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ling 2010-1-6 18:02
調教暴君(王的國度3) 作者:連盈
京維瑟,擁有足以迷倒眾生的外貌,吸引無數異性的眼光。
遊戲人生、隨心所欲的他,還是頭一回受到這樣的羞辱──
這女人不但完全忽略他的存在,還在大庭廣眾下睡著了?!
不行!為了他向來自恃的男性魅力,他決定再約她一次。
沒想到……她又睡著了?!分明不給他表現自己的機會!
不過,她這張圓滾滾的可愛小臉,似乎越看越有趣了……
夏植茵沒有想到,看似處處留情的他,懷抱居然讓人如此安心,
可是,她該怎麼做,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受他的撩撥?!
畢竟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跟任何人有所牽扯的……
她想逃避他,卻又希望自己能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矛盾的情感讓她不得不有所抉擇,但……她真的做對了嗎?!
waterling 2010-1-6 18:02
楔子
人頭攢動。
潮水般的人流從電影院大門湧出來,今天號稱是某部「史上最浪漫動人」的愛情文藝片上映的日子。可惜、可惜,雙手插在褲袋裡,姿態閒適瀟灑的高挺男子,好笑的看了身邊的女子一眼。
這部「史上最浪漫動人」的影片,顯然也沒能趕走身邊小妞體內異常頑固的瞌睡蟲,儘管他覺得這部片拍得還算不錯。
男女主角愛的時候纏綿悱惻,分手的時候也冷情狠絕,總之,劇情高潮起伏,該有的爆點一個也沒少,算是完整演出。
人來人往,突然有個急驚風的人撞了小妞一下,她似乎也沒什麼反應,看樣子她還沒有睡醒,以為自己在夢遊。京維瑟快速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確定她站穩了才敢將手抽回,再次插進口袋裡。
「學姐,你的惰性未免也太堅強了,大家都看得亂感動的,而你卻能從頭睡到尾。」雖然他預料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沒想到她執行得這樣徹底。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想睡了。」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掩著嘴打呵欠,說話的速度比一般人慢了好幾拍。即使她剛剛睡了兩個小時,但現在還是很想睡。
京維瑟微低著頭,看著她一副憨態可掬、睡意朦朧的樣子,不由得愉快地笑了起來。雖然他稱呼她為學姐,但其實夏植茵只是比他早一年進太學府,年齡還比他小兩歲。
京維瑟從沒見過這麼會睡的女人,只要安靜個三、四分鐘,不論坐著或站著,她便能毫無顧忌地睡著,以她的個性,即使在走路說不定也能睡。
「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明知道你對看電影不感興趣,還硬要你陪我。」
忽然,京維瑟一把握住她的手肘,用身體半護著將她拉出人群。
這時夏植茵才稍稍清醒過來,皺了皺有點塌的鼻子,微圓的臉上,五官都快糊成一團,嘴唇也沒有明顯的輪廓,不過當她眼睛睜開時,一雙圓圓的眸中還覆蓋著一層霧水。她的短髮微卷,大概是因為睡眠太充足,臉色看起來倒是很紅潤。
「糟糕,你請我看電影,我卻睡著了。」夏植茵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不過睡都睡了,要不然下次我請你看電影,然後你也睡著作為補償。說起來這樣失禮的事好像從跟你認識後,就經常發生。」
她邊想邊說,越說越小聲,京維瑟禁不住開懷大笑。
「想起好笑的事了吧。」她無奈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是啊,想起那天明明是茵要帶我遊覽太學府,走著走著,帶路的人自己卻先睡著了。」但是,他一向欣賞她的豁達。
「這個毛病還真讓人困擾,沒辦法。」夏植茵笑笑地說道。「我好像一直都這麼貪睡。」她抬眼打量身側還握著自己手肘的男人,應該感謝上帝,打造了這樣的人來造福她們的眼睛。
京同學長得真的很帥,五官分開來看非常完美,組合起來又是迷倒眾生的一張俊臉,太和國四大家族的孩子,基因都這麼優良嗎?
夏植茵不得不承認他得天獨厚,不過京同學除了完美的外在條件外,他和另外幾個繼承人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懂得如何善用自己的優點,並輔以裝飾,更加突顯他的優勢。簡單來說,就是愛打扮嘛。
他茶色的柔順頭髮,長及脖頸,再搭配上最新款的帽子,為整體氣質添加了幾分率性。今天他穿著一件貼身的幾何圖案T恤,再加上雅痞的西裝外套,限量版牛仔褲勾勒出他筆直修長的雙腿,看似隨性的打扮,卻更能彰顯他的品味。
他的脖子上還戴了一條精緻的項煉,垂掛著一枚精巧的指環,在胸口閃耀著點點銀光。
京維瑟身為太和國四大家族中京家的繼承人,比她晚一年進入太學府,他雖然身世顯赫,但態度還算溫和可親、平易近人。可不是,他的唇邊常常帶著笑呢。
夏植茵暗忖:她能進入太學府絕不是因為自己是精英,但京同學……以她貧瘠的形容詞,只能簡單地描述他是個聰明厲害的人,應該和喬恩不相上下,不,說不定比喬恩還厲害!
「茵接下來有約會嗎?」他低頭笑問道。
約會?她向來只和周公約會,夏植茵搖搖頭。
「那我們等一會兒去……」
京維瑟的話才說到一半,便沒了聲音,夏植茵狐疑地抬起頭,便看見他偏頭不知在看什麼,順著他的視線……她在心裡暗笑,原來有個大美女站在那裡。
要說京同學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見了美女就想追吧,他本身就是那種會「招蜂引蝶」的型男,也愛遊戲人間。
「學姐,我還有點事,先送你回家可以嗎?」他很快地轉頭問她。
「沒關係,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家就行了。」夏植茵摸了摸自己的小卷髮。
「不可以,萬一你在半路睡著了怎麼辦?我送你回去。不過,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他便鬆開原本握住她的手,帥氣地快步朝大美人的方向走去。
搭訕嗎?她是很想研究一下京同學如何憑自己的魅力搭訕成功,不過等待這種事顯然不適合她,因為會睡著,真的。
夏植茵摸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對方幾乎立刻就接了起來,好像早就在等她的電話。「喬恩,是我,你來接我吧,對,我還在電影院附近,不過我怕自己站在這裡會睡著,所以準備慢慢小跑步到附近的公園去,你就到那裡來找我吧。」
講電話的時候,夏植茵的眼皮似乎已經有點沉重,意識到這一點,她便邁開步伐小跑步起來。「是、是,我知道這次沒有聽你的話,硬是跟京同學出來看電影是我的錯,喬恩你就別說我了,快來吧,不然我真的要睡著了。」
不知對方又說了些什麼,讓她的精神恢復了一點。真是的,喬恩太緊張她了,不過也是,誰教她這麼貪睡呢!「好,在公園門口,在你來之前,我保證不會睡著。」喬恩來了,她才可以安心地和周公約會去!
另一邊,京維瑟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正準備送夏植茵回家,一回頭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走了嗎?他唇角一彎笑了笑。也是,哪有人身邊還有女伴,就跑去跟另一個陌生女人搭訕,她離開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夏植茵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成她的男伴啊!
京維瑟看了看手中的卡片,上面是用色彩鮮艷的珠光唇彩寫出的一組電話號碼,他不由得吹了一聲口哨,尾音張揚。
他將卡片夾在兩指間輕鬆把玩。人生,不就是得意之時須盡歡……
waterling 2010-1-6 18:03
第一章
她夢到自己從此不再迷糊、不再貪睡,清清醒醒地過下半輩子……
「夏植茵!夏植茵!快醒醒啦!」
煩!煩!誰在吵她?好不容易喬恩不在身邊,可以想怎麼睡就怎麼睡,到底是誰這麼不識趣,偏要來吵她?
夏植茵睜開惺忪的睡眼,卻「熊熊」被映入眼簾的人群嚇了一大跳。
怎麼回事?難道她在夢遊嗎?週遭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層又一層的擴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不絕於耳。
夏植茵告訴自己要冷靜……自己沒有夢遊的症狀,那麼,這裡是……
夏植茵瞄了手中握著的號碼牌一眼。四十九號……四十九號是什麼意思?
啊呀!一團漿糊的腦袋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她突然想到今天是太學府新舊學員交替巡遊日!
「四十九號!四十九號是你欸!」夏植茵身邊的女人興高采烈地歡呼著,但她還是狀況外的看著號碼牌發愣。
「喔!已經開始抽號碼了啊!我都睡著了,四十九號嗎?那我要帶的新學員是誰?」夏植茵終於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她這個老學員,被某位新學員抽中了,再直接一點就是,幹活的時間到了。
「是我。」人未出聲先到,夏植茵只聽見一道爽朗悅耳的嗓音,緊接著便瞧見圍觀的人自動分散到兩邊,一個風度翩翩的帥哥從中間的走道朝她走來。
請原諒她辭彙的貧瘠,無法用更多美好的句子來形容他的俊美。
京維瑟走到夏植茵的面前,雙手插在褲袋裡,稍微彎下身,一張俊俏的面孔湊到她眼前,笑容可掬地看著她。
她怎麼好像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是我。」他又重複了一次。
「那走吧。」夏植茵站了起來,逕自朝禮堂外走去。畢竟再坐下去,她說不定又會睡著。
京維瑟因為她過於乾脆的態度而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正常,趕緊跟上她的腳步。好歹也等他一下吧!
京維瑟不發一語地跟在夏植茵的身後,看她慢吞吞地走著,也不過問她要帶自己到哪裡去,反正她是老學員,一切由她負責。
不過,顯然這樣的想法是不正確的,因為前面那個女人,走著走著,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快要撞到樹幹了。
「學姐!」京維瑟在後面喊了她一聲,想提醒她要看路,卻見她仍然毫無反應地一個勁兒往前走。
「看路呀!」京維瑟快步走上前,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想再次提醒她。
但此時他卻發現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這個人竟然是閉著眼睛在走路!難道說她還沒有睡醒?連走路都能睡著?
在她的身體快要撞到樹時,他閃身擋在大樹前,張開雙臂,愉悅地笑著接收她略顯圓潤的嬌小身軀。而她也沒有辜負他,真的毫無反應地走進他的懷裡,更厲害的是,她連這樣都還可以睡得很香甜!
京維瑟雙臂一收,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枕在她的腦後,剛剛沒有看清楚她的面貌,現在仔細一瞧才發現,稱呼她為「學姐」似乎有些不妥當。
她看起來年紀比他小,圓圓的小臉,嘴巴因為熟睡而微微開啟,吐出的氣息和緩而規律。她雖然閉著眼睛,但仍可以看見她的睫毛在微微煽動,眼皮有些顫抖。她正在做什麼美夢呢?
她還真是個奇葩!京維瑟有趣地打量她,她還是不醒嗎?這個學姐未免也太不盡職了。他托著她後腦杓的手移到她的臉頰旁,伸出食指戳了戳她圓圓的臉。
沒反應?再加一根,兩根手指在她軟軟的俏臉上又揉又捏,京維瑟倒是玩得很開心。
「你在幹什麼?!」
忽然一道冷漠的女聲冒出來,下一秒,他懷中的人突然被奪走。
京維瑟眉梢一揚,雙手再次插在褲袋裡,身體往後一靠倚在樹上,似笑非笑地睨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長髮女子。
「她要帶我遊覽太學府,不過睡著了,我只是為了不讓她撞到樹。」
長髮女子一把將夏植茵攬在身邊,聽到他這樣說,似乎有些不滿地皺起眉,瞄了還在甜甜酣睡的女孩一眼。
「我就知道會這樣。」長髮女子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似乎也不打算喚醒她,扶著她的手臂就要離開。
「喂,我的太學府巡遊怎麼辦?」京維瑟訕訕地問了一句。
「我想,京少爺對太學府應該很熟悉才對,沒必要讓舍妹再帶路。」長髮女子依舊冷漠地回應著。
「原來她是你妹妹。」他直起身體,嬉笑的臉上,突然晃過一抹精湛的亮光。
「你知道我是誰?」他的表情看起來好無辜。
「負責太和國經濟產業、京家的繼承人,剛進太學府便成為經濟學部翹楚的京維瑟。」她看他的眼神異常冷冽。
「那麼你又是誰?」京維瑟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身邊還在甜睡的女子。真是的,怎麼這麼愛睡。
「夏喬恩。」長髮女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帶著夏植茵離開。
夏喬恩?京維瑟失笑,她就是那個傳言在他還沒進太學府之前,經濟學部最厲害的夏喬恩?據說對妹妹很嚴厲,寸步不離自己妹妹身邊的夏喬恩?京維瑟禁不住唇角一翹,放聲笑出來。
還沒打過照面就被旁人稱為「勁敵」的兩個人,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了,不過……京維瑟將雙手枕在腦後,重新靠回樹上。
夏喬恩的資質十分優秀,是太學府極力邀請她入學的,而她答應接受太學府的培養並承諾將來為國家效力的條件,便是自己的妹妹要跟她一起進來。
看來妹妹之所以能夠進入國家培養儲備精英的太和第一學府,完全是靠姐姐的面子,本身其實沒有一點資質和潛力。
這對姐妹還真有趣,不過,比起厲害的姐姐,他對那個愛睡的妹妹更感興趣。
竟然能睡到那種程度!京維瑟笑得暢快,就這點而言,她和言悅很像呢。
言悅……這個名字似乎觸及他心裡的某根弦,撥動了一池春水,他原本調笑的目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盈滿了動情的光采。
「喬恩?」夏植茵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著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處的房間。
「我不是正在帶新學員嗎?怎麼回來了?」
「你睡著了,所以我就帶你回來。」喬恩坐在她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又睡著了啊?」夏植茵笑著打哈哈。「我想也是,真沒辦法,我這個毛病又讓喬恩擔心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臉,希望能藉此清醒一點。有些事不用問也知道,自己有多麻煩。「對不起,喬恩。」
「跟我說對不起幹什麼?」
「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這麼累了啊。」夏植茵站起來倒了一杯水。
喬恩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形移動,神色也變得和緩,眸中也添了一抹暖色。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不是去撞樹就是去撞人,說不定還會去撞牆撞車,受了傷我還得送你去醫院,豈不是更累。」
「哈哈,所以我說,如果我從來都不存在就好啦!」說完,夏植茵便將一杯水全灌進嘴裡。
「夏植茵!」喬恩難掩怒氣地叫出她的全名。「你再這麼說,就試試看!」
「開玩笑的啦!」夏植茵知道自己把老姐惹火了,忙不迭笑笑地安撫她。不得了,喬恩的脾氣越來越大了,惹不得。
「我是說著玩的,怎麼可能不存在,我都在這世上活了二十幾年了,這輩子我是賴定你了。」
聽到她的解釋,夏喬恩的怒氣才稍微褪去,但還是有點不滿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和語氣都變得十分嚴肅。「這種話就算是說著玩的也不行。」
「明白、明白,對了,最近我睡著的次數好像越來越頻繁了。」夏植茵圓潤的俏臉看起來帶著幾分嬌憨。
喬恩的臉上迅速晃過一道驚訝的神色,但又立刻平靜地說道:「還好,只要你跟在我身邊,一切都會沒事。」
以後,絕對不能再讓她單獨一個人,夏喬恩在心中暗自做了決定。
「這樣啊……也好。」夏植茵答話的語氣平緩,甚至還有點懶散、漫不經心,一副不怎麼在乎的樣子,任由一切順其自然。
「茵?」喬恩擔心地喚著她。
「沒事,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嘛。」夏植茵憨態可掬地捧著圓滾滾的下巴。
喬恩被她耍寶的樣子逗笑了,也就沒有再多想,還好茵是個天生樂觀的人。
夏植茵跑到窗戶邊,探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
好天氣、好地方、好心情,這樣的生活還真不錯呢!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略帶傻氣和憨厚的笑容便會佈滿她整張俏臉。
「對了,我帶的新學員呢?」夏植茵忽然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不清楚。」夏喬恩的回答很冷淡。
「欸,喬恩你的口氣聽起來對他沒什麼好感喔!」難道在她睡著的時候,有發生什麼嚴重的事嗎?
夏喬恩無所謂地撇撇嘴。「茵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什麼人?男人啊。」她還很認真地想了想,卻被喬恩白了一眼。
「他是四大家族京家的繼承人。」
聞言,夏植茵恍然大悟。「這個京家的繼承人,感覺好像有點游手好閒。」
「難得你會留心觀察別人。」夏喬恩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害她只能一昧地傻笑。
「沒睡著前瞄了他一眼。」
「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中,京維瑟是個玩世不恭、標準的公子哥,舉止輕浮、行為不羈,沒想到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是經濟學部的翹楚。」
「喬恩你在抱怨喔。」夏植茵笑瞇瞇地說道。能讓她們家喬恩這樣不滿,可見這個京少爺挺厲害的嘛。
可惜她睡著了,不然,她應該好好瞧瞧這位帥公子,到底有什麼本事,可以讓喬恩鬱悶成這樣。
他是真的這麼玩世不恭嗎?
京維瑟在不遠處就看見她懶懶散散地掛在夏喬恩的手臂上。
他心思一轉,原本打算直接離開,在夏喬恩被太學府的院士叫走後,便改變主意走到她前面的椅子坐下。
夏喬恩離開之前,十分細心謹慎地將她安置妥當,如傳言中的那樣,這對姐妹幾乎形影不離。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夏喬恩剛剛一定想將她拴在身上一併帶走。
「嗨!」
夏植茵趴在桌上,無端聽到一道極為悅耳的嗓音,她疑惑地抬頭向前看去……眼熟,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真眼熟,不過……
「不記得我了?」見她兩隻圓眼中明明白白寫著「你是何許人」,京維瑟一手托著下巴,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也不是,是有印象,但……」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
「我是京維瑟,太學府巡遊日那天,是學姐帶我的。」
「喔!我想起來了,難怪你看起來這麼眼熟。」夏植茵點點頭,打量他今天的裝扮。他穿的雖然是太學府的制服,但和她的不一樣,似乎暗含著身份的象徵,第一眼看過去便感覺到那鮮明的不同。
制服的裁剪手法和布料質地一流,樣式時尚又簡約,展現出他修長的體態。
四大家族的孩子都享有不同待遇,更何況他還是京家的繼承人。
夏植茵在心裡感歎,她自然知道他是何等身份的人,畢竟四大家族的人這麼有名氣,只是她不想大驚小怪而已。
「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各有各的風格。」
京維瑟愣了一下,疑惑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什麼意思?」
夏植茵咧嘴笑了笑,順便打了一個呵欠。
「你還沒進太學府之前,有冰山質感的宮少、優雅溫柔的環殿,和狂放囂張還經常行蹤不明的海皇大人。」京維瑟的加入讓四大家族的版圖更完整了。
「那麼,我跟他們不一樣的意思是指……我不如他們?」京維瑟眉梢一揚,瞅著面前不顧形象咧嘴笑的她。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立刻翻臉走人,並把我列為黑名單頭號人物?」
京維瑟啞然失笑,忍不住伸出兩手捏起她笑得嬌憨的俏臉。這張圓臉真好捏,輕輕一捏就能捏出兩顆軟軟的小球。「學姐真的很好玩。」
夏植茵被他的舉動嚇得連頑固的瞌睡蟲都跑掉了。他在幹什麼?竟然敢捏她的臉!先不說他這個以下犯上的行為,她這張臉,就連喬恩都捨不得捏勒,他動手動腳的實在太隨便了!還是,京家的繼承人其實是個輕浮的傢伙?!
「你在做什麼?失心瘋了嗎?我跟你不熟啊!」
「可是你說我不如其他幾個繼承人。」京維瑟笑得愜意暢快,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悅,但他就是不肯鬆手,反而還越來越囂張。
夏植茵被他捏著臉說話,看起來怪模怪樣的,活像個小丑。
「我不是說你不如他們,只是風格不一樣!」
聞言,京維瑟終於鬆手,不過兩隻大掌仍停留在她的臉側,彷彿在威脅她一般摩挲著她的雙頰。
「是嗎?」他不在乎地輕問,似乎不打算一定要得到答案。
應該是吧!夏植茵在心裡回答。
京維瑟的長相,是多數人都認同的那種帥氣,裝扮也走在時尚潮流尖端。京家的繼承人,似乎更接近大眾的審美標準,正因如此,他不像其他繼承人那麼特別。
沒錯,他恐怕也察覺到這一點,即使他也稱得上是不同凡響的人,但和另外幾個人比起來,他似乎略遜了點。而且,聽說四大家族的繼承人中,他是唯一一個還沒有參與和國議事的人。是不能?還是不願?
「你叫什麼名字?」
夏植茵逕自在心裡暗暗思量,聽見他的問話後,才驚覺原來他還沒離開!於是趕緊收心凝神。
「我叫夏植茵。」報出姓名後,她又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樣問學姐的名字很不禮貌欸!」
「可是茵明明就比我小,不准反駁。」他半脅迫地阻止她想要抗議的話語。
夏植茵歎了一口氣,好吧,她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不反駁就不反駁。
頓時,她忽然感覺到旁邊有斷斷續續鬼祟的目光,她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有不少人在假裝不經意的偷窺、指指點點的。京家少爺就不可以找她說話嗎?
一想到這裡,夏植茵暗自呵呵地傻笑起來,行為之詭異無人能及。
「你和夏喬恩真的是姐妹?」京維瑟看著她莫名其妙的行徑,便恢復一派悠閒愜意的樣子問道。這兩姐妹的差別也太大了。
「如假包換。」她豎起手起誓,心裡卻有著不一樣的想法。
難道是她的錯覺?有一瞬間,她察覺到他週遭散發著陰涼灰暗的情緒,他的眸光深淺明暗不一。但是一轉眼,他臉上的笑容又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好陽光、好陽光啊!他剛剛究竟在想什麼?
