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主 2010-2-20 18:22
第七章
寬敞的禮堂,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清一色女生,共同特征是垂著頭,神色沮喪、茫然,她們偶爾竊竊私語一下,但基本上聲音不大,整個禮堂的氣氛沉悶和壓抑。
見並沒有什麼人留意自己,阿倫放心不少,再抬眼一望,阿倫不禁有點慶幸自己並沒有強行潛伏進來,二樓的圍欄邊上,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個獸人弓箭手,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相信他們的利箭就會離弦而出,自己或許能避過,但數不清的學員肯定要成為箭下亡魂了。
走在他前面的一個女學員,剛好正是在洗手間曾為他出言解圍的那個,忽然壓低聲音,說︰“娜娜,跟著我走,白露和我是坐在一起的,但應該比較清楚雅玲的事情。”
阿倫心中一動,白露小姐,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她了。
白露看起來比以往更漂亮了,那份精致的美麗添上了一份成熟的韻味,但最近幾天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所以神色有點憂郁,在那張娃娃臉上出現,份外惹人憐惜。
令阿倫意外的是,她並不像其她女孩那樣,眼角會有未干的淚痕,由此看來,在歲月的磨練下,她比過去堅強了。
阿倫還擔心她看到自己立即會驚叫出來,幸而她僅僅是張大了嘴巴,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楮里寫滿了問號和驚嘆號。
阿倫友善的笑了笑,在她身邊蹲下,用娜娜的方式輕聲問候︰“白露,很高興我還能活著與你再次見面。”
白露嘴角動了動,僵硬的表情慢慢松弛開了,回以燦爛的微笑,雖在逆境之中,但故人重逢,總能觸動喜悅的心弦。
她警惕地觀望了一下四周,才低聲說︰“娜娜,很高興能與你重逢!不過你回來的不是時候,獸人入侵了,我們都被獸人被扣押住了,你是來救我們,還是不幸被抓住的……”
言罷,苦澀一笑,這樣不勝唏噓的苦澀笑意,卻令阿倫的內心不由得顫動了一下,仿佛其中還包含有她人生的種種無奈,雖是名門家族之後,但苦苦思戀的愛人貝里安卻心有所屬,平常最努力念書的人是她,成績卻永遠徘徊在中流水平……愛情、友情、學業,沒有一樣成功,正庸庸碌碌間,又成為了獸人的俘虜,隨時都有可能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阿倫溫言安慰道︰“我只是來探听情報的……白露,困境是人生的一部分,都會過去的。”
將阿倫帶進來那個女學員插言道︰“娜娜小姐,話雖如此,但獸人到底要關押我們到什麼時候,他們關押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星雲學院里就讀的學員大多是名門家族之後,這是一批驚人的財富,只不過獸人還沒想清楚該如何利用這一批財富,或許,獸人還有另一種打算,打算將人類滅族,但還沒下得了決心,所以高層意見的分歧下,她們不得不被關押了。
但存在心里的疑問,當然不能明言,所以阿倫僅僅是平淡的說︰“或許,他們還沒想清楚該如何處置我們吧,畢竟一旦他們戰敗,我們這批俘虜還是挺值錢的……”
他話鋒一轉,又道︰“對了,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那女學員說︰“女生被關押在中區,男生被關押在東區,听說西區現在亂成一片,不少武技過人的學員和星雲警戒隊組成了臨時游擊隊,在那邊勉強對抗獸人。”
她忽然將聲音壓得低無可低,說︰“其實這幾天以來,不斷有人失蹤,不過全是大人物,譬如像影月部落未來繼承人艾波琳,大家都以為他們這一類人得重點關押,但我覺得她們應該是被救出去了,畢竟她們將來關系到一國命運,哪像我們這些小人物,根本無人理會。”
阿倫見白露微微低頭,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仿佛“小人物”這個詞語觸動了她正唏噓不已的內心,他說︰“白露,那麼,雅玲呢,雅玲也是這樣失蹤的?”
听到鳳雅玲這個名字,白露才重新抬頭,低聲說︰“雅玲在獸人未入侵前的三天就失蹤了!”
“什麼!?”阿倫雖是驚訝,但聲音仍是壓得低低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露嘆了口氣,說︰“那年你們失蹤後,第二年雅玲才重回星雲,她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她的對外聯系,包括書信等等都被嚴密監管,我也受到了牽連,她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了,她告訴我想離開這里,我很奇怪,問她為什麼,她說,要去尋找一個人……”
阿倫听得不由得心中一顫,長期困惑著他的一些問題,現在仿佛已經有答案了。
白露搖了搖頭,似乎在替鳳雅玲難過,繼續說︰“她嘗試離開了幾次,但每次都被星雲暗部送了回來,三天前,她又一次離開,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在第二天被送回來,我以為她成功了,但三天後,獸人大軍就來了,所以我想,她更可能是失蹤了……”
阿倫听得心中陣陣痛苦,他一直以來都為自己的冤屈而感到不滿,為鳳雅玲對他的漠視而難過,卻從未想過鳳雅玲正承受著與自己同樣的痛苦,對她而言,星雲正是另一個涅之地。
“對了,娜娜,這兩年你到哪里去了?你的尋人賞金高達近百萬銀幣,這麼多人都在尋找你,為何誰也尋不著你的蹤影呢?怎麼現在又忽然回來了呢?”因為勾起往昔的回憶,白露終于恢復少許生氣,好奇的問。
阿倫這時已經少了編故事的心情,隨口應道︰“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吧!”
另外那女學員湊近阿倫,輕聲問︰“娜娜,你既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洗手間,一定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吧,等會可不可以帶我們一起離開呢?”
這可令阿倫面有難色了,說︰“這個……”
女學員失望道︰“如果不行就算了。”
阿倫嘆了口氣,看了眼同樣是滿臉失望的白露,沉聲道︰“假若情況允許,我一定回來救你們!”
這時,禮堂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獸人衛兵走進來,吼道︰“人類,女人,要方便的,快!”
阿倫計算一下時間,看來獸人把方便的時間集體控制為半小時一次,他低聲道︰“我要走了!”
白露猶豫了一下,終于站了起來,點頭道︰“我掩護你吧。”
阿倫向另外那個女生點了點頭,以示告別,發覺對方眼神里滿是哀求的期望,他心中不禁一軟,他已經是她絕望中的最大希望了。
他跟在白露身後,夾在垂頭喪氣的人群當中,在獸人的吆喝之下,步出了禮堂,此時已是午後時分,陽光閃閃縮縮地躲在半躲在白雲背後,並不算特別耀眼。
阿倫再次留意一下禮堂外的防御,大約有五百的獸人輕甲兵,要把她們救出來,肯定將牽一發而動全局,附近幾個禮堂的衛兵也將洶涌而來,說不定其中還有獸人強者主持,唉,要她們毫發無損的救出來,談何容易?
路上,阿倫見白露悶不吭聲,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便輕聲問了句︰“白露,貝里安王子可好?”
白露幽幽地瞥了眼阿倫,仿佛在說,你不是從來不把這個人放在心上嗎?口中應道︰“他半年前就退學了,听說鳳凰城的老城主身體很差,他必須提前回去接管政務了……”
阿倫默默觀察白露的神色,這個曾經將鳳凰城皇妃當成是終生理想的女子,現在已經遠遠沒有了往昔的熱誠,看來這並不單單是目前的困境所造成的,是時間的洗禮,磨去了她對愛情的熱誠,畢竟她是個現實的女子,看清一個夢想是虛無縹緲時,便抽身而退,但退出後,卻因為失去目標,而茫然失措……
如果沒有獸人戰爭,那麼她大概也會像大多數貴族女子那樣,嫁到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從此在平凡中,庸庸碌碌地渡過此生吧。
或許,無論夢想有多麼縹緲,也得堅持下去,起碼它能燃燒你的斗志,升華你的性情。
想到此,阿倫也不禁沉默了下來。
太陽慢慢從白雲身後挪了出來,為冷清的星雲添加上一份柔柔的暖意。
星雲西區。
往昔充滿浪漫的校園氣息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蕭索和落寞,滿地都是無人清掃的落葉,隨處都可以看見斑斑血跡,其中還有個別最新陣亡的人類尸骨,對于第二次獸人戰爭而言,這些為自由而戰斗的學員導師,名副其實成為了第一批人類烈士。
他們在獸人侵佔不朽之峰後,自發性的在星雲之巔組成了游擊隊,以游擊戰術來抵抗獸人,為自由而戰斗著,不定期地去騷擾獸人,企圖把被俘虜的學員導師給拯救出來。
只可惜他們人數太少,在獸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獸人大軍的戰略按計劃照常進行,只留下部分兵力來掃蕩他們眼中的這些小爬蟲,將整個星雲學院掃蕩一遍,再慢慢縮小包圍圈,現在,包圍圈已經越來越小,將他們壓縮在西區範圍內了,獸人以二十人一組作為巡邏隊,進入這個相對危險區域來消滅這些人類余孽。
阿倫高速插入西區,路過綠水晶湖時,恰恰看見了這樣一支巡邏隊,他們裝備精良,趾高氣昂,在戰爭初期他們氣勢如虹地佔領了第一個要點,打擊人類叛軍沒遭遇過什麼挫折,思鄉之情又尚未開始發作,正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每個獸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輕松,過去幾天的戰斗告訴他們,人類的小爬蟲們根本微不足道。
阿倫定楮觀察著每一個獸人,暗想,這種得意心態假如能代表大多數獸人士兵,人類的第一次反擊戰很快就可以到來了。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跟獸人同行的竟然還有一個人類,他身上尚穿著星雲校服,卻卑躬屈膝,左指右點,似乎正向獸人解說著什麼。
他是獸人早就埋伏在人類里面的棋子?
但阿倫很快就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他們的溝通還是很有問題,獸人頭目不時會低一下頭去細听他說什麼,偶爾會給他兩巴掌,其他獸人士兵也會嘻嘻哈哈踢兩腳他的屁股,以此為樂,但那人類卻絲毫不以為意,始終臉上保持著媚笑。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原來他是人類的叛徒,听他們的聲音,那個人類已經可以說出十分蹩腳的獸人語了,應該還是剛學不久。
世界上總有這麼一些特殊的天才,他們在其它領域碌碌無為,但一旦能接觸到屬于他們領域的東西,就能表現出驚人的天分,譬如說面前這個人類,肯定是個語言方面的天才,獸人入侵才幾天,竟然就能摸懂一些獸人語的皮毛了,只可惜本性有卑劣的奴性,要不然將來說不定會成為人類情報組的重要一員。
當阿倫看清那人胸前還有藍荊花時,更是苦笑,這藍荊花是一個激進協會的標志,說明此人平時是個激進份子,看獸人戰爭歌劇時會吼得最厲害,會大聲叫嚷嚷地日後一定要鏟平獸人的國土,以雪人類前恥,結果真的一打仗,卻首先成為了人類的叛徒,獸人的奴才。
這樣的人,在歷史上不是第一個,也永遠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陣燥熱的風拂過,那獸人頭目低頭打了個噴嚏,發現自己的鞋帶剛好松了,就停下了腳步,那人類叛徒立時會意,趕緊蹲下身,要幫他把鞋帶系好。
可獸人頭目可不領這個情,腳微微一抬,腳跟就磕在那人類的腦後門上,在人類的慘呼聲中,他的腳重重地踩著他的腦後門,一邊自己系著鞋帶,一邊用獸人語嘲笑道︰“人類渣子,你可別弄髒我的鞋子!”
他的部下立即齊聲哄笑,不屑之情洋溢于表,難得那人類用腦袋給人當鞋墊,嘴上還用極為蹩腳的獸人語應對︰“大人說得是,小人知錯了……”
“哈哈……”又是一陣出自獸人口中的愉悅笑聲。
但很快,笑聲已嘎然而止,一道藍光從遠而近,一閃則至,獸人頭目已直直倒落在地,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從他頸上劃過,鮮血正洶涌而出,可怕的是,明明應該是立即致命,但那獸人頭目的雙目仍瞪得大大的,四肢不斷痙攣,卻不能再發出任何聲音,無比急促的呼吸證明他此時此刻正承受著無比的痛苦。
驚變實在太過突然,獸人士兵們正想抬頭看清偷襲者的模樣,那道藍光已經插進他們之中,沒有人能看清對手的動作,他們已經統統倒下,沒有一個的傷勢相同,共同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承受著無比的痛苦,想死卻斷不了氣。
所有一切的發出,僅僅在剎那之間,當那人類叛徒抬起頭時,看到的已是滿地的獸人傷者,還有一個藍發的女子正站在血泊之中,幽幽地看著自己,那女子的容貌本該絕色傾城,但眼眸里似乎並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蔚藍色的深處中,完完全全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邃。
他還沒來得及驚艷,那女子竟已向他一步一步走來,恐懼也隨之向他鋪天蓋地的涌來,在這份帶有致命的窒息感面前,他發現原先的獸人主子們正一個個歪著頭,以滿懷恐懼、痛苦且絕望的復雜眼神,盯著這絕色女子的背影,他們都張大著嘴巴,卻沒有人能發出半點聲音。
這一片詭異的死寂,這更是加重了這位人類叛徒心里的恐懼陰影,他重心往後一傾,已一屁股重重地坐倒在地,但他到底是個機靈的人,忽然想到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鍵,于是他用顫抖著的聲音,大聲說︰“我不是獸人,我是人類!”
“我知道,所以我才為你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恥辱!”阿倫的聲音很輕很柔,目光在那人身上上下游蕩,似要看清他的靈魂,又似在尋找更好的下手部位。
那人仿佛感覺到了死神已經站到離他咫尺位置了,不禁用變了調的嗓子,力竭聲嘶地喊︰“我也是為了生存,我只是不想死……”
“是嗎……那也不用叫這麼大聲,別把附近的獸人巡邏隊給引來了。”阿倫的聲音仍是很輕很柔,但臉上的笑容已經開始詭異了,“不過,為了生存而放棄人格和尊嚴,甚至甘心替獸人引路,指出同伴有可能躲藏的位置,讓獸人當著你的面來殺害你的同學,殺害你的好友!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森嚴的殺機像水銀瀉地般涌向那人類叛徒,感受著這陣令他的神經為之瘋狂的蔚藍殺氣,意識到剛剛發生在獸人身上的事將立即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人類叛徒用近乎嗚咽的聲音喊︰“我想你一定是個大人物,殺了我不怕弄髒你的手嗎?”
“有道理……”阿倫稍稍停了停腳步,一副考慮的模樣,他注意到那人類叛徒的神色因為自己這句話而由陰轉晴,再柔聲補充,“不過,我不介意!”
目睹著對方的神情再次變化,阿倫臉上的笑容更為詭異了,腳下的步子重新踏起,不過越走越慢,充滿讓對方品味死亡前的每一份恐懼。
這時,一把女聲在身後忽然響起,她遠遠喊道︰“請等等!”
阿倫頭也沒回,他們大概是星雲臨時組成的游擊隊吧,一直躲在湖對面遙遙觀察,現在終于肯出來了。
“小姐,此人雖然背叛了我們星雲,但還罪不至死吧,交給我們發落吧,我們會處置他的。”兩男一女從湖的對面朝阿倫的方向疾奔而來,急切的喊道。
“背叛了星雲?他背叛的是整個人類!交給你們,讓你們寬恕他?那將來只會有更多的人為他而死,這一類人的邪惡正是因為你們的偽善而萌生的!”阿倫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響在那尤在遠處的兩男一女的耳畔,“太古有位哲人曾經這樣說過,我不知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公道,如果沒有,那我替天行道!”
阿倫動手了,就在獸人巡邏隊仍在雙目圓瞪,尚未斷氣時,就在星雲游擊隊急奔而來,還要再次求情時,他忽然就出手了,蔚藍的軌跡包圍了那背叛的男子。
一陣躁動的風自沉寂之海而來,在此感染上血腥和暴戾的氣息,再往星雲西面而去。
包括獸人在內,目睹者誰都沒想過有人可以這樣傷人的,能令你全身上下各個要害同時受傷,傷者卻不致命,甚至在整個過程里傷者連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只有傷者臉上的表情說明著他的極度痛苦。
無分種族,每個人都寒了心,惡夢一般的場景,令他們只相信一點,面前這個一定不是人。
其實,阿倫的動作很快就停止了,那人類叛徒只在瞬息之間,已變得不像人形,他忽然撫心自問,為什麼對于這次的出賣行為,反應會如此過激呢?雖然在人類的品格里,他最厭惡出賣,但這一次性情會變得如此暴戾,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血統吧,自己一直渴望重新獲得人類的身體而不能,面前這個面目還算英俊的男子,竟然擁有完好的人類身體,卻要當人類叛徒,自願成為獸人的奴隸……
想到這里,他輕輕結果了那人類的生命,結束了他的無盡痛苦,淡淡道︰“你該知道,我算是手下留情了……”
這句發自阿倫肺腑的宣言,卻令那三個還有行動力的星雲游擊隊,嚇得又倒退了兩步,那些尚未斷氣的獸人痙攣得更為厲害。
阿倫來到湖邊洗了洗手上的血跡,側耳聆听,另一隊獸人巡邏隊快要巡到這了。
他對那幾個正準備離去的游擊隊指了指,那正步步後退的兩男一女馬上停止,一動也不敢動了。
對于此,阿倫皺了皺眉頭,才道︰“我要見你們首領!”
末主 2010-2-20 18:22
第八章
阿倫預想中的游擊隊中心,應該會在一個十分陰暗的地方,再點兩盞火油燈,令整個氣氛壓抑而且沉悶,游擊隊首領會像鬼一樣冒出來,用沙啞的嗓子悶聲說句,朋友,你的目的是什麼……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們的總部竟然在一家被破壞服裝店的地下室,那里寬敞明亮,對流很好,不過最令他意外的還是,他們的首領竟然是梅琴查,愛莉婭的姨媽,希拉女巫的手帕交。
這位充滿成熟美感的女子身穿一套黑色的連衣長裙,儀態仍如往日的雍容,絲毫不因戰爭而多半點狼狽,像自由天堂的一位貴族婦人,多于像戰爭時期的游擊隊領袖。
對于阿倫這位不速之客,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微笑擺手,示意阿倫坐下,又對將阿倫帶回來的兩男一女做了個暫時退下的手勢,那兩男一女臉色大為猶豫,這個變態惡魔的手段前面可是見識過的,萬一等會他忽然魔性大發,那麼領袖大人可就危險了。
梅琴查保持著從容的微笑︰“我和他是故人,你們無須多慮,先下去吧,巡邏的工作,由第六小隊暫代。”
阿倫抿了抿嘴唇,和梅琴查在臨時會議桌邊分主客坐下,面前這張與愛莉婭有幾分相像的臉龐,令他想起了遠在自由天堂的未婚妻,也想起了當年初次相見時,那個充滿青春浪漫激情的化妝舞會。
梅琴查為阿倫倒了杯山楂茶,微笑說︰“這是影月部落的特制的山楂茶,試試……”
阿倫舉杯喝了一小口,只覺齒間留香,確實不是凡品,贊道︰“不錯!”
梅琴查嘆了口氣,進入正題,說︰“你認識我,但對我的了解並不多,而我,不單認識你,並且了解你。娜娜,或者說,阿倫,因為許多特發事件的發生,我不得不與你坦誠相對了。”
對于梅琴查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阿倫倒沒有太多的意外,畢竟她和希拉女巫的關系實在太密切了,他眨了眨眼楮,只希望梅琴查知道的事情多得並不是太離譜了。
梅琴查慢慢抿了一小口茶,動作不緊不慢,如果單單看她如此淡雅平靜的表現,實在難以想像外面的世界已經亂成一片。
阿倫說︰“梅琴查女士,我這次冒昧前來拜訪,主要是為了打听鳳雅玲的消息……”
梅琴查卻立即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她緩緩感慨道︰“希拉算對了,獸人果然在今年入侵,而你,也很有可能在這個時間重返星雲。整個世界就像有一張無形的手在默默操縱,我們雖然看不見這雙手的存在,但不得不去揣測它運動的軌跡……”
阿倫不禁又喝了一口茶,他本來前來的目的僅僅是打听消息,沒想到踫上了梅琴查姨媽,出于禮貌,不得不仔細去聆听她忽然有感而發的高見。
梅琴查似乎感應到阿倫內心的煩躁,微微一笑,但說話的語調仍是不緊不慢,說︰“阿倫,先讓你的內心平靜下來,才有助于解決事情,躁動不安會令我們在正確面前失去方向……嗯,你听過神聖聯盟嗎?”
阿倫搖了搖頭。
梅琴查說︰“神聖聯盟,是六百年前成立的機構,成立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維護人類和平,避免種族戰爭再次爆發。”
阿倫揉了揉嘴巴,忍住沒將呵欠打出來,多麼偉大的目的呀,梅琴查到底想和自己說什麼呢……
梅琴查說︰“這是一個不為世人所知的地下機構,加入成員的條件極為苛刻嚴厲,因為一旦成為神聖聯盟的一員,就得終生為人類的和平盡其義務,幾百年來,這些成員中有人默默無名,有人卻是顯赫一代的英雄人物,嗯,其實當中有不少人,你也是認識的!”
“哦?”阿倫稍稍挺了挺腰,終于引起了些許的興趣。
梅琴查淡淡一笑,說︰“譬如說,仁者東帝天,劍客漢弗里,大主教洛塞夫,怒浪克洛諾斯,默默無聞的就像希拉女巫,還有我……”
阿倫的心不禁急促跳動了幾下,假設梅琴查所說的真的,那神聖同盟成員名單上的名字可真夠唬人的,只是冰山一角的名字,就足夠份量了,里面已有他威嚴的老師,最尊敬的長者,還有他的摯友,如果把所有成員的名單全部攤開,一定震撼至極!老師東帝天竟然加入過神聖聯盟,那麼他成為亡靈後,聯盟有沒有把他除名呢,還是他加入亡靈,根本就是神聖聯盟計劃的一部分?如果是後者,他們上一代之間,應該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了……
梅琴查注視著阿倫的表情,微微一笑,說︰“知道我一直呆在星雲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嗎?”
阿倫知道對方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于是他又搖了搖頭。
梅琴查用指尖輕輕摩擦著會議桌上的紫砂杯,說︰“作為神聖聯盟的一員,我身在此地的責任,就是監視星雲校長舒梅蒂!”
對于這個答案,阿倫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疑惑,畢竟與這位看似和藹可親的校長大人交往過程中,他也多次有過疑惑,疑惑對方的目的性,疑惑對方的真實性情。
梅琴查說︰“星雲前校長于六十年前暴斃,此事一直可疑,畢竟這是人類一個守護者的死亡,我的前任進駐星雲調查此事,最大的發現,就是關于繼位者舒梅蒂的一切,都充滿了疑點,他的來歷,他的成長,他進入星雲以前的所有,都是疑點,只可惜與此相關的人士全部死亡,根本再無從查證了……”
阿倫疑惑道︰“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成為星雲校長呢?”
梅琴查說︰“因為星雲前校長對他信任有加,他也多次為星雲的建設、保衛等等方面的工作,出過大力氣,確實表現出了驚艷的才華,所以,在前校長的遺書里指名讓他成為繼承人,誰也沒有太多的異議。”
梅琴查頓了頓,又說︰“其中調查過程十分煩瑣,得出過不少的推測,我在此也不一一細述了,直接切入重點吧!舒梅蒂在獸人入侵前的兩個月里,曾多次失蹤,作為一位有星雲守護者之名的賢者,在獸人入侵時,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屬他命令的星雲暗部動向也十分詭異,他們負責守衛著星雲巨臂的安全,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倒戈,讓大多數學院無法及時逃離不朽之峰。另外,神龍委托舒梅蒂暗中保護鳳雅玲的行動,其實也是星雲暗部負責的,現在鳳雅玲失蹤,很可能就是落入到他們的手里!”
“什麼!”阿倫本來還心存一點僥幸,鳳雅玲有可能順利逃脫了出去,但現在這個僥幸破滅了,另外,梅琴查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已經不言而喻,尊敬的舒梅蒂校長,很可能就是獸人間諜。
“阿倫,現在我們繼續留在這里作戰,只為了能將星雲里的學員給拯救出來,畢竟,他們關系到人類太多家族的命脈。關于此,已經有一個計劃,只要這個計劃能實現,星雲被俘的全體學員導師,將集體獲救。”梅琴查望向阿倫的時候已經隱約透露出期望。
阿倫心中一動,梅琴查女士終于說出想要說的話了,應該還是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他正容道︰“願聞其詳!”
梅琴查說︰“根據我們的情報,獸人和黑夜人渡過沉寂之海的主力大部隊,已往人類腹地推進,還有另一部分兵力就守衛在沉寂之海沿岸,保證他們的供給!趁獸人下一批軍隊尚未到達之前,那麼現在,不朽之峰正是他們防御最薄弱的時候,正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她喝了一口茶,繼續道︰“我們的通訊兵已經和雷諾的邊防軍聯系上了,恰好領軍者是博斯特先生,星雲的校友,一位深明大義的將軍,他願意帶領部隊來拯救星雲學員,時間就定在今夜凌晨,他們將重新奪回星雲巨臂,將學員們送下不朽之巔!”
梅琴查深深注視著阿倫,說︰“但我們需要在獸人的指揮部制作混亂,譬如放一把火,殺一個獸人高級將領,來引開獸人主力的注意,雷諾的援軍才能在混亂的局面中取得優勢……”
阿倫牽了牽嘴角,幫她把話說下去︰“但如果由你們自己來動手的話,在對方總部放火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就算成功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所以你們需要一個強者的援助,我正是那個縱火者的最好選擇。”
梅琴查微微一笑,說︰“正是如此,星雲暗部也在他們指揮部的位置,如無意外,你正好可以把鳳雅玲救出來,順道放把火就行了。”
阿倫站了起來,苦笑道︰“我來的真是及時,要不,你們還得苦惱計劃該如何進行呢。”
梅琴查盈盈起立相送,微笑說︰“確實如此,正如我們剛見面時所說,整個世界就像有一張無形的手在默默操縱,我們雖然看不見這雙手的存在,但不得不去揣測它運動的軌跡……”
星雲學院北面,舒梅蒂校長等高層人物居住的寓所,不過現在成為了獸人在星雲學院在臨時指揮部,這里往西可以看到沉寂之海,往北、往東可以看見星雲動脈的動靜。
這里的布防比中區禮堂一帶更為嚴密,甚至動用騎兵來進行外圍巡邏,阿倫潛伏過第一道防線後,終于有幸見到了傳說中的黑夜人。
阿倫想像中的黑夜人,應該是一臉的猙獰,比獸人更要丑陋,不時還發出一兩聲比狼嚎還要難听的怪叫,但令他意外的是,咋看之下,黑夜人的外形竟然和人類相差無幾,區別僅僅是他們的膚色黑的發亮,這樣深沉的漆黑,恐怕和塊碳放在一起,碳也得顯得淺色,他們的身材遠遠比人類高大,相信就算和獸人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阿倫一邊打量,一邊悄悄地繞過這群黑夜人衛兵,伏在一間五層樓高的房子上,觀察著這一帶建築群的巡防,很快便鎖定了一間偏北角的灰色房子,那里防守最為嚴密,地勢也最為有利,應該正是獸人指揮部的所在。
他在獸人的視線死角中穿插前進,暴風山脈的經歷,令他和特別強悍的獸人近距離的接觸時,都不得不盡力克制住自己的殺氣,以免驚動對方。
來到灰色大樓的三層時,阿倫在一盞吊燈上停了下來,因為這里的巡衛,竟然是清一色人類,在獸人的總部竟然有人類擁有武裝?
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上半部都帶著半截深藍色的面具,阿倫知道,他踫上星雲暗部了,如此推論,舒梅蒂有可能沒隨獸人大軍離開,如果他仍駐留星雲,那麼很可能,就是在這一層。
他手指一彈,一顆石子正正飛在長廊靠窗戶邊上的守衛腦袋,那正站得懵懵懂懂的守衛腦袋一歪,鏘的一聲響,就把窗子撞破,玻璃破碎了一地,長廊上的其他守衛著星雲暗部立即警惕地看了過去
阿倫借他們一分神,輕輕一踏吊燈,整個人就帖著天花板直線滑向長廊盡頭,再輕輕一踩天花,就從大門上面的通風窗戶里鑽了進去。
房間明亮寬敞,落地玻璃外是一望無際的沉寂之海,家具裝璜全部是仿古設計,但阿倫對此並不感興趣,他撐在天花板一角,目光只死死鎖定靠在半開放式的落地玻璃窗邊的那張安樂椅,所謂的星雲守護者,正悠悠然地安坐其上,雙目合攏,顯然正假寐之中。
阿倫相信以自己今天的實力,暗殺舒梅蒂應無問題,但要活抓他問話,恐怕難度不小,但事到如今,也唯有一試了。
他輕飄飄的落到地上,弓起身體,盡力讓自己和四周的事物融為一體,完全屏蔽呼吸,慢慢的、一步一步往舒梅蒂靠去。
一陣傍晚的海風迎面拂來,夾雜著初秋的涼意,舒梅蒂睫毛顫動了幾下,似乎要在沉睡中驚醒。
阿倫皺了皺眉頭,但腳步卻不作絲毫停留,保持原來的節奏繼續緩緩地向他靠近。
一只好事的鳥兒恰好飛到窗沿上,鳥頭微側,好奇著打量著面前這兩個人類。
阿倫抿了抿嘴唇,射了一眼那好奇的鳥兒,它仿佛感應到什麼,驚得振翅而起,又再往遠方飛去。
舒梅蒂心里一個激靈,眼楮立即睜開,阿倫的身體也馬上動了,以比閃電還要驚人的速度,往舒梅蒂疾射而去,全身的力量更是瞬間爆發,深藍的殺氣瞬間遙遙將舒梅蒂鎖定。
舒梅蒂反應極快,馬上從椅子上彈起,避開阿倫的鋒芒,眼看阿倫的手刀就要砍碎椅子時,他忽然收力,以同樣的勁道,手肘重重地往舒梅蒂的背心撞去,這完全違反常規的動作,做起來竟絲毫也不牽強,舒梅蒂勉強轉身,伸手硬擋了阿倫這全力一擊,巨大的深藍浪潮立即將他掩蓋其中,他感覺整個人仿佛就被巨浪拍中了一般,直直往後飛去。
眼看就要撞倒一個書櫃時,他雙腳同時往後一踏,整個竟然無聲無息的飄落在地上。
阿倫注意到一個細節,舒梅蒂本來已找到空隙時間喊救兵,但他看清是自己後,嘴巴竟然僅僅是動了動,就沒再作聲了。
雙方在瞬間過了幾招,動作幅度不小,但竟然連半點聲音也沒有,四周的家具更是紋風不動,絲毫也沒有遭殃。
“請等一等,娜娜小姐,或者,狂風君!”舒梅蒂左手舉起,右手從懷中掏出白手巾,輕輕抹了抹嘴角邊逸出的鮮血。
阿倫見對方似乎也不想張揚,他心中雖有疑惑,但也暫時停下了攻擊,但左手背著身後,力量凝聚不散,隨時可給舒梅蒂又一次雷霆一擊。
舒梅蒂看在眼里,也不緊張,和藹一笑,說︰“狂風君,很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阿倫牽了牽嘴角,也以故友重逢的姿態,親切回應︰“校長大人,世事如風雨,總在飄搖不定,我幾許風雨過後,惦記起你,你看,我不正是來看你了嗎?”
舒梅蒂保持著溫和的笑容,說︰“狂風君,既然你能來到這里,相信已經取得不少初步情報了,那我也不羅唆,沒錯,我是獸人間諜,受前獸人帝君之命,潛伏星雲,只為獸人的百年戰爭計劃!”
他注視著阿倫的表情,希望能從這張俊美的臉龐上捕抓到些什麼,只可惜阿倫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絲毫端倪,舒梅蒂話鋒一轉,說︰“太古哲人曾說過這麼一句話,世界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娜娜,你同意嗎?”
他忽然把稱呼換回往日,顯然想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但又似乎是在提醒對方,有某些把柄,正握在自己手里。
阿倫微微笑道︰“校長大人,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舒梅蒂用手指慢慢梳理嘴上的胡子,輕聲道︰“娜娜,我不妨與你坦言,過去天空之城的西郊水晶礦坑一役後,你被輿論惡意攻擊,被千夫所指,成為人類史上罕見的惡魔,都是我在背後指使,還有,過去許許多多你听過的,沒听過的壞事,我都有份參予,因為那個時候,獸人大軍尚未入侵,我和你是敵人,但現在,獸人大軍已經入侵,我可以退居二線了,所以,我和你變成了朋友!狂風君,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阿倫輕輕皺了皺眉,腦海忽然靈光一閃,沉聲道︰“你是安圖族人?”
舒梅蒂臉上的笑容慢慢綻放開了,輕聲回應︰“和聰明人交談,就是省心!”
