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ling 2010-1-14 00:18
孟羽 -【四神傳之一】殺神之卷
【內容簡介】
她是他惟一的親人,
他喜歡她呀!
他想永遠跟她生活在一起。
家破人亡的仇恨不曾忘,
對她的依戀也不曾改。
她到底為誰守身呢?
草率地出嫁,
除了平息流言風波,
更多的,應是逃僻他吧?
情苗盤錯節,愛已不能自拔……
waterling 2010-1-14 00:19
楔子
傳說緣起
在江南只要提到駱府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素有「江南第一莊」之稱,而當家主子駱盍詮也成了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
駱盍詮膽識過人、雄才大略、風流又奢華,不但建了精緻豪華的府邸,更娶妻納妾享盡齊人之福。
「駱爺,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駱爺,咱祝您如松柏茂、如南山壽!」
整個駱府四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今,日是駱盍詮的四十壽辰,他大開駱府之門,宴席百桌,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將庭院擠得水洩不通。
「謝謝各位,請盡量享用今晚的美食。」駱盍詮樂得合不攏嘴,忙著敬酒謝客。
「爹爹!」
幾聲稚嫩的聲音傳來,駱盍詮漾開了慈愛的笑容。「春謣、夏禎、秋冥、冬麟,還有花靈,都過來坐在爹爹身邊。」
四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娃聽話的圍著駱盍詮坐,爭著說出母親教他們的吉祥話向父親祝壽。
這四個兒子是駱盍詮最大的驕傲,他們分別由正室與三個侍妾所生,卻恰巧在同一年的春諤夏、秋、冬出生。在一年內得到四個男丁叫駱盍詮樂了好久,也因此他依著孩子出生的季節給他們命名。
今年他們已滿七歲,而花靈則大他們一歲,是駱府惟一的女兒。
「今天爹爹很高興,有那麼多人來祝壽,又有你們這幾個乖孩子,過幾年你們就可以陪爹喝酒、下棋、騎馬、比劍了,呵呵!」駱盍詮朗笑著飲乾一杯酒,然後由懷中掏出一隻袋子。
「爹要送你們禮物,這是我托人尋來的,可要好好的佩戴著不可弄丟了。」
「夫君,今天是你的壽誕,怎麼反而是你送孩子們禮物呢?」正室上官荻笑著說,慈愛的撫了撫兒子駱春諤的頭髮。
「有什麼關係?只要我開心、孩子開心就好。」
四個小孩是在龍年出生,因此駱盍詮便差人找到四件龍紋佩飾,他將血琅殲的赤龍、水晶的白龍、翠玉的青龍、琥珀的黃龍分別掛在駱春諤、駱夏禎、駱秋冥、駱冬麟的脖子上,看著兒子們興奮的模樣,當父親的自然更開懷。
「啊!我呢?」花靈瞧著大伙都有好東西,惟獨她沒有,便委屈的抗議起來。
「爹差點忘—了,小美人,你當然也有。」駱盍詮將她抱到腿上,然後拿出一隻雕工精緻的白玉兔雕給她。
「哇!好漂亮!」花靈興奮的接過白玉,愛不釋手的觀看著。「謝謝爹!」
壽宴熱鬧的進行著,每個人都開心的大快朵頤,都以能成為駱府賓客為榮。
「啊!我的肚子好痛!」
突兀的叫聲響起,一個大漢丟開筷子痛苦的抱著肚子呻吟,其他人納悶的正想一探究竟,此時肚子痛卻像是傳染病擴散開來,哀叫的人一變十,十成百。
「怎麼回事?」
駱盍詮震驚的看著倒地哀號的眾人,心頭感到莫名萬分之餘,興起一股不祥之感。
「駱爺,大家似乎吃壞肚子了。」
「怎麼會?食物不新鮮嗎?」他的壽宴怎會發牛這種事?他是要每個人都吃得開開心心的.而不是——天殺的!
「去把廚子找來——呃——」話尚未說完,他突覺下腹一陣絞痛,額間跟著冒出冷汗。
這劇痛來得突然,恐怕不是普通的食物不新鮮。
他心中正暗自叫糟,抬頭瞥見一名老婦走到他面前。
「是你負責煮食的?你到底怎麼弄的?害得每個人都吃壞肚子。」
一陣陰笑沉沉的響起,直直敲人駱盍詮的耳裡,讓他的不安急速往上攀升。
「如果只是吃壞肚子還好,怕是會要了人命呀!」
「會要人命?」
「你是誰?」
耳朵裡充塞著眾人的呻吟聲,他的妻妾們也都癱軟在地上喘氣,——顆顆冷汁流下額際,他知道這回劫數難逃了。
駱盍詮看了眼嚇得縮在牆邊的五個孩子,看他們的模樣應該沒有中毒,這或許是他該感到慶幸的。
「你該不會忘了我吧?」老婦佈滿皺紋的嘴角揚起一抹邪惡的笑,伸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變成一個面貌妖嬈的美麗女子。
駱盍詮驚愕的瞪著她。
他沒有想到是她,也沒想到事隔多年她還會出現,更沒想到她會如此狠心,就算要他的命也不該禍及眾人!
「卉娘——」
「沒想到駱爺還記得卉娘,真是我的福氣呀!不知你在享盡齊人之福時,可還汜得我這個被始亂終棄的可憐人?」冷卉娘一步步的逼近,眼裡儘是恨意。
十年了!她的愛情、她的青春諤毀在他手裡,當初她將一切毫不保留的奉獻給他,結果卻換來他的無情拋棄。這十年當她日日夜夜困在痛苦中掙扎時,那薄情郎卻是左擁右抱的舒服過日子。
叫她怎能吞下這口氣?
她要殺了他!她要毀了他!
「我也曾真心愛過你,但你心如蛇蠍,我無能為力改變你,只好選擇離開。」
「我心如蛇蠍?」冷卉娘的臉變得猙獰,誰能忍受被愛人形容成蛇蠍般的惡毒?或許她是殘忍了點,但她無法忍受這句話是出自駱盍詮之口。
「好!既然我在你心中只是一個惡毒的女人,那麼我就讓你徹徹底底的看清什麼叫惡毒!」她恨紅了眼,伸手揪起倒在地上呻吟的上官荻。
「荻娘!」
「好痛!夫君,救我——」
「你放了她,我任由你處置。」駱盍詮咬牙切齒的說,雖說他武功不凡,但此時卻一點力道也使不上來,而且也沒有人可以幫他,因為府裡的守衛全癱成一團了。
「怎麼,捨不得你的妻子?可惜我這個蛇蠍美人不但不會放了她,還想殺了她好發洩心裡的怨恨。」話一說完,冷卉娘邪邪一笑,手勁一使,捏斷了上官荻的頸子,她連一聲哀號都來不及發出便斷氣了。
「荻娘!」
「娘!娘!」駱春諤驚駭的瞧著娘親倒地不起,嚇得大叫,拔腿衝向前想靠近娘親,卻被駱盍詮緊緊抱住。
「春謣,別——別過去。」
「嗚——娘她——」駱春謣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他知道娘親不會起來了。都是眼前那可惡的女人害的!他氣抖著身子,卻只能在父親的懷裡嚎啕大哭。
眾賓客一看有人被殺了,強忍著腹痛爭先恐後的往大門衝去,整個駱府陷入一片混亂中,驚叫聲、爭鬧聲四起。
冷卉娘睨了那群慌亂想逃命的人,眼裡只有無情的嘲諷,她轉身迎視向駱盍詮的眼神,沒有錯過他眼裡的憤恨與指責。他撐起身體,努力聚集內力,卻引來她一串邪魅的笑聲。
「你該謝謝我沒有趕盡殺絕。以前你總是告訴我不要傷及無辜,我可是謹記在心,所以你那些客人只會肚子痛個兩天就沒事了。但你可就不一樣了,你已經中了我的五毒斷筋散,不用一個時辰便會全身筋脈盡碎。」
「你——」駱盍詮猛地咳出一口血,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滴到衣衫上。
「爹!」
難怪他會感到全身劇痛,難怪他一點力也使不出來,沒想到他會死在曾在意的女人手裡。
冷卉娘的眼裡閃過一絲愛憐,但只是剎那而已,須臾她的美眸裡又聚滿殺氣,她凌厲的出招,毫不留情的結束駱盍詮所有愛妾的性命。
霎時,整座駱府瀰漫著哀叫聲和哭喊聲,五個孩子哭鬧成一團,駱盍詮忍下心中的痛苦,推著他們逃命去。
「別想逃,我可以不殺無辜,但你駱盍詮的妻室子女我一個也不留!」
「你存心要我駱家絕子絕孫?」
「沒錯,是你負了我!是你負我!」發狂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冷卉娘一掌打向踉蹌奔逃的駱冬麟,但駱盍詮迅速移身擋在她身前,那一掌硬生生的擊中他的心窩。
他痛得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卻仍勉強撐著,依然擋住冷卉娘的去路。
「花——靈——」他的喚聲讓小女孩停下腳步,她倉皇的看著父親的背影。
「爹拜託你,至少——守住駱家一個子嗣——快逃,絕不要回頭——」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爹爹要交代她這種事?
花靈心裡雖覺困惑,但她不敢拖延,慌亂中她拉住一隻細瘦的手臂便拚命往前跑。她會乖乖的遵照父親的交代,所以她絕不會鬆手。
「走開!別擋住我!」
「放了他們——」他只希望她能念在往日情分上放了他的孩子。他感到自己的筋脈逐漸碎裂,嘴角不斷的流出血液,他痛得整個人快炸掉,卻依然頑強的立在她身前。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十年了,日復一日我都在等你回來,就那麼癡癡的盼著你,結果呢?你絲毫沒有惦記著我,你可知我被怨恨折磨得快發狂?」
「對不——起——」駱盍詮閉起眼睛痛苦的喘息,卻感到腹部一陣劇痛,他愕然的睜開眼低頭一看,一把匕首深深的刺人他的腹部。
「卉——卉娘?」她真恨他恨到親自下手殺他。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他以為她對他還是有情意的,怎料——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的是跟你比翼雙飛——」
冷卉娘抽出匕首,隨著鮮血噴灑,他往前倒入她的雙臂中,她抱著他的身軀跌坐在地,淚水一滴滴落在他慘白的面容上。
欠她的,都該償還了吧?
駱盍詮淒楚一笑,緩緩閉上雙眼。
「盍詮——」
冷卉娘哽咽的抱住他,她的仇報了,但她的怨、她的恨能消散嗎?
不!消散不了,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還是止不住思念的心傷,她滿腹的怨懟誰來彌補?
她倏地站起身,朝那群奮力奔跑的小小身影追了過去。
花靈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著,她拉著身後的人躲進花叢後的小洞,剛好夠容納他們兩個,她喘吁吁的抬頭看,才發現自己拉住的入是駱秋冥。
「靈姐姐——」
「噓!」花靈連忙摀住他的嘴,不准他發出任何聲響,駱秋冥則緊緊抱著她顫抖個不停。
另外三個弟弟不知有沒有逃開?花靈本想出去看看,但她一想到父親的叮嚀就不敢妄動,她必須保住駱家的子嗣。
在狹小的洞裡她與駱秋冥抖成一團,他們的生活一直都無憂無慮,現在駱家突然遭遇這種變故,在他們小小的心靈裡除了害怕就沒別的了。
另一邊,駱夏禎、駱冬麟慌慌張張的爬上停在府外的馬車裡想躲起來,但馬卻被冷卉娘疾飛而出的氣勢嚇到,揚蹄不安的嘶鳴著,然後狂奔。
「哇!」
」冬麟!抓緊!」馬車劇烈震動著,駱夏禎雙手緊緊的抓住車柱,擔憂的朝著車尾的小弟叫著。
駱冬麟嚇得兩眼泛紅,他試圖抓緊車子,但此時車輪突然撞上石塊,馬車一個劇烈彈跳,沒抓牢的他就這麼被摔下馬車。
「冬麟!」
駱夏禎驚呼一聲,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停下馬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載離。
「可惡的小鬼!都躲哪去了!」冷卉娘四處尋找著。
不遠處的樹叢發出一陣聲音,她眼一瞇,身形一晃便來到樹叢前。躲在樹後的駱春謣察覺她的到來,連忙起身要逃。
「哼!想逃哪去?」冷卉娘由後捉住他的手,毫不留情的挑斷他的手筋。
「哇——」
淒厲的哀號聲在夜裡聽來更令人毛骨悚然,街上的每戶人家皆關緊門窗,怕惹禍上身,沒人敢探身相救。
不知過丁多久,花靈終於提起勇氣爬出洞口,她拉著駱秋冥的手走到駱府的庭院。
觸目所及只見一片凌亂與死寂,地上躺著駱盍詮與他的妻妾們的屍體,但不見另外三名弟弟。
面對這淒慘的景況,花靈和駱秋冥只能跪地哀號。而江南第一大莊就在一夕之間化為過往雲煙,讓人無盡的欷吁。
waterling 2010-1-14 00:20
第一章
「滾出去!」
怒罵聲由客棧內傳來,隨即一個纖弱的身子便被推了出來跌坐在地上,路人一臉好奇的觀看著,卻沒有人肯出面幫忙。
」呀!好痛!」
「靈姐姐!你要不要緊?」原本站在外頭等候的男孩——看見姐姐被扔出來,連忙上前扶起她。
「沒關係,姐姐不疼、不疼。」花靈出言安慰著,但她的小臉卻擰成一團,手心被石子磨破了皮,痛死了,可是為了不讓弟弟擔心,只好裝作沒事。
「我警告你們,不准再來要飯!」客棧的掌櫃又拉開嗓子叫罵著,一點憐憫心也沒有。
「大叔,求你給我弟弟一碗飯吃,我可以洗碗來抵飯錢。」花靈軟聲哀求著。
「你們兩個瘟神走遠點!我可不想惹禍上身。上個月到你們駱府做客,害我肚子痛了好幾天,也不知你們那老子做了什麼壞事竟惹來殺身之禍,還連累大伙,如果再跟你們姐弟有所牽連,搞不好下一個被殺的就是我!」
不止是掌櫃這麼想,圍觀的群眾都是一樣的眼神,將他們當瘟神看,因為那一夜的事太令人驚駭了,所以見到駱家的孩子,不但沒人覺得同情反而感到刺眼,巴不得將他們趕出鎮上。
「靈姐姐,我們走。」
聽著週遭的冷言冷語,駱秋冥拉起花靈走離,他才不要去求那些冷血的人!
「三郎,你不是很餓嗎?」花靈擔憂的問道。
「沒關係,我是男孩子可以忍一忍,等會我們到河邊,我抓魚給你吃,好不好?」
這一個月來,他們不斷打探駱春謣、駱夏禎、駱冬麟的消息,卻什麼也探聽不到,他們三人就像從空氣中蒸發掉了一般,叫駱秋冥和花靈沮喪不已。
而且這些日子他們倆嘗盡人們的嘲諷與排斥,或許真的只有離開這裡,否則難保他們不會餓死。
兩人一路來到小河邊,花靈伏在岸邊喝著水解渴,而駱秋冥脫掉上衣想抓魚。
「小心點,三郎。」
「別小看我,爹爹曾教過我泅水,等會我就抓條肥魚給姐姐。」他笑得稚氣,天真的以為抓魚很簡單。
河水清澈見底,駱秋冥開心極了,因為有好多好多的魚,待會肯定可以讓靈姐姐開懷的飽餐一頓。
但忙了一陣子,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困難度。明明魚就在他眼前游著,可是他卻抓不到。
「可惡!別跑!」駱秋冥懊惱的罵著,然後試著潛入水裡卻依然兩手空空。
大口喘著氣,他失望的爬上岸,沮喪的踱回花靈身邊,「我太笨了,抓不到魚,對不起——」
他的肚子傳來咕嚕聲響,聽在花靈耳裡頓時引發她的疼惜。
她想起了爹爹的交代,身為姐姐,不但沒辦法照顧弟弟,還落得三餐不繼、露宿街頭,如果爹知道了,一定對她很失望。
她好沒用呀!
「三郎——」
她難過的紅了眼眶,一把抱住男孩哭了起來。
強忍多時的情緒終於崩潰,她也不過是個八歲娃兒,面對家裡的劇變、親人的喪生,她得扛負起照顧弟弟的責任,心裡的傷痛一直不敢發洩,直到現在。
「靈姐姐——」感受到她在哭泣,駱秋冥也難過的掉下淚水。自從親人被殺後,他小小的心靈裡埋下了無盡的恨意。
恨那妖女殺了爹娘!恨老天讓他們姐弟無依無靠的流浪!每每一想到這,就讓他痛哭流涕。而靈姐姐總是在一旁呵疼著他、哄騙著他。他以為靈姐姐是堅強的,她不會懦弱的哭泣,現在才知她也是需要被安慰。
他立即抹乾淚水,安慰道:「姐姐不哭,我再下水去抓魚,這回肯定會抓到的。等我們吃飽了,肚裡的貪吃蟲就不會再聒噪了。」
「三郎——」
駱秋冥提起精神又往河裡走去,他不要靈姐姐掉眼淚,如果能捉到魚,她一定會破涕為笑。為了能抓到魚,他往河中深水處游去,伸出手不斷的亂抓,終於讓他抓住一條魚。
「抓到了!抓到了!」他興奮的浮出水面對著守在岸邊的花靈大叫著,稚氣的臉上滿是驕傲。
花靈看著他朝岸邊游,但沒一會兒卻見他小小的身影又沒人河水裡。
「三郎!」
「啊!我的腳——」他在水裡浮沉掙扎著,小腿抽筋讓他疼得無法游回岸邊。
「三郎!」花靈一急,連忙拉起衣裙踏入水裡想救他,壓根忘了她不懂水性,別說救人了,恐怕她會先向閻王報到。
「姐——」掙扎的手沉入了水中,她驚駭的瞪大了眼,心頭湧人前所未有的恐懼。
「三郎!你在哪?別嚇我!」她著急的往前走,「別丟下我一個人!三郎,我只剩下你了呀!」一個不小心,她踉蹌了一下,整個人便往水裡撲去,小小的身子一下子便沒入水中。
她要死了嗎?
也好!反正每個人都離開她了,只剩下她一千人又有什麼意思?
閉起眼,她感覺水淹進了口鼻,奪走所有的空氣。
好痛苦!她不能呼吸了!真的好痛苦!
「咳!咳——」
原本窒息的痛苦倏地消失,她被水嗆得直咳卻感到空氣重回她的肺腔,她貪婪的吸取,過了片刻,她的呼吸才漸漸緩和。
她沒死嗎?
納悶的睜開眼,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籠罩在身前,還來不及看清救命恩人的長相,她急忙伸出手指著河。
「救——救——三郎——」
那人看了河面一眼,先將虛軟的花靈抱上岸,然後轉身飛縱入河裡。待他再次上岸,懷中多了一個小孩。
「三郎!」看著他動也不動的閉著眼,花靈心口一揪,害怕的扯著他的身子叫著。
她是真的害怕,一次的慘劇已經夠了,她不要再面對一次,她不要孤零零的一個人。
「別緊張,他還有氣息。」
還沒死?
聞言,花靈如釋重負,連忙跪地磕頭道謝。如果不是這位大叔,她和三郎就得去見閻王了。
「小妹妹,你別磕了,趕快把濕衣服換下來免得染上風寒。」他伸手扶起花靈,然後轉頭對著坐在樹下閒閒納涼的女人叫道:「玉煬,拿一套緹兒的乾淨衣服給她換上。」
「喔。」她應了一聲,走回馬車上拿出一件衣服。
「娘,你拿我的衣服做什麼?」一個小小的頭顱由簾裡探出,撅著唇瓣的問道。
「別吵,是你爹爹要的。」
聽到是父親要的,小女孩閉嘴不再出聲。爹的脾氣她太清楚,即使她還小也懂得看臉色,所以她只敢在母親面前耍賴,對於父親她可是忌憚極丁。
「青曜,人已經救起了,我們可以趕路了吧?」幫花靈換上衣服,玉煬轉頭看向丈夫催促著,卻見他——掌抵在駱秋冥背後,以內力逼出他喝下的河水。
「咳!」
「小伙子,只差一步你就要見閻王了。」
駱秋冥悠悠轉醒,當他意識還昏眩不清時,那杵在面前的高大身影讓他起了錯覺,想也沒想,他撲入他懷中激動的哽咽起來。
「爹——」
爹?
谷青曜眉一皺,輕輕的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我好想您!爹!您不要冥兒了是不是?我和靈姐姐到處被人欺負,您知不知道?爹,您回來呀!冥兒好想好想您——」駱秋冥在他懷裡哭得稀里嘩啦。這一個月來的孤苦無依讓他受不了了,他多渴望回到爹娘身邊,再享受溫暖的親情。
「三郎,他不是爹。」花靈連忙拉開他,深怕他的無禮惹來恩人的不悅。
「不是爹?」駱秋冥吸丁吸鼻子,仔細一瞧,才發現真的認錯人了。
是呀!爹爹已經去世了,怎麼可能再出現他面前?
「大叔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多虧了大叔我們才沒有溺死。」
「謝謝大叔。」駱秋冥想起了溺水的那一幕,忙不迭的道謝。
看著這兩姐弟這麼有禮貌,谷青曜猜測他們肯定是出自名門,又想起方才駱秋冥抱著他把他當父親的模樣叫他心疼,看來這兩兄妹是孤苦零丁的。低頭看了看駱秋冥的臉蛋,清秀端正,想來長大後必然也是俊秀非凡,他不禁在心中打著主意。
「青曜!」看出了丈夫的心思,玉煬連忙出聲制止,卻已來不及。
「你叫三郎是吧?你剛剛叫了我一聲爹,那麼大叔就收你做兒子,好嗎?」他只有一個五歲大的女兒,心裡一直渴望有個兒子,如今他救了這孩子,看來他們的確有緣分,何況他真是愈看愈喜愛駱秋冥。
「啊?」駱秋冥張大了眼看著眼前這善心的大叔。
大叔要收他當兒子?這麼一來他又有爹了!而且他和靈姐姐就有飯吃了,不必再受人欺負。
一想到這,駱秋冥欣喜的笑了出來,連忙開口叫了幾聲爹,聽得谷青曜開心不已。
一股落寞襲上心頭,花靈愣愣的看著他們。三郎認了新爹爹,那是不是表示他們姐弟要分開了?