算了,不關她的事。
「我告訴你,喬恩很厲害的,和你不相上下。」夏植茵得意洋洋地誇耀著,像在炫耀什麼寶貝似的。
「是嗎?」他的語氣像在逗弄可愛的寵物。
「當然,我能進太學府完全是靠喬恩呢,光憑這一點,你就可以知道喬恩有多厲害了吧。」她笑瞇瞇地說。
「我完全沒有要和她一爭高下的意思。」京維瑟見她緩緩地站起身,似乎有點不穩,於是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朝他咧嘴一笑當作答謝,但便立刻抽手站開。
「不是,我是說,我們家喬恩其實不太喜歡我跟別人胡亂聊天什麼的,你明白了吧?」夏植茵說完便轉頭朝周圍喊了一句:「京少爺說想認識各位!」
頓時,便見一大群不知姓名、不分性別的人,從四面八方一湧而上,將京維瑟團團圍住。
京維瑟的臉上閃過一秒的驚訝,而後見她打著呵欠走出人群,在看見夏喬恩後立刻展開笑顏,奔到夏喬恩身邊後挽住她的手臂,慵懶地掛在上面。
她的臉上表現出無法形容的愉悅和滿足。
看見這樣的她,京維瑟的唇角一彎,浮出意味深長的興味眸色,下一秒更是笑得暢快。他原本認為她很憨傻的,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完全是這樣。
夏植茵是吧……
言悅曾經暗示過,他和她在某方面是屬於同類型的人,自我意識過高,所以無法在一起。這或許就是即使自己是最瞭解言悅的人,言悅還是選了和她完全不一樣的宮少卿的原因。
京維瑟悠閒地走下樓,在客廳隨意找了一處坐下。
言悅是個隨心所欲的女孩,不受任何束縛,也不理會任何責任和使命,她就是那種心靈自由的人。
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在一起的時間有多長,他對她累積的感情就有多深。或許除了他的理想,言悅就是這個世界上他覺得最重要的……不,或許更重要也說不定……京維瑟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探向脖頸間那只精巧的指環,細細地摩挲著,向來看不透的眼中也漫出一絲溫柔。
因為兩人遊戲人生的態度,從未認真地說出自己的感情,這是他一生的遺憾。
一思及此,京維瑟的俊顏上浮出一抹苦澀的笑,漸漸的苦味越來越濃,迫使整個空間都瀰漫著無奈。
言悅真的很殘忍,明明知道他的感情,卻巧妙地閃避他,也不做任何回應,他只能眼睜睜看她變成別人的,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這能怪誰?他是擔心若不顧一切將感情坦白,會將多年來的情誼也破壞殆盡,所以,不如維持目前的情形。
他或許比言悅更自私,不知道誰影響了誰。遊戲,要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怎麼沒去太學府?」
空氣中傳來一道威嚴而老邁的聲音,京維瑟神色一凝,先前有如被霧覆蓋的迷濛神情,瞬間收斂,似笑非笑地看向走過來的一對男女。
沒錯,那是他的父母,四大家族之京家的家長,太和國財務部和經濟產業部的雙部長——京督統,和他的母親原筱繪。
國宮內能成為雙部長的人極少,而這也是因為天賦神能者本來就不多。
「今天休息。」京維瑟笑著說道,見父親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時,不由得笑意更深,深得似乎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嚴厲謹慎的父親,偏偏遇上他這樣的兒子。
「讓你進太學府不是為了讓你去玩,你的行為最好收斂安分點。」京父逕自坐在另一邊,並沒有看向他。
但是他很清楚,這個兒子雖然總是一副遊戲人生的樣子,但心思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他若是容易掌控,早就聽他的話參與和國議事了,不會還像現在一樣,父子兩人彷彿隔著一層面具,處處小心謹慎地算計、較量著。
「我明白,不用每次見面都說吧,父親大人。」他托著下巴說道。
「四大家族的繼承人裡,只有你還沒有參與和國議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整天只知道玩,吊兒郎當沒個樣子。」
京父不禁皺起濃眉。就算懷疑他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但兒子那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行為也實在太過火了。
「別動不動就扣這麼大的帽子在我身上,好歹我也表示過我的想法。」京維瑟的眼中閃過一道譎光。
「什麼想法?你的將來已經安排好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達到可以坐上那個位子的程度。」京督統的語氣嚴厲得近乎在命令。
「什麼?」聞言,京維瑟一抬眼,略帶寒光的視線輕輕地掃向父親。
「喔!我差點忘了,父親大人早就替我安排好了,成為雙部的首席總經濟師,聽起來就很厲害啊。」
京父輕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那個位置可不是一般優秀的人就可以坐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可是……」京維瑟笑得意興闌珊。「比起成為國家財務和經濟產業部的首席總經濟師,我更喜歡單純的總經濟師職務。」
成為太和國最年輕的總經濟師,是他的第一理想。
「有什麼不一樣?」他的母親姿態優雅地抿了一口茶,冷靜地問道。
當然不一樣,一個是代表國家利益的對外發聲,一個是相對自由的經濟言論,他何苦成為別人的傀儡。可惜,京家只有他一個孩子,就算他再怎麼敷衍浪蕩,似乎也沒有那麼容易就能逃避得了。
他都做成這個樣子了,父親大人似乎還不肯對他死心,父親大人果然很狡猾,跟他一起演戲,那就看誰能唱到最後囉!
「我走了。」京維瑟不想多做解釋,站起身拉拉自己的衣角,取來帽子戴上。
「不是說今天休息?」
「父親大人,日子不是只有在太學府才能過,我還和漂亮小姐有約會。」
京維瑟輕緩而笑容滿面地說,不出所料,他見到父親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語而變得陰沉,他的眼中浮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我想,正常的社交活動,您應該不會不允許吧,那麼,我先離開了。」京維瑟故意彬彬有禮地微欠身,而後便瀟灑地轉身離開。
「這孩子,總是這樣。」原筱繪禁不住埋怨道。
「算了,沒出什麼大問題也沒辦法制止他。」京督統的眉頭都快連在一起了。
他的兒子在想什麼他還會不清楚?他笑裡藏刀的本事恐怕也是爐火純青。
京維瑟精明得讓所有人都在霧裡看花,還以為很瞭解他。別以為他這個作父親的不知道,因為不想繼承家族、不想參與國事,而故意營造這種讓他看不順眼的假象。
只要他按照他們的意願走下去,他那些花邊新聞,他這個當父親的可以不管。
京督統自認,不可能掌控不了自己的兒子!
waterling 2010-1-6 18:04
第二章
夏植茵艱難地邁開步伐,暈眩地朝前方不到幾步路的椅子奮力前進。
她告訴自己:馬上就要接近目的地了,這時候還堅持不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話,就實在太丟臉了,她不能沒有喬恩便什麼事都做不了。
夏植茵的上眼皮一垂,在腦袋還存有一絲清醒前,意識到自己的臉必將和冰涼的鐵製椅子作接觸。
咦?她的鼻子嘴巴好像沒有感覺到想像中的那種痛楚,她彷彿被人攔腰一攬,打橫抱起。不管是誰,都阿彌佗佛謝謝他,今天運氣還真不錯。
此時,夏植茵的眼皮終於重重合上,安心地睡著了。
京維瑟不敢置信地看著臂彎間掛著的女人,她竟然嗜睡到這種地步,她的神經到底是什麼做的?
「好歹也先看看救命恩人是誰再睡啊。」若不是他眼明手快一把撈起她,這女人恐怕也不會管自己是否會受傷,先睡了再說。
京維瑟挺直地站著,一手悠閒地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打橫撈著她,夏植茵就以一種奇特的姿勢掛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眼中漫著笑意,唇角彎出愉悅的弧線,閒適地將她帶到椅子前,動作異常輕柔小心地將她安置妥當。難怪夏喬恩和她形影不離,一步也不敢離開。
夏植茵仰躺在椅子上,似乎找到一個較為舒適的位置而沉沉睡去,那張沒什麼特色的圓臉上,也因此露出憨憨的笑容。
京維瑟站在椅子前,修長的身形在她身上落下一片陰影,也為她擋去些許曬人的陽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額頭、眼眸,再順著鼻尖,到輪廓不明顯的唇,有趣地打量著她,流連幾番後終於半彎下身體,伸出手掌輕輕蓋在她的臉上。
她整個人似乎只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她的肌膚異常柔軟,膚色白裡透紅,話雖如此,夏植茵還是比其他人更讓他感到有趣。
可不是嗎?至少在此之前,他沒有遇過像她這樣的女孩,沒有碰過讓他感覺到有趣的人。言悅也是有趣的,只是言悅太狡猾,讓別人猜不透也跟不上。
突然驚悟自己不自覺在比較眼前和心中的兩個女人,京維瑟的眉心破天荒地折了一下。言悅……不是早就決定埋在心底最深處嗎?
京維瑟將目光重新放在眼前夏植茵的臉上,似乎想藉著她的臉,拋去腦海中某些不該再有的回憶。
只要一看見夏植茵就會覺得心情愉快,好像她總會帶給他意外的驚喜一樣。或許她的遲鈍憨直不討喜,不過……京維瑟的目光閃了一下。
他覺得好玩不就行了?他不喜歡會算計的女人,男女之間的事,多了算計還有什麼意思?耍點小伎倆是無所謂,那種他可以掌握的心機,他並不介意。
不過,夏植茵,似乎對男女之事完全不開竅呢!思及此,京維瑟愉悅地笑了。
夏植茵不是自願醒過來的,而是鳥叫聲太尖銳、太刺耳了,才讓她不得不醒過來。她艱難地睜開眼睛,隱約看見兩道身影在她正上方晃動,看不太清楚,但尖銳的笑聲卻越來越清晰。
原來……不是鳥叫聲啊,她在心裡鄙視自己,剛剛真是太不友善了,怎麼會把女孩子的笑聲誤以為是鳥叫?看來她確實還沒睡夠。
夏植茵的眼只開了一條縫,意識漸漸回籠,明瞭自己的處境後,隨意推測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也看清那笑容滿面和別人相談甚歡的男子。
是他吧,在她睡著之前扶住她的人,兩個人還真有緣呢。她悄悄地咧嘴無聲笑了笑,輕抬起手擋在額頭。
忽然察覺到他的視線在慢慢往下移,夏植茵趕緊閉上眼,繼續裝睡。這時候醒來打擾他跟漂亮女生談話,恐怕不太好吧……
「那我們約好下個禮拜一起出遊,說好了,你就不能再答應和別人約會喔!」
出遊?好幸福的事啊……裝睡的她不禁露出艷羨的憨笑。
「當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失約。」京維瑟向下瞟了一眼,唇角上揚。
「那,我們走吧。」女生伸出手想挽過他的手臂,卻被他巧妙地避開。
「你先走,我再等一會兒。」
「為了她嗎?她好像還要睡很久的樣子,再說……她是誰啊?」
夏植茵立刻感覺到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她其實是很想醒來的。
「她是我們的學姐,不要無禮。」京維瑟微偏頭瞥了女生一眼,帽簷下是笑得恣意的面容,他抬手彈了彈帽簷,擋去了不悅的神色。
「別站在這兒,把皮膚都曬黑了,你先離開吧。」
「那我先走了,你別忘了和我的約會。」
京維瑟笑著點點頭,伸手輕輕碰了碰女生的臉,算是臨別前的安撫。
過沒多久,夏植茵感覺到四周都安靜下來,不知道他走了沒有,自己也不敢睜開眼,正想悄悄偷看一下,便聽見他揶揄的聲音——
「已經醒很久了吧。」
她倏地睜開眸眼,嘿嘿的憨笑了兩聲,起身坐直身體。
「原來你知道啊,我只是不好意思突然醒過來,那樣好像挺嚇人的。」她掩嘴打了一個呵欠。「而且你好像聊得很開心……」
「學姐實在太喜歡睡覺了,這樣不行。」他打斷她的話,同時擠到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夏植茵愣了一下,隨後挪動身體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但在感覺到他靠過來的手臂和溫熱的體溫時,她忽然覺得臉頰有點發熱。
嗯,一定是天氣原因。夏植茵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老毛病沒辦法,不過謝謝你喔。」她偏頭笑瞇瞇地跟他道謝。
京維瑟的眸中晃過一抹促狹的光,故意問道:「你要怎麼謝我?」
「怎麼謝?」夏植茵被他的問題難倒,摸著下巴思考起來。
「總不可能要你假裝睡著,換我來扶你一把當作報答吧!那麼我請你吃鰻魚飯?」那是她喜歡的。
「吃飯?」京維瑟挑了挑眉,手臂沿著椅背伸長張開,在她身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髮。「這樣未免太簡單了。」
「我很窮。」她的圓臉快擠成肉包子。
「這樣好了,和我約會吧。」京維瑟愉快地提議,十分期待她的反應。
「咦?你剛剛才答應別人,怎麼能夠爽約?!」夏植茵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好在他及時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沒有爽約,事實上我只答應和她約會一天,如果學姐同意,還有六天的時間可以讓你挑選。」他倒想看看,夏植茵面對像他這樣的人時,會有什麼反應。
「恐怕不行吧,喬恩不會答應,而且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睡著……」
「沒關係,只要學姐答應就行了。」
「那隨便你吧。」
她過於輕鬆的回答讓他愣了一下。「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反正說說而已,況且喬恩是絕對不准我外出的。」她平靜地解釋。
「可是學姐已經欠我兩次人情了。」京維瑟的語氣輕緩而閒適。
「被你一說,我就真的覺得不好意思了。」夏植茵頓時陷入掙扎。
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京維瑟忍不住笑出聲。她實在太單純了。
「沒關係,茵不用這樣煩惱,只要在我無聊的時候,你可以陪陪我,看場電影或者吃鰻魚飯都好。」
聽他這樣說,她立刻呼出一口氣,忽然意識到他對自己稱謂的改變,疑惑地問道:「你不是應該要叫我學姐的嗎?」
京維瑟慵懶地拍拍她的頭。「我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況且茵的年紀本來就比我小。」
「無所謂……不過我看你好像很忙的樣子,約會不斷,應該不會有無聊的時候。」她也不太計較,只是將視線轉移,看向遠處,兩手托著下巴。
「四大家族的王子都很受歡迎呢,而且你還主動去親近別人。」
「大家都是朋友,多一些人才好玩。」
「很奇怪喔,你的朋友幾乎都是女的。」說這句話時,她偏頭笑看了他一眼。
京維瑟忽然從她的眼神中察覺到一絲異樣,好像有什麼不同,但很快又被掩蓋過去。是什麼?她剛剛看他的笑容,有什麼特別的涵義?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見他沉默不語,夏植茵擔心地問道。
「不是。今天夏喬恩怎麼沒跟在你身邊?」
「她有事,我正要去找她,可是在半路就睡著了。」
「夏喬恩很厲害嗎?」
「我們家喬恩當然厲害。」她又看了他一眼。「不會比王子遜色。」
「是嗎?」京維瑟無心地問著。「無所謂,反正我沒有和她爭的興趣。」
「咦?那你為何要進經濟學部?」和喬恩有關的事,她還是要打聽清楚。
京維瑟的眼微瞇,射出點點眸光。「只是依照父親大人的意願罷了。」
「也就是說你意不在此?」夏植茵急忙問道。
「怎麼,你在替姐姐打探敵情?」他忽然笑容可掬地閃身湊到她眼前。
夏植茵被這麼帥氣的一張臉,在這樣近的距離注視下,那雙笑意閃動的深邃雙眼讓她覺得,有點尷尬……「不是,隨便問問。」
京維瑟撤回身體,雙手枕在腦後悠閒地開口:「雖然我不在乎這裡誰最厲害,不過成為優秀的總經濟師確實是我最重要的目標,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改變。既然同在經濟學部,夏喬恩免不了會有相同的想法,那麼,我跟她勢必會有一較高下的局面。」
夏植茵注視著他在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專注認真,讓她不禁目瞪口呆。
沒想到他對理想的追求這麼執著,而且竟然和喬恩的理想一樣!
「怎麼?學姐覺得我有這樣的想法很怪異嗎?」見她呆傻地看著自己,京維瑟拍拍她的臉頰,戲謔地笑問。
「不是,只是沒想到你的想法居然會這麼堅定。」
「當然,沒有什麼比得上……」這樣重要的事。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有點冷酷。」
夏植茵隨口說出的話使他驚訝萬分,他揚高眉看向她,但她並沒有看著自己。
「太絕對不一定是件好事,人生不是還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嗎?但是有時候,想要成功,或許就需要這樣的執著。」
原來,他對事情也有他認真的一面嘛!夏植茵暗自笑了笑,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怎麼這麼安靜,他怎麼沒聲音了?
她偏頭一看,映入眼的是他若有所思、饒富興味的目光。
「啊!這麼晚了,我還要去找喬恩,再見!」夏植茵緊張得趕緊跳起來離開。
「學姐……」身後傳來他特有的慵懶語調。「記得一起看電影。」
「呵、呵。」她憨憨地笑了兩聲,便轉身離開。
這真是太神奇了,居然有人約她看電影?!她一定要告訴喬恩,炫耀一下。
不過……夏植茵的臉上露出平靜的笑容,京家的少爺似乎和她原本想像中的不太一樣,雖然,她向來不喜歡關注別人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真的和他去看電影,雖然她從頭睡到尾,而且還在喬恩面前保證了幾萬遍,才得到恩準可以出門。
但現在變成這樣,喬恩好像會更討厭京少爺了吧。但能怪誰,都怪她自己太愛睡了,而她現在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想來是沒救了。
夏植茵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臉朝向地面,眼神定定地看著某一點,她這個樣子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京少爺」……自己暗地裡這樣叫他,似乎有點嘲弄的意思。
其實關她什麼事呢?就像他說的,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為阻擋他實現理想的羈絆。她也是一樣,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和她沒多大關係。
「學姐在這裡幹什麼?」
夏植茵的思緒還沒有收回,便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她立刻抬頭,臉上依舊帶著憨態可掬的笑容。「等喬恩啊,她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她指了指雕有古樸花紋、看起來頗為沉重的大門。
這裡是太和院,掌管太學府所有事務的地方,若一定要按勢力劃分,二樓是風家的地盤,三樓歸宮少管,而這一樓,便是他們天賦神能的海家和京家的屬地。
仿古設計的太和院,可沒有電梯可以代步,所以他才說行蹤不明的海皇當初真是英明,因為懶得爬樓梯而選擇一樓,如今看來果然是明智之舉。
「你也要進去?也是因為那件重要的事?」夏植茵問道。
「可能吧,什麼都不說就把人叫來。」京維瑟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開。
「你是不是又想睡了?」他半蹲在她面前。
「你怎麼知道?!」夏植茵驚訝得瞪圓了眼。
他笑著伸出手撫上她的臉,等到他柔軟的指腹捏著她的臉蛋時,她已經呆若木雞。京維瑟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她真的太可愛了不是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茵好幾次是睡倒在我懷裡的。」他故意說得曖昧,想看她的反應。
夏植茵頓時覺得尷尬,將那股莫名升起的熱浪自動化為傻笑,同時移開視線。
京維瑟眼眸一閃,抽回手不再逗弄她。
「茵就在這裡慢慢等囉,不過別又睡著了。」
她乾笑了兩聲,見他推開門走進去,從縫隙中窺見裡面的情景,似乎有點嚴肅呢。可憐的喬恩……
京維瑟進去後也不跟誰打招呼,自顧自的找到一個好位子坐下後,才抬起頭向眼前的幾個人點頭微笑。「你們繼續啊。」
在場的人不多,有端正坐在一旁的夏喬恩、一個身材瘦高、年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最後,就是他的父親,雙部長京督統大人。
京父不滿地睨了他一眼,有外人在場也不好說什麼,又見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只得壓下心裡一陣不悅,朝旁邊的瘦高男人說道:「這是小兒,京維瑟。」
「這位是國家中央銀行的顧行長。」
京維瑟有趣地揚高了眉,行長先生來太學府幹什麼?連父親大人也來了,難不成是想調查他在太學府有沒有為非作歹?
「顧行長有什麼重要的事嗎?」京維瑟的態度不冷不熱,讓人摸不著心思。
「有些事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學府為太和國培養儲備精英,而京少爺將來也會參與和國議事,所以請經濟學部最優異的兩位學員來,廣納意見。」
說得是很好聽,但分明就是來檢驗的,他瞟了夏喬恩一眼,那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得不到任何人的回應,行長大人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在京督統的示意下繼續說道:「一直以來,中央銀行都沒有開放貸款業務,而由下屬商業銀行執行操作,所以,中央銀行考慮是不是可以在穩定的局勢下,也開展這一類的業務?」
「國家銀行也想來分一杯羹?」行長大人的語音剛落,京維瑟便插了這麼一句話,立即引來三道夾雜著不悅、冷漠和惶恐的眼神。
「好吧,我盡量不說話。」他無所謂地隨性笑了笑。
京督統瞥了他一眼,才轉向夏喬恩問道:「你的看法呢?」
夏喬恩不卑不亢地略點了點頭,回答道:「我認為這個建議是可行的。」
她的答案讓京督統露出滿意的微笑,行長大人也贊同得直點頭,京維瑟的眼中此時藏了幾縷暗沉的眸光。既然已經有了決定,為什麼還要找他來?!
「太和國的局勢一向平穩且繁榮興盛,中央銀行在宏觀調控中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但是由於長久肩負著沉重的使命,運作機制較為陳舊,不夠靈活。」夏喬恩瞄了京維瑟一眼,似乎有點得意。
「相對來說,下屬的商業性銀行由於業務種類豐富而機制靈活,國家銀行不妨可以參考其作法,擺脫長久以來的弊病,同時可以多多參與民眾的生活,在日後的調控上能更加精準。」
聽到夏喬恩的見解,京督統點點頭,面有喜色。
「你的想法很好,為民眾著想的同時也兼顧了國家銀行的利益。」
京維瑟撇開臉,嘲弄地輕笑。明明就是為了政府自身的利益,還敢大言不慚!要不是看下屬的商業銀行利潤這麼高,中央銀行會想要插一腳?
「請你草擬一份詳細的文件交給顧行長。」京督統似乎是對夏喬恩委以重任。
「不過……」一道聽起來不太認真的慵懶嗓音突然冒出來。
京督統一干人等看過去,只見京維瑟懶懶地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擋在額頭,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國家銀行也要參與這種交易行為嗎?中央銀行的職責和任務,不就是以固有的形象維持國家金融平衡,調控宏觀經濟嗎?」
他的聲音極為輕柔,卻又一字一句暗藏著針針見血的意味。擋在臉上的手放下,似笑非笑的表情表露無遺。
「如果可以為太和國賺得利益,又有什麼不對?」夏喬恩反駁道。
「下屬銀行有固定比例的金額會匯總到中央銀行,擴大撥放貸款,看起來是帶動了內需經濟。」京維瑟的神情隨著他的話語漸漸變得冷凝。
「中央銀行該扮演什麼角色就該是什麼角色,這樣做的下場,一定會促使相關暴利行業的產生,盲目投資貸款的人增多,事實上只是虛假的泡沫繁榮。」
「物價提高後的通貨膨脹等後遺症,你們難道都不用考慮嗎?貸款利率增加後,國庫的空虛怎麼填補?」京維瑟冷冷地看了顧行長一眼,嘴角輕蔑地一撇。
「說到底,遭殃的還是人民,反正為國家承擔債務的不會是諸位。」
他的言論,讓包括京督統在內的所有人,頓時一陣靜默,氣氛非常詭異。
「這些,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顧行長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釋。
「那怎麼會這麼簡單就做出開放的決定?」京維瑟不屑地打斷顧行長的話,一點面子都不給。
顧行長頓時面紅耳赤,偏開臉不敢看他。
「以目前太和國平穩的發展狀況來看,並不一定會發生你所說的情況,況且國家也不是不做任何防禦措施,提高存貸利率和……」
「難道要等事情到了無法挽救才採取措施?況且你所說的利率上調會引起資產負債變化,如果那時候再進行結構調整,這樣大的動盪,你認為那時的太和國還能這麼平和嗎?個人負債加重後,資金上調的速度跟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太和國不大亂才真是稀奇了。」
夏喬恩原本還在為他打斷她的話感到慍怒,但在聽了他的一番話之後,不禁愣住了,她驚訝之餘陷入沉默。
「你的意見就是這樣?」京督統忽然十分冷靜地看向他。
京維瑟腦中一閃,頓時恍然大悟,部長大人又玩這種把戲考驗他?他的神情一鬆,懶散地軟下身體。「隨便說說而已。」
「很好。」京督統站起來,似乎準備離開。「雖然京少的某些觀點和我們立場相對,不過有這番見解至少證明,他沒有在太學府混日子。」
京維瑟雙眼微瞇。早說過,他們找他到這裡來,絕沒安好心。
「喬恩的觀點基本上和我們一致,只是還不夠周詳,你們都要再繼續努力。」
「是。」夏喬恩點頭受教。
「吃完飯一起同游太學府,你們兩個都要來。」京督統的話中帶著些許命令的語氣。
「我還有約會,就不陪父親大人您吃飯巡遊了,想必有顧行長和夏同學在,您一定也能盡興。」京維瑟故作有禮地說著。
「對不起部長大人,我也還有事……」奇怪的是,夏喬恩也跟著禮貌地拒絕。
聞言,京家父子倆同時看向她——老的是嚴厲審視的眼神,小的則是饒富興味地打量。
夏喬恩不敢抬頭,心想:似乎不該這樣草率地跟部長大人說話。
她是為了外面等著的夏植茵吧!