安圖族在獸人世界里一向被視為二、三等種族,被獸人本部欺壓千年,積怨成山,在近年的獸人皇權戰爭中,安圖族雖因立功,得到了地位提升,但大多安圖族人在獸人世界內部,仍飽遭歧視,況且幾千年的積怨,令安圖族對獸人本部早已恨之入骨,現在獸人大軍傾巢而出,妄圖征服人類,對于國內的安圖族而言,正好趁機坐大,說不定還雄心勃勃,準備一舉取代獸人統治族,成為新的獸人本部。
阿倫在隊伍出發前,曾整理鳳慕雪的部分遺物,曾發現一些秘密信件,人類間諜將安圖族的相關情況交代得清清楚楚,所以現在舒梅蒂態度曖昧,阿倫立即猜出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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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又是一陣海風拂過,寒意更深,夜幕已悄悄降臨,舒梅蒂悠然轉身,就這麼把背心要害讓給阿倫,打亮了房間內的照明。
阿倫慢慢將內心深處對舒梅蒂的厭惡壓下,平靜道︰“舒梅蒂校長,我是否應該相信你呢?”
“當然應該相信,我有充分的誠意!根據情報,鳳慕雪駕崩後,狂風君,或者說,祖賓先生已成為神龍炙手可熱的攝政王,他忽然潛來星雲,想必是為了現任皇帝鳳雅玲陛下吧,她就在隔壁房間,你隨時可以把她接走!”舒梅蒂神色自若的走向餐桌,點燃了酒精燈,再把一只精致的透明水壺放到其上。
阿倫心中一動,吃了不少苦頭,總算尋見鳳雅玲了,他淡淡的問︰“那麼,校長閣下,你希望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好處呢?”
舒梅蒂盯著酒精燈,幾個水泡正從水壺中冒出,他平易近人的笑道︰“娜娜,暫時來講,我什麼好處都不要,只希望獸人本部大軍和黑夜人大軍敗亡,敗得越慘越好,但,這相信也是好幾年後的事了,在此期間,我們安圖族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擴大勢力,成為獸人世界的真正主人,從此不再仰人鼻息!所以,在戰爭時期,我非但不需要你給我好處,我反倒不斷提供獸人的情報給予你們人類,讓你們在戰爭中取勝!”
阿倫心中又是一動,這可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提議,可以取得第二次獸人戰爭的勝利,他並不介意成為第一個和獸人勾結的人類。
舒梅蒂看著慢慢開始沸騰的水壺,又道︰“正如我當年在水晶礦坑下所說,假如有這麼一天,我希望能與你有合作的機會,果不其然,這一天已經來臨了!這證明了我的眼光,也證明了我們的緣分!狂風君,誠然,我陷害過你,令你聲名受損,但你現在也恢復了往日的輝煌!在過去多次交往之中,我向你預付過不少友情的!嗯,假如真要說到利益上的好處,我希望,在戰爭結束後,假如安圖族有幸能成為獸人新的霸王,獸人能和人類能成為友鄰,重新締結和平盟約!”
阿倫眨了眨眼,說︰“舒梅蒂閣下,到那個時候,我能說上話,一定極力促成這份和平盟約。不過,你認為盟約真的有用嗎?不久前,獸人和人類不正簽訂了一份嗎?”
舒梅蒂笑笑,說︰“上一次的盟約是為了誘惑神龍皇帝,讓暴風要塞的防御變得空虛,從而無法分兵支援沉寂之海沿岸!再簽訂的話,相信屆時雙方都會抱有真誠渴望和平的意願!或許又是千年以後,雙方再有一戰,但那已是子孫後代的事情了。另外,狂風君,我相信,在這第二次獸人戰爭中,你一定會脫穎而出,說不定借此契機,成就你們人類幾千年來的夢想——統一阿蘭斯人類世界!”
阿倫不動聲色的牽了牽嘴,換一個方向問︰“校長閣下,我對我們的合作很感興趣,但你打算對獸人本部不利,企圖振興安圖族,你覺得獸人本部一點也洞察不到嗎?假如他們洞察到了,不讓你參予軍事,你還怎樣向我提供獸人的情報呢?”
舒梅蒂自信一笑,說︰“狂風君,這點你無須擔心,獸人本部向來狂妄自大,我自有辦法應付他們!”
阿倫微笑道︰“校長閣下,還有一事我不太明白,既然你希望獸人戰爭能越激烈越好,為何獸人剛入侵時,你控制住星雲巨臂,不讓學員導師下山呢?”
“當時,獸人督軍已提前來到了學院,這是他下達的命令,我必須遵從!況且,那時我們還是敵人,萬一他們能夠組織起臨時抗戰隊伍,延誤了獸人大軍深入人類內地的進度,那可是大大不妙了!”水已沸騰,舒梅蒂關了酒精燈,將水壺拿下,將水灌進另一只仿古的茶壺之中,濃郁芬芳的茶香頓時撲面而來。
阿倫緊緊盯著舒梅蒂倒茶的動作,又道︰“既然如此,那我打算將他們給放了,校長大人一定會協助我吧?”
“那是當然!”舒梅蒂慈祥一笑,倒了兩杯熱氣騰騰的香茶,遞了一杯給阿倫,“來,願我們合作愉快!”
阿倫迎上他的踫杯,舒梅蒂將熱茶一干而盡,阿倫卻仍然拿著杯子,微笑道︰“舒梅蒂閣下,你打算背叛獸人本部,你不害怕將來有一天,我把你賣給他們嗎?”
舒梅蒂眼中銳芒一閃而逝,淡淡道︰“假如狂風君這樣做的話,我也會把狂風君賣給人類的,我可沒忘記狂風君的血液是什麼顏色的!”
阿倫心頭一顫,殺機大動,忍不住問了句︰“校長閣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舒梅蒂迎上那充滿殺氣的眼神,恢復了從容的微笑,說︰“在狂風君屠殺博塔斯軍團時,我就知道了,那時狂風君的實力遠不如現在,當然沒有發覺我這位老校長恰好正在附近了!”
阿倫慢慢將殺機按捺了下去,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說︰“那麼,校長閣下,我們正式開始討論將來合作的細節吧!”
凌晨前半小時,熊熊烈火在北區獸人指揮部一帶的建築群中燃燒起來了,火勢蔓延之快,令獸人指揮官們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人類強者級的刺殺隊伍潛伏進來,獸人駐守在星雲的督軍趕緊召集大量的士兵前來救火,同時又派遣出近千人重甲兵守衛在指揮總部周邊,免得給刺客可乘之機。
當然,無論獸人軍隊還是人類游擊隊,都沒有想到,這場忽然而來的大火,竟然是人類和獸人勾結起來放的,舒梅蒂不單細細指出各個易燃物品的所在地,最後在阿倫的強烈要求下,還隨阿倫偷偷溜了出去,親自幫助阿倫點燃了好幾處地方,充分表達合作的誠意。
在熊熊烈火中,趁著獸人們正忙著救火之際,整個星雲學院也隨之亂成一片,雷諾王子博斯特應約而來,重新奪回了星雲巨臂的掌控權,星雲游擊隊配合雷諾的邊防軍全力出擊,在獸人防御系統最為薄弱的時候,救出了東區和中區的被困學員,白刃戰在中區和東區大範圍展開了。
但很快,人類初期偷襲的優勢在逐漸消失,尤其在擅長黑夜作戰的黑夜人隊伍加入後,參予這次拯救行動人類戰士的死亡人數直線上升。
幸而,大部分學員都借著混亂,在雷諾正規軍的掩護下,順利逃離不朽之峰,這夜,人類出動了接近兩萬人馬,獸人、黑夜人聯合部隊僅出動不足萬人,雙方在凌晨至三點這段時間里浴血激戰,皆死傷慘重,作為人類和獸人在第二次獸人戰爭中的首次交鋒,第二次星雲流血夜被寫進了歷史,博斯特作為吹響號角的第一人,也同樣被載進史冊之中。
事後,獸人高層雷霆大怒,他們經討論,一致認為人類能順利逃離的根本原因是那場來歷不明的大火,對方一定有十分熟悉星雲建築系統的人在主持,但誰也沒有懷疑到舒梅蒂頭上,舒梅蒂閣下無論是作為人類,還是獸人,總能很聰明地站在每一道警覺目光的死角處。
據這位舒梅蒂閣下所言,鳳雅玲陛下被下了定心藥,每隔十二小時才會甦醒一次,在狂風的怒視下,他趕緊解釋,這種藥品是獸人的聖藥,能安定心神,調理神經,並無副作用,只要停止服用,甦醒後立即會與常人無疑……阿倫仔細檢查了鳳雅玲的身體狀況,看起來她只像是熟睡過去一般,並無異樣,只得選擇相信,畢竟,他們之間已經締結了以利益為根本的聯盟關系。
阿倫背著昏迷不醒的鳳雅玲離開不朽之巔時,星雲學院里正是白刃戰最為激烈的時候,事分輕重,阿倫沒興趣再回頭參一腳了,直接往北面行進,到達不朽之峰東北方向時,遭遇上雷諾的邊防軍,阿倫很有禮貌就“借”了匹軍馬,當然,他不會等待對方回答是否同意,就抱著鳳雅玲躍馬北去,只要能盡快跨進神龍領土,那就算暫時脫離險地了。
從黑夜的漫天星斗一直奔至夕陽初至的清晨,阿倫來到了藍河的右岸,才立馬暫停,懷中的鳳雅玲仍在熟睡之中,那張絕色俏臉在夕陽的映照下,紅彤彤一片,她嘴角泛出一絲微笑,估計正在某個美夢之中,阿倫不禁也憐惜的笑了笑,回應鳳雅玲這個睡夢中的笑容。
他暗想,鳳雅玲命途實在坎坷,剛以公主的身份被人軟禁一年,才逃出生天,立即又要以神龍皇帝的身份,迎來第二次獸人戰爭。
此處正是藍河的末段,再往西去,便是藍河與沉寂之海的交匯點了,這里水流甚激,濤聲不絕,那湛藍澄碧的河水上,浪花騰雪,景色十分壯麗。
清晨的陽光照耀在兩人的身體上,一陣柔風拂過,暖暖的,仿佛也沾上了陽光的氣息,藍河灘上的浪花輕拍著馬蹄,馬兒似乎也感覺到了短暫的舒適,低頭喝了幾口藍河之水。
阿倫輕夾馬身,順著河灘,往東緩緩奔去,尋找過河的橋梁,迎面而來的朵朵浪花,似正述說著一個個屬于它們自己的故事,面對如此清晨美景,阿倫心弦不禁彈動了一下,清晨的藍河,很容易令人想起許多如煙往事。
每一次見到它,生命總會有許多變化,想必它在它那悠長的生命歲月里,也見證過無數的人事變遷,不久的將來,但願鮮血不要染紅這片動人的湛藍。
懷中鳳雅玲的肩膀忽然顫動了一下,阿倫低頭望去,見她睫毛輕輕顫動著,仿佛正在夢中舒展著什麼動作,阿倫不禁松了口氣,舒梅蒂並沒有說謊,鳳雅玲只是在深沉的睡眠之中,只要時間一到,她就會醒來,計算一下時間,這個時間也應該快要到來了吧。
前方的遠處已有一座陳舊的拱橋,隱約可以看見橋梁的彼端,藍河的對岸有神龍的邊防軍在駐守,不過士兵似乎並不緊張,對岸甚至還有隱士在垂釣,一切仿如昨日此處的寧靜,與世無爭。
阿倫皺了皺眉,心想,獸人並沒有選擇這里作為突破口,想必打算依傍著星雲山脈來蠶食人類國土,但難道這里的士兵還不知道戰爭已經爆發的消息?還是他們一生守衛于此,對世情已麻木了?真是如此,他們是否正代表著人類好一部分士兵的心態呢,這樣的士兵,將來如何和獸人作戰啊……
神龍新任皇帝終于可以回到國土了, 不過,將來她要做的工作實在不少……
他抱起鳳雅玲,輕輕躍下了馬,像他們現在這樣共乘一騎的姿勢,只會令雅玲感到羞怯和狼狽。
藍河畔的綠草地,阿倫抱著鳳雅玲放到一片干爽的草地上,任由馬兒在一旁吃草,他坐在鳳雅玲身旁,啃著干糧,默默等候鳳雅玲從昏迷中醒來。
對岸的神龍邊防軍已經發覺到他們兩個可疑人物,一個身穿隊長軍服的大漢策馬奔過拱橋,來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地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阿倫眼楮也沒眨一下,只是從懷中取出代表神龍最高統帥的令牌,該令牌是離開德薩雷納時,從鳳慕雪遺物中取出的,現在終于有機會拿來顯耀一下威風了。
那大漢的眼力並不是太好,俯身細看了一陣子,才臉色大變,狼狽的從馬上落下,行標準軍禮,大聲道︰“陛下好!我是邊防軍第三團第六縱隊第十七小隊的隊長,不知長官駕臨,有失遠迎,請長官恕罪!”
陛下?阿倫方才醒悟自己的頭發始終沒有扎起來,在對方眼中,想必把自己當女皇了。
他啞然失笑,利索的捆起頭發,斥了句︰“老子是男的!”
那大漢眼看著面前的絕色佳人忽然轉變成一個須眉男子,不由得張大了眼楮,呆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該說點什麼︰“原來是長官大人,卑職視力不好,請長官降罪!”
阿倫平和的笑了笑,說︰“算了!隊長請坐下吧,我仰頭說話累呢!”
那大漢規規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阿倫一側,瞥了眼仍在沉睡中的鳳雅玲,心想這個才是女皇陛下吧,他降低聲量,說︰“長官忽然到來,有什麼命令要下達嗎?”
阿倫嚼著干糧,一臉隨意的問︰“知道獸人入侵了嗎?”
“什麼?!”那隊長粗線條的臉龐上皺成一塊,滿是震驚,又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阿倫。
阿倫見他反應不似作偽,不禁揉了揉下巴,現在神龍的軍政系統的效率實在糟糕啊,這麼重大的事情,竟然現在還沒傳達到邊防軍的耳朵里。
那隊長望著阿倫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長官,我們背後是拉其頓大山,經常要晚十來天才能接到總部傳來的消息……大人你剛才說獸人入侵了,該…該不會是暴風要塞城破了吧?”話末,他聲音也不禁有點顫抖起來,對于神龍大多數平民而言,暴風要塞就等于是一處最神聖不可侵犯的所在。
阿倫往喉嚨里大大灌了口水,仰頭咕嚕咕嚕了幾下才吞下肚子,那大漢趕緊低下頭,心想這位保護陛下長官竟然比我還要粗魯啊……
阿倫不以為意,若有所思道︰“事情還沒這麼糟糕,不過也快這麼糟糕了……”
听得那隊長直眨眼楮,差點要舉手抓頭時,阿倫才補充說︰“獸人是從沉寂之海渡海而來的,現在大部隊已經潛伏進星雲山脈中,大概想利用那里的有利地形,對人類腹地進行偷襲,他們最有可能偷襲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神龍,位置大概就是你們的上游區域。你告訴我,你們與上游的部隊有多久沒有聯系了?”
按神龍軍規,邊防軍駐防部隊之間,五天必須通信一次。
那隊長臉色頓時白了,他立即改端正的坐姿為端正的跪姿,垂頭道︰“報告大人,也快一個月沒有聯系過了……”
他不敢抬頭看阿倫震怒的神色,低聲繼續道︰“長官大人,在我們這里,已經長期習慣于此,上面沒有分配信鴿給我們,軍馬又少得可憐,單純以騎馬來回,起碼得四天時間,所以……就越來越少與友軍溝通了。”
阿倫心里一亮,這里的邊防駐軍本來就只起形式上作用的,對于神龍高層而言,這個所謂的邊防,根本沒有什麼敵人需要防衛,假想敵雷諾帝國要入侵,那得跨過路途艱險的星雲山脈,這樣大的動作,肯定早就引起己方的注意,大可派大軍來以逸待勞,雷諾可從來沒有干過這麼笨的事,神龍也不會輕易在這些形式上的邊防地帶多添加兵力,千年的和平假象下,養成了藍河南岸這一帶駐軍的懶洋洋習性。
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抵抗獸人凶悍的沖鋒呢……阿倫不禁為人類的前景再次感到擔憂。
那隊長見阿倫臉色陰晴不定,小心翼翼的問︰“長官,要不我馬上派通信兵區看看吧!”
阿倫搖頭道︰“現在不必了,說不定他們正連爬帶滾地撤往你們的位置呢,你立即往西邊方向派出不少于三人的哨兵,警戒獸人的到來,順便接應友軍的撤退,再派出不少于五人的哨兵,往南邊方向警戒,接應從不朽之巔撤退而來的星雲學員。”
“是,大人!”那對隊長看出阿倫對自己說的話已經交代完了,也不敢再多問,他起立行軍禮,大聲道,“大人,邊防軍第三團第六縱隊第十七小隊定會為神龍國土戰斗至最後一人,決不投降異族!”
這句話說得正氣凜然,阿倫不禁點了點頭,從見面到現在,這大漢總算表現出一點軍人的氣概了。
再回頭,發現鳳雅玲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醒來,正用那翻動著漣漪的美目,深深地注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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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久別重逢的情人,見面的第一瞬間會干點什麼?深情的擁抱?接著忘情的熱吻?再想起昔日的山盟海誓,再接下來就會……
但阿倫和鳳雅玲重逢的瞬間,卻什麼也沒干,沒有喜極而泣,也沒有掩嘴驚呼,不過,當他們的眼神再次交匯的剎那,所有動作都凝固了下來,剎那間,整個世界仿佛也凝固了,風似乎靜止了下來,白雲也停止了游動,藍河對岸的衛兵,身後的星雲山脈,都在這個瞬間統統斂去,整個天地,仿佛只剩下他們,如煙雲的昨日化作幅幅畫面,如卷軸般在他們面前打開……
在校園時代里,他們攜手一起漫步校園,探討青春,探討未來;在星雲山脈里,他們相互依傍,不離不棄,千里逃亡;在疾風的領土上,當她見證著世界險惡時,是他用惡魔的鮮血,燃燒自己的生命,哪怕從此化為灰燼,也要去捍衛她的尊嚴;在神龍的國土內,他們奏響了戀曲,只可惜前奏還沒完畢,卻已天隔一方……
一切一切,寫滿了歡笑,也填載滿唏噓。
一壇窖存經年的美酒,由里到外都透著醇香,就像此時初秋的氣味,散淡而馥郁,也像他們之間的感情,令人回味,也令人惆悵。
他們相識在平靜的年代,依傍在動蕩的時代,還沒開始真正相戀卻已分開,到再度重逢,卻聆听到寂靜時代結束的鐘聲,歲月的浮光掠影之中,映照出他們的真實心態,誰沒有想過天長地久,都曾渴望過白頭到老,但現實與夢想,有時可以恰恰吻合,但更多時候是完全相反……
他們深深凝視著對方,靈魂在無聲無息中踫撞,在踫撞毫無隔膜的纏綿,似乎要將對方的神韻再一次深深的烙印進自己的腦海里。
時間見證著一切,也可以沖刷掉一切,曾經深深相愛的戀人再度重逢,人事已幾度變遷,世情更是多番變幻,昔日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懷,又能否再次燃燒呢?
阿倫眼中的鳳雅玲,對于他而言,或許是身邊這麼多人里,變化最大的一位,眉宇間凝固上了一份深深的哀愁,這是長期的相思和郁郁不得志的壓抑所造成的,不變是那絕代的芳華,仍是腦海深處中那最動人的影像。
鳳雅玲同樣細細地望著阿倫,看得是如此的仔細,就像是某件最珍貴的事物,忽然失而復得,重現眼前,這位令她刻骨銘心的男子,臉上已經染上了歲月的風霜,遠比過往成熟,但柔和的笑容,慢慢的,和昨天的他,融合在一起。
漸漸,她輕輕抿著的嘴唇松開了,臉上慢慢綻放出久違的笑靨,仿佛沖破烏雲的那一絲陽光,瞬間令世界變得明亮。
阿倫的笑容更柔和了,但隱隱約約中,帶點唏噓,也帶點無奈。
終于,鳳雅玲說出了他們見面後的第一句話︰“阿倫,你還好嗎……”
這句平淡無奇,甚至有點老土的對白,卻令阿倫心中暗暗揪動了一下,但他不變臉上微笑,回應道︰“還算好吧……”
“……”
他們慢慢聊開了,感覺仍如昨日般熟悉,溫馨平和,就如同和家人相處。漸漸的,阿倫擔當起了話題的主角,他輕描淡寫地描述了在涅之地的經歷,與怒浪的重逢,也沒隱瞞他和愛莉婭之間的感情發展,及其雙方做出的承諾,最後詳細描述了雅玲母親鳳慕雪女皇去世的過程……
他一改往日強調天氣,注重描寫心理的敘事風格,很平實的告訴雅玲這個真實的故事,一直講到他們此刻的重逢,不知不覺間,鳳雅玲已淚流滿面,無聲的哭泣了起來,或許,是因為阿倫的“移情別戀”,或許,是皇帝母親的忽然駕崩,也或許,是那即將要面對的未來……
無論多堅強的人,同時听到這麼多不願面對的壞消息,也很難再從容面對了。
雅玲無聲的哭泣令阿倫心中隱隱的陣痛,那種感覺帶有憐惜、慚愧,還包含有對種種已經發生事情的無能為力。
湛藍的天空仿佛感應到了鳳雅玲此時憂郁的心情,忽然陰暗了下來,降下了一場瀝瀝小雨,濕潤了這片土地,也濕潤了兩人的臉龐。
對岸的衛兵隊長提著把大傘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快到近處時,發覺到情形有點不妥,現在實在不是表現忠心的時機,又連忙扭頭飛快地跑了回去。
雨絲飄蕩在藍河上,跳起一個個小箭頭,就像是一群正在舞動的小精靈,用他們特有的舞蹈,嘗試解除他們哀傷的心情。
阿倫想找塊手絹為鳳雅玲拭去臉上的淚水,但找遍全身,卻只能在褲袋里找出小半截破爛的布,最後還是鳳雅玲從無聲的哭泣中振作少許,從懷中取出手絹為自己拭淚,理智慢慢戰勝了她的情感,她用仍微微抽噎著的聲音,輕輕問︰“阿倫,我以後該怎麼辦呢?”
阿倫很細心的發現,她說的僅僅是“我”,他嘆了口氣,心想雅玲仍在脆弱時期,如果她恢復正常心智,又怎會有這種毫無主見的問話呢……
他覺得有必要一盡這個攝政王的責任,沉聲道︰“雅玲,如今你已經是神龍皇帝了,身負整個神龍帝國興衰成敗,現在獸人大規模入侵,應該是兵分兩路,一路渡過沉寂之海,以星雲山脈作為基地,向人類蠶食,另一路就是針對暴風亞塞,現在暴風要塞情況十分不妙啊!鳳慕雪那……”
他忽然想起鳳慕雪是雅玲的母親,自己也應該對死者持有一點基本的尊重,“那該死的婆娘”幾個字硬生生吞了下去,改為︰“那…那先皇,貪圖潘多拉的土地,已派出大量兵馬到潘多拉平原上各個位置進駐,還派出部分兵員護送商旅,冒險與獸人交易獲利,現在外派的兵馬,數量估計超過十萬,如今應該全部被獸人大軍逐一消滅掉了!幸好先皇並沒有分一杯羹給其他人類國家,不然損失傷亡會更為慘重……”
阿倫發現鳳雅玲臉色更為憂郁了,心想自己或許對鳳慕雪的不屑太過言溢于表了,就稍稍改變一下說話的口吻︰“先皇號召了神龍的精兵去討伐疾風家族,初期雖大勝,但後期傷亡也頗為慘重……嗯!站在神龍的角度去考慮全局,神龍的兵力正處于歷史的最低谷,暴風要塞的防御力,更是處在千年來最脆弱的時候……”
阿倫頓了一頓,觀察鳳雅玲的神色,她眼眸上的迷蒙慢慢散去,恢復了少許明亮,顯然正細心聆听自己分析當前的局勢,並開始作出正常的思考,他握了握拳頭,沉聲道︰“雅玲,我的建議是,必要時,我們得考慮放棄暴風要塞!”
這個石破天驚的建議令鳳雅玲驚愕地顫抖了一下,暴風要塞作為神龍千年國都,見證過十幾代神龍帝王的輝煌,它本身更是作為人類精神的象征,千年來屹立不倒地守衛人類國土,站在阿蘭斯人類土地的第一線,抵擋著獸人異族的入侵,現在阿倫竟然建議在必要時,得放棄暴風要塞,放棄這座有人類第一堅城之稱的鋼鐵堡壘……
但鳳雅玲並沒有立即反駁阿倫,眼神里全是更深的思索,阿倫不禁又嘆了口氣,說︰“是的,拋開戰略來講,暴風要塞代表著我們人類發展的最高水平,甚至是全人類的政治中心,里面有無數文明的杰作,無數先賢的遺物,但在整個人類都位于生死存亡的時候,在神龍隨手有可能亡國的時候,暴風要塞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雅玲,你告訴我,暴風要塞從它建成的第一天開始,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鳳雅玲回答道︰“抵擋獸人入侵,捍衛人類國土。”
阿倫點頭道︰“對,你的回答已經道出關鍵,當獸人不需要通過暴風要塞,就能入侵人類時,暴風要塞最基本的戰略意義就已經不存在了!獸人從沉寂之海入侵,第一個目標肯定是神龍,當他們的大包圍已經完成後,暴風要塞最後很可能就會變成一座孤城……”
他眼神中不禁添上了一份悵然,緩緩道︰“只有人類還在,神龍還在,無數個暴風要塞還是可以建起來的。”
鳳雅玲默默思索了一會,又輕輕擦拭著眼角漸干的淚痕,說︰“阿倫,現在局勢還沒那麼嚴重吧?”
阿倫苦澀一笑,說︰“這幾天我腦海里對整個戰爭的未來局勢反覆推算了幾次,雅玲,我很遺憾的告訴你,我預計最壞那種情形,很有可能會發生了,我們神龍在必要時,不但可能要放棄暴風要塞,還有可能要暫時放棄神龍國土全境……”
鳳雅玲再一次沉默了下來,阿倫輕輕抿了抿嘴,安靜地陪伴在她的身邊,他體會鳳雅玲的心情,剛剛成為神龍皇帝,要承擔起神龍千年基業,卻要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甚至還有可能要放棄國都,放棄國土,假設這個可能成立的話,那神龍的人民該怎麼辦呢,領導他們千里迢迢地撤向遠方嗎……
種族戰爭時期的皇帝,基本上一生都獻給了戰爭,戰爭時要領導人民抗戰,戰爭後要領導人民重建家園,人類歷史早已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罕有愛情,不是不渴望,而是根本沒時間顧及,也無法太多的顧及親情,只能默默將一生奉獻給自己的子民。
種族戰爭時代的皇帝注定被寫進歷史,鐵定是一個異常光輝的名字,被千古傳頌,但卻罕有人注意到,在光輝的背後,付出的代價是何其沉重!
鳳雅玲的眼神更黯淡了,她不無期許地望向阿倫,希望得到點鼓勵,更希望得到點承諾,畢竟能和心愛的人風雨同渡過亂世,戰火才會顯得不那麼猙獰。
阿倫完全明白雅玲這一刻的想法,他又一次用力的抿了抿嘴唇,再慢慢呼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道︰“先皇臨危托付于我,雅玲,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鳳雅玲苦澀的笑了笑,其中卻有說不盡的悵然,仿佛阿倫並沒有完全說出她想听到的承諾或者別的什麼。
如此絕代佳人,在微風細雨中,楚楚可憐,傾國傾城,阿倫凝視著這一瞬間的風景,心靈最脆弱的深處,不禁為之輕輕顫抖,這個世界對她何其殘忍,父母為了皇權同室操戈,最後落個同歸于盡。兩位至親回歸星辰深處,只剩下一個異父同母的妹妹,但這個妹妹也一直與自己關系平平,而自己這個曾經患難與共的情人,現在卻又有今生不再的嫌疑,她此時心中的孤苦和寂寥,可想而知。
阿倫不禁有點恨自己的多情,也有點恨命運的作弄,想起命運這位長期以來斗爭不已的對手,他忽然覺得有股熱血涌上了腦門,滾燙且激昂,在這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的亂世當中,一瞬間懦弱的放棄,最後很可能導致的是終生遺憾,他握了握拳頭,又清了清嗓子,用熾熱的目光注視著鳳雅玲,沉聲道︰“雅玲,我可否鄭重問你一個問題!”
鳳雅玲本是游移的目光轉回到阿倫臉上,眼神深處中,已遠遠沒有剛剛重遇時的生機,輕輕應了聲︰“嗯?”
阿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將聲音壓得更低,問︰“神龍皇座的主人,有沒有可能和別人分享同一個丈夫……”
話出口的剎那,他又覺得這個問句實在有點無禮,有點損害鳳雅玲的尊嚴,陳述的內容也不太符合雅玲純潔的愛情觀,急忙又補充︰“這個…其實我也僅僅是問問……假如不好回答,那就當我沒問過好了。”
鳳雅玲皺了皺眉,卻不作絲毫回應。
阿倫忽然意識到,問出這樣的問題,實在有點太過沖動,他忙垂下頭,羞于再迎上鳳雅玲的目光,既然已經清晰感覺鳳雅玲的責備,那答案也不言而喻了,一股落寞的愁懷化作酸酸的寒流,從胸中涌起,慢慢游移過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世事總難盡如人意,莫非要有遺憾,才能令人徹底珍惜,既然鳳雅玲已經否定了這個可能,那他和她的這份情感,只能永遠埋葬,或許到老了的時候,再拿出來默默回味吧……
鳳雅玲注視著阿倫的神色變化,緩緩地嘆了口氣,輕輕的問︰“阿倫,我也鄭重問你一句,你的問題是一時沖動呢,還是深思熟慮後才問的?”
這個問題令阿倫怔了怔,問出這樣無禮的話,理所當然是一時沖動,但再細心一想,或許從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內心最深處就一直隱隱約約有過這樣一個幻想,同時擁有鳳雅玲和愛莉婭,不過因為這兩個絕色佳人都太過獨立獨行,不太可能與別人分享同一個丈夫,所以他很自覺地將這個想法歸類于妄想,從未有細想下去……
如今面對鳳雅玲如此鄭重的提問,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問出這麼無禮的問題,雅玲,實在抱歉!本來,應算是一時沖動,但,再想想……好像也算是深思熟慮過的……”
對于這個邏輯明顯不夠分明的回答,鳳雅玲卻點了點頭,正容道︰“阿倫,既然你有認真想過,那麼,我也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的,因為……提問的人是你!”
阿倫不無驚喜地抬起了頭,迎上鳳雅玲的目光,發覺對方的眼神中恢復了不少生氣,隱約中還帶著少許的狡黠,這樣無禮的問題,竟然能得到這麼驚喜的答案,他忽然覺得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已向他洶涌而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楮,難以自制地提高了聲量,問︰“雅玲,你的意思是……”
鳳雅玲依舊平靜,說︰“考慮,也僅僅是考慮!”
