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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1802 2010-2-1 19:44

牽手Pub 作者:季葒

牽手Pub 作者:季葒
為了減輕家中的經濟負擔,韓旖露穿著厚重的熊偶裝,
在充斥著聖誕歡樂氣氛的紐約街頭推銷氣球生意。
也不知是不是聖誕老公公可憐她太過辛苦,
竟然讓好眼力的她意外瞥見地上有一張紙鈔?!
缺錢缺到不行的她,當然二話不說地朝目標衝去——  

陸釔寒只不過是想問問這只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熊,
為何會突然衝到大馬路上,還差點被他的車撞個正著?
對方竟然緊抓著鈔票,急聲辯稱那是她先撿到的?!
啐!他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特地下車來跟她搶錢的人嗎?
不過最讓他意外的是,當他說明清楚目前的情況之後,
那只闖禍的「熊」只是丟了一堆傳單和氣球給他,
然後就以跑百米的速度從他眼前溜之大吉?!
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補償方式?


第一章

  聖誕節的腳步近了,在飄著雪花的寒冷冬夜裡,紐約街頭的行人還是很多,每個人都身裹著厚重的長大衣,手提著花花綠綠的禮品袋,昂首高談,快樂地面對面
  錯身而過。

  在聖誕節來臨之前,大家正忙碌的為親愛的家人、心愛的情人購買聖誕禮物。

  披著一層雪白外衣的馬路,以往的這時間可能只是偶爾有幾輛車子駛過,但今天卻異常的壅塞。「陸先生,前面塞住了,我們可能得在這裡耗些時間。」

  「耗就耗著吧。」

  陸釔寒坐在開著暖氣的寬敞房車內,一手端著酒杯喝著威士忌,一手閒散地撐在車窗旁,姿態慵懶而瀟灑地微瞇著眸,懶懶的目光看著車窗外因聖誕節將至而特別裝飾得五彩繽紛的街景。

  忙了一年,他難得能緩下腳步,閒適地看看週遭與他無關的事與物。

  這樣悠閒的感覺,和前幾日忙到焦頭爛額、生不如死的日子完全不同。

  欸∼∼還是這種日子悠哉哪!

  喝光酒杯裡的威士忌,陸釔寒厚薄適中的唇忽爾勾起一抹淺笑來,細微地歎出一口氣。

  前座的司機正襟危坐,臉上難掩驚訝地透過後視鏡看著老闆那抹幾乎不算是微笑的笑容。

  老天,他有多久沒見老闆笑過了?!

  一年?兩年?

  不,掐指給他一算……差不多有四、五年嘍!

  唉,過去這幾年,老闆臨危受命接管了公司,為了公司,他幾乎是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了,也難怪他會笑不出來。

  一個人如果像老闆這樣沒日沒夜工作,沒哭就不錯了,誰還能擠得出笑容來陸老爺要是一直將老闆這樣操下去,老闆的壽命恐怕會縮短好幾年。

  不過,幸好……忙碌的日子暫時是過去了,老闆現在終於有空閒時間可以放假,難怪他會笑啊!

  「小劉,別看我看得這麼出神,看看前面吧--」陸釔寒的目光從車窗外調了回來,以輕鬆的語調提醒著看他看到怔然出神的司機。

  幸好他對小劉頗為瞭解,否則可能會因此誤解他的性向。

  「是、是的。」小劉連忙朝著前方定睛一看。

  前面方才塞住的車潮已經不見了,現在大馬路上漸漸順暢起來,他趕緊猛踩油門往前飆。

  「開慢點,沒人催你。」

  後座的陸釔寒,扯掉了領帶,解開兩顆衣扣,將袖子捲至手肘處--他這模樣除了悠閒瀟灑之外,更顯幾分率性不羈。

  「是、是……」油門放緩了些,車子的速度再次平穩下來。

  他又差點忘了,老闆從今晚起開始休假,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簡直像個拚命三郎,猛踩油門在混亂的車陣裡鑽。

  車子以平穩的速度向前行進,陸釔寒傾身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後安適地靠坐在皮椅上,自在地淺酌著。

  車內的暖意和車外的寒冷簡直是兩極化的對比,陸釔寒穿著單薄的黑色襯衫,姿態輕鬆得很,不像外頭那些裹著厚重衣物,看起來像頭熊的路人,連走路都顯得笨重。

  「嘰--」一道刺耳尖銳的煞車聲響起。

  司機小劉突然猛踩下煞車,反應不及的陸釔寒,健碩的身子往前顛去,握在手裡的酒杯隨之一傾,威士忌就這麼潑灑在他昂貴的黑色亞曼尼西裝褲上。

  毛料西裝褲馬上出現濕透的污漬,他猛地抬眼往前一看。「怎麼回事?」

  「陸先生……前、前面……有一頭……熊」小劉有點受到驚嚇。

  熊?!

  陸釔寒深邃的黑眸一瞇,筆直射向前方路面--

  他看見了。

  的確是一頭熊!

  一頭全身紅色毛絨,頭上戴著綠色毛線帽,頸間繫著綠色毛線編織的圍巾,手裡抓著一大把顏色花花綠綠卡通造型氣球的「熊」。

  「它」就站在馬路中央東張西望,手上的氣球還在半空中飛呀飛的,形成一幅很怪異的畫面。

  「『它』--從哪邊冒出來的?」

  將酒杯擱下,他往前探身,打算再看清楚一點這頭胡亂闖到馬路上的紅毛熊,究竟在搞什麼鬼

  「好像是從左邊那條窄巷裡……」小劉搔搔頭,不太敢確定地說。

  從巷子裡狂奔到路中央?!

  「依你看,『它』跑到路中間做什麼?」陸釔寒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前方那頭突然大膽蹲下的紅色熊。

  「這……我也不太清楚耶。」他看得霧煞煞。

  「你的看法跟我一樣。」抽身回到後座,陸釔寒打算自己下車尋找答案。

  他向來有追根究柢的毅力和決心。

  陸釔寒打開車門,身上穿著的單薄襯衫領口半敞,袖子還捲到手肘處,迅速地跨出長腿下了車。

  「陸、陸先生,外頭冷,你沒穿大衣--」

  砰!車門關上。陸釔寒逕自朝著前方那頭詭異的紅色熊走去,小劉的關心就這麼被緊關上的車門給吞噬。




  韓旖露穿著厚重的熊偶裝,手上拿著一大把打算用來推銷自家氣球生意的卡通造型氣球,漫步在各條大街小巷,向經過的路人推銷。

  聖誕節是個大日子,也是她拓展生意的最佳時機,每年只要一到這個時候,她都得出奇招到街上招攬生意,好在這難得的節慶裡,賺更多的錢。

  說到錢,那真是她這輩子的最愛了。

  她會這麼愛錢,原因無他--她真的很缺錢。

  而缺錢的原因,則是因為她親愛的寡母,在兩年前曾經交了個沒良心的男朋友,他利用她母親的善良,向一些「私人企業」借了大筆的金錢未還,而這些債在那個男人跑掉之後,全落到她母親的頭上。

  這些債務連本帶息的數目是--二十萬美金;對她和母親而言,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

  想當初她們母女剛搬到這個大城市來時,身上的財產也不過才六百塊美金,當時她們利用這些錢租房子、創業,好不容易才讓生活穩定下來,存下了六萬美金的小小積蓄。

  後來母親利用這筆存款投資了一家Pub,經營兩年下來,生意雖不頂好,但收入還可以,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假如兩年前母親身邊沒出現那位沒良心的男友,她們母女倆現在的生活一定也過得挺好,不會落到今日這種被錢追著跑的苦日子。

  唉,一切都是命運捉弄人啦!

  命也、運也!還是別想了……

  韓旖露甩掉不愉快的記憶,努力振作起來,一邊發送氣球,一邊不忘遞上傳單向路人推銷氣球佈置的生意。

  就在她快要走出巷子時,突然間,她居然好眼力地看見前方大馬路中央躺著一張鈔票--

  花花綠綠的鈔票誰不愛?!

  過了兩年被錢追著跑的日子,缺錢缺到不行的韓旖露,此刻眼中只能容得下那張鈔票,她完全無視於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直接就往路中央衝了出去。

  她、要、去、追、錢!

  殊不知她這魯莽的舉動,害得後面疾駛而來的車輛不得不緊急煞車。

  而車上的人--被酒潑濕了昂貴西裝褲的陸釔寒,此時更是大步來到她的面前。

  「『你』闖到路中央做什麼?」

  低沈有力的渾厚聲音,從韓旖露頭頂上灑下,同時他還伸手拍向她「威武厚重」的肩頭。

  正一腳踩住鈔票、並安心地撿起它的韓旖露,還以為有人想來跟她搶這張天上掉下來的百元美鈔,高興的表情瞬間轉為戒備。

  「這是我先看到的。」她唰地起身,轉頭瞪向來人。

  透過挖空的圓圓熊眼,她看見了一個身材高大威猛,英俊的面容有稜有角,帥到簡直像是好萊塢巨星的男人。

  被韓旖露這一瞪視,陸釔寒在心裡打了個突,黑邃的眸子不敢置信地和韓旖露的目光交視--沒想到在厚重裝備下,竟然是個年輕女人

  「這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先撿到的!」見他不回話,韓旖露馬上再重新聲明一次。

  嗯……就算是帥哥想來跟她搶錢也沒用,她撿到了就是她的,說什麼也不會讓--除非他可以拿出證據,證明這是他的錢。

  不過這鈔票上又沒寫名字,所以他肯定是拿不出有力證據來的……嘿嘿!

  「你--不要命了嗎?」

  看著她雙眸掩不住戒慎恐懼的光芒,還一手緊緊抓著鈔票的蠢樣,陸釔寒可以篤定,這女人為了這張鈔票絕對願意跟他拚命--她八成以為他要來跟她搶鈔票。

  「當然要!我不只要命,還要『錢』!」這張鈔票是她的!韓旖露睜大美眸,特別拔高音嗓強調。

  「既然要命的話,為何跑到馬路中央來?難道錢對你來說,比命還重要?」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聲音也很悅耳,因此當她這樣對他聲明時,陸釔寒心中竟然浮起這樣奇異的想法。

  「馬路中央?!」被他這麼一講,她當場傻掉。

  「你自己看看吧。」陸釔寒給她一記薄涼冷睇。

  韓旖露笨重地轉動熊頭,向左右張望。

  她看見路旁的人都駐足下來,朝她這邊投來注視目光,而且她還看見在這帥哥的身後,已經卡了一整排的車子。

  要命!

  她當真為了一張鈔票,竟然不顧自身性命安全地狂奔到馬路中央?!

  「原……原來,我擋到你的路了?」看情形,他應該就是車陣最前面那輛黑頭車的車主嘍?「抱、抱歉,我剛剛為了撿錢,好像闖禍了喔……」

  韓旖露自覺理虧,不由地垂下熊頭,放低了語調,輕柔細語地道歉。

  「你是闖禍了。」他失笑。

  這輩子他頭一回遇到「一頭母熊」向他道歉。

  「你不僅害我的車子不能前進,還害得我因為緊急煞車而將半杯酒潑到褲子上,更是害我連御寒的大衣也沒來得及穿,就急忙下車來提醒你的危險處境--」既然她自知理虧,那他也就不客氣地逐項數出她的罪狀。

  韓旖露猛一抬頭,這才發現他的穿著還真是單薄;一件敞著領口、微露出健壯胸膛和胸毛的黑色襯衫,和一條在大腿處濕了一片的西裝褲。

  而他,竟然如此不怕冷地站在雪地裡,任由雪花漫飛,飄落在他高大挺拔的軀幹上?!

  「你……不冷嗎?我想你還是快點上車比較好。」她好心催促,心想等他轉身離開後,她也要拔開熊腿快快逃走。

  「還好。」他對冷的承受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

  還好?!

  韓旖露一聽,整個人傻了。

  「在我上車之前,你是不是應該為你剛剛做的那些危險蠢事,做些補償呢?」

  「補償?!」倏然回神!

  莫非……他想敲詐挖空熊眼下的水燦眸子忽爾瞇起。

  在審視他的同時,手中的鈔票握得更加死緊。

  「對,我要一個補償。」陸釔寒看得出來,她又用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她鐵定又認為,他妄想要得到她手中的鈔票了。

  看著她的目光,他開始考慮著是否該告訴她,他本身所賺下的鈔票已經多到三輩子都花不完了,不可能會去覬覦她手中的那張鈔票。

  「要補償是吧?好,那我這些氣球送你,還有這疊傳單也給你,這樣夠了吧--」

  她將手上除了鈔票以外的所有東西全塞給他之後,就拿出跑百米的速度,迅速從他眼前跑開了。

  陸釔寒壓根兒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愣然地看著匆匆消失在街角的熊影,再調回目光看著自己手中的一疊傳單和線頭,然後沿著線頭往上看--他的頭上竟然飄了二、三十個氣球?!

  這是什麼情況?!

  陸釔寒昂藏的身軀,呆立在飄著細雪的馬路中央。




  「呼--呼--呼--」

  韓旖露賣力地跑著,也賣力地喘著。

  直到她跑進了老媽魏玲所開的Pub,緊緊關上員工出入專用的後門,她才敢停下來。

  「露,你幹麼?」員工邁可正好要將空酒瓶抬到後門外放著,巧遇了剛剛奪門而入的韓旖露。

  「我被狗追。」韓旖露上氣不接下氣地拿下笨重的「熊頭」,不想多說什麼。

  「狗敢追熊你分明是唬人。」

  將熊頭擱到一旁,她順便脫下紅毛熊偶裝。「我沒唬人,那隻狗可能餓了,想吃熊膽。」呼--輕鬆多了。

  剛才真是要命!穿著這件重得要死的熊偶裝,竟然還得拚命快跑這情況要是再來一次,她一定會氣絕身亡。

  「你不要一直唬我好不好?我的智商還不至於低到相信你的話。」邁可不滿地說,他那雙褐色的眼瞳掩不住愛慕地看著美麗動人的韓旖露。

  她是個極出色的女人,漂亮的鵝蛋臉搭配著削薄的飛揚黑髮,纖細高挑的身段,長而勻稱的美腿,全身上下都充滿著引人注目的動人魅力。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會相信。」韓旖露並不喜歡邁可,他的年紀比她還小上五歲,只是個小毛頭,可他卻老愛用一雙超越年齡、色迷迷的眼睛看她。

  當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又黏在她身上時,她厭惡地皺起細眉,轉身離開後門走廊,朝前方熱鬧喧囂的Pub走去。

  她需要喝點酒來壓壓驚才行。

  「露,你不要每次都不理我好不好?」邁可抗議。

  「別偷懶,快把酒瓶扛出去--」

  韓旖露當他的面,不留情地甩上門板,隔絕掉他的難聽叫聲,踏入另一個充滿動感音樂的空間。

  這樣的音樂讓她心情放鬆不少,她旋身走進吧檯,為自己調了一杯酒,仰頭率性地一飲而盡,讓酒杯馬上見了底。

  嗯,輕鬆的感覺真棒!

  再來一杯。

  酒杯即刻又見了底。

  韓旖露擱下酒杯,瞇起燦亮的黑瞳,纖纖玉手輕解開外衫的衣扣,脫掉了長衫,露出裡頭那件露肩的黑色小可愛。

  裸露在暈藍氣氛下的皮膚,因為酒精的作用泛了層薄紅,加上性感的黑色小可愛和黑色皮褲,更添幾分冷艷嫵媚。

  她十分性感地款步離開吧檯,走向舞池,開始隨著音樂而擺動水蛇般的腰肢--她是「越軌Pub」的舞池女王,只要她一上場,全場氣氛絕對馬上變得更加熱絡而瘋狂!

  她,韓旖露,不只有一雙可以讓平凡無奇的氣球變出各種搶眼造型的巧手,她還有著極狂放的野性舞姿,更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第二章

  「釔寒哥,你打算用可笑的氣球來佈置聖誕舞會的會場?」

  陸薇姍手裡拿著一張「樂樂氣球佈置公司」的宣傳單,不敢置信地瞪著剛從浴室洗好澡出來的陸釔寒。

  他這間公寓距離她所住的陸家大宅並不遠,因此平日她只要一有空檔,就會習慣性地往這裡跑。

  「你什麼時候來的?」陸釔寒全身上下僅圍著一條浴巾,在看見陸薇姍盤坐在他床上的身影時,踏出浴室門的腳步遲疑地頓了頓。

  「剛到。」她今年剛滿十八歲,年輕貌美且涉世未深,由於良好的身家背景和嚴謹的家教,令她比同年齡的女孩多了一份嫻靜優雅。

  但那只是外表的假象,陸薇姍真正的個性其實有點兒叛逆,她的這一面,全陸家上下就只有陸釔寒知道。

  「下次不要再擅自進來了。」他淡瞥她一眼,旋即轉身進入更衣室。

  照理說,以他和陸薇姍的兄妹關係,實在不用太過顧忌什麼,就算他半裸著身子在她面前走來晃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偏偏他們的兄妹關係很特殊,名義上雖然是兄妹,其實兩人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所以就陸釔寒本身的想法,他和陸薇姍應當保持適當的距離,以免讓別人有機會亂嚼舌根。

  雖然他有心和陸薇姍保持距離,可是陸薇姍卻不這麼想,她一直以為,她握有這間公寓的鑰匙,就可以像主人一樣自由進出。

  天曉得她手中那把鑰匙,其實是陸釔寒留給陸家的僕人,好方便他們每週三來這間公寓進行打掃工作,順便補充冰箱裡的食物。

  她這麼做,等於是公器私用。

  「我們是兄妹,我想來你的住處就來,並不需要顧忌什麼呀!」陸薇姍看著他當她的面將更衣室的門拉上,消失在她的眼前。

  「那是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樣。」他隔著門板說話。「我不會落入義父的圈套。」

  老人家的目的,就是讓他和陸薇姍結婚。

  他可不想惹人閒話,落人把柄,然後被那些好事者將他和陸薇姍送作堆,讓他一輩子難逃被陸家壓搾,為陸氏家族企業賣命。

  他欠陸家的,已經在過去的五年裡償還得差不多了。

  現在,他已是自由身。

  「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樣,我不會接受爸的安排和你結婚的。」她跳下床,跑到更衣室門前喊話;她雖然崇拜陸釔寒,但還不至於到迷戀的地步。

  「那就好。」裡頭傳來窸窣的穿衣聲。「假如你不想和我有所牽扯的話,以後就少到我這兒來。」

  除了顧忌之外,他更不希望自己未來兩個星期的假期被打擾。

  「為什麼?」漂亮的臉龐有些黯然。

  更衣室的門被拉開──

  「因為我休假,這幾天會有客人出入,你來不方便。」陸釔寒穿著一件黑色V領毛衣、黑色毛料長褲,帥氣到不行的從裡頭走了出來。

  「客人?!」清瑩的眸子斜揚睞向他。「不會是女人吧?!」

  「就是女人。」

  為了陸家的事業,他忙到沒時間抱女人,現在好不容易有空檔可以休假了,不把握機會跟女人在床上滾個幾圈,豈不浪費?

  「你突然闖進來的話,恐怕會看到讓你招架不了的畫面,所以你最好別再來。」

  走出房間,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瀟灑落坐,拿起遙控器打開四十寸的電漿電視,看起電視節目來。

  陸薇姍跟著他走出了房間,來到客廳。「喔,那這陣子……我就不來多加打擾了。」她很識相,知道大哥對她經常擅自闖進來的舉動感到生氣了。

  聽見她這氣弱的回應,陸釔寒緩緩地挑起眉回過身,一隻手臂擱在沙發椅背上。

  「你遇到了什麼難題嗎?」他很清楚,陸薇姍在他面前從來不會費心隱藏情緒。

  「目前……還沒有遇到。」不過如果她的預感靈驗的話,她很快就會面臨難關了,到時候她非得找個地方避難不可。

  「那麼等你面臨難題時,記得告訴我,我如果有能力,絕對會助你一臂之力。」陸釔寒心中也有種預感,陸家那邊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撮合他和陸薇姍的任何可能,因為這樁婚事攸關著陸家整個龐大事業體系的延續。

  「釔寒哥,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確定要用氣球來佈置聖誕舞會的會場嗎?你不怕家裡那些老古板的長輩們發飆嗎?」

  陸薇姍來到他的身邊坐下,手裡還拿著「樂樂氣球佈置公司」的宣傳單。

  「我沒那個意思。」他淡瞥了她手中那張宣傳單一眼,腦海中驀地浮起那雙和他一樣有著黑色眼瞳的東方女子。

  她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不知道裹在熊偶裝底下的人是否如同她的美目一樣漂亮動人?