京維瑟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下一秒便從座位上一躍而起。
「夏同學就陪我父親吃吃飯、逛逛太學府,至於你的事情,我幫你解決。」
「你……」
「就這樣決定了,再見。」不等夏喬恩反駁,他的身形快如閃電,剎那間便不見了人影。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夏喬恩暗地裡咬牙切齒。
「有什麼問題?」
聽見旁邊部長嚴厲的聲音,她眉心一蹙,淡道:「沒有。」
該死的京維瑟,又想把茵拐到哪裡去!
waterling 2010-1-6 18:05
第三章
「你確定喬恩同意了嗎?」怪了,喬恩竟然會答應把她交給別人照顧?而且這個人還是京少爺?!
「當然,請學姐放心吧。」
夏植茵偏頭看了他一眼,又察覺到自己和他似乎靠得太近,不自覺往旁邊移動一點。她突然覺得怪怪的,連笑容都不若平常那麼自然。
「其實也不是不放心,只是……」
「為什麼我會覺得,茵好像在刻意避開我。」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見他轉頭直視著自己,問出讓她心跳猛然停止一拍的話,她不是緊張,而是驚訝,驚訝於他的敏銳。
而且她也發現,當京維瑟認真的時候,就會改變對自己的稱謂。
「我嗎?」夏植茵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有啊!」
「你雖然可愛得無懈可擊,個性也非常憨厚、單純,可是,你卻總是下意識地避開,好像不太願意和我親近一樣。」
他強行將她想要偏開的臉轉過來,大手力道適中地捏住她的下巴,閃爍著笑意的眼緊盯著她。「上次也是,明明說好我會送你回家,但你卻一轉眼就不見了,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不是,我只是看你很忙的樣子……」她也是為了給他方便啊!
況且……夏植茵的一雙大眼茫然的看著他,心思卻異常混亂。不讓他靠近有錯嗎?像他這樣的人,能成為點頭之交也就夠了,難道還期望她能對他推心置腹?深交成為知己?其實她是真的沒這個打算。
京維瑟精亮的眼神像要穿透什麼似的,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眸。
他鬆開自己鉗住她的手指。「那麼就是我錯怪學姐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有錯,但夏植茵或許也沒有說謊,說不定那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下意識行為,他只好繼續觀察囉!
一想到這,他的心情好轉,再次偏頭打量身邊的女孩,見到她不可救藥地老打呵欠,眼皮似乎也在有一下沒一下地閉合,他突然有股大笑的衝動。
「想睡了?」
「嗯?」睡意正濃的夏植茵,已經不太能夠思考。「不,還好、還好……」
「肩膀讓你靠。」京維帥氣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肩。
「不用,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靠在他的肩膀?她不敢,也不習慣……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墜入熟悉的沉睡感的那一刻,一隻溫暖的手臂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向自己。
說了不用借肩膀靠了……夏植茵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見到他的另一隻魔爪也伸了過來,兩手將她緊緊抱住,讓她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京少爺的手還真是修長呢!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都說了不需要他幫忙了!
她微瞇著眼抬起頭,隱約看見他臉上的笑容。他的表情看起來好溫柔。
夏植茵在心裡暗忖:他什麼話都不說、笑容滿面地看著她,會讓她誤會的,雖然她沒什麼資格啦。
忽然感覺到他的手掌移到自己頭頂,輕柔地揉著她一頭卷髮,體貼地安撫著。但是,抵抗不了瞬間朝自己襲來的睡意,夏植茵認命得一頭倒在他的懷中。
不得不承認,就質感而言,京少爺的胸膛還是很可靠的,這個「真皮枕頭」真的很舒服。
就在她決定閉上眼的那一秒,她似乎看見他掛在胸口那枚閃閃發亮、別緻的指環。忽地,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是他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她不擔心醒來後該如何面對他,只是京少爺的敏銳,讓她有些驚訝,看來他是從一開始就不該接觸的人。不管怎樣,睡醒再說吧。
京維瑟看著她熟睡的面容,他並沒有想太多,她想睡,他就抱著她讓她睡得舒服點,就只是這樣。但他卻無法否認,在那一瞬間,他對她有一絲絲的心疼,油然而生一股想要抱著她的渴望。
「難道我把你當成了某人的化身?」京維瑟低聲自語,隨後又笑開。
怎麼可能?!夏植茵和言悅是不一樣的,言悅隨性自由,並且資質絕佳、天性聰穎,夏植茵,只是單純可愛罷了。
就算他喜歡她,也只是因為她的率真,不可能再多了,絕對不可能!喜歡這種事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就像是喜歡上某件衣服、某頂帽子。
雖然他對夏植茵有比這種「喜歡」再多一點點的感覺,但也不會改變他心裡的某樣東西。看著她的目光緩緩移到項鋉上的指環,目光頃刻柔情似水,想念……
喬恩不著痕跡地將一手伸到夏植茵的後頸,偷偷捏了她一下。
「別睡,院士正盯著你。」
夏植茵打了個哆嗦,清醒了幾分,痛苦地忍耐到休息時間,才軟趴趴地趴在桌上。「喬恩……我想回家。」
「不是才回去過嗎?」
「不是,我是說,我想離開太學府,回家。」
夏喬恩驚詫地抬頭看著她。她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但喬恩還是冷著臉堅決反對。「不行,你就待在這裡,我會照顧你。」
「這樣你不會覺得很辛苦嗎?」夏植茵緩緩地開口問道。
「你回家去爸媽也會很辛苦,不如待在這裡。」夏喬恩看了她一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夏植茵轉過圓圓的小臉,愣愣地看著夏喬恩,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就好,你別淨想些有的沒的。」
夏植茵憨笑了兩聲,轉回頭。
「還有那個京維瑟,你最好少跟他接觸,對你不好。」喬恩放話,卻沒注意到她眼中稍縱即逝的光芒。
「我知道。」夏植茵看著前方,笑瞇瞇地應著。京少爺啊,她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有過多的接觸。
「可是有時候就像撞鬼了一樣,不管去哪裡都會遇到他,總不能無視於人家的存在吧。」
「茵……」
「其實我本來就沒打算和他深交。」她自然而輕緩地打斷喬恩想要說的話。
「可是最近很多人都看見你們走得很近。」
「這是我沒有辦法控制的,很多事,我都沒有辦法控制,所以,只能順其自然。」夏植茵的目光有些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恩擔心地看著她,眉心緊鎖。「茵,你知道自己的狀況。」
「我很清楚啊,沒事的。」忽然她又睜大眼,轉頭笑看著喬恩。「以後喬恩多守在我身邊就好了。」
「真的沒事?」夏喬恩還是有點擔心。
「能有什麼事?每天都在睡,哪有時間想別的。」
「那就好。」茵就是這樣的個性,如果她不說,誰也不可能問出什麼。
夏喬恩站起來,順手也將她拉起身。「我要到法務部走一趟,一起去吧。」
「法務部離我們這邊很遠欸,去幹什麼?」夏植茵像只冬眠的蛇,扭曲著身體站起來。
「不管去做什麼你都得跟在我身邊,問這麼多幹嘛!」喬恩一把抓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臂彎。
「是……喬恩,這輩子我這樣黏著你,下輩子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夏喬恩難得露出微笑,看了看她有著一頭小卷髮的腦袋。
「反正也被你黏習慣了,這輩子是姐妹,下輩子,繼續吧。」
夏植茵的側臉貼在她冰涼的胳膊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眼中卻閃耀著清亮透徹的眸光。「是夏家虧待了喬恩。」
「別說這種話。」喬恩皺了皺眉,不喜歡她有那種見外的想法。
「是,不說,反正喬恩也是悶著有委屈也不說的人,我們夏家的女兒都是悶葫蘆。」夏植茵不疾不徐地呢喃著。
喬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今天是怎麼了?不是一向不談這種話題的嗎?
「你今天怪怪的,似乎有心事。」
喬恩的話讓夏植茵的身軀抖了一下,而後傻傻地笑了笑。
「隨便說說的……前面那棟樓就是法務部嗎?」
夏喬恩沒有追問,只是有些無奈地點頭。茵,從來不願多談自己,也不讓別人親近最真實的她。
忽然,夏植茵的腳步停住,緩緩挺直身軀。
「喬恩,那個人是誰?」
喬恩順著她的視線,在看到前方的人時,眉心皺了一下,再看夏植茵,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直盯著前方……
茵不太會有情緒波動,也極少會注意到別人,她現在忽然在意起陌生人,該不是因為那個人吧?!
「她叫海言悅,是四大家族海家的千金,太和國總務大臣的女兒,也是神能之尊海皇大人的妹妹。據說她天資聰穎,而且個性絕妙,是個奇特的人。」喬恩邊說邊觀察著她的反應。
「這樣啊……」夏植茵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的一對男女。坦白說,乍見時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裡有一絲小小的震撼。
「她也是京維瑟的青梅竹馬,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夏喬恩補充道。
「看得出來。」夏植茵重重地點了點頭。
前面的一男一女,看起來歡聲笑語不斷,那種親匿的氛圍,彷彿是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
所以她才會感到震撼,因為京維瑟的表情、笑容、姿態,甚至整個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以感覺到流淌在兩人之間脈脈而生的情愫,發自內心的愉悅,即使是不經意的小動作,也透露著無比的關心和寵溺。
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一定很好,至於好到什麼程度,她不敢想像。
夏植茵被自己心裡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反正她和他又沒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不敢想像?
「不過,海言悅和宮少才是一對。」夏喬恩又再補充說道。
「怎麼會?」夏植茵不可置信地脫口而出,被喬恩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不是,我是覺得,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感覺、相處的樣子,好像很和諧、很配。」
「海言悅和宮少也很配。」
「是嗎?」夏植茵隨意地問著,視線不自覺移到京維瑟身上,似乎有些迷濛。
這樣的結果,他是怎麼看待的?雖然沒有聽他說過,但身為一個旁觀者,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對那女孩不同的感情。
「茵,你在想什麼?」喬恩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茵的反應很不對勁,讓她不禁有點擔心。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因為那兩個人看起來很適合。」她指了指前方,臉上雖帶著憨厚的微笑,卻沒有半點笑聲。
「那是一定的,畢竟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況且……」喬恩忽然有些鄙視地看向前方笑得很開心的京維瑟。
「京少爺玩世不恭,不管和誰都是這樣親親熱熱的。」
夏植茵乾笑了兩聲,沒有說什麼,心裡卻還是浮現出一絲怪異的情緒。他的心情,有很明顯的變化,不過……
「走吧,喬恩不是還有事嗎?」夏植茵挽過喬恩的手臂,再次懶懶地將臉頰貼上去,這次乾脆直接閉起眼睛了。
「我睡一會兒。」
「不用打招呼嗎?」夏喬恩見她好像很困的樣子。
「嗯,不用,他們在忙,而且我們也沒有很熟。」夏植茵故意把話說得輕鬆隨意,圓亮的雙眼也早已合上。
真的不熟,沒必要去打擾他們,沒那個必要。夏植茵在心裡暗自想著。
雖然京少爺跟她在一起時很開心,對她也很好,兩個人就像很不錯的朋友。
不過,她會產生這樣錯覺,大概是因為沒看過他此時的表情吧,他跟那女孩聊得很開心,那種感覺和跟自己在一起時,是完全不一樣的。
夏植茵輕輕地皺了皺眉,奇怪,為什麼她會覺得心口有些悶悶的,是老毛病又犯了嗎?
正和海言悅說話的京維瑟,瞟見迎面走來的夏家兩姐妹,頓時笑容更深了。
他看見夏植茵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自己姐姐的身上,那副貪睡的模樣,讓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你認識她們嗎?你笑得很詭異喔!」言悅狡詐地咧嘴笑著。
京維瑟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如雜草的雞窩頭上。
「聽你在鬼扯。」
「那是因為你的笑容看起來就很花癡!」
「你在說你自己嗎?論花癡,誰比得過海大小姐在看到宮少時的樣子!」
海言悅的黑框大眼鏡反射出亮閃閃的白光,唇角詭譎地向上彎曲。
「那是我們的家務事,我想怎樣就怎麼,不行嗎?」
京維瑟斜睨了她一眼。她待在宮少身邊這麼久了,不但沒有變乖一點,反而變本加厲地搗蛋。
宮少卿難道都不管她嗎?他真的能容忍她那種奇特的個性?不過,這樣才好,她依然是以前的那個言悅。
還是夏植茵可愛多了……這麼想的時候,他微微轉了個身,想在她們經過時打聲招呼。然而……夏家姐妹卻不打算駐足,彷彿和陌生人擦身而過一般冷漠,打碎他完美的笑容。
夏喬恩就算了,本來就不是很熟的人,但是夏植茵呢?即使睡著也帶著酣甜表情的臉,在經過他身邊時,散發出來的卻是冰涼、疏離的氣息。
京維瑟的眉心微斂,目光隨之黯淡,一直注視著那已經走遠的身影。
「人家根本不甩你嘛!」海言悅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對他落井下石的機會。
見他抿著薄唇不發一語,她笑得更開心了。這小子早該吃點苦頭!
如果他的感覺神經沒出問題,那就是她有問題。夏植茵,似乎從那天開始,便一直躲著他。他不相信她能察覺出他跟言悅之間……所以,親自抓人問清楚,是勢在必行的了。
「學姐……」
夏植茵彷彿沒聽見身後的叫喚,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京維瑟眉梢一揚,眼中閃過一道燦亮,下一秒身影晃動,頃刻便擋在她面前。
夏植茵彷彿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嘴巴不自覺地噘起。
「夏植茵,你……」原本微慍的京維瑟,在看見她直率的笑容後,壓抑自己想要責問的心情,無奈地笑著揉揉她的卷髮。
「我叫了你好多聲。」
「咦?我還以為是在叫別人呢。」夏植茵咧嘴一笑,臉上既沒有高興的神色,也沒有道歉的意思。
京維瑟看著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大掌也從她的頭頂撤離,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著她。
夏植茵的反應過於冷淡,雖然她不是個熱情的人,但兩人之前相處的感覺自然而熟悉,不像現在……
「我要走囉……」她指了指前方,半詢問半邁開步子。見他沒有說話,她自解為他不反對,於是笑了笑繞過他身邊,逕自離開。
一步、兩步、三步,她在心中暗數著,在數到八時,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她不禁鬆了一口氣,但氣息還沒完全吐盡,肩膀便被一股外來的力道重重拽住!
「放手。」夏植茵反射性地輕聲呢喃。
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音傳進京維瑟的耳中,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股冷淡疏離的語調,以及她忽然變得像刺蝟一樣僵硬的身體,瞬間衝擊著他。
隨即,夏植茵便笑呵呵地撥開他的手,滿是笑意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冷漠,他真的以為剛剛是自己聽錯、感覺錯。但稍縱即逝的感覺,才是最真實的,不是嗎?
「夏植茵,你在想什麼?」京維瑟的神情變得專注,眼睛微瞇,若有所思地斜睨著她。
「我想睡覺。」夏植茵不願多作解釋,十分乾脆地回道。甚至還張大嘴打了個呵欠,讓他不疑有他。「我要去找喬恩。」
忽然,夏植茵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他打橫抱起,扛在肩上。
「你幹什麼啊?!」
「你不是想睡覺嗎?在我這裡也可以睡。」京維瑟將她扛在肩上,一手鉗制住她的雙腿,另一隻手則輕鬆地插在褲袋裡,臉上掛著一抹冷冽的微笑。
「我要去找喬恩!」
「夏喬恩很忙,沒有空應付你,況且老纏著她,你不怕人家嫌你煩嗎?」刺人的話語從他口中緩緩逸出,說完,他只感覺到掌下的肌膚有一秒的顫抖。
夏植茵沒有再說話。
京維瑟也反常陰沉著一張俊臉,沒有一絲笑容。他沒想過自己竟然要來硬的才能帶走一個女人,這種行為,姑且不說丟臉,最重要的是,這是他破天荒頭一遭!
良久,在夏植茵以為自己快要暈厥的時候,他才放下她,這次的動作倒是很輕緩。她的眼前還是一片金星,暈眩不已的她,搞不清楚狀況。
京維瑟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於心不忍,再次將她抱起,走到陰涼的樹蔭下才又把她放下來。
「下次,請你不要突然有這樣的舉動,我的心臟會無法負荷。」夏植茵圓圓的身體自動滑落,坐在草地上。
「那是因為你的態度讓人不滿。」他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雙手插在褲袋裡。
「不滿?為什麼要不滿?」京少爺是怎麼了?她的態度明明再正常不過。
京維瑟眸色一沉,茂密的樹葉形成陰影籠罩著他,讓人分不清此時他身上的氣息,是因為心裡不高興而冷,還是樹下過於陰涼。
「呵,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也請你不要介意,畢竟我只是個普通平凡的人,有時候可能會不小心惹你生氣。」夏植茵笑瞇瞇地抬頭看著他說道。
他的表情還真是有夠難看,他在她面前從來沒有顯露過這般深沉的情緒,而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彷彿早就預料到一般。
京維瑟的目光和她相對,若隱若現的幽暗眸光在瞳孔中閃爍,他想要看透她笑臉後真實的想法。「夏植茵,你的真心話就是這些?」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習慣,其實沒有什麼交集,不用勉強維持,畢竟大家也不是很熟……」
她自顧自地說著,突地,他俯下的高大身影讓她不禁倒抽一口氣。
京維瑟緊盯著她,像捕獲獵物般犀利的眼神讓她心裡有點害怕,他的眸光太過深沉,彷彿會扼殺她的呼吸。
忽然,他伸出雙手捧住她的雙頰,身體微微前傾,她還在猜測他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便傻愣愣地感覺到一個極輕的吻落在自己的額頭。
那是一個異常輕柔的吻,他柔軟的雙唇彷彿承諾什麼誓言一樣,在她的額際烙下淺淺的痕跡,卻在她心裡激出巨大的水花。
「不要那麼無所謂的和我撇清關係,不要說得我們好像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他的俊臉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時,他又展現出她熟悉的陽光笑容。
京維瑟放開她,翻身坐在她旁邊,輕輕地開口說道:「我會很清晰的將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按照重要的程度分門別類,有些事佔據了極大的空間,而有些人則是我心中最難以忘懷的。」
夏植茵只是安靜地聽他說著,但在聽到最後一句時,她心裡無端想起那個和他是青梅竹馬,叫做海言悅的女孩。
「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勝過我心中第一位的那樣東西。」
「是什麼?」夏植茵忍不住脫口問道。
「我告訴過茵的,那個理想。」
夏植茵眼睛一亮,雙手互拍。「太和國最年輕的總經濟師!」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答案讓她很開心,她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很怕他會說出別的事或……人。
「是!過去、現在甚至是將來,我想都不可能會有超越這件事的東西存在。你曾說這樣沒什麼不好,只是有點冷酷。」京維瑟一邊說,一邊向她靠近,好讓她在想睡時可以靠在自己身上。
夏植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她的心靜下來後,就開始覺得很想睡,但還是努力睜大眼睛。「我聽喬恩說,你有一個很要好的青梅竹馬。」
聞言,京維瑟的眼中快速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笑道:「她叫海言悅,我們的感情很好,從小一起長大,而且……我們很像。」
「她應該算是你心中很重要的那一類人吧?」夏植茵好奇地問道。她不否認自己其實很想知道答案。
「是,很重要的人。」說這話時,京維瑟的思緒紛飛,不知飄向何處,他的眼睛微瞇,看不清眸光。
「就像我跟喬恩一樣,從小就在一起,似乎為了對方而存在,不離不棄。」
「不一樣,夏喬恩是你姐姐,你們是一家人。」京維瑟笑著說,卻見她朝自己瞥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認同。
「我們是一家人,但喬恩並不是夏家的孩子。」夏植茵的話讓他愣了一下,他見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飄忽,從側臉看過去,沒有以往熟悉的憨笑,反而平靜得沒有生氣!
