀河先生要你和他去東南陵?」
她緩緩地瞧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那你的意思呢?雖然決定權在國主手上,不過你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吧。」
「想法?沒有。不過就是顆被踢來踢去的皮球,連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想法。」
好深的怨念啊!連口氣都不自覺地倔強起來,她恐怕還沒有察覺吧。
風鏡環的眼中閃著奪目的琉璃之光,看她的眼神更加溫柔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笑?」冷煙涼見他笑瞇瞇很開心的樣子,心裡無端冒起一股火氣。
「抱歉,你也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風鏡環起身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掌撫上她的頭頂,將暖暖的氣息傳遞給她。
「不過這樣憤世嫉俗的情緒,實在很難想像會是你表現出來的。」
放在她頭頂上的力道加重,讓她無法順利抬起頭。
「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大無畏而有自信的人,即使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也能夠憑藉自己的恬靜性情,隨心所欲的生活。」
聽聞,她細目大睜,渾身一顫。
「你是個怎麼樣的人,我們都很清楚,你自己也很明白,不是一直就那樣認定的嗎?冷煙涼,尚武家族中唯一獲得戰將神杖的女性,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風鏡環的大掌緩緩下移,順著她的五官,落至她的下巴,輕托住,抬起,讓她能與他的眼眸對視。
「況且,你不是還有我嗎?」
不是還有他嗎?煙涼在心裡不斷反覆重吟著這句話,好似她期望的,從一開始便什麼都不重要,唯一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
冷煙涼只覺自己已經快要停止運作的心,又緩緩鮮活起來。
「你?你這個假王子,你靠得住嗎?」她的唇角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騙你。」風鏡環見她神色恢復正常,再次笑瞇了眼。
是啊,風鏡環不但沒有騙她,還相當坦誠,雖然她覺得他的目的是想拐她一起下水,不過……
冷煙涼突然拉下他的手,手腕使力,在他眼裡閃過一抹驚訝之色時,她已將他拉進懷中抱住。
不,說錯了,是她投入他的懷抱。
風家的二少爺,沒有一點尚武能力卻有顆金腦袋的環殿,溫和雅致的假王子,喜歡她的風鏡環,她接受了。
再次對立於太和國宮,國主眷之前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痕跡也沒有。摸不清心緒的調笑表情,似有意似無意的敷衍,讓大家再次恐懼這位繼任沒有多久的國主的善變心思。
「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太和國和東南陵的國事,說穿了也就是你們冷家兄妹兩人的私事。」國主眷的狐狸眼狡猾地瞇了起來。
「這樣吧,煙涼你就自己決定吧,我不會管你,全憑你的意思。」
好大的恩寵!這個懶惰狡詐的國主!冷煙涼心裡鬱悶極了。
而冷紀河似乎也沒有預料到國主會作這樣的決定,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既然如此,煙涼,你應該也考慮清楚了,不妨就在此表明自己的意願。」冷紀河轉對向她。
她的眉心一疊,好似非常不愉快。要她自己拿主意?好,大家想將責任推到她身上,看她到底是要對國主不忠,還是選擇對家族不義。
他們想從她的口中聽到怎樣的決定?冷煙涼心思一定,正準備開口時,卻被人搶先一步說話。
「這件事,還要問問我們風家的意見。」風鏡環笑瞇瞇,一雙眼完全看不到縫隙,浸著蜜的面色更加和暖。
眾人驚詫地看向他,國主眷也向他投去了饒富興味的眼神。
「煙涼雖是自由的個體,不過很快就要成為風家的一份子,這個決定,她一個人是無法作主的。」他說得理所當然,氣都不喘一下,再配上那童叟無欺的笑臉,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冷煙涼頓時傻眼。
waterling 2010-1-6 17:53
第八章
很快就會成為風家的一份子……這句話該怎麼理解?
簡單來說,就是你想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總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複雜、曖昧還是難懂,全憑你個人意願。
每個人心中揣測的都不一樣,就達到他的目的了。
冷煙涼瞠目結舌地看著風鏡環,他笑得可真輕鬆愜意,走到她身邊笑道:「你不會想否認吧?」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她還能賴帳嗎?