她終究是一個人了。
但,這也挺好的,起碼三郎有人照顧了,不必跟著她四處流浪、居無定所。
是該為他感到慶幸,只是——她自己怎麼辦?她捨不得與他分開呀!他是她僅剩的親人了,失去了他,往後該怎麼過?
「玉煬,你過來。」谷青曜笑著喚來妻子,介紹給新兒子認識。「以後她就是你娘了,知不知道?」
駱秋冥聰慧的點了點頭,甜甜的叫著:「娘。」
原本不高興丈夫擅自認了兒子的玉煬,在看了駱秋冥清秀的臉蛋和甜甜的笑臉後不禁軟化了。
也罷,就當幫緹兒找個伴吧。
一臉欣喜的駱秋冥轉頭看了花靈一眼,卻發現她僵愣著站在一邊,他一把拉過她,將她帶到谷氏夫婦面前。
「靈姐姐,你發什麼呆?快喊爹、娘呀!」他理所當然的說著,絲毫沒有想到其他的事。
花靈怯怯的望了谷青曜一眼,方才大叔只說要三郎做他兒子,又沒有提到她。
在谷青曜開口說話前,玉煬已先一步出聲。
「青曜,別忘了我們已經有一個女兒了。」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不受歡迎!
雖然心裡難過,但花靈還是跪下央求道:「還望大叔好好照顧我弟弟,花靈會一輩子記得您的大恩大德。」
「靈姐姐?」
怎麼回事?駱秋冥疑惑的看著她難過的模樣,想了一會兒,他終於恍然大悟。
「我不跟靈姐姐分開!她到哪我就到哪。」他緊緊揪著她的衣袖,語氣堅決的說。如果要他們姐弟分隔兩地,那他寧可不認這個爹?。
「三郎,別任性了。」這一個月來,他們三餐不繼,兩個人瘦了一大圈,如今有人肯收留他,他應該要把握機會,怎能因為她而失去這機會呢?
花靈想推開他,他反而緊緊抱著她,她的心驀然一酸。她的弟弟呵!捨不得離開她吧?她又何嘗不是呢?
」好了,我又沒說不留你。」谷青曜開口說話了,看著兩人感情如此深厚,他感動極了,又怎會忍心拆散他們呢?
他的決定讓玉煬心生不悅,但她沒有反駁,因為她深知丈夫的決定是不容他人隨意更改的。
「這倒好,撿了兩個娃兒,希望不是麻煩。」
「大娘,你放心!三郎很乖。不會是麻煩。我也不會讓你們操心,我甚至可以當你們的丫頭。」花靈急切的保證。她敏感聰穎,怎聽不出玉煬的排斥?
「夠了!」谷青曜臉色一沉,目光直視著妻子,「別再說了,從現在起,三郎是我的兒子,花靈是我的女兒。」
玉煬輕咬下唇,轉身走回馬車。
這是一個既定的事實,她改變不了。
「娘,你們剛剛在外邊吵什麼?」緹兒賴在娘親懷裡,懶懶的打丁個呵欠。
「沒什麼,只是以後你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哥哥。」玉煬語氣淡然的回答。
黃昏時分,谷青曜找了間客棧歇宿,晚飯過後,花靈便到澡堂沐浴。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的沐浴了,浸在熱騰騰的水裡真是舒服。
花靈開懷的笑著,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子跳進浴桶內,濺起水花,潑濕了她的發。
「三郎。」
「好熱的水!真好!」駱秋冥笑著,一面調皮的用雙手朝她潑水。
「三郎,別鬧了。」
「我好開心!靈姐姐,我們今天認了乾爹、乾娘,以後就不用再吃苦了。」
花靈眉一擰,「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你只想到你自己,有沒有擔心過春謣他們呢?」
「靈姐姐——」第一次瞧見她生氣的模樣,駱秋冥搔了搔頭,突然傾身一把抱住她,「我當然擔心他們。靈姐姐,你別急,等我長大一定幫你找回他們。」
「一定?」
他瞇眼笑著,轉過身背對著她,「當然,但你要先幫我洗背。」
「爹最討厭了!」
遠遠的就聽到懊惱的抱怨聲,坐在樹陰下的玉煬停止補衣,抬起頭正好迎視女兒飛奔而來。
「怎麼了?」她拍拍一頭埋進她懷裡的女兒的頭。
這幾天緹兒常鬧情緒,而原因便是出在他們收養的那兩個小孩身上。或許緹兒覺得自己被搶了地位,才會有這種情緒化的反應。
「爹爹最壞!只教三郎武功卻不肯教我。」緹兒氣惱的指控著。為什麼家裡突然多出兩個人?為什麼他們要來搶走爹的愛?
她討厭他們!
「緹兒——」玉煬望向林邊的空地,看著丈夫聚精會神的教駱秋冥武功。難怪緹兒感到傷心了,也許他是無意,但他真的冷落了自己的女兒。
「別難過了,你是女孩子,你爹一定是怕你傷到自己。」
「我才不會,我想像三郎那樣跟著爹練武。」倔強的抬起頭來,她的眼裡滿是嫉妒。她是爹的女兒,只有她有權利得到爹的在意與關心,不是嗎?
「好,我跟爹爹說一定要教我們可愛的緹兒,好不好?不過要等你再長大一點,這樣娘才不會擔心你不小心傷了自己。」玉煬寵溺的哄著。
「嗯,娘一定要跟爹說喔!」
女兒認真的眼眸讓玉煬含笑點頭,同時心頭也漾起一絲心疼。
或許緹兒是驕縱了些,但她卻是可以講道理的,也敬愛她的父親,青曜不該為了別人家的孩子如此傷了女兒的心。
或許,收養他們是個錯誤的決定吧!
只是,他渴望有個兒子的心情,她很瞭解,所以才無法阻止。怪只怪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沒能為丈夫生個兒子。
※ ※ ※
「好!三郎,就是這樣。」谷青曜像得到什麼寶貝似的朗聲笑著。
沒想到一個七歲娃兒對武術的領悟力如此強,他天生是個練武奇才。
這樣一個天資聰穎的男孩,他的雙親肯定不是泛泛之輩,谷青曜不禁好奇著他的家世。
不過,他知道這對姐弟失去父母,所以他也不想探問太多,免得他們又想起傷心事,惹來更多的痛苦。反正以後他們是他谷青曜的孩子,過往的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爹,這一招我不會,你再教教我嘛!」
「好。」
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練習著,花靈心裡有些矛盾。
她是該慶幸他們遇上善心的人,但看著三郎親暱的喚他爹,似乎真將他當成親生父親,這讓她感到傷感。這世界上他們的父親應該只有一個,只有一個呀!
「靈姐姐,你又在發呆。」駱秋冥抹去額上的汗水,笑吟吟的走到她面前揮舞著手,將她由神遊中喚回來。
「沒——你只顧著練武,我沒事做只好發呆。」
「對不起,可是我好喜歡跟著爹練武,只要我好好練習,讓自己變得很厲害,那麼我就可以去找殺害爹的那個壞女人報仇了!」他眼裡浮現強烈的恨意,那是不該出現在七歲大孩童眼神裡的恨。
那一夜的慘劇,他至死也忘不了。
如果不是那壞女人,爹娘不會死、他們四兄弟不會分散,他和靈姐姐也不會成了流落街頭的孤兒。
一切都是那女人害的,所以他不會忘!
「三郎!」花靈驚訝的叫出聲,原以為他已淡忘了以前的日子,沒想到他一直想著要報仇。原來他沒有忘了爹,沒有忘了駱家的血仇。
她的心裡感動莫名,倏地紅了眼眶一把抱住他的頸子。
「靈姐姐,幹什麼哭呢?」
「三郎,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你是駱家的兒子——」
「我是駱秋冥,本來就是駱家的兒子。靈姐姐,你說話好奇怪。」駱秋冥不解的搔了搔頭,然後推開她的身子用沾著塵土的衣袖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卻在她細緻的臉上留下土黃色的污漬。
「噗!」看著那一張花臉,他強忍住笑,伸出另一隻手想將她臉上的污漬擦乾淨卻愈幫愈忙。
他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沒——我們快去吃飯吧,爹在催了。」說完,駱秋冥頑皮的跑開。
直到谷青曜瞧見她的臉也笑出來,花靈才知道自己被抹成花臉了。
真是丟臉!
她連忙奔跑到河邊洗臉,但對罪魁禍首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是她惟一的親人。 ※ ※ ※
「三郎真是個天賦異稟的孩子,我教他的武功,他學得真快,有這樣的兒子兼傳人可說是我谷青曜的福氣呀!」谷青曜坐在床沿,一面脫著靴子一面開懷的說著,但他得意的讚賞反而惹得玉煬心情低落。
「怎麼了?玉煬。」終於注意到妻子略顯不悅的神情,他納悶的瞧著妻子。
「我知道你很喜歡三郎,但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掛在嘴上,尤其是在緹兒面前。」 「怎麼了?」
「你可曾在乎你女兒的感覺?我覺得你待別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女兒好。」忍了幾天的心事,她終於說了出來,她不能看著女兒傷心而不管。
「三郎不是別人的孩子,他和花靈都是我的孩子!」谷青曜微微動氣的說。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兒子,是我沒用,沒能為你生個男孩,但你不該冷落了緹兒。」
「玉煬——」他輕歎一聲,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我從沒責怪過你,我也沒有冷落緹兒,她是我們倆的孩子,這世上我最疼愛的就是你和她了。只是我希望你能放開胸懷去接納三郎和花靈,好嗎?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流離失所?」
「我——」
「我愛的玉煬絕不是心胸狹隘的女人,是不?」他吻著她的耳朵,輕緩的逗弄,惹得她滿臉嫣紅。
玉煬柔順的倚在丈夫的胸前,她緩緩的點頭,算是應允了他的要求。只要是他希望她做的,她願意順從。
「我的好玉煬,記得今後你是三個孩子的娘。」他拉她一同躺在床上,憐愛的擁她入睡。
只要玉煬能拋開私心,他相信她會是個好母親,不論是對緹兒或是駱家的孩子。
waterling 2010-1-14 00:22
第二章
谷青曜待他極好。
這是相處七年來,駱秋冥內心的感想,谷青曜真的視他如己出。
駱秋冥獨自一人在林子裡認真的練功,即使汗流浹背,他依然毫不懈怠的練著。
在遭逢家變後,谷青曜的出現像是一道陽光,讓他韻人生有個不一樣的方向。
這七年來,雖然他日日夜夜不忘家破人亡的仇恨;但在谷青曜身邊享受到溫情,讓他受傷的心有一個療傷的地方。
惟一不好的地方是,緹兒不時向他挑釁,但他全容忍下來,因為她是乾爹的掌上明珠。 駱秋冥奮力的擊出一掌,一棟小樹瞬間斷成兩截。
他一直勤於練功,一方面想讓自己更強壯好尋敵報仇,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讓乾爹對他讚譽有加。
天生的資質加上勤奮的練習,他才十四歲便已習得一身的好武藝了。
但還不夠!
記憶中那壞女人頃刻間便能要人命,想來武功必定驚人,所以他一定要更強才行。
揮去額間的汗水,駱秋冥正想拔劍出鞘,卻被林間猛然飛起的群鳥一驚。
有人?
這偏僻的林子一向人煙罕至,來人會是誰?
駱秋冥皺了皺眉,納悶的朝著聲音來處看去,聽見一聲聲急促的喘息以及不穩的腳步聲。那喘息聲聽來氣息相當微弱,彷彿呼吸對他而言是一件萬分辛苦的事。
莫非此人生了病?
清秀俊俏的臉上滿是困惑,駱秋冥豎耳聆聽,發覺腳步聲已逼近。
片刻後,一道晃動的身影自林子另一側出現,他身子搖搖晃晃,吃力的移動腳步。
陽光照上了他的臉,他痛苦的擰眉,全身沾滿血漬。
駱秋冥在看清他的臉孔時,不禁睜大了眸子,拔腿衝向他。
「爹!」
他及時扶住那癱軟的身子,惶惶然的看著倒靠在他雙臂中的男人,那是他最尊敬的千爹呀,怎麼會
「爹!你怎麼了?」
「三——三郎——」谷青曜睜開雙眼,當駱秋冥的面容映入眼簾時,他不禁鬆了一口氣。「我——終於逃回來了嗎?」
「逃回來?」這是什麼意思?駱秋冥疑懼的抱住他的身子,「爹,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三郎——是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在瞧見她的容貌時被震撼住,我也不會因此而分神——沒想到我對玉煬一往情深,竟還會輕易的被別的女人震懾了心魂——」谷青曜自責的喃道。
「爹,你到底在說什麼?」
「對不起,三郎。你一直很敬愛我,我卻——這幾年一直瞞著玉煬待在極天門裡當個殺手——咳!」胸膛一陣劇痛,谷青曜咳出一大口血,駱秋冥連忙點了他的穴道止血。
他輕咬著牙,耳裡重複著谷青曜方纔的話。
殺手!
乾爹是殺手!是那種收了錢便取人性命的冷血殺手嗎?
這也是為何他們這幾年一直在遷居的原因嗎?
他想起了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夜,那妖女是否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而乾爹竟也——
不!不會的!他所敬愛的乾爹絕不會是那種人!他收養了他和靈姐姐,如果不是他的仁心,今天就不會有他們姐弟的存在了。
這樣一個胸襟廣闊的君子怎可能擅取人命?
「我雖靠殺人賺取金錢,但我並不濫殺無辜——今天我要行刺的是陰月堡的堡主,她本就是個人人殺之而後快的魔女,沒想到卻——唉!曾經叱吒風雲的江湖十劍之首竟淪落至此——」谷青曜自嘲的苦笑。
「爹?」駱秋冥看著那一雙精銳的眼變得空洞無神,慌得連忙搖了搖他的身子。
「三郎,爹不行了——」
「不會的,我背你去找大夫。」說完,駱秋冥轉身想背他卻被制止。 「沒用了——爹受了她一掌,筋脈全斷,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谷青曜沿氣虛弱的說,「玉煬和緹兒——交給——你——」
雖不忍心拋下妻女一走了之,但他也無能為力。
「不!爹!別死!三郎需要你!」
「你是個堅強的男孩,相信將來也會是個強悍的男人,所以——她們交給你——了——」當最後一個字逸出他的口,他便緩緩合上雙眼。
風,變得寂靜了。
抱著谷青曜的遺體,駱秋冥僵硬得動也不動,思緒全成了一片空白,但眼眸卻濕濡了,淚水一滴滴落下。
七年的父子親情,雖不是親生,但也足夠刻骨銘心了。
有好幾回,乾爹在深夜裡背著發燒的他求醫。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他也有一份,乾爹甚至將一身武藝全都傳授給他。
他視他如己出呀!
「爹——」
心好痛!
當年駱盍詮被殺身亡,他都沒有現在來得沉痛,他想一輩子都喚他一聲爹!
淚水撲簌簌直落,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七年前他失去了親爹,七年後他又失去了乾爹,教他如何受這分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駱秋冥緩緩將谷青曜的遺體放下,走到林子裡一處空地,徒手挖掘泥土。
淚水一滴滴的落下滲入泥地裡,他咬牙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
他挖了許久才挖了個坑,然後將谷青曜的遺體埋入,找來一片木板,用劍在板上刻寫著。
他和乾娘鶼鰈情深,沒讓乾娘見丈夫最後一面,是殘酷了點,但駱秋冥更不忍心讓她看見丈夫慘死的樣子。
她的丈夫在她眼裡一向是意氣風發、俊秀倜儻,絕不會是如此狼狽的模樣,所以不能讓她瞧見。
駱秋冥將刻好的木板插在土堆前,他揮掉額上的汗水,倏地站起身舉劍朝四周林木發狂的砍去,樹上的鳥被嚇得拍翅飛走。
他要成為一個強者!如此才能報仇雪恨。
陰月堡的堡主?總有一天他——定要找她挑戰。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天色已暗,前方木屋傳出陣陣香味,平常聞到這個味道他就感到飢腸轆轆,因為他最喜歡吃靈姐姐煮的菜。
可是現在,他只感到反胃難過。
駱秋冥放緩腳步踏入竹籬笆內,在玩陀螺的緹兒見到他,習慣性的擋在他身前想挑釁,卻見他視若無睹的越過她往屋子走去。
「喂!你沒瞧見本姑娘嗎?」緹兒不滿被忽視,朝他背面揮出一拳,駱秋冥頭也沒回,身形輕晃躲開攻勢,然後舉步逕自踏人屋裡。
「哼!搞什麼?平常起碼會過個兩招,今天卻不理人,神氣什麼!」緹兒氣惱的插腰叨念著,然後轉身繼續玩陀螺。
「你回來了,又練得一身汗了吧。」
柔細的嗓音傳來,像一縷春風拂過他緊繃的心弦。他抬頭瞧見一張美麗的臉蛋正瞅著他,心一慟,差點又紅了眼眶。
「三郎?」
敏感的發覺他不對勁,花靈疑惑的走到他面前。以她對三郎的瞭解,除非有天大的事發生,否則他的神色不會如此難看。
「你怎麼了?」她邊問邊抬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想知道他是否受了風寒。
他抓住她的柔荑,「娘——在哪?」
「在房裡為爹縫補外衣,天氣快轉涼了,得趕緊為爹準備好厚衣裳——」花靈話說到一半,就見駱秋冥不發一語的往屋後走去。
她心知有事發生,連忙跟在他身後。
在房裡縫著衣物的玉煬,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陽都下山了,為何丈夫還沒回來?
前幾天一大早,他匆匆忙忙的出門,只交代說要出趟遠門,會盡速回來。
唉!也不知他在忙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玉煬眼睛一亮,心想是谷青曜回來了,正要起身迎接,卻瞧見駱秋冥神色遲疑的站在門邊。
「三郎?」她失望的微蹙眉,往門外望去,只見花靈跟在他身後,並沒有丈夫的身影。「有什麼事嗎?」
駱秋冥咬了咬唇,緩緩的開口:「爹——他在後山林子裡。」
青曜已經回來了?「他在後山?怎不回來吃晚飯?天色已經暗了,他還在林子裡做什麼?」玉煬納悶的問著。「你快去叫他回來吃飯,我這件外衣也要叫他試穿看看。」
聞言,駱秋冥眼睛一紅,突然跪了下來,嚇了玉煬一大跳,花靈也感到訝異。
「你在做什麼?快起來!你爹看到了會誤以為我在責罰你。」谷青曜疼愛三郎的心,玉煬太清楚了,這情形若給他瞧見,肯定又會誤會她的心胸狹隘了。
「娘,爹——我叫不回來了——一」
「叫不回來也不用向我下跪,我自己去找他就是。」玉煬雖覺有些不對勁,但她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是放下衣物往門外走去。
駱秋冥不知該怎麼說明一切,只是跪著不動。
「三郎,你起來。」花靈拉了拉他的衣袖,試圖將他拉起身。「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麼了?」
「靈姐姐——」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無助慌亂的心稍微平靜了些。從駱府出事後,花靈就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這幾年下來,她成了他心中最依賴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花靈在他身邊,他就感到安心許多。
「爹——出事了。」
「出事了?」她驚呼一聲,不安的追問:「發生什麼事?」
他哽咽不語,面容哀戚。
花靈感到事態嚴重,急忙拉著他跟在玉煬身後。如果爹真的出事了,娘一定會崩潰。
「咦,娘,你要去哪?」緹兒停止玩耍,好奇的跟在娘親身後問著。
「去找你爹回來吃飯。他也真是的,都那麼晚了還在林子裡做什麼呢?」
「會不會是要獵兔子給我們吃?」緹兒天真的猜測著,惹來玉煬的輕笑。
「你呀,滿腦子只想吃。」
「兔肉很好吃呀!緹兒最喜歡爹爹去獵兔子了!娘,我跟你去,搞不好爹抓了好多兔子,我可以幫忙抓回來。」
母女倆愈說愈開心,相偕著往後山走去,駱秋冥走在她們身後,完全不知該怎麼說出真相。
四人來到林子裡,玉煬納悶的東瞧西看,哪有谷青曜的身影?只聽見風在林裡呼呼吹起,樹葉不斷發出窸窣聲,聽來頗讓人心神不寧。
難道是三郎誆騙她?
玉煬懊惱的轉身想責問,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有一座隆起的小土堆,前面還立著木板,看起來就像是——墳墓。
她眉一皺,這裡什麼時候多了座墳墓?怎麼前些日子來時沒瞧見?
正當她滿心狐疑時,身後突然傳來駱秋冥的哽咽聲。
這孩子從來不輕易哭的,怎麼現在卻——
她心裡倏地湧現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拉起裙駢,她快步往墳墓奔去。
「娘?」瞧著她娘怪異的舉動,緹兒大惑不解,只能傻傻的跟過去。
風在四周吹拂,揚起塵沙飛舞,玉煬睜大了眼注視著木板上所刻的字,霎時,她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
緹兒好奇的蹲下身,一字一字的念出聲:「先父谷青曜——之墓——」
谷青曜之墓?那不就是——
緹兒愕然的摀住嘴,不敢置信的瞪著墓碑。
「不!不可能!——」玉煬慌亂的搖著頭,突然轉身怒斥著駱秋冥:「你竟敢跟我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你竟敢詛咒你爹!」
「娘,我寧可這是一場惡劣的玩笑,但墓裡躺著的人真的是爹,是我親手葬了他——」
「你住口!」她忍不住一個巴掌揮了過去。
駱秋冥被打得嘴角流血,卻不吭一聲,只是屈膝跪下。
「你給我起來!那裡面不是青曜!絕不是!」玉煬傷痛的哭了出來,因為她深知自己是自欺欺人。三郎是那麼的尊敬青曜,他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如果墓裡真不是他,三郎也不可能下跪。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前幾天她才送他出門,為何現在卻是天人永隔?
她的夫、她的愛呀!怎能——怎能棄她於不顧?
「青曜!」她哀傷的蹲在墓旁,伸手發狂的掘著泥土。
「娘,你快住手。」緹兒和花靈急忙阻止她,卻被她用力推開。
「滾!都給我滾開!我要問他,為什麼忍心丟下我一人——」
曾經誓言白頭偕老的,曾經互許海枯石爛永不渝的,他怎能輕易的違背誓言?怎能殘酷的讓她面對沒有他的未來?