「喬恩,不是我的親姐姐,她只不過是為了報答夏家對她的養育之恩,而選擇死心塌地的守在我身邊一輩子,我也替她感到不值,但她偏偏就是死心眼。可是如果沒有喬恩,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沒有辦法想像,也無法假設,因為喬恩一直都在她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為了自己,她怎麼樣都無所謂。
而她自己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一個人就好,不必和其他人有過多的接觸,因為也沒有必要,反正也不會有將來和結果,所以一開始獨善其身就好了。
「我想睡了。」
夏植茵忽然冒出一句,讓看她看得有些出神的京維瑟愣了一下,接著便笑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一下好了,難得的氣氛……
waterling 2010-1-6 18:06
第四章
從那天以後,她和京維瑟雖然沒有較長時間的相處,但兩人之間的感覺卻似乎更近了一點。她本來打算要和他保持距離,當個點頭之交就好,不、不只是他,應該說,她從來沒有打算和任何一個人深交。
夏植茵不願想太多,因為冥想這種靜態的行為會催生她的睡意,她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她不能讓它再惡化下去。
但夏植茵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如果他沒有介入她的生活,她也不會想這麼多,也就不會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將圓潤的下巴枕在兩隻手臂交疊的地方。
「茵,你在想什麼?」夏喬恩原本以為她睡著了,突然瞥見她瞪著圓眼,才發現原來她是在想事情。怎麼可能會有事情讓她思考?該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
「喬恩,我這個毛病能不能治好?」
「很難,這種神經性的疾病,一旦出現,可能會伴隨著你一輩子。」夏喬恩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沒關係,反正有我們陪著你,只要別惡化、出現其他症狀就奸了。」
「嗯,說起來好笑,夏家只有我得這種奇怪的病。」夏植茵拿起桌上的筆,想要放在指間把玩,可惜沒拿穩,筆瞬間從兩指間滑落。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我們還能安慰自己,你得的不是那種致命的疾病。」
「可是,誰又知道不會有一天,我睡著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那種感覺比死掉還可怕……」夏植茵疑惑著自己怎麼連一隻筆都拿不穩?一次又一次地從指間滑落,她動了動手指,卻發現手指似乎有點使不上力。
無力感漸漸湧上心頭,夏植茵著實一驚,沒注意聽喬恩說了些什麼,只是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的手,幾根指頭無力地垂著。大腦已經發出用力的命令,但手卻仍不聽使喚,一種不好的預感覆蓋她的心頭。
「茵?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茵?」喬恩見她有些失神地盯著自己的手,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回應。
「嗯?喔,我肚子有點餓,餓得不想動了,喬恩幫我買點吃的回來好嗎?」
「你確定沒事?」夏喬恩懷疑地打量她。
「沒事,只是肚子餓了。」她悄悄地將手掌藏到身後,不想讓喬恩知道,說不定,過一會兒就恢復正常了。
「那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不管是誰叫你,都不能離開知道嗎?」
「明白明白。」真是的,喬恩已經快被她折磨得提早進入更年期了。
等喬恩離開後,夏植茵才敢把雙手伸出來,活動一下十指。沒有問題啊,雖然不是纖細的玉蔥十指,但仍能活動自如。剛剛一定是錯覺,一定是。
她頓時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趴下來睡一下,便看見眾人擁戴著走進教室的男人,他簡直是花叢中最閃耀的一顆星。
其實隨行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只是他的存在感太強,旁人便成了陪襯。
京維瑟彷彿有所感應地朝她所在的位置看過去,他的笑容也因為看向她而變得不一樣,熱切的眼神中暗含著些微情感。
夏植茵忍不住開懷大笑,因為他竟然跟自己拋了個媚眼!
夏植茵下意識地站起身,才剛挪動了一下腳步,圓臉上的笑容便頓時凝結,嘴驚愕得微張。她突然覺得膝蓋一陣癱軟,完全失去支撐的力量。
夏植茵身體一傾斜,虛脫般坐回位置上,面容夾雜著不敢置信和茫然。
京維瑟在她起身時便察覺到不對勁,又見她再次站起身,似乎想驗證什麼,兩隻小手撐在桌面上,緩緩地挪動身軀。
然而,當夏植茵的手掌離開桌面後,她站立還不到一秒鐘,便覺雙腿無力,膝蓋一彎,她便猛然摔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圍在京維瑟身邊的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他全身緊繃,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夏植茵的身邊,立刻將她抱起。
「茵?夏植茵?」京維瑟抱著她的上身,甩手拍打著她的臉,卻見地依舊雙眸緊閉,眉心深鎖著。
忽地一聲巨響,拎著東西回來的夏喬恩,見到此情此景,向來冷漠的臉上閃過驚駭的表情,一個箭步衝上前,推開京維瑟,將夏植茵抱進自己懷裡。
「讓開!」夏喬恩緊張地大吼。
「如果你不想她出事,最好接受我的幫助。」京維瑟的聲音異常冷冽,臉上儘是凌厲的表情。
他話一說完便不再理會夏喬恩,摸出手機,只聽他吩咐了幾句。「立刻打電話給樸醫生,你馬上過來,到國家醫院。」
「不!」夏喬恩尖聲打斷他的話,見京維瑟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她也不由得心生懼意。
「到我指定的醫院,那裡有茵的主治醫師,他清楚她的病情。」
京維瑟沉吟了一秒,沒有答應她,只是吩咐電話另一頭的人立刻趕到。
掛了電話,他站在一邊,也不再靠近夏植茵,她被抱在喬恩的懷中,安靜得彷彿只是睡著了,不過她卻睡得極不安穩,眉心一直緊皺著。
京維瑟的眼神變得撲胡迷離,沒有笑容的臉上顯得陰沉,他的目光牢牢地鎖在夏植茵的臉上。沒有人知道,他此時此刻究竟在想什麼。
那是一間很小的醫院,設備並不精良。
他見到了夏植茵的父母,只需一眼,就會相信夏喬恩不是夏家的孩子,因為氣質跟夏家格格不入。夏植茵到底生什麼病,為何一直隱瞞他不說,但更可惡的是,自己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主治醫生是個看起來閒散的中年男子,光看他的人,無法相信他的醫術會有多好,但是夏家的人都十分信任他。
醫生在見到夏植茵的那一瞬間,滿不在乎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相緊張,這才打消了京維瑟想要換醫院的念頭。
「請你先回去好嗎?」夏喬恩走到他的面前。「大家已經很慌亂了,你在,讓我們更不自在。」
他倚靠在醫院的牆壁上,微抬頭瞥了她一眼,冷冷的沒有說話。
「茵,不會有事,只是小毛病,暫時也不會醒來,會睡一陣子,醒過來……」喬恩很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會通知你。」
京維瑟陰鬱暗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喬恩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畏懼他的目光。這時候,她能夠完全感受到來自身為京家繼承人的他身上的壓迫感,會讓人窒息。
喬恩原以為京維瑟會百般刁難,沒想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直立起身體,朝醫院門口走去。
「還有,謝謝。」喬恩對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沒得到任何回應,京維瑟離開的身形看起來堅毅挺拔。夏喬恩此時才察覺到,京少爺的另一面竟然這樣駭人,也改變了對他原本的印象。
「茵?」
聽見有人在呼喚她,夏植茵才回過神,一看是他,不由得咧開嘴無聲的笑了。
「你來啦。」夏植茵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京少爺果然是很賞心悅目的,只要看著他,心情就會變好。
京維瑟走到她面前坐下,伸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剛剛走進來的那一刻,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看向窗外的目光彷彿沒有焦距,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靜得有些茫然。
「沒事吧?」
「睡一覺就好了。」夏植茵呵呵地笑著。「突然發生這種事很嚇人喔,不過謝謝你。」
「醫生有說是什麼原因嗎?」他的手掌緩緩落下,包住她圓圓的臉頰。
夏植茵愣了一秒,不著痕跡地微偏頭躲開他的碰觸。她不想讓自己和他太過靠近,尤其是在發生了這件事之後。
「沒有,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突發性的,可能是因為我太愛睡了。」
她沒有說謊,是這樣沒錯,只是……夏植茵的目光恍惚了一下,愣了一秒。
她的神情相行為,京維瑟完全看在眼裡,他的心裡忽然鑽出一個想法,緊接著想要實現這個想法的意念越來越強烈。
他喜歡她不是嗎?想要疼她不是嗎?既然留在深處的願望已不可能實現,他何不輕鬆一點,談一場讓人開心的戀愛。
至少夏植茵可以讓他開心,開心到有時甚至會忘記那個人的身影。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笑容便因為心情的轉換而變得狡猾詭譎,唇角上揚的弧度也越來越高。「夏植茵……」
「嗯?」她應聲看向他,卻沒料到一回頭,自己的臉幾乎要貼上他的俊臉。
京維瑟的眼中閃爍著笑意,他的眼神很溫暖,異常的柔和,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在那舒服的眸光裡,有對她的眷戀和喜愛。嚇嚇嚇!她多想了吧!
「我們交往吧。」
「咦?」夏植茵本來就很圓的眼睛,頓時呈現無限放大狀態。
「就是這樣。」他自行決定了她的答案,一手捏住她的後頸,帥氣的面容湊上前,也不管她是否聽明白,便霸道地在她的唇辦印上自己的吻。
夏植茵有一瞬間的驚愕,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其實她真的沒有那麼傻,不是會被騙的人。
她之所以沒有阻止他的行為,是因為她的心,隨著他的話而浮動,他的氣息、柔軟的吻,讓她心臟怦怦地直跳,卻異常開心。自己內心深處,難道在拒絕、排斥一切聯繫的同時,是那樣渴望他的主動親近嗎?
「今天是愚人節?」
「不是,所以你可以相信。」京維瑟愉快地笑著。
「其實,我原本以為和茵是朋友就足夠了,就可以很開心,但現在才知道,只當朋友是不夠的,我又很喜歡茵,所以沒辦法了。」
「喜歡我?和喜歡別人一樣的那種喜歡嗎?」夏植茵的眼中閃著晶亮的光芒。
「不一樣,比她們深。」他是喜歡茵的,但是,比起某個人,又……
「深一點……」聞言,夏植茵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京維瑟……」
她忽然喚出他的名字,讓他著實感到驚訝,因為夏植茵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他。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的原則相想法,如果你有心,就要認真的聽。」夏植茵依舊低著頭,語氣和緩地輕輕說著。
「其他人怎麼做都沒關係,可是和我親近的人,不能不誠實,不能只把感情當遊戲,這很難做到,所以我一向不喜歡相別人有太多牽扯。
如果你的話是真的,正如你所說,在你的生命中,理想才是最重要的,那麼我接受,也願意柏信,因為,在人的方面……」
她抬起頭,面色平靜,他卻察覺到有一絲不同,似乎這個時候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夏植茵。
「我要求唯一。」
當夏植茵說出自己的執著時,意料中看見京維瑟的臉上晃過一抹驚訝,她忽然感到有點慌亂,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敞開心扉,究竟是對還是錯。
「呵,如果你覺得很奇怪,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吧。」夏植茵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便隨即朝他憨憨的笑了笑,只是還是無法掩飾那抹不自然的忐忑。
「我知道了,原來茵也有這麼嚴肅的一面。」京維瑟在心裡暗忖,說不定,這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你知道了?」她深感疑惑。他的回答就這樣?
「是,我不是說了嗎?既然喜歡茵,我們就交往吧,既然如此,茵的原則和要求,我也會視為理所當然。」
夏植茵一愣,呆望著他過於燦爛的笑臉,好久都無法回神。
「你已經不能反悔了。」京維瑟燦亮的眼眸中添了一抹幽暗,他笑得恣意,一把摟過她,將她攬進自己懷裡。
「蓋章!」京維瑟以吻封緘。
門外,端著食物的夏喬恩駐足,倚在牆壁上,眉心緊鎖。若是為茵好,她就應該衝進去嚴厲的阻止,但是……
如果茵自己開心的話,她為什麼要阻止?倘若不阻止,接下來茵將會面臨無盡的痛苦,她又該怎樣保護茵?
原本就是嚴禁兩人來往的,可是,茵自己或許也已經察覺,進一步說不定暗藏危險,她卻還是下意識選擇了接近。
茵是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人,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又怎麼忍心破壞這份能夠帶給她快樂的感情呢?即使這段感情注定不能長久……
「五百五十五、五百五十六、五百五十七……」樹蔭下的草地上,兩個人一坐一躺。京維瑟手上拿著一根草隨意地搖晃著,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數著。
忽然聲音頓住,臉上露出狡猾的笑意,他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睡大覺的女子,眸光裡儘是溫柔。
「八百九十九、七百九十九、八百九十九、九百九十九……夏植茵,數完了,該醒來羅!」他彎下上身,拿著鶪在她的圓臉上搔來搔去。
「說好數到一千就起來,快!快!」
京維瑟見弄不醒她,乾脆伸手搓搓她的臉,捏捏她的鼻。
「嗯……這麼快就數完了?再數五百,數五百就好……」
夏植茵隨便亂揮了揮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話一說完,倒頭又準備進入下一輪的酣睡。
顯然京少爺不再接受她的敷衍,在她身上作怪的手加大了動作,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她弄醒。
夏植茵慢吞吞的轉醒,好在她雖然愛睡卻沒有起床氣,睡品還是很不錯的。
朦朧中看見他態意暢快的笑臉,她從他身上起來,坐在他身邊,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
「京少爺又耍賴,根本就沒有數夠。」憑她多年來睡覺的經驗,生理時鐘會提醒她其實根本沒有睡夠。
京維瑟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沒辦法,她那昏昏欲睡的樣子,頭都快要垂到地上了。
「沒數夠嗎?我有數到五百啊!」他是真的有認真數到五百。
「五百?我記得是一千……」
「你是還沒有睡醒吧,我們說好的,數到五百你就要起來。」
夏植茵猶豫了一下,才放棄探究這個問題,最近記憶力真的不太好,不只是這些小事,她總會忽然想不起來很多事。
「茵可以評選為最不稱職女友,約會時總是在睡。」他漫不經心地開著玩笑。
夏植茵立刻彈跳起來,一臉緊張。「真的?你很介意嗎?但是京少爺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這樣的,那怎麼辦?我沒有辦法不睡啊……」
她有些著急地解釋著,卻見他一臉饒富興味的模樣。
京維瑟稍稍伸長手,使用力地將她摟進懷中。
「茵真的很好玩。」京維瑟緊緊抱著她,將自己的側臉貼在她的耳朵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朝她脖子吹氣。
「京少爺,要我很好玩嗎?」
「是你每次都睡著,把我一個人丟著。」他的指責,還真是讓她有些汗顏呢。
「茵為什麼總要叫我京少爺」?怎麼聽都覺得有點諷刺。」
京維瑟將它轉過身,好讓兩個人能面對面、額頭抵著額頭,他還趁機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
夏植茵心裡讚歎著他的確很敏感,當然,她不敢告訴他,他的感覺完全正確。
「不然要叫什麼?」
「名字。」
「呵、呵……」夏植茵憨笑了兩聲,眼珠子轉動了兩圈,在心裡默念了兩遍他的名字。「還是京少爺」比較順口,這也表示我對你的尊敬。」
尊敬?京維瑟眉梢一挑,他才發現原來她也會睜眼說瞎話。
「不過,我之前有說過,你跟其他幾位王子不一樣,顯得不那麼孤高自傲,現在想想或許和你的理想有關,感覺更平易近人呢。」
他笑了笑,鬆開手,拉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茵呢?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夢想。」
「我?我除了睡還能有什麼想法?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確實什麼都不會,如果有什麼職業是相睡覺有關的,我想我一定可以勝任。」
夏植茵說得坦然,她沒有辦法思考更久遠的事,得過且過雖然很頹廢,但是對她來說,卻是最實際的。
「好在我還有喬恩可以依靠,喬恩最好了,不會讓我過苦日子。」
「喂喂!正牌男友還在這裡欽!」京維瑟敲了她的腦袋一下。「不過茵一下就收服了經濟學部最強的兩個人,果然很有眼光。」
聞言,夏植茵眼睛上抬,瞟了他一眼,說道:「京少爺我不敢說什麼,伹是喬恩的話,我相信她會永遠對我好、照顧我一輩子。」
「我呢?你認為我們能在一起多久?」京維瑟問出這句話時,能感覺到她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如果真要有所承諾,也該是由京少爺先說吧。」夏植茵感覺到自己其實有點緊張,似乎在期待什麼。
夏植茵看見他好像思考了一下,他輕微的歎氣聲緊緊地牽扯了她的心跳,忽然兩條長長的手臂將她圍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夏植茵聽見他和緩的聲音,徐徐說道:「我也會想照顧茵一輩子吧,因為茵看起來就是需要別人呵護的那種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這樣說的話,她似乎是只求得到不會付出的人,雖然她確實如此。夏植茵的眼中漫上一片陰霾,但他卻沒有看見。
「所以你是個幸福的人,因為我們都會對你很好。」
「是嗎?」幸福?是她從不奢求的東西。
她掙脫他的懷抱,認真地看著他。
「你會喜歡我多久?」
似乎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京維瑟著實愣了一下,隨即笑開。
「應該會很久。」
「京少爺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喔,我可是會翻舊帳的。」夏植茵笑著警告,隨即又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道:「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不管時間多久都無所謂,如果你覺得煩了,我們分開就好,我不會有意見,但是,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日子裡,我希望你能專心的喜歡我,當然,這並不是要干涉你的交友。」她分得出他的認真和敷衍。
她的話,讓京維瑟若有所思,看著夏植茵有些傻氣的面容,卻感覺到她不一樣的心境。專心的喜歡一個人,是她要求的唯一嗎?
「好。」不管怎麼樣,他喜歡她、希望她開心。既然她希望他這麼做,他答應就是,至於做不做得到,他自有分寸。
「答應的事要做到喔!」她笑瞇瞇地提醒他,「答應了又做不到,可是會有懲罰的。」
「什麼懲罰?」他只當她是在說笑。「找夏喬恩打我?」
「喬恩才不會做那種事,人家喬恩是……」
「我知道,氣質美人嘛。」重新將她納入懷中,他摸了摸下巴。
「可是你不覺得她很冷嗎?和那個宮少不相上下,還是我比較好吧……」
「京少爺你好像不懂得什麼叫做謙虛喔!」
「謙虛是什麼?」
「是美德啊……」
午後樹蔭下,誰把誰的話記住?誰把誰的話當真?這場歡聲笑語,又會為以後帶來什麼……
waterling 2010-1-6 18:06
第五章
夏植茵躡手躡腳地走回太學府的公寓。
「茵?」
夏植茵癟癟嘴,本來不想驚動任何人,沒想到還是把喬恩吵醒了。
「喬恩還沒有睡啊?」夏植茵不好意思地笑著。
「你還沒有回來,我怎麼可能會睡?」喬恩瞥了她一眼。茵的臉上有掩藏不了的喜悅,這讓她把原本想要責備的話全壓了下去。
夏植茵微怔,彷彿被閃電擊中,呆愣地走到喬恩的面前蹲下,彷彿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她將臉埋在喬恩的膝蓋上,愧疚而悔恨地懺悔著。
夏喬恩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手掌覆上她的頭頂,溫柔的目光灑落在她身上,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算了,下次要記得跟我報備,就算是……很開心也要記得,我在這裡等你,不是為了限制你的自由,而是要確定你平安無事。」
夏植茵在聽到喬恩的一席話之後,猛地一震,埋在她雙膝問的面容,緩緩被一絲苦澀所取代,漸漸擴大,那是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痛苦。
「不會再有下次了、不會再讓喬恩……這樣等。」
「別這樣,我們都很希望你能開心,只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
「我知道。」夏植茵抬起頭,臉色已恢復平靜,改變姿勢,直接坐在地板上抱住雙腿。「越來越嚴重了,對吧?連記憶力也開始衰退,原來之前變得更愛睡不是沒有原因的。」
「茵,只要控制得好……」
「不用擔心。」夏植茵笑著治眼看向想要勸慰的喬恩,圓圓的笑臉看上去很天真、很天真。「這麼多年部過去了,就算現在情況變嚴重,我也能坦然接受,最糟糕的結果,就是一覺不醒,這樣想的話,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別說傻話!」喬恩的眉心一緊,厲聲指責她。「可以控制的,更何況我和爸媽都會陪著你。」
「是、是,喬恩說的話我不會懷疑。」夏植茵依舊笑呵呵地說著。
她的笑容並沒有讓夏喬恩放心。茵太習慣用那樣的方式來掩飾真心,或許連她自己部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開心的笑,還是隱藏。
「茵,你有讓京維瑟知道嗎?」
「他應該要知道嗎?」夏植茵的頭微偏,目光放遠,似乎在想什麼。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我知道啊!」她的聲音輕快而跳躍,帶著微小的愉悅。「所以才更沒必要告訴他,不是嗎?」夏植茵回過頭,笑瞇瞇地看著喬恩。
「只要開開心心的過著每一天就好了。」每一天都要努力開心的過,因為不知道明天是否會來臨。她從地上站起來,坐到喬恩身邊,親暱地挽著她的手臂。
「我告訴他,我不介意我們之間的關係能夠維持多久,但是只要我們在一起,他一定要認真且專心一意,他答應了。」
夏喬恩彷彿想起什麼,冷笑了一聲。「京少爺敢答應你這種事嗎?他的交友狀況似乎有點複雜,這種人可能從一而終、專心一意嗎?」
「你對京少爺的成見很深喔!」夏植茵不禁大笑,而後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他是認真的人,或許內心仍有迷惘,但我認為京少爺是可以專情的人。」
一個對理想有著執著信念的男人,她相信他只要對某個人、某件事下定決定,便不會動搖。只是,這個人是誰,她不確定。
「茵很瞭解他嗎?難道你沒看見,他身邊總是被不同的男男女女包圍著?」
「不用擔心……」夏植茵倒是一派輕鬆。「他認不認真,我看得出來。」
喬恩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雖不能說完全瞭解茵的感情世界,但也從沒見她特別在意過什麼人,感情這種事,兩姐妹竟然從來沒有談論過。
「你很喜歡京維瑟?」
「他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喜歡上吧!」夏植茵半垂著頭微笑道。「但是一開始,我並沒有喜歡他。」
「一開始,我一直秉持苦不靠近、不接觸的原則,沒有很在意他,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好,暗自想要和他劃清界限、拉開距離。」可惜京少爺顯然不樂見,無論如何都要和她有所牽扯,這一點,是他主動。
「我跟他或許有緣分,不管這種緣分是上天注定,還是蓄意人為。我想沒幾個人能抵擋京少爺的魅力。」儘管她每次都會睡著,但心裡的波動,她很清楚。 「當他開始講自己的理想時,我便漸漸想要瞭解他,就開始有了喜歡的火花。」
喬恩注視著她的表情變化。她的目光投射在地上,如柔和的銀月般皎潔明亮,說話時,她的臉上不再是憨笑,也不再是傻氣,而是氤氳著恬淡聰慧的氣息。
夏植茵的唇角微微上翹,顯露發自內心的好心情。就算是親身父母,就算親近如她,夏植茵也沒有在他們面前,表現過這樣的情緒。
京維瑟,讓她打破了界限和原則。
「似乎就是這麼自然。」夏植茵說完最後一句,抬頭看向喬恩,卻見她一臉驚訝。「喬恩被我的話嚇傻了?」
「不,只是茵從來沒有跟我講過這些,有些吃驚。」
「我自己也感到很驚訝。」夏植茵打了一個呵欠,眼皮也變得沉重。「喬恩,我想睡了。」
「茵……」喬恩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她已閉上雙眸,沉沉睡去。
茵進入睡眠的次數越來越多,睡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而醒著的時間……夏喬恩皺眉看著她,不可能一直拖下去,遲早要接受醫生的意見。希望不會出事……
「這就是傳說巾的太和院……」夏植茵有些好奇。
「你不是已經跟夏喬恩來過了嗎?」他牽著她的手朝一樓的一間屋子走去。
夏植茵四下張望了一番。 「那個……上次好像睡著了。」那時迷迷糊糊的,她什麼也沒有看清。
「有點像鬼屋吧?」京維瑟故意將唇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著,嚇了她一跳。
夏植茵一回頭,便看見他恣意開懷的笑容。他的笑臉帶動了她的情緒,心情也跟著愉悅飛揚起來,不由自主也笑得很幸福、很開心。
忽然,他欲推開門的手倏地停在半空,與此同時,前進的腳步也頓下,眉梢輕揚、若有所思地瞥著門板。
「怎麼了?」夏植茵有點疑惑地看向他,只見他的笑容更加詭異。
他沒有說話,手也沒有再碰觸門上的任何一處,但她卻驚奇的發現,他的手彷彿具有某種神奇的力量,那扇門已經緩緩地自行打開。
喔!差點忘記了,京家是太和國神能一族,據說是天賦使命,具有神秘莫測的力量。京少爺的力量,大概只比那個神能之尊的海皇弱一點點吧……夏植茵還在亂想,便感覺到他拉著自己後退了一大步。
接著又見他拇指、中指一彈,隨著一道清脆的彈指聲,門一下子大開,讓她瞠目結舌的是,「嘩啦」一聲,「傾盆大雨」從上而下,有幾滴水花還濺到了鞋上。
如果沒有避開,他們現在下知道會有多狼狽?想到這裡,夏植茵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海言悅,你的遊戲為什麼還是這種小兒科?」
京維瑟的嗓音隨之傳出來,聽起來慵懶而舒緩,但夏植茵卻愣了一下,她靠他這麼近,她可以聽出他聲音中暗藏的喜悅。
海言悅嗎……眼睛微微瞇了一下,夏植茵的眸光變得迷離。
「我是不想波及無辜,若是只有你一個人,下的就不是水而是冰羅!」屋子裡傳出一道清亮的女聲。
京維瑟不知是忘記了,還是因為別的事而忽略,竟然自顧自的走了進去,沒察覺自己鬆開了握住她的手。
夏植茵失措地呆愣在門口,一動也不勁,完全失去反應。
京維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回頭想將夏植茵拉進來,卻錯愕地愣了一下。剛剛那一秒,茵的眼中閃過的,竟然是讓人覺得淒涼茫然的神色。
「茵?」京維瑟輕輕地喚了她一聲。他想他應該是看錯了。
夏植茵慢吞吞地走了進來,神色已恢復往日的憨直。
他想,剛剛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
夏植茵一走進去,便看見房內的一男一女。男的身著華麗尊貴的制服,面容俊美,有一雙深藍色的冰瞳,連肌膚都如冰晶般透明光滑,渾身散發著王族的貴氣,嚴厲而讓人不敢正視。但當夏植茵看向身邊的女孩時,她可愛的模樣會讓人氣息隨之融化,想要寵愛她。
「言悅,神能不是讓你這樣用的。」
「沒關係,小京他避得開。」
海言悅的眼中閃過狡黠的眸光,沒有能充分反射凌厲之光的黑框眼鏡做道具,害她的眼神都不夠傳神,眼睛眨得有點痛苦。
夏植茵有些迷惑地打量她,如果她是海言悅,那麼上次那個帶著一副黑框大眼鏡、頂著雞窩頭的人又是誰?