  如果她是個東方美女的話,那倒挺合他的胃口的。

  「那你房間裡怎麼會有一大疊這種東西?」陸薇姍不解。

  「前天走在路上被人硬塞的,因為找不到垃圾桶丟棄,就順手帶回來了。」甩掉對那雙黑白分明美眸的幻想,他把目光重新調回電視上。

  他怎會僅見過一雙眼睛,就對人家的臉蛋和身材產生過分的遐想?!看來他確實是禁慾太久了。

  陸釔寒嘴角勾起一抹自我解嘲的笑痕。

  陸薇姍以好奇的目光審視兀自笑著的陸釔寒。

  他的神態看起來怪怪的……是因為這疊傳單的關係嗎?

  她把目光從陸釔寒的臉上調回宣傳單,落在上頭負責人「HanYi  Lu」的名字上。

  「釔寒哥,你有沒有發現,這個負責人名字的拼音很像中文名,而且發音正好是你名字倒過來念的音?」瞧了好一會兒,陸薇姍有了心得報告。

  沒費心去注意傳單的陸釔寒,倒是被引起興趣了。

  他伸手抽掉陸薇姍手中的單子,拿到面前定睛一瞧。

  果然──

  這個人的名字正巧是他的中文名字「陸釔寒」三個字的倒音。

  嗯,還真有趣!




  「樂樂氣球佈置公司」位於一處偏僻狹小的窄巷內,這裡是「中國城」的一角,就在吵雜的市場附近。

  公司在一棟五層樓舊式公寓的三樓,全部二十來坪的空間,分割為兩房一廳,一間用來當她的臥房,一間是老媽的,至於客廳則是物盡其用的拿來當營業公司的辦公室。

  客廳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紙箱,紙箱裡全是長短不一、五顏六色的氣球,和應景的聖誕節飾品及綵帶。

  公司內一角,有個簡陋但還算整潔的小小會議室,現在正有兩個女孩子坐在會議桌的後方,專注地看著站在會議桌前的韓旖露,示範著她最新研發出來的氣球造型製作方法。

  「先將紅色長條形氣球充氣,記得預留五公分的空間……在大約七公分處打個結,再折下七公分打個結做成雙泡泡結……這是臉部的做法。

  「另外我們再用一條紅色氣球充氣,尾端保留兩公分打結鎖住,做一個約三公
  分的泡泡,記得兩頭都得做喔……

  「接著呢,我們拿黑色條形氣球充氣,這個是要做成麋鹿的角,比較難一點,你們一定要仔細看清楚──」

  嬌脆的音嗓環繞整個小客廳,兩個上課的女孩馬上湊上前,很仔細地看著韓旖露手部靈巧的動作。

  「氣球一樣充氣後留五公分,然後開始打第一個泡泡結,接著打第二個以及第三個,左右做兩個耳結,中間用剪刀小心剪掉……」

  果然不簡單!

  兩個女孩子睜大眼睛專注地看著她的示範。

  不一會兒,韓旖露手中的紅色氣球與黑色氣球,經過她的巧手設計,竟然變成了一隻很卡哇依的聖誕麋鹿。

  「哇──」

  「好可愛喔!」

  她的作品立刻引來兩名員工的驚歎。

  「謝謝讚美。」

  韓旖露得意的開心一笑,紅嫩唇瓣下是編貝般的美齒,上揚的眼角讓一雙眸子更顯動人,服貼在尖美鵝蛋臉的柔順髮絲和微濃的眉,襯得她女性化的細緻五官更添幾分英氣。

  「韓姊,我們可以開始練習了嗎?」兩個學員已經迫不及待想試試了。

  「當然可以,給你們半小時的時間練習,半小時後我們得出發到附近的公園去發傳單。」轉身抱起一箱宣傳單,她筆直地往門口走去。

  這些是等一下要帶到公園去發送的,得先放上車子才行。

  下樓後,她將紙箱放進她那台破車的後車廂,然後轉身再度要上樓。

  「小露,幫媽拿一下這個。」老媽魏玲此時正好從市場回來,兩手拎著滿滿的菜。

  韓旖露回頭,微訝地接下老媽遞過來的一隻購物袋。「買這麼多菜?你今天在路上撿到錢了嗎?」她懷疑地問。

  怎麼她們母女倆最近幾天手氣特好,走在路上都能撿到鈔票?!

  「才不是。」老媽低啐,雖然多了歲月刻痕,但卻依舊有幾分姿色的臉龐帶著笑容說道。

  「那你買這麼多菜做什麼?」她打開購物袋瞄了眼。哇,有排骨、蝦仁和青脆的蘆筍耶!

  「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嗎?」魏玲催促韓旖露一起上樓。「我打算做頓大餐給你吃,你應該已經很久沒吃中國菜了吧?想起那些菜色你會不會流口水?」

  「會,我現在就在流口水了。」有生日大餐可吃,她樂翻了。




  「越軌」的營業時間從晚上七點半開始,這裡除了賣酒之外,還賣一些簡單的食物,像是義式披薩、烤雞之類的,以供應食客。

  而今晚「越軌」的氣氛更是比往常熱絡幾分。

  高懸在舞池中央的七彩投射燈,依色盤變幻三百六十度的旋轉著,超炫的燈光轉得人頭暈目眩,但這對舞池裡的舞客而言,卻是另一種更棒的刺激。

  隨著動感音樂,男男女女在舞池裡跳舞尋歡,有些情侶受不了太棒的氣氛,竟然邊跳舞邊擁吻了起來。

  韓旖露也在舞池之中,今晚她在和老媽共享她的二十五歲生日大餐後,就趕來Pub了。

  她為自己調了一杯酒,被酒精渲染後的她,水嫩的肌膚漾起一層薄暈。

  她總是習慣將身上的外衫脫掉,穿著性感卻不至於暴露的小可愛和貼身長褲,姿態曼妙誘人的在舞池裡盡情舞動。

  她是「越軌」的主角,一上場絕對驚艷四座。

  陸釔寒和女伴踏進「越軌」裡,他很紳士地為女伴拉開座椅讓她入座,並接過她手中的灰色大衣放在一旁的椅背上,隨後也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色長大衣,跟著坐進角落的位子。

  「沒想到八點鐘不到,這家Pub的氣氛就這麼熱絡了。」他平時並不常涉足這類場所,印象中這些場合都是越夜越狂野,怎麼他來得這麼早,裡頭卻已經野到不行了?

  「我前幾次來並不是這樣子,你嫌吵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

  陸釔寒的女伴是附近一家日本餐館的經營者,名叫木村櫻子,來自東京;陸釔寒因為常光顧她的店而與她漸漸熟識,所以當他開口約她時,她也很大方的欣然答應了。

  「不必了。」他體貼的不想讓女伴因他的不適應而奔波。

  「想喝點什麼?這裡的調酒很不賴喔。」木村櫻子優雅地笑著問道。年屆三十三歲的她,保養得很好,細嫩的肌膚一點也看不出已年過三十,她的外貌是屬於成熟明艷型的。

  「是嗎?那就讓你負責點酒吧!」既然她是這邊的熟客,對這裡的酒類應當很熟悉才對。

  「好,由我來點酒,你先等一下。」穿著一襲黑絲絨貼身洋裝的木村櫻子起身,款款走向吧檯。

  陸釔寒點了根菸,安適而悠閒地靠著椅背坐著;身後的舞池音樂雖嫌吵了點,但還可以適應。

  來這種場所,本來就應該好好放鬆自己的情緒,所以他也很能入境隨俗的待下來。

  木村櫻子去了挺久的,陸釔寒抽完了一根菸後,回頭用他鷹銳的黑眸往吧檯搜尋木村櫻子的身影。

  她正在和酒保以及吧檯前幾位喝酒的年輕男人閒聊著,從她邊講話邊漾開的動人笑顏看來,她和這裡的酒保及客人都還挺熟絡的。

  對於木村櫻子的社交,陸釔寒並不在意,因為他很清楚她就是這樣一個善於悠遊在眾男人之間的女子,而他更清楚,會主動開口約會她,和她出遊甚至可能一起過夜的男人,也不只有他一個。

  他知道她是個很受歡迎的女人,同樣也是個不甘寂寞的女子。

  許是感受到了陸釔寒投來的注視目光,木村櫻子含笑回眸迎上他的黑瞳。

  她對他微笑,然後轉回身跟酒保及那幾位酒意正酣的男客結束了談話,拿著兩杯調酒走回陸釔寒的身邊。

  「陸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剛巧遇見了幾位常到我店裡的客人,便和他們聊了幾句。」坐回原位,她將替他點的調酒遞給他。

  「無所謂,只要你能給我一杯很棒的酒就行了。」他聳聳寬闊得不可思議的肩膀。「還有,你喊我陸先生好像太見外了──」他不介意她用親匿l些的稱呼。

  「寒,你竟然說無所謂?聽起來一點妒忌心都沒有,真令我感到失望。」木村櫻子從善如流的改成親匿感十足的稱謂,並嬌媚地朝他眨眨眼。

  「我現在有吃醋的權利嗎?」陸釔寒勾起唇,回以帥得令人屏息的一笑。

  「嗯……」她佯裝思索一會兒,接著嬌嗔道:「如果你努力追我的話,以後就有這權利了。」

  意思就是說,她對他也挺有好感的,歡迎他展開追求。

  陸釔寒收到了她的訊息,挑挑眉,但笑不語。

  「怎麼?你不想追我嗎?」她也學他挑眉。

  「當然想。」他即刻回應。「不過在我展開追求之前,你是否可以給個獨處的時間,讓我們彼此好好熟悉一番?」接著換他丟出訊息。

  他的訊息,她收到。

  「喝完這杯酒,陪我跳支舞,我們就轉移陣地到你的住處去好好獨處,你說好不好?」

  「好。」他抿唇一笑,拿起酒杯敬她,然後瀟灑地一飲而盡。

  此時他身後的舞曲換了,換成一首更加動感的曲子。

  酒後,木村櫻子拉著陸釔寒到舞池跳舞。

  舞池裡聚了滿滿的人,而且有一大半的人正圍著某個焦點舞動。

  陸釔寒和木村櫻子站在那團人牆外,隨著音樂擺動肢體。

  木村櫻子的舞姿不賴且很大膽,不時會親密地靠著他,誘惑的意味甚濃。

  對於她的主動誘惑,陸釔寒一點也不排斥,反倒是熱烈歡迎。

  正當木村櫻子再度貼進他的懷中,摟著他的腰擺動時,陸釔寒的目光倏然被從前方投來的一雙盈亮水眸給鎖住。

  原來一直被圍攏在中央的焦點,是一位動人的東方美女,她因為狂野的舞動著,髮絲濕透地貼著她酡紅的腮鬢,暴露在燈光下的肌膚更是泛了層誘人的粉暈。

  這雙明眸為何會讓他有種熟悉感?而她糅合了野性與純真的外貌,更是令他的心莫名一震……

  韓旖露驚訝地看著前方擁著女人親密共舞的男子。

  他帥得有型,英俊得不可思議,而且還有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瞳──這個男人她見過一次!

  前天晚上她不顧一切衝到馬路中央撿鈔票時,遇見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四目短短交接,韓旖露的心竟然為此而劇烈怦跳。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因為再度遇見他而狂跳?還是因為舞跳得太熱烈的關係

  陸釔寒看著她,這一看目光竟然就移不開了!

  他的心因她曼妙野性的身影躍入眼瞳,而突然窒了一下。

  在他懷裡的木村櫻子,則是因他突如其來的停下舞步而抬頭。

  「怎麼了?」她輕偎在他懷中,用日本女子獨特的溫柔細嗓輕問道。

  他是個吸引人的男子,木村櫻子已經為他著迷了。她相信,今晚只要她好好施展溫柔的媚功,他絕對會為她而瘋狂,並且對她展開追求的。

  「櫻子,我先失陪一下。」正當木村櫻子陷於自己的遐想中,陸釔寒卻一心只注意著韓旖露。

  他不想錯過她,因此當他看見她打算轉身離開舞池時,他完全不假思索地推開木村櫻子,朝韓旖露的方向走去。

  「寒,你為什麼突然……」

  「抱歉。」

  木村櫻子正想追問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陸釔寒卻已經丟下一句敷衍的歉意,長腿往前方一邁,穿越舞客群,朝前方疾走而去。




  他為什麼會朝著她走過來?

  不!不是走,而是逐漸加快腳步地追著她!

  韓旖露不明白自己幹麼要躲他。

  是怕他跟她搶那張早已被她花掉的鈔票嗎?

  不對,看他今晚一身昂貴名品,以他的身份絕對對那張鈔票沒興趣……那麼,他幹麼還對她緊追不捨呢?

  韓旖露以手背拭著額際和香腮、粉頸上的薄汗,轉身隱進角落的旋轉梯,朝二樓上去。

  二樓是一間置酒的小倉庫,這裡除了店內的工作人員之外,閒雜人等是不准進入的。

  正當韓旖露落荒而逃地上了二樓,以為自己已經夠「安全」時,陸釔寒卻不死心地追上來,並在她纖細的身影即將隱進酒倉內前一秒,伸出長臂拉住她微微汗濕的小手。

  他牽住她的手,她則是睜著驚惶戒備的眸子回身望向他。

  「你──」

  粉嫩的菱唇來不及吐出訝聲,他篤定的低沈聲嗓便先搶了白。

  「你是那天晚上街到大馬路的紅毛熊!」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語氣不是猜測,而是百分之百的確定。

  「我──」他認出她了?!

  更多的驚愕布上水亮的眸子。

  「原來你真的這樣美麗動人,看來上帝真的很靈驗,讓我的遐想成真了。」他又截了她的話。

  因為他這句讚美的話,還有他嘴角那抹帥到不行的笑容,韓旖露染著薄暈的香腮更渲紅了幾分,她只能悄悄屏住氣息,不敢呼吸。






第三章

  脫下頭上的軟呢帽,讓細細的雪花落在他梳整得服貼的黑髮上。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撥了撥沾在灰色大衣上的雪花,然後再從大衣口袋取出一張紙來。

  攤開宣傳單,他看了下門牌,比照了一下地址。

  「沒錯,就是這裡了。」沒想到這個地方如此偏僻,讓他在附近繞了十來分鐘才找進這窄小的巷子內。

  確定自己找的地址無誤,陸釔寒按下已經破到露出電線的電鈴。

  「樂樂氣球佈置公司你好,請問找哪位?」透過對講機,傳出很稚嫩的孩子聲。

  「你好,我姓陸,我找韓小姐。」因為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陸釔寒將傳單照摺痕摺好收進口袋裡後,便將帽子重新戴上,藉以擋住紛飛的雪花。

  聖誕節的腳步果然越來越近了。

  「韓阿姨她不在,她到『小天使舞蹈劇團』去佈置表演會場了。」

  「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她剛剛打電話回來說會晚一點,因為會場出了一個小意外。」小女孩說。

  「請問陸先生找韓阿姨有什麼事呢?」她很盡責地學大人的語氣問。

  「我想找韓小姐洽談聖誕舞會會場的佈置事宜,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告訴我『小天使舞蹈劇團』的地址?」

  「當然可以。」對講機裡的聲音顯得很興奮。「陸先生,請你稍等一下,我把地址寫在紙上拿下去給你。」

  有生意上門了!

  如果韓阿姨知道她這個代班小店員幫公司拉到了一筆生意,一定會給她特別的獎賞──一個氣球做的聖誕老公公。

  小女生快樂地跑到韓旖露的桌上翻找出小天使舞蹈劇團的名片,並將地址抄寫在一張小紙條上,然後開門跑下一樓。

  「陸先生,這張紙條給你──」一樓斑駁的鐵門被往內打開,一個黑皮膚、頂著一頭辮子頭的可愛女生,帶著一臉興奮的快樂表情出現了。

  她叫戴絲,今年九歲,住在五樓,平常有空的時候,就會過來幫忙韓旖露看顧她的公司。

  陸釔寒接過紙條,看了限地址,同樣將紙條收進擺宣傳單的口袋中。

  「你在開心什麼?」陸釔寒莞爾地問著戴絲,此時她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正閃耀著光芒。

  「我當然開心嘍,因為韓阿姨說,如果我能幫她拉到一筆生意的話,她要送我一個很特別的造型氣球。」戴絲的語氣中掩不住內心的期待,以及對韓旖露的崇拜之意。「陸先生,你真的會讓韓阿姨幫你佈置聖誕舞會的會場嗎?」

  面對戴絲的追問,陸釔寒露齒一笑。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會的。」他指的「意外」是,除非韓旖露不敢接他這筆生意做。

  劇團離公司沒有很遠,僅僅十五分鐘的車程。

  不過,這裡一樣位處狹窄的僻巷內,直走到巷底,有一間小教堂,外頭掛著「小天使舞蹈劇團」的小招牌。

  開門、下車,穿越過一輛同樣停在門口的破車,他踏上教堂拱門前的階梯,推開虛掩的門板,直接走了進去。

  一進去,不用開口問,他就在小教堂內看見了韓旖露。

  事實上,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在,所以他也無須費心去尋找她。

  她今天的打扮和他昨晚看見的完全不同,她的頭髮全藏在白色毛線帽裡,纖細的身段裹著看不出身材線條的寬鬆白色毛衣,毛衣衣擺長度及膝,下面則是一條類似毛料質感的緊身長褲,長褲管底露出一雙纖白的美足。

  她一身隨興的打扮,站在不高的小舞台上,手裡抱著一個白色氣球雪人,從舞台這端走到另一端,然後找了個絕佳好位置擺好。

  原來氣球連雪人都做得成呀!而且除了圓滾滾的雪人之外,他還看見了像是由許多顆綠色椰子組成的聖誕樹,以及可愛的麋鹿和漂亮的雪橇。

  當然,在雪橇上,還坐著一個笑開懷的聖誕老公公,老公公的身邊擺滿了顏色鮮艷的包裝禮物。

  看來她的手藝還真是高超,難怪剛剛那位黑人小女孩會那麼期待收到她所送的小禮物。

  思及此,陸釔寒竟然也開始期待起她送的聖誕禮物……

  嗯,這個念頭旋即被他給否定掉。

  他還是別奢望她的禮物,因為搞不好她會送他一個大大的人形充氣娃娃。

  就在陸釔寒厚薄適中的唇抿著淺淺的笑容,腦海裡浮現出像韓旖露翻版的人形充氣娃娃時,韓旖露正巧抱著一隻丟了零零散散氣球的紙箱從舞台上走下來,眼角餘光不意地瞥見了他。

  他──真的來找她?!

  韓旖露雙腳像是被釘住一樣,定在舞台的矮階中央,瞠愣地看著他。

  他今天不再是穿著一身黑,而是近乎藍色的深鐵灰色,看起來有點悠閒又不失正式,不過不管感覺如何,總之就是脫不了一個「帥」字。

  韓旖露美足仍然定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從兩邊長椅中間的走道,步姿俊颯且自信無比地朝她走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天氣冷,凍得她粉唇乾澀一片,在他接近時,她不由得伸出小粉舌舔潤了一下唇瓣。

  她舔唇的動作讓陸釔寒的下腹一陣騷動,要回應的話驀地凝在喉間。「……我說過,我們一定會再見面。」凝看著她輕訝的表情,他暗暗深呼吸壓抑身體的小騷動。

  「可是……」

  昨天她在從他的讚美中回神後,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尷尬地推開了他,然後閃身躲進酒倉裡並把門反鎖起來,好讓自己可以整理一下混亂又亢奮不已的情緒。

  當時她以為他會馬上走掉,沒想到他卻耐著性子和她僵在那裡,不願離去。

  她不曉得他在僵持些什麼?