雨,更大了,飄搖不定的雨點仿佛正帶著天空對大地的祝福,沖洗去原先的憂傷和惆悵,為世間帶來寧靜和清涼。
藍河流淌的樂韻,仿佛也變換了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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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集
第一章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但人類世界里毫無新年氣氛,尤其在神龍國土內,因為,獸人的入侵,已經步入第五個月份了。
阿倫護送鳳雅玲回到暴風要塞,也同樣進入到這第五個月份,在這段風雨飄搖的時期里,先皇的國喪從未試過如此簡單,新皇的登基也從未試過這樣倉促,非常時期,一切強調效率。
獸人和黑夜人聯軍盤踞星雲山脈要點,穩守沉寂之海沿岸,再逐步吞噬神龍國土,慢慢往暴風要塞推進,誰都能看出獸人的決心,源源不斷的兵員正從沉寂之海的對岸,運送而來。
他們氣勢洶洶,卻又小心翼翼,以星雲山脈為根據地,不斷派出敢死隊騷擾雷諾、疾風和自由天堂,讓他們就算勇于出兵支援神龍,也得有所顧慮。
神龍正規軍在這鶧禤a生死存亡的考驗中,表現出了軍人的英勇和節氣,只可惜一邊是有備而來,一邊是倉促應戰,雙方戰斗力也頗為懸殊,神龍正規軍除了節節敗退,也只能在烈士名冊上,不斷添加上新的名字。
盡管獸人還沒有打算對人類滅族,甚至還大肆宣傳種族平等論,號稱他們是和平的使者,他們遠道而來,正是為了給人類朋友帶來真正幸福和諧的生活,他們用人類文字寫成的傳單飄蕩在淪陷區的每一個角落,但可惜大多數人並不吃這一套,他們鐵蹄將到之處,民眾紛紛扶老攜幼的轉移。
神龍國土內,每天都有數之不盡的難民從西南方向涌來,往暴風要塞的方向涌去,各條寬敞的官道上,全是如螻蟻一般的難民,他們哭泣連連、腳步踉蹌,恰逢這正是隆冬時節,食物、衣服都實在欠缺,每天都有不幸的人們倒下,神龍國境內大道的兩邊,每天都有大量的新墳出現。
如果眾神從穹蒼中俯瞰而下,並側耳聆听,神龍這片廣袤土地上,定是哀號遍地了。
在暴風要塞里,大街小巷已擠滿了前來躲避戰火的各地難民,暴風這座人類的精神堡壘,以堅不可破而聞名于整個阿蘭斯,現在被盛名所累,人口的容量已經突破了最大限制,治安問題日益嚴重,整個城市的運作也陷入半停頓狀態,現任女皇鳳雅玲不得不下令停止接納難民,同時向盟友鳳凰城求助。
千年來的聯盟關系此時起到關鍵作用,神龍得到了滿意的答復,鳳凰城代政者,王子貝里安下令開放邊境,接納神龍難民進入鳳凰城國土。
鳳雅玲在這段時間消瘦了許多,不但因為操勞國事,她最擔心阿倫的可怕構想將成為事實,最終要放棄暴風要塞,放棄神龍國土作戰略轉移,在這個時候,第一個好消息終于傳來了。
神龍最為顯赫的唐氏家族,家主唐璜親率大軍,揮舞著鋒銳的利劍,來到神龍中部的賀蘭山,以此處地形易守難攻的優勢,終于暫停了獸人一直以來勢如破竹的步伐。
為維護神龍的國土和皇室的尊嚴,唐氏又一次登上歷史舞台,重演著屬于他們的輝煌時代,以一族之力抵擋住了以戰斗力剽悍聞名大陸的獸人先鋒軍團。
與之成為鮮明對比的是賀蘭山背後的宋氏家族,獸人尚未打來,他們的家主已拋棄族人,率先往北方鳳凰城逃去,女皇鳳雅玲雷霆大怒,攝政王祖賓命令皇帝身邊新的影子軍團秘密出動,誅殺臨陣逃離的宋家家主。
神龍原直屬先皇的影子們,已在獸人戰爭剛爆發時,死于潛伏在星雲學院里的獸人強者之手,新的影子團是由阿倫親自組建,人員大多是暴風山脈里的精英級暴風獵人。
當日與阿倫一同前往星雲的唐仁、光海庭等人,一直不見歸來,本以為他們在星雲山脈里已經凶多吉少,但最近傳來了最新的情報,獸人的前沿陣地里出現了一位身穿獸人軍裝的人類參謀,相貌與前神龍將軍光海庭極為相似。
許多神龍高層的心都為之冰涼,如果情報是真的,那麼光海庭已成為人類叛徒,怪不得獸人大軍對神龍的國土熟悉至此。
因為光海庭本來擁有高貴的身份,所以他的投敵,份外令人注意,也份外令人不恥。
阿倫心中卻不無疑惑,他想,在星雲山脈那段陰霾的日子里,到底是他們不幸被俘,還是光海庭故意投敵呢?如果是後者,光海庭這混蛋可真是徹底遵從了他自己的原則——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日後能好好生存。
隆冬,暴風要塞。
阿倫正翻閱著各地的來信,未婚妻愛莉婭在信中仍如往日般纏綿,同時穿插警告著阿倫切記自己已經是個有家室的人,不得與鳳雅玲舊情復熾。
說到自由天堂,言語才理性許多,天堂長老會已決定全力在經濟上支持神龍,各項重要物質會一直源源不斷地從藍河上游出發,運往神龍後方。半年前還鐵下心要經濟制裁神龍的自由天堂,現在竟然是神龍背後最大的經濟支持人,想想也感嘆命運的諷刺。一說到軍事,那就是自由天堂最愛莫能助的地方了,天堂保衛廳的軍事力量是阿蘭斯榜上有名的——從後面數起,現在他們全力應付著東南面不定時偷襲的獸人敢死隊,已經疲于奔命,暫無軍事上支援神龍的可能。
繆諾琳的信中,拜倫王子先是冷嘲熱諷一番祖賓大人的多情,才開始理性分析戰局,作為神龍之後的最大軍事強國,雷諾是最有資格出兵的勢力,他們的統治者也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但現在疾風與雷諾隔膜甚深,假如孤軍借道疾風,去救援神龍,又恐疾風不識大體,忽然翻臉偷襲,所以雷諾高層一直遲遲不肯行動,目前只是在東北面,星雲山脈的邊緣地帶上,與駐守在星雲山脈的獸人部隊進行騷擾和反騷擾……
來自疾風的信件中,波特的文字里滲出疲憊,疾風的東南方,神龍大軍才剛剛撤退,獸人大軍就來光顧了,尤其在星雲山脈那塊三角地帶,獸人甚至扎營進駐……疾風過去三年里,經歷了與自由天堂的戰爭,與冰風家族的戰爭,與神龍帝國的戰爭,好不容易與人類的內戰才剛剛結束,尚未恢復元氣,馬上又迎來了與獸人的戰爭,他自稱此時此刻正彷徨無助、舉步艱難,戰友你有空的話,定要到疾風訪問指導……
看得阿倫苦笑不已,現在這個時候,他哪來時間訪問指導疾風呢?
但假如按現在這個局面推算下去,神龍的敗亡恐怕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疾風國土有兩面與星雲山脈相倚,假如他們肯全力用兵的話,說不定真有可能打亂整個局勢,從而改變神龍的命運!但疾風還下不了決心,這就是波特邀請我前去的深意嗎……
他轉動著軟椅,閉目思索了一陣,才翻閱剩余的信件,來自鳳凰城的信件就簡潔多了,里面說︰搭檔,不必憂慮明天,到了最生死存亡之際,我將天降奇兵于爾等面前,到了那個時候,我的輝煌將來到你需要仰視的位置,哈!允許你提前崇拜我!
阿倫不禁也笑了笑,怒浪這家伙哪來的奇兵了?鳳凰城可不會讓他這個新人來帶兵的,哦,不對,難道他把涅之地的犯人……這瘋子,可真是什麼都干得出來,別讓鳳凰城的老城主知道,那可是謀反之罪……
放在最低下那封信的信封上,歪歪斜斜的寫著“神龍皇帝鳳雅玲陛下,轉一○八八號收”。影月部落扎斯町的來信?這多多少少令阿倫感到一點意外,信封下角還有批文,是鳳雅玲的字跡,“敬愛的攝政王,除了你,應該沒有人會有如此天怒人怨的代號”。
阿倫為之苦笑,拆開信封,信件的字跡實在不敢恭維,但里面的內容著實引起他的興趣,扎斯町在信中說︰……一○八八號,客氣話我不多說,也懶得說,直接說重點吧!你听好了,獸人戰爭已經驚動了矮人王國,最近他們的使者穿過幻靈沼澤,前來我們影月咨詢相關情況,在月亮神廟的魅力感染下,他們初步定下與人類結盟的意向,但這些矮冬瓜說話閃閃縮縮,提及到金錢方面的問題,他們提供大陸上最精良的武器,我們得向他們提供金錢。明白了嗎?說到底這個合作就是買賣,頂多打個折!說到金錢,我覺得你應該不太在乎這個,既然不太在乎,那在金錢上面自然會比較有信用,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親自前來和矮冬瓜們談一談。”
對于信件內容,阿倫絲毫沒有懷疑其真實性,並為之震動,經過千百年的人事變遷,矮人與人類再度建立起了聯系,這不單對于人類,甚至對于整場戰爭,都將有巨大的影響。
矮人世界的武器盔甲舉世聞名,能得到他們的幫助,人類在這場種族戰爭中將多一份勝算,只可惜他們並不如傳說中大方,竟然還得金錢交易……
真得慎重考慮,是否該去一趟,順道拜訪波特,解決疾風的心病……
阿倫推開辦公室大門,一陣來自潘多拉平原上的寒風頓時撲面而來,飽含著荒涼的野性氣息。
祖賓大人竟然將辦公地點設在暴風城樓的高點上,並且起居飲食都在這里,這多多少少令神龍的將領和大臣們感到欽佩,畢竟在暴風城樓上東望,潘多拉平原上可是一望無際的獸人大軍正虎視眈眈著,這種不怕死的精神,贏得了貴族群體的敬意。
暴風城樓上的士兵們也大受鼓舞,畢竟在暴風要塞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先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一個貴族中的貴族,竟然不分晝夜的站在隊伍的最前線。
阿倫才剛出現在暴風城樓,左右兩邊哨崗上的衛兵立即行軍禮致敬,阿倫隨便舉手揮了揮,以示回應,他迎著寒風打了個呵欠,心想這樣美好的天氣,本該和睡眠之神共同渡過的,但無奈事與願違啊,這些該死的獸人……
他拉了拉衣領,把雙手插進口袋里,就如往常一樣,孤身一人沿著城樓巡視過去,他路過的地方,士兵們都會站得份外筆直,他們已經習慣了這位從不需要警衛跟隨的攝政王,這位神龍新的統帥,平常話不多,但明辨是非,對于下面的事務和各類糾紛,往往一眼看穿乾坤,屢屢主持公道,他凌厲的眼神仿佛能將你的靈魂一眼看穿,這令理虧者往往在面對他時膽戰心驚,但他又從不吝嗇鼓舞的贊美,這又令表現出色者如沐春風。
阿倫已不知不覺融入了暴風這個團體,以他特有的個人魅力,贏得了軍方的敬意,贏得了士兵們的信任和愛戴。
城樓下獸人的叫罵又開始了,一個綠毛大頭的獸人策馬來到城樓下,咕嚕呱啦的叫嚷了起來,基本是獸人語,偶爾摻雜幾句發音不準的人類語,大意就是親切問候所有人類的全家老幼,質疑城樓上那一個個腦袋里面的勇氣,有種就出城來決一雌雄……
等他罵得差不多了,就輪到暴風城樓上的人類叫罵兵出聲了,叫罵內容大同小異,不過對象不過由人類變成獸人,當然,人類的詞匯比獸人豐富,問候對方家人的形容詞也自然多上許多。
這樣的互相叫罵方式,已經持續好一段時間了,雙方統帥都沒有動手的打算,那麼叫罵就成為了維持士氣的最好辦法。
阿倫清楚的知道,潘多拉平原上的大軍是用來牽制暴風正規軍的,獸人真正鋒銳的利器來自星雲山脈,來自暴風要塞的身後。
他盯著城樓下那幾個口沫飛揚的獸人,悶哼一聲,下令道︰“把他們射回去!真沒規矩,最近幾天是越走越近了。”
一陣箭雨過後,獸人叫罵兵們狼狽的逃回到己方陣營前沿,不過絲毫沒有氣餒,立即又重整旗鼓,重新挺直了腰,開始新一輪的叫罵。
阿倫不禁意興闌珊的感嘆︰“多好的語言交流方式啊,相信大家在這段時間也學會不少獸人語了吧,不過可惜都是粗口呀……”
周圍的人類士兵抿緊了嘴,誰也不敢在當值時間里擅自笑出聲來。
阿倫從衣服里變出一大塊面包,就這麼坐在城樓的邊緣上,一邊用力的啃著他的第三頓早餐,一邊以望風景的心情,望著獸人軍容。
周圍的士兵都不得不感嘆這位攝政王真正身份到底是不是個魔術師,他可以從身上各個不同的位置變出不同的食物,最可怕的是他可以把這些食物逐一吞進肚子里,這位攝政王大人的胃容量怎麼如此驚人啊……
當有的士兵甚至開始懷疑大人是不是對面的獸人喬裝打扮混進來時,一個通訊兵從遠奔近,在阿倫耳邊低聲稟告︰“報告大人,翩王鳳雅煙求見,現正在城樓會議廳等候。”
鳳雅玲登基後,鳳雅煙作為前朝二公主,也被封王,王號字“翩”。
阿倫點點頭,從城樓上慢慢站起,大大伸了個懶腰,感慨道︰“原來在這里用餐是這麼舒服的,只可惜只吃了半肚……”
有幸目睹他進食的士兵們,听到後半句話,差點站立不穩,這些的份量才僅夠攝政王的半肚啊……
阿倫留意到四周士兵們的神色變化,自覺沒有顧及他人感受,訕訕一笑,又將手插回口袋,變出一塊犛牛干,一邊啃著,一邊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他心里默默分析︰鳳雅煙,一直接觸不多,但她給人的感覺就像她的眼眸,永遠布滿了煙雲的霧氣,充滿了神秘。
五個月前,獸人剛剛出現在暴風城樓下,整個暴風軍團人心惶惶之際,這個嬌滴滴的女子竟然毅然走出內宮,大膽來到暴風城樓上巡視,勇敢地直面獸人,每天從不間斷,這一行動,給予了士兵們相當大的鼓舞和激勵。
直到他和鳳雅玲回到暴風,她便立即停止這一行為,恢復成過去深居簡出的模樣,由此看見,鳳雅煙不但識大體,還懂進退……
前神龍將軍、現獸人走狗的光海庭,曾高度評價過鳳雅煙,評語尤在耳邊︰一個幻術師,或許,還是阿蘭斯大陸上最強的幻術師……雅煙根本不在乎平常人所在乎的權勢金錢,她更喜歡研究一下虛無縹緲的理論,譬如時間,又譬如生命……
這樣一個女子,自己與她一直刻意的保持著距離,並沒有太多的聯系,今天她忽然主動拜訪,所為何事呢?
暴風城樓上的會議室,位于堡壘正東面城牆的內側,莊嚴肅穆,裝飾樸素,富有古東方氣息。
因為東線常年無戰事,這里本已荒廢多年,最近祖賓大人進駐暴風後,便命人打掃此處,成為了他召開臨時會議和接待來客的地方。
當阿倫快步走進會議室時,鳳雅煙正背向著他,觀看著一幅牆壁上的掛畫,仿佛是因為看得太過專注,阿倫的到來也沒令她分神回望。
阿倫也無意打破沉默,靜靜走到她身旁一側,鳳雅煙的美麗仍如往昔任何一刻,驚艷絕倫,一身東方仕女服,素白無暇,此時那對彎彎黛眉正輕輕的靠攏在一塊,似正思考著某個難以解答的難題。
在這份如煙雲一般的氣質面前,外面一張張丑陋的獸人面目,仿佛也遙遠了許多。
阿倫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掛畫恐怕已久歷千年,盡管曾用魔法藥水加固,但紙張已微微發黃,紙張本身,就已寫滿了歷史的唏噓感,畫面本身倒沒什麼特別之處,那是千年前第一次獸人戰爭中,當時神龍君主率領著軍士,將獸人驅趕出人類的國土。
畫面感甚是大氣激昂,但相類似的畫,在神龍隨便哪條大街小巷就買到一大捆,所以阿倫從來沒有特別留意過它。
“哦?攝政王大人,你來了!”鳳雅煙終于發覺到阿倫的存在,從思考中跳出來,側過身向阿倫微笑行禮。
阿倫連忙回禮,應道︰“祖賓向翩王問好!”
他見鳳雅煙的目光再次游移向到那古老的掛畫,忍不住好奇的問︰“翩王,這畫該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他心中一動,忽然壓低了聲音︰“難道……是一個太古時代的寶藏?”話出口,阿倫就覺一陣熱血上涌,民間故事里的奇遇常常就是在這毫無意識中獲得,一副平凡無奇的掛畫竟隱藏驚人秘密,一個太古寶藏重見天日,傳說中的重金屬武器再臨人間,對準獸人大軍,“轟——”的一下巨響,獸人灰飛煙滅,整個世界清靜,戰爭也結束,人們從此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對于阿倫這個忽然而來的奇怪問題,鳳雅煙忍不住笑了笑,說︰“當然不是,這是千年前賢皇帝親筆所畫的畫卷罷了……”
阿倫失望的“哦”了一聲,也細心的看了看,認同道︰“怪不得那主人翁那麼英偉,原來是賢皇帝他老人家自己畫的……”
末主 2010-2-20 18:23
第二章
鳳雅煙不禁又笑了笑,她搖了搖頭,正容道︰“攝政王,你覺得賢皇帝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阿倫心想,千軍萬馬之中,隨時都有可能兵敗成仁,他還一馬當先的殺進敵軍深處,當然是萬分後悔一時熱血的沖動,接著就該想著如何活命了……
但這個想法實在有點褻瀆先賢,所以他也正容道︰“當時賢皇帝應該正心懷蒼生,以大無畏的精神,插入敵軍的咽喉,以一身熱血,以阿蘭斯的英魂,震懾卑劣獸人那可恥的靈魂……”
他大義凜然的說著說著,發覺鳳雅煙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仿佛看穿了他的真實心態,他也自覺說得有點過火,訕然一笑,說︰“那個……還是請翩王賜教吧!”
鳳雅煙又是無意識的搖了搖頭,說︰“我個人看來,賢皇帝當時最大的感受應該是那份大時代當中的無奈感,知道嗎?賢皇帝生平最愛的是畫畫和園林工藝,但為時代所迫,最後不得不披掛上陣,成就了千年英名,但卻沒有成就他自己一生的夢想……”
“叮”的一聲,阿倫發覺自己的心弦也被彈動了一下,大時代之中,賢人為了世人,就不能擁有自己的夢想了嗎……
他有點意興闌珊的點頭道︰“原來這掛畫是為了表達賢王郁郁的情懷,嗯,了解,意境不錯……”
鳳雅煙似乎感應到了阿倫剎那的落寞,微笑道︰“攝政王,這僅僅是我一己之見,說不定賢皇帝從戰爭中才真正挖掘出自己的特長和喜好,這畫正是他兌現宏願時所抒發的激情。”
如果鳳雅玲也在此地,定會升起一份異樣的情緒,她妹妹鳳雅煙今天可是罕見的多了幾分笑容,也罕見的出言安慰別人。
但阿倫似乎並沒有將後面幾句安慰的言辭听進去,“哦,哦”的敷衍了兩聲,便轉移話題,說︰“對了,翩王前來,所為何事呢?”
鳳雅煙慢慢在會議桌一側的座位上坐下,以淡淡的語氣,平靜的問︰“攝政王,我聞近日軍情處收集人類叛徒的資料中,有一人極像光海庭,可有此事?”
阿倫心中一動,沒想到鳳雅煙竟然是為此事而來,平日看她仿佛什麼事情也不會放在心上,沒想到光海庭在她心中倒也有一席之地……
但他叛國一事,恐怕已天下盡知,他也沒有什麼回頭路可以走了……
阿倫走出門外,命令他的近衛隊長馬上把相關的調查報告取來,回頭在鳳雅煙的對面坐下,說︰“翩王,請稍候片刻。”
鳳雅煙點點頭,問︰“攝政王,假設光海庭真的叛國了,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阿倫心想,現在幾乎已可肯定他已經叛國了,神龍外交辭令使用假設,僅僅是在維護光氏一族的顏面,他淡淡一笑,說︰“翩王,假設光海庭將軍已經叛國,那他就是我們神龍,我們所有人類的敵人,因為他熟悉人類國土的地理,所以到必要時,他將成為我們的重點暗殺對象。”
“……”
這時,近衛隊長已將相關文件送到,鳳雅煙十分仔細地閱讀完畢後,幽幽地嘆了口氣,眼眸上的煙雲似乎更為迷離了。
阿倫暗暗陪她嘆了口氣,平心而論,光海庭確實是個人才,懂得審時度勢,也懂如何與人相處,鳳雅煙與他相交多年,但上一次的見面恐怕已是最後的永訣,確實令人唏噓。
鳳雅煙默然了一會,才輕輕的問︰“攝政王,假如你身處于光海庭的位置,被敵人俘虜,逼你出賣國家,出賣人類,你將如何面對呢?”
阿倫眨了眨眼,干咳了兩聲,才挺身而起,正義凜然道︰“男兒生于世上,自當勇于承擔肩負的重任,豈能做出違背大義之事,生死關頭,自動從容面對,不然哪能傲然立足于天地之間……”
鳳雅煙托起了腮,看著阿倫慷慨陳詞,被這樣一雙充滿疑惑的美目盯著,阿倫說著說著,不好意思再表演下去,呵呵一笑,又坐了下去。
鳳雅煙才道︰“攝政王大人最近在士兵面前的演說,一定都十分精彩。”
阿倫“嘿嘿”干笑幾聲,既然被人家看穿了自己這番話的表演性質,口中只好用“哪里哪里”來應對了。
鳳雅煙輕輕道︰“攝政王,我想听听你的真實想法,假如真讓你踫上那樣情形,你將如何自處呢?”
阿倫苦澀一笑,假如不用死,誰願意以死來證明自己的忠烈呢……他坦然說︰“假如真有這麼糟糕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會假裝投降,以表現換取獸人的信任,在適當的時機,再倒戈相向,用獸人的鮮血,來洗刷我曾經受過的恥辱。”
鳳雅煙眼眸上的煙雲仿佛在這剎那也被驅散了不少,她微微一笑,說︰“或許,光海庭心中,也是一般想法呢!”
阿倫不由得牽了牽嘴角,原來鳳雅煙繞個圈子,是在替光海庭說話呢,可見光海庭在她心中的份量……但不得不承認,光海庭投敵一事,確實存在偽降的可能性,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他認為這個可能性實在不高就是了。
想到這,他不由得回望這位無論美貌還是智慧,都不在雅玲之下的翩王,其實她本來離神龍皇座,僅有一步之遙,許多像憐雲飛、光悅影這樣的大人物,都以為她僅僅是一顆可供隨意操縱的棋子,但最後他們都死了,鳳雅煙依舊好好的坐在自己對面……
另外,她還可能擁有與自己一樣的亡靈惡魔血統,可能是阿蘭斯最強的幻術師……
這樣一個被神秘光環圍繞的人物,本該是個冷酷無情、俯瞰棋盤的狠角色,此刻卻被自己見證了她有情有義的一面,她正為一個全人類正為之痛恨的叛徒說話。
阿倫淡然一笑,衷心感嘆道︰“無論真實情況如何,光海庭一定得感激命運之神,令他曾遇見過像你這樣的紅顏知己。”
鳳雅煙尚未答話,門外通報官已高聲唱響︰“女皇陛下駕到!”
兩人連忙起立迎接,當今神龍女皇鳳雅玲一身皇室正裝,翩然而至,為了凸顯皇權,更為了令士兵們感到皇帝的重視,鳳雅玲不得不每次都以皇帝的盛裝出現在暴風城樓上。
她們姐妹仍如往日般隔膜,僅僅相互客套幾句,鳳雅煙便先行告退了。
鳳雅玲見阿倫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鳳雅煙離去的背影,微笑道︰“攝政王閣下,你該不會是與朕的妹妹有了曖昧情懷吧,如果你若有意,朕可替你做主,將她許配予你!”
阿倫苦笑道︰“女皇陛下不用逗我了,對于雅煙,我只是覺得她越來越難以琢磨了。”
“雅煙?什麼時候開始叫得這麼親密了……”女皇的語氣中泛過一絲輕微的醋意,日益清減的絕色容顏上流露出一份淡淡的笑意。
但鳳雅玲似乎對她妹妹的事情並不是太感興趣,僅僅與阿倫苦中作樂的調侃了幾句,便轉入正題,問︰“今天情況如何?”
“暴風城外還是老樣子,天天以叫罵開始,也以叫罵結束。”阿倫沉吟道,“賀蘭山那邊,有地勢之利,又有唐氏親自坐鎮,今天收到的情報,現在情況還算樂觀……”
他頓了頓,沉聲道︰“但,雅玲,我個人估計,獸人和黑夜人聯軍源源不斷的從沉寂之海涌來,我們神龍雖然也有募兵,但新兵要磨練成長起來,怎麼也得一年半載,此消彼長,唐氏恐怕撐不了多久!”
鳳雅玲皺眉問︰“你估計可以撐多久呢?”
“半年…或者更短!”阿倫苦笑回應。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答案,氣氛頓時默然了下來。
阿倫仍如往日般,輕輕拍著鳳雅玲的手背,以示安慰,他醞釀了一下心情,才沉聲道︰“雅玲,我有一個計劃,既能打亂目前被動的局勢,又能令獸人受到真正有威脅的牽制!”
“哦?願聞其詳。”鳳雅玲眼楮一亮,望向阿倫。
阿倫迎上雅玲的目光,說︰“我要親自出使疾風家族,然後順道訪問雷諾、影月部落,甚至矮人王國,達成聯盟。”
“……”
亂世中的每一次離別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所以鳳雅玲親自將阿倫的出使團送到十里之外,惜別間,沒有世俗的眼淚,也沒有忘情的擁吻,兩人的目光輕輕的相撞在一起,熾熱的火花已在剎那熊熊點燃,鳳雅玲的眼楮里除了寫滿了海洋般的深情,還寫滿了寄托,有她本人的,也有整個神龍的……
阿倫細心的發現,鳳雅玲眉宇間已經有了一道淡淡的陰霾,他心中不由得悸動了一下,記得初次見到先皇鳳慕雪時,印象最深就是對方眉宇深處那深深的陰霾氣息,鳳雅玲現在已經走上了和鳳慕雪同樣的道路,難道也要迎上同樣的明天嗎……
他覺得一定得說點什麼,為那開始聚而不散的陰霾注入一道陽光,他柔聲道︰“雅玲,我遠行在即,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譬如說,在大約五個月前,我曾在藍河畔提出過的建議……”
鳳雅玲終于笑了笑,不舍的情懷自然而然在嘴角邊流露而出,她輕輕道︰“等你平安歸來,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
聲音如此輕柔,假如不注意傾听的話,可能根本听不出她正在說些什麼。
阿倫上身微微前傾,來到她咫尺之間,用很輕但也很堅定的聲音,說︰“雅玲,我忽然間有了一個決定,無論明天如何,將來世情如何變化,我當天的建議,都將成為最後的事實!”
鳳雅玲的臉罕見的紅了,就像車廂外天際的夕陽為她抹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眉宇間的陰霾在這一個剎那,被驅趕得了無蹤跡。
愛情,無論在何時何地,總能為生命帶來最強烈的一道陽光。
更何況,是一段經過了時間考驗的愛情。
阿倫慢慢從座位上站起,深深一躬,說︰“陛下,臣定不負你所托,完成出使使命,助陛下早日將獸人驅趕出人類國土!”話畢,他轉身離開了女皇的御駕,回到使團的行列。
鳳雅玲緩緩抬頭,注視著使團的隊列慢慢駛向夕陽的深處,這一刻,她的眼眸深處,填滿了希望,寫滿了明天。
賀蘭山,神龍國土內面對獸人的第一前線。
阿倫使團的出使路線本是從賀蘭山的背後穿過,但他命令隊伍在附近暫駐,自己不帶隨從護衛,只以一騎輕騎,前往賀蘭山視察。
賀蘭山位處神龍中部,山勢雄奇,地勢險要,唐氏正是借助此處的地利人和,對整個唐氏家族的子弟兵進行總動員,由家主唐璜親率,在此硬是打斷了獸人和黑夜人聯軍前進的步伐,將他們阻擋在賀蘭山外。
阿倫見到唐璜時,不由得心生感觸,不過是半年時間沒見這位唐氏家主,他現在已是滿臉風霜,深刻的皺紋爬上了他那張本來保養得相當不錯的臉龐上,當他脫帽向阿倫致敬時,更是露出了滿頭花白的頭發,與上一次相見時比較,他仿佛蒼老了十年。
阿倫心想,唐璜一生都以經濟和貿易為主,對于戰爭,他擁有的僅僅是唐氏的優良傳統和先輩代代相傳的經驗,現在大規模戰事爆發,他可以有如此驚人表現,甚至營造出力挽狂瀾的勢頭,可真是不容易了……在這段日子里,他大概心力交瘁了吧。
當阿倫的手與唐璜緊緊相握時,阿倫無需偽裝,便十分衷心的說了句︰“唐璜大人,你辛苦了!”
唐璜厚實一笑,也不邀功,以十分平和的語句應對著阿倫的夸獎。
他親自帶阿倫巡察一遍了整個賀蘭山要塞的防御,看的阿倫暗暗點頭,唐氏不負千年盛名,整個防御系統布置得有板有眼,但他內心深處仍是深深嘆息,盡管如此,恐怕還是無法改變賀蘭山要塞的結局,獸人和黑夜人大軍後援源源不斷,但神龍恐怕能給這里的支援已經不多了。
因昨天的戰況實在慘重,今天獸人暫停了攻堅戰,從堡壘高點眺望,可以看到他們的營地里正飄出裊裊青煙,告訴著賀蘭山上的人們,獸人和黑夜人與人類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同樣要吃飯,同樣會死亡。
這時,一個傳令兵急奔而至,報告道︰“大人,我們在側翼捕獲了一個獸人偵察兵!”
唐璜大喜,道︰“快去傳獸人語翻譯官,我要親自審訊!”
話畢,他滿臉歉意地望向阿倫,阿倫微笑道︰“唐璜大人請自便,我到處逛逛,等會便繼續趕路了。”
唐璜愕然道︰“大人遠道而來,今夜不在這里住一宵嗎?也好讓唐璜一盡地主之誼啊!”
阿倫輕輕搖了搖頭,說︰“唐璜大人,我還身負重要使命,不便久留,只能期待再一次的相聚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小疊文件,遞給唐璜,沉聲道︰“大人,這里是獸人部分軍隊的行軍路線,和他們的糧草分布圖,你斟酌使用吧!”
唐璜頓時為之動容,他連忙打開其中一張,臉色立即大變,抬頭正要發問。
阿倫已提前回答道︰“大人,文件的來源恕我保密,甚至我不能保證這份資料的真實性,給予大人,一切僅供參考。”
唐璜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又低頭細看了一會,說︰“單就我們賀蘭山面前獸人的分布,這圖倒是印證了十之八九啊……”
阿倫心中暗想,這是舒梅蒂近日送到我手上的資料,這是他和我合作的開始,無論他真正企圖如何,資料的真實性應該是不會太低的。
兩人互道珍重後,便匆匆告別了,唐璜的副官接替唐璜的位置,繼續招待阿倫巡察。
阿倫順步而行,打算在另一個制高點上觀察一下獸人聯軍的側翼分布,途中在山背的一個練習場上,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動,輕輕走了上去,唐璜的副官緊隨其後,低聲解說著這里的一切。
藍天白雲下,唐家四小姐竟然正獨自一人在靶場練習,抽箭、上弦、拉弓、射出,一系列動作做得十分熟練,可見她已經練習了好一段日子,但阿倫放眼往百米外的箭靶看去,不禁就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箭靶僅僅稀稀落落的插著幾支弓箭,還沒有一支插在靶心上的,不由得令人驚嘆唐芸這方面的天賦實在欠缺得一塌糊涂。
唐芸打了個手勢,一個瘦小的男子就從靶場的另一側飛奔而去,拾起靶子後撒了一地的弓箭,然後再回過身去抽出射在箭靶上的弓箭,動作快得絲毫不像是個普通士兵,倒像是個在阿蘭斯上叫得出名字的頂尖高手。
唐璜的副官看出阿倫的疑惑,低聲解釋道︰“那倒霉的家伙本來是後勤部的,因為人手緊缺,被抽調來練習場,專門負責靶場,四小姐偏偏常常來練射術,你看,他這不就練習出一身驚人的速度了嗎?”
听得阿倫啞然失笑,看來在生存的壓力下,人體的潛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激發出來,看著唐四小姐竟然還在拉弦躍躍欲試的預瞄著,還真替那倒霉的家伙捏把汗。
副官的聲音令唐芸回過了頭,她咋見阿倫的身影,眼楮立即亮了起來,但看清阿倫的長相後,眼神馬上又黯淡了下去。
副官連忙介紹道︰“四小姐,這位就是我們神龍的攝政王,祖賓大人!”
唐芸神態里自然而然就流露出冷淡,隨意躬身行個禮,就對那副官笑道︰“田副官,為何這麼久不來找我呀?”
田副官沒想到唐芸竟然在攝政王大人面前如此不羈,他臉上頓時一紅,狠狠瞪了唐芸一眼,轉身向阿倫賠罪。
阿倫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懷,心想唐氏不愧為神龍之國器,國難當前,傾全族之力而出,連唐芸這種並無武術天分的女子也必須來到前線報到。
他微笑道︰“唐小姐巾幗不讓須眉,將來定能成為我們神龍的女中豪杰!”
唐芸面無愧色地接受了阿倫的客套,坦然道︰“那是當然,我得好好練習箭術,得到大家的承認,那我也可以像哥哥他們那樣,去堡壘上射殺獸人,為爹爹分憂!”
“那麼,請你加油了!”阿倫微笑點了點頭,從唐芸身邊走過,心中思索,每個人都不僅僅只有一個面孔,像唐芸,這一刻,他就看見了她的勇氣,她孝義的一面。
如果每個人都能將血性的一面展現,獸人被趕出人類國土,也就指日可待了。
唐芸似乎從阿倫微笑剎那的弧度,從他擦肩而來的瞬間捕抓到什麼,一股異樣的情懷從她內心升起,她忽然回過頭,對著阿倫的背影喊道︰“喂,祖賓大人,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阿倫淡淡一笑,也不回頭,揮了揮手,應道︰“確實似曾相識,期待與你下一次的見面,唐芸小姐,願你平安!”