「環殿的話,是什麼意思?」冷紀河看著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他先前就發覺煙涼有些改變,難不成和這個笑瞇瞇的環殿有關?
「國主雖然將決定權交回她手上,但她現在不是無牽無掛的一個人,總得問問相關的人的意見。」
風鏡環的話使她心裡一顫。不是一個人?他自行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嗎?
「徵求國主的意見,是東南陵的禮節,要帶人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你想攔就能攔得住的。」冷紀河將話挑明。
「你的意思,是想強行把人帶走了?」坐在上位的國主眷輕哼一聲。
「我就偏要看你怎麼從風家手中把人帶走。」
不是要她自己決定嗎?怎麼又變成風家的事?冷煙涼沁涼的眸光在風鏡環和冷紀河之間流轉。
「聽說風家的次子沒有尚武技能。」
冷紀河忽然冒出的話語讓眾人的臉色微變,除了愛笑的那個人還是一派悠哉。
「是這樣沒錯。」風鏡環點頭。「但,這有什麼關係?」
「要從你手中把人帶走,似乎也不是難事。」冷紀河的長髮微揚,耳環閃爍著不明的亮光。
「試過才知道是不是難事。」風鏡環如星子般的眼眸似乎將時間凝結,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異常平靜。
「一旁次機會,我想紀河先生也會體諒我這等沒有尚武技能的人。」
「好。」冷紀河立刻答應。並非他要輕視風鏡環,而是他根本沒有勝算。
轉身向國主行了行禮,冷紀河沒有多加逗留之意,自行離開太和國宮,背影的線條那樣美好,流洩的長髮搖曳出優雅的弧度。
冷煙涼卻無暇顧及,只是冷淡地看著風鏡環,漸漸的,彷彿破冰一般,眸中升起騰騰的亮光。
風鏡環卻一把將她拉在身邊,手心一轉握著她的手,溫言軟語安撫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說著便將她一起帶走。
「他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國主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走得還真是隨性呢,國主眷饒富興味地看著。
「國主,環只是……」風武白聽聞國主的話,以為是要譴責自家弟弟,立刻想要替風鏡環說話。
卻見國主滿臉狡猾的笑容,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
「國主……」
國主眷看向風武白。「冷紀河不比你弱,你和風家,都要謹慎。」
風鏡環在自己的房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表情和緩地看著外面經銀月鋪灑的夜色。
煙涼總算沒有責怪他,她內心迷惘,所以他只好虛張聲勢,不過是為了替她爭取思考的時間。
反正風家這招不行,決定權也還在她身上。想到這裡風鏡環又禁不住笑出聲,恬淡的笑容和月色交相輝映。
大家恐怕都誤會他這樣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實只不過是任性妄為而已。
風鏡環將手肘平放在桌上,腕間的海藍寶水晶彷彿吸收了月之光華,珠體表面似乎看得見氣息的流動。
風鏡環伸出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隔了許久才抬眼平視望去。樹梢上的人還真沉得住氣,觀察他這麼久也沒有任何行動。
「為什麼要護著煙涼?」窗外樹梢上那個身材高瘦的人,也沒有客套地打聲招呼,便直接問道。
「這還需要問嗎?」風鏡環笑瞇瞇地看向他。「紀河先生為什麼選擇留在東南陵,我便是用同樣的理由留住煙涼。」
他的話音一落,冷紀河的神色驚變,彷彿不敢相信他所說的,震驚過後,即使恢復,卻再也無法回到先前的平靜。
風鏡環的唇角上揚,看來他猜得沒錯。
「你怎麼知道的?」
「有線索就能查,查的話,還有什麼是不能知道的。」
「相傳風家的次子頭腦聰明,看來名不虛傳。」
「這是我唯一的優點。」所以不善加利用怎麼行。
「你只有一次機會。」冷紀河緩慢而冷靜地說。