  如果這是他狩獵女人的方法,那他的手段的確高竿,因為他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從來沒有過的羞窘。

  昨晚,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門裡門外持續僵持了將近一個鐘頭,最後他大概是失去耐性了,丟下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我們會再見面」之後,接著他就走掉了。

  言猶在耳,她都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這句話實現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就出現在她眼前了……

  他三次的出場,都令她感到意外和措手不及。

  「可是什麼?」他一雙黑邃的眸瞳還繼續盯著她不放。

  他發現,她的美除了第一眼能令人驚艷外,還相當的耐看。

  「可是我以為你當時只是在說笑。」她低聲咕噥,嬌顏微燙著,移開了目光。

  「我今天出現在這裡,就證明我不是在對你開玩笑。」他踏前一步,與她的距離更近了,僅差兩個矮階而已。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因為礙於他還帶了女伴──木村櫻子,他絕對會和她在酒倉外耗上,直到她出來為止。

  「謝謝,你既然已經證實你不是開我玩笑,而我也當場印證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躲著他捕捉的眼神,她走下矮階越過他,逕自朝著門口走去。

  在她越過他身邊時,他感覺到一道小小的電流在他的心中竄起。

  他對她有感覺,相當的有感覺。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如此引起他的注意,她……可以說是他活了三十二年來的第一個。

  「等一下。」隨著她越過的身影,他一個側身,抓住她的手。

  她譴責地瞠起美眸瞪他。「你……」又牽她的手!她不習慣他如此親匿的動作。

  「我幫你。」他從她手中接過並不重的紙箱,獻獻慇勤。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他往前走,她打算搶回來。

  「身為優雅的紳士,我不能在美女需要幫忙時袖手旁觀。」他不給,邁動平穩的步履,自信昂然地走出教堂。

  韓旖露沒轍,帶著微惱的可愛表情,跟著他一起離開了教堂。

  教堂外的雪更大了些。

  雪花紛飛,地上一片迷人晶瑩的銀白。

  停在雪地上的黑亮房車,和嚴重掉漆、看不出真實顏色的破車都覆上了層雪,

  不過那輛破車因為久停,上頭的雪層明顯厚了很多。

  「老天,雪越下越大,我的老爺車恐怕動不了了。」昨天的天氣預報並沒有提到今天會下這樣大的雪啊!

  一看見她的車輪被雪堆掩沒了三分之一,她不由地哀嚎起來。

  看情況,她的車子八成是動不了了。

  「動不了就搭我的車吧。」陸釔寒不由分說地騰出一手拉著她,走向他的車子。

  「我搭你的便車?那我的車怎麼辦?讓它停在這邊納涼嗎?」她不想丟下她的破車,那可是她少得可憐的財產之一耶!

  「外頭冷,快進車裡吧。」陸釔寒將紙箱放置在車子後座,隨後打開前座,將她半強迫地塞進他的車子裡。

  「才下呢!我要開我的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沒搭陌生人便車的習慣,韓旖露說著就要下車。

  陸釔寒高大的軀幹彎了下來,英俊的臉龐湊近她姣美的面前。

  「如果我願意僱用你幫我的聖誕舞會佈置會場,那你是否願意搭我的車到附近的餐廳,邊聊細節邊用晚餐呢?」

  他含笑邀請她。

  「你需要佈置會場?」看著他好看的笑臉,她微怔。

  雪花飄落在車門與敞開的前座之間,落在她的毛線帽和淨白無瑕的臉蛋上。

  「是的,如果你有空檔接這個案子的話。」他伸出手,以指腹替她拭去臉上的小雪花,他的語氣很清楚的告訴她,接不接這個案子,決定權在她。

  他的動作讓韓旖露輕抽一口氣,臉頰微微染了層薄紅。

  「不好意思,我逾矩了。」他道歉,不過表情卻很該死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沒、沒關係。」她的表情也不是如她所回應的那樣,明顯有些不自在。「下回別再動手動腳就好了。」在他繞過車頭時,她低聲的咕噥。

  「我剛才提議的事情,你還沒給我回答。」陸釔寒很快地上了車,並打開了車上的暖氣。

  她今天穿得單薄,顯然是被昨天的氣象報告給騙了。

  「好吧,我們邊吃邊聊。」有生意上門,哪有不接的道理?!即使和他在一起,她可能還會慘遭「狼手」,不過餐廳人多,他應該不至於太過分才對。

  其實只要是合宜的碰觸,她還是能接受的……嗯,她怎麼了,竟然會這樣想?!

  陸釔寒看著她兀自快速變換的神情,不由哂笑。

  「你在想什麼?」他發動引擎,俐落倒車轉彎,駛出巷外。

  「我沒有在想什麼。」她否認得太快,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釔寒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既然她否認,他也就識相的沒追問下去。

  她真是笨喔,幹麼「逞口舌之快」?!

  真是的!韓旖露尷尬地轉開眸,看向窗外。

  陸釔寒體貼地打開音樂,解除她的尷尬,讓輕快熱鬧的聖誕歌充斥整個溫暖的密閉空間。

  雪有愈下愈大的趨勢,街景很快被覆蓋成一片白茫茫,韓旖露呼出的熱氣讓車窗玻璃霧了一小片。

  專心看街景看入迷,以致陸釔寒把車開遠了,她都沒發覺。

  直到她回過神來,她已經被帶離小教堂很遠了,壓根兒和他所說的「在附近找個餐館」不符。

  「要去哪兒?我們好像開太遠了。」韓旖露後知後覺地回頭問他。

  「你現在才問要去哪兒,不會太晚了嗎?」雪花紛飛,他只能專心地看著前方開車,暫時無法分心看她。

  「你這個口氣讓我覺得我好像上了賊車。」她嘀咕。

  「我看起來像壞人嗎?」他失笑,不得不分神睞她一眼;她那雙漂亮的眼瞳,又出現戒備了。

  「你媽沒教過你嗎?壞人是不會在臉上刻字的。」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她和他又不熟,僅僅才見過三次面而已。

  陸釔寒英俊的臉龐因為她的話而驟然冷凝下來。

  他緊抿著唇,沒做回應。

  韓旖露感到氣氛出現一絲怪異,微怔的眼看著他。

  他側面的線條如刀鐫般,此時不笑的神情看起來有幾分冷沈。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還是真的被她猜中了,他是個大壞蛋,而她正搭著壞蛋的車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沒事。你的確沒說錯,壞人並不會在臉上刻字。」她的話讓陸釔寒即刻收回不悅的情緒,他的表情顯然嚇到她了。「不過你大可放心,我百分之百是個好人。」

  是嗎?!

  她感到狐疑地審視著他,那眼神就和那日兩人在街頭相遇,她害怕他搶走手中那張鈔票一樣。

  笑意再度回歸陸釔寒厚薄適中好看的唇上。

  「到了,我們可以下車了。」他及時抵達餐廳,好讓她安心。

  這是一家很高級的中式餐館,廚師全來自中國北京,遠近馳名,上門用餐的客人非富即貴。

  陸釔寒停好車,餐廳門前的服務人員馬上過來開車門。

  「哇,你真的要在這裡用餐?」在他即將要跨下車時,韓旖露抓住他的手臂,吃驚地問他。

  他淡笑睨了眼她不規矩的手。

  她意會到他投來的目光,馬上像燙著了一樣鬆開手。「不好意思,我逾矩了。」她送他一句同樣的歉語,不過她的表情真誠多了。

  「沒關係。」他完全不介意,神情比她更真誠幾分。「下車吧,我們一起用餐。」他下車,大步繞過車頭,很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

  韓旖露帶著怔然不敢置信的神情下了車,迎面襲來一陣寒意,纖瘦的身子顫了一下。

  一件溫暖的大衣在下一秒裹上她,然後她被擁進一堵寬厚的懷中取暖。

  周圍全是他濃烈的男性氣息,她驚然抬眼,對上他投來的溫暖笑意。

  她想說些什麼來拒絕他過分親密的好意,可是他不給她任何機會,逕自擁著她進入餐廳,裡頭幾個穿著同式制服的男女侍者,朝他們簇擁過來。

  「歡迎光臨。」說的是熟悉的中文,不過北京腔濃重得很。

  一頓飯下來,收穫不少。

  除了她拿到了一筆頗有利潤的生意外,她還知道了他來自台灣,和她同一個故鄉;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都盡量用中文交談。

  他們之間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韓旖露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從戒慎緊張的情緒轉變為信任和……被他深深吸引。

  這種互相吸引的感覺,就像磁鐵相互吸附一樣。

  她注視著他的眼神,變了。

  陸釔寒當然清楚她的改變,心中自然也因此感到欣喜,因為這正是他要的。

  當最後的甜點上桌之後,他看著她津津有味地吃光了,然後習慣性的用她的粉舌舔了舔唇。

  老天,她一定不知道,她這個動作足以引爆男人的理智。

  而他向來掌控得宜的理智,在這絕佳的氣氛下,悄悄爆了開來。

  「或許,」他欺臉向前,情不自禁伸長手臂越過餐桌面,捧起她尖潤的鵝蛋臉。「我該先預付你一筆佈置會場的訂金。」他目光炙熱地凝望著她。

  「不,不用,我……」她不明就裡地睜大美眸。

  他的眼神好像……

  在韓旖露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的用意之前,他的臉已然向她欺近──

  「我堅持先預付一筆,免得你毀約。」然後他那好看的唇便覆上她甜美的櫻口,吻住她。

  一個甜蜜的吻,這就是他堅持預付的「訂金」。





第四章
  「早安,戴絲,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韓旖露一早起床,就聽見了門鈴聲,她前來應門,卻發現外頭杵著的竟是住在樓上的黑人女孩,戴絲。

  她親切的和這個可愛的小女孩道早安,並且給她一個早安吻。

  「我昨天幫你留住了一筆生意,所以我今天來拿我的聖誕禮物。」戴絲一臉興奮和期待。

  昨天?!

  「是呀,昨天有位陸先生來找你,我請他到小天使舞蹈劇團找你的呀!」

  戴絲提起陸釔寒,韓旖露腦海頓時浮起他那張懾人心魂的英俊臉龐、他注視她的眼神,還有……那個令人意亂情迷的吻。

  「韓阿姨,難道昨天陸先生沒去找你嗎?」小小肩膀微微垮下,她以為她的禮物沒希望了。

  「有、有啊,陸先生來找過我了。」

  「那生意有談成嗎?」稚嫩的聲音充滿了期待,一雙大眼睛睜得圓滾滾的。

  「生意談成了,而且他還很大方的預付一筆『訂金』。」他的訂金是一個吻。

  韓旖露的兩腮躍上詭異的暈紅色。

  「太棒了,那麼我真的可以拿到韓阿姨的聖誕禮物嘍?!」撲進韓旖露的懷中,她吵嚷著。「我要聖誕老公公!」

  「好,我做聖誕老公公給你,外加一隻可愛的麋鹿。」韓旖露牽著戴絲進門,開始在工作桌上忙了起來。

  在小女孩期待又興奮的注視下,她花了十分鐘完成聖誕老公公和麋鹿。

  戴絲高興的一手抱一個跑回樓上去了,韓旖露在送走了小客人後,趕緊回到房裡去換下睡袍。

  今天她和陸釔寒約好要去他那邊看場地,可是他給的地址離她住處有段路程,加上她的車子還停在教堂那邊,所以她得提早出門繞去教堂開車才能過去。

  匆匆忙忙換了衣服並套上大衣,再戴上御寒的帽子、手套,她抱著一本氣球作品的照片,快快出了門。

  搭公車趕到教堂,再開車前往與陸釔寒所約定的地點,韓旖露前後就花掉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儘管她已經提早出門了,可是還是遲到。

  當她來到這棟高級住宅大樓,依照一樓門房的指示到達九樓B座時,她已經整整遲到了二十分鐘。

  但願他對她的遲到不會太在意才好。韓旖露伸手按下電鈴,心中暗自祈禱著。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

  陸釔寒站在門前,一手拿著銀色手機似乎正在講電話,當她俏美的身影映入眼廉時,他勾起唇給她一抹無聲的淺笑。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韓旖露回以燦爛的笑容,一雙眸子對上他的視線,再往下移一些,看見他的唇,香腮傳來一陣熱燙。

  進來吧。他用眼神示意,一邊和對方說話,一邊騰出一手,很自然地牽起她修長細白的手,帶她進門。

  他溫暖的手裡住她冰冷的小手,一陣暖意從指尖直達心窩。

  因為溫暖,韓旖露忘了要掙脫他的手,就這樣愣愣地任由他牽著,帶她進入這間舒適的屋子。

  兩人走到鋪著深藍色格子毛毯的沙發前,陸釔寒很快地結束了通話。

  他將手機關掉,順手丟到沙發一角。

  「你遲到了。」丟開手機的同時,他兩手圈住她的腰。

  他的眼專注地看著她姣美的臉龐。她今天粉嫩色系的打扮,又是另一種風情。

  「抱歉,因為我得先趕去教堂開我的車,所以來晚了……」韓旖露張著動人的明眸,不知所措地被他摟在懷中。

  「我最痛恨的事,就是約會遲到。」他說,一臉正色。

  痛恨?!「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緊張地皺起眉,貝齒輕咬著粉唇。

  他不會因此而取消生意吧?!

  拜託,今年聖誕節她手邊接不到幾件案子,進帳不多,要是再這樣子下去的話,下個月要還的貸款恐怕還不出來。

  「別咬著。」他欺近,一手觸上她的唇瓣。

  她聽話的放開她的唇,而他竟然在此時欺下臉來,密實地吻住她的嘴唇。

  她嫣紅柔軟的唇瓣吻起來的感覺真是棒呆了,自從昨晚吻過她後,他就戀上了這種感覺。

  所以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心中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再吻她一次,品嚐她的柔軟香馥。

  韓旖露抱在懷中的本子滑下了地毯,她被他緊緊地摟在胸前,被他輕柔地吻著。

  他為什麼又吻了她?

  該不會又想拿來當預付款吧?!

  哇,照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因為貪戀他的吻,而拿不到半毛錢?

  韓旖露腦海裡的想法,旋即被他由溫柔轉為熱烈的吻給淹沒。

  她不自覺地踮高了腳,兩條粉臂自動自發地掛上他的頸後,這個姿勢讓她飽滿的胸緊抵著他厚實的胸膛。

  陸釔寒心中滿意一笑,加深了吻,一手滑向她的腰後托住,一手鑽進兩人貼合的身體之間,隔著粉色羊毛衣覆上她渾圓集中的酥胸,輕揉著。

  她的呼息愈加淺促,身體的寒意被高昇的溫度取代,她癱軟在他的懷裡。

  陸釔寒的呼息也變得濃濁,他的舌探進她的口裡與她的粉舌糾纏著,直到兩人快要沒了呼息,他才放開她。

  兩人額抵著額喘息著,互相被彼此的氣息包圍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韓旖露眼色迷濛地看著陸釔寒,他是個相當迷人的男人,令她十分心動。

  她對他真的真的動了心了,可是……他呢?

  「從現在起,我們是情人。」就是這麼一回事。

  「啊?!」他的回應令她發傻。

  他捧起她的臉,用他的唇抵著她的,再鄭重的告訴她一回。「我們是情人了。」




  明明是來談生意的,她還帶了照片來讓他挑,但是生意沒談成,她卻坐在他的寬敞陽台上,窩在他的懷中看著一片熱鬧的街景。

  「我是來和你談聖誕舞會佈置細節的,我……」

  她轉頭想跟他說話,他的氣息驀地往前全力襲來,厚實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傾身伸手拿起原木桌上的熱咖啡,湊近她的唇畔。

  「那個就全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來,喝一口。」

  「可是我還沒看過舞會場地,我──」

  她的話被堵住,半強迫地被餵了一口香醇好喝的咖啡。

  「好喝嗎?」低沈的聲嗓在她耳畔震盪。

  「嗯。」她舔舔唇。

  老天,他煮咖啡的功力真不是蓋的!

  「你──」他看著她舔唇的動作,心中一陣哀嚎。「總是習慣做這個動作嗎?」一個足以令男人失去理智的動作。

  「什麼?」她還陷在咖啡香與他充滿魅惑的男人氣息裡,對他的問話不明所以。

  他的拇指沾上她的唇。「舔唇。」

  「喔,舔唇……」頰畔浮上微熱的同時,她又習慣性地伸出粉舌舔了舔柔嫩的唇瓣。「這是、是習慣動作。」

  他硬生生的輕抽一口氣,將她扳過身來,讓兩人親匿的面對面,黑邃的眸子微微瞇起,狂炙的視線落在她那張誘人的小嘴上。

  「你知不知道你做這動作對男人很具吸引力?」拇指摩挲著她嫣紅柔軟的下唇。

  「我完全不……知道。」纖細的身子僵在他的寬懷中,他的目光螫著她的心,讓她感到不知所措。

  「那麼,現在知道了吧?」扣在她柳腰的手倏然一緊,他覆下唇攫獲她的誘人櫻唇。

  她──現在知道了!

  原來都是她舔唇的動作惹的禍,難怪他會動不動就想吻她。

  溫柔的吻終於結束,陸釔寒放開了她,還給了她充足的呼吸。

  「我今天深夜的班機飛台北,你跟我一起去。」他俊挺的鼻蹭著她的雪頸,動作充滿了爆炸性的親密。

  因為不想出席陸家舉辦的聖誕宴,所以他今年聖誕節不打算在這兒過,而是回台北走走。

  「回台北?不、不可能……」她嬌喘尚未平復,紅透著臉頰與他四目交接。「我這幾天都得跑會場去佈置,怎麼可能走得開?」

  「我不想一個人孤單的過聖誕節。」他的語氣半帶強勢,但他的眼神透露著萬分的渴望。

  韓旖露話才拒絕一半,就不得不打住了。

  「可是……」她很為難。

  「你底下應該有員工吧?把事情交給他們。」他成功地主導著她的心思。

  「這樣做是行得通沒錯,但是我老媽那關可能就──」老天,如果她腦筋夠清醒的話,應該斷然拒絕陸釔寒的邀請才對。

  她和他不過才剛認識,即使她對他很動心,也不能做出丟下老媽一個人孤單,卻陪著他共度聖誕這樣不孝的行徑!

  「去跟你母親說一聲吧,我晚上去接你。」他要她要定了。




  「越軌Pub」裡音樂聲熱鬧喧天,舞客盡歡的在舞池裡態意舞動,而酒客則圍攏在吧檯或角落,聊天喝酒。

  「媽,你同意嗎?」韓旖露帶著歉疚的眼神看著五官和她極相似的母親。

  五分鐘前,她鼓起了勇氣告訴老媽,她將陪陸釔寒飛回台北度假的事,老媽在震驚女兒終於有了交往對像之餘,興奮得直點頭。

  「去吧、去吧,反正聖誕節當天我還是開店營業,店裡有這麼多人陪著,不差你一個。」

  她的女兒終於有男人了,魏玲打算開瓶珍貴的藏酒慶祝一番。

  「可是我是所有人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我應該要陪你過節才有意義,不是嗎?」她就知道老媽會這麼說。

  她巴不得她趕快嫁人哪!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魏玲的說話聲暫時消失了一下,她轉身從酒櫃中小心拿出一瓶酒來,小心地打開,倒了兩杯。

  「可是你的生命中已經出現了另一個比我還要重要的人,你就應該要好好把握不是嗎?」

  將其中一杯酒遞給韓旖露,魏玲開心地舉杯和女兒慶祝起來。

  韓旖露遲疑地接過杯子。

  「媽,你確定他……會成為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嗎?」

  她對陸釔寒意外出現她的生命中,並讓他像旋風般地擄獲了她的心,她心頭其實是感到相當不安的。

  他會不會像老媽上回交往的那個負心漢一樣,丟給老媽一屁股爛債,然後一走了之?