「青曜!你回來!」指尖挖到破皮流血,但她感覺不到疼痛,一心只想挖出丈夫的身軀,視線卻被淚水弄得模糊了。
「娘,求你別挖了,爹絕不會要你瞧見他狼狽的模樣。」駱秋冥上前拉住她喊著。
玉煬倏地停止挖掘,不語的盯著前方。
久久,她才吐出一可:「他是被殺的?」
「是的。」駱秋冥擔憂的看著她。
「是誰?」溫熱的淚滴落土裡,她的語氣卻冷寒至極。
「爹說是陰月堡的堡主。」
「陰月堡的堡主?」玉煬一怔,「冷卉娘!」
「娘,你知道她?」駱秋冥訝異的問著。如果乾娘知道對方是誰,那他便可以找到人。他急切的望著玉煬等候下文,但她只是愣看著前方。
看著她失神的模樣,花靈和駱秋冥不再出聲,只是靜靜的陪跪在一邊。而緹兒仍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敬愛的爹爹怎會死了?以後她怎麼辦?
「娘!我要爹回來!」
「緹兒——」傷心的擁抱住女兒,玉煬心如刀割。
「別哭了,爹不會回來了,你要學著堅強。」她抹去女兒臉上的淚水,勉強露出笑容。
「娘,為什麼連你都相信爹死了?一定是三郎騙人的,對不對?」緹兒恨恨的瞪了駱秋冥一眼,彷彿在責怪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你知道三郎不會說謊的。」玉煬語氣平靜的說。
她冷靜的模樣跟之前的狂亂大相逕庭,這讓花靈好擔心,不知她會不會做傻事?
「你們都先回去吧。」
「不,我們陪著娘。」花靈搖頭道。
「都回去。我要一個人陪著青曜,他最喜歡我陪在身邊了。」她幽幽的語氣裡,有著滿滿的愛戀。
「娘——」
「我不會有事。」知道她的擔憂,玉煬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或許她想與谷青曜說話,就讓他們獨處吧。
駱秋冥拉了拉花靈的手,示意聽她的話離開。於是他們合力拉著緹兒離開,將這裡留給玉煬。
四週一片暗沉了,淚水一串串的滑落,玉煬伏地哀號。
「青曜——」
緣盡了?從此,她的愛將何去何從?
夜深了,每個人都無法入睡,緹兒躲在房裡,整個人埋在被子裡痛哭流涕,而花靈則是對著燭火發呆。
雖然她和谷青曜不是親生父女,但七年的養育之恩,恩重如山,她如何能不傷心?
她用手絹拭了拭淚水,想叫自己別難過了卻做不到。想到這,她不禁替駱秋冥擔心,他一直將谷青曜當親生父親看待,現在發生這種事,他肯定痛不欲生。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她狐疑的抬頭,納悶著是誰這麼晚了還不睡。
「靈姐姐。」
一聽到駱秋冥的聲音,花靈連忙起身開門。門外明亮的月光灑落。她清楚的瞧見那張佈滿痛苦的臉,不禁暗歎一聲,側身讓他進房。
「怎麼了?睡不著?」
「靈姐姐,我好難過。」他一直要自己打起精神來,可是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過往的回憶。
他承受不了這麼多的打擊。
他猛然抱住花靈,放縱自己的哭了出來。他的堅強只有在花靈面前可以得到喘息,也惟有在她身邊,他可以得到全然放鬆的慰藉。
「三郎,哭吧,只有哭出來,心裡的苦才能發洩。」她輕撫著他的發,愛憐的給他支持的力量。
「靈姐姐,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的心充滿了怨恨,駱家的仇還沒報,現在連爹都遭遇不測。兩次了,為什麼老天爺要殘忍的奪走我擁有的?」
「三郎——」
「我好恨!為什麼我不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折磨?我們那麼小就成了孤兒,好不容易遇上好心的爹收養我們,現在卻又———我好想爹,我不要他死——」駱秋冥像個孩子似的哭訴著。 「人間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無法改變命運。」
「命運?命運之神憑什麼這麼對待我們?我不服!總有一天我一定要那個兇手付出代價!」他恨聲發誓。
三郎的心被仇恨所蒙蔽了。
以前駱家遇大劫,他雖曾一心一意想報仇,但這幾年在谷青曜的教導下,他體會到人心也有溫情的一面。而今面對谷青曜的猝逝,他內心壓抑的仇恨再次被挑起,花靈不禁開始擔心他。
萬一他失去自我,盲目的靠著復仇的意念活下去,那他的未來堪慮呀!
「仇恨不能挽回什麼,我不會阻止你想報仇,但我要你記住,這世間還是充滿著希望、充瞞著溫暖,我們能遇見爹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所以你千萬別對人失去信心。你也要堅強起來,娘跟緹兒以後就要靠你了。」
「可是我真的好恨。」
「我會在你身邊陪你一同走過,你一定要趕快振作起來,勇敢的面對以後的日子。」花靈抱著他安慰。
「你才大我一歲,說起話來像是長輩在訓示晚輩。」
「你——唉!誰教你是我僅剩的弟弟,惟一的依靠呢?」她神情一黯,歎著氣說。
「靈姐姐,三郎一輩子都會在你身邊,為了你,我會成為最強的男人來保護你!」
這話聽得花靈感慨萬分,雖然他們命運乖舛,但該慶幸的是老天爺讓他們姐弟有個伴。
駱秋冥賴在她身上尋求慰藉,她柔軟的身子以及淡淡的清香讓他感到安心,他像個孩子般渴求著她所給予的溫柔。
「三郎,別再難過了,快回房去睡吧,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別忘了你答應我要成為一個堅強的男人。」
「我不會忘,但我今晚要睡這。」駱秋冥往桌前一坐,打算伏桌就睡。
「這怎麼可以?」雖然三郎以前也常和她一塊睡,但那時他們還小,現在——
「有什麼不可以?你是我最親,最喜歡的姐姐!」
他現在的心情很亂,只有待在花靈的身邊才能得到平靜。也不管花靈的困擾,他趴在桌面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著了,畢竟他已折騰了一整天。
「三郎?」花靈輕喚著,在等不到回音後才發覺他已睡著。
也罷,就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吧。
她拿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在他身邊望著他。瞧他眉心深鎖,想來睡得並不安穩。
仔細看著他的容顏,雖然他才十四歲,但再過幾年就會是個偉岸的男子了,到時他娶了親就不會再像現在這麼在意她了吧?
花靈自嘲的揚起唇,暗笑目己的胡思亂想。她吹熄了燭火,跟著恍惚入夢。
waterling 2010-1-14 00:22
第三章
三天過去了,谷青曜的死讓谷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
玉煬自從那天凌晨回來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裡,不肯見任何人,這讓花靈憂心不已,她知道玉煬的痛苦卻無法化解她的傷痛。
而駱秋冥則整天待在林子裡苦練劍術,期待自己能早一日報仇雪恨。
「娘還是沒出來嗎?」他一進家門見到花靈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玉煬的情形,他實在擔心這情況繼續下去,她早晚會生病的。
花靈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意外的瞥見玉煬走出房間。
「娘,你終於肯出來了。」他們開心的叫著,稍微放心了些。
「三郎,你到我房裡來。」
玉煬的話讓駱秋冥納悶,他與花靈對望一眼後便跟著玉煬回房。
「坐。」玉煬坐在桌前,示意他也坐下。
這幾年來即使她已盡力的待他好,但還不曾與他如此親近,駱秋冥心裡的困惑愈來愈深。他望了望她的神色,只見她面無表情,甚至連悲慼的神情都不復見。
娘到底怎麼了?是哀傷過度嗎?
擔憂的盯著她瞧,卻見她遞過一本小冊子放在他眼前。
「這是——」翻開冊子,駱秋冥驚訝的發現上頭記載著武功招式,這分明是一本武功秘笈,他愕然的抬起頭來等待玉煬的說明。
「你爹已將一身的武藝全傳授給你,你就是他惟一的傳人。如果我要你替他報仇,你願意嗎?」
「娘,爹對我恩重如山,他死於非命,我自然要報仇雪恨。」他語氣堅決的說。
玉煬眼裡閃著滿意的光芒,她痛失夫婿,這分血債她絕對要討回來,否則她死都不會瞑目。
「好,這就不枉費青曜如此重視你。從今以後,我要你每日勤練這本秘笈。」
「為什麼?爹傳授的劍術不夠嗎?」
」別小看了冷卉娘,要取她性命不是你想像中的容易。」玉煬眼裡滿是怨恨。
「娘,你認得她?」駱秋冥小聲的詢問。
「沒錯。我與她師出同門,陰月堡是個邪惡門派,當年我因為受不了而背叛師門逃了出來,沒想到多年後青曜會死在她手中,難道真是天意?」她本以為找到了的幸福,從此不再與陰月堡有任何糾葛,誰料終究逃不過命運。
原來如此,駱秋冥沒想到她和冷卉娘之間有這樣的關係。
「那麼這秘笈是——」
「這是我當年逃出來時帶出來的。你記住,冷卉娘的武功高深莫測,惟有深知她的招式,你才有制住她的機會。」
駱秋冥點點頭,拿起秘笈放入懷中。
「三郎,緹兒還小不懂事,谷家得靠你了。」
「娘,你別這麼說,當年如果不是你和爹,我和靈姐姐早就餓死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忘了你們的恩情。」 「你真是個好孩子,難怪青曜這麼喜歡你——」想起了過往的種種,玉煬心裡忍不住湧現感傷。
「娘,你別想太多,靈姐姐應該已煮好晚飯,我們出去吃吧。」她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如果再不強迫她進食,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吃不消。
花靈瞧見玉煬跟著駱秋冥出來,連忙備好碗筷。「娘,我今天煮了你最喜歡的脆皮鴨,你一定要多吃點。」
她慇勤的在玉煬的碗裡夾滿了菜,讓玉煬心裡感慨萬分。
患難見真情,當年她不願接納這對姐弟,如今他們卻真誠的對待她,怎不叫她自慚形穢呢?
「緹兒呢?」
「她跟娘一樣傷心,這兩天都將自己關在房裡,不過娘放心,我每餐都有端飯菜給她吃。娘,你先吃,我這就把飯萊端去給她。」說完,花靈正要起身卻被玉煬阻止。
「你放著吧。等會我去看她再順便端去就行了。」
「也好,我一直勸不了緹兒,娘一定可以安慰她的。」花靈坐回椅子上,連聲催促著玉煬趁熱快吃。
玉煬伸手輕敲門板,門內卻傳來不善的怒罵聲。
「滾!我不要吃你煮的東西!」
她擰了擰眉,沒想到緹兒會這樣對待花靈。她不再敲門,逕自推開門扉踏人屋裡。
「誰教你擅自進入——娘!」緹兒發現是娘親後,驚訝的跳下床奔向她的懷抱。
「娘!為什麼這幾天你都不見我?」
瞧著女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玉煬看得好心疼,她輕撫女兒的頭,歉然道:「對不起,娘沉溺在你爹過世的痛苦中,完全沒有想到你,你別怪娘。」
「娘,爹為什麼會死?我不要他死!我們去把他找回來好不好?」
看著女兒傷心的吵鬧著,玉煬不禁感慨的暗歎一聲。三郎才大她一歲卻沉穩許多,緹兒這麼稚氣又任性,要她這做娘的如何放下心?
唉,她或許真是被自己給寵壞吧。
「人死不能復生。緹兒,聽話,別再吵了,你先吃點東西。」玉煬拉著她坐到桌前,耐心的哄著。
「緹兒,以後別跟花靈和三郎惡言相向,你們是兄弟姐姐。」
「才不是!我姓谷,他們姓駱!」緹兒反駁著,一點也不屑與他們稱兄道妹。
聽著她的話,玉煬神色一黯,拿來木梳幫她梳發。
緹兒是她的心頭肉,也是惟一放不下的,希望花靈和三郎會好好待她。
白茫茫的晨霧瀰漫整座山林,寧靜中只聞雞啼聲,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一大清晨花靈便起床煮粥,炊煙裊裊,與霧氣融合成一片,天色微明後,她已煮好早餐,端著熱騰騰的粥菜往玉煬的屋裡走去。
「靈姐姐,好香呀!你煮了什麼?」正在練功的駱秋冥被菜香味吸引了注意力,走到她身邊,低頭聞了聞湯碗裡的食物。
「這是特地煮給娘吃的雞蓉粥,沒你的份,別貪嘴。」
「靈姐姐,你好心點,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給我吃一口嘛!一口就好。」他張大了嘴,示意她餵他一口。
「那你就等娘吃剩的吧。」花靈笑著往前走,伸手敲了敲玉煬的房門。「娘,你起床了嗎?」
沒有人應聲,或許還在睡吧?
花靈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想將粥放到桌上,卻訝異的發覺房裡空無一人。
這麼早娘會去哪?
一股不安突然襲上心頭,花靈奔到床邊伸手一探——棉被是冷的,那就表示娘已離房很久了。
「三郎!」她驚慌的奔出房間,急切的喚道。
「怎麼了?你改變心意要餵我吃了?」駱秋冥開玩笑的說,一面朝她走去,在瞧見她滿雎的慌亂時,他才發覺事情不對勁。
「娘不在房裡,棉被是冷的,也許她根本一夜未6民。」
「什麼!」駱秋冥想也沒想便拉著她的手往外奔去。
」你做什麼?慢點,我會跌倒。」
「我怕娘會——」
兩人的腳步不敢稍有遲疑,迅速到後山林子。霧氣還未散去,雖然看不清楚四周,但那懸掛在樹上的模糊影像卻讓他們錯愕得停下腳步。
「娘!」
駱秋冥猛地躍起抱住懸掛的身軀,奮力將白巾扯斷,然後抱著玉煬跌落地面。
他伸手往她鼻下探去——毫無氣息!
「三郎,娘——」花靈緊張的抓緊他的手問道,卻見他頹喪的搖了搖頭。
「不!娘怎會——喔!天啊!」短短幾天,他們再一次的失去了親人,她忍不住抱著玉煬冰冷的身子痛哭失聲。
昨夜她還跟他們一同用餐,怎麼會一晃眼就上吊自盡?
天啊!一次的悲劇還不夠嗎?緹兒怎麼辦?她怎能承受得住?
「啊!」駱秋冥咆哮一聲,握拳奮力的往地上一擊。他該想到的,他該多注意著娘,她所受的打擊如此之大,他該發覺她的怪異。
「三郎——」花靈哽咽不已,發現地上用石頭壓著一張紙,她撿起紙條讀著,淚水愈加氾濫。
對不起,我是個懦弱的母親。我也想振作起來,但我的心卻止不住的想飛到青曜身邊。
緹兒,可憐的孩子,是娘自私,但我想跟隨你爹,上窮碧落下黃泉,只有跟他在一起,我的存在才有意義。即使你怨娘,但你還是娘最放不下的牽掛,要好好保重自己。
花靈、三郎,如果你們還當我是娘,就請你們替我照顧緹兒。原諒我的一走了之。
玉煬絕筆
「娘,你好傻——」
那種為愛情肝膽俱裂的痛苦她不能體會,但娘不該丟下緹兒一人呀!
花靈難過的轉開頭,卻瞧見身後站著一個纖細的人影。
「緹兒?」
她不語的盯著那具躺在地上的軀體。
淚水流不出來,昨夜娘還溫柔的梳著她的發呀!怎能忍心丟下她一人?她已沒有爹了,怎能再沒了娘?
她不要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緹兒憤然的轉身奔離。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娘!不會!
「緹兒!」
看著她跑開,駱秋冥想也沒想連忙追了上去。他沒能好好守住娘,這回他一定要守住緹兒。
「緹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喚道。
「放手!」
「你冷靜點。」
「冷靜!你要我如何冷靜?短短幾天裡我失去雙親,這種痛苦你能體會嗎?都是你和花靈!為什麼你們要闖入我的世界?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你們也趕快滾吧!」
「不管你怎麼說,以後我們必須相依為命,這是娘的遺言,也是我對爹的承諾。」
「不需要,既然他們丟下我一人,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你放手!」
「不放!」
聽出他語氣裡的堅決,緹兒氣得抓起他的手,張嘴咬了下去,彷彿要將所有的怨、所有的痛苦全發洩而出。
為什麼一夕之間她成了孤兒?為什麼一向疼她的娘竟忍心丟下她一人?
她好恨好恨呀!
手臂被咬得疼痛,但駱秋冥連吭也沒吭一聲,只是靜靜的任由她發洩。
當年他面對滅門之禍也曾傷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多虧有花靈在他身邊照料,現在就讓他陪她度過喪親之痛吧。
緹兒用力咬著他的手,直到血腥味竄人嘴裡,她才愕然的鬆開嘴巴,愣愣的看著他那滲出血絲的咬痕,心裡感到不安與惶恐。她不是真的要咬傷他的,誰教他不放手。
「心情好過一點了嗎?如果還沒,我另一隻手再給你咬。」
他怎能說出這種蠢話?
強忍的淚終於流了出來,她掩面痛哭,像個無助的孩子哭得肝腸寸斷。
「緹兒,好好的哭出來吧,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不會丟下你一人。」他將她攬人懷裡拍撫著。
樹林裡,綠葉在風中搖曳著,小鳥則在枝頭嘰嘰喳喳個不停。
一切是如此的悠閒,但平靜的林裡突然起了一陣吵鬧聲,驚慌的雞叫聲夾雜著細膩的嗓音。
「你乖乖,別跑嘛!」花靈喘吁吁的對著眼前受到驚嚇的山雞說著,一面小心翼翼的上前。
「我不是有意要抓你來吃的,實在是因為三郎和緹兒好幾天沒吃肉了,所以——」她怯怯的伸出手想抓住山雞,但山雞才一揮振翅膀,她就嚇得縮回手。
「你行行好,乖乖讓我抓嘛!」她細聲的哀求著,半伏著身子再次接近山雞,她閉起眼,不顧一切的撲向前——
「靈姐姐,你在哪?」
咦?是三郎的聲音。
花靈睜開雙眼,意外的瞧見自己雙手竟抓著山雞掙扎個不停的身子,她開心的露齒笑著。
「靈姐姐?」
「我在這。」她轉頭往後方叫了一聲,這時山雞突然啄了她的手,然後奮力的鼓動雙翅。
「呀!好痛!」她驚得放開手,身子一個不穩便往後跌了下去,滾到斜坡下的泥潭裡。
「靈姐姐!」駱秋冥循著聲音奔來一瞧,就見花靈狼狽的坐在泥潭裡,全身的衣物已沾滿髒濁的泥水。
他一驚,跨出腳就想下去拉她上來。
「不,你別下來。」
「靈姐姐?」
「我不要你弄髒衣服,我自己爬上去。你去幫我抓山雞,今晚我才能煮雞湯給你們吃——」一個人狼狽就好,她才不要連累三郎也遭殃。
花靈站起身,攀住樹枝想爬離泥潭,誰知腳下一滑又跌了回去,弄得更加污穢不堪。
她懊惱的擰眉,正想再爬起來時,駱秋冥先一步抱起她。
「不是叫你別下來嗎?你看,連你也弄髒了。」 「笨蛋!要抓山雞跟我說就好了,幹嘛自己跑來?這種事不是你做得來的。」他心疼的輕斥,抱著她走到溪邊。
「我只是不想打擾你練功嘛!何況只是抓山雞,小事一件——」
「是,小事,那為何你弄得又臭又髒?」
花靈伸出雙臂聞了聞,不禁吐了吐舌,「真的好臭。」
全身都沾滿污濁的泥濘,連臉上、頭髮都是,她連忙踏入水裡想洗去一身的髒污。
駱秋冥雖然也弄髒了,但只有衣服沾到泥巴,所以他將外衣脫下來放到水裡搓揉著。等洗淨後,他擰乾衣服披掛在樹枝上才抬頭望向花靈。
她將身子全浸入水裡,但隔著衣物,身上的泥沙無法洗淨,無計可施下,她只得脫掉衣物好好的清洗一番。
駱秋冥愣然的眨了眨眼,在流動的溪水裡,她如凝脂的肌膚,加上曲線玲瓏的女性身軀叫他目眩神迷。
她是個小女人了,一個美麗而迷人的小女人。
「三郎!」
「啊?」他回過神,瞧見花靈羞紅著雙頰沉入水裡。
「看那邊,不准看我!」
「喔——」他搔了搔腦袋,忍不住又望一眼她羞澀的嬌柔樣才轉過身。
望向天際,他突然揚唇笑了。
他的靈姐姐呀,他好喜歡她,很慶幸有她一路相陪,否則他一定無法一個人走過一連串的打擊。
在他意氣消沉時,她總在他身旁安慰著;有任何困難時,她總是會想辦法解決,這樣的好姐姐,真是上天的恩賜。
他想永遠跟她生活在一起,永遠——
waterling 2010-1-14 00:23
第四章
三年後
當鋪老闆聚精會神的看著一隻白兔玉飾,心中湧現一股驚喜。這塊玉質地良好,毫無瑕疵,雕功一流,可說是上上之選,難見的寶物呀!