「我知道。」他笑道,又看向冷紀河手中的東西。「不過沒想到紀河先生還會願意使用戰將神杖。」
那畢竟是國主親賜的東西,而他跟國主之間的糾葛……
「就算到了東南陵,我也還是尚武之人,冷家依舊是尚武家族,這是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冷紀河的眉心一皺,神情有些異樣。
「你雖然沒有尚武技能,但身在尚武的風家,應該很清楚戰將神杖的力量。」
「當然,煙涼已經『表演』過很多次了。」風鏡環打趣地說道,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
「那你已經準備好了?」冷紀河看向這個風度翩翩、笑容滿面的男子。
如果可以,自己也不願傷他,同出尚武之家也無冤無仇,況且風鏡環還是個沒有尚武能力的人。
「隨時候教。」風鏡環站起身,面對面迎接冷紀河的氣勢。
風鏡環的面色一整,他知道,冷紀河斷然不會下重手,對付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要比點到為止再稍微重一些,便能讓他知道厲害。
這樣,勝敗立刻見分曉。
可惜、可惜……風鏡環的眸色暗沉了一些。
顯然,自己還是狡詐了一點,只想著能勝出就好,完全不理會所謂的公平。
當冷紀河整個人被戰將神杖的金光覆蓋時,長髮如海藻團團將他包裹,風鏡環不由得輕輕撫上自己左手腕間的串珠。
很久以前就說過,他從小體弱多病、身體不好,所以沒有辦法修習尚武技能。
這是當然的,尚武所講求的力量爆破和速度,需要足夠的體能和毅力,以及天賦,他沒有這項天賦,且身體還異常虛弱,尚武,便成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的試煉。
所謂不強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只不過,雖然不強求,但難道不能尋找另一種自身可以負荷適應的力量嗎?
機緣也是要靠自己去尋找的,雖然身在尚武之家,修習神能這種事,聽起來似乎大逆不道。
風鏡環將手腕抬起,在眼前緩緩劃過,通靈的海藍寶晶體,同眸中燦亮的星光呼應,晶體內揮散出的氣息,瀰漫纏繞在他纖細的手指間。
他五行缺水是真的,用神器來吸收天地自然間的水系能量,也是目的。
冷紀河使出一擊後,驚訝地發現他指間散出霧光,漸漸擴散,遍佈週身,生成海藍色的光澤,煞是漂亮。
冷紀河難掩驚詫,風鏡環他怎麼可能……
只見他溫潤如玉的臉上,薄唇微啟:「水沐,鈴!」
海洋藍的光點匯聚,隨著手指的幻動,似霧似水的氣流,便和自己的神杖金光交融。
冷紀河很清楚,那種力量是利用身體的五行呼應自然的能量,身體幻化並沒有殺傷力,那股力量也不算太強,而讓他驚詫的是,風鏡環竟然會使用神能?!
身在尚武家族的風家,沒有一點尚武技能的人,竟然偷偷修習神能?
這是四大家族從沒有過的事,不,或許是整個太和國,都不曾發生過的事。
「其實,有一種勝敗,是失去先機便輸,對手有出乎意料的舉動,你猜不到,便會落敗。」風鏡環笑瞇瞇地說,一如先前的表情,左手背負在身後,彷彿剛剛的景象只是曇花一現。
「我知道我的力量不強,真正和你交手沒有一點勝算,不過,你大概也沒有猜到我的底牌吧。」
紀河先生,你已經很好運了,從來沒有人知曉的秘密,連煙涼也不知道,就被你撞上。風鏡環暗自歎氣。
「你怎麼會修習神能,風家竟然肯讓你……」
「風家當然不知道,正確的說,目前除了你沒有人知道。」
他打斷冷紀河的話,溫和的笑容突然消散得無影無蹤,雙眼射出的眸光仿若冰鑽,冷冷地盯著他。
冷紀河心裡竟生出陰沉寒冷的感覺,這個以溫雅稱譽的環殿,他……
「所以,你也要保守這個秘密。」風鏡環忽然又笑瞇了眼,詭譎的感覺稍縱即逝,隨即恢復一片溫和的感覺。
「很久以前,就猜想自己的身體或許適合修習神能,而身在尚武家族,這種事當然不能公開。」風鏡環笑笑,所以,才有「冥想」的習慣。
當初,他並沒有刻意而為之,只是試探,沒想到這副軀體,真的可以和天地自然間的元素相呼應。
經過查證,知道借助具有通靈特質的海藍寶水晶,增強自己五行中的水。
「後來,領悟到尚武和神能都是和國的兩種力量,是可以呼應融合的,並非相剋牴觸,可惜,儘管研習了這麼多年,我的力量還是不夠強。」
是環境有所不便吧。冷紀河看著他,這個環殿,竟深藏不露到如此地步!