“……”
湛藍的天空下,冬日的陽光令人全身暖烘烘的,為生命低谷中的人們,注入希望和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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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使團從藍河上游渡河,祖賓大人在自由天堂邊界一個小鎮會晤了天堂長老會的智者們,進一步落實了自由天堂對神龍經濟支援的種種臨時政策,確定各條物資運輸路線,長老會的智者們也理所當然地得到了神龍攝政王的鄭重承諾︰戰後神龍的貿易系統重新分配,現在出過大力氣的自由天堂家族們,戰後將會成為最大的得益者。
阿倫非常了解自由天堂這些商人們的想法,明明局勢是唇亡齒寒,但他們理所當然的義助也得盡力爭取最大程度的回報,長老會漫天要價的各種要求和對未來的各種夸張的美好憧憬,阿倫全部微笑點頭,說“對,沒錯,以後就這樣干!”
但一旦對方要求有書面協議的時候,那就門都沒有。
此處北上就是天空之城了,阿倫內心很想回去看看愛莉婭,以解相思之苦,無奈肩上的重擔,還有嚴峻的形勢都迫使他必須立即南下,與疾風家族達成戰時聯盟。
自由天堂中南部邊界,如果在三年前,這里是武裝最密集的地帶,但現在,許多哨崗都空無一人,邊防軍寥寥無幾,在獸人大軍蹂躪人類國土時,各大勢力之間的尖銳矛盾都暫時緩和了下來,誰也不會蠢到向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友軍的勢力發起挑撥。
國界邊緣處,早已聞訊的疾風家族已派出隊伍在此等候,遙遙見到神龍使團到來,歡迎的隊列立即排開,鮮艷的花朵成為了這片暗褐色土地上最亮麗的風景。
阿倫遙遙望去,心中一陣久違的觸動,其中夾雜著往昔浮躁的青春,也夾雜著當年茫然的歲月,回憶化作暖流,靜靜地往他全身各個部位悄悄涌去,他也分不清其中有多少是重遇的歡喜,有多少是過去的惆悵。
站在疾風歡迎隊列最前面的,正是久違多時的瑪雅小姐!
無論什麼衣服穿在她身上,她總能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無論是當年的星雲校服,還是今天的疾風高層將領軍裝。
她筆直地坐在馬上,臉色掛著禮貌的微笑,她正處于女人最美麗的年齡段,比過去少了幾分稚氣的氣息,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艷光四射,卻嬌而不媚。
策馬在她一旁的是疾風外務部的高官,同樣是個大美女,但和瑪雅站在一起,她頓時遜色了不少。
兩支隊伍漸漸靠近,疾風的軍樂團更是使勁的奏動迎賓曲,阿倫放下了馬車的窗簾,由得自己的副官去和他們進行第一輪客套交涉。
正團長克德杰、副團長波特都沒有出現,疾風對他們這個使團明顯不夠重視啊……再或者,他們是不是打算借此說明神龍已經今非昔比,打壓己方的士氣,等談判時能爭取到更好的條件?
隱約已可從窗外听到相關的解釋︰“……東南戰事實在吃緊,獸人對我疾風家族的腹地進行新一輪的沖擊,克德杰和波特大人都不得不留在前線壓陣了,實在失禮,還請貴方能多多包涵……”
阿倫的副官已經開始熟悉這位祖賓大人的老大爺脾氣,可以坐著的時候決不站起來,尤其是現在外面這麼嚴寒的天氣,所以他一番巧妙的措辭後,瑪雅小姐不得不親自走進阿倫的車廂,向這位神龍二號人物表示疾風親切的問候。
阿倫對瑪雅微微一笑,目光從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掠過後,自然而然就落到對方的胸脯上,果不其然,正如自己當年預言的那樣,瑪雅成年後那個部位只可用驚心動魄來形容了。
他見對方目光炯炯回望自己,自覺看得有點放肆,訕訕一笑,作個請的手勢,讓瑪雅在他對面坐下,再朝窗外一擺手,示意車隊繼續前進。
祖賓大人斜斜靠著車廂的軟椅,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深處開始鑽出一個個雪白的花瓣,輕輕嘆道︰“要下雪了,瑪雅小姐。”
這句平淡無奇的對白卻令瑪雅怔了一怔,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在她腦海深處中涌出,似曾相識的剎那茫然令她心中泛過漣漪,尤其這一刻阿倫的坐姿和神態,那種平淡、慵懶的語調,如果不是臉孔和聲線完全不同,瑪雅真懷疑當年那個人又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
祖賓大人回過了頭,見瑪雅正盯著自己發呆,微笑道︰“瑪雅小姐,按照習慣,你應該說些十分歡迎我這老頭子來到你們疾風,我的大駕光臨令你們疾風蓬篳生輝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吧?”
瑪雅不禁笑了,但她將很快這份由衷的笑意換成禮貌且專業的外交笑容,同時將心底的疑惑壓下,說︰“瑪雅代表疾風家族,代表疾風全體子民,歡迎神龍攝政王祖賓大人的到來!”
阿倫比較厭惡瑪雅這一類笑容,這樣的笑容將一張美麗無暇的臉龐給面具化了,他轉開了臉,重新望向窗外,那漫天飄雪正悠悠降下,為疾風北部的荒原地帶,帶來了一份潔淨的意境,世塵的煩囂在此刻仿佛也被揮退到一角。
瑪雅順著阿倫的目光凝望,不禁也沉默了下來,這場忽然而來的大雪,也觸動到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
寧靜、平和的氣氛,正如他們過去相處最美麗的時刻一般,自然而然的蕩漾開了。
良久後,眼看馬車就要到達驛站,瑪雅忽然想起自己上來的目的,是要試探祖賓大人來此結盟的真實誠意到底有多少,決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而延誤家族的工作。
她清了清喉嚨,將心里某種情懷壓下,說︰“祖賓大人,本來不想打攪你觀雪,但我還是簡單概括一下你這次的行程安排吧……”
阿倫不禁嘲諷的牽了牽嘴角,瑪雅小姐總能把話說得這麼好听,她自己不也沉浸在雪景之中嗎?
當他听到瑪雅嘴中吐出“三天後,尊貴的神龍使團將來到疾風堡壘,與家族要員包括克德杰、波特等大人進行會晤,請祖賓大人放心,雖然正副團長現在正于前線與獸人搏殺,但屆時務必能趕回來的……”,阿倫嘴角邊的弧度更大了,波特或許現在確實不在疾風堡壘,但克德杰這樣怕死的個性,又怎麼可能到前沿壓陣呢,十有八九是一直留在疾風堡壘里吧。
克德杰大人的心胸確實不夠磊落啊,現在這樣的環境下,恐怕依然介懷神龍與疾風戰爭一事,要與疾風結成聯盟不難,難的是要他們去挑撥獸人,將整場獸人戰爭的局勢搗亂,波特是個目光長遠的人,但克德杰可不是……又得和這個討厭的混蛋打交道了,實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啊……
阿倫這樣想著的時候,瑪雅已經滔滔不絕地陳述完出使團的行程安排,然後開始細述疾風目前的種種境況,主要是從疾風的利益出發,盡力強調疾風目前的困境,幾年來經歷的幾場戰爭,現在的疾風經濟環境就像馬車外的天氣,飄雪連天。
听到瑪雅這麼比喻的時候,阿倫忍不住笑道︰“瑪雅小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疾風目前還挺詩情畫意的呀!”
瑪雅臉色一斂,知阿倫不單諷刺她剛才也有因為欣賞雪景而分神,也諷刺疾風目前消極備戰,一副置身度外的架勢,她沉聲道︰“祖賓大人,疾風雖在低谷中,但基本的大局觀還是有的,我方一直與獸人抗戰不已,而且很快就會做出更大的軍事行動,請大人相信我們的誠意與決心。”
阿倫听出了瑪雅語氣中的不滿,微笑道︰“當然相信,這也是我來這里的原因!另外,如果我對疾風家族沒有善意的話,在過去好一段日子里,也不會如此大力支持疾風家族了。”
疾風與神龍戰爭最艱難的時期里,自由天堂曾不遺余力的暗中支持疾風,這是世人共知的事實,而祖賓所代表的塞木家族,正是其中的領導者。
瑪雅當然了解這位祖賓大人的復雜身份,正想措辭緩和一下氣氛,外面已有人報告︰“報告兩位大人,驛站已到,請下車休息。”
阿倫看著瑪雅微微皺著的眉心,灑然而起,淡淡道︰“瑪雅小姐,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無論什麼問題,我們都可以慢慢談。”
這個驛站雖然不大,但剛好處于戰爭的死角處,幾場戰爭下來,卻從未被戰火蹂躪過,保養得相當不錯,阿倫微笑評價道︰“這是一個幸運的地方,一定能為我們帶來幸運的!”
隊伍暫時安頓下來後,阿倫獨自坐到了偏廳,看著窗外的雪花仍在飄舞著屬于它們自己的舞蹈,遠方的小山丘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衣,瑩光爍爍的景致成為了荒漠的一大亮點。
不遠處壁爐里的火燒得正旺, 里啪啦的響著,聲音的本身就能為人帶來一份暖意。
阿倫剛剛掃完了一整桌食物,疾風熟悉的味道多少令他回味起從前,他懶洋洋地靠在軟椅上,心里想︰當年逃亡般的離開疾風,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如此風光的回來,人生的奇妙之處,正是于此吧……
偏廳門外的遠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瑪雅與外務部的妮拉從洗手間走回來,妮拉低聲評價著︰“……這位祖賓大人的食量可真是驚人,我們只吃了一點,他已經把所有的餐點都掃光了。”
瑪雅似乎正想著什麼,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妮拉又道︰“其實祖賓大人挺有學問的,你的話常常能讓你感觸不已,瑪雅,你覺得呢?”
瑪雅輕輕嘆了口氣,低聲應道︰“妮拉,這位大人確實風趣,妙語連珠,但我們和他談了這麼久,試探了這麼久,我們試探到什麼了嗎?神龍結盟的條件竟然連一條也探不出!他很多話說了根本等于沒說,卻讓我們遐想偏偏。”
妮拉為之語塞,又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下道︰“瑪雅,不如我犧牲一點色相吧,祖賓大人的眼楮是從我胸脯看起的,應該不會對我沒興趣的……干嘛這樣看著我呢,反正他也挺有魅力,我們又能完成任務,何樂而不為?”妮拉微微提高了聲量,瑪雅趕緊把她的嘴巴捂住,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妮拉好不容易從瑪雅的手掌里掙脫了出來,訝然道︰“怎麼了,瑪雅,你總不會認為祖賓正在聆听我們說什麼吧?他的位置和這里還隔很遠的,況且這里的隔音這麼好。”
瑪雅搖頭道︰“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先不要說了,也不必色誘,我個人判斷,他不會吃這一套。”
妮拉悶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同意,又走幾步,忽然低聲爆了一句︰“要不瑪雅貴官親自出馬,你來的話,肯定馬到功成,保證祖賓大人在你耳邊什麼都會說出來。”
瑪雅的臉罕見的紅了紅,立即就狠狠地瞪了妮拉一眼,強控怒氣,沉聲道︰“我從不干這種事!”
妮拉不禁縮了縮脖子,深知自己這個外務部高層與瑪雅這個情報部部長的身份差距,連忙又追在身後道歉,眼珠卻轉動起來,顯然已經開始打起自己的主意。
令瑪雅感到意外的是,她所懷疑可以偷听到她們談話的祖賓大人,竟然在偏廳的軟椅上睡著了。
疾風中部,風雪已經停下,明天,神龍使團將到達疾風堡壘。
瑪雅決定在這一夜再次拜訪祖賓大人,為情報工作作最後的努力,畢竟在一場如此重要的談判中,誰先摸清對方的底牌,誰將掌握主動,畢竟疾風和神龍不久前還發生過戰爭,只要掌握好尺度,大可以從家底豐厚的神龍國庫里,勒索到以百萬計算的金幣。
同時,這次拜訪,同樣夾帶有瑪雅她自己的私人原因,祖賓先生在這兩天里一直有意避開她,這令瑪雅感到若然有失,與祖賓相處的時間里,瑪雅總能尋回往昔那份最熟悉的親切感,這份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感覺,竟然有幸再度品味,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那個人,瑪雅也渴望能在感覺上重溫。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還沒見到祖賓,卻先看到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透過門縫,自己的同僚妮拉小姐竟然正在里面輕歌曼舞,舞姿中極盡誘惑的氣息,妮拉那張性感的小嘴微微張開,發生十分輕微的歌聲,但更像是喘息聲,這樣的聲音,對男人來講,是十分致命的。
祖賓先生就坐在餐桌的一側,饒有興趣地觀看著妮拉的近距離表演,臉上淺淺的微笑著,也很難分清這份笑容到底是贊賞,還是嘲諷。
瑪雅小姐皺了皺眉,她在猶豫是否該推門而進,阻止妮拉這個騷貨做出違背自己命令的蠢事,還是遠遠躲到一邊,等這一切結束。
不過她最後還是選擇站在了原地,盡管妮拉的表演已經來到高潮,每一個動作就連她是女性,看了也會臉紅心跳,但瑪雅還是沒走,她忽然很好奇這個突發事件的結局。
忽然,她發現有人在她背後輕輕吹了一口氣,轉過身,才驚詫的發現,祖賓大人的副官凌風,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她的身後,她連忙走遠幾步,凌風才低聲道︰“瑪雅大人,你這樣偷窺大人的私生活,好像不太合規矩呀!”
瑪雅覺得“偷窺”這個詞語十分刺耳,但她面不改色,正容道︰“凌風大人,我有部下正做出出格的事情,這件事甚至影響疾風的外交,我正考慮是不是該阻止她!”
凌風曖昧一笑,又聳聳肩,那神態分明在說,那為何不去阻止,偏偏要在門外站那麼久呢。
瑪雅眼神立即凌厲了幾分,加重語氣道︰“因為祖賓大人似乎正享受其中,所以我得考慮疾風與神龍的外交關系,但又考慮到妮拉的出軌行為,我又不得不在一旁監控,凌風大人,你明白了嗎?”
說完,她也不管凌風是否同意,自個走回到門縫前。
凌風咬了咬牙,在對方地盤上,要與對方高層沖突,也得等祖賓大人來主持大局,況且是這種小事,實在不必現在就發難,況且祖賓大人並沒有發覺她的存在,那麼,我也該近距離保護大人的得失吧。
于是,他又站到了瑪雅的身後,毫無愧色地迎上瑪雅的回望,好奇地和瑪雅窺向同一方向。
末主 2010-2-20 18:24
第四章
事件正發展到高潮階段,妮拉小姐的舞步已經踏到祖賓大人的跟前,嚴寒的天氣並沒有阻擋她艷舞的熱情,身上的舞衣正逐件減少,當她分開兩腿,跨到阿倫大腿上時,在這種近在咫尺的位置,阿倫的手終于也不規矩的活動了起來。
瑪雅很清晰的听到,身後的凌風大大咽了一下口水,她不禁皺了皺眉,眼中閃過鄙夷。
但令局中人和旁觀者都為之訝異的是,祖賓大人摸著摸著,忽然爆了一句︰“妮拉小姐,你那里的彈性真差啊,你可要注意保養了……”
瑪雅和凌風差點跌倒在門外,而妮拉充滿自信的誘惑表情、動作也頓時為之凝固剎那,不過幸好對方的手又慢慢往下探索而去,這令她繼續輕輕扭動,不過那份自信已經大大打了個折扣。
就在妮拉還在盡力回復媚態時,祖賓大人又不識趣的評價道︰“喂,妮拉小姐,你腰上的贅肉怎麼這麼多呀,你穿著衣服的時候,還真不看出呢,唉,有點掃興呢……”
不過瑪雅和凌風還沒來得及坐倒在地,妮拉正無比尷尬、進退兩難時,祖賓大人竟然又補充道︰“妮拉小姐,你臀部遠看明明蠻性感的,為何摸起來感覺怪怪的呢,形狀大得好像不太合邏輯,該不會是做太多了吧……”
妮拉不由得驚愕瞪大了眼楮,還從來沒有男人如此不堪的評價過她,她很想大聲發作,卻沒有這個勇氣,對方可是神龍二號人物攝政王,可想繼續,就更加提不出這個信心了。
不過阿倫解除了她的窘境,給予她又一記重拳,他意興闌珊的嘆氣道︰“唉,算了,妮拉小姐,我無法繼續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你還是穿好衣服吧,天氣這麼冷,別涼著了……”
當前一刻還陶醉在你的笑意中,對你愛撫著,而下一刻卻能理直氣壯地告訴你,其實他不是個隨便的人,你最好尊重一下自己……恐怕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女性能承受起這樣的打擊。妮拉小姐的臉皮雖然也算厚,但她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哀鳴了一聲,顫抖著後退,迅速將地下的衣服收拾起來,當她目光在離開前再次接觸上阿倫漠然的眼神時,嬌軀又是一顫,就像黑夜里見到強光的受驚小鹿,失魂落魄的快步沖出門外。
瑪雅和凌風趕緊左右分開,免得殃及池魚。
阿倫在里面喊道︰“凌風,我餓了,找人準備夜餐,對了,不要那麼清淡……”
凌風神色一慌,他連忙輕手輕腳地走遠幾步,才高聲應道︰“知道,大人!還有別的吩咐嗎?”
“哦,對了。請瑪雅小姐過來一趟,我有話和她談!”
“明白了,大人!”
凌風對瑪雅打了個眼色,才轉身離去。
瑪雅慢慢的後退著,正計算著進去的時間,阿倫卻走了出來,訝道︰“哈,瑪雅小姐,你可來得真快呀!”
瑪雅面不改色,微笑道︰“你找我?呵,我正準備找你呢。”
“是嗎?那好,請進來坐吧!”阿倫曖昧一笑,瑪雅覺得他的笑意中似乎還有點促狹,結合不久前發生的突發事件,她的臉不禁紅了紅,心想這個混蛋該不會要我干妮拉沒干完的事吧。
于是瑪雅小姐堆出更友善的微笑,說︰“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今夜星空如此美麗……”
阿倫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星星恐怕加起來也不夠十粒,但他還是應道︰“也好,有美女作伴,我這副老骨頭也該活動活動了!”
瑪雅輕輕地抿了抿嘴,不知為何,這位祖賓大人說話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健康的方向。
兩人並肩走出庭院,瑪雅十分留心祖賓大人的走路動作,畢竟這位大人物很少在人前走動,但她感到失望的是,祖賓大人走路的姿勢與記憶中阿倫的走姿完全不同,如果說他正在偽裝,那他實在偽裝得太好了。
祖賓大人疑惑道︰“瑪雅小姐,你為何緊盯著我的腳呢?嘿嘿,你真識貨呢,這雙是新鞋子,邊緣部落的羽絨鞋,我今天才換上的,雪後的天氣就是冷呢。”
瑪雅只好敷衍了祖賓大人幾句,恰到好處的夸他那雙鞋子是如何如何精致,如何如何漂亮,穿起來是如何如何有男人味。
如果普通人得到這樣的夸獎,就算心里很受落,表面也會謙虛幾句,可是這祖賓大人卻毫不掩飾的樂呵呵笑著,回應是︰“瑪雅小姐你真有眼光,我心里也是這麼想的!”
“……”這實在令瑪雅無言以對。
疾風平原上的呼嘯著,寒氣襲人,她不禁有點後悔這個臨時提議,因為她並沒有穿厚外套出來,但幸好身邊還有一位看起來應該挺有風度的祖賓先生,他可是穿厚皮衣出門的。
瑪雅雙手在身前合抱了一下,她相信這個充滿暗示性的動作,一定能提醒祖賓先生該做點什麼來表現他的男士風度,祖賓先生顯然並不是個遲鈍的家伙,他馬上轉過頭,柔聲道︰“冷了嗎?”
瑪雅微微點了點頭,楚楚可憐得令人心痛。
阿倫的笑容更溫柔了,他把手緩緩探向衣服的扣子,在瑪雅滿懷期待的注視下,他居然把鈕扣一粒接一粒的扣上了,深以為然的點頭道︰“是啊,真見鬼,平原上的風真是刺骨。”
瑪雅小姐差點暈了過去,但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一次涌上了心頭,將她從暈眩感中解救了出來,這個世界只有兩個人曾經在這樣的情況下,那麼理所當然地拒絕寒風中的她,一個就是埋藏在心底的阿倫,另一個就是面前的祖賓。
這個世界如此沒有風度的男人並不多見,瑪雅發現自己的心跳忽然間加劇了許多,她停下了腳步,低聲喚了句︰“阿倫?”
阿倫回過身,微笑道︰“怎麼了,瑪雅小姐?”這一句話,阿倫干脆恢復了自己的聲線。
瑪雅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但她連忙伸手捂住,不讓自己發出過于驚喜的聲音,她從未想過這樣簡單的試探,竟然就能獲得正確答案,一個不太敢相信、卻又是期待中的答案。
她死死盯著阿倫,盡管面前祖賓先生這張中老年臉孔實在難以和當年那個俊美得近乎完美的迪.阿倫聯系在一起,但熟悉的聲音還是將她內心最深處的記憶挖掘了出來,那一幅幅塵封的畫面寫滿了當年的星雲喜怒哀樂,充滿了那個時代清澀和無奈,阿倫的血腥暴戾已被記憶淡化,但他的種種好處,仍然深深的烙印在腦海里。
她忽然有股沖動想撲上前,緊緊摟住這個曾經長期佔據她芳心的男子,但僅僅踏出了一小步,她立即就把沖動壓制了下來,這樣做的話,不但唐突,而且冒昧,當年她和阿倫不歡而散,現在重遇了幾天,他對自己的態度也如往昔般,忽冷忽熱,充滿熱情的話句到了嘴邊,又化作了冷冰冰的語調,瑪雅說︰“阿倫,真的是你!畢竟曾經一場…一場同僚,都重遇幾天了,為何一直不肯相認呢?”
阿倫微笑著,說︰“因為你一直沒問我呀,你看,現在你一問,我馬上就坦白了!”
瑪雅想起阿倫個性里充滿矛盾、無從猜測的地方,悵然嘆了口氣,道︰“阿倫,你在到達疾風堡壘前,忽然向我坦白身份,是不是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助的?”
阿倫與她並肩緩緩前行,柔聲道︰“其實,那是因為剛才剎那的似曾相識,勾起了我對瑪雅小姐的美好回憶,情不自禁的坦白了。”
瑪雅美目深處中頓時泛過漣漪,四周漆黑的荒漠仿佛也閃過明亮至極的色彩,她微微垂頭,輕聲說︰“真的?”
“假的。”阿倫給出了正確答案,這實在令本沉浸于某種感情中的瑪雅小姐有暴打阿倫的沖動。
不過阿倫又補充︰“不過我覺得和瑪雅小姐確實有過一份真摯的友情,才決定向你坦白身份,而且在即將展開的談判中,祖賓和瑪雅之間可以說的實在話不多,但阿倫和瑪雅之間就不同了!”
瑪雅為之氣結,輕輕巧巧地轉了個小圈,原來還是為了談判,想起自己和阿倫的關系,再想起疾風與神龍的關系,她嘆了口氣,說︰“沒想到疾風苦心經營多年,最後反倒成全了你和鳳雅玲的好事。”言語間,自然而然便流露出淡淡的醋意。
阿倫似乎也察覺到了瑪雅的異樣情懷,他牽了牽嘴角,說︰“瑪雅小姐,過去疾風如何,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如我們還是先想想將來吧,我們開心見誠地交換情報好了,這次談判,神龍根本一分錢也沒打算拿出來!”
瑪雅听著阿倫忽然切入正題,而且開出的價碼還令人如此難堪,以家族利益為先的她,頓時為之色變,憤然道︰“真想不明白你們神龍的高層會議是如何決策的,現在局勢擺明在這里,獸人軍隊源源不斷的進入阿蘭斯人類土地,神龍的國土正被獸人大軍一步一步的蠶食,卻又得不到任何的增援,長久下去,國運一目了然!”
她頓了頓,盯了眼依舊一臉漫不經心的阿倫,又道︰“而在我們疾風的東南角,同樣成為了獸人的淪陷區,同時,那個角落是最接近獸人目前的命脈所在——星雲山脈!只要我們疾風配合神龍的戰爭節奏,全力出擊,定能打破整場戰爭的被動局面!但我們疾風這樣做的話,很容易會使獸人的矛頭指向我們,那可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神龍要我們去冒險,竟然一分錢都不打算出,這合理嗎?”
瑪雅說得激動,胸脯也劇烈地顫抖起來,阿倫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發覺瑪雅面色不善,才道︰“我認為合理,瑪雅小姐!”
他伸出手掌上下擺了擺,以示對方先別急著激動,繼續說道︰“你著眼點是疾風,所站在的立場也是疾風!但我著眼點是整個局勢,立場是所有人類!角度不同,所得出的結論當然也會不同!如果所有人類國家都抱著疾風這樣的想法,那你認為人類的最終下場會是什麼?所有阿蘭斯的人類土地上,都將會更換上獸人的旗幟!”
阿倫望了眼瑪雅慢慢平靜下來的胸脯,微笑道︰“當然,瑪雅小姐仍是堅持要在利益上進行談判的話,那我還可以在另一個角度去分析!神龍與疾風進行戰爭時,是誰在支持疾風,制裁神龍,現在戰爭結束後,又是誰不遺余力的幫助疾風戰後重建?自由天堂!我祖賓不單代表著神龍,還代表著自由天堂,瑪雅小姐,你能明白這句話的份量嗎?”
“瑪雅小姐,你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到其中的關鍵!有些利害關系,從你口中向疾風那群老糊涂說出,會比從我口中說出有力一百倍,你們原來渴望從結盟中獲得的利益,無非就是大量的金幣、糧食、武器等等,我根本沒興趣知道,因為那都是不可能的!神龍現在處理難民問題,每天都在耗損著國力,國庫囤積的金幣每天都以驚人的數量在減少著,原來的國家體系正在解體,這樣的環境下,神龍如何能滿足疾風所提出的種種條件呢?”阿倫聲音平和,抑揚頓挫地述說著。
不過,他對瑪雅仍是沉默不言的態度感到不滿,忽然加重了語氣,說︰“當然,假若疾風仍是堅持原來的條件,才能締結盟約,那麼,自由天堂對疾風的幫助也到此為止了!”
瑪雅嬌軀頓時為之一顫,她不無憤然,說︰“憑什麼,阿倫?你祖賓那個名字只能代表塞木家族吧,自由天堂的支持是因為天堂長老會的深明大義,是他們長遠的目光,他們的睿智促使著自由天堂對疾風無私的幫助!你祖賓這個身份還不夠份量影響天堂長老會吧?”
阿倫神秘一笑,說︰“那麼,藍雪雲這三個字,足夠影響天堂長老會,甚至整個自由天堂了吧!”
“什麼?!”瑪雅猛地轉過頭,狠狠地注視著阿倫,盡管心底里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從未想過這一類猜測真的是事實,結合往事種種,一股曾被愚弄的不滿頓時涌上心頭。
阿倫坦然迎上瑪雅的目光,微笑道︰“要不是這樣,你以為剛剛被你們侵略過的自由天堂,會在下一場戰爭中,如此不遺余力地支持你們疾風嗎?呵,瑪雅小姐,藍雪雲就是祖賓一事,就請你保密了……”
他停下了腳步,說︰“瑪雅小姐,我們好像走很遠了,還是走回去吧,免得迷路了!”
瑪雅轉身跟上阿倫的腳步,心潮起伏,無論是個人的角度,還是站在疾風的角度,與阿倫的關系實在恩怨交纏,這樣一個人重回舊地,定會掀起無盡的波瀾。
遼闊無邊的疾風平原上,兩人默默的並肩而行,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但阿倫卻再次停下腳步,側耳聆听,似乎能從風聲中聆听到些什麼。
瑪雅正要出言咨詢,阿倫已伸指封住她的嘴巴,腳腕一轉,手往下一探,已輕輕握住了瑪雅的縴腰,腳下再重重一蹬,兩人已往附近一根枯木彈射而去。
這棵枯木雖然已到晚年,但主枝干尚在,足夠將兩人遮擋在它的陰影之中,對于阿倫的剎那舉動,瑪雅微微張了張嘴巴,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的驚世武技,但再次見到,還是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枯木離他們剛才的位置足有百步之遙,但她僅僅是眼前一花,就已來到。
阿倫湊到她耳邊輕聲解釋道︰“瑪雅小姐,好像有人,而且人數不少呢。”
兩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令瑪雅的心也加速跳動起來,她伸手頂了頂阿倫的胸膛,輕聲道︰“知道了,可以放手了嗎?”
阿倫這才醒覺自己還摟著瑪雅那不堪一握的縴腰,現在的姿勢正是將人家半擁入懷,如蘭的芬芳一陣陣鑽進鼻子,他訕訕一笑,不舍的松了手,評價道︰“手感真不錯!”
瑪雅狠狠瞪了阿倫一眼,往後縮了縮。
兩道魁梧的身影,從枯木左右兩邊的遠處飛馳而過,其中一人頗為機靈,目光掠過那枯木時,似乎洞察到什麼,立即改變方向,往阿倫他們的方向奔來。
阿倫心中凜了凜,這個獸人斥候發現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瑪雅。
他低聲命令︰“站著別動。”身形已疾射了出去,這一次,瑪雅已十分留心阿倫的動作,但還是眼前一花,阿倫已疾射了回來,手上竟然還提著那獸人斥候的尸首。
瑪雅長期在後方工作,還是首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獸人,驚惶之中,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阿倫在她耳邊低聲判斷著︰“根據他的武技,應該是獸人二等兵,那麼以此推斷,等會將有一個千人獸人大隊來到這里。”
瑪雅不禁低呼了一聲,疑惑道︰“他們怎麼可以穿過重重防御線,來到這里呢?”
阿倫沉聲道︰“或許是從自由天堂那邊過來的,但現在這個不是關鍵了,關鍵是看他們的目標到底是我們這個神龍使團,還是你們疾風堡壘。”
“不好,現在克德杰大人正在疾風堡壘中啊,那里的大部分防御力量都被抽調了出去,恐怕只剩余千人左右。”瑪雅皺起了眉。
阿倫訝然道︰“克德杰大人不是身在前線,要明天才能趕回到疾風堡壘嗎?”
瑪雅見先前的謊言被當面拆穿,也無暇生氣了,低聲請教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不必擔心,等會我一個人殺光他們!”阿倫自信的放下豪言。
“真的!那太危險了吧?”瑪雅腦海里閃過狂風藍雪雲那一大堆瘋狂戰績,滿懷期望的注視阿倫。
阿倫理所當然應道︰“確實危險,那全是獸人精兵,神教導我們要愛惜生命!所以想想還是算了……”
“……”瑪雅徹底無言了。
末主 2010-2-20 18:25
第五章
上千騎輕騎在平原上踏起層層塵埃,但令人詫異的是,他們雖急行軍,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只要細心一看,便能發現獸人胯下每只菱角獸的蹄下都包有厚厚的棉布,棉布上還有魔法烙印,顯然被薩滿祝福過。
阿倫不由得為之贊嘆︰“真是大手筆,千騎人馬同時封魔法,當時執行這項工作的獸人薩滿定是累到趴下了。”
瑪雅不由得反了反白眼,在這個時候,阿倫竟然還能著眼到這些地方,她低聲說︰“獸人這麼大動作,為何我們的哨崗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阿倫平靜分析道︰“大多數都被獸人避開了,避不開的估計都被拔掉了!這也說明你們的防御布置存在致命的漏洞,想必不是波特布置的吧?”
阿倫轉頭望了一眼瑪雅的神色,顯然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他立即笑道︰“原來是克德杰大人親自布置的,怪不得……”
眼看獸人越走越近,明亮的月色下,可以隱約看到他們丑陋的面孔,青綠色的爪子,還有那散發出黑色光澤的盔甲,這樣猙獰的陣容在前,瑪雅不由得擔憂的問︰“這個方法真的可以嗎?”
阿倫作個噤聲的手勢,對于這個問題,他也無法給出答案。
先前他們所遇見的兩個獸人斥候,現在已經變成了兩具毫無生命氣息的尸體,被吊在那棵枯木的枝丫上。
這種示威性的手段震懾住了獸人,千騎人馬在枯木前停下了腳步,他們的首領縱騎而出,在枯木下仰頭觀望,嘰哩咕嚕地和他副將討論了起來,又不時警惕地看向四周,漆黑一片的大地深處,仿佛正有千軍萬馬對著他們這支孤軍虎視眈眈。
菱角獸不安的俯首喘息,平原上的風凌厲地呼嘯著。
獸人將領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們圍繞著枯木轉了兩圈,目光搜索向四方,卻遲遲沒有作出決議。
阿倫終于出言回答瑪雅的問題︰“完了,估計這隊獸人接到是死命令!他們雖然已經認定前方有敵人會伏擊他們,但他們仍會繼續前進。”
果不其然,獸人們重新列隊,繼續前進,不過前進速度已遠不如先前的囂張,明顯大大放緩了節奏,步步為營,隊列外圍的騎兵不安地眺望向黑暗的遠方,全神貫注等待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敵人。
瑪雅緊張道︰“那怎麼辦,獸人制訂這個計劃肯定是針對疾風堡壘,克德杰大人可身系疾風命脈啊……”
“明白了,他也得留著小命和我談判,以供我利用呢!”