他瞄了上門典當的女孩一眼,眸光中閃過一絲貪婪。
「姑娘,你這玉兔平凡無奇,當不了多少錢的。」
「怎麼會?這是我爹生前特地差人四處去搜尋的呀!」花靈微蹙起眉,「老闆,你行行好,多開點價吧。」
老闆露出為難的模樣,捻了捻他的鬍子。「這樣吧,看你似乎有急用,我就做件好事,算你五兩吧。」
這麼好的寶至少也值五百兩,這下真要大賺一筆了。
他在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得意著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太好誆騙。
「五兩?」她咬牙沉思著,五兩實在太少,但家裡已沒有米可以下鍋,如果不籌些錢買米,大家都要餓著了。
「好吧,老闆,就五兩吧。但你務必等我幾天,別將這玉兔賣了,過幾天我一定想法子來贖回。」
老闆嘴裡雖熱絡的應允,但心裡卻打定主意要以高價盡快脫手。
這時,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搶走了玉兔,兩人同時訝異的叫出聲,花靈驚慌的回身,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
「不准你當了它!」
「你別管我。」
「這可是爹親手送給你的,也是他留給你的遺物,你怎能當了?」
「三郎,這只是救急,我會想辦法贖回。」說完,她又想將玉兔遞給老闆。
「該死的!跟我走!」駱秋冥憤怒的一吼,硬拉著她走出當鋪。
看著到手的錢財飛了,當鋪老闆不禁拍頭失望的叨念著。
「三郎,別這樣,家裡已經沒米了,我不能讓緹兒餓著。」
駱秋冥猛地停下腳步,花靈一不小心撞上他的背,壓痛了鼻樑。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這麼做。」撫著頸間的翠玉青龍,他眼光一黯,想起了年幼往事。
這是父親親手送給他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戴在身上,因為只有見到它,他才會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駱家的一分子,對父親的思念也悉數隱藏在這玉飾中,所以他絕不能讓花靈典當了父親的遺物。
「我也不想失去它呀!所以在遇見乾爹之前即使我們快餓死,我也不曾動過它的腦筋,但為了緹兒,我也只能這麼做。」他們姐弟欠谷家一情,所以她會竭盡所能回報在緹兒身上。
駱秋冥轉身看著她,她美麗的臉龐佈滿了疲累與憂愁,他伸手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柔聲道:「我來想辦法,你先回去。」
「可是——」
「你不信任我?」
花靈抬起頭望著他,看著他那愈來愈俊逸的五官,她的心有些莫名的惆帳。曾幾何時,三郎的身高已經比她高了?
「靈姐姐,答應我好好的保存這玉兔,否則爹在天之靈一定會生氣的。」
她點了點頭,轉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駱秋冥定定的看著花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這三年來靈姐姐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和緹兒,從不喊一聲苦,也不把煩惱的事說出來讓他分擔。就像這回,家裡沒錢了,她也不說,一個人拿著玉兔出來典當換錢。
才十八歲,正是女子花樣年華的時候,她卻已顯露些許的滄桑。
而他,這幾年只顧著練功,一心只想著報仇雪恨,從不知她撐起一個家的辛苦。
他真的太不應該,也太愧疚了。
他是男孩子,應該由他守護著她們才是。
駱秋冥邊走邊沉思,這三年他已將秘笈裡的武功練成了七分,他是該想辦法讓她們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心下作了決定,他加快步伐往前走。
極天門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入門的人沒有一個是做正當生意的,全是以殺人為謀生工具的殺手。
當年谷青曜瞞著玉煬進入極天門裡當個殺手,以他高明的劍術輕易的被封為極天門的第一殺手,但他接受交易有很多的條件,不是只要出得起錢就能請得動他,因為他絕不濫殺無辜,也因此他一直是極天門裡眾人排擠的對象。刺殺冷卉娘不但沒成功反而喪命,非但沒人同情,反倒讓其他殺手樂得很。
「哈!上個月我總共砍了七個人頭!」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口灌著酒,沾沾自喜的說。另一名與他對飲的高個子冷冷一笑,丟出十副風乾的耳朵,明顯的是在嘲諷他。
「哼!老劉呀,被你盯上的人真倒霉,死之前還得忍受你的凌虐。」名喚李揚的魁梧男人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拿起酒甕仰頭灌著酒,但只緩緩的滴出幾滴酒。
「咦,沒酒了,趙瘸子,去拿酒來!」他啐了一口,朝一旁窩在角落的男子說著。
趙瘸子看了惡聲惡氣的李揚一眼,緩慢的站起身,一跛一跛的行走。
「死人呀!動作慢吞吞的,等你拿來我都七老八十了!」李揚橫眉豎目的吼了一聲,抬腿用力的往趙瘸子胸口踹去。
趙瘸子來不及閃避,感到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朝門口跌去。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穩住他的身子。
趙瘸子拍了拍胸脯,轉頭想瞧瞧是誰好心的救了他,卻意外的瞧見一個不曾見過的人影。他戴著笠帽,整張臉全被輕垂的黑紗遮掩住。
這個人是誰?
他困惑的搔了搔頭,身後又傳來咆哮聲。
「死瘸子!還不快去!真是廢物!」
大概是被欺負習慣了,李揚又往他後腦勺揮來一拳,他嚇得想縮頭,卻瞥見那人又出手為他擋去那一拳。
「混賬東西!你是誰?報上名來,竟敢擅闖極天門,還膽敢在我副門主李揚面前撒野!」
「你這種欺負弱者的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說什麼?」李揚氣紅了眼,抓起大刀便砍了過去。
凌厲的刀鋒揮下,李揚冷冷一笑,想像對方血濺三尺的模樣。不料,刀卻意外的被格開,那人非但不閃躲反而正面迎戰,就見他迅速拔劍架住刀鋒,一個輕盈翻身,在李揚還沒回神時已一劍劃開他背上的衣服,點點鮮紅緩緩的滲出傷口。
「哇!」李揚痛得大叫,回身想再攻擊才發現刀子早已離手。
「這是給你一個小教訓,下回你再隨便欺負人,我不介意取你狗命。」平靜的語氣裡卻充滿了警告,李揚縮了縮身子,感到背脊隱隱發冷。
「真是沒用,這樣就怕了?李副門主,你也太膽小了。」原本和李揚喝酒的高瘦男人冷哼一聲,突然由坐位上彈飛而,朝那陌生人攻去,他兩手乍看像是空無一物,卻在逼近他時,由袖中迅速掏出兩柄短刀,往他兩耳削去。
「哇!危險!」趙瘸子嚇得摀住雙眼不敢看,深怕見到兩隻血淋淋的耳朵掉落,卻意外的聽聞瘦子老劉的哀叫聲,他納悶的睜開眼一看,才發現老劉的兩手被人抓住,而短刀則已掉在地上。
好厲害的人呀!
趙瘸子崇拜的望著救命恩人,驚訝的發現李揚,撿起刀想偷襲他,正為他緊張時,一聲怒斥猛然響起。
「住手!」
「門——門主,救命呀!」老劉痛得哀哀叫,瞧見門主宮芸芸出現,連忙開口求救。
「放開他。你是什麼人?竟然敢上門挑釁。」宮芸芸冷冷的瞪了那沒用的廢物一眼,然後仔細的打量著眼前身手不凡的陌生人。
「不是在下故意挑釁,實在是極天門的待客之道太差了。」他諷刺道,隨即鬆開雙手。
「既然是客,就好說了,你登門拜訪有何指教?」
「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極天門的人不是來聘請殺手就是來當殺手吧?」
宮芸芸訝異的看著他。瞧他一副好身手,當然不會是來聘請殺手,這麼說他是來——
「你叫什麼名字?」
「谷三郎。」駱秋冥決定化名為谷三郎進入極天門。
「谷三郎?」聽都沒聽過,這麼一個身手不凡的人怎會名不見經傳?
宮芸芸走近他身邊,好奇的打量著他,突然她揚唇一笑伸手探向他胸口。
「做什麼?」駱秋冥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出手擋開,卻引來宮芸芸曖昧不已的笑聲。
瞧他那緊張樣,恐怕還沒碰過女人,真是難得的純真男子,如果能和他共度春宵肯定有趣極了。
「你怎麼知道極天門?」
「我是谷青曜的兒子。」
谷青曜的兒子!
她詫異的瞪大眼,又仔細的瞧他一眼才緩緩問道:「你是想來接替你父親?」
駱秋冥沉默不語,他並沒有想過什麼接替不接替,只是為了減輕花靈的擔子,他必須想辦法掙點錢,除了一身好武藝外,他沒有任何一技之長,只好選擇當殺手。
見他不語,宮芸芸又開口,「谷青曜確實曾是我這裡一等一的殺手,只可惜———唉!強中自有強中手。」
這一番話立即引來駱秋冥的恨意,他眼睛閃著濃烈殺意,「你可知陰月堡在何方?」
「你想為父報仇?」
「沒錯。」
駱秋冥的堅定語氣引來宮芸芸的笑聲,他眉一擰,不悅的怒道:「你認為我沒這能耐?」
「你有沒有這能耐我不清楚,但這輩子你是休想為父報仇了。」她斜睨他一眼,愈來愈好奇著他的面貌。「冷卉娘早在一年前就暴斃身亡,你說你還有機會嗎?」
什麼?她人已死!
這消息瞬間讓駱秋冥怔愣住了。
她怎麼可以死?他都還沒親手報仇雪恨呀!那麼這三年他拚命的練習秘笈上的武功又有何意義?
心中的仇恨只有在手刃兇手之後才有消弭的一天,她——怎能就這樣死了!
「其實你該慶幸她已經死了,冷卉娘出招又狠又快,很多人想要她的項上人頭,結果都一去不回,如今她死了,你不就省事了嗎?」
「住口!你什麼也不懂。」
他的心情沒有人可體會。
七歲面對滅門之禍,十四歲又失去幹爹,接著乾娘因無法承受喪夫之慟選擇輕生,他多想親手讓冷卉娘得到報應。
心裡的怨恨,是驅策他面對每一個日出的力量,惟有一了報仇的願望,他才能重新面對未來呀!
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就算喪命在冷卉娘的手中,他也盡力了,在黃泉下也能不愧的面對谷青曜。
但現在冷卉娘死了,他該怎麼辦?他要如何阻止怨恨繼續啃蝕他的靈魂?
上天怎能這麼殘忍的對待他?
不能親手報仇,他一輩子都會活在怨恨中呀!
「對,我什麼都不懂,反正做殺手的,不是被殺就是殺人,你如果看不破的話,也不必來我極天門了。」宮芸芸冷言的譏諷著。她是極天門的門主,所有的人對她惟命是從,而眼前這傢伙竟敢對她咆哮,真是氣人。「送客!」
聽到門主的命令,立刻有幾個人圍了過來欲將駱秋冥攆出去,卻被他給打飛了。
「我不走,我要當極天門的殺手。」
「你以為你算老幾?」
「要怎麼做,你才肯接納我?」
宮芸芸聞言,臉上突然漾出詭譎的笑意,她走近他身邊,又瞧了他好半晌,彷彿想看穿他似的。「簡單,只要能通過我的測試。」
測試?要試試他的功力嗎?方纔的打鬥難道還不夠?
駱秋冥戒備的看著她,準備應付她的出招。他雖然練得一身武功,但平常並沒有跟人對打的經驗,剛剛那幾個人雖然敗在他手裡,但堂堂一個門主應該是身懷絕技,他得小心應付才是。
心裡作好了準備,駱秋冥盯視著她,等著她出招。只見她蓮步輕移,他一手按住劍柄預備出劍,不料她突然出手拉開他的面紗,他一驚,想擋已來不及。
真是俊朗的男子呀!只是沒想到竟如此的年輕。
她眼一瞇,嬌媚一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年少生澀,駱秋冥尷尬的想推開她,她卻整個人貼上來,雙臂摟上他的頸項,趁他愣住時吻上他的唇。
她在對他做什麼?
駱秋冥駭得想出口罵人,但雙唇一打開,宮芸芸立即探舌到他嘴裡,恣意的狂吻著他。
他體內霎時湧現一陣騷亂,那種感覺既陌生又強烈。
宮芸芸緩緩離開他的唇,神色間有著微醺的嫵媚,她仰頭瞧著他的不知所措,愈看愈喜歡。
「你通過考驗了,從此你就是我極天門的人。我好喜歡像你這麼清純的人,歡迎你成為我的入幕之賓,與我共享巫山雲雨之樂。」她貼著他頰邊輕聲說著,然後嬌笑著離去。
駱秋冥久久才回復神智,他擦了擦嘴,心緒紊亂的轉身離開極天門。
這女人身上有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聞起采並不好聞,卻可以迷亂神智,還有她剛剛的舉止——該死的!她竟對他做出那種事!
駱秋冥氣憤的低咒著,這是他生平頭一遭感受到男女之間的親密舉止,而他體內的情慾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引發了。
「痛!」
一滴鮮血滲出指尖,花靈懊惱的吮著,嘴裡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揉了揉酸澀的眼,再次低下頭縫衣裳。
再多趕幾件,明天就可以換得一些碎銀了。
肚皮傳出一陣咕嚕聲,她嚥了嚥口水,彷彿這樣就能填飽肚子。最後的一碗稀飯已在晚飯時給緹兒吃了,她鬧著吃不飽,卻不知她是餓著肚子。
輕聲一歎,花靈一個閃神又不小心紮了手指一針,「好痛——」她習慣性的又要把手指含入嘴裡,卻被人一把抓住。
「你在做什麼?是在縫衣服還是縫手呀?」駱秋冥慍怒的低斥,想也沒想便將她蔥白玉指放入嘴裡。
「三郎——」
他們一向親近,以前並不會感到不妥,但現在——於禮合宜嗎?
「以後別再縫製衣物了,我找到事情可以養活你們。」
「你找事情?是什麼?」
「別問。」
「可是——」花靈頓了頓,湊鼻聞了聞,確定自己聞到一股濃郁的胭脂味。「三郎,你身上有女人的味道。」他去何方惹來這些味道?他一向很少亂跑的,除了待在她們身邊就是在練武,怎麼今天——
「啊?沒——不小心被一個女子撞到。」駱秋冥尷尬的紅了臉,連忙撒個謊搪塞,不敢讓花靈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味道這麼濃,肯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才有辦法買那些胭脂。」
駱秋冥聞言,定定的望著她,發覺她臉上完成沒有任何的脂粉。這些年她都是這樣的樸實,身上連樣首飾也沒有。
她生得清秀脫塵,宛如水中仙子,卻因為忙於家計而疏於打扮,這豈不是辜負了她的花樣年華嗎?
他的靈姐姐呵!溫柔的她該是讓人捧在手心上疼、該是美麗高貴得讓人驚艷,而不是這般辛勞呀!
「三郎,發什麼呆?」
「呃——沒。」他搔了搔頭,也為自己的思緒紛飛感到詫異,清了清喉嚨,他正想轉移話題卻聽見她肚子傳來咕嚕聲,眉一皺,他不悅的問:「你沒吃?」
「有——有呀。」
「騙人,一定又全留給緹兒了,是不是?」
「她容易餓,自然要多吃些。」面對弟弟咄咄逼人的眸光,花靈窘迫的低下頭。
「你真是!」唉!靈姐姐不管什麼事總是自己退讓著、忍受著,想盡辦法讓緹兒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什麼時候她才會想到自己?
但,他就是喜歡她的善良柔順。
她的肚子又發出咕嚕聲,駱秋冥好氣又好笑的睨她一眼,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去。
「去哪?」天色已晚,他是要帶她到哪裡去呢?
「填飽你的肚子。」
他們繞過林子,來到花靈每日洗滌衣物的溪邊,天色昏暗只聽見潺潺溪水聲響,花靈納悶的直盯著駱秋冥,卻見他二話不說便脫去衣衫。
「靈姐姐,你先去生火。七歲時為了抓魚差點溺死,但這回我絕對會抓回肥魚的。」他笑得自信滿滿,赤足走進溪裡。
「三郎!」花靈想阻止已來不及。她不禁想起幼年時那可怕的記憶,雖然三郎已經長大了,水性也比小時候好,但她就是會擔心。
「靈姐姐,你發什麼呆?快去生火呀!」駱秋冥站在小溪中央,朝她揮著手叫著。
花靈見狀,這才鬆口氣,依言找來一些枯枝生火,等火生好時,駱秋冥兩手各抓著一條魚走回岸邊。
他濕漉漉的黑髮在月光照射下閃爍著光亮,臉上漾著愉快的笑容。
「喏!」他把魚遞給她。
接過魚,花靈忍不住叮嚀,「快擦乾身子穿上衣服,不然會著涼。」
「沒關係,如果我再染上風寒、高燒不退,靈姐姐就像以前一樣抱著我睡。」
他的話讓花靈陡然一震,臉蛋忍不住紅了起來。
他們可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像以前那樣。
「哇!好香!」
魚香味四溢飄散,駱秋冥在確定烤熟了之後便遞給她一條,兩個人就著火堆吃起魚來。
「糟了,剛剛忘了給緹兒留一份。」花靈吃到一半,突然緊張的叫出聲。
「這魚是要給你當晚餐吃,不是要給她當消夜。」
「你怎這麼說?有福同享呀!」
「可是她從不會替你如此想過,靈姐姐,你不必擔心她。」
這是實話,他從不會為緹兒操心,因為花靈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她。看著花靈如此無怨無悔的對待緹兒,緹兒卻老是將她當丫鬟使喚就讓他感到心疼。
他的靈姐姐是天下最溫柔的姐姐,所以他會竭盡所能的讓她快樂。
「如果一條魚填不飽你的肚子,我再下去抓。」他笑著問,伸手拭去她唇邊的肉屑。
他的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情人。
這麼一個荒唐的念頭竄入腦中,花靈連忙低下頭,氣惱自己的胡思亂想。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他們倆一直習慣彼此親暱的舉止,為什麼最近她會感到這種親近變了質?
為什麼她覺得三郎對待她的方式愈來愈溫柔?
是因為彼此都長大了吧?還是她有私心,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
不!她不該存有任何不該有的渴望!或許該是保持距離的時候了。
沒注意到花靈的出神,駱秋冥突然問道:「靈姐姐,什麼是——巫山雲雨?」
呃!
瞬間,花靈的粉頰立即變得酡紅,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種露骨的事,害她羞得不知該如何啟齒。
「我書念得少,但你應該比我知道得多吧,你可別小氣故意不說喔!」
這下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花靈猶豫了下,只好靠近他的耳邊輕聲解釋著。
「啥!」駱秋冥恍然大悟的羞紅了臉,恨不得一頭鑽入土裡,別叫花靈看他笑話。
原來——該死的宮芸芸!
竟然那麼不知廉恥,同男人開口說那種下流的話,若不是必須委身在極天門裡,他寧可永遠不再見那女人的面。
可惡至極!
「三郎,你今天很奇怪,莫非你——思春了?」他身上有著女人的胭脂味,現在又問這種問題,也許他是真的想談情說愛了。
十七歲的男子開始思春了是正常的,聽說有的人家的孩子,十三四歲便娶妻了,或許該為三郎注意對象了,若能早點娶妻生子,那麼駱家的血脈就可延續下去了。
改明兒個請媒婆注意一下合適對象,等他成了親,或許她的私心就能消失,從此安安分分當他的靈姐姐。
「你別胡思亂想,我才沒思春呢!我要一輩子留在你身邊,這是我曾經說過的,你可別忘了。」
「傻瓜!怎麼可能?」就算她不嫁,三郎也得娶呀!他們不可能相依為命一輩子的。
「怎麼不可能?我只想待在你身邊,看著你、守著你。」
什麼?
花靈一時愣住,他的話像投下一顆石頭,在她的心湖裡漾起漣漪。她忍住這分騷動,輕輕笑了出來。
「三郎,你不知道這種話只能說給戀人聽嗎?我們是姐弟,不可以這麼說。不過我還是很開心。」
是嗎?只有戀人才能這麼說嗎?
但他是真的想一輩子守著她。
望著花靈那姣好的容顏,駱秋冥久久移不開視線,愛苗悄悄地在心裡滋生——
吃完了烤魚,駱秋冥又添加幾根枯木,然後往地上躺去,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
「三郎,你有心事?」花靈太瞭解他了,關心的問著。
「冷卉娘已經死了。」
「真的!」花靈十分驚訝,但她很高興聽到這消息,畢竟仇人已死,這樣他就不用天天記掛著報仇,這讓她感到慶幸,不過她發現他一點也不快樂。
「為什麼她要死了?這三年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找她報仇,現在她已經死了,叫我怎麼辦?」
「你就真的那麼想殺她嗎?」
「當然,我恨她。」
「難道你真的被恨意沖昏頭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你不能從仇恨中走出來,你怎麼看得見光明?」她歎了口氣,抬起頭望向無垠的夜空。
「你不恨嗎?我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兄弟,你真的一點都不怨、不恨?」
「因為我還有你。」
「靈姐姐——」
「我也曾怨過、哭泣過,但我一想到你就感謝上天的憐憫,有你在身邊讓我看到希望、看到未來。如果我跟你一樣沉溺在仇恨中,懦弱的我一定活不下去。我說過我不阻止你復仇,如果有一天我們找到毀了駱家的兇手,我不會阻止你報仇雪恨,但我希望你心裡不要只有怨恨。」
她心疼他,所以不要看他被仇恨的枷鎖困住。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駱秋冥歉然道。雖然他明白自己不可能輕易忘卻家仇血恨,但他不忍花靈如此為他擔憂。
他承諾過要守著她、保護她,卻還是讓她憂愁,他真感到慚愧。
不過,很高興聽見花靈如此在乎他。
「我也很慶幸你在我身邊。」他移動身子將頭枕靠在她腿上。「不管以後如何,你永遠是我最在乎的靈姐姐——」
眼裡的霧氣終於凝聚成淚水悄悄滑落,花靈輕撫著他的發,在這夜裡,在這寧靜的星空下,心與心相對,無言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waterling 2010-1-14 00:24
第五章
午後涼爽的微風徐徐的吹著,靠近山坡邊的竹屋裡更顯涼爽,鳥兒在樹梢頭嘰嘰喳喳叫著。
「靈姐姐!」
駱秋冥開懷的聲音一路由外傳了進來,花靈一聽見他的聲音,連忙走到門邊等候著他。
「靈姐姐,你瞧——」駱秋冥原本要把手上的東西拿給她看,卻被屋內難得出現的外人給轉移注意力。
他納悶的瞧了來人一眼,轉而看向花靈等待她的解釋。這幾年,他們一直離群索居,很少跟村裡的人打交道,今天竟會有人上門拜訪,這讓他感到驚訝。
「三郎,你回來得正好,這位是村裡的巴婆婆。她是個有名的媒婆,聽說村內一半以上的夫婦都是經由她說媒而成親的。」
媒婆?
駱秋冥的眉頭猛然皺緊,原先開心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緣無故的媒婆上門做什麼?莫非——
一個念頭竄入他的腦海裡,讓他心裡很不舒坦。
想想,靈姐姐已十八了,通常女孩到了這年紀大都已嫁為人婦,這巴婆婆肯定是上門來說親。
那麼,靈姐姐的意思呢?
他煩躁的看著她,卻見她一臉開懷的神情,難道她也想嫁人嗎?