「你剛剛使的是水系能?」
「我的身體似乎和水能量更容易融合。」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洩漏出去?」
風鏡環微偏著頭,笑道:「紀河先生總是要回東南陵的,況且,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誰也不欠誰。」
冷紀河心裡一驚,風鏡環究竟知道多少事!沉思片刻,才抬頭看向他。
「我輸了,輕敵是大忌,不過,環殿實在太出乎意料。」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讓你知道。」
「你的萬不得已就是煙涼?」所謂「萬不得已」,是相當重視的意思嗎?
「煙涼……」風鏡環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尖俏的臉,臉上是木然靜默的表情,每次一想到她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是,她就是我的『萬不得已』。」
「她已經習慣一個人,你何必破壞她原本的生活。」風鏡環若有所指地說道。
「她以擁有戰將神杖、為國主效力為榮,你所厭惡的,冷家為國家而存在的事實,卻是她早就認定並遵守的信念,你是否明白她的想法?」
冷紀河肩膀一顫,握著戰將神杖的手有些鬆動。
「作為大哥,不是應該替自己妹妹的幸福著想嗎?」
「她在這裡,就會幸福?」冷紀河的聲音充滿疑問,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
「很幸福,因為還有我在這裡。」
冷紀河一瞬不瞬地直視著風鏡環,那張溫潤的臉,眼睛笑成了彎月,看著就像個會給人幸福、溫柔的男人。
「你真的喜歡她?」
風鏡環沒有說話,只是一昧地笑著。
「那就這樣吧。」
「你的意思是,我贏了,而你要離開?」
冷紀河忽然露出不明喻意的笑,手中的戰將神杖再次綻放出光芒,風鏡環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還是由她自己來決定,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這樣做。」
剎那之間,屬於戰將神杖的氣息,遍佈整個風家。
「怎麼會這樣?」
冷煙涼看著風武白將風鏡環從房間裡抱出來,她的身體頓時僵硬得無法動彈。
風鏡環精瘦修長的身體,軟綿綿地掛在風武白的臂腕間,那張白皙透亮的臉,此時全無血色,愛笑的雙眼,也緊緊閉著,了無生氣。
風鏡環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不過是離開一下下而已啊。
冷煙涼僵硬地走上前,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手指一陣抖動,急劇地收縮了一下。
她怕摸到的是冰涼的感覺。
「冷紀河有來過。」風武白抱著他疾步行走。
對了,她知道大哥有來,自己不也是察覺到大哥的氣息,才趕來風家的嗎?
「他……會不會有事?」冷煙涼聲如蚊吟,幾乎問不出口。大哥的實力如何,自己難道會不知道?