夏植茵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她有一張明亮而秀氣的臉龐,表情生動豐富,笑起來讓人感到開心舒服。身材纖細,長及腰的頭髮綁成了兩根蓬鬆的辮子垂在胸前,很可愛的一個女生!
她打量海言悅的同時,言悅也在看她,看著看著,便三兩步衝到夏植茵面前。
「你的樣子好像洋娃娃啊,臉圓圓的,眼睛還這麼大,最重要的是皮膚白白嫩嫩,還有一頭卷卷的短髮!」海言悅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
讓眾人吃驚的是,夏植茵一反常態的後退了一步,有些戒備地躲開她的手。
言悅愣了一下,不只她,京維瑟也很奇怪夏植茵的反常,正準備詢問時,卻突然看見夏植茵抬頭看向言悅,露出憨憨的大笑。
「你突然衝過來,嚇了我一跳。」夏植茵笑著解釋,笑瞇的眼看不清神色。
「說過多少次不要這麼莽撞。」宮少卿立刻敲了敲言悅的頭,後者一個勁地點頭道歉。
「小京,她是……」海言悅有趣地打量著夏植茵。她可沒有忽略,剛剛那一瞬間,這個看似笑容滿面的女孩對自己的敵意。
「茵嗎?」京維瑟轉頭看著夏植茵,一隻手覆上她的發頂。「我們在交往。」
「你好像是在跟我炫耀喔。」海言悅若有所思地睨著他。
「小子你是炫耀你有洋娃娃女友嗎?哼!我家冰山可是打敗天下無敵手!」
「言悅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枉費你跟在宮少身邊這麼久,連一點沉穩氣質都沒有感染到,你果然還是無可救藥。」京維瑟調笑著取笑她。
「說我的時候你先檢討自己吧,論墮落懶散,你京少爺也不會輸給我啊。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最喜歡要見色忘友的損招,整天流連花叢。」海言悅的話也很毒。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聽似針鋒相對,卻不可忽視其中深厚的情誼,若是沒有以此為基礎,對彼此有足夠的瞭解,斷然不可能隨心所欲說出這些話。
「要說見色忘友,言悅更有資格,宮少的絕色是太和國數一數二的,不知道是誰像黏蟲一樣整天黏在人家身上,寸步不離的?」
海言悅不屑地冷笑,在瞄到他脖子上的項鏈和指環時,笑得更是陰險。「我是黏蟲,那你還帶戴黏蟲送的生日禮物?而且還一戴就是十幾年都不拿下來喔……」
她的話使一直站在一旁、安靜不出聲的夏植茵,渾身顫抖了一下,只是正專心「對抗」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
夏植茵的目光隨著言悅的話語移到京維瑟的脖子,在看見那枚銀亮的指環時,眼中閃了一下,彷彿破那銀光刺到。
收回視線時撞上宮少卿冰冷的眸光,他似乎在打量她,夏植茵警覺地笑了笑。
「海小姐每年的生日都忘不了從我這裡討禮物,也不見你怕沾染到什麼不乾淨的花粉。」
海言悅一愣。臭小子,講歪理他也能一套接著一套。
「宮少,還是把她帶回家,奸好調教吧。」京維瑟朝宮少卿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到底來這裡幹什麼?」
「路過,進來看看。」宮少卿言簡意賅的回答,便上前握住言悅的肩膀,將她往外面帶。「不打擾了。」
「冰山,我還沒有說完……」
「你的廢話不說完也沒關係。」
京維瑟好笑的看著他們離開,心想也只有言悅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他沒有注意到,夏植茵一直在觀察他,將他脈脈的眼神、愉悅的神情,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收進眼底。
「你們之間有著無法替代的感情。」
夏植茵輕微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聽起來異常清晰,但京維瑟卻彷彿沒有聽清楚一般,愣了一下,偏頭朝她看去。「什麼?」
「任何人都不可介入的,沒有間隙的感覺。」夏植茵微笑著平靜陳述,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我和言悅,是好朋友。」
「嗯,好朋友……」夏植茵隨意找了一處坐下,沒有再說什麼。
京維瑟的眼神微暗,幾縷探詢的眸光瞟向她,見她仍無動靜,似乎在想什麼。
他的心思一轉,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平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夏植茵,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呵,我從來不胡思亂想的,因為只要一想事情我就會睡著。」她似乎也完全恢復到平日的狀態。
京維瑟轉了個身坐在地上,後背靠著她併攏的雙腿,頭仰高枕在她的腿上,再拉過她的手,交叉環繞著自己的脖子,閉目假寐。
他跟言悅之間,他不想講太多,因為早就決定這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儘管茵是個很好的女孩。
夏植茵的手指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她看著他的笑臉,一副很享受的模樣,她的目光卻被那枚指環刺了一下。
夏植茵的手指下意識地朝那條鏈子緩緩探去,在接觸到的那一刻,他並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這讓她無故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希望他有所表示,但他一如往常的平靜,她可以將他的反應視作無所謂嗎?無論是鏈子、指環,還是人,無所謂是吧?
夏植茵更大膽地朝那枚指環撫去,很漂亮、很別緻,戴在身上十幾年都沒有拿下來,可見主人有多麼愛護和珍惜它。
「可以拿下來給我看看嗎?」她輕問。
「什麼?」京維瑟微微直立起上身。
「這條鏈子、這枚指環。」夏植茵的手指還停留在那上面,卻感覺到他似乎愣了一下,好似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要求。
京維瑟不著痕跡地移開她的手指,反握住她的手。
「沒什麼特別的,而且很難拿下來,你摸了這麼久也應該看清楚了。」
「想拿在手裡看看。」夏植茵笑看著他。「我可以幫你拿啊。」
京維瑟的瞳孔收縮了一下,臉上閃過短暫卻很明顯的變化,立刻又笑著安撫她道:「算了,很麻煩的。」
「是很麻煩,還是不願意?」夏植茵脫口而出,
兩人同時為了這句話怔愣了一秒,來不及躲避的目光,望進彼此錯愕的眼中,互相對視之下,竟然看不清也弄不明對方眼神中透出的含意。
夏植茵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笑得靦腆而單純。
「差點忘了!喬恩要我中午和她一起吃飯!」
她的語氣聽似平靜,但匆忙起身的動作卻隱約帶著慌亂,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差點跌倒,但就算這樣,也無法阻止她急於離開這間屋子。
「我先走羅!」夏植茵忙不迭地打開門走出去,不再看他一眼。
隨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京維瑟的臉色毫不掩飾地陰沉下來,暗沉的雙眼流動著讓人心慌的眸光,凌厲地注視她近乎逃亡的背影,彷彿要穿透她,將她定住。
而當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他又歎了一口氣,起身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上,臉上儘是揶揄的笑,神情已然放鬆。
難道她察覺到什麼了嗎?不過就算察覺到,又能怎麼樣?
京維瑟的唇邊掛著一抹嘲弄的微笑。茵雖然很好,但還沒有好到可以左右他的思維,讓他忘記某個人。
奪門而出的夏植茵,愣愣地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等待什麼,笑意完全褪去,那張不笑的臉上,是讓人心驚的成熟以及空白。
現在怎麼辦?他錯?還是她錯?還是兩個人都沒有錯?明天見面也可以如往常一般,自然的相處?
可能嗎?夏植茵看了大門一眼,毅然離開。
京維瑟一接到夏喬恩的電話,便急忙趕到醫院,見到夏喬恩時,正想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破她的話震住。
「如果不是茵要求,我會狠狠的打你一巴掌,管你是什麼身份,是什麼人。」喬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但是你也不要以為茵是為了你,她只是不喜歡暴力。」
「什麼意思?她出了什麼事?」京維瑟眉心緊皺,他不明白喬恩話中的意思,只是很擔心夏植茵的情況。
「你沒有必要知道,無論現在還是將來。」
京維瑟對夏喬恩的冷漠感到異常煩躁,忍不住反唇相譏。
「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想打我又不能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夏喬恩目光如炬地向他射去,他卻毫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視若無睹地隨手將她一推,肆無忌憚地朝病房走去。
他只是來確定夏植茵的安危,沒心情擺笑臉應付別人。
喬恩看著他走進病房,垂放在兩側的手掌緊握成拳。她叫他來,是因為有所預感,茵會做出某種決定。
現在她的腦中還浮現著茵回來時的表情,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和失望,茵似乎想相信某個人,但事實卻讓她無法信任,拉扯之間伴隨著痛苦。接著,茵便發生一次更嚴重的摔倒。醫生說茵的情況不很樂觀,這次的摔倒和心情有關。
她沒有讓父母知道茵的情況,卻把京維瑟叫來,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但茵,或許是希望看到他的。
夏植茵迷迷糊糊地躺著,臉色慘白,圓圓的眼睛也失去神采,心裡似乎在想著什麼,但想要正視時,思緒突然又會變得空蕩蕩的。
夏植茵想要回到最初和他毫年瓜葛的狀態,卻發現自己的心狠不下來。
她想要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卻發現自己竟然敏感聰慧到難以置信的地步,僅僅是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她便能察覺出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感情。
以前想睡就睡、笑看人生的生活多好啊,何苦像現在這樣進退不得?
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響讓夏植茵回了神,眼角餘光瞄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裡便止不住歎息。
京維瑟足下無音,靜悄悄地走到她床邊的椅子坐下,平視之下只能看見她微偏的側臉,兩人都沒有說話。
「茵,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京維瑟率先開了口,語氣和緩。
「你錯了,我一點度量都沒有。」
「茵,怎麼了?之前不是都還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京維瑟上前握住她的手,夏植茵順勢回過頭望著他。
她的面容疲倦,很沒有精神,京維瑟皺了皺眉,感覺到她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僅是外表,現在就連她散發出來的氣息,也都不同於以往的隨性開心,此時他才覺得,或許這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你不坦誠,而我也不是個多好的人。」夏植茵有些無精打采地閉上眼。
「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就好了,我不想得到什麼,你也不會給我承諾,只要我不當真,你就可以繼續敷衍。維持可有可無的朋友關係,就可以了。」
「為什麼我感覺你變了。」京維瑟鬆開她的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夏植茵別開眼,隔了好久才輕聲自語。
「我也覺得自己很煩,原本是不會表現出來的,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她的話使得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猛地坐在床上,將她一把抱起來湊到自己跟前,凌厲的眼神死盯著她看。「夏植茵,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有關係嗎?」她輕聲反問,在他的注視下無所謂的笑了笑。
她的話讓他冷靜下來,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聞言,夏植茵一驚,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她反常的情緒波動讓京維瑟更加肯定,她的變化和身體狀況有關。
waterling 2010-1-6 18:09
第六章
夏植茵沉默了許久,心緒才終於平靜下來,緩緩開口道:「我有病。」
這句話在京維瑟的腦中像丟下了一枚小型炸彈,他眼光一閃,更加仔細地打量她,還沒有開口,便又聽見她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死不了人。」
「醫生怎麼說?」京維瑟將她輕柔地放回床上。他再怎麼不高興也不會傷害她一分一毫。
「京少爺先坦白。」夏植茵避開了原本的話題。「你很喜歡那位海小姐嗎?」
京維瑟眉梢一揚,定眼看了她幾秒,忽然戲譫地笑起來,「你看出來了?」
夏植茵的心一沉,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垂下眼睫不置一語。
「我是喜歡她,因為青梅竹馬的關係而積累的深厚感情,茵應該很容易明白,就像你跟夏喬恩一樣。」
一樣嗎?她的心裡明明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不,那完全不同!但又下意識地想要相信他,近乎強迫自己不要懷疑。真蠢,這到底是什麼蠢行為!
他的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她看不出他究竟有沒有說謊?或許自己也不願看出什麼。夏植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京維瑟看見她強忍難過的樣子,不由得再次將她攬進懷中,一手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一手摸著她的頭,讓她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和她沒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她依舊黏著她的冰山,而我也有茵了,我們部長大了,各自也都有各自的伴侶,不可能再像年幼時那樣。」
京維瑟的聲音溫和舒緩,使她的心情平穩了許多,也暖和了一些。她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完全相信他,但是不相信他,又能怎麼樣?
她感到自己現在無論作任何決定,都狠不下心也無法乾脆。
「京少爺,你如果騙我,會一輩子都良心不安。」夏植茵稍微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的側臉枕在他的肩窩,有些疲憊但也舒服地閉上眼。
「不會。」京維瑟唇角一揚,只是笑容中透著不明朗的詭譎和深思,是她看不見的。他不認為自己有錯,如果這樣說可以讓茵放心,他也能少些麻煩,兩個人又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他心安理得。
「茵也要答應,不能擅自作什麼決定才行。」京維瑟忽然加重語氣強調著。
京維瑟說完,卻久久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微微鬆開她仔細一看,竟然已經睡著了。看著她比先前還要平靜溫和的面容,他的眉梢又揚了起來。
她究竟生了什麼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情緒會反常到如此截然不同的地步?這些,她都沒有告訴他。
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又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只是偶爾會出現兩人還在說話時,她便睡倒在他懷裡的情況,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京維瑟似笑非笑地看著已經酣睡的夏植茵,認命的將她抱到側室的躺椅上,讓她能夠睡得舒服一點。
自從跟他來到太和院,一樓這間專屬於他的屋子,便隔出了一個小側室,裡面放了一張舒適的躺椅以備不時之需。
京維瑟盯著她熟睡的俏臉看了許久,不自覺笑開,忽然覺得如果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
反正,他也不可能再對誰付出深刻的感情了。
京維瑟一走出側室,還沒有抬起頭,便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餘光瞄到那抹深藍色的身影,忽然,他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驚喜表情。
「海皇大人終於良心發現,肯現身了?」三兩步走上前,京維瑟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坐在中間那張椅子上的囂張男人。
四大家族海家的繼承人,也是天賦神能之尊,向來見首不見尾的海皇,囂張隨意地落坐,一雙長腿蹺著。
儘管這樣,仍可從他修長的雙腿看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一頭溧藍色的短髮桀驁不馴地豎立著。
濃眉大眼、五官立體深刻,不修邊幅的襯衫長褲,腳上還踩著一雙海灘拖。
但蘊藏在他血液裡的不凡力量和神的光芒,遍佈他全身每一個細胞。
「還是意識到自己消極墮落太久,打算回來努力工作?」京維瑟戲譫地笑問。
「有你這個小子幫我守著,何需要我回來?」海皇濃眉一挑,瞥了他一眼,好似他說了什麼稀奇古怪的話。
「是,身為下屬的我,還真是勞碌命。」
「臭小子你在睜眼說瞎話啊!雙部長大人老是在埋怨某個花心的人,說他不關心太相國的事,也不積極繼承家族。」海皇一針見血、毫不客氣地諷刺他。
京維瑟老神在在的四下張望了一番。
「老大你突然出現在這裡,不是為了專程來致訓我的吧?」
「我是為了找言悅那個丫頭算一筆帳,不然你以為我會回這鬼地方。」海皇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麼,隨意又問道:「言悅說你跟一個女人在一起?」
「她連這個也跟你報告?」京維瑟失笑,眸中晃過一道精湛的光芒。
「言悅還是一樣的八卦。」
「你喜歡那個女人?」
「當然。」京維瑟理所當然地快聲答道。「我又不是隨便玩玩的那種人。」
海皇不屑地瞄了他一眼,好似他的話很沒可信度一樣。「有多喜歡?」
「老大……」京維瑟哭笑下得。「什麼時候你也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了?」
難道他們海皇大人轉性了?
「我是想提醒你。」海皇的神色忽然變得正經而嚴肅。
京維瑟察覺到時心裡著實一緊,隨即收起玩笑的態度。
「真的喜歡,就認真點。」
「我是很喜歡茵,態度也沒有什麼不認真,剛剛還在想就這樣和她過一輩子也是不錯的事。」京維瑟微笑地說道。
「你好像沒聽懂我的意思。」海皇看似閒散不羈的眼神射在他身上,只讓他感到一片火辣。
「我說的是你和言悅。」
京維瑟的臉色瞬間一變,彷彿不是很相信,眼神透著明顯的驚詫。
「你和言悅兩個人,從小到大就在我眼前晃,你的心思、言悅的伎倆,我會看不出來?哼!」海皇冶哼了一聲。
「兩個人都自以為很聰明的瞞過全天下的人。」海皇盯著他,見他的表情從詫異到怔愣,隨即又恢復正常。
「言悅還好,知道自己要什麼,但你這個小子好像一直執迷不悟。」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而且……」京維瑟異常冷靜地開口。「那已經是過去的事。」
「希望是真的過去了,不然你可不值得被諒解,聽言悅說,她是個很不錯的女人?」
「什麼女人?夏植茵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好不好?」
京維瑟一想起正睡在側室裡的人,不禁笑了出來。不過他不擔心她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因為茵一向睡得很沉,而且不到一定的時間,絕不會醒來。
「既然如此,你也對人家真誠一點,心中原本的想法最好盡快根除。」海皇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起身,跺著海灘拖,準備離開。
「什麼想法?」京維瑟似笑非笑,卻有一種陰暗的情緒在蔓延。
海皇回頭,雙手插在褲袋裡,一撇嘴,很張揚地說道:
「什麼想法?你不是天天都在想嗎?你從小就守在言悅身邊,從一開始就將她視為自己的最終目標,可惜兩個人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聽到海皇的一席話,京維瑟彷彿詖雷擊中一般,他的雙眼倏地睜大,閃著波濤洶湧的眸光:心緒起伏不定。
良久,他才下自然地笑了笑。「老大你搞錯了吧,我的理想是……」
「太和國最年輕的總經濟師?」海皇不留情地逕自打斷他的話。
「也是,不過那好像是因為注定得不到言悅,才找來代替的吧。」海皇瞥了他一眼,他可沒打算要跟京維瑟談心,只是提醒完就準備走人。
「如果我不願意呢?」
海皇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緩的嗓音,他回頭瞥了一眼。
京維瑟的笑容變得陰沉狡猾,讓人摸不透他的情緒,他的心裡似乎暗藏著一抹私心……
「我可沒有要破壞言悅和宮少之間,也沒打算要奪取什麼,那麼我自己怎麼想、怎麼做,應該不會妨礙任何人,也不關你們的事吧?」
京維瑟笑了笑,唇角浮出一絲愉悅,卻讓人打從心底感受到他的無情和殘忍。
「我喜歡夏植茵,喜歡到什麼程度、願意對她付出多少、打算對她坦白多少,是由我自己決定,不是你們隨口說說就能改變的。」
海皇的濃眉緊緊地皺了一下,眼中剎那閃過一抹如太陽神火焰般憤怒的眸光,立刻又消逝,無所謂地撇嘴轉身離開。
「隨便你,我只是想提醒你,過幾天言悅生日,記得到家裡來。」他隨意地朝後揮了揮手,相來時一樣,張揚地離開。
京維瑟想要笑,卻發覺自己的唇角有些僵硬,他緩緩地坐下,兩手交握抵在額前,面容朝下,眼睛微瞇。連海皇也來警告他,他有這麼不知好歹嗎?想到這裡他立刻站起來走到側室,端詳著正在熟睡的人。
茵,我並不是存心要騙你,只是有些事,是不想說出口的秘密。
京維瑟靜靜地、專注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側室的空間,靜謐得讓人有些心寒,原本平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好像夢見了什麼,翻了個身,面對牆壁。接著,她的睫毛輕輕地上下煽動,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眸光平靜如常,沉寂的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只是一向醒來會很迷糊的俏臉,此時透著的是無比的清醒。
夏植茵試著咧開嘴角,有些遲鈍地笑了笑,沒有聲音,而是空洞且蒼白的笑。
她從來沒有睡到一半醒過來,難道上帝也要讓她聽到那些話嗎?
夏植茵這才發現,其實自己一點也下想知道、一點也不想!