她是他最親的好姐姐呀!怎能——
光是想到從此以後,她將屬於別的男人就讓他莫名的生起氣來。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巴婆婆是客人,你該要笑臉迎人吧。」花靈小聲的說著,伸手輕拍掉他身上的灰塵。
「巴婆婆,這就是我弟弟。」
巴婆婆一聽仔細打量著駱秋冥,好似在鑒定什麼,讓人莫名其妙之餘也感到不自在。駱秋冥困擾的看了花靈一眼,眼裡儘是質疑的問號,但後者只是淡然的笑著不語。
「真是個俊美的少年。駱姑娘,憑你弟弟這般俊模樣,我絕對能幫他促成一段美好姻緣。」
什麼!
駱秋冥一聽驚訝的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花靈。如果他沒耳背的話,巴婆婆來是為了——幫他找媳婦!
天殺的!他何時說要娶妻來著?何況他才十七!
「那就麻煩巴婆婆了。」花靈從懷裡掏出一些碎銀,那是前兩天駱秋冥塞給她的,她正要交到巴婆婆手上時,突然被人搶走了。
「三郎,你——」
「不勞巴婆婆費心了,我還不想成親。」
「可是你姐姐說——」
這怎麼回事?姐姐找她來為弟弟說媒,怎麼弟弟卻火冒三丈的拒絕?巴婆婆真是給搞糊塗了。
「三郎。」花靈將他拉到一旁,輕聲的說:「你是男孩子,我希望你能早日為駱家傳宗接代,這也是爹的遺願呀!」
駱秋冥氣惱的一咬牙,沉聲道:「我如果要娶妻也是娶我想要的女人,而不是媒妁之言的陌生人。」
「你的意思是——你已有心上人?」她驚訝的問道。
什麼時候那一直依賴她的三郎已經有了心上人?難怪他前幾天會無來由的問她「巫山雲雨」是什麼意思,看來他是真的遇上讓他動心的人。
但,會是誰呢?
「既然你有喜歡的人了,那麼快告訴靈姐姐,我托巴婆婆去提親。」
「該死的!」駱秋冥突然的大吼一聲讓巴婆婆嚇了一大跳,也讓花靈驚愕的退了一步。
也難怪她會嚇傻,從小到大,駱秋冥除了對她撒嬌、對她柔順體貼外,何時曾這麼對她凶巴巴過?
「巴婆婆,對不起,你請回吧。」無視於巴婆婆的驚悸莫名,他沉聲送客。
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巴婆婆可不想自找沒趣,便迅速的離開。
眼前的他變了,不再是乖順的三郎,也不是那與她親近相依的男孩了。花靈偷瞧他一眼,然後又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惹他生那麼大的氣,但卻在剎那問領悟,三郎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事事任由她做主的男孩。
緩了緩心裡的怒氣,駱秋冥一時也弄不清氣因何而來,但他就是不喜歡被逼迫娶別人,他想要永遠守住的人只有一個,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呀!
他抬頭看向她,卻發覺她因為害怕而離他遠遠的。
他自嘲的暗歎口氣,什麼時候他竟將花靈給嚇著了?他一直是想守護她的,絕沒有要嚇她的意思。
」靈姐姐——」他走近她,拉起她的手,她下意識的想縮回手卻被他緊緊抓著。「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對你發脾氣,只是——你別再做這種事,我不想那麼快跟你分開。」
原來他還是捨不得她,就像谷青曜要收養他時,他也堅持不肯與她分開。
三郎——
她心裡感慨萬分,突然,她感到駱秋冥把什麼東西往她臉上抹。
花靈困惑的看著他,見他正拿著胭脂為她輕抹在臉上。
「三郎,這——」
「我去市集買來的,店家還笑我,是要巴結情人呢!靈姐姐,你本來就漂亮,抹上脂粉更添傾國之姿。」
駱秋冥的讚美讓她羞紅了臉,她偏過頭有些不知所措。從沒有人為她買過胭脂水粉,她也從不刻意打扮自己,而今這分貼心卻是來自她的弟弟。
如果他們不是姐弟——
扳回花靈沉思的臉,駱秋冥又拿出一朵艷麗的牡丹花插在她的發上。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她羞澀的低垂著頭,伸手摸著發上的花朵。他雖然一向貼心卻沒有今天這麼溫柔的舉動,讓她一時間感到手足無措。
「是我粗心了,忘了你一個姑娘家要多妝點才是,以後要是存了點錢,我想幫你買支髮簪。」
髮簪?
她渴望了好久,但這三年吃的都嫌不夠了,哪有多餘的錢買髮簪?
「如果你買得起,先替緹兒買吧。」
「你又來了,什麼時候你才會注意自己呢?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好心疼!」駱秋冥懊惱的看著她,卻不知自己的一番話讓花靈愣得忘了該說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一個人影毫不客氣的闖入,打亂了原本安寧的氣氛。緹兒揚了揚眉,瞧見花靈臉上抹了胭脂,「你幫花靈買了胭脂?」
「別急,你也有。」駱秋冥從腰間掏出一小包脂粉遞給緹兒,然後一雙眼又回到花靈身上。
他的舉動緹兒全然看在眼裡,她不屑的冷哼一聲,將胭脂扔到桌上。
「我不喜歡這顏色,我要花靈那盒。」
「你又在無理取鬧。」駱秋冥搖了搖頭,對於緹兒驕縱的性子早巳習慣,他大多數都是以不搭理她來響應。
「誰無理取鬧來著?人家只是比較喜歡花靈那一盒的顏色嘛!」緹兒拉著他的手臂要求,但他絲毫不妥協。
「既然緹兒想要——」花靈遞上胭脂盒想給她。她萬事忍讓著緹兒,只要是她想要的,絕對不跟她爭奪。
但她這舉輕又惹火了駱秋冥,他瞪了花靈一眼,氣惱道:「這是我送你的,你怎能隨便給人?」
「可是緹兒她——」想要呀!
她沒說出口,因為他眼裡燃著怒焰,她識相的把話吞回肚裡,心裡納悶為何今天他的脾氣這麼大?
霎時,屋裡籠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過了片刻,緹兒拉著駱秋冥往外走去。
「好吧,我也不跟花靈爭了,但你要陪我去市集,我要挑一個喜歡的顏色。」
無奈的看著緹兒任性的模樣,駱秋冥真拿她沒法子,只好陪她到市集去。
駱秋冥年記輕輕卻擁有超凡的武功,只要是他接下的交易沒有失敗的紀錄,五年內,他就成為極天門的第一殺手,江湖上人人稱他為「殺神」,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都頭戴笠帽以黑紗遮住臉。
凌晨的細雨中,急促的馬蹄聲自遠方響起,有三匹馬迅速的接近前方的人影。
「站住!」為首的一人高吼,三匹馬一下子便圍繞住那人。
雨絲淋濕了他的衣襟,他冷冷的由面紗後瞟了三人一眼,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弧。
「你是殺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就納命來!兄弟們,上!」
拔出刀子,三人默契十足的同時出招,瞬間只見三把大刀在空中劃過,朝著被包圍在中央的男子砍殺而去。
駱秋冥默然不語,心裡卻厭煩至極。
這兩年來,向他挑釁的人愈來愈多,他快煩死了。難道殺了他,真的能揚名武林嗎?
他腳尖輕輕的一點,身子騰躍而起,在那三人還沒看清他移往何方時,一聲哀號已先響起。
「啊!老三!」
「我跟你拚了!」
看著同伴捂著傷口倒在地上哀號,另外兩人氣紅了眼,雙雙掄起刀子朝駱秋冥攻去。
兩柄大刀來勢洶洶,他眉也不皺一下,以劍鞘格開左邊的攻擊,右手的劍迅速劃過對方的腹部。
「哇!好痛!」
那聲尖銳的叫聲還未落時,他的劍再度揚起,利落的砍斷另一人的手臂。短短的時間內解決掉三個前來挑釁的人。
「你——你——」好可怕的人,難怪江湖上封他為殺神!
看著他們落荒而逃,駱秋冥掩藏在面紗下的一雙眼閃過諷刺又冷寒的光芒。
愈體會人世間的陰險炎涼、人們的利慾熏心,他就愈孤傲冷漠。
他的心已不再有溫情,如果在他那冰冷的心湖裡還流動著一絲溫暖的話,那也只為一個人。
他的靈姐姐——
「啊!啊——」
華麗的寢室裡傳來淫蕩的叫聲,錦被滑落地上,床鋪上兩具男女的身子交纏在一起。
「幹什麼停呢?繼續!」她怒斥,捶打著男子的胸膛,索取著更多的歡愉。
「我——不行了——」好累!就算再神勇的人也戰不了這麼久,簡直要搾乾他的精力。
「沒用的飯桶!滾!」她將他踢下床,氣惱的拿起袍子披上。
已經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滿足她了,在她的心裡佔據了一個人影後。
宮芸芸在房裡踱步,腦海又浮現駱秋冥的身影。五年前的一瞥,她就被他的俊秀吸引,而這幾年,他愈發的成熟穩重,整個人散發著誘人的吸引力。
多渴望被他的雙臂攬入懷!多想與他享盡雲雨之樂!
只可恨那個傢伙傲慢極了,壓根視她為無物。
「可惡!難道以我宮芸芸的美貌還無法讓他臣服嗎?」
當初見他時,以為像他那麼生嫩,應該可以輕易的勾引上手,從此成為迷戀她的男奴。誰知他的定性居然很強,不管她如何迷惑,他就是不正眼瞧她一眼,簡直是氣煞人了。
像他這麼強壯俊逸的男子,怎可能捱得過美色的誘惑?
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宮芸芸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更是自傲於她的床上功夫,哪個男人跟她翻雲覆雨時,不是激烈到不能自己?偏偏她渴望的男人恰似木頭。
莫非——他有斷袖之癖?
不!不可能!那麼問題出在哪?莫非他情有獨鍾?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宮芸芸一張臉不禁佈滿嫉妒。是哪個女人可以進入他的內心裡?
啊!不知被他擁人懷裡的滋味是多麼的震人心魂呀!
抱緊雙臂,宮芸芸幻想著與駱秋冥赤裸纏綿的情形,愈想愈教她芳心難耐。猛地推開房門,她朝外一吼:「去叫李揚過來!」
她需要一個男人來發洩情慾。她總是縱情於床笫之間,但有何妨?什麼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全是一堆屁話!
她宮芸芸是將男人踩在腳下的女人!
脫去衣袍,她慵懶的躺在床上,赤裸的身子毫無遮掩,李揚進房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撩人的畫面。
「門主——」他顫著聲,儘管宮芸芸被戲稱為「放浪門主」,但有誰能在見到她那美麗雪嫩的胴體時還能克制住?
宮芸芸伸出赤裸白晰的手臂,性感的開口:「過來,讓我見識你的勇猛。」
片刻後,屋內傳來激烈的交歡聲,直至月落日昇。
花靈口中輕哼著曲子,腳步輕盈的走著。今天是三郎的生日,她趕到市集去挑了幾樣他平日愛吃的食物,如果不走快點會趕不及煮晚餐的。
突然,她停下腳步,拾頭看了看四周,「對了,緹兒愛吃竹筒飯和筍子,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新冒出來的筍子。」說完,她轉往竹林內走去。
儘管緹兒對她的態度一直沒有好轉,但花靈一點也不介意,她將緹兒當成親妹妹看待,何況她是谷氏夫妻惟一的女兒,說什麼都該照顧她。
而且她是真的憐憫緹兒,十二歲便失去了雙親。比起緹兒,她慶幸自己還有三郎這個弟弟。
所以她願意盡一切力量照顧緹兒,即使她不屑一顧也無所謂。
尋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瞧見筍子的蹤影,開心的放下竹籃,彎下身便想挖掘,卻被怪異的聲音驚動,她訝然的抬起頭,冷不防的瞧見不遠處的草堆裡有兩個交纏的身影。
「討厭!有人來打擾了。」女人嬌滴滴的抱怨著,趴她身上的男子轉頭看向花靈。
她萬萬沒想到會撞見這麼一幕!
花靈驚慌的踉蹌跌倒,想逃卻軟了雙腿,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見那男子起身往她走來。
「好個嬌俏的美人啊!讓哥哥瞧瞧。」他笑得邪魅,俯身靠近她,伸手支起她的下巴。「哇!沒想到在這竹林裡可以遇上這等美人,看來是老天爺特地送來給我的。」
「喂!霍少爺,你幹嘛呀?我們還沒玩完呀!」衣衫不整的女子撐起身,不悅的叫道。
「吵死了!我要玩點新鮮的,不行嗎?你給我滾回去,改明兒個再找你。」
「可是人家——」
「囉嗦!」男子怒聲道。
那女子只好不甘不願的起身著衣,帶著失望的心情離開。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霍泉貪婪的看著花靈清秀的五官,愈看愈喜歡,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你做什麼?放開我!」
好邪淫的無賴!
花靈感到一股噁心,揮舞著手想推開他。
「哎呀!別羞,讓哥哥疼疼你。你瞧,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我保證這裡不會再有人來的,你會喜歡的,來。」他一把抱住她,低下頭親她。
「啊!不!走開!?他的碰觸讓人起了一陣陣雞皮疙瘩,花靈又怕又怒的使勁推開他,然後驚慌失措的跑開。
「別跑!」霍泉緊迫在後,不想放棄這天外飛來的艷福。
花靈感到胸口好疼,但她絲毫不敢停下腳步,深恐後頭的惡魔追上她。
「好痛!死樹根!」
身後傳來男子的咒罵聲,不用回頭也知道他被樹根絆倒了,但花靈不敢回頭,更不敢停步,只能不斷的向前跑,盡速逃離這可怕的竹林。
駱秋冥一回到家便擰起眉,原因是緹兒一見他回來便生氣的說,她還沒吃晚飯。
「花靈今晚不知在偷什麼懶——」
「有時你也該自己動手,花靈不是你的傭人。」
「呸!不是傭人是什麼?」緹兒厭煩的撇撇嘴,卻見駱秋冥瞪了她一眼,她倏地一驚,但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幾年駱秋冥變了,變得冷漠異常,也不像以前那麼會讓著她,尤其是與花靈有關的事,好像他只為了花靈而活似的。
沒見過姐弟這般親暱的,看了就有氣。
「你已經不小了,別什麼事都喜歡欺負花靈,我以前不說是因為花靈太護著你,但你也該自己想想了。」駱秋冥語氣沉重的說,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去。
他心裡湧現一股不安,靈姐姐一向都很勤勞,今晚怎會沒煮飯?何況今天是他生日,她從不會忘記的。
是生病了嗎?
駱秋冥擔憂的來到她的房前,從窗欞透出亮光,那表示她在,難道真是病了?
連門也沒敲,他急忙推門而人,就聽見細碎的哽咽聲。
她在哭!
他心一驚,走近床鋪急切的拉開被子。「靈姐姐!」
她縮成一團低聲啜泣,聽到他的聲音,她猛然坐起身撲向他懷裡。
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駱秋冥傻眼了,靈姐姐從不輕易在他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怎麼今天——
發生了什麼事?
「靈姐姐——」他輕撫上她的臉,見到的是一張哭得通紅的臉,心一沉,他憤然出聲,「是緹兒欺負你?」
「不——她沒有——」想起方才在竹林裡的遭遇,花靈害怕的顫抖著。那人的雙手似乎還纏在她腰際,讓人感到好噁心。如果不是因為他被絆倒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好——可怕!
思及此,她下意識的更靠緊他,希望熟悉的溫暖為她驅散一身的恐慌。
「你到底怎麼了?」
花靈不語,只是哭泣著,因為她不能告訴三郎她被人輕薄了,否則三郎會怎麼看她?
她的嬌軀在他懷裡顫動著,駱秋冥心疼不已,她今天受了什麼苦?
他收緊手臂將她摟緊,輕拍她的背,希望撫平她所有的不安與戰慄。
她沒有意識到這是不該有的舉動,此時此刻,她需要被呵護,她需要足夠的溫暖來驅離心中的恐懼,而駱秋冥的懷抱是她惟一可以放心倚賴的港灣。
胸膛裡傳來屬於女人柔嫩的觸感,他愣然卻不願放手。
此刻,他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已經是一個足以迷倒眾生的成熟女子,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目光便一直兜著她轉,一顆心只為她而悸動。什麼時候,他對她的親情已然變質?瞧著她笑,他跟著開心;瞧著她憂愁,他跟著難過。
不該有的迷戀,卻止不住深陷。
曾試著遏止自己的畸戀,但無能為力,他就是陷溺得不可自拔。
他輕撫著她的背,感受著她的纖細,他們是這般的契合,彷彿他的懷抱是為了容納她的依賴。
他嗅著她散發的女人香,心中湧現一股滿足。
不該覬覦她,只是想疼她的心卻受不住約束。
像突然察覺彼此的親暱,花靈擦了擦眼淚,羞澀的離開他的懷裡。胸前的空虛感讓他失望的擰眉。
「我——沒事了。」
「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她轉開臉想逃避,卻被他扳回。
「告訴我,你不是愛哭的人,是出了什麼事?」
花靈紅唇動了動,想起被輕薄不禁羞慚的落下淚來。
他歎口氣,又伸手將她拉進懷。「靈姐姐,別哭了,我不逼你說就是了。」
她的淚,讓他心亂如麻。
「喂,我餓死了,到底煮不煮晚飯呀!」緹兒的抱怨聲傳了進來,她用力打開門想催促花靈去煮飯,否則她快餓扁了,不意瞧見他倆相依偎的親暱樣。
這情景讓她愣住,雖然知道他們一向感情很好,卻沒想到會好到這種程度,霎時,她感到好刺眼、好嫉妒!
緹兒急忙奔近他們身邊,氣惱的拉開他們,憤恨的叫道:「你們這算什麼?想亂倫嗎?丟人現眼!」罵完,她轉身跑了出去。
「緹兒——三郎,你快追去呀!」
「別理她。」
「可是——唉!」花靈連忙下床,追了出去。
亂倫!
這話罵得他啞口無言、心虛極了。
他確實渴望著花靈,只是如果讓她知道了,肯定會從此不再見他一面,但與日俱增的情感該如何讓它平息?
他是個有情有愛的男人,他是個渴望守護他想要的女人的男人呀!
只因他們是姐弟,這分愛就該被抹殺嗎?
看著花靈的背影,他做不到平靜無波,做不到。
waterling 2010-1-14 00:25
第六章
「緹兒!」花靈在緹兒奔進房前攔阻了她。
「做什麼?放開我!」
「緹幾,你別誤會了,我跟三郎是姐弟,自小又相依為命,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親近。」
沒錯!他們比任何人都還要親近、還要契合,所以——讓她眼紅呀!
「我討厭你們兩個!你們總是那麼親密,絲毫沒有我容身之地,三郎永遠只看得見你,卻看不見我!」
「緹兒——」
「他總是這樣,永遠以你為第一優先,還老是罵我任性、說我欺負你!」想到他的指責就讓緹兒氣惱得哭了出來,什麼時候他才能像疼花靈一般的疼她呢?
他可知她好渴望得到他的注意?
「三郎——也很照顧你——」花靈訥訥的說。其實緹兒說的,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幾年三郎對待她們的態度確實愈來愈不一樣,她一直認為他們是姐弟,自然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親情,卻不知在無意中傷害了緹兒。
「他才沒有!他最壞了!還說會一輩子照顧我,結果呢?」緹兒傷心的轉身奔人房裡,用力關上門。
看著她激動的樣子,花靈心裡興起一個念頭,緹兒她——在意著三郎?
因為在意,所以受不了被冷落;因為在意,所以渴望被注意。
她為什麼沒有發現,而一直讓緹兒處在失意中?
難怪這些年來,緹兒一直敵視著她,只對三郎熱絡,也只聽三郎的話。或許該讓三郎知道,如果能因此促成一段姻緣也算是佳話一則。
思索了一下,她轉身回房裡,果然瞧見駱秋冥仍未離去,她走近他身前,想開口卻被他搶先一步。
「以後別再這麼哭了,眼睛都腫起來。」
避開他的目光,花靈小聲的問道:「你喜歡緹兒嗎?」
「我當她是妹妹,自然喜歡。」
妹妹?這——沒關係,只要喜歡就好。
「那麼娶她可好?緹兒很依賴你,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你已經二十二了,早該娶妻了——」
她愈說愈小聲,最後終於閉嘴了,因為那雙深沉的黑眸裡燃著怒焰,誰都感受得出來,他在發怒。
「別讓我再聽見一次你逼我娶妻。」
「可——可是——」她囁嚅著。
「五年前你擅自叫來媒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那麼早跟你分開,怎麼現在你又——」
「那不一樣,你娶了緹兒我們仍然是一家人,依然可以住在一塊,何況——我們姐弟不可能一輩子守在一起,就算你不娶,我也有嫁人的一天。」
是呀!女人的青春有限,她為了照料他和緹兒而耽誤了好些年,怎能私心的將她困鎖一輩子?
但——他怎能看著她嫁給他人,從此與他愈行愈遠?
他心裡湧上一股無可奈何的憤怒。「你要嫁就去嫁!但別自作主張的要我娶緹兒,我跟她只是兄妹。」
「你們不是親兄妹。」她仍不死心。
「夠了!」他怒吼,見她嚇得退了一大步,心裡湧現歉疚。
他無意嚇她,她柔弱可憐的模樣讓他瞧得心好疼。
他再也壓抑不住滿溢的情意了,上前一把將她的身子緊緊攬人懷裡,低聲道:「我的靈姐姐,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人!一直只有你一人!你知道嗎?」
他——他說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震得花靈一陣頭暈目眩,她還來不及回神,他低頭覆上她微顫的紅唇。
她渾身癱軟,腦袋一片空白,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即使你氣我、惱我,這一生我渴望的女人依然只有你。」
他放開她,轉身離去。不敢面對花靈的反應,也不敢面對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那會叫他愧疚得無地自容。
他侵犯了純真無瑕的她,或許也摧毀了原有的感情,而這一切只因他情不自禁。
他的腳步早已走遠,花靈卻依然僵立著。
唇上留著他溫熱的印記,耳裡迴盪著他的誓言,淚水緩緩的滴落。
她踉蹌的跌坐在床邊,顫著手扶住床柱。
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從沒意料到三郎會愛上他眼中的親姐姐。
三郎是個俊朗偉岸的男子,他的溫柔,讓人克制不住的傾心,她始終告誡自己他們是姐弟,雖然曾在心裡偷偷戀慕著他,但她知道這分情只能深埋心底深處,沒想到會有成真的一天,而這讓她心裡亂得不知所措。
她輕撫著紅唇,深藏多年的秘密驟然浮上心頭。
從小她就沒有娘親,只有奶娘,每次瞧見春謣四兄弟都有自己的娘親呵疼著,她心裡便會湧現失落。
她曾問過奶娘她的娘親呢?得到的答案竟是:她是駱爺帶回來的棄嬰。
奶娘以為她還小聽過就忘,沒想到她從此深記心頭,但她並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連駱盍詮都不知道她已知情。
她和三郎不是親姐弟呀!