瑪雅還沒來得及反駁,阿倫已把頭從小山坡上縮了回來,低聲問︰“有鏡子嗎?”
“有,你想干什麼?”
“別問,等會你就知道了!”
阿倫從瑪雅手中接過那面小小的化妝鏡,低聲吩咐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呆在這里別動!”
“你到底想干什麼?”瑪雅話音未落,阿倫已疾射了出去,衣衫帶起的氣流刮得瑪雅的臉龐陣陣疼痛,她心中不由得一驚,難道阿倫前面出手的時候,根本沒使出全力。
阿倫剛一提速啟動,速度已奔至極限,他的身體瞬間化作一道漆黑的閃電,徑直射向獸人的隊列,目光緊緊鎖定了那個獸人將領,心中默默將所有的變化推算一次。
邊翼一個眼利的獸人首先發現阿倫這團陰影的存在,但他剛出聲驚鳴,阿倫已從三百步以外的距離射進他們的隊列面前,高高躍起,全體獸人近乎本能的抽出武器,仰起了頭,阿倫手中的化妝鏡已經打開,角度仰著月光,射向那獸人的將領,那被獸人高層精心挑選出來的精兵將領,眼楮頓時被忽然而來的刺眼光芒耀得一花,僅僅是眯了一下,天空中那團陰影已疾沖而去,當他慌忙重新睜開眼時,一根手指已從陰影中探出,化作最致命的利器,刺穿了他的喉嚨。
獸人將領雙眼一瞪,自負武力過人的他,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已經被死神收割走了性命。
阿倫順勢一腳將他的尸體踢落菱角獸下,身體落下後恰恰取代那將領的位置,騎到那菱角獸上,一夾馬鞍,菱角獸頓時疾沖了出去,他反手一抽,將掛在馬鞍上的重型屠斧順勢抽出,左右揮舞,已經把剛才有份和這個獸人討論的另外三個將領的頭顱砍下,在所有獸人騎兵的驚叫聲中,他已疾速沖出重圍,往南面急奔而去。
從出手刺殺到脫離重圍,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看得遠處的瑪雅口瞪目呆,如果有人能將殺戮也能變成一種藝術的話,那這個人一定就是迪.阿倫!
這群獸人敢死隊目睹他們將領的慘死,一個個就像瘋了一樣,在身後窮追著阿倫,他們嗷嗷大叫,血腥刺激了他們的獸性,那不死不休的氣勢,換了是常人,恐怕早已嚇得失措墮馬了。
但阿倫平靜的就像是在草原上溜著自己的馬,不時還回頭看看一臉猙獰的敵人們,他們離自己是越來越遠了,獸人將領這匹菱角獸果然是他們當中最快的,阿倫十分慶幸自己猜對了,所以他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輕松,甚至還哼起了疾風當地的民謠,在空曠的平原上顯得悠揚動人,不過獸人精兵們並沒有這樣審美情趣,被氣得七竅生煙,無奈敵人離自己的視野卻是越來越遠了,甚至最後完全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目的地尚未到達,真正的戰斗尚未開始,就失去了指揮官,那只能嚴格執行上面的命令︰假如發生這一類不幸的突發情況,全軍立即撤退。
可以發泄的目標消失後,獸人精兵們又追了好一會,終于還是勒停了菱角獸,他們相互間接頭接耳著,最後得出了共同的結論,遵從軍令撤退。
他們心有不甘地轉過了馬頭,垂頭喪氣的從原路奔了回去。獸人戰爭爆發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感覺得如此窩囊,敗得如此莫明其妙。
阿倫站在遠處的高坡上,目睹著獸人輕騎的撤退,輕輕松了口氣,看來並沒有猜錯他們的後備命令。
當瑪雅看著獸人輕騎們從原路退了回來,心中又驚又喜,驚怕的是擔心阿倫會遭遇不測,喜的是這群不速之客終于撤退了。
接著沒過多久,阿倫策著菱角獸回來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居高臨下地望著瑪雅,微笑道︰“瑪雅小姐,凱旋歸來的勇士理應獲得美女的擁吻!”
瑪雅也笑了,說︰“才一點點成績,何來凱旋?看你得意的樣子,實在討厭!”
阿倫正容說︰“我哪有得意?現在風清雲淡的情懷正將我縈繞其中,唉,像我這樣虛懷若谷的人……”
瑪雅懶得跟他胡扯,听著阿倫正意氣風範地表現著自己的虛懷若谷,不禁低頭打量起面前這匹異族生物,它的身體若馬,不過比馬稍矮,軀體也比馬寬大,牛頭,頭上卻有三角,還多了一對兔子般的長耳朵和紅眼楮。
阿倫見她好奇,便盛情邀請道︰“瑪雅小姐,這就是傳說中的菱角獸了,要不要上來坐坐呀。”
他不等瑪雅猶豫,策馬向前,再微微俯身,往瑪雅腰間一提,已把她輕輕提到了鞍前,笑道︰“瑪雅小姐,這里離營地這麼遠,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瑪雅被他以這樣的姿勢環抱身前,異樣的情緒頓時從心底升起,慢慢往全身擴散,她很想出言要求下馬,來抗拒這種久違的情懷,無奈這種溫馨浪漫的感覺已將她包容其中,令她欲辯難言。
阿倫絲毫沒有理會內心尚在矛盾掙扎的瑪雅,口中又哼起了疾風的民謠︰
“漣漪,是湖水的微笑;
霞光,是清晨的微笑;
暖陽,是冬日的微笑;
擁抱,是愛情的微笑。
它含蓄,它單純,它豐富。
它是友好的語言,
它是愉悅心靈的折射
它是戀人們無聲的交流……”
瑪雅靜靜聆听,軟軟地躺在阿倫懷里,由得那份動人的情懷隨意蕩漾,讓靈魂陶醉其中,臉龐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策獸飛奔,荒原之上,明月之下,一對身居高位的男女,此刻正用一顆年青的心靈,重溫昔日情懷。
疾風堡壘,疾風家族的政治中心,佣兵團的發源地,現在的首都。
現任團長克德杰十里相迎,那張臉笑得比鮮花還要燦爛,仿佛來的是他今生今世守候已久的愛人。
阿倫遠遠望去,為之動容,低聲問瑪雅︰“你沒將我的身份透露出去吧?”
瑪雅肯定地搖了搖頭。
于是阿倫也堆起了笑臉,以同樣燦爛的笑意迎向克德杰,兩人就像久別重逢的摯友,先是給對方一個熱情的擁抱,再緊緊握手,然後細細打量著對方。
“祖賓大人啊,你可是終于給我盼來了!”克德杰字字句句都透出真誠,聲音還恰到好處的顫抖了幾下,盡顯激動之處。
阿倫也熱情回應,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們如此,還真懷疑他們是失散十幾年的兄弟再度重逢。
疾風堡壘,阿倫每次都是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走,如此風光地踏進這個老地方,確實是人生的第一次。
激昂的軍樂聲中,車隊緩緩駛進堡壘,早已組織好的民眾正在長街上夾道相迎,阿倫斜靠在車廂的軟椅上,透過這個窗戶打量著舊地,心中不禁感觸,第一次進入這條長街時,自己正被心靈的枷鎖牢牢套住,伯列奧大人仍是疾風毫無爭議的第一號人物,而今天,自己已經慢慢掙脫了往昔的枷鎖,伯列奧也成了只剩下呼吸的植物人,失敗在權力斗爭下。第一次離開這條長街時,自己正背負著一個荒誕的任務,查理士還是意氣風範的疾風繼承人,而現在,那個任務怪誕的結束了,查理士公子也永遠地長眠于土地下……
阿倫輕輕感慨前塵時,克德杰大人正不遺余力地向他介紹疾風沿途的風土人情,卻不知阿倫對此的了解,絲毫不在他之下。
眼見馬車開始駛進家族總部,克德杰眼珠一轉,覺得有必要交代一下,說︰“對了,祖賓大人,有一事我還沒你向你請罪的!”
祖賓輕輕皺了皺眉,心思神游了回來,微笑說︰“克德杰大人,有事不妨直言!”
克德杰真誠表達著歉意,說︰“家族副團長波特本該一同在此招待大人,沒料到東南前線有突發情況,他不得不留在前沿壓陣,以保大人的使團安全。”
此事瑪雅已向他打過招呼,幽冥森林的通道開發遇上新的麻煩,波特不得不連夜趕過去了。
阿倫微笑應道︰“大人言重了,現在正非常時期,當以萬民為重,波特大人身先士卒,正是我輩學習的榜樣!像波特大人這樣的人物,過兩天我當親赴前線拜訪!”
克德杰頓時大窘,波特現在可是在大後方的幽冥森林,去前線哪里有他的身影,回望一臉誠懇的祖賓大人,他故作從容道︰“祖賓大人的看重,這是波特的榮幸,不過……”
“哈,克德杰大人明白我心就好,就這麼說定了,過兩天我就去拜訪波特大人!”阿倫打斷了克德杰,笑眯眯地看著他的窘態,十分享受,心想你老人家當年可作弄得我慘了。
克德杰大人表面咋看依舊從容,但眉頭已微微皺起,誰想到這個祖賓會對波特如此看重,萬一他真到東南前線,哪里變個波特給他?但坦誠事實,又是克德杰大人萬萬辦不到的,結盟談判還沒開始,就先對人家撒個小謊,對方可怎麼看自己呢……
忽然間,他發覺祖賓大人的笑臉有點熟悉,那笑容有點嘲諷,也帶點邪氣。
對于阿倫來說,這是無聊的一天。
午餐,疾風家族的重要成員都出現在了餐桌上,剛開始,處處都是虛偽的笑臉,乏味的奉承,然後,對方開始試探阿倫前來談判的底牌,結盟的誠意,祖賓大人幾杯水酒下肚後,便侃侃而談,意氣風範的指點歷史,分析疾風與神龍悠長的交往史,談論兩國在過去千年里種種成敗得失,甚至從人文的角度去分析疾風崛起的歷史性原因,角度新奇,觀點鮮明,疾風的長老們不禁都有點嘆服這個祖賓大人的博學,對疾風的成長史,竟然比他們還要熟悉。
人才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獲得尊重,阿倫的智慧贏得了在座眾人的陣陣掌聲,一頓午宴吃下來,長老們都覺得受益匪淺,但祖賓大人離去後,克德杰大人提醒大伙,他到底有沒有透露些什麼,大伙才發現,祖賓大人說了這麼久,處處圍繞正題,但關于結盟的條件,竟然半點也沒有透露。
盛大的晚宴,專為祖賓大人而設,疾風很久也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所有疾風堡壘中的豪門貴族都被邀請進了總部的豪華宴廳中,克德杰將所有可以使得動的美女都動員了,以情報部和外務部為首的一眾美女,將阿倫團團包圍,姣好的面孔,火辣的身材,祖賓大人看起來甚為受用,又開始在一眾美女當中侃侃而談,從美學的高度去分析疾風和神龍兩國貴族們的審美觀,不時還穿插一兩個幽默的小故事,逗得一眾美女們嘻嘻哈哈一片,為晚宴增色不少。
當克德杰大人以為美色攻勢開始起效時,一個情報官卻走過來低聲報告,這個好色的中年男人很難對付,永遠避開正題,喝了這麼多杯,臉都不紅一下,甚至現在才第一次上洗手間,另外,偷偷佔人便宜的本領十分高明,做到公眾揩油也絲毫不著痕跡,臉皮厚到刀槍不入的境界。
听得克德杰苦笑不已,這樣看來,對于對方的談判底牌,也只能到談判桌上才能看到了。
當阿倫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出洗手間時,發現一個穿著與長相都異常性感的女子正向他迎面走來,人未到,性感的香風已撲面而至,祖賓大人現在自持身份高貴,無人敢得罪,立即邪邪一笑,大手一拂,就光明正大地在人家臀部摸了一把,但他還沒來得及溫習那豐滿的手感,對方已經一張紙條塞進了他手里。
阿倫暗暗詫異了一下,攤開字條,上面是波特的筆跡︰“戰友,按方位預計,幽冥森林通道即將打通了……”
這句話不禁令阿倫為之動容,這條耗費了疾風無數人力物力的通道,要打通了嗎?那未來阿蘭斯千年的政治經濟局勢,也要為此而改寫啊……
他把字條往下看︰“……但我遇上了天大的麻煩,情況復雜,一言難盡,請戰友務必立即趕來幽冥,助我一臂之力!結盟一事,我當無條件的全力支持,全軍總動員,與獸人血戰到底!”
阿倫心中一動,看來波特遇上的麻煩確實不小,為了要自己前往相助,竟然開出這樣的條件,字條下一行寫︰“雷諾拜倫王子已答應相助,戰友你如願前往,請立即到總部西門,那里已有專人引領,快馬恭候!切記,此事無須告知克德杰和瑪雅!”
繆諾琳嗎?阿倫升起些許異樣情緒,是小師妹的關系與波特突飛猛進呢,還是波特同樣向她開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
字條末了,又歪歪斜斜的補充︰對了,戰友,剛才向你遞字條那位是男生,是我精心培養的娜娜接班人,你看如何?
阿倫想起剛才那所謂的性感美女,竟然是娜娜的接班人,他覺得腹部有點攪動,幾乎能在腦海力想像到波特此時得意的笑臉,他轉身快步沖回到洗手間中,瘋狂的洗著那只曾經揩過油的手。
晚宴廳一角,阿倫把他的副官凌風拉到一邊,下令道︰“凌風,你听好了。我現在立即和你上馬車回外使館,今後幾天,我要外出辦點事,嗯,無關緊要的小事,你無須寫進行程的報告里,你得頂住壓力,對外宣稱我染風寒閉門休息,不讓任何人進門探望……”
阿倫發覺凌風這混小子笑得有點壞,大概從“無關緊要的小事”想到些不健康的東西,還真摯的說,大人要保重貴體。
阿倫不禁怒道︰“神龍這麼多精英,我怎麼挑中你這個好色小子當副官了……”
凌風臉上唯唯諾諾,眼楮里卻是笑眯眯的,分明在說,大人你和我正是同道中人呀。
阿倫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匆匆辭別克德杰大人,克德杰大人當然對阿倫的早退深感不明,表現出一臉不舍,一邊細問阿倫的身體狀況,一邊像戀人分離般要與阿倫擁抱作別,阿倫嘆氣低聲分析,肯定是前幾天搞那幾個漂亮女人有問題,現在自己那個部分實在癢得利害呀……克德杰大人擁抱的姿勢立即凝固半空,往後彈開小一步,一副過來人的同情模樣,也不再多問,連聲向阿倫珍重道別。
阿倫促狹一笑,轉身離去。
當他一回到外使館的貴賓房,立即就將房門鎖緊,洗掉偽裝,恢復本來面目,溜出房間,回頭再將窗戶關好。借著夜色疾射往西門之外,波特安排的指引人和快馬已在此恭候。
想起自己一句戲言而成為真正歷史的幽冥森林通道,阿倫精神為之一振,他有幸親眼目睹一個瘋狂的構思變為現實,一個奇跡的誕生了。
末主 2010-2-20 18:25
第六章
幽冥森林,位于疾風西部,風系魔獸的衍生地。在阿蘭斯人類歷史中,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認為這片詭異的森林就是世界的西盡頭,直到千年前,精靈自海上而來,與人類開始長達百年的交往通商後,地理勘察家們才根據精靈的描述,推算出他們的領土很可能就在幽冥森林之後,另外,在精靈的歷史里,他們也曾認為世界的東盡頭是一片詭異的森林,其描述與幽冥森林一模一樣。
盡管證據很多,但在寂寞時代的前期,始終沒有人去實現這個猜想︰在幽冥森林打出一條通道,看看另一邊到底是不是精靈的國土。
直到寂靜時代末期,阿倫的建議,波特的提案,疾風家族為了實現未來更大的野心,才啟動了這項影響深遠的龐大工程,疾風的決心是不容低估的,就算在近年三次大規模的戰爭中,這項工作也從未停止過,現在這份努力,終于換回了希望的曙光。
阿倫一路西來,馬不停蹄的穿州過省,持著波特親手派發的通行證,通行無阻,連續一日兩夜的奔馳,終于來到了阿蘭斯人類領土的最西面,幽冥森林。
霧氣縈繞著墨綠色的枝葉,清晨的陽光投射其上,遠遠看去,這片森林散發出夢幻一般的氣息,但阿倫知道這僅僅是表面現象,如果它的內在真如表面看起來美麗,那麼也無法贏來幽冥之名。
在過去相當悠長的一段歲月里,深入幽冥森林的人們,尚未有一人能活著走出來,當然,現在疾風家族正不斷的改寫著這個歷史。
鎮守在通道外的軍官親自接待阿倫,顯然波特有事先吩咐,他極為詳盡的解說著幽冥通道開發以來的種種問題和解決的方式。
阿倫認得過去在疾風堡壘時,曾遠遠見過這個軍官一面,當然,那時候這家伙也已經是個小軍官了,當然不會把自己這個後勤部的小兵放在眼里。阿倫見他也認不出自己,放心不少,沒想到現在自己的真實面目,還有迪.阿倫這個名字,反倒成了最不引人注目的身份。
幽冥通道的入口處已建起一座異常巨大的拱門,全部是上等的白牙大理石砌成,單看此門,實在難以想像疾風此時已負債累累。
一條寬度足夠容納十輛馬車並肩而行的通道,在拱門後鋪開,通道的兩邊砌起了五層樓高的圍牆,全是淺色的花崗石,阿倫辨別出上面有魔法的痕跡,它可以幫助圍牆抵擋住森林里的瘴氣,魔法氣息相當純正,阿倫猜想這是波特親自動手的杰作。
通道外的開闊地,有一批藝匠正在帳篷里制作著精美的橫幅和掛畫,阿倫遙遙看去,發現那些橫幅上面竟然是精靈的文字,不禁出言詢問,那軍官笑道︰“這是波特大人的意思,上面寫的是‘歡迎精靈朋友到來’等等諸如此類的言辭。”
阿倫也不禁笑了,波特這小子目光真夠長遠的,把手下的力量物盡其用,現在已經開始準備明天,甚至後天的事了。
策馬踏進通道,兩邊圍牆每隔十步便有一盞小小的魔法壁燈,在圍牆後,異常高大的樹冠正蒸騰出縷縷雲煙,白蒙蒙一片,仔細一看,隱約還夾雜著絲絲紅中帶黃的色彩,這種美麗夢幻的顏色,代表的卻是幽冥森林里死亡的氣息,它們都包含有迷幻著的元素。
到了通道的中段,兩邊樹木的形狀開始漸漸怪異,它們的樹干常常會扭曲在一起,兩邊圍牆的完整度就遠不如前面路段了,四周的工匠也漸漸多了起來,他們正對圍牆進行著修補,有好幾段圍牆斷裂出大大的口子,都有衛兵全神貫注地守衛在那些缺口上,從他們如臨大敵的神態,阿倫很有理由相信,風系魔獸在這個路段,一直在為他們制造著各種各樣的麻煩。
那軍官解釋道︰“這些都是‘力猿’干的,它們是風系魔獸里面繁殖能力比較強的一個種類,性情好奇且暴戾,這段時間常常來騷擾我們,波特大人曾親自出手殺了不少,不過它們從不因為同伴的死亡而退卻,鬧得反倒更厲害了,不過最近似乎找出了真正原因,呵,先生你猜這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那軍官不禁看向阿倫,畢竟這個少年郎看起來比波特大人還要年輕,也不知有何能力,竟然被如此看重。
阿倫望了望軍官的神色,微笑猜測道︰“是不是現在到了它們繁殖交配的季節,這條通道剛好擋住了它們的去路,所以它們不惜沖過通道,也要到另一邊去尋找自己的配偶呢?”
那軍官眼楮頓時亮了亮,回道︰“確實也有這個可能,不過波特大人猜幽冥通道是擋住了它們這個季節的覓食路線,大人已經將這一帶的魔獸氣味全部抹去,它們在這兩天果然沒再來騷擾我們了。”
阿倫淡淡一笑,客觀評價他和波特兩人的猜測,自己的想法會感性一點,而波特的判斷會更理性一些。
走過這個事發路段,進入到幽冥森林的中後段,阿倫不禁開始有點佩服疾風家族執行這次工程的魄力了,誰也不知道幽冥森林的另一邊到底是不是精靈的世界,假如不是的話,那他們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但它們依然頂住重重壓力,在每前進一步都得付出代價的情況,繼續往前開拓。
一條橋梁的框架在通道的上方搭建而起,不少疾風的工程師正在下方指點著進程,工人們攀爬到上面去完善這個框架,軍官解釋道︰“先生,這是我們三天前啟動的工程,波特大人認為,完全將幽冥森林完全一分為二,未來還可能發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準備架設一條空中走廊,空中走廊的下方,就是未來南北幽冥森林的唯一通道。”
阿倫暗暗點頭,這個構思相當巧妙,波特在幽冥森林上面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啊!他轉念又一想,看那軍官言辭,幾乎每三句話里面就有一個波特大人,這是否說明波特此時在疾風軍士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呢?
當阿倫真的見到這位疾風軍神時,已經是通道的末端,大量的士兵和工匠聚集于此,處處都是危險警告符號,波特帶著頂鴨舌帽,身穿一套民間隨處可見的冬裝,在四周整齊的軍裝和制服里,份外突出。
他遠遠瞥見阿倫,笑意立即從他嘴角逸出,他低聲吩咐左右幾句,轉身就迎了過來,他既沒有他老子那樣虛情假意的擁抱,也沒有瑪雅小姐那份驚心動魄的激動,僅僅是用力握了握阿倫的手,大聲笑道︰“戰友,你來了!”
這句平淡無奇的話配上熟悉的語氣,阿倫一陣感慨,也感到一陣親切,當年疾風底層里最寂寂無名的兩個小混混,現在一個是神龍的攝政王,自由天堂的守護者,另一個是疾風的精神領袖,統領一方的霸主。
他們曾在疾風最底層頹廢的度日,也曾在星雲的角落里嘻嘻哈哈的討論生命,在自由天堂的水晶礦坑,他站在自己身邊,力挽狂瀾的改變了戰局,但在星雲山脈,他卻設局陷害自己,令他成為疾風的敵人,不過到了潘多拉平原,他又傾盡全力的與自己並肩作戰,更在後來的歲月里,多次伸出友情之手。
他和自己一樣,同樣是一個個性復雜,難以琢磨的人,阿倫忽然間有種預感,說不定他們間的恩恩怨怨,還會在這紛亂的時代中,延續下去。
“戰友,你風采依舊啊!”阿倫也笑了,用力回握著波特的手。
波特卻忽然斂住了笑意,緊盯住阿倫的眉心,神秘兮兮的低聲道︰“我說戰友,你竟然還是處男呀!”
阿倫也為之色變,怒道︰“這不是個有趣的話題,老子不想和你說這個。”
波特哈哈大笑了起來,拉著阿倫越過那些畫滿危險符號的警戒線,說︰“我早就不是,第一次的感覺並不如想像中美妙,站在男方的角度,同樣是有點痛的,但當時我努力堅持,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著,終于洞穿了那一道神聖的防線……”
阿倫沒好氣的打斷道︰“我們剛一見面,能不能說點別的……喂,你把我拉進危險區了,現在我的命可是很值錢的。”
波特回頭笑道︰“戰友,我給點東西你看,相信就算是你,也很少能看到這麼壯觀的情景!”
阿倫心中一動,波特馬上要進入正題了。
兩人前行了約有兩百米,波特的腳步立即放慢了下來,他罕見的小心翼翼令阿倫心里頗為疑惑,波特回頭低聲解釋道︰“戰友,假如等會有什麼風吹草動,你記得把我挾起,回頭就跑,無須顧及我的面子。”
阿倫正待出聲,波特又把食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比以往兩人在疾風時代偷窺還要謹慎,阿倫只好盡力配合波特,也縮起脖子,讓自己走得鬼祟一點,誰料波特又回頭低斥︰“喂,你在嘲諷我,是不是?我哪有你走得這麼難看……噓,到了!”
他匍匐進入一堆雜草當中,阿倫見他鄭重其事,只好也照跟在後面,齊腰高的雜草叢後面,豁然開朗,一個深深凹進去的遼闊盆地呈現面前,盆地的正中央是一大片淺藍色的湖水,波光粼粼,映照出天上的白雲晨光,頗為動人,湖的岸邊是細膩的白沙,沙灘的後面是一棵棵椰子樹,它們形體遠比人類世界的椰樹要高大和怪異,天然湖與白沙、椰林相依相偎,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和諧的自然景觀。
波特輕輕松了口氣,轉對阿倫笑道︰“戰友,來根煙!”不過聲音仍是壓得低低的。
阿倫接過煙,波特為他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才在吐霧間評價︰“戰友,這里風景不錯啊,湖水特別清澈,白沙特別的細膩,椰樹林也份外的密集高大,但這樣的美麗,阿蘭斯不少地方也擁有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在幽冥森林這樣的地方,有如此美麗的地方,確實不尋常,但如果你想拿來開發風景區的話,如此危險的地帶,恐怕沒什麼旅人肯賞臉前來度假吧,再或是,你如此謹慎的帶我到來,到底想給我看點什麼呢?
波特又是神秘一笑,叼著煙嘴,含糊道︰“戰友,你等著看吧,還是前面那句話,危險忽然降臨時,記得拽上我再一起跑。”
阿倫皺眉道︰“你的意思是,會有大型魔獸出沒在這里?但沙灘上半個腳印都沒有啊。”
波特吐了一口煙,沉聲說︰“湖水每日黎明漲潮,到了清晨後,才會漸漸退潮,我們現在看到的,是退潮後的景色。”
阿倫心中一動,波特這樣說無異承認有魔獸出沒,只不過湖水漲退間,把它們出沒的痕跡給抹去了。
波特微笑道︰“戰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擺平這些麻煩,再前行不遠,就能到達精靈一族的領地了。”
阿倫尚未回應,椰林的方向已傳來陣陣轟隆聲,仿佛正有人用大鐵錘重重地敲打著大地,但如此密集的聲音,更像是有超大型的魔獸要出來了。
波特將身形匍匐得更低了,沉聲道︰“來了!風 ,風系魔獸的王者,從來都是群體出動!”
震耳欲聾的響聲中,一頭接一頭的龐然大物從椰林後緩緩踏出,它們外表類猿猴,但體型恐怕足比猿猴大上百倍不止,下肢出奇的粗大,可以想像到那里一定擁有出奇驚人的力量,眼楮則是暗綠色的,微微鼓出眼袋,背脊上披著一層黃色的鱗甲,有三根尖刺豎著排列在鱗甲之上,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它們的尾巴好似蠍尾一般,一對大鉗走起路來一擺一擺的。
這群龐然大物慢悠悠的來到湖水邊,低頭飲起水來,嘴巴張合之間,阿倫可以清晰看到它們嘴巴里那整齊的鋒銳獠牙,這樣上百頭王者級魔獸集體飲水的場面,確實壯觀。
兩人雖自問實力過人,但大氣都不敢哼一下,屏住了毛孔,唯恐驚動這些武力超級強悍的風 們,阿倫終于明白波特為何事先如此謹慎了,甚至還說了兩遍關鍵時候一定要帶上他一起跑路,原來實際情況真的如此震撼且恐怖。
他定楮細看這群風 ,又發現了一個無法輕易發覺到的細節,它們的肩膀上竟然長有一對小肉翅,但肉翅實在小得可憐,恐怕已經退化了,令它們失去了原有的飛行能力。
但阿倫還是擔憂的問了句︰“應該飛不動吧?”
“大概飛不動,因為我觀察它們幾天了,還沒見過它們飛起來。”波特回應,想想又補充一句,“媽的,這麼丁點的翅膀也能飛,那造物主就太偏心了。”
兩人都將對話的聲音壓到最低,手上的煙更是在風 一露面時就捏熄了。
阿倫忍不住笑了笑,說︰“幽冥通道前進的路線撞上這麼一群怪物,大概只能繞道建設了吧?”
波特輕微的搖了搖頭,說︰“這樣耗費的人力物力太大了,況且,為了日後的安定,必須除掉這些麻煩!”
阿倫低頭望去,一些小形體的幼年風 已經游到湖中心,嬉戲暢游,成年的風 們有的在湖畔纏綿,有的斜躺下曬太陽,真是一幅生機勃勃的畫面,不過阿倫知道,只要一點差錯,這副充滿生機畫面里的主角就會狂沖過來,把他們撕成碎片。
他低聲苦笑道︰“我說戰友,你該不會請我和繆諾琳前來,就是打算以我們三人之力,把上百頭風系魔獸中的王者全部干掉吧?”
波特也笑了,說︰“放心吧,我才不會這麼瘋狂,我要做的,僅僅是往湖水里投毒,把這群傻大個全部給毒死!”
阿倫撫了撫下巴,疑惑的說︰“這樣的事情,用不著我來出手吧?”
波特指了指下面的白沙,沉聲道︰“這個盆地有問題,只要一旦有人踏足其上,傻大個們就會像瘋了一樣沖出來,嗷嗷大叫著撲向你,我因此折損了不少精兵。”
阿倫說︰“那麼你們還可以用箭把毒藥給射進湖里去……”
波特苦笑道︰“別說箭,連投石車都出動了,沒有一次成功的,這湖上面應該布置有結界防御,阻擋任何來自外界的暴力侵入,每次毒藥包都不能命中湖水和它的周邊範圍,玄妙得很,我嘗試遠距離分析過這結界的魔法構成,但距離太遠了,而且這種手法又太古老,我根本找不到破解的通道,初步懷疑是寂靜時代初期的精靈魔法……”
阿倫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一定得找有生命的動物,甚至有可能只能是風 ,才能以正常途徑,進入到這片湖區,然後達到投毒的目的?”
“對!不過我們失手過好幾次後,不敢再嘗試了,這群風 並非完全沒有智慧,它們每次在我們投毒失敗後,都會對我們進行報復,已經死傷了不少人,但最近三天我們停止行動後,它們又恢復了和平共處的狀態。”波特一臉無奈的解釋著。
阿倫打量著這群剽悍的王者們,再次低聲試探道︰“真的不可能改道嗎?看起來不太好對付呀……”
波特指了指那片椰林,沉聲分析說︰“椰林的背後應該就是它們的洞穴,這些洞穴一定有另一個出口,因為風 可是肉食性動物,它們需要覓食,誰知道它們這些地下隧道是如何分布的?假如我們通道耗費了大量的力氣來改道,最後又撞到它們的隧道上,但豈不是造成更大的沖突?戰友,我不能冒這個險,只有出動你和拜倫來幫忙了!”
阿倫說︰“那麼,你的計劃是?”
波特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有點擔憂這群風 的竊听能力,說︰“戰友,我需要兩個絕世強者,陪我一同進入這個神秘的區域,由我近距離去破解掉那個結界,然後投毒進湖,再迅速離開,一切動作都必須快,我們得趕在風 群沖出來之前完成一切,而且到時要跑得越遠越好!”
這次,輪到阿倫回以一個神秘的笑容,說︰“我贊同計劃本身,但我不同意投毒。”
波特眨了眨眼楮,問︰“你的意思是?”
阿倫說︰“將毒藥換成暈眩藥!”
“我說戰友,你打算把它們全部抓起來嗎?”波特眼楮亮了亮,漸漸跟上阿倫的思路。
阿倫的笑容變得親切起來,說︰“對,然後把這批怪物運往前線,送遠道而來的獸人朋友們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
波特眼楮更亮了,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沉聲道︰“戰友,你的構思相當奇妙,但如果我支持你的計劃,疾風勢必要在此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阿倫歪過頭,笑眯眯的看了波特一眼,說︰“假如你肯同意,湖底下如果有什麼寶物或者太古遺跡,都歸你擁有!”
古精靈在湖上布置一個這麼復雜的結界,甚至吸引風 群來此定居守護,那麼,這個湖的下面,很可能收藏有什麼古精靈視為珍貴的事物了,這點波特應該早就想到了,但嘗試隱瞞,現在阿倫也看穿了,甚至直言出來,潛台詞當然是,怪不得你不想讓克德杰知道這件事了,原來你小子打一開始就想獨吞古精靈的遺產。
波特也不否認,哈哈一笑,爽快道︰“成交!”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怪不得塞木家族會復興得這麼快了!”