風武白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該先送自家弟弟去醫院,還是先救眼前這個看上去比環的臉色還要蒼白,吐出的氣比吸進的氣還要多的冷煙涼。
「你放心,環不會有事,小時候那樣弱的身體都熬過來了,這次也可以。」
其實風武白自己也不確定,甚至不太清楚環到底傷在哪裡?當他察覺異樣衝進環的房間時,正好見到他的身體緩緩倒地。
更稀奇的是,冷紀河竟然就站在窗外樹梢上,不躲不閃。
「告訴他,他贏了。」他丟下一句話,便消失了。
「是我大哥做的?」
冷煙涼已經無法思考,原本就冷感的身體,這下子看上去更像冒出層層冷氣。
「是,不過這是兩人之前的協定,要怪就怪我們不夠謹慎。」國主已經提醒過風家要提高警覺,沒想到還是疏忽了。
該不該告訴她冷紀河最後說的話呢?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
「你不用擔心,看上去沒受什麼傷,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昏迷。」
冷煙涼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風武白身後,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到底。
風武白輕歎了一口氣,算了,她跟著也好,免得再暈一個他沒有辦法照顧,跟到醫院想怎麼暈就怎麼暈。
風鏡環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睡了好久。
這個冷紀河,非要把他弄暈嗎?難道不把他打暈他就交不了差?
他心裡有些埋怨,發現自己身處醫院時,更加哭笑不得。一定是大哥的傑作,和小時侯一樣,只要發現他稍有不對勁,便把他往醫院送。
風家人最重視的就是他啊,父親、大哥,疼愛的都是他,這一點,自己很清楚。有時候,他也會為自己的壞因子而感到愧疚,有時候,會有那麼一點點。
忽然察覺到房裡還有另一個人,他才發現,煙涼趴在他的手掌邊睡著了。
這丫頭,隱藏氣息的功力越來越強,還是,她的心情也受到了影響,多少為他擔心。冷紀河的目的,是想藉此讓她作出決定嗎?
風鏡環的思緒還沒有釐清,她便清醒過來,倏地一下身體撲上前,尖尖的小臉湊到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
「你靠這麼近在看什麼呢?我的長相你還沒看夠嗎?」他打趣地說道。
聽見他一如既往和暖的聲音,見到他臉上露出熟悉得讓心鮮活起來的笑容,冷煙涼只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一股想要擁抱他的衝動一湧而上。
「醒了?」她輕聲說道,口中逸出的氣息和她的人一樣清涼,悉數灑在他的臉上。
「你很擔心我?」在她的眼中,他看見不一樣的東西。
冷煙涼一愣,並沒有移開身體,好似在確定某件事,認定之後,眸色又恢復平靜,只是在那抹堅定之下,多了一層眷戀。
「雖然你是假王子,但我真的有想過,是不是可以像童話裡說的那樣,一吻就把你吻醒了。」
「你試試。」他眼角眉梢全透著笑,積極的鼓勵她。
「可惜你醒了。」
「我不介意再暈過去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覺她兩隻沁涼的小手捧著自己的臉,蒼白的薄唇壓下,綿密的貼合在他的唇上。
只是唇與唇的牽引,兩種氣息的交換,共通的心意,確定彼此的情意。
風鏡環滿意的笑瞇了眼,左手不著痕跡地撫上她的後背,順著攀上她的後頸,輕輕的施加壓力。
手腕上的海藍寶水晶,射出異樣跳躍的光芒。
他承認,冷紀河弄暈他是正確的。
冷家的房子,幾乎沒有人氣。
冷煙涼一走進庭院,便看見她的大哥,站在那棵自小便存在的樹下仰望,不知道在看什麼。
大哥一直都留著一頭淡紫色的長髮,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敢問。
「你來了?」冷紀河的眼神下移,溫和地落在她身上。
崇高的聖潔感,終於又回到大哥身上,她再度感覺到了。
「煙涼,我會回東南陵,而你……你的決定又是什麼?」
「我的決定,會影響大哥嗎?」她平靜地問道。
「不妨說來聽聽。」
冷煙涼轉過身,緩緩說道:「我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但是在我的認知裡,從一開始冷家就是為了國家而存在的家族,有太和國才有冷氏一族。
我也不知道國主當初賜予我戰將神杖的用意,但既然交付給我,便是不可推卸的職責。」
冷煙涼平靜地看了大哥一眼。「我想,自己還沒有弱到不夠資格。」
冷紀河微微驚訝,她的信心,突然之間便填滿了整個人,這樣的光彩是由內而發,不是別人給的。
「大哥有大哥的想法,我也是。」
「所以你的決定?」
冷煙涼氣息規律而輕淺。「我會留在太和國,為了我自己,也為某個人。」
「你不怕國主不再重用你?不信任你?」