她一直嚴守著這個秘密,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不知情的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戀著她?
她又有什麼能耐能讓三郎甘願承受亂倫的罪惡感而鍾情於她?
配不上呀!
她只是個沒人要的棄嬰,她懦弱又靦腆,不似緹兒開朗活潑。
駱家該有個像樣的媳婦,而不是像她這般文文弱弱。
她何德何能讓他放進心坎裡?
何況——緹兒喜歡三郎呀!
閉眼沉思,過了半晌,她長長的歎了一聲。
今晚的月亮被雲層遮住,大地顯得一片漆黑。一抹黑影在簷間飛躍,行進間不發任何聲響。
他動作輕盈的躍下地,一雙犀寒的利眼透過面紗迅速的掃視了庭園一圈,然後朝一間廂房直奔而去。
他像鬼魅侵入,讓人毫無所覺。
床上睡著一個肥碩的男子,發出陣陣鼾聲。他揮動手臂,抽劍出鞘抵在男子的頸項上。
「啊!什麼人?」
脖子上的冰冷感讓男子驚醒過來,眼一睜便瞧見一把利劍抵在他頸上,他嚇得大叫。
「南陽城的呂員外懸賞你的人頭。」冷冷的說完,他手臂一使力,一道鮮血便噴灑而出,他再使力,頭和身體立刻分家。
他利落的翻出窗子,轉往後院探去,行進間像一抹鬼魅飄過。
他的目標是這對夫婦,聽說是呂員外的髮妻偷了家財與人私奔,呂員外忍不下這口氣便出錢請殺手。
雖說這不足以構成殺人的理由,但他懶得干涉。
他是個殺手,這五年來,他的雙手早已沾滿血腥,沒有資格討論此人該不該殺。
他用力推開門,原本在屋內沉睡的人驚得連忙起身。
「是誰?這麼晚了——」她突然一僵,因為她看到一名男子手持利劍逼近她。
「啊!」她嚇得大叫,身旁的小男孩也被嚇醒,連忙抱住他娘抖個不停。
「你——想做什麼?」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被你背叛的丈夫托我來索命。」他總是會告訴將死之人,是何人出錢要他們的命,好讓他們不至於死個不明不白。
他正要揮劍結束婦人的性命,卻見小小的身子撲到他娘身前。「不!別殺我娘!不要呀!」
小男孩的哭喊聲,讓他想起了十五年前駱家的慘劇,手僵在半空中。如果當年那女人肯手下留情,他們不會變成這樣,他也不會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如果她有一點仁心的話——
「求求你,放了我娘——」小男孩的哀求聲直直敲進他冰凍的心湖。
他眉一擰,劍一揮,霎時婦人凌亂的髮絲紛飛。他瞪了目瞪口呆的婦人一眼,轉身離去。
「你摘什麼?竟然沒有完成任務?」
極天門的大廳裡傳來一聲怒吼,李揚惡聲惡氣的對著駱秋冥罵道,但後者卻仿若未聞,雙手環胸,閉目養神。
「谷三郎,你那什麼囂張樣?我在同你說話!」
「我並不囂張,只是懶得聽瘋狗亂吠。」他依舊沒睜開眼,只是冷淡的開口。
「你——」
李揚為之氣結卻也莫可奈何,論武功,第一殺手自然是高人一等,再來,宮芸芸一向偏袒他,所以根本沒人奈何得了谷三郎。
「你別得意!你竟然誤了任務,我看殺神的封號放在你身上根本浪費。」
駱秋冥霍然睜開眼,目光陰沉的盯著李揚,「浪不浪費,你可以親身體驗。」
李揚駭得倒退一步,不僅是為著他的話,更因著他全身散發的冷寒。駱秋冥是個不輕易出手的人,也從不跟其他殺手逞強鬥狠,但他那散發出的詭魅氣息卻讓人心驚肉跳。
聰明的人是不會自找麻煩去招惹殺神的。
「谷三郎;門主要你去她房裡解釋誤事的理由。」一名侍女走了出來;對著駱秋冥說道。
駱秋冥嘲諷的勾起唇角,慵懶的起身。
看著他離去,李揚不爽的啐了一口,「哼!什麼要聽解釋!分明是想快活一番,放浪的女人!」
攬鏡自照,宮芸芸滿意的揚唇微笑,在聽見敲門聲時,她開懷的起身迎向進門的男子。「辛苦了,你的任務應該很輕鬆吧?」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沒殺成一雙?」駱秋冥對她的情視若無睹,瞄了桌上一眼,瞧見一桌的酒菜。
他逕自走到桌邊,拿起酒壺便往嘴裡灌去。
「怎麼這種喝法呢?我陪你吧。」她搶走酒壺倒了杯酒,然後妖嬈的餵他喝。
「希望你酒裡沒下淫藥。」
「呵呵!你怎麼這麼說?我是需要用那種藥的嗎?那豈不是貶低了自己?」其實她有時真想給他下藥,免得她心癢難耐。 「
無所謂,就算你真下了藥,大不了與你雲雨一場。」他搶過酒壺又狠狠灌了一大口。
宮芸芸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這麼說來,他也想跟她歡好?
「別喝悶酒了,人沒殺成就算了,我不會怪你今晚不妨讓我的鴛鴦錦被溫暖我們。」她拉起他往床鋪走去,臉上噙著嬌笑,雙手挑逗的輕撫他的胸膛。
多麼結實的胸膛啊!她會好好服侍他,讓這男人從此沉溺在她的蠱惑中。
宮芸芸嬌笑著褪去衣裳,她很有自信,她的胴體沒有一個男人可以不為所動。
「三郎——」她輕喚著,嬌軀貼上他。「抱我,今晚好好的抱我——」
駱秋冥雙眼淡漠的盯著她,沒有貪婪、沒有渴望,但他依然順著她的話做。
「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嗎?這幾年來不曾停止——」一雙玉手環上他的頸項,她急切的吻上他,帶著蠱惑、帶著挑逗。
他沒有排斥。
宮芸芸心中暗自竊喜,今夜他似乎跟以往不同了,於是她放膽的吻著他,豐腴的身體磨蹭著他,企圖燃起他男性的慾望。
果不其然,駱秋冥抱著她倒到床上,唇舌往她舔去。
「嗯——」她興奮得戰慄,得意著渴望許久的男人終於肯碰她了,今晚她一定要縱情狂歡。
宮芸芸想得正高興時,駱秋冥突然離開她,她頓時感到一股強烈的空虛感。
「三郎?」
「別白費心機了,你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他轉身離去,隨手拿走桌上的酒;
宮芸芸羞憤的大吼,只惹來他嘲諷的低笑。
駱秋冥灌著酒離開極天門,從不嗜酒的他今天卻只想與酒為伴。
自從幾天前他克制不住的吻了花靈,她就一直在避著他;彷彿他是妖魔鬼怪,避之惟恐不及。
他好惱呀!
他想見到她對他笑,而不是逃避他。
他知道自己嚇壞她了,只是濃烈的情意無處抒發呀!
愛一個人有什麼錯?為什麼只因他們是姐弟就天理不容?
他以為可以借由宮芸芸來忘記花靈,結果是自欺欺人。方才在吻她時,滿腦子全是花靈那柔美的模樣。
忘不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溫柔倩影。
難道他只能陷在失落中無法自拔嗎?
天殺的!
駱秋冥氣惱的又喝了口酒,此時此刻,他倒希望自己醉死算了,這樣就可以永遠解脫,不再為情傷懷。
唉!愛情,折磨人呀!
一個纖細的身影在竹籬邊晃來晃去,月亮高掛在天空,相對於夜晚的寧靜,那抹身影卻顯得焦慮不安。
這麼晚了,卻還沒見到三郎回來。 雖然她這幾日對駱秋冥一直避不見面,那是為了讓他早點死心,好放開心胸去接納緹兒。但表面上的冷漠卻抹不去內心的情感,她的心依然緊緊牽繫著他。
今兒一大早他就離開家,結果到現在還未回來,整整一天了,他到底去了哪裡?
意識到自己的煩憂,花靈不禁歎息。她還是放不下他,如果再這麼牽牽唸唸下去,她會更捨不得離開他呀!
她抬頭終於見到遠遠一個熟悉的影子走了過來,她鬆了一口氣,正要轉身回屋好避開他,卻見他腳步踉蹌了下,整個人撲倒在地。
怎麼回事?他怎會走到摔跤?
花靈躲在門後擔憂的看著他,遲遲沒瞧見他起身。她心裡十分納悶,左等右等見他依然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她終於感到不對勁,急忙跑到他身邊,還沒靠近他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酒臭味。
看來他是喝醉了。
為何喝那麼多酒?他向來不貪杯的。
瞧他醉得倒在泥地上,她想也不想連忙蹲下身想扶起他。
「嗯——別吵我——」
「三郎,你醒醒。」
四周湧現霧氣,花靈打了陣哆嗦,心想不能放任他睡在外頭,否則一定會染上風寒。
「三郎,你快起來,屋子就在前面而已。」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醉醺醺的駱秋冥帶回屋裡。
「來,張開嘴,喝些熱茶會舒服些。」她輕哄,扶起他的身子試著餵他喝,但才餵進一些,駱秋冥突然吐了出來,不僅弄髒自己,連花靈都遭殃。
她急急拍撫著他的背,讓他能順順氣,但駱秋冥又是一番大吐特吐,幾乎要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給吐盡。
「三郎,你怎會醉成這樣?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為什麼——」他吐得臉色變得慘白,花靈看了好不忍,淚水忍不住掉落。
「靈姐姐——靈姐姐,我好想你,為什麼你要拒我於千里之外——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呀!為什麼你要躲著我——靈姐姐——」他意識不清的向前一抱,整個人癱在她身上。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帶給他這麼痛苦的掙扎,該怎麼辦呢?她該如何還他這分情?
她希望他快樂、幸福,而不是這麼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
心裡割捨不下對他的情,如果可以,她也想愛他,如果可以的話——
waterling 2010-1-14 00:26
第七章
窗外的鳥鳴聲清脆悅耳,明亮的陽光照耀著大地,看來是個美好的日子。但在屋裡的駱秋冥卻痛苦的翻身,感到全身都虛軟無力。
「嗚——好痛!」他擰眉呻吟,頭痛得像插上一把刀,恍惚中,額上一陣清涼讓他稍微舒服些,也讓他由昏沉中醒了過來。一把抓住眼前晃動的手腕,他睜眼細看才發現是緹兒在為他擦拭汗水。
他有些失望,轉動眸子望了望四周。
他怎麼了?昨晚他醉了嗎?那他是怎麼回來的?
完全想不起來。
他晃了晃頭,勉強坐起身,身上早已換過乾淨的衣衫,他困惑的盯著衣服,依然記不得任何事,當然也不知他亂吐了一堆,讓花靈累了一整晚。
「你總算醒了,我還擔心你會睡到天黑呢。」緹兒擔憂的看著他,又擰來一條乾淨的手巾為他擦拭汗水。
「是你——照顧我?」
緹兒點了點頭,駱秋冥則失望的低下頭。
她果然還在避著他,即使他醉得不省人事。
難道她依然不肯原諒他的無禮嗎?
「靈姐姐人呢?」他想知道為什麼她不像以前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真的氣到不再理他了嗎?
但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納悶的抬起頭,只見緹兒緊抿著唇,突然撲向他環住他的頸子。
「為什麼?你見我在床邊照料著,連一聲道謝都沒有,反而問花靈人呢?難道你的心裡只有她嗎?」
「緹兒——」他訝異著她激烈的舉動,想推開卻被她牢牢的抱住。
「就算你們感情再好,畢竟是親姐弟,你總要學會愛人、你總是要娶媳婦呀!」緹兒抱怨著,接著語氣一轉,略顯嬌羞的說:「我喜歡你好些年了,你知不知道?三郎,挪一點空間給我,你已經是大人了,該停止依賴花靈——」
駱秋冥閉起雙眼,過往回憶歷歷在目,花靈疼他、寵他也依賴他,他們倆像是天地間最親密的人,沒有人可以打破這融合的圓。他貪戀這分親暱,他渴望一輩子有她為伴,這樣的渴求是癡心妄想嗎?
姐弟之間真的容不下親情以外的情感嗎?
所以花靈視他為洪水猛獸,像逃難似的躲著他?
難道他的情該停止了,就如同緹兒說的,他該學會愛別人?
「三郎,好好看看我,我們一起生活十五年了,除了花靈之外,你最親近的人就是我了,試著把我放人你心裡好不好?別再對我視而不見,你可知我好難過?我也想被你注意、被你放在手心上疼呀!」
單戀的日子好難熬,尤其是瞧見他們姐弟有說有笑的模樣,她就更難過,因為她總是被摒除在外。
「緹兒——」從不知道自己讓她如此難受,但駱秋冥能體會她的痛苦,因為正如同他對花靈的感情。
那種得不到響應的傷懷,讓人心神俱疲!
「試著愛我——三郎——」
緹兒望著他那張俊逸的容顏,心裡的愛慕之情再也壓抑不住,她怯怯的吻上他。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花靈端著飯菜進房時正好撞見這一幕。她的雙手驀地一抖,但還是力持鎮定的將食物端到桌上。
「你醒了?正好,等會將飯吃一吃,免得餓肚子。」她的心在顫抖,匆匆丟下話,她連忙退出房,否則她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靈姐姐——」駱秋冥急著想下床追她,想跟她解釋,但他還是阻止了自己。
也許這樣更好吧,讓她以後不用再刻意躲著他。
如果他的愛讓花靈感到厭惡,那麼是該讓自己的畸戀停止了。
只是,他做得到嗎?
緹兒又靠了過來,他毫無所覺,眼裡只有那落荒而逃的伊人情影。
路變得模模糊糊,她伸手抹去淚水,眼前的路清晰了但只一下子又模糊不清。
為什麼要難過?為什麼要掉眼淚?不是已下定決心與他當對姐弟就好?不是下定決心要撮合他和緹兒?
為何——心還會隱隱作痛?
一想到三郎抱的人、吻的人不是自己,心口就陣陣發疼。
她是怎麼了?
吃醋嗎?呵,憑什麼?她憑什麼吃味?
偏偏惱人的淚水一顆顆滑落,她咬牙暗恨自己的懦弱。
花靈手捧著木桶,一路往溪邊走去,她要將昨夜駱秋冥弄髒的衣物清洗乾淨。
繞過林邊,她在溪邊尋了一處平坦的地方放下手上的木桶,附近有幾位村婦在銑衣,為了不想讓人瞧見她哭紅的雙眼,她低垂著頭拿起衣服開始洗著。
過了一會兒,她感到那些村婦低聲交談起來,而且談論的對象就是她。她狐疑的側耳聆聽,愈聽臉色愈是泛白。
」你們確定是她?」
「沒錯,就是她。」
「這幾天村裡大家都在傳,說她前些日子在竹林裡與人交歡,結果被人撞見了。」
「天啊!真是不知羞,還未出嫁就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來,如果傳出去,我們秀林村鐵定會被恥笑死!」
一群人心有同感的朝花靈瞥去鄙夷的目光,還愈淡愈熱絡,肆無忌憚的模樣彷彿存心要羞辱花靈。
「她都二十好幾了還沒出嫁,肯定有問題。而且他們家就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子,很少跟村人來往,你們說奇不奇怪?」
「搞不好他們三人——」一陣曖昧的笑聲響起,聽得花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總而言之,像她這樣放蕩的女人,我看也不會有人敢娶她了,搞不好早已是過盡千帆、人盡可夫——呀!」
一盆冷水潑了過去,當場讓眾家三姑六婆成了落湯雞,她們驚叫著四散開來,一面回頭咒罵著潑水之人。
花靈惱恨的又潑了一盆水,「我沒有!我沒有!」
眾人散去後,花靈坐在溪邊,她的淚水止不住的滾落。
怎麼有這麼惡毒的流言傳出?她是在竹林裡碰上輕佻的惡徒沒錯,但她死命逃開了呀!為什麼要將她形容得如此不堪入耳?
什麼與人交歡?什麼過盡於帆、人盡可夫?
天啊!以後她拿什麼臉見人?
現在就算扯破嗓子解釋,誰會相信她?
什麼謠言止於智者?那只是說得好聽,好事的人巴不得敲鑼打鼓,大肆傳揚下去,哪會去思索事實的真相。
人言可畏呀!她該怎麼辦?
流言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幾天連駱秋冥都聽到這樁醜聞,他憤怒的奔回家找花靈問個明白,卻見她像是事不關己的縫著衣服。
「靈姐姐,你說話呀!村裡那些流言——」
「你想要我說什麼?要我坦承我確實放蕩不知羞嗎?那麼我告訴你,我確實是他們所描述的。」
「你——」
他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覆,他的靈姐姐怎麼可能會像流言所說的那麼淫蕩,駱秋冥心一惱,扯落她手上正縫製的衣物,用力抬起她的頭,卻被她雙眼裡的空洞震懾住。
什麼時候那一雙水靈靈、流轉著溫柔波光的眸子變得死氣沉沉?
駱秋冥不知道花靈所承受的傷害,她這幾天試著跟人解釋,但沒有人相信,只當她是在為自己辯解。
村人就像打落水狗,對她投以輕蔑的目光指指點點,沒有人想聽她解釋。
她絕望了,就隨他們去說吧。
「靈姐姐,告訴我,是村人欺負你嗎?」駱秋冥壓下心中的惱怒探問著。從以前花靈就是這樣,有什麼心事、有什麼委屈她都隱忍著,不會說出來讓他擔心,這回肯定有什麼事他不知道。突然想起對她告白的那一天,她哭得莫名其妙,莫非那天出了什麼事?
「別管我了,你該多花點心思在緹兒身上。」
「我跟她沒什麼!」他再也按撩不住的吼出來,但這回他沒有見到她被嚇到的神情,彷彿這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激起她的情緒起伏。
「你別這樣呀!靈姐姐。」他忍不住將她摟進懷裡,害怕見到她槁木死灰的模樣,那會叫他心如刀割。
他的懷抱、他的關懷,讓她心裡湧現一股暖意,連日來心裡的苦再也壓抑不住,她偎在他懷裡尋覓短暫的安撫。
不該傷心絕望,起碼這世間還有個三郎對她真心看待。只是她沒這個福氣,緹兒比她更合適他,何況那天她見到他吻了緹兒。
忍住心裡的悲傷,她輕輕推開他。」我沒怎樣,只是看開了許多事:」
他溫柔的撥開她的髮絲,柔聲道:「我相信那些流言是假的,你別理他們。靈姐姐是最純潔的仙子,絕不會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是不?」
她明白他的安慰,也明白他的體貼,只是要她怎麼面對那些流言?她以後該怎麼面對村裡的人?
「靈姐姐,你別鑽牛角尖,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污蔑你,而且我會保護你。」
面對他依然如故的溫柔,她的心得到了慰藉,緩緩的點了下頭。
「爺!」
屋外傳來的叫喚聲讓駱秋冥擰眉,不用看他也知道采人是誰。這世上會喊他一聲爺的只有趙祿,也就是當年他在極天門出手救下被欺負著玩的趙瘸子。
「是誰?」花靈納悶的問著,她不懂何以會有人來這喊爺的?是否找錯門了?
「我出去看看。」
駱秋冥跨出門一見到趙祿便罵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是警告你不准出現在我家人面前嗎?」他一直隱瞞著花靈當殺手的事。
「我知道呀,可是門主說有要事找你。」趙祿可憐兮兮的說著。
「哼!她會有什麼要事?」
駱秋冥揮揮手示意他可以滾回去了,轉身便又要回屋裡。
「爺,門主說若請不動你,就叫我拿腦袋瓜回去交差。」趙祿哀怨的說著,只差沒有跪下來了,他真是倒霉到家,老是被派到這種棘手的事。
極天門裡的人都知道,駱秋冥個性陰沉難摸,也最不買宮芸芸的賬,但宮芸芸貪圖他的俊俏容貌,並沒有處罰他以下犯上的舉止,若要命令他就得靠威脅才行,就像這回,趙祿成了犧牲者。
「那還不簡單,我可以幫你取下腦袋。」
「爺!」趙祿驚呼一聲,嚇得跪地不起。
「隨便唬唬就當真,你也真好騙。起來吧。」駱秋冥忍住笑,懶懶的揮手要他趕快起來,他可不習慣讓人這麼跪地膜拜。「你先回去,我隨後到。」
「爺,可別誆我,我還想多活幾年。」
「知道了。」
駱秋冥轉身走回屋子,對花靈編了個借口便出門去了。
「有什麼重要事?」駱秋冥懶洋洋的倚著涼亭的柱子,冷冷的瞅著在賞花的宮芸芸。
宮芸芸摘下一朵花湊鼻聞著,然後嚴肅的開口:「你幫我跑一趟陰月堡,探探上官邪的虛實。」
陰月堡!
駱秋冥站直身體,滿臉訝異。他清楚的記得谷青曜是死在陰月堡的堡主冷卉娘手上,他一心想報仇,但宮芸芸說她已暴斃身亡,怎麼現在又要他上陰月堡?還有,那上官邪又是何人?