阿倫回以更為親切的笑容,此處作為疾風的開發範圍,所挖掘出的物品也理應為疾風所有,但阿倫現在拿對方的物品與對方交易,還獲得了成功,確實是一個成功的交易案例。
當然,這背後深層次的原因,還得歸功于阿倫良好的信譽,還有那睥睨天下的強者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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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午後,幽冥森林下起了中雨,這陣彌漫的雨霧漸漸化成了小雪,為森林奇形怪狀的樹木披上了一層白色的新裝,阿倫和波特兩人,在飄雪中迎來了拜倫王子,他肌膚就如同四周的白雪,英俊得令人不敢逼視,一身華美的貴族裝束,策著白馬,踏雪而來,仿佛童話里的男主角從故事里走了出來。
波特感慨道︰“我說戰友,生平所見的男人里,恐怕就數拜倫與你是最為漂亮的,真不知如果拜倫也打扮成女孩,比起娜娜如何,嘿嘿!”
阿倫心里凜了凜,波特與繆諾琳當年在西郊水晶礦坑曾照過面,後來潘多拉出使中又見識過拜倫的強悍武技,波特心里說不定一直懷疑這兩個其實是同一個人,但繆諾琳肯定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這位政治上的朋友,畢竟這關系到未來雷諾的皇權之爭……
阿倫以理所當然的語氣應對︰“在我心中,娜娜永遠是最漂亮的!”
波特笑了,說︰“戰友,你太自戀了!對了,我培養那個娜娜二號你見過了吧,怎麼樣?你可沒對他動手動腳吧?”
“……”阿倫為之無言。
波特笑得更愉快了。
阿倫沒再理會他,把目光轉回到拜倫王子身上,細看繆諾琳,這位小師妹的樣貌仍和昨天般俊美,氣質比起往日,表面多了幾分傲氣,底子里又多了幾分沉穩,可見她在雷諾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繆諾琳咋見阿倫,眼眸里立即閃過驚心動魄的喜悅,但她立即就把這份感情壓制了下去,恢復她所習慣的傲慢神態,慢條斯理地走到兩人跟前,淡淡道︰“波特,別來無恙吧?”
波特笑臉相迎,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說︰“哎呀呀,拜倫你可給我盼來了,見你風采更勝往日,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繆諾琳輕輕躍落馬下,扳著臉說︰“波特你少來這套,大老遠把我請到這里,如果沒什麼要緊事的話,本王把你腦袋給扭下來……這位是?”
作為約翰修士時雖然與拜倫王子照過面,不過約翰修士可是把面容籠罩在陰影里的神秘人物,況且這個身份已經被阿倫徹底遺棄了,恢復本來面目的迪.阿倫,僅僅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但波特面不改色,鄭重介紹道︰“拜倫王子,容我向你介紹!這位是人稱鬼影神魔爪,玉面煞星賤郎君的迪.阿倫,飛龍沙漠那邊著名的高手,阿倫,快來見過拜倫王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介紹,阿倫一邊暗罵波特,一邊也只好微微躬身,說︰“小人見過拜倫王子,久仰王子大名。”
繆諾琳差點失笑了出來,飛龍沙漠人影都不多個,在那里成名可真是沒什麼人知曉了,但這份笑意來到嘴邊,就很自然的變成擠出來的一絲客套笑意,淡淡說幾句久仰你玉面煞星賤郎君之類的客套話。
對于波特而言,表面是為阿倫掩飾身份,其實是要借此觀察阿倫和拜倫是否舊識,熟悉程度到底如何,判斷拜倫和繆諾琳是否同一人,當然,阿倫和繆諾琳表現得無懈可擊,畢竟對于他們而言,同樣要表演給波特看,對于隱瞞繆諾琳的真實性別,對于拜倫的前程不須受到他人要脅,也是尤為重要的。
三個都是擅長表演的頂尖高手,幾個回合下來,到了飯桌上,已將整個氣氛調節得合乎情理的和諧。
晚餐用了大半後,波特便提議一起出去走走,阿倫心知肚明他要和繆諾琳交代任務過程,順便詳談條件了,他很識趣的表示還沒飽,自動留下,看著波特和繆諾琳越出通道盡頭的安全線,他對遠遠站在一邊的侍從擺擺手,招呼道︰“那個誰誰誰,這些餐點都涼了,再另上一桌,對了,剛才那條烤力猿腿味道不錯,再來兩條,多加點辣!”
盡管只是在通道一側隨便擺張桌子,再架把太陽傘擋雪,但阿倫隨遇而安的性情令他吃得十分愉快,只是有點苦了那個隨軍而來的廚子,這位貴賓或許現在太無聊了,竟然吃完兩桌後還要第三桌,還把他叫來提出了大量的寶貴意見,什麼什麼菜太咸啊,什麼什麼菜應該下點糖啊……這位軍廚不得不苦著臉應酬這位貴賓了。
等到阿倫把第三桌餐點也快掃完的時候,波特和繆諾琳終于回來了,波特滿臉春風,顯然已經談判成功,繆諾琳卻有點若有所思,阿倫猜測,或許波特也對她有所隱瞞,不過這小妮子肯定已經開始打湖底下那些古精靈遺物的主意了。
到了深夜時分,雪開始大了起來,還刮起了狂風,溫度急速下降,有通訊兵前來稟告,幽冥通道的中前段出岔子了,波特連忙穿衣趕了過去,阿倫不由得再次感嘆,疾風為這個工程所付出的努力,現在工程到了中後期,問題依舊頻繁出現,可以想像他們早期開拓時的艱辛,現在這麼嚴寒的天氣,波特和他的士兵們都不得不犧牲睡眠時間,頂著風雪去解決突發性問題……
阿倫涌起一陣敬意,但這陣敬意決不會促使他也離開溫暖的被窩,去義助波特一把。
波特才剛走一會,一道縴瘦的身影就閃進了他的小帳篷中,還直接鑽進了他的被窩里,阿倫一見這身影,臉上頓現驚喜,他狂喜般的低呼道︰“天啊,小師妹,你終于想通了!對呀,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整天得裝成男子,生理問題總是得不到解決,多可憐啊,可別憋壞了,來,師兄滿足你!”
繆諾琳由得阿倫將她輕擁入懷,才重重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低斥道︰“阿倫,你在胡說什麼,波特走了,我們正好可以單獨說說話。”
阿倫強忍著痛處,悶哼了一聲,大為失望道︰“喂,聊天不用鑽進人家被窩里嘛?”
繆諾琳眉宇間似乎閃過了羞澀,呼了一口冷氣,說︰“這麼冷的天氣,這里的帳篷又這麼小,我也只好屈就一下啦……喂,死阿倫,不要亂摸!”
阿倫感覺著面前陣陣呵氣如蘭的氣息,小腹頓時一陣發熱,那雙手根本沒理會繆諾琳言語上的阻止,繼續活躍起來,他低聲在繆諾琳耳邊說︰“小師妹,你是穿著貼身內衣過來的吧,看來你也是早有準備了,嘿嘿,我雖然還沒有心理準備,但一定不會令你失望而歸的……話說回來,你好像豐滿了許多呢,白天真看不出來……”
阿倫雙手游移過的地方,繆諾琳只覺仿佛有陣陣電流正滾燙而來,芳心一陣意亂情迷,嬌軀也為之酥松了下來,但隨著阿倫的手不斷深入探索時,繆諾琳終于恢復些許清醒,用力把阿倫的手按住,輕聲說︰“不行!”
“你還是處女吧,我也是第一次呢,讓我們立即開始這個第一次吧,太古有位哲人說過,人生的旅途里,第一次越多,人生就越精彩。來嘛,做了就是真正大人了,讓我們立即進行這個簡單而隆重的成人禮吧,不要再猶豫了,立即開始吧……”阿倫呼吸已經開始急促,嘀嘀咕咕的開始胡說起來。
“波特等會就回來了!”繆諾琳提醒著阿倫,但隨著阿倫的手在掙扎,她的聲音也開始柔弱,意識也開始薄弱起來。
“別管他,他會祝福我們的!”阿倫此時已經不能容納他物,腦海里激情動蕩,甚至開始溫習以往想像世界里的種種激情片段,以供等會使用。
兩人的身軀在摩擦中不斷升溫,靈魂的熱量正給予他們陣陣難以抵抗的快感,雙唇在急促的呼吸里慢慢靠近,再激情的熱吻,然後在回腸蕩氣正要開始的一刻,繆諾琳卻終止了這次熱吻,輕輕垂下頭,稍稍分開了兩人的距離,她輕喘著氣,說︰“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身份,明白嗎?阿倫!”
她見阿倫默然不語,只好抬頭又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低聲道︰“阿倫,我是過來和你聊天的!我們這麼久不見了,難得單獨相處,難道就要干這些嗎?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嗎?”
阿倫不由得慚愧了一下,如此雪夜,忽聞香風來襲,他第一時間確實沒想到什麼要說的,所以他只能嘆氣道︰“對不起,小師妹,都怪天氣太冷了。”
繆諾琳不由得失笑道︰“你這也算是道歉嗎?什麼鬼理由!”
阿倫卻認真道︰“溫度與熱情是成反比的,溫度越低,熱情越高,溫度主導著熱情,所以,這是溫度的錯!”
繆諾琳伸出縴手輕撫著阿倫的臉龐,笑道︰“那如果進來的不是我,隨便是個女人也能造成你熱情失控咯?”
阿倫辯駁道︰“喂,小師妹,難道我在心目中是個這麼隨便的人嗎?”
接著,他又嘀咕加了一句︰“最起碼身材得不錯吧……”
繆諾琳哈哈笑了起來,但也不敢笑得太過放肆,免得這份女性笑聲引來附近衛兵的警惕。
阿倫感覺繆諾琳的嬌軀在懷內輕輕的顫動著,不禁又是一陣心猿意馬,他不由得再次試探道︰“小師妹,我們真的不要來那個嗎?我有研究過啦,第一次都是很快的,一定能趕在波特回來前完成……”
繆諾琳輕笑道︰“阿倫,你以為這是做什麼呀,是做那件事哦,太快只會令我們遺憾終生的!”
笑聲有點嫵媚,阿倫難得看見繆諾琳如此媚態,喉嚨不由得再次干澀,一雙手又開始悄悄地活動起來。
漆黑中,他們相互呼吸著對方的呼吸,旖旎的情懷在小小的帳篷中緩緩游動,氣氛又一次在曖昧中熾熱,繆諾琳慢慢回擁著阿倫,忽然輕輕問了一句︰“阿倫,如果我願意做你的妻子,你願意嗎?”
這樣聰慧、美麗的女子願意做自己的妻子,同時又是絕世強者中的一員,他們又同樣流淌著銀灰色血液,一同經歷過多次生與死的考驗,無論是在感情上,再或是利益上,那都是無可挑剔的選擇,更何況在現在如此溫馨旖旎的環境下,阿倫回想起往日這位小師妹對己重情重義的種種,又是一股熱血涌上腦門,立即就想回答出令雙方的情緒都能進入高潮的答案。
繆諾琳卻伸出食指,封住了阿倫的嘴唇,輕聲道︰“阿倫師兄,我是指,你只能擁有一個妻子的情況下,你願意嗎?”
阿倫頓時啞然,眼前仿佛立即飄了幾道同樣絕世風華的動人身影,連手中熱烈的動作也為之停頓下來。
繆諾琳仿佛在漆黑中苦澀的笑了笑,在雷諾王國里那位呼風喚雨的王子在這個剎那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在感情面前忽然想爭取點什麼,最後卻難如人意、自覺哀憐的平凡女子,她輕輕地從阿倫懷抱里掙脫了出來,稍稍後移了少許。
阿倫從對方那不穩定的呼吸中,感受到了繆諾琳心中種種酸澀之意,他在漆黑中輕輕嘆了口氣,說︰“小師妹,我心里確實是喜歡你的!”
“對,但僅僅是這種程度,相信你心里不止我一個!”繆諾琳到底在無數的風浪中走過,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但語調卻是明顯有點負氣。
阿倫再次啞然,繆諾琳又不冷不熱的加了一句︰“阿倫師兄,比起往昔,你更多情了!”
阿倫微微怔了怔,是啊,曾幾何時,他對于自己的多情是困惑的,護送雅玲回神龍,在神龍那一段的歲月里,他也曾嘗試過為自己解惑,嘗試收藏起這份潛意識的風流,全心全意去追逐鳳雅玲的愛情,但後來的多次變遷過後,他又漸漸回復了本性,這並非說現在未婚妻愛莉婭的魅力不如當年的鳳雅玲,而是在苦難歲月中磨練,在命運作弄下的洗禮,他松開了對壓抑情感的束縛,不知不覺的還原回真我……
面對漆黑中繆諾琳那深深的注視,阿倫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回應點什麼,于是他擠了一句︰“不過,我還是處男呢……”
對于這樣奇怪的應對,繆諾琳玉容冰冷盡退,不由得再次失笑起來,說︰“這是什麼見鬼的邏輯關系,還自由天堂守護者呢,說話一點水平都沒有……”
阿倫訕訕陪笑,心里卻想,邏輯關系很分明呀……
繆諾琳笑了一陣,把心底的負面情緒揮退,正容道︰“阿倫,不和你胡扯了,我們說回正事吧。”
“小師妹,沒事干嘛用男聲說話呢,好像和男人蓋在同一個被子里似的……”阿倫小聲抗議著繆諾琳的變聲。
“我喜歡!免得你等會又亂來!”繆諾琳無視阿倫的抗議,繼續用拜倫的聲音說,“我們先談長遠的吧,阿倫,你如何看待這場獸人戰爭,你的立場又是如何呢?”
談到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阿倫的心頭頓時重了重,心中仿佛晃過了那無垠的戰場,神龍國土內流離失所難民們的身影,他沉聲應道︰“這是一場獸人精心策劃已久的戰爭,他們聯同了黑夜人,渡沉寂之海而來,這是我們所有人類的災難,在我們的立場而言,當然是將所有的人類勢力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強敵了。”
繆諾琳卻默然了下來。
阿倫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眨了眨眼,疑惑道︰“小師妹,你該不會在考慮我們的血統吧?”
如果站在亡靈的角度,這場獸人戰爭簡直是千年來最美妙的一件事情,他們可以默默地觀望著這場戰爭的進展,然後挑選一個恰當的時機,也揮軍南下,他們擁有最不怕死的軍隊,就算獸人把人類的國土弄成一片廢墟,他們也能從滿是尸骸的廢墟中撈到屬于亡靈一族的好處。
繆諾琳淺淺苦笑,說︰“阿倫,你把我的心理想得太陰暗了,我雖然不太喜歡人類,但我更打心底討厭亡靈,我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你所預計的人類聯合,恐怕很難實現,因為人類和獸人的最大不同,就是人類內部,如同一盤散沙!”
“哦?願聞其詳!”阿倫深知這兩年來,繆諾琳對各國政治經濟曾深入調查過,便虛心討教。
繆諾琳沉吟道︰“從北方說起吧,邊緣部落,阿倫師兄的家鄉,那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游牧民族,單兵作戰能力強,但軍事聯合作戰,那就實在差強人意了,千年前的亡靈戰爭,邊緣部落發動志願者組成聯軍去阻擋亡靈入侵者,結果呢,亡靈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沖垮了他們的防線,接下來,邊緣部落就立即撤出了家園……”
繆諾琳感覺到阿倫的黯然,似乎回憶起家鄉那段苦難的往事,便速速總結︰“邊緣是一個樂于助人,一個願意犧牲自己去幫助朋友的民族,他們千年前的全族南撤,曾得到過許多民族的幫助,所以,必要時,邊緣部落一定會出兵相助,但他們的軍隊恐怕並不強大。邊緣對人類其他勢力基本都懷有友情,但和平的歲月實在太久了,所以在軍事上,邊緣的聯合,並不能在戰事上提供太大的幫助!”
這句話已經說得極為委婉,邊緣的正規軍不足五千,而且這些士兵平常只是個普通牧民,罕有正規訓練,對于一場種族戰爭而言,他們的力量實在太過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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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陣寒風從帳篷中的夾縫中吹了進來,其中夾雜著濃濃的風雪氣息,可以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外面的風雪下得更急了。
這一刻,阿倫反倒不太在意這陣寒流了,他的腦袋往被窩外伸了伸,沉聲道︰“那麼鳳凰城呢,作為神龍的千年同盟,而且根據這個民族的風格,他們理應成為人類戰線聯盟的重要主力!”
繆諾琳輕輕點了點頭,說︰“確實,無論對于神龍,還是對于所有的人類而言,鳳凰城這一個民族,這一大勢力,是最為可靠的。部隊訓練有素,武器精良!但我們還得注意到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國喪期間,軍隊不能遠征,鳳凰城的老城主已經病危在床,隨時駕崩,新城主貝里安登位後,尚有一年的國喪期,想必到時貝里安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去違背歷史傳統,在國喪期間出兵,義助神龍吧?”
對于此事,阿倫是心知肚明的,這也是獸人戰爭爆發後,鳳凰城的精兵遲遲未敢支援的原因,國喪隨時到來,出征的部隊也隨時有可能被勒令撤退回國,對于這樣一支不具穩定性的部隊,鳳凰城的高層豈敢輕易派遣到神龍添亂……
但對于這樣的情況,阿倫心中卻另有一番見解,只等繆諾琳將局勢分析完畢後,再一一細述。
耳邊听到繆諾琳補充道︰“鳳凰城還有一個相當大的不穩定因素,那就是失蹤多年,又忽然歸來的克洛諾斯王子,如果按鳳凰城的歷史傳統,長子傳承,那他應該是第一繼承人,誰知道老城主最後的遺囑內容是什麼?就算有遺詔命貝里安為新皇,誰知道到時克洛諾斯會不會有過激反應?”
阿倫心想,怒浪自然不會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況且他也不愛世俗中的權勢。但怒浪並不喜歡讓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方面,也實在難以向繆諾琳解釋了。
繆諾琳接著道︰“說到皇權之爭,立即就能聯想到亂成一片的冰風家族,動亂的起因是什麼?正是因為原族長暴斃,才令非正統繼承人黑斯克有了可乘之機!他們內戰了一年有余,直到獸人入侵,黑斯克和魯迪斯也不是完全的混人,都同時東望,暫停了大規模的內戰,雙方南北對峙,但要冰風也站到人類統一戰線中,就得解決他們的內部矛盾,呵,這談何容易呢?師兄,要他們出兵抵抗獸人,恐怕是件困難無比的事情呀。”
她頓了頓,說︰“接著到自由天堂,在藍雪雲大人的引導下,自由天堂無疑是現在最有大局觀的勢力,以大量的錢財物質支援神龍,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可以做的一切,都不遺余力,但自由天堂的缺點與邊緣部落一樣,他們的武裝並不強大,這是一股由商人組成的勢力,在貿易上,在投資上,他們能得心應手,但在戰爭上,他們可以提供的,也僅僅是錢財了,阿倫,相信你也很清楚自由天堂東南角的戰局吧,獸人僅僅是出動小量部隊,就牽制住了整個自由天堂的大半兵力了。”
繆諾琳伸出一根手指,在漆黑的虛空中虛畫了一下,像是要把阿蘭斯的世界勾勒出來,然後在其中點了點,說︰“那麼,談到你現在所代表的神龍,因為站在獸人戰爭的第一線,有切膚之痛,神龍無疑是人類組成戰線聯盟的最堅實擁護者,他們會調動外交力量,就像師兄你現在正在做的一切,去促成統一聯盟!但問題來了,這個聯盟假如真的建立成功,該誰來做領導者呢?這一個位置可是個影響深遠的位置,相信無論哪一個勢力都願意成為這個領導者,但神龍作為戰爭的先鋒,同時也是戰線同盟的促成者,千年來更是人類的政治文化中心,理該是神龍來領袖阿蘭斯群雄,可是,阿倫你也知道,相信你也曾參與和見證了神龍的王朝變更,現在的皇帝可是鳳雅玲,一個剛剛登基不久,威信不足,年齡甚至還未滿二十的丫頭,你覺得別人會答應嗎?先不說遠,現在我們身處的疾風家族,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阿倫,微笑道︰“喂,你有在聽嗎?”
阿倫也笑了笑,說︰“在听,你繼續,不過還是換回女聲吧,小師妹,我還是不太習慣和一個男人躲在被窩里竊竊私語。”
繆諾琳打了哈哈,卻沒理會阿倫的要求,繼續用拜倫王子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說︰“疾風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民族,好戰的血統注進了他們的骨子里,首先不用擔心的是,在獸人戰爭中,他們肯定是主戰派,只要你這次和他們談妥了條件,疾風一定會全力出擊的,現在他們旗幟上的威望已經跌到建國以來的最低點,他們需要勝利去刺激他們民眾的信心,更何況獸人還盤踞著他們星雲山脈一帶的地盤,所以,他們也將是人類戰線同盟的擁護者,但假如將來,讓他們的軍隊歸于別的勢力指揮,要按別人的意志來行事,那恐怕難度就太大了。”
她頓了頓,說︰“那接下來,就是我所代表的雷諾了,其實我和博斯特的關系,遠不如外界想像中的緊張,坦白說,就算我有幸成為未來雷諾的皇帝,我也不會將他這個失敗者處死,甚至不會過分沒收他的權力,因為我欣賞他,他確實是個全方位的人才,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相信換作最後是他登位,他也會采取和我一樣的做法。雷諾的皇權之爭,遠遠沒到生死相搏的地步,父王雖然昏庸,但依然健康,雷諾的整體局勢,還是相當穩定的。從上而下,基本都是主戰聲一片,不久前的第二次星雲流血夜,博斯特更是帶領雷諾的男兒們,出盡了風頭……”
接著,她話鋒一轉,說︰“但是,人類所有勢力真的結成戰時聯盟,雷諾肯定要爭取成為最高領導者,這種願望甚至比疾風還要強烈,因為作為人類第二軍事大國,雷諾政治文化方面的聲望被神龍壓制了上千年,能踫上這樣的機會,雷諾肯定要一振聲威。”
繆諾琳又頓了一頓,望向阿倫,發現他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于自己的看法,既不贊同,也不反對,她只好繼續說道︰“最後說到最南面的影月部落了,他們雖然是人類最小的一股勢力,其實他們部落的戰斗力是不容忽視的,尤其是弓兵和輕騎兵,說服他們參戰,他們絕對是一股可以改變戰爭天平傾斜方向的力量。
但是,影月部落歷史上只出戰過一次,那還得追溯到千年前的亡靈戰爭,在那個年代里,他們就算看到獸人打到雷諾了,也沒派兵,可見這個部落是十分保守的,甚至是有點排外的,或許,這關系到他們的文化、風俗習慣是與其他人類民族的差異實在太大,也關系到他們的地理環境易守難攻……現在他們的領導人是埃里克,一個貌似忠良,其實老奸巨猾的家伙,沒有足夠好的條件打動他,恐怕休想調動影月的一兵一卒……”
繆諾琳換了一個睡姿,仰躺向上,沉聲道︰“綜上,人類要想齊心協力地對抗獸人,結成統一戰線,談何容易啊?”
阿倫默然了一會,長長嘆了口氣,說︰“小師妹,我承認你所說的一切,都相當有道理,但你是站在各個民族、各個勢力的角度去看的,所看的是目前,是現在!而這場獸人戰爭將會打多久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誰知道……我們可以知道的,僅僅是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各個民族和勢力都是懷有私心去加入到這場戰爭,那最終所有的人類國土都將臣服在獸人的腳下,所有的人類都將成為獸人的奴隸,這絕不是危言聳听!
他注視著繆諾琳那美麗的側面,黑暗為其畫上了一道一場動人的弧線,她那長長的睫毛正輕輕顫動,顯然也正為那個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可能性而思考。
阿倫也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漆黑中虛畫了一下,不過他是勾勒出繆諾琳那夢幻般的側面,輕輕道︰“所以我打戰爭一開始,就站在全人類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獸人傾了一個種族的戰力來與人類作戰,甚至還找來了黑夜人助陣,假如我們人類也無法傾一個種族的力量去抗衡的話,哪又如何抵抗強敵?我們必須從長遠的角度去估量這場戰爭,不能計較一時的成敗,所有的勢力更不能計較個人的一時得失,那才有可能擊退獸人入侵!畢竟,這一次獸人戰爭與千年前的獸人戰爭是完全不同的,那時候暴風要塞尚未建成,獸人是無意間發現這個缺口,突襲而來,這一次,他們可是有備而戰啊!”
繆諾琳幽幽地往帳篷頂呼了口氣,說︰“阿倫,我得承認你的胸襟比我磊落,大局觀比我強,也比我看得遠,但是,要人類這麼復雜的動物真誠聯合起來,能實行嗎?”
阿倫苦澀一笑,說︰“小師妹,那是因為我比你更投入人類世界啊,在很多時候,我都常常認為自己確實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說出這句話時,阿倫內心不禁就升起一股難言的哀傷,漆黑的深處仿佛正有一個陰影在深深地注視著自己,以毫無感情的語調告訴他一個事實,他現在只是一個亡靈惡魔,無論如何多麼想變成人,但惡魔的血液早已烙印進你靈魂里,你可以暫時擺脫自己的記憶,卻永遠也擺脫不了惡魔的血液,惡魔的靈魂……
這樣來自內心最深處的聲音,更是將他的哀傷擴散開了,這股辛酸苦辣的情感慢慢化作冰冷的寒流,慢慢游遍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阿倫感受著這股寒流的沖擊,默默強忍,不想讓繆諾琳在這方面為他擔心,繼續道︰“……所以我的著眼點才會比你更為長遠。是的,人類的聯合並不是朝夕間就能完成,但隨著戰爭的推移,隨著歷史的腳步,他們終將為了同一個使命站在一起,不再存在國界與私心,共同創造歷史,呵,說不定這次獸人戰爭還能成為人類大一統的契機呢。”
听到阿倫最後那句話,繆諾琳的眼楮頓時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輕輕道︰“阿倫,我們越說越遠了……算了,時間不早了,還是先說回目前吧,你對波特這件事,怎麼看?”
“幫他啊,打通幽冥森林通道,千古功業!”阿倫理所當然的回答。
“這點我同意!”繆諾琳神秘一笑,放低聲音問,“阿倫,我是指別的……假如古精靈的遺物我也喜歡,你會站在哪邊呢?”
阿倫為之頭痛,苦笑道︰“小師妹,關于這些,你不是早就應該和波特談好的嗎?”
繆諾琳冷冷一笑,說︰“哈,波特那小滑頭,想輕描淡寫地掩飾過去,還裝模作樣地猜測風 或許是古精靈的寵物,它們的血肉和皮毛說不定有什麼特殊作用,古精靈專門設置個結界,就是為了保護它們。哈,真是胡說八道,虧他編得像模像樣,但誰相信這些鬼話,古精靈的品味再差也不會差到飼養這群如此丑陋的傻大個吧,所以我猜古精靈一定是把什麼寶貴的東西藏在湖下面了,波特要我偷偷前來,瞞騙過疾風高層,恐怕為的就是要獨吞這批財富吧,這個小滑頭,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得付出代價的,哈哈……喂,阿倫,你在用什麼眼神看著我啊?”
“小師妹,你笑得好陰險啊……”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呀?”有求于人,繆諾琳終于回復了女聲,還在語調中加上一絲甜甜膩膩的氣息。
“這個,再說吧……”阿倫支支吾吾地為難應對,畢竟對波特有承諾在先。
“……”
兩人又討論了幾句,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人聲,繆諾琳飛快地在阿倫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道聲“晚安”,身形一閃,已消失在漆黑之中。
不久後,那些人聲漸近,可以听到波特正吩咐著部下的工作,一陣懶洋洋的睡意也隨之涌上了心頭,阿倫打了個呵欠,迅速投入進睡魔的懷抱。
黎明第一道曙光照亮天際時,阿倫發現帳篷外就傳來了喚醒他的聲音,他朦朦朧朧的應句︰“吃早餐的時間到了?”
波特在外面笑道︰“冒險的時間到了。”
風雪已經停了,通道上鋪了一層雪白的絨毯,阿倫從小帳篷里爬出,一陣寒意迎面襲來,頗是清爽,圍牆外的高大怪樹披上件件新裝,咋眼一看,就像一棟棟充滿異國風情的白色建築。
相比起阿倫的衣冠不整、呵欠連天,繆諾琳已經衣著整齊、精神奕奕地站在了通道盡頭,回頭對阿倫笑了笑,已經恢復拜倫王子的高傲風範,笑容僅僅是恰到好處的禮貌招呼。
波特的體質遠不如他們兩人,將身體包裹得就像一個粽子,一邊呵著白氣,一邊活動著手腳。
阿倫保持著呵欠連天的狀態與兩人會合,簡單溝通了幾句,波特吩咐全體士兵原地嚴陣以待,便往盆地方向走去。
三人穿過齊腰高的雜草叢,那一大片盆地再現眼前,令人感到震驚的是,昨晚風雪如此之大,這里竟然絲毫也沒有沾上風雪的氣息,淺藍色的湖水仍是波光粼粼,那一棵棵椰子樹,竟連一丁點雪花也沒有沾上。
對于這樣奇特的現象,三人已是久經風浪的悍將,僅僅是交換一下眼神,也沒多評價什麼,波特低聲說了句︰“按計劃開始了!”
繆諾琳瞥向阿倫,沉聲問︰“誰來背魔法師?”
阿倫苦笑應道︰“我來吧。”他覺得繆諾琳根本不希望他回答出第二個答案。
“那好,藥囊就由我背吧。”阿倫話音未落,繆諾琳立即接上。
波特打了響指,說︰“那麼,開始吧!”
阿倫往波特腋下輕輕一托,已將他背到背上,腳下重重一點,整個人已經彈射了出去,草叢與下方的盆地落差高達四十多米,但阿倫就這麼俯沖而下,落地無聲,也不作絲毫停留,腳腕一轉,繼續往湖水的位置疾沖而去。
波特在背上急聲贊道︰“戰友,你這一手行雲流水,真是漂亮!”
因為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他緊緊抱住了阿倫的脖子,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強烈氣流,又感嘆道︰“假如我們是落魄江湖的男女,身後又有一群仇家追殺,我看到愛郎如此英姿,此刻芳心一定在七上八落中默默暗許了……”
阿倫失笑道︰“你有完沒完呀,真是羅唆。”
“……”
繆諾琳緊跟在他們身後,阿倫急行中回頭觀察了一下繆諾琳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再次提速,如同閃電一般射進那片隨時可以為他們帶來死亡的白沙,足下柔軟的觸覺並沒有為他帶來任何舒適感,因為就在他踏足的剎那,整個大地也為之震動了,遠處椰林的方向,也隱約听到風 被驚醒的咆哮聲。
阿倫已疾射到湖邊,身體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牆給擋住了,那“牆”並不堅硬,但韌性十足,任你如何努力,也再無法前進分毫。
湖水只在咫尺間,阿倫一甩手將波特放下,波特的嘴已開始念念有詞地計算起來,手上更是變化出一個個印結,破解古精靈魔法結界的工作開始了。
這時,繆諾琳才追到身後,她先是微微驚詫地望了一眼阿倫,顯然詫異阿倫實力質一般的提升,接著才換回焦急的眼神望向波特,椰林方向的躁動聲越來越大了,震耳欲聾地向他們襲來,波特如果不能迅速完成的話,他們就得面對大量風系王者級魔獸了。
“找到那進入通道了!需要血,快,一起來!”波特興奮的低呼,迅速抽出匕首,刷一下便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噴涌而出的鮮血頓時染紅那堵無形的“牆”。
接著,他發現左右站著的阿倫和繆諾琳根本無動于衷,他不由得焦急的叫道︰“喂,不是連一兩滴鮮血都吝嗇吧?”
當他轉頭接觸阿倫的目光時,不由得呆了一呆,那眼神里帶著一絲無奈,一絲失落,一絲憂傷,甚至還有一絲痛苦,阿倫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戰友,我不太習慣流血,犧牲你了。”
他袖子里滑落的匕首也出手了,閃電般劃破波特的手臂,更大量的鮮血自傷處噴出,波特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繆諾琳也道︰“我和阿倫先生一樣。”
她的短劍也揮出了,可憐的波特兩只手臂變成噴血工具,那堵無形牆頓時閃動了一下,一個血紅色的漩渦狀洞口在它上面形成了。
波特痛得大呼小叫,憤怒的抗議︰“你這兩個殘忍的變態!快,結界通道打開了!”