夏植茵若有所思地輕咬著手指,緩緩將半張臉埋在枕頭裡,自己居然沒有心痛的感覺,真的,不是她在逞強,而是真的沒有感覺到。
她沒事。當她這樣安慰自己、想給自己一個微笑,卻發覺唇角再也彎不起來,緊接著,一股淒涼的苫澀感在瞬間傾巢而出,緊密地佈滿她的臉。
原來不是不痛不苦,而是沒有了感覺,就像置身真空中,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夏植茵的手指和雙唇開始微微發抖,不可抑制地蔓延到全身,咬著指頭的牙關越來越緊,讓自己無法哭出聲音。
「言悅的生日,茵跟我一起出席好不好?」餐廳裡,京維瑟坐在她的對面,忽然提出邀約。
最近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只是有時她會過分安靜一點。
「……什麼時候?」夏植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巧妙地擋去視線。
京維瑟看了看表,說道:「大約兩個小時後,我們吃完飯就可以過去了。」
夏植茵握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怔愣了一秒,再次將目光迎向他。兩個小時後的事,他到現在才說引是原本就不打算邀請她一起去吧,不然不會先和她出來吃飯。
夏植茵詭異地笑了笑,問道:「怎麼這麼趕?」
「還好吧,我們先吃一點東西,畢竟那種場合通常吃不到什麼。」
「我怕會出醜。」她的笑容有些滑稽。「那可是四大家族的海家喔,萬一不小心我又睡著了,京少爺豈不是很丟臉?」
京維瑟奸笑地睨著她:「丟什麼臉?你想睡就睡,言悅不是外人,又不會怪你。」
「我睡著了,你好可以做壞事嗎?」夏植茵暗自嘀咕了一句,只不過聲音太小,他沒有聽到。
「什麼?」
「沒事啦!」夏植茵故意笑得很誇張,「我有點不舒服,不跟你去了。」
「不舒服?哪裡不舒服?」聽她這樣一說,京維瑟立刻坐直了身體,仔細打量她,他還是很擔心她的身體。
「沒關係,不嚴重。」她揮了揮手,原本沉寂的眸光忽然因想到什麼而浮動起來。
「看來只好我自己去了,本來我還想讓茵和我一起去挑生日禮物,等會兒我先送你回去,再……」
「京少爺也不要去,可以嗎?」
夏植茵忽然語氣平和地打斷他,讓他頗感驚詫,一時間竟沒能接下話。
「只不過是生日,不去不可以嗎?」夏植茵微低下頭,聲音很小卻很清晰地一字一句說著。
她的話讓他的眉梢不悅地揚高幾分。什麼叫「只不過是生日」?!
京維瑟還是壓抑心中的下愉快,但眼中卻浮現些許黯沉,眸光定定地盯著她。
「言悅的生日我沒有缺席過,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情,也是京家相海家必要的聯繫,況且也沒有什麼理由讓我不去……」
「理由是我不舒服。」她不死心地再次打斷他,並抬起眼回視他,眸中儘是堅決毅然的意念。
京少爺口口聲聲的承諾,如果連這樣的要求部辦不到,那些保證又算什麼?沒錯,其實不關海言悅的事,所以,她並沒有打算怨恨誰。
「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他當機立斷作出決定,並喚來服務生。
京維瑟在心裡為她找借口,他猜想她或許是真的不舒服,而不是故意要刁難他,他不應該對她冷漠或不理會,畢竟她是他喜歡的夏植茵。
「因為那個人是海言悅,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去是不是?」夏植茵文風不動,撇開臉靜靜地問道。
「為什麼要說這些?你不覺得很破壞氣氛嗎?剛才明明還好好的。」揮手支開服務生,京維瑟也不再掩飾不悅的神色。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夏植茵回頭,彷彿看不見他低沉的臉色,也感覺不到他的心情,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她沒有往常的憨笑,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平靜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投射在他身上的視線,明明非常直接,卻感到異常微弱。
「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不准去!」
夏植茵忽然異常堅決的態度讓他感到驚詫,懷疑地看向她。
「為什麼?茵,你的理由?」
「沒有理由,我就是不准你去。」
原本已經以為自己無所謂了,也不打算再在意什麼,但是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強烈地排斥,她有權利可以要求他、有權利不准他去,不是嗎?
為什麼要理由?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嗎?為什麼一定要說出那個理由,難道他不知道,一旦說出來,就什麼都完了嗎?
「抱歉,茵,我想你可能真的有點不舒服,我去開車,你在這裡等我,我先送你去喬恩那裡。」
京維瑟不打算再為這種事情耗下去,毅然站起身離開位置,既然她不想去,就送她回去奸了,至於自己的決定,是不可能為誰改變的。
當他走過她身邊時,手腕忽然被她握住,他垂下眼眸,看見她微垂的面容一片死寂,五指緊緊地掐著他的手腕。
「不准去。」夏植茵不停重複著這句話,再次從她口中說出來時,竟是如此淒涼。
京維瑟的心有瞬間的波動,很想伸手抹掉她臉上的苦澀,讓她恢復到以往笑容滿面、憨直可愛的夏植茵。
京維瑟的眉心緊皺了一下,剛剛自己竟想衝動的答應她,因為她的聲音中,隱約透著絕望,彷彿被人扼住了呼吸,轉瞬間就可以心死。
他不懂也沒有時間探究,但他還是心疼她,所以沒有立刻掙脫她的手,希望她能夠自己鬆開。
但夏植茵沒有,手指的力道反而下停加劇,這讓京維瑟原本憐憫的心情,變得不悅起來。「你會後悔的,如果你去,你一定會後悔的。」或許是心情過於沉重,她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心跳的節奏似乎也跟著錯亂。
夏植茵盡可能放緩呼吸的速度,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她察覺到自己,奸像真的不太舒服。
「茵,放手。」
頭頂上方傳來聽在耳中有些冷漠的男人聲音,她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京維瑟感覺到她的手指有些鬆動,卻仍然沒有放開,不由得先動手撥開,意料之外那雙手很輕易地便滑落了。
京維瑟雖然感覺她有點不對勁,但見夏植茵只是過於安靜的坐著,他也沒有想太多,便逕自走出去開車。
「你會後悔的。」夏植茵輕聲呢喃,抬起手想要拿手機,指頭卻顫抖得厲害,漸漸傳來無力感。放鬆、放鬆,放慢呼吸,沒事的……她不停地告訴自己。
她艱難地用兩根手指慢慢地將手機拖出口袋,虛弱地趴在桌上,撥打喬恩的號碼。還好喬恩想得周到,為她設置了快捷鍵。
夏植茵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而沉重,電話一接通,她立刻開口,彷彿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失去意識。「喬恩是我,我有點不舒服。」
「茵?你怎麼了?你在哪兒?」電話另一頭傳來喬恩焦急的聲音。
「我現在……直接去醫院,喬恩……也到那裡去等我吧。」說完她便掛了電話,緩緩站起身,視線變得模糊,她只好用力地搖了搖頭。
夏植茵腳步不穩地走了出去,還差點撞到人,最後還是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才走出餐廳坐上計程車。
夏植茵才剛離開,京維瑟便開車回來。
「先生,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小姐已經先走了。」服務生好心告知。
「是嗎?」京維瑟輕問了一句,唇角一勾,自嘲地笑了笑。「謝謝。」
重新坐回車裡,京維瑟的笑容逝去,表情深沉得可以。
自己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干涉和阻止,這是他給自己的原則,但是剛剛,他真的想答應她……夏植茵,又在想什麼?
原本是想或許兩個人稍微分開冷靜一下,再在一起感情會變得更好,所以言悅生日那天過後,他沒有立刻去找她。
但情況越來越怪異,茵也好幾天沒有出現,更令他驚詫的是,就算茵曾有幾天不在太學府的紀錄,但夏喬恩竟然也沒有來太學府。
意識到這一點,京維瑟到二樓找到了掌管大學府所有人事資料的風鏡環,卻聽到讓他臉色大變的消息。夏家兩姐妹已經申請離開大學府?!
而大學府竟然答應了,原因風鏡環不肯透露,只說是當事人和太學府之間協定好的保密事項。
出了什麼事?當下拿著從風鏡環那裡得來的地址趕到夏家,卻發現這棟二層樓的老舊屋子,已經人去樓空。
夏植茵想要用搞失蹤的方式來懲罰他嗎?坐在車裡,京維瑟的眼微瞇,眼神透露著危險的氣息,他忽然像想到了什麼,立刻驅車趕到她曾經待過的醫院。
而當醫院的護士小姐告訴他,怪醫生也離職了以後,京維瑟忽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真是太好了,如果是想讓他不再無動於衷,那麼夏植茵顯然是成功了。
他著急、擔心,到處找她,她是想看到他這個樣子嗎?
京維瑟瞄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手機,毫無疑問,如果電話打得通他就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消息。
如果這只是她跟他開的一個玩笑,只是鬧彆扭想為難他一下,他會原諒她,只要她回來,兩個人可以一切如常。可是,現在所有事情看來,已經不是這麼簡單,所有和她有關的人都不見了,好似夏植茵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她到底去哪了?在做什麼?還有她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京維瑟忽然發現,他對她的瞭解竟然少得可憐!
他一開始只知道,夏植茵是個有著憨直笑容的女孩,單純而開心的生活,沒什麼心眼,嗜睡如命,很得他的喜歡。但如今看來,就連知道的這一切,也不是這麼回事,茵到底有著怎樣的面貌,他竟感到有些迷惑。
不知道她的家庭,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的情況,他跟她之間的一切,竟然有這麼多的不知道。
從一開始,他就小看她了嗎?
京維瑟垂下眼睫,自己不得不好好的反省一番,是什麼讓他這樣掉以輕心,讓她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
「還好吧?」喬恩遞了一瓶水給夏植茵。
「嗯,很好。」她抬頭給了喬恩一個微笑。「還有多久才能登機?」
「二十分鐘,張醫生和爸媽已經先過去為你打點,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啊!」她揚起圓圓的笑臉。「有大家在我身邊,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而且,遲早也會這樣。」
身體狀況已經由不得她拖延,出國治療是原本就計畫好的事,只是,因為某些事她耽擱了,但也因為某些事,她又毅然決定離開。
「不過我害喬恩離開大學府,放棄這麼久的努力,才是最可惜的事。」
「沒什麼。」夏喬恩一口飲盡瓶中的水。「是金子遲早會發光,我還不至於良有這點自信,而你……」她摸了摸夏植茵的頭。
「我們說好不分開的。」
聞言,夏植茵頓時綻開笑顏。喬恩就是這樣,會讓人感到幸福。
「不過,不用跟京少爺說一聲嗎?」喬恩隨口問了一句。
夏植茵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道光,而後歎了一口氣,笑道:「不用,要的話,可能會忍不住說出什麼刺激到他的話。」
不是懲罰,而是斷絕。
喬恩看了她一眼,也跟著笑開。茵決定的事,也是不可阻止的,這點,恐怕京少爺還沒有領悟到吧。
「走吧,跟這裡Say goodbye!」
waterling 2010-1-6 18:09
第七章
電話撥通的瞬間,彷彿雙方部沒有料到,經過這麼久的杏無音訊後,竟然又有一條隱約的線,將兩人牽連起來。接著便是一陣沉默,誰也不先開口說第一句話,死寂的安靜讓彼此可以聽見對方輕微的呼吸。
「夏植茵……」這三個字彷彿是從京維瑟的齒縫中擠出來一樣,他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
茵想起最初見到他的時候廠是那麼燦爛的笑容、悠閒隨性的姿態,滿不在乎的雅痞嬉笑,簡直就像個公子哥。
「京少爺不要這樣叫我,想當初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是個脾氣多麼好的人,你的笑容總是能讓人心情舒暢愉悅,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得這樣憤世嫉俗了?」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也是個單純快樂的人,什麼時候說話也變得這樣刻薄了?」京維瑟不甘示弱地立刻反駁,夏植茵一愣,不禁失笑。和京少爺這樣的相處模式,倒是讓她感到很新鮮。
「可見一開始我們就不該認識,還好你不瞭解我、我也不瞭解你,兩人的牽連也就少了點。」夏植茵的心已經不想那麼累了,他想喜歡誰隨他去吧。
「茵……」京維瑟忽然溫柔地呼喚著她的名字,使沉思的她閃了閃神。
「有什麼事你可以說出來,我們之間不是好好的嗎?」他並不想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相她分開。
「我早就說過,京少爺,你忘記了?」夏植茵瞇著眼看了看大堂的鐘。
「從一開始,我就說過,如果你想分手,我不會介意,但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請你專心一意地喜歡我。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忘記了這個承諾,但是我說過,如果做不到,我不會原諒你的。」她要求唯一啊!當初他也沒有說自己做不到,既然給了她承諾,為什麼不遵守?
「或許你覺得我沒這個資格要求你,但是我認為自己理所當然,雖然我長得不漂亮甚至還有點憨直,但即使是這樣,也不代表我沒有腦子。」她抿了抿唇,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他的回應。
而他似乎也在屏息等著她繼續說。
「京少爺,我有告訴過你吧,我有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輩子跟著又死不了人,帶給身邊的人無邊無際的痛苦。如果我是心軟的人,早就被這種拖累別人的心情給折磨死了,所以,其實我也是個乖張孤僻的人呢,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一覺不醒,或突然不記得什麼人,所以,不該有一天是一天的苟活嗎?」
「有一天是一天的苟活?」他很不解地重複她的話。
「是啊,在你還沒出現之前,我跟喬恩兩個人也很開心,不介意別人的想法,不在乎別人的心情,甚至不相人接觸也沒有關係,而你出現後,是京少爺先來惹我的,所以我要求『唯一』,有錯嗎?而你一再的欺騙我,我該怎麼辦?我只有我自己,你覺得你是神,所以你滾。」
她可以很清晰地聽到,另一端來自他強烈的抽氣聲,不由得咧開嘴角笑開,說出這些話心裡舒服多了。「所以,我不要你了。」
她等著他破口大罵,等著他對自己的譴責,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可是除了沉默,什麼也沒有,除了呼吸,什麼也沒有。
京少爺難道已經被她氣到吐血暈倒?
「茵……」忽然手機又傳出他深沉的聲音,她的心一緊,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你究竟得了什麼病?現在又在哪裡?」
夏植茵咧開的嘴角收不回來,張大嘴錯愕地失去反應,她以為他會罵她,更甚者,會不屑地將電話摔在地上!
最不想聽的,害怕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話,幹嘛還要假裝溫柔地關心她!她不需要!不需要!夏植茵的眼睛一眨,什麼東西在眼睛裡亂滾?癢癢的,煩死人了!
突然有亮晶晶的東西落下,接著便再也沒有間斷,無聲的滑落。原來還有淚,原來她對他的感情中,還有這件東西。
有人輕輕地為她拭去眼淚,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喬恩。很糟糕,竟然讓喬恩看見這一幕,原本是想讓她看到乾脆的樣子。
但沒想到,她還是哭了,只因為京少爺一句話。
「夏植茵,你說話!」京維瑟似乎也意識到什麼,聲音中透露著命令的口吻。
「京少爺,再見。」夏植茵用近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音向他道別。說完,她無力地掛了電話,雙手虛軟地垂放在膝蓋上。
夏喬恩的手掌蓋在她的頭頂上,希望能給她一些力量。「茵,走了。」
三年後
三年來他常在想,他跟夏植茵之間的一切,那一年在太學府巡遊中,碰見的那個連走路都會睡著、會撞到樹幹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還是一場鏡花水月?
可是她那一句微乎其微的「再見」,到現在還會在他耳邊迴響。三不五時撞擊著他的心,擾亂他的心情相思緒,甚至連言悅……有多久沒有想起她了?
言悅,曾是他唯一的夢想。當夢想破滅之時,他以為從此不會再有什麼人值得他動心。可是……難道在離開之前,夏植茵對他施了蠱嗎?或許,她早就駐留在他的心中,只是他一直都沒發覺,
不然他為什麼一直惦記著她?雖然明知兩人已斷了關係,卻還是常想著她,曾經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除了言悅不會再牽掛任何人。
然而當他知道言悅和宮少在一起時,他也能自持地斷絕不可能的想法,冷靜地走開。但為什麼唯獨對夏植茵卻有不同的感覺?彷彿更加真切的想要擁有她,她是那樣真實的待在自己身邊。
和夢想裡的言悅不一樣,夏植茵,是曾經可以抱得到、摸得到的……
京維瑟自嘲地笑了笑,也許他太高估自己了吧!夏植茵說得沒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就像當初他絕對沒有想到,她的身影會在他心上寄存這麼久,讓他對她的想念如此深刻。
他到底是該怨恨她的所作所為?還是先釐清心中對她的感情?
沒有追查也不探究她的下落和行蹤,那時他只是認為沒有必要,既然她決定離開,他又何必強留。
只不過如果真的沒有必要,他為什麼還會不斷的想起她?還是因為當時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留不住她?正如她所說,該檢討自己對她的欺騙。
茵最後說的話,他不是完全理解,卻漸漸能體會出夏植茵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或許她不是他原本所認定的那樣。
儘管如此,他還是好想她,想她奇特的性情、想她在自己身邊確實存在過。
「京少爺,可以走了嗎?」門霎時被推開,京維瑟的思緒頓時中斷,門邊站著一個身姿綽約的女人,笑盈盈地在門口叫他。
沉心,比他晚一年進大學府,是經濟學部繼夏喬恩之後又一個女中翹楚,現在是他的女朋友。她一向都會叫他的名字,但這次她對他的稱呼,讓他無端地想起了茵。「京少爺」這三個字,叫得最好聽的,還是茵。
京維瑟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攬過她的肩膀,親暱地一起走出去。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以前是什麼風格,如今依舊,多了的,只是那份因身份變化而帶來的成熟和氣勢。
最後,他還是依照父親大人的要求,朝首席總經濟師的位置邁進,為太和國效力,在父親沒有退休之前,為繼承家族、雙部長之位精進磨練,這些事,並非不可避免,而是有了別的牽連。
他不是因為向父親妥協,而是為了兄弟,海皇、宮少、環殿,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卻仍舊為了身為繼承人的責任,而或多或少有所放棄。
海皇說:能有多少機會讓他們四個人能湊在一起同心協力,就算是為了兄弟忍一忍。
京維瑟就是被「兄弟」這兩個字給震撼了。
還因為,缺少了以言悅作為借口的理想,替換成夏植茵帶給他無邊際的困擾,他也沒有心思再跟父親鬥。
所以,他現在任職於經濟產業部,是僅次於部長父親大人的重要內部人士。
哼……原本是沒打算朝這個方向走,若是有這個想法,他早就有資格了。
「你今天怎麼這樣沉默?不舒服嗎?」沉心體貼地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想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京維瑟只是隨性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帶了下來。
「沒有,今天你也還是一樣漂亮喔。」沉心的個性說不上好壞,兩個人相處起來,他也沒有感到不舒服,也就無所謂地接納了她。
「我還怕你太帥,被別人拐走了。」沉心笑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每天把自己打扮得這麼漂亮幹什麼?」
「賞心悅目,也是為了造福大家的眼睛。」他不正經地說著,逗笑了她。「對了,部長大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把大家都召集過去?」
「不清楚,聽說好像有什麼人要來。」
「什麼人面子這麼大?」他戲譫地揚起唇角,在走出他的地盤後,便放開了沈心。
沉心也懂事地相他保持距離,這裡畢竟是經濟產業部,雖然大家都知道她跟京維瑟的關係,但該有的職業形象還是要有。
「聽說是受部長大人欽點即將要加入經濟產業部的人。」
京維瑟饒富興味地揚高眉,朝會議室信步走去。何方神聖,看看不就知道了。
借大的會議室,所有的部門成員全都嚴整以待坐得端端正正,雙部長大人就喜歡把事情搞得很嚴肅。
他朝前看去,父親坐在正上方,左邊是他的位置,自然是空的,右邊……有一個女人,正側身同父親說些什麼,手枕在桌上正好擋住了臉。
京維瑟慢步走上前,隨著距離的縮短,逐漸將女人的輪廓收進眼底,長髮、瓜子臉,唷,表情很冷呢,還真像記憶中的某個人。
夏喬恩!京維瑟猛然頓住,有些失態地瞪大眼,直勾勾地緊盯著不到五步遠的女人。夏喬恩?!竟然是夏喬恩!
「她是誰,你應該還沒有忘記吧?」京督統第一次見到兒子在眾人面前如此失常,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夏家兩姐妹當初能離開是經過他的批准,並且還提供援助,使夏喬恩在圓外也能接受和大學府同樣良好的教育,條件自然是,必須回來為太和國效力。
京維瑟走上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三年未見,原本兩人還心存芥蒂,喬恩被他看得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夏喬恩?」他有些懷疑地探問。
「是我,京少爺,好久不見了。」
京維瑟的眸光驟然劇亮,片刻又平靜下來,逕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看任何人,眼眸低垂,眼睫微斂,不知在想什麼。
喬恩鬆了口氣,她還真怕他突然追問什麼呢。雖然心裡已有準備會遇見他,不過真的見了面,才發覺時間過得真快。三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從指縫間溜過了……
後面那輛開得比老牛還慢的跑車,簡直是在自我摧殘其優良的性能!開車的人有耐性,她可沒精神跟他耗。
夏喬恩回頭,不滿地瞥了跟在後面的車身一眼。京少爺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不追問也沒有明顯的動作,就莫名其妙地跟著她。
要敘舊嗎?還是想打聽某個人的下落?他還記得那個人嗎?
坐在車裡的京維瑟,正考慮著是不是要直接攔下她,便見夏喬恩忽然轉回身,直直地朝自己走來,並且還很自作主張地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來。
「京少爺應該知道我家在哪裡,與其跟著不如送我回家。」喬恩直視前方,冷靜地說。
他愣了一下,偏頭奇怪的打量她,讓他送她回家,她不怕,不介意……還是他有些怕,見到什麼人?
抑或是……既然夏喬恩都這樣無所謂,是下是說明那人,其實沒有在這裡?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立刻察覺到心裡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好像是失而復得的東西又飛走了,幾秒鐘的時間心思已輾轉多次。
眼睛微瞇,他坐正身體,靈活的雙手方向盤一打,跑車終於盡職盡責,如弦上箭飛馳而去。不可否認,他想知道那人的下落,他想見她……
夏家是老式建築,古舊的二層獨棟,門口有柵欄圍成的小院子。
踏著石板台階,每上一梯,他的心跳就怪異地猛跳一下,眼睛始終盯著正前方那扇半開的門。
如果門一開,她的臉立刻出現在自己眼前,他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她變得和自己腦中的印象不一樣,他又該怎麼做?
沒想到夏植茵對他的影響竟然這麼大?因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因為曾經的前因後果,讓人有所期待……
「京少爺,請進。」喬恩推開門,站在一邊招呼他。
沒有人……鬆了一口氣後,京維瑟暗自失笑,他在想什麼,如果夏植茵在,以夏喬恩不爽自己的程度,怎麼肯讓他到家裡來?