他滿腹的疑問等待她解釋,卻見宮芸芸不悅的叫道:「上官邪竟敢寫信向我求愛,莫名其妙的要我下嫁陰月堡,簡直是癡人做夢!」
駱秋冥有些意外,上官邪是瞎了眼睛嗎?竟主動要娶宮芸芸,難道他沒有打聽過她的名聲嗎?放浪門主宮芸芸可是江湖上人人津津樂道的笑話呀!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宮芸芸好歹也是極天門的門主,豈是隨便讓人輕薄的?想娶我?也不稱稱自己有幾兩重!」她氣惱的咕噥,隨即輕笑一聲,「但如果是你,我可以考慮。」
「謝了,我還想多活兩年。」他言下之意,嘲諷她會搾乾男人精力。
「哼!不識抬舉。」她嬌嗔的冷哼,斜倚著石椅,窈窕的曲線誘人,敞開的領口露出雪嫩肌膚。「告訴我,為什麼你從不對我有所奢望?從沒有一個男人像你一樣抗拒得了我。」
「人與禽獸終究有別。」
他的話讓宮芸芸笑了出來。「說得好!只是我什麼時候才有福分遇上你這種男人?」
「也許上官邪會是一個。」
「不,他不會。」宮芸芸斂起笑容,「陰月堡的上官邪,江湖傳說他冷邪風流、殘酷專斷,這樣的人竟會想娶我,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到底是什麼人?又和冷卉娘是什麼關係?」
「沒有人知道,甚至上官邪的名聲也是這兩年才傳開的。」
駱秋冥眼一瞇,心中有了計較。或許他該上陰月堡一趟,如果上官邪和冷卉娘是母子,那麼他復仇的對象就有人代替了。
「陰月堡在何方?」
「賀蘭山南麓。你願意幫我去一趟?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還有為何要娶我。」
他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兒。
賀蘭山?如果快馬加鞭來回也需十天時間,他心裡放不下花靈,但他更想去陰月堡探探虛實。
只有快去快回!
心念一動,駱秋冥二話不說的轉身離去。
駱秋冥一回到家立即編了個理由,說他將隨著商隊出去做買賣,此行大約要花十天。隔天一早他便出發丁,快馬加鞭的往北方奔馳而去。
他走後不久,村裡的媒婆巴婆婆突然上門來找花靈,當花靈見著她的,心中不禁詫異,因為她不知巴婆婆為何上門?這回她可沒有要委託況媒呀!
「巴婆婆,好幾年不見了,今天你怎麼——」她的疑問還沒問完,巴婆婆已搶了話去。
「駱姑娘,咱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我老婆子也不跟你拐彎抹角,這陣子村裡將你的事傳得滿天飛,你應該也清楚吧?」
花靈臉色一僵,微微的點下頭。
「現在不僅村人談論著,就連城裡都開始傳揚了,畢竟這等事見不得人呀!」巴婆婆邊說邊露出鄙夷的目光,一副她的確是不清不白、不知自愛的神態。
花靈當然懂她的意思,心裡難受極了,但她還是勉強擠出笑臉面對巴婆婆。
「我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駱姑娘,這會兒醜事都傳到城裡了,村民們實在是感到丟臉至極,所以大家的意思是,希望際早日出嫁好平息這場風波。」
出嫁!
她往後跌坐在椅子上。
沒想到不但沒人肯相信她的清白,甚至將她視為羞恥,巴不得她趕快嫁出去。她咬緊牙關,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心裡著實感到好委屈。
在門外聽到她們交談的緹兒突然推門而入,笑著走到巴婆婆身邊。
「巴婆婆,你來得正好,我姐姐早就有這意思,她也已二十三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說是不?」。
「緹兒!」
為什麼她要這麼說?難道連她都恨不得將她趕出這個家嗎?
花靈抬起頭看著緹兒,瞧見她滿臉的妒意與厭煩,驀然,她心中有了領悟,或許沒有她的存在,緹兒才能放寬心的擁有三郎吧?
「既然如此,那麼駱姑娘的意思呢?」
「我——」
想起了駱秋冥臨出門前對她放不下心的神情,她的心頓時感到淒楚。他總是那麼的在意著她,時時刻刻的呵疼著她,待在他身邊是她這輩子惟一幸福的時光,如果可以,多想永遠不與他分開。
但緹兒的心情她該顧全,她曾發誓要好好的照顧緹兒,以報答谷氏夫婦的養育之情,所以——所以她必須成全緹兒。
而出嫁,也是惟一斬斷三郎對她依戀的方法,從此他就可以將心思轉移了吧?
「只要有人不介意我污穢的聲名,我願意——出嫁。」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苦澀。
從此,她不再有夢,而三郎也永遠不會屬於她了。
緹兒噙著得意的美,細聲交代巴婆婆要盡快去說媒,最好是趕在駱秋冥間來之前。
呵!呵!礙眼的人終於要消失了,怎不令她開心呢?
令人意外的,隔天巴婆婆又來了,而且還帶著男方的聘禮,花靈愣然傻眼,她萬萬沒想到真會有人來下聘,這真是出乎意料,更叫她一時愁腸百轉。
她真的要出嫁了?真的要徹底與三郎分道揚鑣?雖然明知這是必然的事但一顆不安的心卻愈來愈不知所措。
「駱姑娘,對方是城東霍員外的么兒,霍家可是家財萬貫,數一數二的大地主呢,雖然你嫁過去是做妾,但絕不會吃苦的。何況以你現在的名聲。有人肯娶你就求之不得了。」
做妾!
花靈又一次自歎乖舛的命運。她慼然苦笑,明白了為何會有人這麼快來下聘,原來她只是一個供入玩樂的小妾?
多悲哀!
「那很好呀!雖然沒有正室名分,起碼可以錦衣玉食。巴婆婆,花轎什麼時候來?」緹兒興奮的問著.全然沒發覺花靈黯然的回房間。
她什麼都不在意了,管是要嫁給准,反正——緹兒高興就好。
花靈沉默的坐在床沿,拿出懷裡的玉兔,這是駱盍詮送給她的禮物,沒想到到頭來陪伴她的也只剩下這玉飾了。
但夠了,她不會忘記在駱家的一切,不會忘了與三郎一同長大的點點滴滴,這些回憶將陪伴她度過未來的歲月,所以——她不會孤單。
waterling 2010-1-14 00:28
第八章
賀蘭山
陰月堡位於賀蘭山南麓,早在冷卉娘當堡主時,便以陰狠悍猛的作風在江湖闖出名聲,後來冷卉娘暴斃,陰月堡沉寂了一段時間,沒人知道箇中詳情,只知陰月堡的新堡主上官邪在這兩年內開始聲名大噪,而他的處事風格蠻霸邪魅,比冷卉娘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敢招惹的人不多,除非是一些自視甚高、加上嫌命太長的人。
駱秋冥依然是一身黑衣勁裝與笠帽黑紗,如入無人之境的闖入陰月堡。
奇怪,令人聞風喪膽的陰月堡的守衛怎如此蹩腳?
這是駱秋冥輕易闖入陰月堡的惟一疑問。壓根沒有人攔得住他,雖說他的武功不弱,但也不至於個個都在幾招內就被他打得東倒西歪吧。
這麼不堪一擊的陰月堡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早就該被滅門了。
正困惑不巳時,耳邊乍然聽見絲竹的輕快樂音。他微擰眉,暗自咕噥著都什麼時候了,竟還在飲酒作樂?
看來大家都將陰月堡給吹噓過度。
他使出輕功躍上屋簷一路往樂音來處尋去。
來到一處花廳,樂音正由裡面傳出,駱秋冥探身想瞧個究竟,卻被突然出現的人影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下意識的出拳剛好格開對方的攻擊。
駱秋冥不禁訝異,竟有人可以在他無所覺的情況下靠近他,看來此人功力深不可測,莫非——是上官邪!
他聚精會神的與對方過招,兩人你來我往不分勝負。駱秋冥唇角微揚,他不曾遇過這般敵手,實在叫人興奮不已。
赤手空拳的比劃,他們算是平手,那如果出劍呢?他雖想著卻沒有抽劍出鞘,因為對方並沒有使用武器,所以他不屑佔人便宜。
看來他之前的猜測錯誤,陰月堡果真是臥虎藏龍。駱秋冥愈打愈好奇,揚眉想看清對方的模樣卻暗吃一驚。
是——女人!
一個閃神,那女子攻勢凌厲的逼近他,一手正欲揭去他的面紗——
「好了。臻兒,這不是陰月堡對待上賓的方式。」
慵懶低沉的男音傳來,那女子倏地停下動作,伸出手臂示意駱秋冥人內。
駱秋冥瞟了她一眼,隨即邁開步伐走進廳裡。
這女子的功力一流卻對裡頭的男子惟命是從,看來出聲的是上官邪,而他的武功是否更高?
駱秋冥緩緩踏進廳內,一入眼便是豪華奢靡的場景。一群女子跪地彈奏樂器,廳內百花盛開猶如仙境,一名男人正慵懶的斜倚在鋪著狐裘的椅子上,由著妖冶的侍女們餵著美食醇酒。他衣著華麗,黑髮輕垂,俊美不凡的面容上噙著笑意的斜睇著擅自闖入的人。
這是什麼情況?
駱秋冥心中詫異,他怎能保持氣定神閒的模樣,在他的堡裡出現不速之客時?
兩個男人對望了好一會兒,上官邪終於開口,「辛苦了,風塵僕僕的趕路很累吧?」
」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會來?」駱秋冥更詫異了,提高警覺的戒備著。
「這幾年竄起的年輕刺客,極天門的第一殺手,人稱殺神,我可是如雷貫耳,而你那招牌似的黑衣勁裝、笠帽黑紗,我想我還不至於錯認。更何況,日前我致函貴門主,厚顏的想締結姻盟,我猜莫名其妙的宮芸芸絕不會不動聲色,而要探我上官邪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當然要請極天門的第一殺手出馬她才放心吧。」
他完全瞭如指掌!
上官邪是個可怕的人,若是為敵的話。駱秋冥擰眉深思。
「別太緊張,先喝杯酒吧。」上官邪伸手拿來一杯酒,手臂輕輕一揮,酒杯呈拋物線的飛至駱秋冥面前,他迅速出手接住,狐疑的瞪了上官邪一眼。
上官邪彷彿看穿他的心思,突然朗笑出聲,」放心,沒下毒。你一向這麼緊張兮兮嗎?真可憐,殺手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
去!竟開口消遣他。
駱秋冥怒然的仰頭一下而盡,然後不客氣的將酒杯回送給他,只見上官邪依然一副悠閒樣,完全沒有要伸手接杯的意思,眼見酒杯就要砸到他英挺的面容上,一隻手臂突然探出為他接下酒杯。
他望向那出手名喚臻兒的女子,注意到她寸步不離的守著上官邪。是什麼樣酌關係讓她無微不至的護著他?還乖順的聽從他的命令,更令人玩味的是,他們之間似乎——默契十足。
上官邪不躲、不接是因為他確信那女子會為他擋下,是什麼樣的關係讓他們女口此有默契?
主僕抑或是——情人?
好奇的盯著上官邪,瞧見他拉住餵他吃水果的女子,邪笑的舔上她的唇。
不,如果是情人,怎能容許他要娶別人,並無視於他與人當眾調情?
回過神,駱秋冥暗自惱怒自己的多事,他們是什麼關係干他何事,於嗎傷腦筋?
想起了來陰月堡的正事,駱秋冥開口問:「為何你突然動了想娶宮芸芸的念頭?你該知她——」
「豪放淫亂?」上官邪接下他的話,然後大笑不已。「你也是男人,怎會不知我為何要娶她?」
駱秋冥困惑的皺眉,他是真的不懂,如果懂何必多此一問。
「女人啊,能讓男人銷魂到不想起身那才夠味。我久聞宮芸芸的放浪,才對她有興趣,真想試試那雌兒的床上功夫,就不知是她拆了我的骨頭還是我拆了她的骨頭。」
哼!一個輕佻風流,一個放浪縱情,兩人倒是挺配的。
駱秋冥撇了撇嘴,又見他伸臂攬著一名妖冶的女子,旁若無人的啃咬著她的雪頸,引來女子一陣嬌笑聲。
這活色生香的一幕瞬間刺激著駱秋冥,什麼時候他才能和心愛的女人有這般親暱的碰觸?
他的靈姐姐呀!這輩子難道都沒有接受他的一天?
煩悶的將思緒再拉回,駱秋冥沉聲問道:「你和冷卉娘是什麼關係?」
上官邪臉色一僵,推開賴在他懷裡的女人。「對我而言,那只是一個死人的名字。你問她做什麼?」
「她殺了我父親。」
「原來又是一個想尋仇的人。可惜,我跟她無關,抱歉,不能充當你復仇的對象。臻兒,幫我送客。」上官邪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
望了眼臉色難看的上官邪,駱秋冥雖不知他和冷卉娘到底有什麼牽連,但他感覺到上官邪不會騙他,因此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等到鹿臻兒帶著駱秋冥出去後,上官邪突然咆哮一聲,讓一群陪侍的女子嚇得花容失色。
「爺!」
「滾!全給我滾!」
該死的!
他最痛恨的回憶又給挑起了,「冷卉娘」三個字教他頓時怒火攻心。
他以為他可以忘記的,偏偏記憶緊緊盤旋在腦海。
痛恨的咬著下唇,嘴裡頓時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上官邪冷冷一笑,將心裡的怒氣全壓抑下來,伸手拿過酒壺斟了杯酒,一仰而盡。
鹿臻兒靜靜的佇立在門外,看著他強自壓抑的痛苦,忍不住喟然出聲。
駱秋冥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回秀林村。
還未進入秀林村村口,遠遠的他便見到一列迎親隊伍。這迎娶的隊伍似乎寒愴於些,只有四名轎夫一名媒婆。
花轎經過他身邊時,他忍不住瞧了一眼,好奇著是哪家的閨女肯如此委屈於這麼寒酸的迎娶?
不過,坐在轎內的新嫁娘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她壓根沒有絲毫的喜悅。
花轎離開了秀林村,來到城裡的霍府,照理說男方家應該要熱熱鬧鬧的迎接花轎才是,但霍府卻異常的冷清,花轎由側門抬進去,穿過庭園,來到一座小院前,媒婆才掀開轎簾牽著覆蓋紅綢蓋頭的新娘進房。
「駱姑娘,一切簡便,你就委屈些。原本娶妾自是不能用大禮迎娶,加上霍少爺的正室並不同意納妾,所以霍家就更不敢鋪張了。不過,既然進了門,你也算是霍家的媳婦,我想霍家不至於虧待你。你坐著等新郎涫,我們先走了。」巴婆婆說完,隨即離開了。
花靈的淚水悄聲的落下。
沒有風光的正式迎娶、沒有擺席宴客,她簡直像是偷偷摸摸的進門,但誰會在意?村民只要能將她這帶來恥辱的禍害早早嫁掉就大快人心,誰會為她感到委屈?何況——她也沒什麼好計較了。
只是,見不到三郎一面,她的心裡感到很空虛。等他回來後,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從今以後是真的相隔兩地,永遠不再有牽絆了。
而他——會忘了她吧?
「唉!」
無奈的輕歎聲響起,迴盪在清冷的新房裡,更添愁意。
駱秋冥發狂了!
當他趕回家想見見思念多日的人兒時,竟愕然的發覺花靈已出嫁!
才短短八天,她竟將自己嫁了出去!
而花轎才剛抬走一個時辰,莫非——剛剛擦身而過的花轎裡就坐著花靈?
該死的!早知道他就該劫花轎了。
「三郎,你生什麼氣?花靈出嫁是一件好事呀。」看他勃然大怒的模樣,緹兒忍不住心中的惱怒抱怨出聲。
「你住口!就算——就算靈姐姐要嫁人也該等我回來,怎能——」天殺的!讓他措手不及。
「花靈說要趕在你回來之前出嫁,否則你一定會阻止,要是一直嫁不出去,她就等著當老姑婆了。」緹兒瞎編著謊話,她就是搞不懂三郎幹嘛那麼在乎花靈,真是讓人看了就有氣。
從沒見過姐弟粘成這樣的,幸好這回是趁他不在的機會完成這樁婚事,否則在他的阻撓下,花靈鐵定嫁不出去。
「三郎,今天是花靈大喜之日,你該為她高興。」緹兒放緩了語氣,走近駱秋冥身邊哄著。
高興!他都快發狂得想殺人了,哪還高興得起來?
沒想到花靈竟為了躲他,趁他遠赴賀蘭山時決定了婚事,難道她真的排斥他到這等地步,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就算她無法接受他的告白,也不該連姐弟情分都割捨吧?他們曾是相依相偎的好姐弟呀!過往溫暖的回憶,難道她都不留戀?
「她嫁到哪?」
「城裡的霍家,聽說家財萬貫——」
駱秋冥憤然的捏碎杯子,讓緹兒愣得連忙住了口。
他的靈姐姐——
那美很耀眼的笑靨,蠱惑他、溫暖他的笑容,什麼時候才會再為他綻放——
花靈坐在床沿沉思,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迅速的接近,她連忙抹乾兩頰的淚水。
這人——是新郎!
不知為何,一股恐慌攫住她,讓她慌亂的微微發抖。陌生的男人,她就要屬於他了!想來就讓人怕得冒冷汗。
門被打開了,一個身影迅速走進來,連喝交杯酒、掀蓋頭的禮儀都沒有,他猴急的拉住那發顫的柔荑搓揉著,一面發出淫笑聲。
「呵呵!我的好妹妹,終於盼到你了!」
咦?這聲音——
「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你娶進門,來,哥哥親一下。」他粗魯的掀去蓋頭,傾身想吻上花靈的嫩頰。
「啊!是你!」
花靈連忙躲開他,嚇得整個人縮到床裡。
怎麼會是他!那個在竹林裡想輕薄她的人!
好可怕!那一天的夢魘又籠罩心頭,她不敢置信的猛打哆嗦,沒想到自己竟會自投羅網的送人虎口。
「是呀!就是我。你想不想我呢?」霍泉笑得得意洋洋,一個撲身又抱住她。
「放手!」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霍泉的女人了,還耍什麼脾氣呢?」他強親著她,嚇得花靈猛力抗拒著。
倏地,一個念頭閃過,她叫道:「莫非——莫非那些流言是你故意放出的?」
「呵呵!我很聰明吧!你就不知那一天見面後,我日日夜夜難忘你姣好的容顏,所以我去打聽你是何家姑娘,然後中傷你;如此一來,你就如甕中之鱉,跑不掉了。」
「你齷齪!」原來那些流言是他惡意製造的,好一步步的將她逼到他身邊。
是呀!惡毒的計謀。讓她的名聲毀於一旦,讓眾人恥笑她的放蕩,最後再扮演好心人不嫌棄的娶她。
而她,竟不知不覺的照著他的計劃走。
「別再裝聖潔了,女人一旦上了床不都狂野得很?來,讓我瞧瞧你淫蕩的一面——」霍泉低下頭又想親她,但她不斷扭動身體掙扎著,這激烈的反抗卻引發他的征服欲。
「好辣的女人!我喜歡。」他緊抓住她揮舞的雙手,傾身壓上她的身體。
「不!救命!誰來救救我!」
「你哭、你叫呀!呵呵——」
「你放我走!」
「說什麼傻話?好不容易到手的女人,豈有放手的道理?你乖乖,等會你就會樂得緊抱住我不放。」霍泉邪邪的笑著,一隻大手急切的撩起她的裙子。一想到等會他將享受到無比的歡愉,嘴角不禁咧笑得開開的。
不料,淫笑聲卻在瞬間變為慘叫,花靈困惑的睜開眸子,只見他不知為何跌落到床下。
「好痛!」霍泉撫著腰哀叫著,抬起頭破口大罵:「你、你什麼鬼東西呀!沒見大爺我正要好好樂一番嗎——哎喲!痛呀!」他的雙臂被反折在後,痛得眉頭皺成一團,冷汗直冑。
花靈瞪大眼瞧著他的狼狽樣,此時才發現他是被一個怪異的人抓住。會說怪異,那是因為來人整張臉被黑紗覆蓋,完全看不清他的面貌。
「放手!我快痛死了!你到底要做什麼?這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你是哪來的冒失鬼?」又是一聲骨頭喀啦響,霍泉的慘叫聲再次響起。
「呃,我知道了,你想上那女人吧?你饒了我,我就算當烏龜都認了!」
他的胡言亂語惹得來人氣憤不已,眼見他拔出劍就要霍泉當場血濺三尺——
「不!你不能殺人!」
花靈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跳下床阻止。雖說這個面戴黑紗笠帽的人不知是邪是正,但他在危急當口救了她,也算是恩公,所以她不能眼睜睜的看他殺人,那是犯法的事。
她抬頭看著他,雖然瞧不見他的臉,但她感到灼燙的目光緊瞅著她,她微微一愣,感到全身發軟。「放了他吧——」
「是呀是呀,放了我吧!你想怎麼樣都隨你。」霍泉伏跪在地哀求著。
他冷冷的收下劍,但還是氣憤難平的一腳將霍泉給踢飛出去,他撞上門板,當場昏厥過去。然後他轉身將一臉呆滯的花靈摟在懷裡,像來時無聲無息的離去。
莫名其妙的被救出來,花靈心裡滿是困惑,但她敏感的察覺對方身上籠罩著一股嚴肅冷冽的氣息,因此她壓根不敢出言相問。
今晚就像是一場惡夢,她險些就將一生葬送在虎口裡了,幸而有人及時搭救。她的命運算來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如果三郎知道了,會有何反應?心疼她還是惱怒她?
好些天不見他了,不知他好不好?
思及差點被玷污了身子,她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哆嗦。
如果不是有人相救,那她現在豈不讓那人逞了獸慾?光想就讓人寒到骨子裡去。
察覺到她的顫抖,他微一擰眉,腦海裡浮現她掙扎哀求的無助樣,那該死的傢伙竟如此欺壓她,而她肯定嚇壞了。
他突然勒停馬,憐惜的將她顫抖的身子擁進懷裡。
「你——你做什麼?」又一個登徒子!
面對他的舉動,花靈先是一愣繼而開始推拒著。「別這樣,我當你是恩公,你別——」
她轉頭怒斥著,卻讓身後的男人瞧見她那雙哭腫的眼睛以及驚駭的神情。他的心緒澎湃洶湧,無法漠視她所受的驚嚇和傷害。
明明是出嫁,為何搞成險些被霸王硬上弓!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難道她不是自願出嫁的嗎?