  「不試著交往,誰會知道?」魏玲生性樂觀,這是她對女兒衷心的建議。

  韓旖露喝下了美酒,仔細想了想。「對,不試試怎麼知道?」顯然她同意母親的說法了。

  「去去去,去跳跳舞吧,舞池的氣氛需要再熱絡熱絡──」魏玲高興地催促著。

  「遵命,老媽,我這就去。」她丟下空酒杯,全身緩緩泛起一層薄紅,脫了外衫,轉身走向舞池。

  韓旖露穿著一件紅色背心搭上一條黑色貼身皮褲,曼妙的身段在舞池裡跳著舞。

  她跳舞時另有一種媚惑風情,當陸釔寒一身俊颯地踏入「越軌」時,第一眼就膠著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開。

  他到吧檯點了一杯威士忌暖暖身,放下空酒杯後,他信步轉進舞池內,目光仍舊鎖著她半帶狂野和純真的身影上。

  韓旖露此時正盡情地甩著汗濕的發狂歡跳舞,沒發現自己已經被盯上,而且獵人正一步一步接近她。

  陸釔寒往她貼近,在她打算旋身向舞池另一端舞去時,伸手牽住了她細白的手。

  「啊──」韓旖露粉唇逸出一聲低呼。她的一手被牽住,並且莫名其妙被一股力道圈住水蛇般的腰,轉了半圈,偎進一堵寬厚的胸膛裡。

  「是我。」在她穩當地落入他的懷中時,他勾起她的下顎,含幾分嫉妒光芒的眼瞳,落向她盈滿驚愕的眼底。

  「喔,原來是你。」鬈翹的眼睫搧了搧,他的出場總是令她措手不及。「你好像來早了……」

  約好十點鐘來接她,可是他提早了一個小時。

  「跟我走。」他摟著她,不由分說地帶著她離開擁擠的舞池。

  胸口突然聚集而來的妒意,令他感到意外且無法承受。

  「你怎麼了?」他好像不太對勁耶!她可以感受到他挺拔的軀幹正緊繃著。

  韓旖露被他強迫地帶著走上樓梯,進入了上次她躲他的酒倉內。

  當酒倉的門被關上後,他很快地找到了位於門邊的電燈開關,按開了燈,然後將她輕壓在門板上,黑沈的眼盯著全身泛著薄汗的她。

  「怎、怎麼了?」她被他盯看得渾身不自在。

  「我今晚非得把你擄走不可。」他說了一句令她感到一頭霧水的話。

  「我們本來就要一起遠行,不是嗎?」她很不孝地拋下老媽,打算跟他走趟台北了,他為何還這樣說?

  就算他沒來擄人,她還是會乖乖地跟他走的,因為她已經決定試著和他交往看看。

  陸釔寒將寬額抵上她染了層薄汗的額心。

  「我如果不把你擄走,舞池裡頭所有的男人都會被你的魅力給瘋狂勾引去──」丟給她一句妒意十足的話,然後貼上一個黏熱的吻。

  當韓旖露被他吻得意亂情迷時,陸釔寒放開了她,脫下身上的大衣裹上她單薄的身子,然後將眼神迷濛的她再度摟入懷,帶她下樓。

  接著便旋風似的在魏玲和工作人員,以及酒客們的注目下,親密地離去──

  「露──露,你要去哪裡?」見狀,仰慕韓旖露已久的邁可,生氣地追了過去。

  魏玲趕緊從吧檯跑出來,揪住邁可的衣領。「小伙子,做事去,不准偷懶。」

  邁可的攔阻行動失敗。






第五章

  睜開眼,韓旖露還殘存睡意的迷濛眼眸,對上天花板上幾點如星般細密的暈黃燈光。

  這幾盞微暗的燈,是屋內唯一的光線來源。

  她眨眨眼,撐著剛醒來的虛軟身子,呆坐在鋪著質感極佳白色床單的大床上。

  這是哪裡?

  她將手臂從柔軟的羽絨被內伸了出來,揉揉額角,讓自己盡快一掃睡意,接著美目便好奇的左右探看。

  看了許久,還是無法從這間陌生的寬敞臥房中找出任何一絲端倪,不過她逐漸清醒的腦子倒是想起了自己會來到這裡的原因。

  前一晚,她被陸釔寒從Pub「擄」走,兩人搭上最後班機飛回台北,由於她不適應長途飛行,在飛行中途就開始陷入疲倦的昏睡狀態。

  這樣一路昏昏沈沈,一直到了抵達機場之後,她迷迷糊糊的被陸釔寒帶上前來接機的車子,一路駛回他位於台北的落腳處。

  當時在車上她完全處於熟睡狀態,所以她大概是被他給抱進屋內、抱上了這張床,一直睡到現在才清醒。

  甩甩腦袋,將最後一絲睡意拋掉。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裸的雪足踏上木質地板,足底無是傳來微微的涼氣,但旋即適應了地板的溫度。

  在臥房一角,她找到了浴室。進入浴室內簡單梳洗一番,從寬闊的鏡面中,她看見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換過了。

  原本該穿在她身上的紅背心和黑色皮褲已經不見,換成了一件質感極舒適的男用長棉衫,衣擺長及她的大腿,巧妙地掩住了她的俏臀。

  一定是陸釔寒幫她換的,除了他沒有別人。

  韓旖露看著鏡中香腮緩緩泛紅的自己,當她看見長衫下若隱若現的裸胸時,一陣尷尬的燥熱從腳底竄上腦門。

  老天,他竟然連她的蕾絲胸罩也一併給脫了?!

  韓旖露忍著即將哀嚎出口的狼狽,用微微顫抖的手拉高長衫衣擺──

  吁∼∼幸好她最貼身的性感底褲還在。

  看來陸釔寒倒不算太過分,還有點君子風度,沒趁著她熟睡時將她全部剝光。

  重新拉拉衣擺,她帶著幾分羞窘踏出了浴室,原本她想先換好衣服再去找陸釔寒的,沒想到他卻已經自動出現了。

  他穿著一件藍色格子薄絨睡袍,短髮微亂的從房外開門進來。

  反手關上房門,陸釔寒與甫從浴室踏出的韓旖露,隔著那張大床遙遙相對。

  「醒了?」他凝看著她,微啞的音嗓帶著幾分慵懶,連神情也是。

  這樣的他,別有一番惑人心弦的獨特魅力。

  「嗯……」她低語。或許是燈光氣氛都很浪漫,害得她的心受了氣氛的影響,竟然咚咚略地猛跳起來。

  他帶著淺淺笑意,朝她緩步拉近距離──

  在她面前半步之遙站定,他的唇角微勾,輕笑著。「你一路上睡得很熟。」輕柔的語調有如舒服的晚風。

  「我知道……」她像受了蠱惑一樣,愣愣地望進他那深邃迷人的眼眸中。

  望著望著,她又不由自主地舔了舔突然變得乾澀的粉唇。

  這個動作讓存在他們之間的空氣突地凝結起來。

  氣流動也不動,停在兩人互相凝視的這一刻──

  「呃……」她驀地細抽一口氣,因為他眼眸的光彩迅速地幻化。

  「你知道我想對你做些什麼嗎?」他俯過身,單手勾住她的腰,將她攬到身懷裡。

  長衫下渾圓的粉胸輕抵上他寬厚的胸膛,她心慌地搖頭,臉頰飄起的兩抹紅浪,其實早已洩漏了她的心思。

  她知道他想對她做些什麼……這樣的氣氛下,在充滿曖昧氣流的獨處空間裡,孤男寡女在一起,很難不擦槍走火的。

  「需要我給你暗示嗎?」他俊挺的鼻尖蹭上她嫣紅的粉頰,姿態曖昧得令韓旖露心顫。

  她答不出話,全身虛軟燥燙起來。

  陸釔寒感受到她突然轉燙的體溫,極富挑逗意味的低沈聲嗓再度輕揚──

  「你可以拒絕我,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他欺近她的耳畔說話,灼熱的氣息在她敏感的耳頸繚繞,置在細腰上的大手,輕柔地揉著她的腰骨。

  他丟給她選擇權。

  她若拒絕,他不會逾矩。

  韓旖露依舊發不出聲音來,因為她此時此刻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臟一直為他狂跳著,對他心動不已,她如何能拒絕得了他這般的蠱惑?!

  陸釔寒極具耐性地等了她好一會兒,她的沈默和意亂情迷的眼色,讓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

  他單手拉掉自己睡袍的腰帶,在睡袍從挺拔陽剛的軀幹掉落到地板的同時,他彎身將她打橫抱起,轉身雙雙躺上那張鋪著白色柔軟床單的大床。

  韓旖露很快的迷失在他極富技巧的挑逗中,她沈淪在他的肢體下……陸釔寒也是;她曼妙動人的香胴,和如同嬰兒般柔嫩的膚觸,還有她的性感輕吟、她的純真,全烙進陸釔寒的眼中、心底深處。

  她令他心動不已。




  清晨第一道曙光從窗廉的一絲狹縫溜了進來,頑皮的灑落在床頭一角。

  韓旖露全身酸疼的醒來,揚了揭濃密的眼睫,她費力的想要從柔軟的床上爬起身。

  一隻黝黑的結實手臂,驀地從後方繞到前面圈束她的裸腰,當她感覺力道在她腰間收緊的同時,一堵燙熟的胸膛熨貼上她粉白的纖背。

  「早安。」屬於陸釔寒的重量朝她微微施壓過來,他的唇吻上她的香肩。

  他濃烈的男性氣息令她怦然心動。「早……早安。」美眸看著圈束在她腰際的手臂,粉唇遲疑地吐出氣息。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和男人共度親密火熱的一夜,同眠一床,相擁著迎接早晨到來的經驗。

  天哪!關於昨晚,一切發生得那樣自然,一時天雷勾動地火,讓她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和他上了床。

  她完全沒預料到他們之間的進展會如此的神速,這一切似乎全都脫了軌,而她就像著了魔一樣,毫無招架抗拒能力地隨著他的步調走。

  陸釔寒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羞怯,勾起唇角輕吟般逸出慵懶的淺笑聲。「別慌,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以後?!

  他的意思……她是否可以解讀成,他要的是長久的關係?!

  「我們昨晚歷經的一切,在所有情人的身上都會發生,所以你不需要太慌亂無措。」他安撫著她,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熱燙的嘴溫柔地貼上她的櫻唇。

  他的吻不似昨夜那樣的狂熱,而是充滿柔情蜜意的溫柔。

  韓旖露心頭浮上甜意。

  他們是真正的情人了,這樣的關係解讀令她慌亂的心得到了安撫。

  陸釔寒吻著她,當吻升高了彼此身體的溫度,讓兩人開始有了反應時,他及時停了下來,強抑著因慾望勃發而引起的繃疼感,離開了她誘人香唇和嬌胴。

  「怎麼了?」她的雙頰嫣紅似火,眼色迷濛地仰望著他。

  他愛憐地揉揉她柔軟的髮絲。「在你身體還沒恢復之前,我應該節制一點。」

  韓旖露輕喟地將臉枕在他的肩窩上。「謝謝……」他的體貼。

  他要是沒提起的話,她都快忘了她現在全身骨頭酸疼得好像要散掉了一樣。

  看著她因身體不適突然轉為哀怨的眼神,他寵溺一笑,將她輕輕地從床上抱起。「去泡個熱水澡吧,會舒服一點。」

  將她抱進浴室,替她放了滿滿一缸溫度適中的水,讓她舒服地躺在浴缸裡享受著水流的按摩,微合的眼眸帶著笑意,紅唇舒服地吐出輕吟聲。

  陸釔寒高大的軀幹昂立在浴缸旁,看著水面下她那誘人的香胴,身體的反應更強了。

  為避免自己控制不住地撲進浴缸內,他轉身大步離開這裡,到隔壁客房的浴室沖冷水澡。

  幸好台北冬天的氣溫比紐約溫暖太多了,否則他很可能會因為沖冷水澡而凍僵。




  沒有白茫茫的雪,街上微顯蕭瑟的景色還能看見幾抹綠意。

  這是台北的冬天,空氣中吹著還不算刺骨的冷風,天空只是微微堆了幾層的灰暈。

  不用穿著像熊一樣厚重的羽毛大衣,不用怕被雪凍僵,更不用怕車子因為積雪而開動不了。

  哇,台北真可愛!

  算算,她有多久沒回來了?

  嗯,她和老媽離開台北搬到紐約發展,竟然已經過了六年之久耶!

  時間過得真快呵。

  韓旖露穿著一件很貼身的白色套頭毛衣,一條灰絨格子及膝短裙,清爽的打扮適宜地勾勒出姣美高挑的線條。

  她此時在屋外的小庭院走來晃去,渾然不知由屋內某扇窗投射過來的炙熱目光正緊盯著她。

  她迫不及待想要出門去逛逛,不過因為陸釔寒還關在書房講電話,所以她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急躁,等他處理完事情才能出門。

  陸釔寒看著她在院子裡無聊地兜圈子,已經兜到快要昏頭的時候,結束了電話,快速步出書房,穿越客廳來到庭院。

  「讓你久等了──」他打開大門。

  正站在圍牆邊的韓旖露,聞聲帶著甜美的笑容轉身,在他還沒來得及走出門框外時,突然平空刮起一陣強風,吹斜了與鄰居相臨的圍牆上的一隻瓷盆植栽。

  盆栽晃了晃,然後直直朝下掉落,正對著韓旖露砸去。

  「小心!」陸釔寒反應靈敏地狂奔過去,牽住她的手,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拉開,而那只從牆上落下來的盆栽,就這麼摔落在韓旖露的足邊,殘破成一地碎片。

  她差點被砸破頭,如果他慢了一步出現的話。

  「老天──」韓旖露一臉驚惶地被他拉進懷中。

  「沒事,別怕……」垂眸看著一地碎片的俊逸臉龐除了驚惶之外,還佈滿了驚疑的陰鬱。

  不過是一陣風而已,怎會把牆上的盆栽吹落?!

  疑竇從陸釔寒的心底往外漫開,摟著她的力道猛地緊束。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不好?」韓旖露抬眸,不意竟看見他陰鬱的神情和眼神。「你看,我毫髮無傷,沒什麼事的,你不必──」

  「嗯,沒事就好。」他應著,神情依舊冷郁地打斷了她的話。

  她不明就裡地閉了嘴。

  「出去吧,你不是等我等很久了。」陸釔寒發現她憂心困惑的注視目光,旋即壓抑下心頭的疑竇,摟著她一起步出庭院外。

  「這裡不收拾嗎?」她問道,儘管心中對他的臉色感到不解,但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回頭再收拾吧。」

  關上大門,暫且關上他的質疑和陰鬱心情,他帶著韓旖露,逛逛這個有著他小時候成長記憶的寧靜小社區。

  「你小時候住在這一帶?」

  「嗯。」

  「住很久嗎?」

  「不久,只有九年。」他在九歲那年被陸家人帶往美國。

  「哦,那你後來是搬走,還是直接移民去美國?」從紐約登機飛回台北時,她注意到他所持的是美國護照。

  「直接去美國。」九歲之前的記憶,在他到紐約之後,慢慢淡忘。

  不過淡忘的只是部分,其中有些沈痛的記憶,是一輩子也磨滅不了的。

  陸釔寒的目光幽暗,他的視線落在他們兩個現在所處的社區小公園一角,那裡是個動物造型的新式溜滑梯。

  韓旖露跟隨他的目光眺望過去。「你想玩那個嗎?」尖潤的下巴朝那個方向努了努。

  「那個?」他收回目光,看向她躍動著戲譫光芒的璨眸。

  「大象溜滑梯。」她朝他咧嘴頑皮地笑著。

  「我不想。」似是感染了她的頑皮,他也跟著重展凝著一早上都沒露出的帥氣笑容。「因為我怕我的體重會把那隻大象壓垮。」

  「我想也是。」她一點都不客氣地打量著他高大出眾的挺拔身材。

  「怎麼?滿意你所看見的嗎?」他對她挑眉,動作性感而且帶著幾分曖昧。

  「你認為我的身材如何?」

  她抿嘴笑岔了下,起身離開公園座椅,羞窘地迴避他的目光。

  「不予置評。」她說。

  「你這是不是在暗示我,昨晚你還沒把我的身材看清楚?」他跟著起身,牽起她的手往前方繼續步行。「如果你還需要重新審視一番的話,我可以馬上貢獻我自己給你研究──」

  經過一個早上,她應該恢復了。陸釔寒看著她清爽的氣色和驀地染上火紅的香腮,身體不由得又蠢動起來。

  「才不要!」她叫嚷著,轉頭瞪他。

  他大笑著將她可愛的表情攬進眼底,勾住她的腰將她拉近,欺下唇,情不自禁地當街吻住了她。

  街上偶有幾個路人經過,在這保守的小社區出現這樣火辣大膽的場面,大家都很一致地露出譴責的目光。

  「放開我……」韓旖露羞得無地自容,在他寬懷中輕掙。

  像他們這樣當街熱吻,在紐約街頭雖然不算什麼,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但這裡不是紐約,而是台北郊區某個保守的小社區呀!

  陸釔寒笑著放開了她,不過還是維持親密相擁的姿態;他帶著臉蛋紅通通的她漫步往回走,直到進入他們所落腳的老房子。

  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兩人才一進入門內,陸釔寒的臉龐立刻換上方才出門時的陰鬱。

  韓旖露看著他忽然又轉變的神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陸釔寒意識到她的困惑,馬上對她展露笑容。

  「我來收拾院子,你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將客廳佈置一下嗎?今天是聖誕夜,我們需要聖誕節的應景擺飾。」

  陸釔寒看過她所帶來的兩隻行李箱,其中一隻行李箱裡全是各色的大小氣球:地帶的這些行頭,現在即將派上用場了。

  經陸釔寒這麼一提,韓旖露一掃心頭那一點點的困惑,精神大大振作起來。

  「好,我去準備嘍!一小時內不准你進門偷看喔。」說著,她快樂地跑進屋裡。

  陸釔寒將視線重新落在地面的碎片上,微笑瞬間被陰鬱所取代。

  雖然他已經砸了錢重新整修這間老房子了,但是內部的豪華卻還是掩蓋不了他曾在母親這裡生活的苦澀記憶。

  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因為被無情的父親拋棄,所以母子倆就在這間房子生活了好些年,直到母親罹患了嚴重的憂鬱症,在某日的清晨,在這屋子裡割腕輕生。

  母親的生命在充滿他兒時記憶的房子裡逝去,而他則是在這房子裡困了兩天兩夜,直到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才被發現救起,當時他的意識昏沈,嘴裡直哭著要媽媽……

  陸釔寒以為,他看到的佈置會和他在「小天使舞蹈劇團」所看到的差不了多少,不外乎就是聖誕樹、雪人、麋鹿等等。

  但他錯了。

  他踏進門,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佈置──

  客廳裡頭除了加大版的聖誕樹、聖誕老公公、雪人、麋鹿,以及許多花形擺飾之外,在一端的餐桌上,還擺了一盞造型奇特的「燭光」當氣氛點綴,桌上有幾盤大餐,分別是一隻「大火雞」、一隻「大龍蝦」,還有一個「大麵包」、一塊「大牛排」?!

  「我沒想到,氣球也能將食物做得這樣『栩栩如生』?」他失笑地看著桌上豐盛的聖誕大餐。

  她帶給他的驚喜,除了她的美麗動人之外,還有更多令人發噱的奇特點子!

  「這些食材全是煮熟的,不是生的。」

  韓旖露眨著美目,頑皮地反駁他的話。

  她頭上戴著一個漂亮的七彩皇冠,手裡還拿著另一個皇冠。

  「全是熟的?那我能吃嗎?」他伸手撈過她,目光鎖在她嫣紅的櫻唇。

  她將鑲了彩色寶石的「國王皇冠」往他的頭頂一戴。

  「當然可以嘍!」如果他不怕氣球連續爆掉的可怕聲音,他大可拿起刀叉大啖這桌「聖誕大餐」。

  「好,那我就馬上享用我的『聖誕大餐』了。」說著,他詭譎一笑,彎身將她抱起,大步朝樓上走去。

  他怎麼往樓上跑?!