信步走上最後一道台階,他的手掌貼上那扇門,走進去,是滿院的花花草草。
忽然,身體猛地一震,貼在門上的五指急劇收縮,心臟彷彿被一根細線緊緊地勒了一下,無法動彈。
陽光還是那樣燦爛,周邊的花草也很綠意盎然,就像第一次在太學府的相遇一樣,一切是那樣平相溫暖。
那蹲在地上擺弄花單的女子,還是小卷的短髮,原本豐腴的臉卻瘦了一些,便顯得五官明朗起來,圓眼睛燦亮如初,不變的依舊足那開心而憨厚的笑容,讓人從心底感到愉悅。
看見她,浮躁的心情跟著平靜下來,好似這三年根本不存在,夏植茵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沒有說過那些話,她只是出去玩了一會兒,回來,他身邊還是有她。
京維瑟的唇角不自覺揚高幾分,臉上笑意盎然,充滿趣味相調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著她在那裡擺弄,他也不出聲。
奸像回到了那美好的時光,他此時非常期待她看到自己的反應。
夏植茵在擺弄了半天也沒能將那株花扶正後,才意識到身邊有動靜,直覺以為是喬恩回來了。
「喬恩喔,這盆又被我弄死了。」夏植茵滿臉笑意地回過頭,卻在看見倚靠在門邊的閒適男子時,整個人怔愣住。
京維瑟有趣地研究她的神色。嚇呆了?還是驚嚇過度已經傻掉了?
「就知道是這個下場。」夏喬恩看了他一眼,繞過他走上前。
夏植茵手上還捏著一把泥土,嘴微張呆呆地瞪著京維瑟,見他朝自己走近,燦笑如花的臉看上去很帥,看她的眼神中有一些親暱頑皮,一些絕蜷,一些她不太明白的。
「喬恩,他……是誰?」夏植茵回神後的第一句話,讓京維瑟猛然頓住腳步,驚詫的表情躍然而上。
她說什麼?玩笑?還是不願意見他的借口?
喬恩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稍後再告訴你,先去把自己整理一下。」
夏植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朝京維瑟看了一眼,目光澄澈坦然,好像真的不認識一般離開。不是奸像,她看他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京維瑟的眉心疊起,這莫名不明朗的情況讓人感到荒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可能會不認識他?!
「所以,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會讓你來了吧?」喬恩坐到一張木椅子上,有些得意地說。
「夏喬恩,你最好不要再故弄玄虛,把話說清楚。」
「可以,在我說之前,想請教你一件事。」
京維瑟眼神一瞥,輕緩地看向她,不置一語。
「聽說下級部門報上來好幾個大家都看奸的融資專案,你卻批得很厲害,都打回去了?」
「怎麼?你又有反對意見?」他心情不爽,話說得不留情面,帶著黥。
「京少爺說說理由吧。」
「我一向不主張激進型的短期財富爆增,報上來的專案書幾乎都涉及目前暴利的房產行業,我跟宮少討論過,國家財富增加的同時國土資源會流失,長遠來看,對太和國民眾並下利,會有後患,況且政府參與商業行為免不了賄賂回扣的亂事。」他的眼神一凝,微瞇,
「最近部裡面有人情緒浮躁,不知道是不是太平日子過得太安逸了。這樣說,你還有什麼意見?」
「不,基本上同意。」喬恩不介意他的態度。
「真難得你會同意。」京維瑟隨意找了一處坐下,他現在並不想聽她講公事。
「這三年我也沒有在混,況且現在都是為太相國效力,儘管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京少爺確實厲害,不過,即使這樣,首席的位置也下會白白讓給你。」
「有本事你就來搶。」京維瑟輕哼了一聲,陣光流轉甚是輕微。
「不過……」
「夏喬恩,你還想轉移話題嗎?」連諷帶刺的聲音冷冷地打斷她,喬恩撇了撇嘴,神色平靜下來。
「想知道茵的情況?」她賣起關子。「你知道三年來我們在哪裡?在做什麼?三年前為什麼要離開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揚眉,眼中儘是幽深的眸光。
「因為那時茵的情況,已經下允許再將原本就預定好的出國治療拖延下去,而你是她決定離開的關鍵。」彷彿回憶起什麼,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專注火熱了一些。
「茵有病,是嗜睡症,一種神經性疾病,一旦出現就會伴隨一輩子,茵從小就有,開始只是愛睡,到後來越來越嚴重,已經有可能危害身體,所以,我們從小就在一起,這是我跟茵之間的羈絆,而你卻插進來。」喬恩瞥了他一眼。
如果京維瑟沒有出現,說不定,她跟茵會很簡單的生活下去。自己之所以被夏家收養,是為了茵,無論是作為玩伴還是保護者,都是夏家極端自私的行為。
茵其實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以她的方式安慰自己不平的心,形成她們之間持有的牽連。
如果無法丟棄,那就綁在一起好了,兩個人相依為命也好,形影不離也罷,別的人、別的事,不介意也不在乎。
其實她才是依靠茵的人吧,沒有茵,「夏喬恩」連存在都不可能。
「後來的情況你也遇到過,不間斷摔倒和虛脫無力,並且記憶力會下降,由此會出現短斬曰的……記憶中斷。=」
「所以她現在不記得我?」京維瑟問道,表情看上去很平靜,又有一些深邃,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夏喬恩沒有回答,只是微垂著頭。
忘記誰不好!偏偏忘記他!就算是短暫的,也不該是這樣。
「現在呢?治好了?去了三年不就是為了治療嗎?為什麼還是會記憶中斷?」
「很難完全治好,茵的主治醫師希望她通過規律的多次小睡來控制症狀,但是茵相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顯然很亂來。特定的藥物治療和小劑量興奮藥物,再配合規律的生活,目前看來情況好了許多。」
「你們讓她用興奮劑?」京維瑟不悅地瞪著她。
「這也是不得已的,難道要讓她一直睡嗎?」喬恩的聲音也揚高了一些。「況且,我們是在醫生的指示下調節劑量。」
京維瑟沉默下來,這樣的事實,他還能說什麼?
原來,夏植茵會說那樣的話不是沒有理由的,難怪她會說,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就再也不會醒來都不知道,難道不該有一天是一天的活嗎?多麼自私又無情的人生和感情,卻又是那樣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她原本是不想讓他靠近的吧,所以自己才會若有似無的感覺到,那種刻意的疏遠,茵,其實是狠心的人呢。
就算是瞭解這樣的她,腦海中想起的,還是那張圓圓的臉上會讓人看到就感覺開心的笑容,夏植茵,有著她特有的單純心思。
她要「唯一」,承諾失效便叫他滾,寧願自己狠心走掉,真是個奇特的人啊,茵……
「喬恩?」
有些軟綿綿的聲音忽然插進靜謐的空間,京維瑟和夏喬恩同時偏頭看過去,見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慢慢走過來。
真是難得一見的美麗男人,不僅臉漂亮,連身上的裝扮也很時尚,從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麼會打扮。
「夏植茵。」一見到她,彷彿變了張臉一般,他滿臉笑容,有趣地打量她。
「認識我?」她憨憨的伸出指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當然。」京維瑟的心裡忽然竄出一個想法,立刻開始醞釀,接納的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詫。眼睛一彎,他的眼中浮上狡猾詭譎的笑意,當喬恩意識到他有不良企圖時,為時已晚。
「茵是我的女朋友,我怎麼會下認識,只是茵把我給忘了。」
「女朋友?」夏植茵的聲音拔高幾個調,聽上去不僅驚詫還相當的難以置信。
「沒錯。」在夏喬恩還沒反應過來阻止之前,他一把攬過她的肩膀,親暱地將她抱進懷中。
「京維瑟你……」
「我們結婚吧。」
是的,他剛剛想到的,就是這個,作出這個決定,自己心裡竟然沒有一點反感和拒絕,還柏當樂意捆期待。
「喬恩,他……」夏植茵掙脫他半邊手臂,看著旁邊的親人,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有病?」
「夏喬恩……」在喬恩沒有開口回答之前,京維瑟暗含著威脅的聲音冒出來。
「你應該知道我絕對不是開玩笑,尤其是在知道真相之後。」
喬恩的面色古怪,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京少爺怎麼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為什麼?」
「為什麼?」京維瑟抖眉想了想,眼中的笑意更深,看向茵時不由得想要撫摸她的頭髮,觸碰她的臉。
「因為,看著她,就想要照顧她一輩子。」
喬恩一臉驚詫,而另一個,似乎是一頭霧水。
「不行嗎?」他輕問,雖是問,但強行的語氣宣告了勢在必得。
這算哪門子的久別重逢?
waterling 2010-1-6 18:10
第八章
「照顧我一輩子?為什麼要你來照顧?」夏植茵大驚失色。
「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京維瑟笑得有些無賴。
「騙人!」夏植茵想都沒想便還口,立刻瞧見他的笑容沉了一下,瞇著眼睛朝她射來熾熱的眸光。她披他看得全身毛骨悚然,好怪啊!
京維瑟先是警告性地瞥了夏喬恩一眼,而後才緩和面部表情,笑容可掬地蹲在夏植茵面前,注視她的目光柔情似水。
「茵,我喜歡我的女朋友,可是她拋棄我離開了好久,如今再次見到她,想將她收歸已有,綁在自己身邊不分開,有錯嗎?」
他說得似真似假,夏植茵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被他嚇到,還是搞不清楚。
她慢慢地將視線移向喬恩,探詢著開口問道:「他說的,是真的?」
「不算假話。」這個狡猾的京少爺,打的什麼算盤?
「可是……」夏植茵轉回臉,有些猶豫地看著他。「我不記得……」
「你會想起來的。」他伸出兩掌包裹住她的臉頰。「就算忘記,只要慢慢溫習,茵遲早可以回憶起這種感覺的。」
夏植茵被他眼中晃動的眸光驚愣住,無法動彈,那灼灼閃亮的眼神,彷彿真的含著對她的某種深情眷戀。讓她一時間分不出究竟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你。」夏植茵擺弄著她的花花草草。
「暫時不記得而已,你遲早會想起來的。」
這是他第幾次來夏家了?第七?還是第八?京維瑟瞄了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夏喬恩一眼,她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萬一我後發現原來你不是我的男朋友,那現在和你結婚豈不是很冤枉?」
「可是和我結婚有很多好處。」
「咦?」夏植茵冒出好奇的聲音,回頭看他。「說來聽聽。」
「結婚後茵可以想怎麼墮落就怎麼墮落,這種生活很幸福吧。」
京維瑟覺得自己像誘拐少女的怪叔叔,偏偏他就想誘拐她,而茵對自己卻是不痛不癢的反應。
「聽起來很下錯,像拐到一個金主,說不定可以試試。」
「茵?」她的話才出口,夏喬恩便詫異地叫住她。
「我是真的覺得跟他結婚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他看上去很像有錢有勢的人,找個這樣的靠山對於我們夏家來說,不是挺好的嗎?」
喔耶!終於將花扶正了!夏植茵高興的拍了拍手,笑瞇瞇地站起來,回轉身看見喬恩一臉驚呆的表情,和他饒富興味的神色。
「沒什麼啦,我隨便說說的。」她笑呵呵地打算糊弄過去。
「這種事可不能隨便說說。」京維瑟調笑地接下她的話,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目光,但臉上卻是不容違抗,堅定的表情。
「既然說了就要負起責任。茵的父母現在還在國外吧,能下能請他們回太相國一趟,我想雙方家長應該要見一面才好。」
夏植茵盯著他笑得十分愜意、非常燦爛的臉傻了一秒。
「茵別理他,進屋去。」喬恩瞪了京維瑟一眼,想將夏植茵支進屋子裡面去。
「夏喬恩,我是以家族為名在說這些話,我要跟夏植茵結婚,這不是玩笑。」
身後傳來他有點冷卻異常強硬堅決的聲音,夏家兩姐妹同時頓住了腳步,無法動彈。夏植茵先回身,走到他面前,臉上有莫名詫異的表情,疑惑地看著他。足足看了十秒,而他也文風不動任她監定觀賞。
「你真的想跟我結婚?」夏植茵輕聲問,沒等他回答又道:「為什麼?」
京維瑟眼睫微垂,看著她逐漸恢復圓潤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曾讓他感覺到單純的快樂和簡單的率真,也讓他莫名的感到撲胡迷離相捉摸不定。
但是,無論是哪一個她,只要是夏植茵,他還是想好好照顧她,想把她拴在自己身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積累這樣深厚的感情?
「因為想照顧茵一輩子吧。」
夏植茵撇著嘴想了想。「這些話代表承諾,你懂嗎?」
彷彿被「承諾」兩個字驚醒,他的神色一緊,看她的目光更加專注,夾雜著些微的歉疚,和重新開始的期望。
「好好,你不用這樣用力的看著我。」她笑瞇瞇地擺擺手,身體微側。
「好吧,既然這樣,我會請我爸爸媽媽回來的。」
「茵!」夏喬恩驚呼,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卻只見茵朝自己露出愜意、安撫的微笑。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請他們回來嘛,又不是真的決定好了。」
京維瑟興味盎然的研究了一會兒她臉上的表情,很快便燦笑如花。
「茵說話算數,那麼,我也該回去處理一些事。」他說完,再次看了夏植茵一眼,見她沒什麼神經似的還是一臉笑容,才轉身離開。
「為什麼?」京維瑟的身影一消失,夏喬恩立刻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她的俏臉質問道。
「他說想照顧我一輩子,這不是很好嗎?我需要有人照顧,喬恩也不能再這樣一直守著我。」
夏植茵說話的同時,目光仍然放在前方,彷彿還在注視著他離開的身影。
「這些根本不是重點,而且京家是……」
「這是他的事。」她突然打斷喬恩的話,方才一臉憨厚的笑容收斂了許多,表情看起來有些沉寂。「既然是他自己先提出來的,那麼所有的問題京少爺就要負責解決,相我並沒有太大關係。」
京少爺……多麼熟悉又遙遠的稱呼。夏植茵轉身看向喬恩,臉色並沒有異樣,只是那雙圓圓的眼中,是無邊撫際的靜謐和沉寂,沒有絲毫生動活潑的神采。
「茵,你在想什麼?又想做什麼?我已經搞不清楚了,還是你對他……」夏喬恩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自己該阻止嗎?
夏植茵沒有回答,只是撇開臉,視線垂放在那株剛剛被扶起又倒下的花上,怎麼都扶不起,不行就是不行。
在跟父母表明這個決定之前,京維瑟認為有必要先約沉心把事情講清楚。
沉心走進和他柏約的咖啡廳時:心裡已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實際上,和京維瑟交往期間,她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真正得到他。
她明白他的性情和個性,也就不強求這個男人必須死心塌地地對她,只要他在身邊就奸,她的要求僅此而已。
「來了?」他笑容滿面的跟她打招呼,看上去那樣隨性愜意,舉手投足也依舊閒適瀟灑,可沉心的心情卻放鬆下下來。
「要喝什麼?」
「咖啡好了。」
兩句話說完,兩人之間便無言以對,他的視線轉向窗外,似乎在考慮什麼。而她卻在這種等待中,備受煎熬。
「沉心,我有話對你說。」他轉回頭,微笑而正經地看著她。
「如果是不好的話,我可不可以不聽?」她強作鎮定地打趣道。
他輕笑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其實,你也有預感的對吧?這段時間我們都沒有在一起,沒有給你電話也沒有說明是什麼原因,你……有猜到是什麼事嗎?」
沉心的眼睛倏地睜大,愣愣地看著他,但很快她便轉移視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什麼,她是成年人,無論發生什麼事、他說了什麼話,她都可以冷靜理智地應付過去。
「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她整個人陷進座位中。
「怎麼可能?!」京維瑟彷彿自嘲地笑了笑。「做得不好、愛犯錯的人,一直都是我吧!」
京維瑟將視線揚高,看向她強裝鎮定的臉,就算不愛,但對她還是有朋友之間的喜歡,他並非那樣狠心的人,要讓她傷心難過。只是,沉心可以找到更好的,而另一個女人,他不想放掉。
「對不起,我這樣的人,沉心還是趁早放棄吧。」
沉心輕哼了一聲,臉上卻是無論怎麼掩飾都藏不了的灰涼。
「為什麼?就算分手,也該有個理由。」她咬了咬唇,輕聲再問:「是因為夏喬恩?」
京維瑟表情一怔,沒想到她會猜是夏喬恩?!而他的轟情落進她的眼中,更加證實了這個答案的正確性。
她沒有忘記,夏喬恩出現的那一天,他破天荒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失態。那樣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以及過後眼中綻出的喜悅,儘管微弱,但牢牢注視著他的自己還是看出來了,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京維瑟便和她斷了聯繫。
是啊,夏喬恩是在她之前大學府經濟學部的翹楚,深得部長大人的重視,頭腦聰明,也很美麗。他和她兩個人以前就認識,或許有舊情,如今舊情復燃,她還能說什麼?如果是夏喬恩,至少自己敗得還不算太丟臉。
「你為什麼會猜是她?「京維瑟的表情忽然有些高深莫測,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難道不是嗎?你看見她的時候,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至少輸給她,我會比較服氣一點。」
他會有所改變也不是因為夏喬恩這個女人!京維瑟心裡大喊出這麼一句,但他決定不說出來,如果這樣沉心會覺得心裡平衡一些,那就讓她誤會好了。
「京少爺,以後我該怎樣面對你?」做不了戀人做朋友嗎?別說笑了。
「我會盡可能繞道讓你看不見我。」
他的話使她自嘲的笑出聲,輕聲呢喃道:「真是個狠心的人。」
「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也從來沒有感覺到你的真心,儘管告訴自己沒關係,京維瑟就是這樣的人,你一開始就知道的,只要他選擇的是你就行了。」沉心神情有些低落,但仍然平靜地看著他。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其實你還是有心的,只是心在別人身上。」
京維瑟斂下眼瞼,唇邊揚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眼中眸光轉動,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曾經,我以為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再把心從那個人身上拿回來,所以無論做什麼事,對什麼人,看似隨心所欲,其實只是失心的茫然和隨便。」
「現在呢?現在還是在那個人身上嗎?」
「我想有一半已經不在了。」京維瑟一隻手撐在腦側。「原來真的沒什麼事是絕對的。」只是他不知道,那個要求唯一的另一個女人,是不是肯接受只有一半心的他,其實,以他對夏植茵的瞭解,她寧願不要吧,所以自己才想要無論如何都將她先拴在身邊。
沉心的眼中倒映著他俊朗帥氣的臉,是那樣若有所思的表情,能讓他出現這樣深思表情的女人,她該認輸嗎?
「沒想到以京少爺那樣閒散浪蕩的個性,竟然更傾向傳統的經濟學觀點,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夏喬恩冷冷地諷刺道。
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情景了,經濟產業部的同事已經對這兩個曾經同為太學府經濟學部的翹楚,卻總是相看不順眼的人無語。
他似笑非笑地開口回道:「讓你驚訝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事情已成定局,你也回天乏力。」
他若有所指的話讓夏喬恩氣悶,她沒有想到,太和國四大家族的京家,竟然對這樁明顯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沒有一點反對意見!
其實京家的想法很簡單,以他們在太相國的地位,犯得著再找門當戶對的嗎?只要那個閒散浪蕩的兒子喜歡,願意成家,就是再好不過的事。
況且京督統是知道夏家的情況的,也知道夏植茵對於夏喬恩的重要性,這樣的環環相扣,他非常樂見其成。
更誇張的是夫人,第一眼見到茵便很滿意,因為看上去就是個快樂單純的人,而且圓圓潤潤的臉和身材很有福氣。
現在只等夏家的兩老回太和國,便一切妥當。
「你不要太得意,結局怎麼樣,是你頂料不到的。」夏喬恩瞥了他一眼,他以為什麼事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嗎?
京維瑟的眼中忽然閃過暗沉詭譎的光,快得讓夏喬恩以為自己看錯了,剛剛那一秒,還以為他知道了什麼。
「不管怎樣,只要茵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其餘的你不用操心。況且這樣的話,你也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處理自己的事,何樂而不為?」
「我跟茵之間沒有分開的必要。」
「我可不是要離間你們兩姐妹,而是……」京維瑟高深莫測的看著她。「茵會選擇什麼,想怎麼樣,難道不是她自己的意思嗎?」
喬恩愣了愣,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暗示茵其實是選擇他嗎?他又怎麼知道茵會選他?
「總之,結婚的是我……」京維瑟的話還沒說完,便瞟見門邊站著一個女人,正一臉震驚,失神著。「沉心?」
沉心身體一顫,回神,看著裡面的一對男女勉強笑了笑。
「你們要結婚了嗎?恭喜。」天作之合的一對啊!
「我們?!」夏喬恩的驚呼聲簡直揚高了八個調。
「我跟他結什麼婚!」說完,她似乎想起什麼,看了看表,丟下一臉怔愣的沈心,快步往外面走。「糟糕,忘記時間到了。」
京維瑟只見她剛走到門邊,便頓住腳步,下一秒那個有些軟軟綿綿的聲音冒出來,他的笑容不由加深。
「喬恩,因為你一直沒出現,所以我就自己上來了。」夏植茵笑瞇瞇地說著,向側面彎了彎身體,跟另外兩人打招呼。
「你們好呀,我來找喬恩吃飯。」
京維瑟三兩步走上前,不著痕跡地支開夏喬恩,站在茵的跟前,伸出兩掌包裹住她的圓臉,溫柔地笑道:「怎麼上來的?」經濟產業部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夏植茵咧嘴憨憨的笑了笑,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走後門才被放行進來的。
「她是……」沉心困惑的聲音忽然冒出來,才把三人的注意力引過去。
京維瑟得意的笑了笑,挑了挑夏植茵的小卷卷髮,親暱地開口道:「我要娶的人,是她。」
夏植茵抬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才一臉笑容的看向有些目瞪口呆的沉心。
「你好,我是夏植茵。」
沉心看著面前這個頗為圓潤,看上去還不是很機靈,很普通的女人,驚訝得合不攏嘴。京維瑟喜歡的人,是她?
沉心猶豫了片刻,定了定神才毅然推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
她是看見夏植茵進來,才尾隨而來的,有些事,她不甘心,想要問清楚。
夏植茵從鏡子裡看見她,便朝她禮貌地笑了笑,卻見她走到自己身後便文風不動,看她的眼神充滿挑釁和詫異,更有一些不甘心。
茵的眼睛一瞇,低下頭整理妥當後,才轉身面對這個不太友善的女人。
「為什麼他會選擇你?沒理由,為什麼?」
「京少爺嗎?」夏植茵齜牙咧嘴一笑,好似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我也不太清楚,你得問他。」
「你根本就不配!」沉心禁不住揚高聲音。
她打了一個呵欠,轉身準備離開。嗯……午睡的時間到了,再不去睡,自己的作息又會被打亂。「這件事,你還是得去問京少爺。」
「夏植茵是嗎?你到底知不知道京維瑟是什麼樣的人?他這樣的人,是沒有女人可以抓得住的,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為什麼不主動離開他?」
沉心尖銳的話語使她離開的腳步倏地頓住,身體似乎抖動了一下。而沉心立刻便感覺到,洗手間的氣溫詭異的降了下來。
「我沒有憑什麼,也沒認為自己可以抓住他,但是京少爺是什麼樣的人,這點我比你清楚,多謝你的提醒。」
她沒有回身,只是傳出來的聲音讓人感到低沉了許多。
沉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她在說話,回過神來感到驚詫。「你……」
「好吧。」夏植茵回過身,笑瞇瞇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異樣,彷彿剛剛那樣低沉的情緒不是她所散發出來的。
「你也想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是嗎?你問吧,我會如實的告訴你。」
沉心有些恍惚,眼前的夏植茵不及自己窈窕,也沒有自己聰明,而且她一如以往的笑,但自己卻感到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你跟京維瑟以前就認識?」
「據說是這樣沒錯。」她還在處於短暫失憶的狀態不是嗎?