「大哥確實比我更瞭解國主,但是,我對國主也寄予某種信任。」
善變的國主,儘管自己摸不清國主的心思,但是國主一直對她很好,這是不爭的事實。
「況且,這裡不是只有一個人,還有朋友和需要我的人。」
「煙涼,你在這裡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了。」冷紀河微笑,她要留,就順她的意吧。
「那麼,我們再見面的時候,很可能立場對立。」
冷紀河的話,使她一愣,不是驚詫他話中的意思,而是……大哥還是大司法的時候,現任國主還沒有繼位,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也沒有長成。
如今……
「這一代的太和國,會很強,有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強。」
冷紀河依舊微笑,點點頭。「我知道,已經感覺到了,所以,希望不要真的有立場對立的那一天,煙涼……」
冷紀河喚她,她心中那根屬於親情的弦被撥動,回身面對,他伸出手掌,蓋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地拍了拍。
沒有說話,冷煙涼只是安靜地感受著,年幼時,哥哥也曾經這樣做過……
waterling 2010-1-6 17:58
第九章
冷紀河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便回到東南陵,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原因,第一夫人的事在一番浪潮起伏後,便漸漸隱去。
這件事,算是暫時結束,但是另一件事,卻十分讓人為難。
風家的大廳中,冷煙涼和風善存面面相覷。當然,感到不自在的可能只有她自己。
「內閣長官……」冷煙涼欲言又止。
見到風善存,比見到風武白還讓她心存愧疚,心裡的罪惡感不斷湧出來。
風家拜託她暗中查的那件事,情況已經很清楚,她卻無法坦言相告,每次想要脫口而出的時候,眼前就會自動浮現出那張笑容滿面的臉。
她就是要把他的所作所為公諸於世,看他能怎麼樣!冷煙涼心有不甘地想著。
「煙涼,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別著急,風家的事可以慢慢調查。」風善存笑瞇瞇地安慰她。
風家的人都不著急,為什麼反而她比較急?是因為那個所謂的秘密在心中作祟嗎?這讓她情何以堪!她還自譽是為國家、為尚武家族忠心不二的人啊……冷煙涼在心裡不停地責怪自己。
「長官,其實……」
「其實什麼?」
冷煙涼正準備開口,身後便傳來一道溫和、帶著笑意的嗓音,下一秒一隻大手便撫上了她的肩膀。
她微偏著頭看向那個人。他笑成那樣不累嗎?
「對了,今天是太學府的新學日,你們應該都很忙吧。」風善存樂呵呵的看著眼前這對小兒女。
「嗯,今天有很多事要處理。」
「那快去忙吧,煙涼,辛苦你了。」風善存一個勁地將兩人推著往外走。
他滿意這個丫頭,而且他家二子還當著國主的面聲明,這丫頭是他風家的人。
風善存開心得很,環的身邊如果有煙涼相伴,他也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冷煙涼的神情有些古怪,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一團亂的局面。
「不能說喔……」走出風家,身邊的假王子又開始對她進行催眠。
「煙涼。」他反握住她的手。「記得,不准說。」
冷煙涼頭一低,不說是罪,說了也不對,最痛苦的人是她。
「你沒有再做什麼事吧?」還好最近風平浪靜。
不過風武白似乎不太滿意這樣的安靜,整天納悶為什麼還沒有事情發生,還很奇怪為什麼陷害風家的人突然銷聲匿跡了。
「我不是說過,要看你的本事。」風鏡環湊到她耳邊低語。「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
冷煙涼怔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原本平靜的面容冒出些許熱氣。
「進了太和院,你跟我要保持距離。」她不想被嫉妒的眼光「殺」死。
環殿,她當時怎麼忘了他在太學府還有眾多fans,就被他拉著逛了一大圈,最後才反應遲鈍地發現,她早已成為眾矢之的。環殿的fans,可沒有像他一般溫和的性情。
「你得跟在我身邊,今天是新學員進太學府的日子,沒有忘記吧,在這一天的規矩,要抽籤決定新舊搭配巡遊的學員。」
冷煙涼差點脫口而出「那又怎麼樣」,轉而一想改了口。
「你不參加不就行了?」
「規矩不能改的,不然你看言悅也只能死賴著少卿,沒有多加阻止。」
「那就算我在你身邊也無濟於事,還跟去作什麼?」
「放心,我會讓你走後門的。」風鏡環笑瞇瞇地說出不太道德的話。
冷煙涼愣了一秒,立刻反應過來,心裡暗自想著: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假王子!