  韓旖露在他懷中恍然意會他的用意--

  「陸、釔、寒──我不是你的聖誕大餐──」

  韓旖露雙頰嫣紅似火的哇哇尖叫,但陸釔寒卻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在離聖誕夜還有幾個小時之前,提早享用了他的「聖誕大餐」。





第六章

  午夜時分,韓旖露從睡夢中醒來。

  這是她睡在這個房間、這張床的第四個晚上,她總是在深夜醒來,而她身側的床位,總是空蕩蕩一片。

  這個時間他似乎都會消失,然後等他回到房內,他會再度抱著她,和她熱烈到幾近野蠻地纏綿。

  韓旖露隱隱感覺到,那時候的他,情緒上似乎有所不安和失落。

  韓旖露撐著疲累的香軀,掀被下了床,套上一件陸釔寒擱在角落沙發上的薄絨外套。

  她開門走出房間,在漆黑的屋子裡找尋著陸釔寒的身影。

  從樓上往樓下走,赤足踩在無塵地板上,幾乎是無聲的。

  她不曉得為何他總是在半夜起床,唯一能聯想到的是,他利用這個時間和紐約那邊做聯繫。

  韓旖露以為他應該會在位於一樓左翼的書房內,可是當她下樓來時,卻看見他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庭院的夜色。

  透過稀微的月光,她看見他如刀刻般粗獷有型的側顏。

  他望著窗外的目光是那樣的專注,專注到沒發現她已經下樓來,而且來到了他的身後。

  看著寬闊的背影,韓旖露淺吐一口氣,將溫軟的身子往他的寬背偎了過去。

  陸釔寒突然警覺有人朝他靠近,他猝然轉身伸手抓住來人的手腕,他目光下俯,恍惚中帶著幾分凌厲──

  「你終於出現──」森沈的尾音倏然消失,他發現自己抓著的偷襲者居然是韓旖露。「旖露?!」

  她應該在床上熟睡著不是嗎?怎會摸黑下樓來了?

  韓旖露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僵。

  他抓扣她手腕的力道是那樣的強猛,幾乎要折斷她……

  「怎麼會是你?」他懊惱低啞一喊,驚見她僵住微慌的神情,馬上斂去眉眼間的凌厲,鬆了手勁,將她摟在懷中。「抱歉,我抓痛你了。」

  他的胸膛不復溫暖,一陣失溫的冰冷。

  「這屋子裡……還有別人?」細腕的疼痛很快消失,她定了定神,抬眼困惑地吐出問句。「是誰?」

  屋內有訪客嗎?

  她怎麼完全不知道?

  這訪客該不會是在她入睡後才來訪的吧?!

  「屋裡沒有別人。」陸釔寒目光閃爍幾下,眼神複雜難懂。

  「那你剛才為什麼抓著我的手說那句話?」困惑更大了。

  「那是因為這屋子……」他痛苦地閉上眼,思索著該不該向韓旖露坦白。

  說了,她會怕嗎?

  一股悚然的預感從腳底往上蔓延開來∼∼

  韓旖露睜大了美麗的眸子,看著他英俊臉龐上的情緒變化。

  「這屋子真的還有別人。」韓旖露替他將話接下去,這是她大膽的猜測。

  陸釔寒黑邃的眸子驟然睜開,他緊盯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對,這屋子也許還有人。」

  「誰?!」

  「我死去的母親。」

  韓旖露倒抽一口氣,雙腳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她果然怕了。

  陸釔寒失笑地及時彎身扶住她的手臂。

  「你其實不用害怕,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不一定會成真;何況『她』如果真的出現了,也有我在啊!」

  他的母親很疼愛他,就算她的魂魄還留在這屋子裡,出現了也不可能會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舉動。

  陸釔寒將她打橫抱進懷中,信步往樓上走去。

  「別……嚇我,我一點都不希望『她』出現……」

  韓旖露緊靠在他逐漸恢復溫度的胸膛取暖。

  「畢竟人鬼殊途,她如果真的在這裡,出現了對我們兩個都不好吧?而且她若是真的一直都留在這屋子裡,不就代表她被困在這裡,無法得到自由……」

  從腳底竄上腦門的寒意,讓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連說話聲都聽得出顫音,不知她是因為冷還是害怕?

  她這句話讓陸釔寒的腳步頓了頓。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她」應該會去尋找另一個世界的自由,而不是困在這裡一直想念著母親的他,困了他二十多年的想見母親魂魄一面的荒謬想法,在此刻得到救贖和解脫。

  他不應該再找「她」了,他能買下這間屋子,回到這屋子做一趟巡禮,相信他死去多年的母親也該知道他的心意了。

  他應該要拋開這裡的記憶,重新過他的人生才對。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將她輕輕放到柔軟的床上,他健碩的軀幹壓上她,給她熱燙的暖意,試圖止住她的顫慄。

  「『她』就算存在,也不該出現……」呢喃似地說著,他吻住她,吻去她的恐懼。




  短短幾天之內,她和這個男人墜入情網。

  來得如此猛烈的情愛,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她和他共度了第一個浪漫多情的聖誕節假期,她給了他她的全部……但是她卻對他的家世背景完全陌生。

  雖然他對她約略提起過,他母親因為父親的拋棄而在這間屋子內自殺身亡,還有他被人領養移民至紐約的一小段成長故事,可是除此之外,她對他幾乎不認識。

  她想更深入的瞭解他,但時間並不允許她一一發問;因為隔天一早,他就倉促地結束了在台北的四天假期,直接搭車前往中正國際機場,準備搭機返回紐約。

  一路上,她隨著他辦理出境手續,候機、登機。

  他們坐的是舒適豪華的頭等艙,韓旖露因為昨晚受了點小小驚嚇,睡得並不多,所以一上飛機,她幾乎是立刻枕在他寬闊的肩頭上陷入睡眠。

  陸釔寒跟空中小姐要了毛毯,替她輕輕蓋上,寵溺的眼神在她疲倦可愛的睡容上梭巡了一遍,才戀戀不捨地收了回來。

  目光收回的瞬間,他的手伸了過去,輕握住她擺在腿上的素白玉手。

  黝黑與細白的兩手交疊,他的心為她悸動起來。

  她是他談過的幾次戀愛當中,最令他感到心動的一個。

  他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他要定了她,這輩子除了她,他誰也不屑一顧──就算陸家出面從中作梗,他也不會屈服!

  客機在高空飛行,陸釔寒的目光從她香酣的睡容眺往窗外,英俊臉龐上的溫柔眼神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絕對的堅持。

  這一趟回紐約,他將面對一場重大的挑戰。

  在面臨這個挑戰之前,他該不該先把事情告訴韓旖露呢?

  陸釔寒思索良久,最後決定先保持緘默──他得先自己去抗戰,除非情況有變,否則他不會讓她也和他一樣陷入混亂的局面。




  紐約的空氣很冷。

  韓旖露現在很想念台灣的冬季,沒有白茫茫的雪,還能見到一些綠意,而且天氣也算得上溫暖,不會像現在一樣冷得刺骨難受。

  假期結束,所有的人似乎全都回到工作崗位上了,不只是她投入新年度的工作中,連陸釔寒也是。

  他是個大忙人,韓旖露在回到紐約的第二天,才從他的口中得知,他竟然是紐約知名企業「陸氏企業」的副總裁,也就是那個常在商業雜誌、報紙上出現的「克威爾?陸」。

  「克威爾?陸」在商業界是一個很響亮的名號,不過「克威爾」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至少在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之前,韓旖露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在陸釔寒告知她這個事實時,她的反應是傻掉、呆掉。

  沒想到能在商場上如此叱風雲的人物,居然年僅三十出頭,而且還是一個外貌出眾的溫柔男人!

  除了呆和傻之外,當時她還感覺到空中彷彿有幾隻烏鴉飛過,直取笑她蠢蛋,笑她和這個大人物連床都上了,竟然還不知道對方如此驚人的身份?!

  現在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至少讓她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又拉近了些;這樣的進展令她滿意,所以她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他什麼。

  反正來日方長,如果彼此都有心讓這段戀情發展下去的話,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窩在桌前,韓旖露上工的第一天,下是忙著入帳計算聖誕假期的營業日帳,而是忙著跟客戶道歉──

  對!就是道歉。

  因為她臨時丟下工作陪陸釔寒回台北去,她的兩名員工沒將她所交代的工作做好,還出了幾個紕漏,害得幾家委託她幫忙佈置聖誕舞會會場的企業行號因此出了些麻煩。

  一大早,這幾位客戶接連打電話來向她抱怨,韓旖露聽著這些抱怨聲聽得頭疼不已,道歉也道到嘴酸。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該處理的麻煩她全都處理完畢,該賠不是的全都賠了,該接的電話也全接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哇∼∼好可怕呀!」丟下話筒,她單手覆額哀歎。「下次我再也不敢丟下工作亂跑了。」

  裹著厚厚藍色粗線毛衣的嬌軀,軟軟地趴向凌亂的桌面上;她嘴裡雖這樣嚷嚷,但心頭卻是甜滋滋的。

  其實現在就算有一百個客戶來嘔她也沒關係,因為她一點都不會後悔自己在聖誕節怠工的舉動。

  想起陸釔寒,她就想到大前天早上他西裝筆挺,穿著黑色長大衣、拎著公事包,準備出門上班的俊挺模樣。

  他是一個絕對出色的青年實業家。

  而她也在大前天一早,在他的護送下回到她破舊的老公寓。

  她在樓下目送他昂貴的黑色房車離開視線,然後他就忙得與她幾乎失去了聯絡……

  幸好他昨天深夜有趁著空檔打電話來找她,否則她恐怕會以為他是存心玩弄她的感情,一趟假期回來之後就把她給甩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在短短的電話中,他告訴她,他這陣子會很忙很忙,可能抽不出約會的時間來……

  韓旖露當然明白像他這樣在商場上掌權掌勢的大人物會有多忙,所以她很體諒的沒要求他抽空來見她,只要記得偶爾給她一通電話就可以了。

  韓旖露心裡想著陸釔寒,人卻還是趴在桌上小憩;一上午忙著安撫客戶,把她好不容易儲存回來的精力幾乎耗盡。

  她正在休息,不過某位大膽的員工卻出聲打擾了她。

  「韓姊,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

  「可以,肚子餓了就去填飽它。」她頭也沒抬地揮揮纖纖玉手。「不必幫我帶飯,我吃不下。」

  「可是……」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幾分遲疑。

  「嗯?還有什麼問題嗎?」她用手撐起香腮,美眸睞向眼前的兩位年輕女孩,這兩個人正是把聖誕節幾個案子搞砸的罪魁禍首。

  「韓姊,你答應過我們兩個,今年上工的第一天要請我們吃日本料理的……」兩個年輕女孩對看一眼,然後鼓起勇氣說了。

  唉呀!她答應的事,她怎會給忘了呢?!

  「抱歉,我一時忘了。」她悔過,立即有禮地道歉,心胸寬大的不去計較兩人給她惹了多少麻煩。「走,擇期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吃日本料理。」

  很快的起身,她愉快地走進她的臥房,拿了一件藍絨披風裹在自己的身上,再戴上藍色的手編毛線帽。

  她一身搶眼帥氣的藍,足蹬黑色長靴,抓起她慣用的皮包率先出門。

  兩個年輕女孩歡呼一聲,邊穿上御寒的大衣,邊嘰嘰喳喳地跟她身後出了門。

  韓旖露開著車來到離Pub不遠的一家日本餐館,聽說這裡的老闆娘是Pub的常客,韓旖露決定也「禮尚往來」一下,來照顧、照顧她的餐館生意。

  流水潺潺,竹影婆娑。

  在純日式風格的餐館內,大量的暖氣讓人完全不覺外頭的冰寒,半隔的包廂不時傳來輕笑聊天聲。

  韓旖露脫了藍絨披風,和兩個女孩在穿著和服的女侍帶領下,來到一處可供四人用餐的小包廂。

  點了餐,三人除了吃道地的日本美食外,還高興的喝著清酒。

  韓旖露幾杯清酒下肚,全身皮膚又泛起一層薄紅。

  「哇,韓姊,你這樣子好美喔!」

  「如果我能像韓姊一樣這麼漂亮,一定會有很多男生追……」兩個女生哇哇叫,對韓旖露那細嫩且泛著自然粉澤的肌膚羨慕不已。

  「是嗎?我可是一點都不希望被太多男人覬覦,只要有一個人真心對我就夠了。」挾了一口烤魚沾上白蘿蔔泥,她吃得津津有味。

  「是呀,韓姊只要一個就夠了,就像陸先生那樣的男人對不對?」

  韓旖露差點嗆到。

  「你們怎麼知道……他?」忙喝了一口溫溫的酒水潤喉。

  「韓媽媽說的,她說韓姊終於有個交往的對象了。」兩人從實招供。

  「老媽真多嘴。」韓旖露覆額抱怨,不過菱唇微揚的笑容卻掩藏不了她的喜悅。「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現在就是和他在交往中。」

  「恭喜韓姊,祝你的愛情無比順利。」

  「我很期待能見見陸先生,不曉得他會不會來公司哦?」

  兩人舉杯敬韓旖露,韓旖露快樂地喝下了第五杯酒。

  「糟,酒沒了。我看我直接去櫃檯點酒好了,順便和這裡的老闆娘打個招呼。」酒興未盡的她,拿著空了的小清酒瓶,離席走出鋪著小碎石的長廊。「你們先吃,別等我喔。」

  吩咐完,她開始在迂迴的長廊裡尋找著櫃檯的位置。

  「我記得應該是這邊沒錯……」長廊如出一轍,很容易讓人迷路,此刻的韓旖露就渾然不知自己其實走到了反方向。

  她帶著小酒瓶,愉悅地在這充滿日式風格的空間裡閒晃,拐一個彎,她原以為就是櫃檯了,誰知一拐彎卻看見一對正親密擁吻的男女。

  「抱歉、抱歉──」被女人輕擁著的男人背對韓旖露,因此韓旖露驚詫歉然的目光僅僅對上那穿著黑色長款貼身洋裝的美艷女子。

  互看了一眼,她看見了那女人眼中含笑的目光。

  糟,她打擾到別人了。

  雖然沒接到那女子責難的目光,但韓旖露實在感到很不好意思,因此在那男人轉身譴責她之前,很快地退出那個角落,沒和那男人打照面。

  重新往回走,那女人的美艷臉龐讓她升起了一股熟悉感。

  她好像見過她……

  韓旖露絞盡腦汁地努力想著,在來到櫃檯的時候,腦子突然靈光一閃。

  她想起來了!那個氣質優雅、艷麗嫵媚的女人,正是陸釔寒的舞伴,她和陸釔寒在Pub相遇的那一晚,他懷裡擁著的女人正是「她」。

  韓旖露泛著粉酡色澤的臉龐漾著震驚,她回想起剛剛那一幕,想起那男人寬闊的背影,另一個熟悉感街上腦海──

  剛剛那個男人是……他嗎?!

  酒瓶擱在櫃檯上,她的心頭不安地輕輕揪著,藍色俏麗身影不理會櫃檯侍者的問話,轉身往回走。

  她要去印證──

  在小碎石廊道上她往方才來的路奔走,拐過剛剛那個彎廊──人不見了?!

  她不死心,朝彎廊向二樓延伸的日式矮木階往上走。

  在她即將抵達二樓隱密的貴賓包廂時,她倏然僵住了腳步。

  不用上去了,因為她聽見了陸釔寒特有的低沈渾厚嗓音,他正和一個女人對話,沒有第三者的聲音插入,顯然兩人此時就在樓上獨處。

  他……的確在這裡,顯然她剛剛撞見的那一幕,男主角正是他……

  韓旖露感覺心口被鞭打了一下,一陣刺痛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腦海一片驚慌的空白。

  她愛上的男人,除了與她來往之外,還有……別的女人?!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韓旖露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小包廂的,她現在的情緒很不好受,臉頰的粉暈褪去,浮上幾許蒼白。

  「韓姊,你跑到哪兒去了?人家穿著漂亮和服的女侍都把酒送來了,你人卻沒出現?」

  已經喝到有幾分醉意的兩個小女生,沒發現韓旖露的異樣。

  「我去洗手間。」她勉強解釋,給自己倒了杯酒又喝了起來。

  奇妙的粉澤重新躍上她的香腮、肌膚,她看起來和剛才沒兩樣,模樣很動人,只是俏美的笑容不見了……






第七章

  陸釔寒逼不得已,再度踏上木村櫻子經營的這家日式餐館。

  自從那日他在Pub因為追韓旖露而丟下木村櫻子一個人在舞池,最後鬧得不太愉快的分手之後,他們兩個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他和木村櫻子連開始都沒有就已經結束,理當不該再見面的,但是他卻迫於無奈,必須再走一趟。

  走這一遭的原因是,他有位日本大客戶近日將來紐約詳談合作細節,而這位日本航運界第二代接班人上野治申先生,指定要來木村櫻子的餐館用餐,並且還要木村櫻子親自作陪充當翻譯。

  上野治申的居心,陸釔寒很清楚。

  自上回他和木村櫻子初次見面後,他就對木村櫻子很有好感,這回會再次親自來紐約,無非是想趁此機會與她拉近關係。

  上野治申對木村櫻子的居心,直接開在合作條件當中。

  陸釔寒對他的要求感到不悅及可笑,卻又不得不勉強接受下來,因為他不想放棄這個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以成功簽下的跨國航運權合作的案子。

  所以他不得不來見木村櫻子一面。

  他訂了貴賓包廂,帶了一隻色澤勻潤的翡翠手環前來致歉。

  「陸先生,你真是太客氣了。」木村櫻子接過他的禮物,艷麗的臉龐漾著迷人的笑容,對他的稱呼從親匿自動回歸到生疏有禮。

  她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對於陸釔寒和她沒有機會再交往下去的結果,看得淡然。

  她從不強求男人的心意,只不過心頭難免會對陸釔寒有一點點怨……怨他那日將她丟在舞池逕自跑走的行為,讓她頭一回嘗到當呆瓜的滋味。

  「我是來賠罪的,如果櫻子小姐肯原諒我那日無禮的行為,就請收下吧!」與木村櫻子面對面交談,他的眼神溫暖而真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我不收禮。」她喜歡這隻翡翠手環,一眼就看出其昂貴的價值,但她卻不肯收下。「只要一個友好的吻。」

  這裡是紐約,一個世界級的大都會,女人向男人索個友好的吻,就像喝杯白開水一樣的自然。

  陸釔寒幾不可見地挑挑眉,傾身將唇觸上她的頰。

  木村櫻子含笑地將一手搭上他的手臂,從某個角度看來,兩人的姿態很親匿,像是擁吻。

  這時候,突然有個藍色俏麗身影從轉彎處闖入──

  「抱歉、抱歉──」那女子驚呼一聲,年輕動人的粉色臉龐充滿歉然。

  木村櫻子不以為意地笑笑。

  她身為老闆娘,可不能給來店內用餐的客人臉色看,更何況她和陸釔寒只是互相給予友好的輕吻,沒什麼好怕被打擾的。

  陸釔寒乍聽這頗為熟悉的聲音,轉身想看清對方,但他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亮眼的藍──

  「跑掉了,她可能走錯方向了。」木村櫻子剛才有瞥見到她手裡拿著一個小清酒瓶。

  「上樓吧,我特別讓廚子準備了幾樣新菜色,我相信應該很合上野先生的口味,你試吃看看,如果不滿意,我再叫廚子改菜色……」

  以陸釔寒的身份,他肯特地來她的小餐館訂酒席算是很給她面子了,木村櫻子可不想因為一次不成功的約會而和自己的餐館生意過不去。

  重新將彼此的關係回歸為用餐客人與餐廳老闆,木村櫻子很敬業地帶領陸釔寒坐進二樓貴賓包廂,為他介紹色香味俱全的日式料理。

  陸釔寒坐在餐位上,邊品嚐著食物邊和木村櫻子閒聊:心思卻不時被那抹匆匆跑掉的藍影給干擾。

  那抹纖細藍影,令陸釔寒的心頭浮起莫名的煩躁情緒……

  車子拋錨了,韓旖露在回程的中途下了車,穿著長靴在雪地裡行走,兩個吃飽喝足的女孩快樂地走在前面,韓旖露藍色的身影緩慢地跟在後頭。

  她的心情難受,心思恍惚,腦海中一直揮不去陸釔寒和木村櫻子親密擁吻的畫面。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引在與她交往的同時還和別的女人有所牽扯,而且還那樣的親密……

  韓旖露雙手抱在胸前,心痛地駐足下來仰望著飄著細雪的天空。

  她的眼神迷離惘然,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無心去留意週遭的聲音事物──

  陸釔寒開著車在前往韓旖露的公司途中,驚訝地看見下方才在餐館中驚鴻一瞥的那抹藍……

  原來他午餐時間心頭一直浮上的不安是源自於她!