「你跟他……以前是戀人?」
夏植茵的笑容忽然有些飄忽,神色也有了些許變化,靜下來的臉,看起來捉摸不定。「或許是。」這算什麼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後來你們分手了?」
「嗯……」彷彿有什麼傷心的事情,夏植茵看上去情緒有些低沉。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在一起!而且還要結婚!」忽然,沉心的聲音又揚高,嚇了她一跳。
抬頭看見沉心怨憤的表情,她忽然很想笑。
「結婚,是京少爺提出來的,我只是沒有太強烈的反對。」
「為什麼不反對?已經分手了不是嗎?即使知道他喜歡的不是自己……」
「這點我不同意。」夏植茵打斷她。「至少我知道京少爺是喜歡我的,只不過是不是唯一,我不知道。」
「你……」沉心還想說什麼,卻見她揮手擺了擺,又打了一個呵欠,臉上浮出倦怠的神情。
「我這個人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會,非但沒有貢獻,還很浪費資源,給身邊的人造成麻煩。所以京少爺中意我,坦白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頓了頓,忽然將目光轉向沉心,瞳孔中一片清明,視線敏銳而直接,絲毫沒有憨傻之人的混沌。
「但是如果他選擇了我,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因為我會要求和追究。不會因為自己的不足而遷就他,我這個人,因為沒有什麼目標,便對可以成為目標的東西很堅持。」
沉心被她嚴謹的神情和肅穆的話嚇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竟接不了半句話。
「我是什麼樣的人,京少爺又是什麼樣的人,彼此很早就已經清楚,便沒有什麼配不配或嫁不嫁的理由。」
夏植茵說完時,臉上已無笑容,她的眼睛依舊澄澈,但沉心卻看到了犀利。
她再次轉身離開,抬腳時輕輕呢喃出一句,讓沉心聽不真切的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這個問題,自己也在問自己。」
明明不是這樣決定的……
陷入各自情緒的兩個女人部沒有看見,洗手間的門下縫隙間,晃過一道暗影。
門外那個人,原本懶散倚靠在門上的身體,直立起來,悠閒地走開,好像聽到了什麼滿意的事情,唇邊愉悅的微笑。
「茵,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嗎?」夏父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怎麼說,那也是京家啊,四大家族的京家,況且茵還……
「沒什麼願意下願意的,京少爺既然提出來了,和他結婚也沒什麼不好,就結吧,以後爸媽也可以輕鬆一點。」夏植茵說這些話時,目光轉向旁邊一言不發的喬恩。她不可能拖累喬恩一輩子。
「可是京少爺……」
「像嫁進豪門的灰姑娘是不是?而且我好像連灰姑娘都不如。」夏植茵笑著打斷父親的話。
「沒關係,去京家見過雙部長大人和京媽媽,是很好的人,不會為難我的。」
爸爸想說的是京少爺不適合她吧,不過什麼樣的人才適合她呢?和京少爺結婚是多少女人的夢想,竟然破她撿到了。
他想跟她結婚不是嗎?就算知道她忘卻曾經的記憶,很可能只是將他當成陌生人在看待,他還是提出來了。
是想……彌補?如果是,她給他這個機會。
夏植茵閉上眼,看上去像陷入睡夢中,一旁的喬恩,眉心始終沒有展開。
waterling 2010-1-6 18:11
第九章
京維瑟就像怕她會逃跑一樣,迫不及待地舉行訂婚儀式,訂婚儀式後一個月,兩人便會正式結為夫妻。而從訂婚的那一天開始,夏植茵便要在京家開始新生活。
京少爺將一切都佈置得很周到,知道她的情況和習慣,為她專門準備了一間房間,離他的臥室很近,方便照料,也有專人照料她的生活和飲食。
「豪門果然還是不一樣。」看了看身處的地方,她不禁感歎,這問臥室都快有夏家兩個客廳大了。
倒了一杯水、吞下一粒藥丸,她仰面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躺下還不到一分鐘,敲門聲便響起。
「請進。」
聲音剛落,門便被打開,依舊瀟灑帥氣的京少爺倚靠在門口,手上拿著一個大盒子,笑容滿面地看著她。「我要進來羅!」
「好,這裡沒有美女在換衣服。」她也笑呵呵地坐起身。
京維瑟走進來,將盒子遞給她。「這是給茵的禮物。」
「什麼?」她感興趣地睜圓了眼,盒子包裝得很花枝招展呢。
「一件很適合茵的禮服。」他走到她身邊坐下,雙手撐在身側。
「我這個身材,穿什麼部一樣吧。」夏植茵想謝謝他,偏頭卻看見他的神情有些異樣,看她的眼神似乎閃著光采。
「不一樣,今天晚上我們訂婚。」他說得動情,夏植茵卻好似有些茫然。
「茵,為什麼會答應跟我結婚?」京維瑟雲淡風輕地說著,臉上卻分明不是那隆一回事,要笑不笑的表情讓人看不透。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嗎?既然這樣,我們之間有過感情,不就行了?」
「就算是傷人的感情也沒關係嗎?」他忽然湊到她的跟前,面容幾乎貼著她的臉,近在咫尺的眼眸閃著幽深的光,緊緊地盯著她。
夏植茵差點向後倒!卻發覺他一隻手不知何時溜到她的身後,手掌有力地撐著她的後背。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禁不住亂了呼吸。
「茵,這不是開玩笑的,訂婚後,你就休想再走出京家,逃離我的身邊,你明白嗎?」他是什麼意思?夏植茵的手掌不自覺握成拳,一切的瞬息萬變,他看在眼裡,不由揚起唇角。
「我知道啊,所以很認真的對待。」
「我想也是,婚姻畢竟不是兒戲,無論如何要選自己喜歡的人才對。」
「喜歡的人……」夏植茵在他的注視下彷彿是被盯梢的獵物,那種緊迫感讓她不好過,不由移開視線。
可是這樣近的距離,又能移到哪裡去?他想探究什麼?讓她無所遁形嗎?之前有喬恩在的三人空間,還覺得很自在便可以應對,沒想到單獨面對他,並沒有想像中的輕鬆。
「京少爺跟我結婚,是因為喜歡嗎?」她揚起臉,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進他的瞳孔,想尋出蛛絲馬跡,卻發現他的眼裡是自己看不明的笑。
「我喜歡茵,和茵結婚,是因為想要愛你。」
她的眼裡閃過驚詫的燦亮,很快便像燈塔上的火光,漸浙熄滅。
「你還有想要愛人的心嗎?」她垂下頭。
「原本沒有,但是茵去治病的這段時間裡,慢慢累積起來,便有了。」他神色自若、輕鬆沉著,彷彿有什麼東西穩操勝券。
卻見她有些目瞪口呆的張開嘴,愣住。
這個樣子彷彿回到了那個美好的時光,她高高興興的,有些憨憨傻傻的表情。
京維瑟心中一慟,忽然欺身向前,沒有任何預警將雙唇壓在她的唇上,軟綿綿的觸感,和他想像的一樣美好,香香甜甜的,和她本人一樣的味道。
當京維瑟放開她時,見她一臉懊惱的表情,連手指都不自覺爬上卷卷的頭髮,有一下沒一下地抓著。
他不由得放聲大笑。就是這個樣子,他想要她回到那段單純快樂的過去。
「茵,放心,我只是想要你高高興興的,就像以前一樣。」他將她抱進懷中,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
原本有些欣喜的心情,在見到他胸口那枚銀亮的指環時,又沉了下來。
有些事或許不可能回到過去。
京家唯一的兒子的訂婚儀式,照理說應該是相當隆重才對,但京家只宴請了相關的親朋好友和重要人士,其中自然有四大家族的人。
「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要結婚了!」海言悅戲譫的對京維瑟說,同時一隻手緊緊地拐住宮少卿的臂彎。
京維瑟看著眼前幸福的這一對,不由心生驚訝。什麼時候開始,就是這樣平靜的感覺,看到言悅就自然的想到,她相宮少是共同體。
海言悅相宮少卿,彷彿已經是一個名字。明明自己對言悅還寄存了半顆心,可是已經感覺不到當初隱藏的嫉妒、後悔,和爭取不到的挫敗。
「女主角來了!」海言悅驚呼了一聲,他立刻回頭,看見從二樓走下來的,是夏喬恩和他的女主角。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錯,親自挑選的這套禮服,是最襯她氣質相感覺的,那種像天使一樣單純的可愛,讓他想要一口咬下去。
夏喬恩牽著她走到他面前,將茵交到他手上時,再次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怎麼樣?是不是很像被打腫的洋娃娃,肥胖版的?」夏植茵悄悄說了一句。
「茵,別逗我笑,很漂亮,真的。」他整個人彷彿連毛孔都在笑。
「喔!雖然是假話,但還是安慰了我脆弱的心靈。」夏植茵抬起頭笑瞇瞇地看向他,她的心情,也異常的興奮。
但是,當目光瞄到不遠處的海言悅時,笑容似乎僵了一秒,眼裡晃過一抹光。
京維瑟將她的神色收盡眼底,隨即握住她的手,將地帶到言悅和宮少卿面前。「茵,你還記得她嗎?」
夏植茵偏頭想了想,微微笑了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不記得我了?怎麼會?沒關係沒關係,我叫海言悅,以後會經常來京家串門子,你也經常來我家坐坐,多來幾次想不記得都難。」
海言悅大剌刺地說完,立刻破宮少卿敲了敲頭,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夏植茵也呵呵地笑出聲,海言悅是個有趣的人,一直部是這樣。
她朝另一邊看去,爸爸媽媽正在相京家家長談話,部長大人雖然對自己的兒子很嚴厲,但對別人卻是和藹的,再加上有京夫人的調和,氣氛還算融洽,爸媽臉上也有自然的笑容。
只是……訂婚啊,這是她的訂婚,她卻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怎麼了?是不是想睡?」京維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刻關切地問道·
「沒事,人太多有些悶。」
「我們到外面去透透氣。」
「咦?可以嗎?這裡有很多客人欽。」語氣雖然驚訝,但她臉上卻寫著「我想出去」。
「沒關係,部長大人會輕鬆擺平,走吧。」
他一手攬過她的肩膀,護著將她帶到外面的可以透氣的陽台,當兩人置身於熱鬧喧嘩的氛圍外,她呼出了一口氣。
「很悶吧,放心,這種場合不會經常有。」他的背抵在陽台的護欄上,正對向她,雙手張開示意她走進自己的懷裡。
「茵也不記得言悅了嗎?」陽台的燈沒有開,只有自然的夜色籠罩著,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忽明忽暗的陰影。
她忽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和表情,卻感覺到他散發出一種萬事皆知的氣息,彷彿什麼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夏植茵靠近,想要看清他的眼,裡面究竟是怎樣的眸光?像往常一樣對她才有的溫柔平靜?還是一如既往的戲譫狡黠?或者,錯綜複雜到連她也看不透?
「連身為男朋友的京少爺都記不得,怎麼還會記得其他人。」
他到底想說什麼?會有什麼事發生?在這個訂婚的夜晚?夏植茵強忍住心裡的悸動,才能讓心跳不加快速度。
「茵,以前的事忘記就算了,從現在起你要記得,今天晚上以後,你就不可能再離開我的身邊,明白嗎?」
「哈,你忘了還有『離婚』這種事啦!況且我們還沒有結婚呢……哎!」話才說到一半,她驚呼一聲,整個人便被他緊緊地抱進懷中。
「所以我才告訴茵,要有這個覺悟,答應跟我在一起,就不能隨便離開,而結婚這種事,我只許一次,明白嗎?是不准跑掉的。」
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夏植茵卻感到全身寒毛豎起來,他的話彷彿在暗指什麼,讓她聽得有些心驚膽戰。她又沒對不起他!心虛什麼!
「言悅好像有事找我,我先過去一下,馬上回來。」忽然京維瑟鬆開她,朝她笑了笑,逕自離開。
夏植茵怔愣了一秒,回過神後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手臂交抱枕在陽台的欄杆上,仰臉看向天空。背對廳內的她沒有發現,他其實並沒有真正離開。
「真是的,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別人一叫就飛走了,算什麼呢?」在她身上的餘溫還沒有揮散,他的人已經到了另一個女人身邊。
「如果我承認嫉妒海言悅,又怎麼樣?但是我並沒有想要怨恨她啊。這是京少爺自己的錯,我沒有錯,是他自己說話不算話,憑什麼怪我先離開?」他剛剛那些話,暗示的是這個意思沒錯,她知道。
「京少爺,如果沒有失憶這樣的爛借口,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你,而你又該怎樣面對我?」
「茵大概會冷漠地推開我,但是我對茵的態度,依舊是這樣。」
忽然,空間裡冒出一道他慣有的閒散聲音,夏植茵的肩一抖,立刻回身。他在哪裡?對了,她怎麼會忘記他是天賦神能者!隱藏氣息這種不可思議的事對他來說輕易而舉!
她還在四處張望,肩頭便破一雙手握住,身體一僵,下意識轉頭看,是他!
「言悅有宮少在她身邊,怎麼可能會找我有事。」他笑得很愜意。
「你?!」夏植茵瞪大眼,原本就已經很圓的眼睛,此時簡直比燈泡還亮。
「茵,你的失憶症,好了吧……」
「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失憶,欺負他不懂醫?別笑死人了。
「那麼,你現在想……」她揮開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沉寂的退到一邊,看了看廳內熱鬧的場景。大家好像都很開心的樣子,不知道有什麼好高興的。
「要取消訂婚嗎?」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在微涼的夜無比清晰地迴盪著。
忽然,一道強大的牽扯力直襲她的身體,下一秒便被一具溫暖的軀體包裹,密密實實的牽制著她,無法移動分毫。
「你別想走。」他用力一把將陽台的落地窗簾「刷」地合上,立刻廳裡廳外隔成兩個空間。
夏植茵似乎被他的行為嚇到,有些呆呆地搖了搖頭,卻被他一手掌控住後腦勺,迫使她面對他。
他的眼睛裡,是衝破幽暗的火,不再讓人看不明猜不透,坦蕩蕩地盯著她。
「夏植茵,說了你要有所覺悟,別想再離開。」
「你……你好恐怖……」夏植茵嘴一癟,看著他。
「就算你對我擺出這樣的表情也沒有用,我可沒忘記你其實是多麼冷情的一個人。」京維瑟湊上唇啄了啄她的嘴,反正現在她在他的手上,他可以為所欲為。
「你想怎麼樣?」這種狀況,兩個人還需要訂婚嗎?她也未曾想到,攤牌後他是這樣的反應。那麼,前些日子,他一直是在扮豬吃老虎?!
「我想怎麼樣?應該是問茵想怎麼樣吧……茵倒是很灑脫,了無牽掛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我晾在一邊不管不問,回來了還要裝失憶?你也很對得起我嘛。」
京維瑟戲譫地笑看著她,語調不輕不重,好像很愜意一樣,只是那緊緊掌控著她的手,和眼中的火花,暗示他現在,可不是跟她開玩笑。
「是京少爺先對不起我的,京少爺沒有資格說這些。」夏植茵垂下限臉,情緒平復後,意興闌珊地回應他。
「沒錯,茵,是我先對不起你,所以你報復我是吧?想要無聲無息地離開,要不是我打電話找你,恐怕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拋棄的。」
「那京少爺莫各其妙提出和我結婚,也是為了報復嗎?你要懲罰我是嗎?你犯不著用這種方式!」夏植茵彷彿積聚了力量,忽然抬臉對他低吼道。
「我跟你結婚,是因為我想要你一直在我身邊,你呢?答應我的理由呢?茵,我已經不只一次暗示過你,和你結婚的原因,也提醒過你,答應我就不可能有反悔的機會。」
「原因?」夏植茵忽然冷冷地笑了笑,眼中一片清冶。「難道,你暗示我的,還能因為是愛嗎?」
「京少爺,你曾經說,你的夢想,你最大的願望,是成為最年輕的總經濟師,我曾經天真的想,沒關係,就算這是你心中的第一位,我還是可以排到第二位,沒關係啊,從人的角度來說,我還是第一啊。」
夏植茵你笑啊,憨笑不是你最擅長的嗎?為什麼此時:心裡卻湧出想要痛哭的感覺,為什麼……
京維瑟看著她,想要狠狠地將她臉上的表情抹掉,夏植茵不該有這樣的表情,偏偏這樣的心情還是自己帶給她的。
「可是,明明不是這麼回事,京少爺還說得那樣好聽,還那樣子騙我,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不能有欺騙,做不到就不要承諾,你卻給了我最大的打擊。」
「海言悅是嗎?原本你最大的心願、最強烈的希望,是她對嗎?因為得不到而不得不隱藏起來,換一個眾所周知的,可是你騙誰不好,幹嘛來騙我?我這種人,本來就自私,本來就忍受不了……」
夏植茵的情緒漸漸變得激動,忽然被他堵住雙唇,剩下的話被他吞進嘴裡。感覺到她稍微平復,他才鬆開她的唇。「茵,對不起,那都過去了。」
「過去了?」夏植茵的目光不由瞄向他胸口的指環。「過去了嗎?」
「因為我喜歡茵,很喜歡很喜歡,所以即使騙你,也想和你在一起,或許愛的程度沒有達到茵的標準,但是你下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夏植茵的眼中有一層薄薄的霧氣,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模糊到以為看見他愛她的臉。
「茵不該對我隱瞞一切,難道我不值得茵信任嗎?還是那一段交往的日子,你也是當成兒戲?抱著玩玩的態度,反正玩不下去了大不了走人。你是這樣想的?」
「你胡說八道!」夏植茵被他激得破口大吼,下一秒他用指腹按在它的唇上,朝廳內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稍稍安靜了下來,若是被人發現,訂婚的男女主角在陽台抱在一塊兒吵架,也不是多麼光彩的事。
「你有沒有想過,當初你那樣狠心的走掉,我是怎樣的感受?我喜歡過言悅,但是身邊的人是你,難道不該對彼此的感情有所交代?」
「你喜歡海言悅,那你去喜歡好了,我不要你了。」夏植茵偏開臉,餘光卻因瞟到他臉上的表情而怔住。他……是在難過嗎?
「也是,茵對我的感情其實也好少,你最愛的人就是你自己,就連和我結婚,也是因為不想再拖累夏喬恩。」
夏植茵明顯渾身一震,嘴微張,呆呆地望著他。
「我說對了?」京維瑟撇嘴輕笑。「我也懷疑茵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幾分?」
「幾分?」她呢喃著。「我對你的感情值幾分?」
「是啊,幾分?比夏喬恩多?還是比她還少?茵自己不也說了嗎?和我結婚,是因為有個好靠山。」
「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她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今晚倒是不見絲毫睡意。
這時的她,情緒翻騰,就連兩人距離這麼近,也沒發現他眼中狡猾的笑意。
「如果我不愛你,我會答應和你結婚嗎?京少爺你真的覺得我是那麼墮落的人嗎?你就那麼柑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那你為什麼沒有把三年前我說的話聽進心裡,現在卻把欲蓋彌彰地話聽得這樣清楚!你……」
夏植茵因為太過義憤填膺而漲紅了臉,瞥見他滿是笑意的臉時,頓時呆愣住,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京少爺,你要我!你還耍我!你這個混蛋!」
京維瑟趕緊安撫這顆快要抓狂暴走的小圓球,摸摸她的臉、親親她的小嘴,總之先讓她冷靜下來再說。
不過,她之前的一連串激動的反應,對他來說也是必要的。
「我們換種方式好嗎?你不夠愛我……別不承認,你也很愛夏喬恩。我也只有一半的心給你,但一切不是下可改變的,我們部退一步,不是勉強和妥協,而是為將來的幸福爭取更多的空間,以後,我們會將更多的自己給彼此,好不好?」
「一半的心?」她的眉心皺了起來。
「是,一半火熱的心,另一半或許還在言悅身上,但是已經有些暗沉,需要再讓它活過來,才能給茵。」
夏植茵抿著唇似乎陷入了無限苦悶的思考,可惜還沒等她思考完,陽台的窗簾忽地被拉開,頓時一片燦亮刺激著兩人的眼。
「款,卿卿我我的磨贈什麼啊!」
「大家都在等你們兩個,還訂不訂婚?」
第一句是海言悅說的,第二句則是夏喬恩冷靜的聲音。
京維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推了他一下,示意他鬆手。京少爺的臉色倏地一變,不過很快,她便拉住他的小指頭。
「訂,為什麼不訂。」話都說這麼明瞭,她為什麼不訂?
其實當夏植茵認真地思考過京少爺的話後,便發覺心裡有些東西在慢慢朝向他移動。不得了不得了,他隨隨便便幾句花言巧語,她便臨陣倒戈。
「夏植茵,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回過神來,看向自己另一邊沙發,正橫七豎八躺著,一手拿著咬了一半的蘋果,一手端著甜點盤子的海言悅。
這才是個會享樂的人……她感到很汗顏,原本以為自己整天睡已經很墮落,和言悅在一起才發現,她其實只是soso啦。
「海言悅,你回家去好不好,別老來騷擾茵,她要休息。」京維瑟從樓上下來,一看見海言悅就忍不住揚眉不滿地說。
茵必須有很規律的生活才行,海言悅卻不識趣地老是來打擾她。
「要睡了嗎?」海言悅關切地湊到她跟前。
「哈……沒事。」嚇得她一個呵欠又憋了回去。
「什麼沒事,看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在硬撐。」京維瑟走到她背後揉了揉她的頭髮,直接將她從沙發上打橫抱起來。
「言悅,你不要老來我家晃,要晃去宮少面前晃。」他再次走上樓。
「我又不是要找你。」海言悅用眼角藐視他,接著立刻笑著對夏植茵喊:「茵,我明天再來找你哈啦!」
夏植茵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作為回應,窩在京少爺的懷裡,她更想睡了。
忽然,眼前恍惚沒找到原本的那個焦點,她的雙眼奇跡似的睜開了,瞪著他空空的胸口。 「鏈子呢?指環呢?」夏植茵大驚失色。
「拿掉了,戴了這麼久也該換了,茵下次送我一個吧。」
夏植茵震驚的表情不停地加劇,直到無法負荷時,她大歎出一口氣,心裡沉甸甸的石頭瞬間落下,而後,她心平氣和、笑瞇瞇地放鬆身體,重新倒回他的懷裡。
「好,不過我沒有錢,京少爺先借我。」京少爺的決心,她看到了。
京維瑟低頭看著她掩藏不住笑意的表情,他的心裡忽然感到很滿足、很快樂。
或許,這就是幸福。
【全書完】
soyee_yee 2010-1-19 13:44
thanks for shar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