可是緹兒說——
「求你放開我,我只是一個弱女子,什麼都沒有了,別再傷害我——」花靈害怕的哭了出來,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傷害,現在的她像是驚弓之鳥,隨時隨地都會崩潰的。
瞧著她那嬌弱可憐的模樣,心口激盪起驚濤駭浪般的情愫,他再也克制不住的收緊雙臂,急切的吻上她。
「嗚——」她真的將豺狼虎豹當恩人了!
他的吻愈來愈熾烈放肆,花靈一惱,奮力的推開他。
「不准再碰我!」
她的怒吼讓他微微一僵,接著他嘲諷出聲,「既不許你的『丈夫』碰你,也不允我這『恩公』吻你,敢情你是在為誰守身?」
「你——」
花靈猛然住了嘴,因為他的話。
為誰守身?為了誰——
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因她從沒有想過要愛人、要嫁人。這幾年,村裡有許多人上門來求親,但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也沒想過自己已然二十三了。
二十三——該是兒女成群了,但,她從沒想過嫁人生於這件事。
為什麼?
沒有期待?沒有幻想嗎?還是她的心早已失落?
天啊!一直不敢坦然面對的事實一一浮現面前,逼她不得不去正視。
她以為自己可以忘了他,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卻不知情苗早已盤根錯節,愛得不可自拔!
她的三郎——
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好想好想呀——
「我要下馬!」她怒叫道。
他沉默著,不解的望著她,片刻後,緩緩的放她下馬。
「謝謝你。」花靈朝他道了聲謝,然後轉身帶著堅決和渴望的心情朝著秀林村的方向走去。
她要等他!她要見他!
她的三郎!她的愛——
掀開面紗望著她走遠的身影,駱秋冥悄聲的尾隨著她。
waterling 2010-1-14 00:29
第九章
花靈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應該有兩個時辰了吧?
腳好痛——
她擦了擦額間的薄汗,勉強提起腳跟繼續走著。倏地,腳步一個踉蹌,她又摔在泥地上,這已是不知第幾次的跌跤了,但她無所謂,只想早些回到家,因為三郎快回來了,就算緹兒罵她、趕她,她也不走。
到現在才頓悟,愛不是說讓就能讓,到現在才體會自己是那麼的離不開三郎。她想一輩子守著他,一輩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流水聲,看來已走到溪邊了,再過不久就可以走到家了。
溪水聲在夜裡聽來更清晰可聞,花靈走到溪邊,瞧著溪水被月光照得銀光閃閃,腳趾傳來疼痛,她索性尋了塊石頭坐了下來,然後脫去鞋襪將發疼的雙腳浸泡在清涼的水裡。
真是的,走到腳都磨破皮了。
她吐了吐舌,接著漾開一抹美麗的笑靨。只要能回到三郎身邊,再多的苦她都甘之如飴。
花靈抬起頭望向月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終於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過往的彆扭、懦弱、逃避消失不見,現在的她只渴望將滿滿的愛意訴說出來。
他會開心嗎?
想起他的告白,一抹紅暈不禁染上嫩頰。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一驚,連忙拉回思緒轉身瞧去。
月光下,一個熟悉的偉岸身影出現在她視線中。
是幻覺嗎?還是她根本在做夢?她是那麼的想見他,他竟如願的出現在眼前。
望著他依舊挺拔的身子、依然叫她心動的容顏,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顫動著。
駱秋冥無言的走近她,凝望著籠罩在月光下的嬌顏。
「你——你回來了。」花靈勉強擠出一句話,因為壓根沒想到會在這遇上他。
三郎見到她身著嫁衣會怎麼想? 正當她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見他蹲下身抬起她的腳,按摩著她酸疼的小腿肚。那一雙長著薄繭的大手,動作輕柔的揉撫著她的腳,引發她心裡的悸動。
「三郎——」
「我不在,你沒有好好的照料自己?」
「我——我——」到現在才知道,她愛極了他的體貼溫柔、愛極了他的細語輕柔。
好想他!
花靈猛然撲入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他,不在乎世俗禮教,她只想牢牢的抱著他,感受到他的存在。
「靈姐姐?」
她的轉變讓他訝異,但這是他渴望已久的夢想。
緊緊的回摟住她,駱秋冥支起她的臉,看著那張淚濕的小臉,心中溢滿愛憐。難以自抑的,他輕撫著她的唇,輕舔著她的淚,一點一點的釋放自己的溫柔。
「嗚——」為什麼淚水止不住?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呀!
「靈姐姐,受了委屈是不?」
她搖搖頭,緊摟著他的肩不放,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靈姐——」
「聽我說,三郎,我想跟你在一起!原以為只要默默的待在你身邊就是一『種幸福,就算你娶了緹兒,只要能天天見你一面我電甘之如飴,但——我想得太簡單,我自以為可以將你讓給緹兒,現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懦弱得無法失去你。」
駱秋冥愕然的睜大眼,花了一會工夫消化她的話。她可是在承認愛他!
「三郎,你可以笑我,但我——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樣。」
「你到底要說什麼?」他逼近她的臉,渴望聽見她更明確的表白。
「我——」花靈倏地紅了臉,尷尬的低垂著頭,緩緩的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心口湧起一股騷動,駱秋冥微微戰慄著。他的靈姐姐終於接納他了!以為自己的癡戀將一輩子得不到響應,沒想到她終究肯拋棄世俗的禁忌,願意愛他。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不放,渾厚的嗓音裡洩漏著欣喜。「那麼,我不止要像以前那樣。」說完,他低頭吻上她柔軟的唇瓣。
她倒吸了口氣,卻沒有退縮,任由自己沉醉在他的熱吻中。
夜色,愈濃了。
月光,更璀璨了。
而愛,在兩人心口發燙,它將會日益茁壯。
緹兒揉了揉眼,又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為什麼?昨天出嫁的人今早為何一如往昔的在煮早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懊惱的咬牙,想上前質問,卻瞥見駱秋冥走近她,然後出人意料的摟著她親吻。
天啊!他們姐弟——
緹兒錯愕不已,想不通為何一覺醒來一切全變了樣?
她忍無可忍的衝過去,一把拉開他們,吼叫出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緹——緹兒。」
「別告訴我這只是你們姐弟之間的問候方式!還有,你為何跑回來了?」
「我——」花靈不知該如何啟齒,駱秋冥將她拉到身後,面對緹兒的怒氣。
「緹兒,我不想欺瞞你什麼,如你所見,我愛靈姐姐,靈姐姐也愛我,所以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或許是難以接受的事實,但惟有坦承以對,緹兒才能早日看清真相,也好讓她不要繼續將感情浪費在他身上。
「你——你們——」緹兒顫抖著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沒想到他們真的做出亂倫的事!
她知道他們姐弟一向比任何人都親近,但怎能
「緹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花靈不忍心傷害緹兒,她從駱秋冥的身後走出來。想將事實說出來。
她和三郎不是親姐弟呀!
但話才剛到了喉頭,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就是這裡!去把人給我抓出來!」
話聲方落,便見好幾個人破門而入,嚇得緹兒和花靈全躲在駱秋冥身後。
「你果然躲回家了,還不跟我回去!」
花靈瞬間冷汗直流,她沒想到霍泉會來抓人,怕得更往駱秋冥身邊窩去。
她不要被抓回去!昨晚好不容易逃出虎口,今天就算咬舌自盡,她也不要被抓回霍家。
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懼,駱秋冥低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寒毛。」
「小子,給我滾遠點!老子正火大,你最好識相的自動滾到十里外,否則——」
「否則怎麼樣?」駱秋冥慵懶但飽含警告的口吻讓霍泉一時語塞。
可惡!怎麼最近他的威脅都沒人怕了?霍泉氣惱的橫了一眼,怒聲命令道:「把他給我宰了!然後將人押回去!」
一時間,十餘個家丁同時動手朝著駱秋冥攻去,他眉也不皺一下,沉穩的對付著眼前這群人。
他是極天門第一殺手,身手自是不凡,霍泉的人壓根佔不到上風,只能邊打邊退出門外,狼狽不已。
「沒想到巴婆婆將你嫁給這麼可怕的人——」緹兒心驚膽戰的喃喃自語,走到門邊探頭瞧著外頭的情形。
瞧著駱秋冥將一群人打出竹籬笆外,她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也更加欣賞他。
正看得出神時,身後冷不防傳來花靈的叫聲,緹兒納悶的轉頭,只見兩個人不知何時由窗戶竄人,用麻袋罩住花靈,然後扛在肩上轉身就要跑。
「喂!你們——」緹兒突然閉上嘴,如果讓花靈被抓走,豈不更好?
又看了眼門外駱秋冥打鬥的身影,她的良心掙扎著。此時花靈的哀叫聲再度傳人耳裡、心裡,讓人難受極了。
突然,她奔出門外,對著駱秋冥大叫:「三郎,他們擄走了花靈!」
什麼!
該死的!調虎離山!
駱秋冥放開被打得鼻潰。臉腫的霍泉,恨恨的低咒一聲,循著緹兒指的方向,直追而去。
他緊張著急的模樣全入了緹兒的眼。
雖然不甘願,但三郎真的太在意花靈了,或許這是她這輩子都無法改變的事實。雖然氣惱著他們不該亂倫,但是她知道自己無力挽回。
她難過的掉下眼淚,因為她明瞭駱秋冥的心裡永遠也放不進她。
花靈整個人被裝在麻袋裡,什麼都看不到,她只能拚命掙扎喊救命。
她不要回霍家!她不要再被那邪淫的男人觸摸身子!這輩子她只想跟三郎在一起,這是她惟一的渴望。
如果——如果上天不願成全她這分希望,那麼她寧可一死!
「快!馬車就在前面。」
耳畔傳來急促的說話聲,她感到深沉的恐懼又籠罩而來。昨夜的夢魘才剛退去,為何又那麼快的重來?
不!她不要成為那男人的侍妾!
花靈不敢去想像一旦被抓回霍家將遭遇到何種凌辱,此時她只想保全自己的清白。但有什麼方法?三郎也許趕不及救她,也許他——天啊!一想到他被十多個家丁纏住,就讓她的心愈來愈沉重。
不知他能否平安脫險?
萬一他受了傷——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要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到了,將她扔上去吧。」
霎時,她感到身子一陣疼痛,整個人滾落到馬車裡,接著馬車向前奔馳。
不行,如果回到霍家,什麼都來不及了。
心一橫。正想咬舌自盡時,卻感到馬車倏地停下來,然後一陣廝殺聲傳來,她惶恐的扭動身子想掙出麻袋。
外頭到底是什麼情況?是誰阻止了馬車的行進?如果她不趕快逃的話——
身子猛然騰空阻止了她所有的思緒,她嚇得正想叫出聲卻被緊緊摟抱住。
好喘好喘的呼吸聲、好急好急的心跳聲,隔薯麻袋清晰的傳送到她耳裡。
花靈愕然的怔了怔,須臾,她緩緩問出聲:「是三郎嗎?」
來人不語,只是更加摟緊她,彷彿這麼做才能確信人安然無恙的在他懷中。在喘息漸平後,他放下她,解開罩住她的麻袋。
「三郎!」
果然是他!
花靈感動的撲向前,緊抱著他不放。
「別哭了,我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動你一根寒毛。」駱秋冥憐惜的低頭吻她。
「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差點就咬舌自盡了。
「傻瓜,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愛,怎麼可能」輕易的放你走?這輩子我只要你跟我比翼雙飛,任何人都不許搶走你。」
「三郎——」她抱緊他,將身子偎在他懷裡。「我也只要你,如果不能屬於你,我寧可死去——」
「不准說傻話!」他吻住她的傻言傻語,但她的癡傻令他愛憐不已。
她抬起嫣紅如醉的嬌顏看著他,「三郎,我愛你。」
「我也愛你。」他舔吻她柔軟的唇瓣,久久才捨不得的放開。
「看來我們得離開這裡。」
「離開?」
「難保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離開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今天這種情形他可不想再面對一次,如果他來不及救人,他會懊悔一輩子。
「那緹兒——」
「當然一起走。」
她花靈點了點頭,被他抱下馬車,好奇的看丁看四周,就見方才擄她的人已東倒西歪的橫躺在地上。
她倏地一抖,把頭埋人他的肩窩,慶幸著他及時趕到,就如同昨夜那位恩公及時救了她——
咦?等等!
花靈訝異的抬起頭看著他,這熟悉的懷抱她怎沒發覺?「昨晚是你?」
「什麼?」駱秋冥裝傻,臉上卻浮上一抹笑。
「那位恩公是你。」她甜甜的說,再次賴回那寬闊溫暖的懷中。怎麼沒想到?這世上對她如此牽掛、如此在意的惟有三郎一人呀!
只要她有危險,他永遠都會護在一旁。
這樣的愛,無人可及——
一回到家,花靈便去收拾包袱,而駱秋冥則去找緹兒告知她要離開的決定,但找遍房子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就是不見她的人影。
「奇怪,跑哪去了?」駱秋冥困惑的走回屋裡,卻見花靈慌張的奔跑過來。
「三郎,緹兒她——」
「怎麼了?」
「我剛剛在房裡發現一封信,是緹兒留給我的。」
「留?」一把拿過她遞來的紙張,駱秋冥連忙細讀。
三郎、花靈:
我走了。
十五年的共同生活該是結束的時候,看著你們緊緊相依偎的模樣,我想任何人都無法拆散也無法融入。
我一直以為我是特別的,可以走進三郎的心裡,只要花靈不存在的話,但終究是癡人說夢。
無法瞭解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卻又不得不認輸。
雖然非常的不甘願,但我還是選擇離開。依賴你們太久了,尤其是花靈,所以我想走出原先的生活,去尋找自己的未來。你們不必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緹兒
「看來緹兒總算長大了。」駱秋冥歎了一口氣,將紙收了起來,回身對上花靈那張憂心忡忡的臉,他忍不住拉她進懷。
「你擔心她?」
「當然。我們傷了她的心,何況她從沒有一個人生活過。」
他附議的點了點頭,「是呀,她總是習慣使喚著一個傻不隆咚的丫頭。」
「喂!什麼叫傻不隆咚?」不服氣的捶了捶他的肩,花靈當然知道他是在說她。
「好,是我失言,應該說溫柔賢淑。」他笑著摟住她,乘機偷個香。
「那現在怎麼辦?」他的碰觸讓人渾身酥麻,花靈不禁羞紅了臉。
「如果你真不放心她,那麼我們就邊雲遊天下邊找人。」駱秋冥邊說邊牽著她的手朝門口走去。
好,她喜歡這樣的安排。
可以與他朝夕相處,四處遊歷並找人,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安排更恰當?
「不過,在你懷孕後,我們就得停止雲遊。」
嗄?懷孕!
花靈冷不防的踢到門檻,整個人向前撲了去,幸好駱秋冥抓住她的臂膀,讓她免於一場災難。
呵!雖然他還沒碰過她,但他想死她了。
姐弟亂倫或許會觸怒天意,但為了愛,他才不在乎!
waterling 2010-1-14 00:31
尾聲
嘩啦啦的大雨毫無預警的落下,伴隨著雨勢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讓許多人慌亂的奔逃。
原本在洞庭湖遊湖的花靈和駱秋冥,玩興大起邊躲雨邊玩耍,等到他們覓得一間空屋躲雨時,全身早已濕得像從水裡撈出來的。
「哇!好冷!」花靈搓著雙臂說道。
「趕快脫掉濕衣服,要不然會受寒的。」駱秋冥好心的說,並伸手幫佳人解開衣扣。
「可——可是——」怪彆扭的!她羞怯的想躲開,卻忍不住打了一聲噴嚏。
「你瞧!還不快脫。」說完,他動作利落的為她脫掉外衣。
「我是不想不識趣的打擾兩位,不過能否等雨停後,在下迴避時再——」
有人!
駱秋冥心一驚,連忙把衣服披回花靈的身上,就怕被他人瞧見一絲一毫的春色。
「誰?」這不是空屋嗎?
「同樣是來避雨的人,抱歉,掃了你們的雅興了。」他溫和的話語裡帶著笑意。
駱秋冥和花靈同時望向聲音來處,才注意到有人先一步生火取暖了。
「那我們換個地方。」駱秋冥撇了撇嘴,拉著她想離開。
「咦,為什麼?在這就好了。」花靈不願再走,因為她可不想再淋浴雨,挺冷的耶!
突覺鼻子癢癢的,她又打了個噴嚏,肩上披著的外衣滑了下來,他連忙撿起來重新披回她肩上。
「過采烤烤火,再這麼下去,不用午夜你就會發燒了。」那人又溫和的開口。
花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感覺他身上散發一股柔和的春天令人舒暢的氣息。
她想也不想的在火堆前坐了下來,「對不起,打擾了。」
「姑娘,萍水相逢自是有緣,別客氣。」他笑著,倒了杯酒遞給她,「喝點酒,暖暖身子。」
駱秋冥看著他們相處融洽的模樣,突然吃味起來,他一把搶下杯子,仰頭喝乾,然後伸臂摟近她,低頭覆上她的唇將酒哺人她口裡。
呀!他在做什麼?羞死人了!
花靈羞得小臉通紅,連忙躲入他懷裡,不敢讓人瞧見她的樣子。
一串朗笑聲自那人口裡溢出,對於駱秋冥明顯的宣示意味不以為忤。「你們感情真好,是夫妻嗎?」
「呃——不,是——姐弟。」花靈訥訥的說,接收到駱秋冥不悅的瞪視。
「姐弟?」他不解的睜大眼,須臾又露出笑臉。「怎麼可能?」
又是那種嘴臉!駱秋冥忿忿的轉頭,他最討厭瞧見人們那奇怪的目光。誰規定姐弟親暱一點就不行?犯法了嗎?
「我敢說你們十成十不是親姐弟。」
嗄!
他的話讓花靈心虛的倒抽口氣,忍不住抬頭瞧了這陌生人一眼,不懂他何以如此肯定?
「兄弟姐姐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相似,好比五官、身材。或是聲音性格。可是你們兩人我卻瞧不出絲毫相似的地方,所以說你們不應該也不可能是親姐弟。」他不疾不徐的解說著,然後為自己斟了杯酒。
花靈沉默不語,因為他全說對了。
駱秋冥則像被五雷轟頂,訝然的出聲詢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藥神的判斷從沒有失誤過。」
藥神!
那位被譽為神農再世,對藥草瞭如指掌、醫術一流的藥神?
駱秋冥傻愣在原地,藥神的話絕對可信,那麼他和花靈到底是——
花靈的噴嚏聲引他回過神,他想摟近她給她一些體溫,卻見藥神拉起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你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冷聲警告,抽回花靈的手。
「我看我該走了。」他淡笑,拿起酒壺走向門口。
「等等,外頭還在下雨。」花靈睨了駱秋冥一眼,責怪他的無禮。
「無所謂。倒是你,脈象已亂,如果再不把一身濕漉漉的衣裳脫掉,肯定會染上風寒。」說完,也走入雨幕中,挺拔的身形迅速消失在雨中。
原來他是要避嫌,好讓花靈脫去一身濕衣。
駱秋冥恍然大悟他的用意,接著像想起什麼似的轉回身嚴肅的瞪著她。
「他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什——什麼?」
「就是我們並不是姐弟。」
花靈不自在的縮了縮身子,囁嚅道:「我們本來就——不是——姐弟——」
「該死的!什麼叫本來就不是!」他跳了起來,懊惱的大叫著。
「那個——小時候奶娘不小心說溜嘴,我是爹撿回的棄嬰。」
棄嬰?這麼說藥神真的說對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害他以為自已要背著罪孽過一生,結果他們並不是親姐弟!
「三郎,你別生氣了,我是來不及告訴你。」
生氣?
他像是生氣的樣子嗎?
「你這可惡的小妖精!竟瞞了我那麼久,害我連親你一下、抱你一下都擔心被五雷轟頂,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啊!」為什麼要那麼生氣?她又不是故意瞞著他。
花靈嚇得想逃卻被駱秋冥緊緊的抱個滿懷,她還沒搞清楚狀況、那一雙溫熱的唇便已覆蓋而來,吻得她昏天暗地。
「三——三郎?」她氣喘吁吁,納悶的盯著他。
「藥神不是交代了嗎?還不趕快脫掉衣服。」
「可——可是你不避一避?」
駱秋冥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詭譎而邪氣。「不,我非但不避,還要陪你一起脫光光。」
「哇!」
好羞呀!他真的當著她的面脫起衣服來了。
花靈羞得遮住雙眼,一顆心卜通卜通直跳。她雖然見過三郎打赤膊的模樣,但全身一絲不掛的——天啊!她快羞得昏過去了!
「靈——」他聲音輕柔的哄著她,一面拉開她的手。「我想要你。」
「要?」她偷偷瞄了他魁梧的身子一眼,又羞赧的連忙移開。「要怎麼做?」
「首先嘛,就是要袒裎相對。」他壞壞的脫去她的衣衫,讓她同他一樣赤裸,然後摟住她光滑纖細的身子。
「然後呢?」他好強壯,她全身好燙,她是不是發燒了?
「我會一步步教你。」他輕壓向她柔軟窈窕的身子,以唇逗弄著她。
一股異樣的騷動在她心底鼓噪著,她羞得想躲開他的挑逗卻又不自主的弓身向他,渴望著他也取悅著他。
「瞧,你做得很好——」他低喘著,移開火熱的唇在她的雪頸磨蹭著,惹得她愈發酥癢難耐。
「這樣——就會懷孕嗎?」
他朗笑一聲,一手挑逗著她的下腹敏感處。「不,還早呢!」
「嗯——」他的愛撫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從不知男女之間的歡愛是如此迷人心魂。
她含羞的摟抱住他,「三郎,我好早之前就愛上你,只是一我不敢說——」
「就因為你的怯懦、你的逃避,所以害我等那麼久,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
「這——啊——」她說了什麼已聽不清,只聽見蝕人心魂的嬌喘聲。
她最美的柔軟展現眼前,他深情的愛撫讓她墜入慾海裡,只有他能救贖。
「三郎!」她全身泛起興奮的戰慄。
駱秋冥響應著她的呼喚,抱緊她,讓兩人結合為一體。
她擰眉,承受著他的壯碩與侵略。
他低喘,感受著她的窒密與溫濕。
呻吟、嬌喘聲隨著一波波深入而吟唱著——外頭,雨聲愈來愈滂沱,屋內,交纏的兩人愈難捨難分。
就盼望天明不要太早來到——
一本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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