  看來他臨時決定下返回公司,特地繞路過來找她是做對了。

  陸釔寒在她身後停下車子,打開車門,長腿劃一個弧度,下了車。

  他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她恍惚的神色,銳利的從她落寞的神情中讀出了她的心思。

  她撞見了他和木村櫻子友好親吻的一幕,心中一定對他產生了誤會。

  「在想什麼?」寬厚的胸膛貼上她的背,隔著溫暖的藍絨披風,他的手牽住她的手,將她輕扯進他的懷中。

  韓旖露在他懷中僵住,黑白分明的美眸倒映著他帶有溫柔笑意的眼瞳。

  「如果你是在想男人的話,只准想我。」摟著陷入震驚尚未回神的她,往他的車子走去。

  「我……」

  「我有話跟你談。」她在被他塞進車子前回過神,下意識地試圖拉開與他的距離,但他不准,半強迫地將她推進駕駛副座。

  她怔怔地看著他快速繞過車頭,坐上了駕駛座。

  「要談……什麼?」視線對上他的唇,心頭一陣刺痛。

  他的唇曾遍吻過她的全身,剛剛也吻過了木村櫻子,或許他也曾用對待她的溫柔舉動對待過木村櫻子……

  一思及此,她更加難過地用雙手掩住臉蛋,很想哭泣卻又強忍著。

  陸釔寒一把拉開她的手,勾起她的臉,深邃的眼望進她盈滿痛苦的眸子裡。

  「別把話藏在心裡頭,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當面說出來。」他的眼神正直,語氣真誠。

  「你知道我看見了?」那令她心痛的一幕。

  「嗯。」他點頭,伸手撥了撥她額前的髮絲。「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我親眼所見,不是憑空想像。」她反駁他,對他的氣怨和不信任,很清楚地表達在她動怒的語氣中。「我看見你正……吻著她。」

  「我只是親吻她的臉頰,如果你仔細看的話。」他深看她一眼,提出解釋。

  「我看得夠仔細了。」她不信,推開他掃在她下顎的手,移開了目光。

  他和木村櫻子明明就很親密地相擁在一起!

  「顯然你看的角度有問題。」那分明只是個友好的吻。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相信我親眼看見的事實。」更加氣怨的指責聲。

  她正在生他的氣,陸釔寒盯著她側顏看。

  「我該如何做,你才肯相信我?」他的語氣透露著些許無奈。

  「你什麼都不必做。」她丟給他這句話,伸手欲打開車門下車去。

  她現在心情很混亂,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而和他獨處,只會令她的心思更亂,無法冷靜下來。

  陸釔寒及時按下車門鎖,阻止了她衝動下車離開的舉動。

  「你──讓我下去。」氣怨地回頭瞪他,他無權控制她。「我要下車,我現在想獨自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我不會讓你下車去胡思亂想,然後失去理性地亂判我的罪。」陸釔寒溫柔的語調中透露著幾分強硬。「在我們的誤會還沒解釋清楚之前,你都必須和我在一起。」

  韓旖露愕然。

  陸釔寒移回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將車駛往他公司的方向。

  一整排高聳的現代化大樓就在眼前。

  韓旖露看著他將車子駛進其中某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內,停在專屬的車位上。

  他下車,幫她打開車門。

  來時的這一路上,她不跟他說話,他也沒去干擾她的思緒,試著讓她冷靜下來。

  韓旖露氣怨地不去碰他伸過來示好的手,下車後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陸釔寒關上車門,沒對她的疏離做出任何譴責,只是輕輕牽住她的手。

  「我帶你參觀我的辦公室。」

  她掙開。

  「我不想。」俏臉轉開。「我要回去。」

  她左右張望,試著找出口。

  「除非我告訴你,否則你找不到出去的路。」說著,他輕摟著一臉不情願的她,踏進一旁寬敞豪華的專屬電梯。

  電梯直達他的辦公室,當兩片光潔的門扇滑開時,她看見的是一間充滿強烈個人風格的氣派辦公室。

  L形的大辦公桌佔據中央主位,一旁的櫃子上全是最新科技的辦公設備,溫暖的空調和暖色調的深棕色,讓整個空間顯得獨特而且很有風格。

  而在辦公桌後方的整面帷幕,則可以清楚地眺望紐約市的繁華街景。

  韓旖露呆立在電梯前,目光驚詫地看著帷幕外壯觀的街景,身後的電梯緩緩關上。

  「我從來沒帶任何女人來過這裡。」事實上,他工作時是完全無法忍受任何人的叨擾。

  但,韓旖露卻是唯一破例的一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愣愣地調回目光,抬眸對上他含笑深情的眼色。

  「我的意思是,和我交往的女人只有你一個,木村櫻子只是朋友,我不可能和她接吻,你真的看錯了。」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正直溫暖,看不出任何一絲撒謊的痕跡。

  他的再度解釋,讓心情已經稍稍平復的韓旖露,更冷靜的仔細思索起來。

  「相信我,我身為商人,最重視的就是信譽,你應該試著相信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掀動好看的唇瓣,再接再厲祛除她心頭的疑慮和誤會。

  「我……」他的眼色真誠,韓旖露望著他良久,終於肯正視他所提出的解釋。「我暫時相信你就是了。」

  暫時?!

  陸釔寒在心中無聲歎氣,他雖然不滿意,但還是勉強接受了她的退讓。

  「好吧,我讓你『暫時』的信任我。」他能忍受的時間是五分鐘。「你想喝些什麼?咖啡、熱茶,還是熱牛奶?」

  他朝角落一扇門走過去,進門前他回頭示意她過來。

  她走了過去,心裡不免好奇那扇門裡有著什麼?

  走近一看,裡頭竟然是一處茶水間,設備齊全且高檔。

  「這也是你專屬的?」她驚歎又羨慕地問,對他的尊貴身份頭一回備感壓力。

  他的生活背景與她完全回異,他們兩個之間差異是如此之大……

  「在這間辦公室裡的一切,全是我專屬的。」他低沈地附在她的耳畔回應道,他的話另有所指。

  她聽了,不打算對他的話做任何回應,因為她對他還氣惱著。

  陸釔寒將她的情緒反應看在眼中。

  看來她的「暫時」可能會持續很久。

  「要不要再參觀點特別的?」哄不了她,只好再賣力一點。

  「還有?!」她幾乎想尖叫。

  這裡夠豪華了,簡直是超乎她對富有權貴人家的想像了!

  「嗯,來吧。」

  他自然而親匿地摟著她,走往辦公室另一端,在打開門後,他微施力道將她往內推進,然後他跟著閃進門裡,門板很快地在他的身後合上。

  「這裡是──」沒有燈光,她狐疑地在他的懷中轉身。

  「這是我的專屬休息室。」

  當她轉身時,他勾住她的腰,欺下唇吻住她。

  喔,老天!她被他騙了!

  他怎麼可以用這卑劣的手段騙她?!

  「露,專心點。」

  「你……」可惡!

  他僅僅放開她半秒鐘,然後又密實地封住她的唇。

  他逐漸轉為火熱的吻,奪去了她氣惱的心思……她很快地迷失在他撒下的魔幛裡,被他濃烈迷人的男性氣息給團團圍住,掙不出了。




  她現在應該是待在她那間破舊的辦公室內,打電話聯絡客戶、拉攏生意才對,而不是被困在這間休息室內……

  韓旖露端立在淋浴間內的大鏡子前,透過鏡面她看見自己衣衫微亂的模樣。

  她的臉頰泛紅,櫻唇微腫,她這模樣都是陸釔寒的傑作。

  要不是方才突然有電話打斷了他們的纏吻,現在她很可能已經躺在床上,任由陸釔寒啃吃入腹了。

  老天,她明明還對他和木村櫻子的事情不能釋懷,她應該要明確地拒絕他的求歡才對,可是……她總是抵擋不了他的男性魅力,只要他朝她靠過來,她就好像被下了蠱一樣,任他宰割。

  她不是一個會隨意任人擺佈的人,從小她就是獨立有主見,但是……碰上了陸釔寒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整理好儀容,用清水撲了撲熱燙的臉頰,降低了一些溫度之後,韓旖露走出淋浴間。

  她不敢看向那張鋪著深咖啡色床單的大床,所以選擇窩在角落的單人沙發椅上,閉上了眼,平穩還紊亂著的氣息。

  虛掩的門扇被往內推開,陸釔寒講完電話,緩步走了進來。

  韓旖露聽見了開門聲,睜開眼,望向他進來的方向。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俊颯得令人屏息。韓旖露雖然對他和木村櫻子的事情尚未釋懷,可是一顆心還是難免會為他而強烈怦動。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撫摸著。「要不然我又會控制不了的想吻你了。」

  他的神色不復方纔的愉悅溫柔,帶著幾分令人不解的深沈。

  「你別又來了……」好不容易平復的紅浪又漫上嬌顏。

  「我很想要你,但是卻不能如願。因為現在有很緊急的事得出門去──」他的眼中的確掩藏不了那深刻的慾望,但他強抑著。「來,我先送你回去。」

  韓旖露被他給摟著,踏出休息室,搭電梯離開他專屬的氣派辦公室。

  在電梯內,輕靠在他的懷中,她可以感覺到他……似乎正被某事困著了。

  他的緘默和冷沈的嚴肅神情,是她沒見過的一面。

  在她的面前,他總是溫柔卻又充滿自信。

  「你……遇到難題了嗎?」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英宇的眉頭深鎖著。

  陸釔寒垂眸承接她投過來的關心眼神,緩緩勾勃起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你願意相信我了?」他提的是他和木村櫻子的事。

  「這、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我只是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對勁……」

  她嘴硬。

  他握住她的手。「再大的難題對我來說都是小事一樁,我現在心裡最在意的是你。」

  目光灼灼地鎖著她誘人的粉顏。

  「好……好嘛,我相信你就是了。」她鬆口了,心也軟了。

  或許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是因為角度的關係,她在餐館真的看錯人,誤解了他。

  他也鬆了一口氣,臉色恢復幾分。

  「你可以告訴我,你即將要面對的難題是什麼嗎?」仰望著他迷人的臉龐,她關心地問。

  「等事情解決了,我再告訴你。」陸釔寒不語,捧起她的臉,貼上一個熱切的吻。

  他現在要去面對的是陸家人無理的要求。

  關於陸家這個大家族內的爭權惡鬥,他並不想讓她涉入,他必須保護她。

  「好,我會等你……」韓旖露偎在他的懷中,癡迷地看著他。

stella1802 2010-2-1 19:45

第八章

  近千坪的豪華大宅,整體設計充滿了中國古典風味。

  這裡是陸家位於紐約近郊的宅邸,這裡宅內宅外的空間和外觀的設計,全都和位於上海與北京的陸家大宅一模一樣。

  這是陸家目前的掌權人陸豪山的堅持。

  由於他常年都在上海、北京與紐約三地跑,為了讓每個他停留待下的地方,都能夠給他回家的感受,所以他很怪癖地蓋了三棟所有細節都一模一樣的豪華大宅邸。

  司機開著車,載著陸釔寒回到這間豪華得令人喘不過氣的牢籠。

  他是因為接到一通管家打來的緊急電話,不得不回來。

  管家在電話中告訴他,陸豪山動怒了。

  陸豪山是陸家的神、陸氏企業的龍頭,他創造了陸氏的奇跡,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來他的個性始終都那麼跋扈孤傲。

  他狂妄自負,在陸家呼風喚雨六十年,他只要一個小跺腳,陸家上下都會震動不安,更何況惹他動怒……

  接到緊急電話,陸釔寒即刻送韓旖露回去,然後回到陸宅,面對陸豪山的質問和怒氣。

  陸釔寒穿越過用來宴客的全歐式裝潢的氣派前廳,進到與前廳風格完全回異的中國古典風格內廳。

  「你回來得正好。」一聲冷到極點的笑聲,在陸釔寒被管家迎進內廳時,朝他襲了過來。

  「爸。」陸釔寒眼神無畏地看著坐在客廳主位的古董椅上,單手持枴杖,身上穿著正式的三件式黑色西裝,髮鬢半白,臉上有著明顯年歲刻痕,神色嚴肅沈怒的老人。

  他此刻正在盛怒中,一雙眼迸射出銳利的光芒,氣勢可怕駭人。

  但陸釔寒面對他,卻一點也不會感到恐懼,神情除了尊敬之外,氣勢也與陸豪山不相上下。

  「我真驚訝,你竟然還肯叫我一聲爸?!」陸豪山譏諷冷笑。「我以為你在打算回台灣尋根之前,就已經把我這個對你恩重如山的養父給忘了!」

  對於這個氣勢不比他弱的養子,他很欣賞,但也同樣非常顧忌……

  陸釔寒是個人才,他頭腦聰明、做事果斷,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他的聰明才智絕不在他陸豪山之下──從領養陸釔寒的第二年起,他就發現陸釔寒絕對會是個出色的孩子。

  所以陸豪山很精明的用盡一切努力栽培他,但在栽培他的同時,也對他開出了幾個條件──

  陸豪山和陸釔寒之間,有著一項交易。

  那項交易就是他得娶陸薇姍為妻,成為陸家真正的成員,而他與陸薇姍所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有權接掌「陸氏」的人。

  在孩子還未出世、成人之前,他陸釔寒只是「陸氏」的代理管理者。

  「原來爸動怒的原因是因為我回台灣的事。」陸豪山直接的挑明,印證了陸釔寒心中的想法。

  看來他帶韓旖露回台灣尋找兒時記憶、追念已死去的母親一事,已經被他知道了。

  陸豪山既然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看來他大概也曉得他和韓旖露的交往,而陸豪山今天會臨時要他趕回來,恐怕不光只是對他去台灣一事盛怒,還有對他所選擇的交往對象也有著極大的意見。

  「你回台灣我不反對,但是你為何要買下那間房子?你以為這麼做就可以找到有關你生父的線索嗎?」陸豪山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不是。」陸釔寒否認,他買下房子只是感念亡母。

  而且他再清楚不過,他也是陸豪山的最大忌諱。

  陸豪山深伯他一手栽培的陸氏接班人,與陸豪山毫無血緣的自己,會在得到陸氏之後,將陸氏所有財產事業轉手,進而搞垮陸氏,重新創立屬於他陸釔寒──不,是流著「岳」氏血脈,「岳釔寒」的另一個家族事業王國。

  陸豪山一直精明地防著他,以深怕養虎為患的心態防著他。

  因為防備,所以陸豪山長期以來都會派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陸釔寒對於陸豪山這樣的行徑深感痛恨的同時,卻也拋不開陸豪山對他的教養恩情。

  陸豪山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妄想控制他的人生,這對陸釔寒而言,是一個很沈重的負擔。

  「我認為你就是想藉由那間破舊的老房子,尋找你生父的線索!」陸豪山完全不接受他的辯駁。

  「你這舉動說來真可笑啊,都已經事過二十多年了,你以為你生父還會回去那間房子,找你們母子倆嗎?他如果還要你,就不會拋棄你的母親,讓你的母親在那間房子裡抑鬱而終,讓你變成身世更加可憐的孤兒──」

  陸豪山手中的枴杖重擊地面,發出剌耳的撞擊聲。「要不是我收養了你,你現在恐怕只是個可憐的無名小卒,而不是我『陸氏企業』的接班人!」

  「夠了,爸,我回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陳年往事。」

  他是個私生子,母親在二十歲時未婚懷孕生下了他,他的父親名叫「岳翰」,一個無情的男人,狠心拋棄了他們母子倆;這些事他母親當年也曾告訴過他,他很清楚自己的悲慘身世,無須陸豪山再多說一遍。

  「你竟敢用如此不敬的口氣跟我說話──」真是造反了!

  陸豪山氣急敗壞地從椅上站起來咆哮。

  「我不敢。」一旁的管家嚇得發抖,陸釔寒的表情卻是變也未變。「我想知道爸找我回來,究竟有什麼要事,爸請直說無妨。」

  他要知道陸豪山到底想對他做什麼。

  陸豪山氣得顫抖地將陸釔寒的沈著放在眼底,胸口的怒火因為他的冷靜而發不出來。

  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兒子,精明的頭腦、高明的經商手段,樣樣都比他更出色,連脾性也比他這個義父更加沈得住氣,真是夠厲害的角色啊!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直接挑明了說吧。」

  轉過身,他拄著枴杖,姿態傲然地走向酒櫃,管家見狀立刻跟上,替他取出他慣喝的酒,倒了一杯。

  陸釔寒屏息以待,大廳內的氣氛因為兩人的沈默而顯得詭譎。

  「我決定讓你和薇姍訂婚,並且在近期內舉行婚禮,至於訂婚的時間,就是明天晚上。」

  陸豪山強勢的口吻,完全給人不容置喙的餘地。

  「你和那個姓韓的女人,從現在起,就給我斷得一乾二淨!」

  他果然知道他和韓旖露在一起的事。

  「我做不到。」陸釔寒平靜無波地拒絕。「我拒絕和薇姍結婚,我和她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成為夫妻。」

  陸豪山看著酒杯冷笑道:「你做不到也得做,如果你想要得到陸氏接管權的話--」

  「如果爸非得用這種手段逼我,那麼我會放棄陸氏。」他從來不在乎能不能得到陸家這座事業王國,他為陸家付出的,全都是為了回報陸豪山對他的撫育恩情。

  陸豪山背脊一僵,他緩緩地回過身來,銳利的老眸看向陸釔寒──

  「你現在才說『放棄』,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口漫出來。

  「早上我已經把消息放出去,現在紐約各大晚報提早印行,報紙上已經以頭版報導我們『陸氏』這個大好消息了。」

  陸豪山說著,目光落在桌面上;那裡有幾份半小時前才剛送到他手中的晚報。

  陸釔寒臉色倏然一變,大步衝過去,抓起其中一份晚報翻看。

  該死的!

  頭版的報導簡直是想弄得人盡皆知!

  丟下報紙,他火速衝往門外。

  他必須找到韓旖露,當面跟她解釋。

  「你如果去找她,只會害了她。」在他即將衝出門之際,陸豪山的聲音讓他的雙腳定在原地。

  他竟敢威脅他?!

  陸釔寒轉身面對陸豪山臉上的冷沈笑意,胸口狂燃起前所未有的怒氣。




  高掛的水晶藝術吊燈,照耀著金碧輝煌的宴客廳。

  光可鑒人的地板閃耀著迷人的光暈,整個宴會廳內,聚集著紐約政商界的許多名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熱鬧得令人眼花撩亂。

  十六人樂團在負落的小舞台演奏著優美的曲子,陸釔寒和陸薇姍在陸豪山一雙銳眼的盯視下,親密地牽著手,緩步走上位於宴會廳最顯眼且引人注目的舞台上。

  陸薇姍一身珍珠色系優雅晚宴服,佯裝甜美的笑容下,是慘淡的心情。

  「釔寒哥,我們真的要訂婚嗎?」在眾目睽睽下,她顫抖的以僅只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對陸釔寒說話。

  她一點也不想和陸釔寒結婚,她對他只有兄妹的感情,而且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屬呀!