這時,椰林群一陣抖動,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中,滿臉猙獰的風 們爭先恐後地沖了出來,暗綠色的眼珠布滿了蒼白的血絲,可以想像它們此時無比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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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繆諾琳腳上一蹬,整個人已化為利箭,射進那血紅色的漩渦之中,她背上的藥囊已甩到身前,一揮手上短劍,藥囊已一分為二,藥粉頓時化作漫天塵霧,落到那片的神秘湖水上。
在那充滿令人暈眩的氣息之中,繆諾琳趕緊屏住呼吸,急墮而下,看著那一分為二的皮囊落到湖水里,彈起少許浪花,立即又浮回湖面,她算準方位,空中一個急轉身,雙腳已輕輕點在它們之上,皮囊僅僅是微微下沉了少許,翻起點點漣漪,繆諾琳已能借到力氣,疾速彈射而回。
但入目的情景不禁嚇得她魂飛魄散,那血紅色的漩渦竟然在急速收窄,按這樣的速度計算,她根本無法再次穿越那結界通道,只能撞到那道無形的牆上,身後形如瘋狀的風 們已經沖到離湖水僅有一百碼的距離,假如沖不出去的話,恐怕就得在這片湖水里困斗至死了。
阿倫忽見此驚變,心中同樣驚惶,匕首已經滑出袖子,必要時哪怕被波特看到自己的血液,也要再次打開通道,至于會引來何種後果,那就遲一步再考慮吧。
誰知波特已主動劃破自己那剛剛止住血的傷口,血液噴涌中,那漩渦通道再次打開,波特苦笑道︰“戰友,我自己來吧,不用你親自動手了。”
繆諾琳一縮身子,恰恰鑽過那重新擴大的漩渦,不無狼狽的重新落到沙灘上,她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回頭深深的看了波特一眼,輕輕說了句︰“謝謝!”
阿倫已重新將波特背到背上,如閃電一般從繆諾琳身邊擦過,吼道︰“小師妹,快跑啊!”
魔獸的咆哮聲已經近及湖水,繆諾琳忙緊隨阿倫,往盆地邊緣疾速而去。
誰也無法想像風 這樣巨大的身形,竟然能有如此驚人的速度,在身後窮追不舍,而且速度還越來越快,有好幾頭成年的風 已經拋離了同伴,追到他們身後的五十步之內。
阿倫和繆諾琳慌忙再次提速,死亡的壓力令他們對于自己的實力,沒再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波特眼中閃過亮光,感嘆道︰“戰友,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這麼多缺點,卻有數不清的絕色美女拜倒在你的褲下,但今天終于想通了,原來這就是速度的優勢,被你這麼背著風馳電掣的轉幾圈,被轉得暈頭轉向,還不芳心大動嗎?正所謂何家紅袖不相憐……”
這時阿倫已率先到達盆地邊緣,他沒讓波特繼續廢話下去,怒道︰“除了速度,我還有很多優點的,好不好?”說話間,已甩手一擲,將波特擲上高空,他重重往下一蹬,離地而起,在峭壁的中段再輕輕一踏,已穩穩地站到盆地外的草叢上,一抬頭,將墜落的波特恰恰接住,放回背上。
波特再次盛贊︰“戰友,我是男的,心情也不由得為之澎湃,你听說過太古時代有座斷背山嗎……”
阿倫沒空應對他的胡扯了,回頭發現繆諾琳才剛剛疾馳到峭壁下,而其中一頭速度最為驚人的風 ,竟然已追到二十步以內。
他趕緊飛起一腳,將腳下一塊重達百斤的石頭踢離地面,那巨石立即在翻騰中疾射往那領頭風 的頭顱,那頭風 也算機靈,趕緊低頭避過,盡管它反應敏捷,但頭皮還是被巨石的菱角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跟在它身後那頭風 最是倒霉,根本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石頭已正正砸到它的腦門上,撞得它立即後退了兩步,暈頭轉向中又撞倒了身後的同伴,不過這樣的創傷更是激起了它的凶性,它用力晃了晃腦袋,再次嗷嗷大叫地沖了上來。
繆諾琳爭取到這寶貴的時間,順利踏上峭壁,三人再次會合,根本沒時間交流心得,繼續往前疾射而去,但他們心中已安穩了許多,跑到這里,這次的任務基本算是順利完成了。
疾風的精兵們已在通道的盡頭嚴陣以待,只要邊打邊退,等風 們發泄完畢,它們就會像以往那樣,回到盆地中去。
這一回,風系魔獸中的王者們發泄的時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造成的破壞自然也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幸好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有備而戰的疾風家族,只付出了相對比較輕微的傷亡,就撐到了最後,波特看著傾倒了近千米的通道圍牆,心疼得直咧嘴。
但到了下午,他來盆地前,看到那片神秘的湖區周圍倒滿一地的風 們,終于開懷大笑起來。
暖陽下,整個幽冥通道的疾風成員都忙碌了起來,他們出動一切可以出動的工具,將珍貴的太古吊臂和滑輪也推到前沿,還在盆地邊上開闢出一條臨時道路,將暈迷了的龐然大物層層捆綁好,關進趕制好的鐵籠里,然後一個接一個的運送上來,它們將作為最可怕的生物武器,送到戰爭的前線陣地上,與獸人軍隊見面。
波特嚴格地遵守著自己的諾言,並對阿倫笑稱,此事一了,將和阿倫一同將這群魔獸王者押送回去。
疾風成員們的忙碌之中,繆諾琳與阿倫私下暗暗溝通了一次,繆諾琳心有余悸的說,假如波特當時並沒有當機立斷地再次放血,結界的通道需要他們兩人的血液來打開,那將如何?
阿倫默然不語,他覺得這樣的思考並不會令人愉快。
繆諾琳眼中卻閃過厲芒,淡淡說出自己的答案,假如真有這樣的不幸發生,阿蘭斯最天才的魔法師將永遠長眠于那片美麗的湖泊中……
阿倫仍是默然不語,他輕輕的問了自己一句,如果繆諾琳要出手殺波特,他會站到哪一邊呢?如果是小師妹那一邊,那麼應不應該放波特一馬呢,畢竟他們之間也曾擁有過最美好的友情歲月,這樣的問題,他不敢想得太長遠,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他惶恐地擔憂,未來的某天,就要面臨類似的抉擇。
波特搜尋椰林背後那些巨大的洞穴時,又有了新的發現,里面竟然有幾百個魔獸蛋,他看著蛋殼上那些美妙的花紋,頓時眉開眼笑,笑得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誰都能立即聯想到,這位疾風的精神領袖大概已經在構思如何飼養巨型魔獸的計劃了。
繆諾琳也同樣是目光熾熱地打量著這些巨蛋,培養出屬于自己的魔獸王者,然後派出精英駕馭它們沖上前線,那是何等壯觀的一個場面……
只有阿倫是這樣評價的︰“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蛋呢,烤一個試試好嗎?看起來味道不錯……”
深夜時分,盆地的整理工作才初步告一段落,但湖邊仍燈火通明,古精靈的結界已經被波特用大量的魔獸血液給砸開了,打撈工作即將開始,波特顯然並不太樂意阿倫和繆諾琳的參予,但這兩個人都聲稱今夜無心睡眠,堅持要陪伴波特一同進行這項艱辛而且無趣的湖水偵察工作。
波特只能苦著臉接受他們兩個熱烈的友情,由得他們跟在身邊,目睹著打撈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
疾風這支工程隊由于長期在野外磨練,接受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任務,這一類打撈工作對于他們而言,算不上特別困難,沒用多久,在吊臂和打撈員的配合下,湖底的第一件事物被緩緩拖出了水面,波特他們頓時屏住了呼吸,繆諾琳還用手肘撞了撞阿倫,以期隨時能獲得他的支援。
所有人的眼楮都亮了,一副有點類似古東方棺木形狀的物體被打撈了上來,但它卻是由近似透明水晶的物質做成,在其上面仿佛正有潔白的水波紋處處蕩漾,給在場者一種異常玄妙和神秘的感覺。
隱隱約約可看到這副棺木中正躺著一具古精靈的尸體,當棺木穩穩放落到沙灘上,四周的人頓時在驚嘆聲中圍了上去,近看之下,發現這具精靈尸體在他生命結束前的一刻,恐怕也已經到了精靈界的高齡,他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盡管他已永遠的閉上了眼楮,但從那廣闊的額頭上,還能捕抓到他一定曾經擁有過無比驚人的智慧。
每個人的心情都激動了起來,用比水晶還要昂貴的不知名物質打造而成的棺木,神奇的魔法封閉技術,將古精靈賢者的遺體保存得完好無缺,天啊,那接下打撈上來的,豈不是這位老人家的珍貴遺物了。
大家都在興奮中浮想翩翩,一個個腦海里都是亮晶晶的寶石、太古遺跡、寶藏圖等等東西在飄來蕩去,波特呵著白氣搓著手,繆諾琳眼楮里的光芒更為熾熱了,但阿倫卻是皺了皺眉,因為從湖水中拖起來的第二件事物,還是類水晶棺木,不過這次里面躺的是一個年邁的女精靈。
不過大伙的熱情絲毫沒有減退,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在腦海里反倒飄蕩得更厲害了,直到打撈上來的第三件、第四件事物都是棺木,人們眼中的熾熱才開始減退,人人面面相覷,似乎已經預感到事情正向某個不妙的方向發展著。
到了下半夜,沙灘上已經擺滿了潔白的棺木,在皎潔的月光散發出聖潔的光芒,映得湖邊每個人的臉色都像那些精靈遺體般難看,花了這麼大的功夫,竟然收獲的是一大堆精靈的尸體。
有個熟悉波特風格的官員跑了過來,低聲請示要不要砸開一兩個棺木看看尸體身上有沒有藏著什麼值錢的東西,卻噴了大釘子,心情不佳的波特只是用極不耐煩的語氣噴道︰“豬頭,別亂來!自己滾一邊涼快去!”
看這些精靈遺體的氣質裝扮,生前恐怕都是精靈一族里的大人物,隨便砸爛人家苦心保存的遺體,萬一以後與精靈貿易交往時被發現,外交破裂不說,恐怕離第一次精靈戰爭也不遠了。
眼看著最後一具類水晶棺木也被打撈了上來,潛水員們一個接一個的浮上來,表示下面已經再無它物了,波特的表情哀嘆得就像一個剛剛失去貞操的少女。
繆諾琳的眼神也是失落無比,但隱約還帶有一絲狐疑,她看了一眼阿倫,低聲道︰“我要親自看看。”也不需阿倫給意見,撲通一下就躍進了水里。
波特踏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來,迎上阿倫同情的苦笑,忿忿道︰“媽的,搞了半天,原來這是古精靈水葬的墓穴,害我動用了這麼多關系,出動了大量的士兵、工程師,連要大量損耗魔石能源的太古器材也用上了,結果卻這樣豈有此理……哼,這些古精靈真是…真是……”
他連說了兩次“真是”,也找不到最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最後瞥見身旁那具棺木里躺著一個面目較為凶狠的精靈遺體,他找到了最能表達他心情的答案︰“……真是傷天害理!”
面對波特的語無倫次,阿倫不禁笑道︰“事情還沒有這麼糟糕吧,最起碼日後打通了幽冥通道,見到精靈朋友們,就能馬上向他們送上一份厚禮了,精靈們恐怕也不知道幽冥森林某處竟然還水葬有他們的祖先吧!它們將能成為與精靈溝通一把友情的鑰匙。只不過,那些高傲的家伙恐怕並不喜歡他們傳說中的賢人曾被打攪過……”
波特接上道︰“對啊,所以等會還得逐個逐個的把這群家伙放回到原位,唉,實在勞民傷財……傷天害理!”
這時,他剛好瞥見拜倫王子探出水面換氣,但立即又再次潛了下去,他問︰“咦,拜倫王子什麼時候下去的?”
阿倫隨意應道︰“下去好一會了,大概是想找到什麼寶貝,好彌補你的損失,安慰你那受傷的心靈吧。”
波特嘿嘿了兩聲,苦中作樂的感嘆道︰“能交到拜倫王子這種朋友真是一種福氣啊!這麼冷的天氣,他為了我,竟然不惜萬金之軀,跳進如此冰冷的湖水之中,只為解我心憂……嘖嘖,交友如此,夫復何求啊!”
阿倫听出他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淡淡一笑,也不答話。
拜倫王子折騰了好一陣,才濕淋淋地游了上來,一無所獲的結果令用詞素來高雅的王子怒罵了一句粗話,其語無倫次的程度差不多可與波特那句“傷天害理”相媲美了。
她接過士兵遞來的毛巾,一邊擦著濕漉漉的墨綠色短發,一邊輕甩著水珠,一臉失落的走回營地的方向,歪過頭向波特拋了句︰“下面確實什麼也沒有了!沒什麼事的話,我明天就回去,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還有,記得要送我。”
對于她和波特間到底有什麼神秘的政治或者經濟的協議,阿倫半點興趣也沒有,這一刻,他只覺得小師妹出水芙蓉的美態實在是動人無比,要不是周圍有這麼多人在場,他恐怕已追著跟回營地去親近親近了。
身旁的波特“哦,哦”的應了兩聲,才低聲對阿倫道︰“我說戰友,最近我的性取向是不是出現了問題,看到拜倫濕漉漉的模樣,我竟然食指大動,還有點生理上的反應,真是奇怪……”
阿倫應道︰“嘿嘿,那你該好好檢討自己真正的性取向了。”心中卻道,這有什麼好奇怪,我和你同樣有著這樣的生理反應,還比你強烈呢……
波特呵呵一笑,湖對面的工程師們似乎發生了一點小狀況,波特對阿倫擺了擺手,便若有所思的走了過去,口中還喃喃道︰“唉,相傳太古時代,世界存在這麼一座斷背山……”
阿倫只能苦笑應對。
黎明的第一線曙光已照向大地,降臨的光輝告訴這里的人們,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渡過了一個忙碌的夜晚。
因為阿倫完成疾風的出使使命後,下一站就將到達雷諾,所以繆諾琳這次的告別並沒有太多離別的傷感,僅僅是在波特不在意時,偷偷送予一個親密的微笑,便揮手躍上駿馬,馳騁遠去。
波特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轉頭望了一眼阿倫,欲言又止。
阿倫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又想說太古時代有座斷背山?”
波特搖了搖頭,認真道︰“不,不,不,我已經在認真審視這座山了,我剛才想,假如將來一旦發生那種關系,我會是主動那一方,還是被動那一方……喂,別用看風 的眼神看我!哈,不說這個,討論我們明天的回程吧,嗯,來根煙!”
他剛把煙點燃,說了幾句風 運輸的細節,忽然又插入一句︰“……戰友,我懷疑我會是被動的一方……”
阿倫徹底無言,苦笑間,波特才拍著他肩膀,大笑道︰“戰友,跟你開玩笑了,我真會那樣子嗎……我當然是主動的那一方啦……”
“……”
經過一天的籌備,魔獸運輸大隊浩浩蕩蕩的上路了,上百個大鐵籠被封得嚴嚴實實,只在上方留出幾個小孔透氣,作為俘虜的風 們,伙食並不好,波特的指示是︰不要餓死它們就可以了。
饑腸轆轆的風系魔獸王者們再吃上一點持續虛弱的藥品,一路上倒是安靜得很,沿途經過的城市,民眾們紛紛指指點點,有人猜是運往前線的糧食,有人猜是軍械,但誰也猜不到里面裝的竟然是活生生的魔獸。
阿倫混在車隊中,在相對最為舒適那輛馬車里補回自己失去的睡眠,基本是吃飽就睡,睡夠了起床再吃,把車廂搞得一片狼藉,對于此,波特評價是,祖賓大人如此德性,竟然還在神龍國內獲得這麼高的支持率,實在令人百思不解……
兩天後,這列大型車隊回到了疾風堡壘,剛剛睡醒的阿倫趕緊趁著民眾相迎時的混亂,偷偷溜回外使館的房間,恢復祖賓大人的模樣,推門而出,宣布道︰“哈,我的病終于好了!”
守候在門外的副官凌風頓時從打盹中驚醒了過來,喜道︰“大人,你終于回來了,嗚嗚,想死我了……”
阿倫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是剛剛病好,從房間里出來!”
凌風忙道︰“是,是,小人失言了!對了,大人這幾天爽嗎?”
“爽你個頭!這幾天沒什麼事情發生吧?”阿倫一邊整理衣裝,一邊往外走去。
凌風趕緊緊隨其後,匯報道︰“克德杰大人來探望過兩次,都被我禮貌擋在門外了,還有一些疾風的探子曾潛伏進來,妄圖偷窺大人病中英姿,但都被我們逐一趕退……”
阿倫望著認真匯報的凌風,他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可見這幾天確實盡忠職守,並沒有擅離崗位,不由得柔聲感嘆道︰“你這幾天都沒有睡好吧?”
凌風眼楮一亮,祖賓大人終于也要嘉許我幾句了,說不定馬上就有打賞,他忙道︰“確實沒怎麼睡過,不過為大人效力,自得鞠躬盡瘁,小小辛勞,何足掛齒呢!”話畢,連忙又打個呵欠來加強說服力。
誰料祖賓大人卻道︰“對呀,熬幾個通宵算什麼,過多的睡眠就是健康的天敵!你看我這幾天也沒有睡好呀,也不見我呵欠連連?你該表現得精神一點!”
阿倫一邊擦著眼角厚厚的眼屎,一邊如是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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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當夜,又是一場盛大宴會,慶祝疾風的二號人物波特大人的歸來,同時也慶祝祖賓大人的重感冒終于好了,當然,這免不了又得一番虛偽的應酬。
克德杰對祖賓大人仍是熱情如火,他鄭重向阿倫介紹疾風副團長波特,祖賓和波特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一見如故,不到一會就仿如摯友般的無所不談。
克德杰老懷甚慰,波特外交上已盡得他真傳了。
但他很快又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當波特說了一個冷得不能再冷的黃色笑話時,祖賓竟然很心領神會地哈哈大笑,自然而然便和波特笑作一團,兩人這樣親近的動作神態,正是出色的外交家所應該具備的,但又有點似曾相識,不過克德杰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當他還想再細細觀察,波特已拉著祖賓大人,竄進了賓客的人群當中,克德杰忽然覺得好像有某個地方或者某個細節被愚弄了,但怎麼想也想不起到底哪里不對勁。
阿倫近距離走進波特的生活,才發現他在疾風的聲望和地位確實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高度,連高傲的貴族們一看到波特大人,也得以最熱情的笑容相迎,不少上層貴族還會發自內心的躬身行禮,貴族少女們絲毫不掩飾對這位疾風精神領袖的崇慕之情,這令阿倫不得不感慨人格魅力的重要性,相貌平平無奇的波特,在這里卻是最耀眼的明星,自己這個神龍攝政王反倒成為陪襯了。
不過,阿倫覺得最難得的,或者說最可怕的是,在這麼多雙熾熱的目光注視下,萬人崇拜的波特依舊從容,淡然自若的微笑,得體的談吐間,既沒有少年得志的張狂,也沒有一方統帥的霸道,看向他那雙平凡無奇的眼楮,發現里面依舊如當年初見時一般,深邃得看不清其中半點真實情感。
波特應酬著四周情緒熱烈的人們,抽空對阿倫低聲說了句︰“戰友,你真行呀,扮中年男人扮得像模像樣,既風度翩翩,又具風流情懷,不過……你剛才借意行吻手禮那個豪放女,听說前段時間好像得了什麼疑難雜癥,歸類于異常嚴重的性病類問題……哈哈,費雷爾大人,好久不見了啊……”
剛說到一半,波特又忙著向另一個貴賓打招呼了,不過他已經說出重點,滿臉郁悶的祖賓大人將杯子遞給一邊的侍應,二話不說就往洗手間快步走去。
當他漱著口,甩著手上的水珠從洗手間走出,瑪雅小姐已經在門外候著他了,阿倫毫無儀態的噗一下把水噴到牆角,沒好氣道︰“你們疾風高層的生活就是不檢點!”
對于阿倫莫明其妙的劈頭一句,瑪雅為之愕然,說︰“什麼?”
“算了,反正只是親親摸摸應該不會傳染吧……不過假如有個男子還是處男,居然得了性病,那是多麼丟臉的一件事啊,你說對嗎……”阿倫接過瑪雅遞來的紙巾,一邊擦著手,一邊若有所思道。
瑪雅反而笑了,說︰“喂,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呀……哈,我明白了!以你這麼好色的個性,肯定挑逗那個‘萬人斬’了!”
“萬人斬?”
“那是形容她這方面的戰斗經驗。”
“哈,沒想到瑪雅小姐你也會有這麼幽默的一面。”
瑪雅不置可否的笑笑,做個請的手勢,引領著阿倫走向另一邊相對安靜一點的庭院,放低聲音道︰“神龍與疾風結盟一事,我已為你充分造勢,現在看你與波特關系依舊,想必已經談妥了條件,那麼,結盟後的聯合作戰計劃,想必很快就將進入疾風的議程了。”
阿倫微笑道︰“瑪雅小姐,謝謝你的幫助!”
瑪雅淡然一笑,說︰“我也是從疾風的長遠利益出發,不必謝我。對了,你偷偷溜出去是去找波特?”
阿倫望著人工湖中追逐嬉戲的魚兒,隨意應了句︰“嗯。”
瑪雅沉聲道︰“那些鬼東西是你建議波特帶來回的吧?”
那些鬼東西當然是指風 了,此事肯定瞞不過瑪雅這位情報部首席官員的,阿倫微笑道︰“不必這麼嚴肅吧,它們也是結盟交易的一部分。”
瑪雅嘆了口氣,說︰“不管你們到底想要它們干什麼,但運輸這麼一批巨無霸,所耗費的經費太巨大了,疾風已經連續三年經濟負增長,財政部那邊天天叫苦連天。”
一听話題又要扯到這方面,阿倫不禁皺了皺眉,淡淡道︰“瑪雅小姐,你需要操心的事未免太多啦,對于人類而言,那些巨無霸將是一批可以振作全人類士氣的生物武器!”
瑪雅自然听出阿倫語氣中的不滿,她微微垂下了頭,也望向那條清澈的人工湖,輕輕道︰“阿倫,有時我真願意變成那些魚兒,不需思考太多,也不用擔憂未來,更不用再操心家族事務,每天只需要隨意地游來蕩去,直到永遠停止呼吸的一天。”
湖水映出天上的皓月,也映出了瑪雅那美艷的容顏,聆听瑪雅忽然有感而發的心聲,阿倫的心弦也為之輕輕彈動,瑪雅本該處于最為芳華的歲月,別的貴族少女還在思考明天該穿什麼衣服,什麼郎君才值得愛慕,瑪雅已經在操勞疾風的未來,她生于疾風,長于疾風,家族的精心培養下,她被洗掉了個性,磨去了菱角,因為出色的能力,雖然站在家族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但卻要為之付出自己畢生的精力,她差不多已經忘卻了自我,心中只有疾風的旗幟,這樣嘔心瀝血的付出,或許要到她永遠閉上雙眼的一天,才能告一段落。
阿倫仿佛已經能從水中的倒影里,看到瑪雅未來某一天白發蒼蒼、但仍兢兢業業工作的模樣,不由得一陣心顫,他長長嘆息了一聲,柔聲問︰“瑪雅小姐,難道你從來沒有替自己打算過什麼,爭取過什麼嗎?一生只為別人而活,那也未免太累了……”
瑪雅苦澀一笑,淡淡道︰“阿倫,我沒你所想那麼冷漠啦,我也有想過去爭取一些東西,只可惜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永遠注定不會屬于我……”說到這,她目光微微移動,望向阿倫水中的倒影。
阿倫一陣黯然,很想說點什麼,但胸口仿佛卻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會後,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中斷了這份無奈的沉默,凌風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低聲稟告︰“大人,克德杰大人請你到會客廳那邊一聚。”
阿倫心里一亮,克德杰終于要進入正題了。
這樣的場合,到時肯定少不了瑪雅,他轉身道︰“那麼瑪雅小姐,我們一會見了。”
瑪雅默默點了點頭,微微躬身作告別禮。
阿倫抿了抿嘴唇,轉身快步離去,凌風急忙緊隨其後,低聲道︰“大人,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啊?”
阿倫默然不語,凌風又不識趣的補充︰“是不是瑪雅小姐不解大人溫柔的風情呀,嘖嘖,真是太可惡了……不過沒理由吧,我覺得瑪雅小姐對大人挺有好感的……”
長廊上,阿倫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狠狠瞪了凌風一眼,嚇得凌風立即倒退了兩步,阿倫冷冷道︰“記得我們剛來的第一天,曾去看望過的伯列奧大人嗎?記得就好,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為何至此?”
“請大人明示。”凌風雖早已習慣祖賓大人的喜怒無常,但這時還是打了個冷顫。
“因為他話太多了。”
“……”
誰也不知道神龍攝政王祖賓與疾風高層們到底做了什麼台下交易,世人只知道疾風家族與神龍帝國正式結盟了,這對半年前才結束戰爭的冤家對世界發表了結盟公告,發誓將與對方榮辱與共、共同進退等等,所使用的詞藻既華麗又煽情,仿佛過去的仇恨和矛盾從未存在,過去那場生死相搏的那場戰爭從未發生,他們之間的結合就如同一對兩小無猜的愛侶終于終成眷屬一般。
疾風國土內開始瘋狂造勢,戰爭總動員的號角再一次吹起,一直被低調處理的獸人戰爭終于開始高調宣傳,輿論狠狠地抨擊著這群可惡的獸人侵略者,為正義而戰,為全人類而戰的相關口號,在疾風的大街小巷里叫嚷開了。
克德杰又一次向世人展示出他操控輿論的天賦,他成功激起了疾風民眾身體里那股世代相傳的好戰熱血,主動出兵打擊獸人入侵者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在這樣的呼聲下,疾風二號人物,他們的軍神波特大人終于踏上征途,親率疾風精兵十萬和傳說中的血影武士團,浩浩蕩蕩地奔赴前線,改寫獸人戰爭被動局面的篇章,終于由疾風率先揭開了。
不過,阿倫是親眼看過這支新組建的血影武士團,他的看法是,除了盔甲和過去一模一樣,別的地方實在無法比較,波特帶上他們到前線,大概是為了鼓舞士氣吧……
與此同時,自由天堂也發表了公開聲明,表示願意加入到神龍和疾風的抗戰同盟中,今後戰時歲月,將全力在精神上和物質上支持盟友,打擊獸人入侵者,隨之一同公開的,還有自由天堂守護者藍雪雲大人的親筆信,號召民眾為了人類子孫後代,當全人類共同聯合,抵抗異族入侵,信中陳詞慷慨,氣吞山河。
自由天堂這個經濟巨人的加入,為這個抗戰同盟重重的加上了一個砝碼,人類其余的各大勢力紛紛各自衡量,在阿蘭斯人類土地內,全人類無分國界,全民抗戰的呼聲是越來越高了。
在這段時間,塞木家族還把握商機,大規模的發行了狂風藍雪雲親筆信的臨摹版,銷量驚人,這位當代最傳奇人物的詞鋒、筆跡成為了民眾爭相購買的產品,很多人更是把它當成藝術品來珍藏。
自由天堂從上至下,從貴族到貧民,幾乎每家每戶一份,不過阿蘭斯民眾的普遍評價是︰藍雪雲大人的字好像有點難看呢……不過寫出這麼難看的字依然堅持親筆,無愧世人,這就是胸襟和勇氣!
當阿倫收到這個令他信心大受打擊的信息時,他剛剛離開疾風,進入雷諾的邊境,心情郁悶下,他在荒野平原上提筆狂草了一番,正從那鐵畫銀鉤中找回一點點自信,一旁侍候的凌風盛贊道︰“大人是在學習獸人文字嗎?寫得真不錯呢……”
于是,積怨已久的祖賓大人終于惱羞成怒,狂毆了凌風一頓。
事後凌風腫著左臉,含糊不清地對下面的親兵吩咐︰“祖賓大人不喜歡人家說他在學獸人文字,你們都得小心注意了。”
疾風軍神波特來到前線的第一天,便再一次創造了軍事神話。
面對獸人布置好的密集防御,波特命人把巨型投石車推到了前沿陣地,將兩只裝有風 的大鐵籠放到投石車上,再為它們注入一支恢復活力的強心針,然後投石車轟的一下巨響,那兩只大鐵籠頓時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彈射進了獸人密集防御的腹地之中。
當獸人還抓著頭皮想,這些人類為何把攻城武器放到平原戰使用時,那些大鐵籠已因為巨大的沖力而破碎,餓得嗷嗷大叫的風 因為得到強心針的支援,重新恢復了活力,它們滿懷積壓已久的仇恨,紅著的眼楮,對四周的生物瘋狂的殺戮起來,獸人的陣地頓時變成了血腥的屠場。
獸人將領低估了這兩頭怪物的殺傷力,只把它們當成普通的巨型魔獸看待,僅僅派出兩個營的輕甲兵去圍剿它們,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對面的敵人身上,這個判斷失誤令獸人軍隊完全陷入到被動之中,風系魔獸的王者極顯它們強悍的戰斗力,左沖右突,它們背脊上那層黃色的鱗甲為它們抵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一副刀槍不入的架勢,蠍尾上那對大鉗上下飛舞,每一下都能收割走一條獸人的生命,饑餓的它們雙手並沒有閑著,不時還會把獸人拽起來,活生生地塞進嘴巴里,這一種凶殘的行為更是大大加重了四周獸人士兵們心頭上的恐懼。
慘烈的叫聲,重整隊形的號角聲,吆喝聲,急促的呼吸聲等等混雜的聲音,此起彼落地回蕩在獸人的營地中,獸人的整體陣形已經有點亂了,波特遠遠眺望,十分不滿意這樣的戰果,命令弓兵開始向獸人的陣地射出火箭,營造出更多的恐慌和混亂,同時,第三第四只大鐵籠也放到了巨型投石車上。
前沿陣地上的一個獸人將領見此情況,臉色大變,立即當機立斷地領著自己的部隊沖上去,阻止投石車的發射,但嚴陣以待的疾風弓兵豈能讓他如願,把他和他的士兵統統射死在沖鋒的道路上,鮮血染紅了干裂的土地,他們死亡前的慘叫很快就被新一輪恐慌的叫嚷聲給掩蓋。
在獸人戰略方針中,他們一直低估了疾風作戰的決心,派來這里的獸人部隊只屬獸人大軍里二線部隊,主要是為了牽制疾風軍事力量,哪料得疾風會傾盡全力與己作戰,還用上了聞所未聞的生物武器。
當第十頭風 空降到他們的營地中時,軍心終于開始動蕩了,隨著一個高階將領竟然成為了風 的點心,第一個逃兵也隨之出現,有了第一個,很快便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被恐懼淹沒的士兵也加入到逃亡的隊列之中,獸人的軍紀隊開始還試圖阻止這一行為,但潮水般的逃兵已經將他們的吆喝淹沒其中,在他們後面還跟隨著意猶未盡的狂暴風 們,嗷嗷的咆哮化作一個個催命的音符,重重地敲打在他們恐懼的心靈上。
前沿陣地的崩潰立即波及到獸人的後方陣地,恐懼就像傳染病一樣在他們當中迅速傳染開,尤其抬起頭就能看到遠處風 們那猙獰的面孔正飛速靠近,後方獸人士兵立即毫不猶豫地加入到集體逃亡的行動之中,獸人號角聲慢慢低沉了下去,隨軍的薩滿們還嘗試吟唱戰歌,重新鼓舞士氣,但領頭那個薩滿竟然被對方的魔法師用火球遠程轟破了頭顱後,剩余的薩滿們馬上乖巧的閉上了嘴,力挽狂瀾的豪情被恐懼壓得支離破碎,令他們也當機立斷加入到潰退的行列當中。
相比起獸人軍隊中的混亂,疾風的軍隊中安靜一片,波特面無表情的觀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既不為如此血腥的場面而動容,也不為輝煌的勝利而驕傲,身旁的將領低聲問︰“波特大人,是否考慮回收風 ?”
波特眺望著狂暴的風 已經殺紅了眼,往星雲山脈範圍的方向追去,他搖了搖頭,說︰“不了,讓它們到星雲山脈去安居樂業吧。”
動作敏捷、戰斗力強悍的風系魔獸王者,一定會給星雲山脈里駐扎的獸人軍隊帶來相當大麻煩的,四周的將領不禁發生一陣會心的笑聲,來回應波特的幽默感。
另一個將領乘機奉承道︰“僅用了十頭畜生,就擊退了獸人大軍,大人此番功業,千古未有,史書銘記呀!”
波特平靜一笑,也沒專門看那人一眼,淡淡道︰“獸人太小看我們疾風了,這些都是他們的雜牌軍,沒有重騎兵,沒有重甲兵,薩滿的人數也嚴重不足,整個部隊的訓練素質不高,心理防線輕易就被擊潰了……擊退這樣的部隊,沒什麼好驕傲的!”