走過太和院的水庫時,冷煙涼的腦海中忽然浮出一個景象,她突然想起某個很久以前的疑問。
「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
風鏡環笑容可掬,甚至還有空間和周圍同他打招呼的人回禮。
「那日在水上世界,第一夫人落入水積島,我趕到的時候水流已是十分湍急,你是怎麼把我們兩人救上來的?」
這個問題她一直想不透,是最近纏繞的事情太多,問題被丟在記憶深處,今天路過水庫時,突然就又想起了。
憑他的力量,他這樣的身體,是怎麼將兩個女人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獨自一人救上來?
時間確實很短,她敢肯定自己昏迷的時間不長。
風鏡環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或是反應過來了,卻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她。
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這個疑點,他家煙涼啊……
「怎麼救上來的?」冷煙涼再次問道,盯著他有些閃躲的眼神。
稀奇了,他竟然會躲避她的眼神?還會露出這種有些尷尬的表情?,這讓她心中的疑團更深。
「就是,跳下去救上來。」他總不能說,自己能夠駕馭水系能,才可以在瞬間將人救上來吧。
而且,要是被她知道,其實他並沒有跳進去,身上的水是後來偽造的證據,她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秘密,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
「這麼快?你一個人同時救兩個?」
「嗯。」知道她不會游泳,當時救她心切,才沒有想那麼多,沒想到被她抓住了小辮子。
冷煙涼打量他的眼神更加怪異了,不是她要懷疑他,而是憑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除非,借助某種外力。
「你是不是,尋找了某種外力?」她試探地問道。
風鏡環的反應奇特,破天荒的笑容盡失,雖然只有一秒,但十分明顯。
「類似於神能的力量?」她再次試探,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突然收緊。
奇怪,自己不過是隨口胡說,他的反應怎麼這樣強烈,一定有鬼!
「真的是這樣!」冷煙涼故意提高了音量。
「怎麼可能?」他笑開,眼睛彎曲的弧度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我怎麼可能有那種力量,就算要有也該是尚武技能,但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有嗎?」
她是隨口胡謅的?還是仔細推測過的?自己以前也曾透露不少信息給她,但應該還想不到這一層。
就連她大哥,也十分驚訝不是嗎?冷紀河的話……應該不會說的。
風鏡環的心思輾轉了好幾圈,臉上依舊是笑瞇瞇的。
「那你怎麼救我上來的,你倒是說來聽聽。」冷煙涼緊咬著這個問題不放。
「就是那樣救上來的。」他也不多說,依舊用這一句回她。
「你……」
「好了煙涼,與其追究這件已經過去的事,還不如好好想想等會兒在禮堂會發生的事。」
「禮堂會發生什麼事?」
「我可能會被別人抽走啊。」他將臉湊到她跟前。
「你應該不是很願意看到這樣的局面吧。」
她的細眉輕疊起來,眼睛微微睜大一些,她思索了好一陣子,才定定地看著他說道:「確實不願意。」
「所以你要想想對策才行。」
「你不是說要讓我走後門嗎?」
「那也要事先知道會抽到幾號,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冷煙涼瞥了他一眼,忽然細長的手探向腰後,頓時一片眼花撩亂。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戰將神杖,在她的五指間靈活的轉動起來。
「別的女人想要帶走你,得先問問它同不同意。」
風鏡環頓時笑開,比明媚的太陽光還耀眼奪目。
他的煙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