  「除了這麼做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取得爸的信任。」陸釔寒附在陸薇姍耳畔說話,他安撫地將陸薇姍摟了摟,讓她停止了顫抖。

  這個動作是在互相打氣,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卻是親密愛戀的姿態。

  「你確定我們訂了婚之後,爸就會撤掉那些成天監視著我們的保鑣?」自從昨晚訂婚消息發佈以後,陸薇姍和陸釔寒就被陸豪山派出的保鑣監視著。

  陸釔寒除了被監視外,更被陸豪山威脅,只要他敢去見韓旖露,陸豪山就會對韓旖露採取必要的阻攔行動。

  陸釔寒知道陸豪山不至於會對韓旖露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但他絕對有辦法讓他們兩個見不到面。

  偏偏旖露又氣得不肯接聽他的電話,所以他被迫按兵不動,勉強自己暫時順從陸豪山的安排,和陸薇姍訂婚,藉以取得陸豪山的信任,鬆懈他的防備,然後再等待機會和她見面,當面說個明白。

  「會,不過不會那麼快撤掉。」依他對陸豪山的瞭解,除非到了讓他完全信任的地步,否則他是不會輕易改變監視計劃的。

  「那我們還得被監視多久?」她好難過,她的情人此刻一定也很難受,甚至對她可能有很深的誤解。

  陸薇姍急著想見情人一面,將誤會解釋清楚,心中很是著急。

  「今晚之後,你無搬到我的住處跟我『同居』,如果我們兩個感情發展得夠迅速的話,我想最快一星期,爸就會撤走那些人的。」

  「一星期……」好久。

  也許到時候,「他」已經傷心的離開紐約了……

  陸薇姍難過的對媒體的攝影鏡頭優雅一笑,心頭苦澀萬分。

  陸釔寒擁著陸薇姍,支持她搖搖欲墜的嬌弱身子,並且對閃爍的鎂光燈,勾起一抹英俊迷人的笑容,看起來神情相當愉悅,但……心頭好沈重。

  他希望韓旖露對他的感情有足夠的信任……




  凌晨四點,「越軌」的鐵門緩緩拉下一半。

  營業時間已過,工作人員正忙著打掃凌亂的地板和桌面。

  韓旖露趴在吧檯,心情難受又低落。

  她的一顆心好像被扯碎了一樣,痛得令她有點承受不了。

  前天下午,陸釔寒還在為她撞見他和木村櫻子在一起的事解釋著,並要求她相信他……後來,她也相信了。

  可是,沒想到才與他分開不到半小時的光景,她就從報上看見他即將和陸家千金陸薇姍訂婚的消息。

  當時,她的心被狠狠地鞭了一下,除了震驚和被欺騙的感覺之外,她更氣自己的愚蠢。

  她竟然如此愚蠢又無知地相信一個男人?!

  兩天過去了,他就如同報上的訊息一樣,在各家媒體的爭相報導,和許多政商名流的見證下,在陸家豪宅與陸薇姍訂了婚。

  他是個屬於不同世界的人,連訂個婚都能吸引大批媒體,甚至連電視上也連線播出這些畫面──

  透過電視螢幕,她看見意氣風發的他,穿著黑色正式燕尾服,英俊得無懈可擊。

  他挺拔的身影出色而迷人,手裡挽著甜美的未婚妻陸薇姍,站在商界名人陸豪山的身邊,一同舉杯向參加訂婚宴的賓客致意。

  他閃電訂婚了,擁有了陸家的權勢……

  看見那一幕,她碎裂的心又再一次碎得更厲害了。

  她竟然會對這樣一個騙子付出她的感情和一切?!

  真是蠢蛋一個!

  韓旖露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這兩天她很倔強的下讓自己為他掉一滴眼淚,她只是拚命地喝著酒,想藉此麻痺自己內心的沈痛。

  「你昨天還喝不夠嗎?」魏玲看著女兒為情所困的痛苦模樣,心裡也一樣的難過。

  當初她被前任男友欺騙時,也是痛不欲生。

  「夠了……」韓旖露已經醉了,她全身泛著難受的紅燙,這是因為喝進太多酒精的關係。「媽,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堅強一笑,她心中的苦澀雖然沒表現在倔強的臉上,神情看似平靜,但魏玲清楚的知道,失去笑容的女兒心頭一定很痛苦。

  魏玲喚來邁可,要他將吧檯的酒杯和酒瓶全部撤走,然後她就坐在韓旖露的身邊,點著菸抽了起來,一邊安慰著女兒。

  「為一個男人藉酒澆愁不值得,你該慶幸的是,你不像我這樣,被男人騙得人財兩失。」

  「是啊,何苦為了那個壞蛋難過?你身邊還有很多好男人可以選擇啊!」邁可站在吧檯內,氣憤地說道。「你如果選擇我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這樣傷心難過──」

  「邁可,快整理去。一魏玲看了邁可一眼,為這個年輕男孩的真情告白失笑搖頭。「整理完這邊你就可以下班了。」

  邁可閉上嘴,極不情願的將酒瓶和酒杯拿走;臨走時還頻頻不捨地回頭看韓旖露,最後因為一直得不到韓旖露的挽留,只好落寞地離開。

  「媽,你能扶我一把嗎?我想回去睡覺了。」喝酒過量令她頭痛欲裂,恍惚地伸手尋找支撐。

  「我不扶你,難不成讓你醉倒在這裡嗎?」魏玲靠過去扶著她,費力地往外走。「喝了兩晚的酒,你心中的愁也該消了吧?現在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起就該振作起來,別再為那個負心漢難過了。」

  踏出拉下一半的鐵門,魏玲正想按下遙控將鐵門給關上,店裡的電話卻在此刻響了起來。

  「露,站穩點。」韓旖露靠牆而站,身子搖搖欲墜地往下滑。「你待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接個電話馬上出來──」

  魏玲跑進店內,留下韓旖露一個人孤單地蜷蹲在門前。

  這時,一輛車子駛近,木村櫻子從車上下來。

  她看見的是這一幕景象──韓旖露神情難受、眼神恍惚地仰望著飄雪的灰黑天際,身影顯得落寞單薄。

  「看來,陸釔寒要心痛了。」她走近韓旖露,輕笑地對韓旖露說話。

  原來陸釔寒心中的女人,就是當天那位撞見她和陸釔寒互給「友好之吻」畫面的女子呀!

  韓旖露側首看向木村櫻子,她美艷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他正快活著,怎會懂得心痛的感覺?」都已經失戀了,還得面對陸釔寒的另一個女人,韓旖露心中更加的悲傷。

  「看你這樣子,他不心痛死才怪!」木村櫻子是受到陸釔寒暗中的委託,特別來替他傳話給韓旖露的。

  韓旖露不語。

  她不知道木村櫻子為何會出現?更不明白她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

  真可笑!陸釔寒已經屬於另一個女人了,他們甚至還在訂婚宴上當眾宣佈,陸薇姍即將遷入他的住所,兩人要提前共度婚姻生活,並且同樣的期待著婚禮能盡快舉行……

  韓旖露的心揪扯在一起,很痛。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受陸釔寒委託來見你一面的。」木村櫻子之所以肯代為出面,是因為他答應要出一筆資金來擴充她餐館的店面。

  「你……」韓旖露俏臉登時一陣驚訝。

  木村櫻子不是陸釔寒的另一個女友嗎?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替他出面?!

  木村櫻子從韓旖露眼中看見了困惑和不解。

  「我和陸釔寒僅僅是朋友關係,你那天所看見的,只是他因為有事要向我道歉,我們互相給對方一個友好之吻重拾友誼而已,希望你別胡思亂想才好。」

  既然來了,就好心的順便替陸釔寒解釋吧!

  「對了,陸釔寒要我傳給你的話是這樣子的──他要你相信他對你的愛。」

  陸釔寒要她相信他……

  「教我……怎麼相信?!」韓旖露恍惚地蹲在店門前,低語。

  此時她頭痛欲裂,心思紛亂得一如紛飛的雪花。

  「他會來找你的,你可別急著傷心啊!」木村櫻子把話傳到後,手伸進衣袋拿出手機來。「不介意我拍張照吧?」

  她以照相手機將韓旖露落寞的身影拍了下來,一拍完照,便很快地上車準備離去。

  車子將離開前,她從車窗內往外瞥她一眼,拿起手機準備和陸釔寒聯絡,現在他正焦急地等著她的消息呢!

  將這張照片傳給他吧,他一定會很感激的。

  木村櫻子輕笑地按下圖片傳輸鍵。






第九章

  陸釔寒瞪著手機上的照片,陰霾的目光恍了恍,緩緩調向窗外飄雪的天際。

  木村櫻子傳遞給他的訊息是──韓旖露喝酒了!

  她喝醉酒,是為藉酒減除失戀的痛苦……

  該死的!這一切全是陸豪山一手造成的傑作。

  關上手機,陸釔寒生平第一次起了衝動,他想直接去找韓旖露將事情解釋清楚,但是當他轉身走到門邊,拿起掛在玄關的大衣準備出門時,一絲理智回籠,讓他強迫自己將腳步收了回來。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頹喪過!

  他拋開手中的黑色大衣,咬牙回到酒櫃前,拿起烈酒飲了起來。

  韓旖露因為內心飽嘗被他拋棄的痛苦而喝酒,他卻為了自己不能輕易出面向她解釋一切而難受。

  烈酒一杯接著一杯,他幾乎醉了。

  內心的煎熬讓他失去了平日最自豪的冷靜。

  當一整瓶酒被他飲得一滴不剩,他氣怒地揮臂將空瓶甩開,空瓶頓時從酒櫃摔落到地板,應聲破碎。

  一直待在房間無法成眠的陸薇姍,聽見了外頭的聲響,關心的出來探看。

  她在昨天訂婚宴結束後就搬到陸釔寒這邊與他「同居」,兩個人的心情都同樣飽受折磨;她很想見她的情人一面,卻又不能輕舉妄動。

  因為她的父親陸豪山派了人二十四小時監視著她。

  「釔寒哥……」看著陸釔寒跌跌撞撞地踩過碎玻璃,走到沙發癱了下去,她難過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地面上一片凌亂,她自小就尊貴,沒做過家事,完全不曉得該從何收拾起……何況她自己內心也是又煩又亂的,對他無從安慰起呀!

  「進房裡去,這裡沒你的事。」陸釔寒還沒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他癱躺在沙發上,神情疲憊而痛苦。

  他正受著極大的折磨。

  「釔寒哥,我不想就這麼被困在這裡,你能不能……想個辦法?」陸薇姍遲疑地看著緊閉雙眼的陸釔寒許久,她等著他的回應,他卻沈默不語,最後不得不聽話地進她自己的房間去。

  辦法……當然有!

  當陸薇姍將房門掩上的瞬間,陸釔寒一雙黑邃的眸子緩緩地睜了開來。

  撐著最後幾分力氣,他拿起電話打給了幾位好友。




  失戀的滋味已經夠教人難受了,可她每天卻還要面對新聞爭相報導陸釔寒和未婚妻親密約會的八卦。

  不管他們出入哪家餐廳、參加哪個名流仕紳的私人晚宴,抑或是夜宿哪家大飯店,統統都被鉅細靡遺地報導出來。

  韓旖露懷疑這些記者是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幹,否則怎會成天追著陸釔寒跑,幾乎將他與陸薇姍訂婚同居以來的私密生活,全都活生生地剖了開來,提供給所有的人欣賞。

  這就是名人的困擾。

  從報導上的照片看來,陸釔寒溫柔俊颯的笑容似乎對這些報導一點也不以為意,他並沒有因為記者的糾纏而減少社交生活,反而還帶著未婚妻到處跑,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有多恩愛一樣。

  夠了!她不能再為他傷心了。

  既然他能夠將她忘得徹底,她也不需要再信他那句「要她相信他對她的愛」這類的蠢話。

  她決定重新面對新的生活,她要去尋找新的對象,她要忘了陸釔寒──

  下定決心揮別情傷後,她的工作室卻也意外地忙碌了起來。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韓旖露原本乏人問津的氣球佈置生意,一下子湧進下少訂單,而這些客戶全都是紐約一些頗為知名的中小企業。

  生意應接不暇,她已經有好幾天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時間去折磨自己,哀悼已逝的那段感情?!

  於是韓旖露拚命的工作,努力讓自己不要想起陸釔寒。

  這兩個星期以來,她一個會場接著另一個會場跑,她忙得起勁,忙得快樂。

  這些案子包括了婚禮和慈善午宴,還有生日晚宴、結婚週年紀念的餐宴,另外還有一個最特別的案子,就是設於某座仿古堡飯店的豪華總統套房內的告別單身派對……

  每個客戶的需求都不太相同,所以韓旖露努力地拋開情傷,全心投入這些工作,讓自己忙碌,將陸釔寒的身影拋出腦海外。

  很快的,第三個星期過去了。

  現在她手頭正在忙的是最後一個案子──這是一個即將步入幸福婚姻生活的男人,他的友人特別替他舉辦「告別單身派對」。

  根據這位全權安排派對的客戶方傑生所說,他那位朋友對氣球很有興趣,所以他才會找上了韓旖露,希望能夠替那位即將揮別單身的好友,打造一個特別的告別單身派對。

  韓旖露拿著幾箱氣球和需要的工具,搬進方傑生豪華休旅車的後車廂內,然後就隨著方傑生來到飯店裡,進入預定的豪華總統套房中,接著便開始工作起來。

  身為某大企業主管階級的方傑生,同樣也來自台灣,他一點也不擺架子地脫掉西裝外套,捲起袖管幫起韓旖露的忙,佈置著這一間擁有三房兩廳,還有一間大宴會廳的總統套房。

  她主要負責佈置的場所是宴會廳,其他地方都只是點綴性質。

  「韓小姐,我看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我們下樓去咖啡廳喝杯咖啡休息吧!」方傑生對韓旖露的巧手感到敬佩,他沒想到一個個不起眼的小氣球,在她手中竟然能變成各式各樣的造型。

  韓旖露將手中的最後一朵花擺到適當的位置,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我收拾一下工具就可以了。」她回頭對方傑生說道。

  他一派斯文瀟灑地站在宴會廳的中央,渾身散發著迷人的優雅風采。

  他是個出色的男人,待人有禮又體貼,是很吸引女人的那一種類型。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友?

  如果她對方傑生提出交往的要求,他會不會同意呢?

  希望他能夠接受她,那麼她就可以藉著接受另一段感情而忘記陸釔寒……

  方傑生朝她走了過來。「不必忙了,這些我讓飯店的服務生去收拾。」他輕推著韓旖露,走出套房。

  「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來就行了。」其實收拾只是一下子的工夫,壓根兒無需勞動到飯店的服務生。

  「一點也不麻煩。」

  他很堅持,推著韓旖露走出套房,搭著專屬電梯來到一樓大廳,再轉往位於飯店右翼的咖啡廳。

  圍著小圓桌坐下,落地窗外一片美麗的雪景。

  「喝吧,這裡的咖啡還不賴。」香醇的摩卡奇諾上桌,方傑生詢問她的喜好,體貼地替她加了奶精和一匙的糖。

  他是一個彬彬有禮、外貌出色、事業有成的成熟男子,韓旖露看著他斯文的笑容,心頭突然冒起了一股衝動──

  或許他真的可以幫她徹底忘了陸釔寒!

  「方先生,我有一個冒昧的請求,希望你聽了不會介意--」喝了口滋味真的很不錯的摩卡奇諾,她鼓起勇氣,準備將心頭的決定說出來。

  「說吧。」他愉悅地品嚐著咖啡,眼中映著韓旖露漂亮的臉龐。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特別令人心動,難怪姓陸的那傢伙會因為這雙美眸而篤定追求她。

  如果是他先遇見韓旖露的話,他一樣也會被她給迷住,並且會努力將她追到手,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我……」他的笑容告訴她,他一點也不會介意任何事的,韓旖露心中的勇氣更加凝聚了。「我希望能與方先生試著交往看看。」

  一鼓作氣,她說了。

  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滯不動了──

  方傑生愉悅的笑容僵在唇際,手中的咖啡杯從指間滑下,流出來的咖啡染髒了鋪著白色桌巾的大半個桌面。

  「方先生,你的咖啡倒了。」顯然,她嚇到他了。

  韓旖露懊惱地起身,拿起自己的餐巾擦拭桌面,以免咖啡滴到他昂貴的毛料長褲。

  「哦……不、不,我請服務生來,你不必動手。」瞬間從呆怔中回魂,他跳起身,離開桌面。

  他手一招,服務生立刻趨近,迅速打理髒亂的桌面。

  韓旖露歉然地看著方傑生。「抱歉,我的請求好像嚇到你了。」看來她是會錯意了,她一直誤以為方傑生對她有好感。

  「不∼∼你不必道歉,能得到韓小姐青睞是我的榮幸。」他說。

  韓旖露瞅著他。

  如果她眼睛沒問題,沒有看錯的話──他額上正在冒著冷汗。

  方傑生的確是感到十分的緊張。

  他心頭是對韓旖露頗有好感沒錯,但……她可是陸釔寒的女人欸!他哪敢覬覦她?!

  韓旖露剛剛對他提出的那個請求,千萬不能被陸釔寒知道,要不然他這條小命恐怕會不保……

  「方先生,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看我先回去──」韓旖露將方傑生惶恐驚怕的神情變化全看在眼裡,心中挫折甚大。

  看來她想找一個看得上眼的男人來頂替陸釔寒在她心中的位置,藉以遺忘陸釔寒對她所造成的感情傷害,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她起身,告別方傑生,纖瘦的身影轉身欲離開咖啡廳。

  她得先上樓去拿那一小箱的工具,然後搭乘飯店專屬的交通車前往車站,再轉搭地鐵回去,不必勞煩方傑生專程載送。

  她想,方傑生經過方纔的「驚嚇」,恐怕也不敢送她回去了。

  方傑生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廳門口,並沒有多加阻攔,反而拿起手機撥號。

  對方很快地接了起來,方傑生簡短說了兩句話,就匆匆掛掉。

  他將陸釔寒所交代的全部任務都達成了,現在他可以回去了……嗯,還是先喝杯咖啡再走吧,這裡的咖啡的確不賴,不喝可惜。

  方傑生一掃剛才的緊張,很快地換了一個桌位,又點了一杯梅蘭錫,愉快地品嚐這有著幾分苦澀,卻又帶著濃郁生乳香味的獨特滋味。

  搭著直達頂樓的電梯來到總統套房,韓旖露推開微掩的大門,走了進去。

  她的工具已經被妥善收拾好,並且放進紙箱內,她走過去抱起紙箱,回頭往門外走。

  她的心情懊惱又低落,心裡還在為自己方纔的魯莽舉動感到挫敗。

  其實方傑生拒絕她是對的,因為現在她的情緒壓根兒還沒完全恢復,找上方傑生只是想找個感情的替代品,這對方傑生而言並不公平。

  正當她心情沈重地低頭想著剛剛的情況,情緒恍惚地往外走去時,大門門框下卻已經杵著一個挺拔的陽剛身影──

  那男人以一雙灼熱的深邃眼瞳直盯著她,將她雖纖瘦卻依舊誘人的俏影,狠狠地烙進自己的眼底深處。

  他有多久沒見到她?有多久沒抱她、吻她了?

  已經半個月了,這時間嚴格說來並不長,但他對她的想念卻超乎想像的猛烈。

  好不容易,他藉著媒體的力量將他和陸薇姍日漸恩愛的畫面廣為宣傳,讓陸豪山開始信任他們兩個,最後終於撤掉了對他和陸薇姍的日夜監視。

  在即將結婚的前夕,奸獪的陸豪山終於給了他和陸薇姍自由的喘息空間。

  很好,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大好機會!

  他約了幾位好友來這裡舉辦告別單身派對,故意掩人耳目,事實上他是特地來見她的。

  韓旖露恍惚地撞上一堵肉牆。

  有人擋在門口?!

  她訝然抬眸,不意卻對上一雙深邃、充滿赤裸情慾、再熟悉不過的黑色眸瞳。

  「你……怎麼會在這裡?」韓旖露手中的紙箱筆直掉落在腳邊。

  「方傑生沒有告知你,這個單身派對是為我舉行的?!」陸釔寒微瞇起眼,伸手勾起她迷惑又帶著幾分憔悴落寞的臉蛋。

  他的目光灼灼,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沒有移開。

  「這是你的派對?!」不知已碎過幾回的心,又傳出碎裂的聲音。

  她竟然親手佈置他的告別單身派對會場?!

  「沒錯。」他抿唇應道。

  她看起來像快要暈過去了。

  陸釔寒一顆心在歎息,同時也緊緊揪起。

  「真、真巧。」

  她很難過,但是她強忍著內心的折磨,倔強地揚起臉蛋,對他淺淺一笑。

  「祝你今晚玩得盡興,也祝你新婚愉快。」

  說著,她轉開臉不讓他碰觸,往旁邊移動兩步,想從他身旁的空隙離開這裡。

  她不想在這男人的面前顯露出她的傷心難過和無助。

  「是很巧。」好不容易才安排彼此見上一面,他豈能輕易讓她從眼前溜走?!「你不覺得這件事真的很巧嗎?」

  「世界上巧合的事本來就很多,我……」她不想看他,執意想趕快離開他的視線。

  「如果沒有我的安排,我們今天不會如此順利就見到面。」伸手將她扯進懷中,他反手關上門落鎖,勾摟著她跨過凌亂散在腳邊的工具,往裡頭走去。

  「你說什麼?」這是他……的安排?!

  她在他懷中抬頭,略長的髮絲微亂地掩去她的頰。

  「該跟你解釋的我會說,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只想好好抱你,好好感覺你在我懷中的存在。」

  韓旖露不敵他的力氣,硬是被他強迫地擄進了裡頭,並被他拉進其中一問有著銅柱大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豪華臥房內。

  「不不下、不行,你已經有陸薇姍了,不行再來碰──」她拒絕,雖然很眷戀他的碰觸,但是她不能輕易就沈淪於他的懷中。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她就被輕摔進柔軟的床鋪上,尾音驟消,他朝她密實地壓覆下來。

  「陸……釔寒……」他的壓覆幾乎擠光她胸口的空氣。

  這樣相疊擁著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陸釔寒偉岸的軀幹微微顫了顫。

  「老天,我對你的思念是如此的深刻濃厚……」他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將俊臉埋進她的頸窩,從唇片中逸出一句令她震懾不已的話來。

  「你……」她呆住、愣住。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想念她?!

  這、這怎麼可能?!

  「別懷疑,我想你想得身體發疼、想得心頭發緊,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吻你抱你,要與你合為一體──」

  從她好聞的頸窩抬起俊臉,他灼熱的眼神與她相對,當他將心中的想念全盤吐訴而出,就在她發傻發愣的同時,他密實而狂野地吻住了她。

  這個吻不僅僅是宣洩心中氾濫成災的思念,還是對她的一種強烈佔有。

  他的吻順著她的頸而下,攻勢又狂又猛又急又切,韓旖露還無法思考便被他的熱情席捲。

  她身上的衣物不知在何時已被他剝光,全都丟到床下去,而他的衣物也散疊在她的衣服上。

  當兩人赤裸的身體,以灼熱的溫度互相密切地觸上時,她的心跳就像要跳出喉嚨一樣的猛烈,而他的也是。

  他的男性氣息越來越燙,她的呼息也變得淺促,再轉為呻吟。

  當她再也敵不過他雙手和唇在她身上撒下的挑逗時,她弓起姣美細白的身子迎接他。

  他俊魅一笑,將她泛著粉澤和細汗的嬌胴狠狠烙進眼中,然後屏住氣息,滑進她的身體裡──

  他們再度結合,時間在他們的濃烈交纏間流逝,韓旖露已經失去了抗拒的理智,她完完全全地沈淪了……





第十章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不該再和他……

  當激情過後,韓旖露倦累地窩在他的胸膛,微腫的嬌甜唇片,吁出一聲懊悔不已的低吟聲。

  「事情本來就該是如此。」盤在她細腰上的結實手臂,不悅地勾緊力道,將她更圈緊貼於他的胸前。

  她保持緘默,不知該如何答腔。

  這樣明明是不對的,可他的語氣卻是那樣的強硬且理所當然。

  韓旖露真的被他給搞糊塗了。

  他不是愛陸薇姍嗎?

  明天就要和陸薇姍結婚了,為何今天還要拐她上床?

  她一定又被他給利用了……

  韓旖露在心頭無力地生氣著。

  「你不想多做回應,那就由我來說吧。」勾起她的下顎,他筆直地緊盯著她想逃開的目光。

  他的眼神銳利而篤定,不允許她逃開,執意捕捉她的眸光,直到她投降,不得不臣服地與他堅持投來的視線相接。

  「你……說吧。」她氣弱地吐出抱怨似的低喃。

  「我當然得說,要不然你這顆腦袋,還有你這顆沒良心的『心』,可能會把我誤會得很徹底──」

  在將彼此的誤會解開來之前,他懲罰性地啄咬一下她的嫩唇。

  嗚……她的唇有點痛。

  「我和薇姍的婚姻是被迫的,這是我的義父陸豪山的聯姻計劃,也是他要穩住陸家事業版圖的必要手段。

  「他用恩情壓我,還以你的安危威脅我,讓我不得不就範地和薇姍訂婚、假同居,進而對媒體散佈我們恩愛的畫面……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要取信於陸豪山……」

  將她擁緊、再擁緊,在她不敢置信的瞠目瞪視中,陸釔寒緩慢而清楚的將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全數說給韓旖露聽。

  韓旖露杲怔著,腦海的畫面飛回到她喝醉酒時,在店門外遇見木村櫻子的那一幕……

  難怪木村櫻子會跑來替他傳話給她呵!

  他要她相信他的愛。

  韓旖露抬眼與他的溫柔目光相對,眼神中表露出除了對他先前不信任的歉意之外,還有滿滿的深濃愛意。

  「現在,你肯相信我了嗎?」他輕笑地問,微一翻身,輕易就將她壓在偉岸的身下。

  「嗯。」她點頭、再點頭,重重地點頭。

  他滿意地吻住她,重新掀動另一場激情──

  夜,還很長呢!




  「你確定你要丟下新娘子,把一大堆人晾在教堂裡?」

  韓旖露坐在陸釔寒安排的私人飛機上,這架飛機將在十五分鐘後啟程,飛往台灣。

  她坐在陸釔寒的身邊,坐立難安,心頭為今天晚上即將舉行的婚禮感到不安。

  他就這樣丟下紐約的一切,丟下他為陸家所付出的一切,準備回到台北重新展開他的人生。

  他I這麼做……對嗎?

  而他做這樣的決定,是不是因為她所導致?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很多遍了,別再將心思放在那件事上面,你該把你的全部注意力擺在我的身上才對。」陸釔寒不滿的咕噥。

  要下是因為飛機已經要起飛,必須在位子上繫著安全帶坐好,他真想將她摟在懷中,好好地訓一訓她。

  「我是在替你擔心……」

  她怕這事情一鬧,不會那麼簡單結束,尤其陸豪山又是那樣有權有勢的人,現在陸釔寒孑然一身,沒了權勢,又怎能對付陸豪山呢?

  「難道你希望我回去和薇姍結婚?」黑眸睨著她。

  「我……」

  如果她敢說「是」的話,他會毫不考慮地……吻昏她!

  「你真希望我回去?」陸釔寒目光灼灼地緊鎖著她憂愁的眸子。

  韓旖露輕歎一口氣,將臉枕在他的寬肩上。

  「我不希望你回去,但是──」

  「就算你希望,我也不能回去。」他打斷她的話,伸手撩動散落在她香頰上的一緇柔軟髮絲。

  她感受到他的指尖在她的頰上往耳畔滑動,令她的心頭一陣悸動。

  「為什麼非得把事情弄得這麼僵?」難道沒有別的方式可以解決了嗎?

  「因為就算我回去,也沒有新娘子可以跟我結婚,到時候我就得被晾在教堂裡丟臉。」

  「什麼?!」韓旖露倏然坐直,驚詫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陸薇姍也不見了?」

  「沒錯,她也不會出現在婚禮現場。」他看著她震驚的俏臉,輕輕點頭。「薇姍已經比我提早離開紐約,回台灣去追她的情郎了,所以我現在離開並不算罪過。」這樣一來,她總可放心了吧?!

  果然,他看著她鬆了一口氣,俏臉上終於重展笑靨。

  陸釔寒靜默地將她動人的笑靨烙進眼眸底,一直停留在她耳畔的手輕輕地滑向她的頸後,將她的臉往前推向自己幾寸。

  「抵達台北後,我會立即著手準備我們的婚事。」他吻住她,對她深情的──求婚。

  韓旖露在他的深吻中,驚訝而感動地流下了晶瑩的眼淚。「……好。」

  他吻去她的淚,她的淚浸濕他的唇,暖了他的心。

  飛機在他們互訴情衷的深吻中攀上高空,飛進雲面裡,他們的愛情將在另一個地方,沒有負擔與阻礙的成長茁壯。

  紐約陸氏企業接管人陸釔寒,和陸豪山千金陸薇姍的婚姻喧騰一時,不過卻在婚禮舉行當天,所有新聞全部被封鎖。

  陸釔寒一下飛機,友人就捎來這個消息給他。

  以陸豪山的能耐,他能夠將婚禮取消的事情全部擺平,整件事就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發生過一樣,陸釔寒並不感到驚訝。

  他相信陸豪山此刻一定暴跳如雷,陸家上下絕對沒有一個人好過,但……這已與他無關了。

  在他決定離開紐約之前,他已經透過紐約的律師好友范洛維,將他手中的陸氏股權全部還給陸豪山,並寫下一份放棄接管陸氏的書面聲明。

  從現在起,他不再欠陸豪山人情,這些年來他為陸家所付出的一切,早已足夠還清陸豪山對他的栽培了。

  此刻,陸釔寒已經將行李拿到樓上安置,當他下樓來的時候,韓旖露正好掛掉電話,朝他飛奔過來。

  「我媽告訴我說,她欠下的那些錢已經有人替她還清了,這……是你嗎?」一抵達台北,韓旖露就立刻打電話向老媽交代她的去向。

  她知道生性樂觀的老媽絕對會支持她的任何決定,也會祝福她的新生活,而且她還盤算著,等這邊生活穩定之後,一定要把老媽接回台北住。

  果然,老媽在電話中高興的笑了,同時還告訴她這項消息。

  「抱歉,我未經你的同意就調查你和你母親的財務狀況,我這麼做只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好讓我能順利把你拐來台北定居。」

  這全是他私心的打算。

  「謝謝你……」她當然知道他的用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這筆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韓旖露的心中溢滿了感動。

  現在他已經離開陸氏,身份不同了,身價也受了影響,不再是揮金如土的富賈名流,所以無論如何,這筆錢她都一定得還他才行。

  他聞言一哂。

  「你哪來的錢還?」她不會以為他離開陸氏就變得窮困潦倒了吧?!

  看來他得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她,他的身價並沒有她想像中暴跌得那樣慘。

  「我、我會想辦法。」輕咬著粉唇,她被他拐來台北,沒了工作和收入,現下能依靠的只有他而已。

  「你還債的最好辦法就是嫁給我。」他輕點她的鼻尖,溫柔輕笑。

  「哇,要我的人抵債啊?!我才不要。」粉臂攀上他的頸後,她輕咬他的下唇笑道。

  「真是抱歉,你非這麼做不可。」他反咬她,熱烈難擋。

  「我不要……」她頑皮的反抗。

  而反抗的最終下場,就是被他吻得雙腿發軟,氣喘吁吁。

  正當彼此的慾望被燃起,陸釔寒將她打橫抱起、準備上樓滅火時,不識相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陸釔寒下打算接,但韓旖露卻掙離他的懷抱,將手探進他的西褲口袋取出手機,替他接了起來。

  她一聽見對方報上的名字,酡紅的臉蛋一陣尷尬。

  「是方先生找你。」她將手機遞給一臉不悅的他。

  他渾身發疼得緊,這全是該死的方傑生害的!

  「你現在打電話來,不會是要告訴我,我的公司被你玩倒了吧?!」將韓旖露異樣的尷尬神色看進眼底,他的口氣大大不爽。

  「不是,我是來向陸總裁報告,我已經在台北找到一棟氣派的大樓,我們公司轉移到台北的相關事宜可以馬上著手進行。」

  陸釔寒冷沈的嗓音令方傑生頭皮發麻,不過他相信這個好消息,應該可以讓一心想將私人事業轉移回台灣的陸釔寒龍心大悅。

  「嗯,這件事你辦得不錯,可是我現在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旖露接到你打來的電話會有彆扭的表情出現?」

  疑惑在陸釔寒的心頭纏繞,他看著韓旖露往樓上房間走去,纖影消失在門扇後面。

  「這……」方傑生頓時語塞。

  這該怎麼說呢?

  「有事瞞我?」陸釔寒的心思銳利無比。

  「呃……關於這件事,你去問她可能比較清楚吧?」眼見事跡即將敗露,方傑生馬上撇清。「公司的事情我來全權處理好了,你儘管忙你的婚禮去,我先祝你新婚愉快、婚姻美滿……」

  喀!他飛快地把電話掛了。

  陸釔寒將手機收回口袋,轉身大步上樓。

  最後,他在更衣間內找到了她。

  「你和傑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從身後摟住她,直截了當地拋出心頭的疑惑,一股莫名的小小酸意在他的心口冒了出來。

  「我……」

  她在他懷中明顯一僵,尷尬得不知道該不該吐實。

  「說了你保證不會生氣?」她硬著頭皮問。

  果然有事瞞著他!

  「好。」他大方給予保證。

  「我在飯店時,曾向方傑生提出交往的要求,我……」她感覺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猛一收緊。「你生氣了?」

  「沒有,你繼續說下去。」他冷靜的語調不像在生氣,不過韓旖露如果看見他瞬間冷凝的臉色,恐怕會想逃跑,而不是傻傻的繼續把話說完。

  「我想如果我和方傑生交往,也許能夠把你徹底忘記,我打算用他來取代你--」

  話說到這,她的身子猛地被往後旋了半圈,被他用力一提,扛上了肩頭,轉身步出更衣間。

  「寒,我不是故意這麼做的,你別生氣。」

  「該死的,我不生氣才怪!」他氣炸了。

  將韓旖露拋上床,他旋即欺身壓上去,並且在心頭咒罵方傑生。

  那傢伙生了一雙桃花眼,專門勾引女人。

  該死!

  「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唔……」

  韓旖露被他狂猛的需索給制住,再度沈淪在他的身下;至於遠在紐約的方傑生,耳朵則是癢得不得了。

  八成是陸釔寒在臭罵他了,他渾身傳過一陣哆嗦。

  這下慘嘍!




  陸釔寒的事業在一個月內快速轉移至國內。

  他在幾年前私下與幾名同樣畢業於劍橋大學的友人,合夥創辦了「銀星企業」,「銀星」以網路起家,在紐約迅速竄起,目前在紐約以及全球早已小有知名度。

  新婚之夜,當他們從小巧溫馨的婚宴現場,回到了位於市中心的舒適新居時,韓旖露從陸釔寒的口中得知了這一切,當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她還擔心他在放棄「陸氏」之後,必須要辛苦重新打拚事業,而她心裡也默默有了和他一起吃苦、共創事業的打算。

  只是,她可能沒這個福分吃到苦。因為據陸釔寒提到,他目前的身價雖然和執掌「陸氏」時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若與台灣這些亟欲轉型為大財團的中大型企業比起來,他絕對在他們之上。

  所以韓旖露在婚後,馬上躍升為總裁夫人,她再也不必為了招攬一筆小生意,而穿著熊偶裝上街發傳單,她只要每天打扮得美美的,養老公的眼,讓老公龍心大悅就行了。

  可是,向來獨立自主的她,從小到大忙碌慣了,怎可能甘於這樣無聊到發慌的日子?

  尤其在度完蜜月之後,陸釔寒馬上投入公司重整、擴大的工作,她著實被冷落了好些日子。

  這一天,她拿著一疊她收集來的店面出售以及店家轉手的資訊,來到位於商業中心地段的一棟銀色帷幕大樓。

  這裡就是「銀星」的總部,而陸釔寒的辦公室就位於最頂樓,第二十八樓。

  開著車子進入停車場,在陸釔寒的車子旁邊,有一處她專屬的停車格。

  穿著素雅帥氣褲裝的她抱著資料下車,按了密碼,她順利地搭上專屬電梯,直達陸釔寒的辦公室。

  當電梯打開時,韓旖露手中的幾張資料正好掉了下去,她很快地彎身去撿。

  將紙張一一撿起之後,她挺直腰跨出電梯,不料此時正好有道高大的陰影朝她欺近,在她還來不及抬眼看清時,就這麼直接撞上了一堵厚實的肉牆。

  「喔……」輕呼一聲,手中的資料險些又滑掉。

  陸釔寒伸手將她懷裡抱的資料全數拿走。「你抱這堆東西做什麼?」另一手將自動送入懷裡的她順勢勾摟住。

  韓旖露漾起誘人的笑靨仰望她的丈夫。「我來找你商量一件事,你有空嗎?」

  「應該快要有空檔了。」看著她的笑靨,含笑的美眸吸引他的目光,嫣紅軟嫩的菱唇似在勾引著他犯罪。

  「應該?」她微微探出頭,只見他的身後坐著一排高級主管,方傑生也是其中之一,他朝韓旖露斯文笑著;所有人手裡都拿著一本厚厚的卷宗,好像正在開重要的會議。「哦,我好像打擾到你了。」

  槽,在上來辦公室之前她應該先知會一聲的,韓旖露對自己打斷會議一事感到十分歉然。

  「不會,會議剛結束。」陸釔寒回頭一瞥,對於方傑生的笑臉感到刺眼。

  方傑生收到警告,馬上斂起笑容,率先起身。「咳!會議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會議明明只進行到一半,但既然總裁都下逐客令了,他們這夥人就該識相的閃人。

  於是,一群主管動作迅速地離開,辦公室在一分鐘內淨空。

  「我還是覺得我打擾到你了。」韓旖露又不笨,怎會不知道陸釔寒是因為她出現才把會議中斷。

  他笑笑,不多說什麼。

  將她摟回他的黑色皮椅坐下,她被抱在他的腿上,兩人的姿態相當親密。

  「來找我有什麼事?」他看了一眼那疊被他擱在桌面上的資料。

  「我打算開一家『越軌』的分店,地點就從這些店面來選擇。」她是來說服老公幫忙出資金的。

  「開店?!」陸釔寒微微蹙起眉心。

  「不准說不!」她嬌俏的用纖纖玉指按住他厚薄適中的性感唇瓣。

  「我現在成天沒事可做,都快悶壞了,如果不讓自己忙碌的話,我會受不了的。況且你先前已經反對過我繼續經營工作辛苦、收入微薄的氣球佈置生意,現在不許再找理由阻止我開店!」

  秀額抵住他的寬額,如蘭的氣息吐納在他的鼻前,他受了誘惑。

  「好吧,你既然要開分店,我不反對,不過……」單手捧起她的下顎,烙上了一記深情的吻,當她被吻得嬌喘吁吁時,他再度開口。「店名要改。」

  「為什麼?」「越軌」這店名很不賴呀!

  她眼色迷濛地在他懷中調著氣息。

  「我不喜歡這個店名。」感覺不好。

  「啊?」因為他不喜歡就得改?!「那……你有什麼想法呢?」

  好吧,他出資就是老闆,老闆要更改店名理所當然,沒人有權利反對。

  「把『越軌』改為『牽手』。」

  「牽手Pub」──他腦海裡浮起當初兩人在舞池裡相遇,他追上前牽住她的手那一幕令人悸動的畫面。

  牽手……

  「嗯,不錯呀!好,就聽你的。」她想了想,點頭同意。「老公,那除了更改店名之外,你還有其他意見嗎?」

  「有。」他挑動濃眉,凝望著她。「除非我陪在你身邊,否則不准你喝酒、跑進舞池裡跳舞。」她的舞姿美妙動人,任誰看了都心癢難耐,他可不想讓其他男人賺到養眼的機會,只能他獨享。

  真是個獨斷且佔有慾強烈的男人。

  韓旖露牽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握。「好,都聽你的。」

  他垂眸看著兩人密不可分的手,細白與黝黑相纏的畫面,分外曖昧惑人。

  「你這是在勾引我嗎?」他在她耳畔低吟。

  「你說呢?」她輕輕笑。

  「我認為我該帶你參觀一下我的專屬休息室。」說著,他將她抱起身,大步走向某扇門。

  「好,我不介意花點時間參觀參觀。」

  她的聲音在門扇開啟又關上時被封住,裡面隨即陷入一片旖旎春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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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牽手Pub 作者:季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