一陣寒風拂過,波特嗅著迎面而來的濃烈血腥味,又喃喃自語的補充︰“不過,他們這一番潰退,勢必打亂整個戰局,獸人將重新調整戰略,神龍那邊壓力將大減,我們的麻煩自然就來了,戰友呀,你可務必要說服雷諾也全力出擊才行呀……”
這時的阿倫,剛剛來到雷諾的首都外,正與對面歡迎隊列中的繆諾琳,遙遙相望。
末主 2010-2-20 18:27
第十九集
第一章
涅之地的冬天異常嚴寒,細雪紛飛中,來自暴風山脈的寒風陣陣襲來,就如同一把把鋒銳的刀子切割在你的皮膚中,疼痛非常。
但涅嘔之地的大廣場上,卻熱浪沖天,原來桀驁不馴的囚徒,現在怒浪口中可愛的士兵們正拼命地訓練著,一個個汗流浹背,卻不敢有絲毫怨言,前獄卒,現在的督軍們手中的皮鞭可不是開玩笑的。
怒浪遠遠眺望著訓練的情況,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下令道︰“第二團和第六團的狀態不錯,今晚給他們加肉。”
站在他身後的里瓦連忙記錄下來,涅之地自克洛諾斯大人上任後就從不缺乏物資,他的“僕從們”總會把豐盛的肉類、新鮮的蔬菜、甚至最新的流行雜志從世界各地送來,至于這位監獄長大人從哪里變那麼多物資出來,那就無從得知了。
怒浪點了根大號雪茄,漫不經心地問︰“對了,新兵的情況如何?”
新兵就是阿蘭斯各處送來的特級罪犯。由于現在是非常時期,作奸犯科者遠比和平時期多,許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暴徒也跳了出來,暴露出他們強悍的武技,令人類各地的管理者大為頭疼,幸好涅視之地的首席長官克洛諾斯大人深明大義,表示涅之地願意接納他們,改造他們,這一義舉,贏得了阿蘭斯各地治安長官的一片熱烈掌聲。
里瓦望了望怒浪口中那根雪茄,煙雲正隨凌厲的寒風飄渺,他咽了下口水,臉上那條栩栩如生的蜈蚣也隨之抖動了幾下,沉聲匯報道︰“他們現正在新兵訓練營接受高強度訓練,普遍表現良好,按大人的吩咐,表現特別出色的幾個,已抽調過來我們第一訓練營。”
所謂新兵訓練營,其實就是怒浪在涅之地一側加建的一個頗具規模的監獄,稍稍遜色于原涅之地,被監獄系統人員戲稱為小涅。當然,誰也弄不懂克洛諾斯大人無須依靠鳳凰城資助,就弄來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將這座小涅崆速給建立了起來。
“哈,里瓦,你越來越稱職了,很好!”怒浪很是滿意里瓦的匯報效率,扔了根雪茄給里瓦。
里瓦兩眼發光,誠惶誠恐地接過,臉上那條長長的蜈蚣也笑得彎起了腰,向怒浪致敬,跟了這位大人以後,物質生活可是大大豐富了。他把雪茄叼在口里,怒浪卻回頭瞪了他一眼,問︰“對了,屠里奧這混蛋管理新兵訓練營,沒鬧出什麼亂子吧?”
里瓦連忙將雪茄吐出來,匯報道︰“基本沒出漏子,不過因為前段時間大人跟他友好切磋時,他受了點傷,所以現在巡察還需要輪椅幫助,倒是對新兵們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響……”
怒浪靦腆一笑,說︰“里瓦你說話的技巧是越來越高明了,明明是老子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頓,哈!對了,新兵訓練營負責人的位置,暫時非屠里奧莫屬,你想都不用想了。”
里瓦被看穿心事,頗為尷尬,神色也頓時黯然了一下,但他連忙低下頭應道︰“是,大人。”
怒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說︰“不過……本王子要微服出巡幾天,體察民情,這里就由你暫時代理了。”
微服出巡?一個特級監獄的首席長官微服出巡,去體察民情,這個……盡管沒什麼合理性而言,但里瓦臉上還是躍上了喜色,因為大人指定他暫代監獄長一職,他趕緊說︰“大人放心,我一定兢兢業業,將涅突之地打理得整整有條,不負大人所托!你放心去找樂子吧,哦,不是,大人你放心去體察民情吧!”
里瓦在驚喜中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和這位克洛諾斯大人相處,隨時都有可能樂極生悲的。
怒浪轉過了身,注視著里瓦,還“嘿嘿”了兩聲,直看得里瓦心中發毛,他才掏出了一小包糖果,小心翼翼地從其中抖出了一小顆,遞給里瓦,微笑說︰“這是對你的獎勵,里瓦,馬上把它吃掉。”
里瓦的小眼楮不禁眨了眨,稍稍猶豫了一下,但在大人威嚴的逼視下,還是將這顆黑不溜秋的糖果吞進了肚子里,一股濃郁的人參芬芳立即從喉嚨深處涌了上來,他心中一動,天啊,原來是人參糖,民間恐怕得五個銀幣才能買到,這玩意已經很久沒有嘗到了,早知不是什麼慢性毒藥,我真該好好品嘗的……
怒浪卻正容道︰“你剛才吞下的,是一種以人參為藥引的慢性毒藥,發作前毫無征兆,但一旦發作,服毒者將生不如死。本王子向你擔保,放眼整個阿蘭斯,沒有幾個人能配制它的解藥!”
他滿意地看著里瓦的神色變化,微微一笑,又道︰“不過你也不必過份擔憂,只要你忠誠于我,等我平安回來,自然會給你一次性解藥的啦,畢竟你也是我手下的頭號爪牙!”
里瓦已無暇計較這個稱呼了,以微微顫抖的聲音,道︰“那…那個發作期限……還…還請大人你務必平安歸來。”
怒浪樂呵呵的一笑,叮囑道︰“封鎖好消息,別讓屠里奧那混球知道我的離去,如果他起疑,你就編個借口,必須唬得他安分守己。明白了嗎?”
“是,大人……”
臨別前,怒浪似乎感受到里瓦那陰霾的心情,不禁微笑寬慰道︰“其實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剛才你吃的,確實是普通的人參糖罷了!”
里瓦心中頓時一喜,但看著克洛諾斯大人詭異的笑容,還有那灑然離去的身影,心情馬上又沉了下來,以大人的心機,遠行在即,這麼鄭重塞進我嘴巴里的,又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糖果呢?
而事實上,他所吞下的,確實是普通的人參糖果。
灰色的天空正如同此時克洛諾斯心中灰色的心情。
鳳凰城老城主的生命之旅已快走到盡頭,這位與自己有父子之名的男人,畢竟曾在剎那的沖動下創造了自己,雖然他給自己帶來了灰色的童年,但這個男人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克洛諾斯覺得有義務去看他最後一眼。
或許依舊帶著責備的復雜眼神,令這個男人心中再一次生起愧疚,含恨而終;也或許是用溫潤的雙眼,告訴他已得到最徹底的寬恕,不必抱憾離開……
無論如何,這一次將是最後一次看到他了……
想到這,克洛諾斯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酸了。
但他趕緊穩住心神,對于他而言,從眼珠里滾動出的那些晶瑩事物,實在太過奢華了,他擔心開了頭,將一發不可收拾。
鳳凰城的領土雖然暫時還遠離戰場,但這里已能清晰地嗅到戰爭的氣息,源源不斷的物質和士兵正從內地推向與神龍帝國接壤的邊界,與其方向相反的,是從邊界方向涌進來的神龍難民,這些難民大多兩眼無神,他們步伐蹣跚地往前走著,走向一個他們根本不知道方向的明天。
克洛諾斯沿途走來,默默計算著這批難民的人數,這是一個令人心寒的數字,恐怕鳳凰城的內閣已經為此事抓破頭皮了吧,要不斷在鳳凰城國境內劃出暫時安置這批難民的土地,還要派遣出治安力量去管理他們……如此下去,恐怕離鳳凰城停止接納難民,拒絕千年盟友懇求的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
大路邊的樹陰下,一對母女正遭受著同是難民的幾個大漢包圍,她們相擁而泣,恐怕已能想象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其實,那幾個漢子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壞人,或許在和平時期里,他們都是樂于助手的好好先生,但現在……難民實在太多了,當糧食供應不足時,人吃人的可怕故事就會發生。
這樣的事件在難民潮中並不是第一次,當然,在戰爭結束前,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苦難的歲月里,同情心和正義感等一些人類本該有的高貴品格被貶值到極點。
路邊走過的難民誰也不會往這里多看一眼,人心在逃亡中是絕對冷漠的,或許在他們看來,除了自己的生存,其余一切已變得微不足道了。
當那幾個大漢正要把那對母女拖到離大道更遠的地方時,疾馳而過的克洛諾斯忽然勒停了馬,他沒有狂風那樣喜歡施虐的嗜好,落馬,出手,對手便已致命,他沒興趣听到太多哼哼哈哈的痛苦呻吟聲。
不過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難民大軍里,他也沒有太多的同情心可以揮霍,只是丟了五個銀幣給那對母女,便重新上馬,再次往前疾馳而去。
五個銀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數字,它不會因為太少而導致這對母女餓死,也不會因為太多而給她們帶來另一種可怕的災難。
鳳凰城的帝都,繁華依舊,過往人們的臉上仍能看到平和親切的笑臉,對于他們這些平凡人而言,在神龍國土內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戰爭似乎還很遠很遠,只需在工作之余,偶爾憂戚一下就可以了。
克洛諾斯仍是一身平民裝束,但手中金色的鳳凰令他通行無阻地進入到皇宮,連續幾日幾夜奔襲,令他看起來帶著些許疲勞,他慢慢來到老城主的床前,從皇室太醫的表情,怒浪知道他趕上了最後一刻。
老城主的臉蒼老得令人心碎,仿佛是命運之神讓他听到了怒浪的腳步聲,他艱難地睜開了眼楮,在模糊的人影里游移了幾遍,終于鎖定在怒浪的臉上,他面上頓時泛過了紅暈,含糊不清地說︰“克洛諾斯,你終于來了!”
這是他三天來唯一說過的一句話,但沒有人會因此現出喜色,因為這只能說明,老成主已到了回光返照的階段了。
床前的貝里安拭著眼角的淚水,為怒浪讓出位置,怒浪只覺心中仿佛被什麼揪住了,難受非常,一股酸酸的寒流正慢慢游移過他的全身。
但盡管如此,他表面看起來依然平靜一片,甚至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四周的皇室成員和重臣們不禁紛紛交換眼色,這所謂的大王子確實如傳聞一樣,冷漠得不近人情。
克洛諾斯慢慢在床前坐下,在只有老城主才能看到他的臉龐時,他的眼神終于慢慢變了,那種血濃于水的深切悲哀終于在這個剎那傾灑而出,里面拋下了長久以來都無法釋然的怨懟,在這剎那,多了一份寬容和不舍。
但他始終強忍住熱淚,在他身後,其中就有不少人在當年冷眼旁觀母親和他的淒楚,他不希望讓這些人看到自己的眼淚,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老城主嘴唇緩緩動了,發出低沉且沙啞的嗡嗡聲,雖不算清晰,但怒浪還是听懂了他的話︰“克洛諾斯……我很高興還能見到你……你上一次回來,大概是因為你朋友吧……但我相信,這一次…一定是因為我吧,我很欣慰,我為…我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
聲音慢慢低沉了下來,直到無聲無息。
克洛諾斯的身後已經哀號一片,他的鼻子也同樣酸楚至極點,但他仍默默忍受,用盡全身的力量才使自己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再用最堅強的意志,才勉強將自己的眼楮從他父親那張老邁的臉龐上移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身體保持平衡,緩緩轉過身來,便能看到眼前那一張張泣不成聲的臉,也不知幾人真心,幾人假意。
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同父異母的弟弟貝里安臉上,貝里安已滿臉是淚,怒浪嘴唇微微張了張,仿佛要對這位弟弟說上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慢慢、慢慢的便往門外走去。
他異常冷漠的神情與四周的哀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在他踏出門口的剎那,兩位本來默默垂淚的重臣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然後偷偷向對方打了個眼色。
阿蘭斯中部已能聆听到春天走近的腳步聲,但北部的鳳凰城仍是隆冬時節,天空仿佛正映射出眾神憂郁的神經,灰得如此深沉,仰望久了還能從其中看出無數個細點,這些黑白交錯的細點遍布整個天空,一直延伸向世界的盡頭。
怒浪呆立在庭院中,宮廷人員慌張、忙碌地在他四周的長廊穿梭,老城主的駕崩將天空那份灰色深深的融入進皇宮之中,周圍的惶恐慌亂令怒浪看起來是這樣安靜,那樣的無動于衷,仿佛是一尊石像佇立在庭院的中央。
良久後,怒浪才將目光從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中收回,他忽然想起阿蘭斯北部的一句諺語,感情就像包袱,你背負的感情越多,那壓在你肩上的重量就越沉,前進的步伐就越蹣跚……
他慢慢往外走去,也不管正走去何方,心里細想著這句話,突然神經質地笑了笑,那個男人終于走了,那自己現在豈不是拋掉了一個異常沉重的包袱,走得更輕松了,那該不該為此去慶祝一番?
這樣的自我寬慰令怒浪的心情更沉重了,他神經質的大笑起來,一個從小就綁在身上的包袱,又豈是這麼輕易就能解下來的呢……
“哼——”一句冰冷中蘊含憤怒的斥責,這少女的嗓音打斷了怒浪的思考。
怒浪微微凜了凜,自己心神不定,信步前進,恐怕已經走進某個敵人的包圍圈了,但他神色依舊漠然,淡淡然地瞥了眼四周,這個院子的長廊並沒有川流不息的僕人,喧嘩的哭聲也听不到了,莫非這個區域已經被封鎖了?
他再抬頭環視院子的上方,八個秀氣逼人的少女,姿態各異地立在圍牆的各個要點上,每人手上都拿著一件不同的樂器,但論造型而言,倒是頗為賞心悅目。
手提五弦琴那位少女冷斥道︰“克洛諾斯閣下,你的冷血世所罕見,你的父親才剛剛去世,你竟然可以暗自笑個不停,實在人面獸心,禽獸不如!”
怒浪冷冷一笑,他不想解釋,也懶得去解釋,他並不計較這些人如何去看待自己,自他童年開始,曾有一句座右銘烙印進他心里︰不需要他們在乎我,我只是天邊的流星一顆。
這份發自心底的冷笑仿佛滲進了空氣,將森然的冷意擴散向四周,那八名少女的嬌軀幾乎同時一顫,怒浪已從她們顫抖的先後順序,判斷出對方防御力的深淺,試探出等會突圍的方向。
但他並不急著離開,因為以樂器制敵,在她們身後恐怕就是伊琴娃閣下了,說不定龍魂樊帝靈也會拋下神龍的沉重國事,過來參一腳,沒發現他們之前,切忌輕舉妄動。
那八名少女勉強穩住身形,皆看出同伴臉上的駭然之色,雖然她們已十分重視對手,但從未料過,這個敵人竟然強悍如斯,單憑眉宇間的喜努便可影響他人情緒,除了伊琴娃老師,還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做到這樣。
這樣的實力,此人恐怕已是阿蘭斯武者金字塔最頂端的一員,擁有了絕世強者之名。
怒浪再次仰望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輕輕感嘆,當不幸的大門打開時,倒霉的事情肯定會洶涌而來,這或許僅僅是第一件吧……
他迫使自己將悲傷暫時壓到腦後,靜下心來計算︰貝里安並不像是為了皇權而同室操戈的人,那應該是某些有心人越權下令,要誅殺自己這個禍根,那只要找到貝里安,這件倒霉事離結束也就不遠了……看這些少女的反應,下令者應該對自己的武技估計不足,那麼樊帝靈出現的幾率將大大降低,只是一個伊琴娃,平安脫離險境的機會還是相當大的……
望著眼前這個似乎心不在焉的強敵,那手按長笛的少女勉強壓住心底涌起的慌亂,冷喝道︰“閣下乃魔鬼之化身,為了讓閣下能安分守己,且讓我們姐妹奏上一曲‘地獄鎮魂’,以化解閣下之戾氣。”
一聲清悅的笛聲引領出曼妙的樂韻,接著,八件樂器同時彈奏,哀傷得令人心神也為之顫動的曲調飄滿了整個空間,如泣似訴間,仿佛能抽走你的力氣,扯動你的靈魂,讓你從內到外的慢慢崩潰,最後以致萬念俱灰,神經崩潰,放棄一切抵抗,任由敵人擺布。
情緒本處于低谷的怒浪,心神立時被引進了音樂之中,如痴如醉,共鳴得難以自控,甚至警惕也慢慢降低,直至忘記了身邊敵人的存在,在鎮魂曲第一樂章高潮時,這個淒美的音樂陷阱已令他差點來到崩潰邊緣。
幸好他的對手對敵經驗並不豐富,未能及時把握住機會,反而在第一樂章與第二樂章轉折時,出現了一絲空隙的時間,怒浪心神一醒,慌忙從那片凶險的音符波濤中跳了出來,發現自己已熱淚盈眶。
心有余悸間,他不禁再重新審視這群少女以音符組成的陣形,收斂起審美的喜惡,過略掉耳邊仍是綿綿不絕的哀傷曲調,只是凝神細听聲音的來源,終于發現東北角的外圍,另外有琴聲為這首樂曲護航,這聲音異常輕微,但卻恰到好處的與陣中的八種樂器共鳴,還順便為這個庭院布置了一個聲音結界,免得這些黑色音樂傳進宮廷,引起慌亂。
能做到如此隱蔽,也只有伊琴娃閣下了。
既然已經判斷出最大敵手的位置,怒浪也失去了繼續逗留的興趣,他拭去眼角邊的淚痕,輕輕地鼓起了掌,掌聲不大,但卻恰恰響在樂曲的間歇處,音樂造詣稍差的東北角兩個少女立即出現慌亂,彈錯了幾個音符,曲調稍亂間,怒浪已借機而起,徑直往東北角射去。
末主 2010-2-20 18:27
第二章
眾少女緊盯這罕見強敵,本以為他已漸漸被音符束縛,但他已恢復清醒,並以雷霆之勢作出反擊。
東北角那名少女被選為突圍對象,看怒浪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少女被對手斃于掌下的可能性將相當大,伊琴娃不得不改變指下的節奏,換成另一首打亂對方攻擊節拍的樂曲,現身迎向怒浪。
引導者的琴聲消失,整個音樂陣形立即蕩然無存,地獄鎮魂曲也只剩下毫無穿透力的音符。
怒浪全身為之一輕,他見目的達到,淡淡一笑,身形已改變方向,仿佛魚兒在水中的轉身,行雲流水地轉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在四周的一片驚呼聲中,他以更為迅捷的駭人速度,撞向西南角,只在呼吸之間,已來到西南圍牆上一名粉衣少女的身前。
那少女的方位最遠離伊琴娃,可見便是聖女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反應相當迅速,一見對手突圍方向發生變化,立即往後仰去,只望能避過敵人的雷霆一擊。
但她低估了怒浪的速度,眼前一花,頸後的衣領已被人握住,雙腳立時離地而起,也不知對方如何出手,已把她給拎了起來,那少女反應頗快,也不慌亂,立即抽出腰間匕首,反手就往身後刺去,但怒浪捏住她衣領的手,僅僅是稍稍抬高晃了晃,便將他的殺招化解于無形,並淡淡道︰“請原諒我的冒犯,美麗的小姐,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請你把匕首放回原位,好嗎?”
伊琴娃暗暗嘆了口氣,她並沒有正確估計對手的實力,所以一開始只躲在暗處,但後來又高估對手的決心,以為他拼著要被黑色的音符傷害,也要在東北角撕開一道決口,沒想到他僅僅為了停止這些可以侵入他精神的音符,然後毫發無損地拿住了一名人質。
從被他發覺自己的方位開始,這一場比試已定勝負了。
她輕輕按住琴弦,少女們的彈奏立時結束,所有縹緲在四周的音符頓時嘎然而止,怒浪滿意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地獄鎮魂曲,名不虛傳,穿透力十足,剎那便能震撼人心,但曲調卻嫌太過傷情,無哀而不傷的格調,落了下乘!不過作為鳳凰城的原創音樂,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我個人十分欣賞!”
伊琴娃苦澀一笑,沒想這位強悍的對手一找到機會說話,先是大肆點評自己的作品,但愛徒的生死正操控在此人之手,自己難道還真和他討論音樂嗎?她只能微微躬身,說︰“謝謝閣下指教。”
怒浪滿意地“嗯”了一聲,就像一位音樂老師接受了學生的道謝,坦然接受對方的致謝,才冷冷道︰“嗯,聖女閣下,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伊琴娃嘆了口氣,說︰“閣下克洛諾斯,鳳凰城大王子,伊琴娃自然知道。”
怒浪冷笑說︰“哈!還真听得我虎軀一振,既然知道我身攜王者之氣,不被振服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刺殺我?聖女閣下雖然超然于內閣之上,又有鳳凰城守護者之名,但也不能肆意濫殺皇室成員吧?”
伊琴娃輕輕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避開怒浪的目光,微微躬身,平靜地說︰“先皇已駕崩,新舊政權即將交替,克洛諾斯閣下在皇城外手握重兵,意圖不明,為了新皇能順利接替政權,伊琴娃只想能暫時安排克洛諾斯王子在皇城住上一段時間,實在情非得以,望閣下見諒!”
怒浪心想,我瞞著皇室私自將囚徒訓練成軍人,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盯上了,站在伊琴娃的角度,她不明真相,只為了維護鳳凰城的安定,避免內戰,想軟禁我倒也無可厚非……
他故作平淡的問︰“是貝里安告訴你的。”
伊琴娃已明其意,正容說︰“自然不是。”
怒浪心中輕輕松了口氣,只要確認不是貝里安的命令,那一切都可輕易解決。
他淡淡道︰“我手握重兵一事,他日聖女自然會諒解。今日一事,我希望此事就此作罷,閣下以為如何?”
話末,怒浪隨意晃了晃手中的少女,那少女面色已有點發白,但仍一聲不哼,十分平靜地看著自己老師,顯然在表示,尊重老師的任何決定。
伊琴娃微微沉吟,對方的意思就是要她今天不要再介入此事,自己及部屬不得再糾纏于他。既然事已至此,愛徒又在對方手中,看此人的實力,自己單獨對決也未必能有勝算,但他如果真的是禍根,這次是抱有特別企圖返回皇宮呢……
怒浪看著伊琴娃的神色變化,傲然道︰“聖女不必多慮,我自然遵從先皇的一切遺詔!鳳凰城城主的位置,本人半點興趣也沒有!”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氣勢凜然,令人不得不相信他話力的真誠,伊琴娃心想此人若不是磊落的英雄,定是個大奸大惡的凶徒,她終于點了點頭,說︰“我等立即撤出皇宮,但若有變故……”
怒浪淡淡為她接上︰“歡迎立即回來!”
如果神此時自穹蒼俯瞰鳳凰城的國都,定能發現此處正份外灰色,灰色的天空,人們灰色的心情,代表國君剛逝的灰色絲帶,一種命之為哀傷的極端情緒正在這片土地上徘徊,當然,除此以外,還另有一些按捺住的喜悅偷偷在其中跳動,每逢更朝換代,都會有這麼一些伺機而動的獲益者。
他們像餓狼一樣潛伏在暗處,只等獅子倒下的剎那,才敢蜂擁而出。
皇宮看不見的暗處里,也不知有多少道命令正偷偷往外發送,餓狼們會從經濟、政治、文化等等不同的領域里去獵取屬于他們各自的利益。
怒浪穿梭在這片漆黑當中,自然也感受到不少漆黑地帶的氣息,他很想離開這個曾令他無數次傷心的土地,但始終沒有轉身,因為剛才事件的發生,他必須見見貝里安,和他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識。
帝都中心塔樓的鐘聲敲響了,二十一下震耳欲聾的聲響,每一下都震撼著鳳凰城人們的心靈,那是代表老城主的逝去,一顆巨星的隕落,一個時代的結束。
哀傷頓時涌出了皇城,涌向了帝都的大街小巷,不少人已呆立街頭,望向皇城方向,淚流滿面。
怒浪的心同樣因為這悲涼的鐘聲而揪動,一股壓抑已久的情懷突然缺堤,鋪天蓋地的向他涌來,並迅速將他淹沒其中,他忽然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放肆的大哭一場。
但最後,僅僅是稍稍停了停腳步,捏了捏酸楚得有點發疼的鼻子,又繼續前進。
要對付他的政客們,如果根據正常的情報,大概以為自己不過是憑借不錯的武力,擊倒了幾個涅之地的凶悍囚徒,為了達到立威的目的,那幾個囚徒說不定已經餓了好些天,才和自己交手的……所以伊琴娃這樣的絕世強者收拾自己這個普通的強者已綽綽有余有余,按此推算,應該並沒有布置什麼後著。
盡管如此猜想,怒浪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曾為暴風獵人的直覺告訴他,前方仍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繞過被鳳凰浮雕環繞的雪白玉柱,怒浪卻意外地發現,貝里安從中庭步出,正快步往北區走去,他此時不該在守靈,為何跑出去了?這可不是貝里安這個孝子的風格……
怒浪心中一動,也不急著和貝里安溝通,繼續躲在暗處,遙遙跟在他身後 。
貝里安的情緒顯然正處于動蕩之中,步伐遠不如平常穩健,呼吸也有點急促,他一直來到皇宮北區,一個荒廢了的院子前,回頭四處張望,確認無人後,才推門而進。
而事實上,皇宮的北區屬冷宮區,平常人跡罕至,這個地方更是位處于最北面,冷清得就如同此時游蕩在空氣中那股冷清的風,但貝里安仍如此謹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這還恰恰發生在老城主駕崩之後。
怒浪卻在這個庭院的遠處站住了,他怔怔地望著這個草木凋零、野草叢生的小庭院,他在記憶中一直躲避,盡量避免回憶起的老地方,卻在貝里安的引領下,再次重逢了。
曾在這個地方,母親給他講述過無數個來自精靈世界的童話故事,溫言細語中陪伴著他酣然入睡,也曾牽著他的手為他指出天上的星辰,細述著每一個星宿的傳奇,就算在最後,她的愛情犧牲在世俗的壓力下時,她臉上依然不改溫柔的微笑,記憶中,仿佛她從來都是這樣溫柔的笑著,直至永遠閉上眼楮的那一刻……
從那時開始,這里的美麗便開始褪色,正如同目光所觸的圍牆,當年它充滿了精靈建築的藝術美,現在卻只剩下灰色的破舊。
這個院子曾經埋藏有他最快樂的童年,也埋藏有他最傷心失落的過去,在這一剎那,怒浪覺得有點茫然,有點恍惚,時光就像倒轉了十多年,這里優雅的奢華再度重現,一個個連貫的片段自他腦海深處涌出,從心湖沖刷而過,震撼異常,充滿了缺陷的美感,當他再度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滿臉是淚,泣不成聲。
忽然,一聲憤怒的悶喝自那庭院中傳了出來,打斷了怒浪的無盡回憶,將他拉回了殘酷的現實︰貝里安在院子里被人襲擊了?
他腳下一蹬,往前疾射而去,腦海忽然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想︰如果貝里安被人刺殺了,誰會是鳳凰城新的統治者?畢竟,伊琴娃剛才僅僅想軟禁自己,並非要殺死自己……
滿是破敗氣息的庭院中,貝里安正被兩個身材瘦小的灰衣人聯合搶攻,他作為北方著名的劍手,竟然連拔劍的機會也沒有,情況之窘迫,可想而知。
但怒浪相信他就算能僥幸拔劍,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因為雙方實力相差頗大,貝里安在短短的幾秒間,已受了三處輕傷,被這兩個刺客逼到庭院一角,生命岌岌可危。
怒浪不作絲毫停頓,全力疾沖上前,心中卻沒來由的一寒,這兩個刺客的招式狠辣,處處不留余地,還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怒浪咋見下,已浮現出另一個熟悉的印象,仿佛回到昨日,那暴風山脈前,初見狂風時的模樣。
他努力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盡管心神還沒從前面心神俱顫的回憶中抽離,甚至眼角的淚痕都會提醒對手自己懦弱的一面,但怒浪知道,面對這樣狠辣的對手,心神只要稍稍煩躁,處境將萬劫不復。
那兩名刺客也明顯感覺到來自身後的強大壓力,但他們卻咬緊了牙,絲毫不為所動,目中凶光更盛,攻勢更猛,似乎也拼著受重傷,也要將貝里安的生命收割于此。
貝里安咋見怒浪從牆上飛撲而來,先是憤怒的震驚,動作稍稍一緩,身上馬上又有兩個地方中劍,但瞬間的憤怒過後變作疑惑,接著神色恢復堅毅,怒浪看著貝里安的神色變化,心中不禁一慰,這位名義上的弟弟始終選擇相信自己。
眼看其中一把漆黑的長劍就要刺穿貝里安的喉嚨,怒浪右手一抖,腰間的軟劍已鏘一聲甩出,手腕再一抖,軟劍已激射而出,如同一道閃電,恰恰打在那柄黑劍上,當的一下清脆響聲中,擦出耀眼的火花,軟劍輕輕落地,黑劍的主人被這股巨大的沖力撞得失去重心,踉蹌倒退了幾步,差點坐倒在地。
如果怒浪乘勝追擊,大有機會將此人擊殺,但另一柄黑劍的主人似乎絲毫沒將同伴的安危放在心上,甚至連一眼也沒看那同伴,長劍又已遞到貝里安身前,這時的貝里安已幾乎失去閃避的能力,怒浪只得放棄這個機會,身形一轉,全力向此黑衣人攻去,逼得對方不得不回身應戰。
僅僅是剎那時間,前面被逼開的刺客已站穩身形,絲毫不忌憚怒浪,黑劍一抖,仍是向貝里安攻去,怒浪身形一晃,硬生生從那兩人之間穿過去,手指一彈,將近在咫尺的黑劍彈開,擋在貝里安身前,雙拳一轟,將兩名刺客同時擊退。
貝里安的臉色已蒼白如紙,前面的搏斗雖然時間不長,但每一下都在生死之間,體力的大量耗費,加上身上流血過多,導致他現在呼吸無比急促,怒浪沉聲道︰“貝里安,馬上調整好你的呼吸,包扎好你的傷口,無需你再投入戰斗!”
貝里安望著這位名義上哥哥的背影,雖不是英雄小說里面描寫的虎背熊腰,但此時卻如同一座矗立的峻嶺,將前方洶涌澎湃的殺氣擋于無形,他默默點了點頭,對于他來說,今天將是個畢生難忘的日子,最敬愛的父親離他遠去,自此再也無法相見,自己的生命也是第一次離死神如此接近,而面前這位名義上的哥哥,一直被皇室看不起的吊兒郎當浪子,甚至被許多人暗地里稱為野種的家伙,竟然是個不世出的高手,還用他的生命來守護自己的安危……
兩個刺客相互對望一眼,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狠一點頭,黑劍再次前遞,同時向怒浪送去,不過已少了剛才那種不死不休的氣勢,遞出的方位也並不是怒浪的要害。
怒浪的腳往後一挑,那腳後跟仿佛就像長了眼楮似的,恰恰撞在地上那柄軟劍上,嗖的一聲響,軟劍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從他頭頂繞過,灑出一片耀眼的光點,刺向敵人的眼楮。
當軟劍落回到怒浪手中時,劍氣驟然而起,整個空間仿佛都是那亮晶晶的點點劍芒,瘋狂的搶攻已在瞬間展開,如此攻勢,如果是普通的敵手,恐怕已因剎那的眼花而被斃于快劍之下,但那兩個刺客實戰經驗卻異常豐富,竟然在這樣忽然而來的劣勢下,也能剎那做出準備判斷,改攻為守,同時疾速倒退,單憑聆听劍風的聲音,就將怒浪致命的殺招一一擋住。
不過在暴風傳說中,怒浪瞬間爆發的攻擊力可尤在狂風之上,如暴雨般一般的襲擊,罕有無果而歸,劍鋒還是劃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接下來,伴隨一股刺骨的寒風拂過,一種頗為熟悉的顏色竟從對方的身體內涌出,這可是一種令世人為之震駭的顏色,銀灰,亡靈惡魔的代表色,邪惡的象征,人類潛意識中的最可怕的夢魘!
這樣的銀灰雖然遠不如阿倫身上的血液深沉,顏色明顯淺上了許多,但已足夠令怒浪感到震驚了,迎面而來的寒風仿佛吹進了心底里,令人寒意陣陣,汗毛倒豎。
貝里安的反應就遠比怒浪激烈了,他的瞳孔瞬間收縮,死死盯著那銀灰色,其實這不過是一種平凡的顏色,但一旦和血液聯系在一起,那麼將可以讓所有阿蘭斯的人類變色,相關亡靈惡魔的傳說在貝里安的腦海里洶涌而起。
劍芒的光點也為之稍稍停頓,那兩個刺客立即借勢反攻,他們要利用對手瞬間的錯愕,將對手敗于劍下。
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怒浪,一個寫進暴風傳說的男子,一個親眼目睹過最親密的戰友流出同樣顏色血液的男人,他們根本無法從這樣一個對手身上討到任何便宜,怒浪的鎮定遠遠超出他們的估計。
僅僅是微微的窘迫過後,後面的招式又恢復了原先的凌厲和張揚,守得滴水不漏,那兩刺客在這一剎那,看似佔盡上風,但氣勢已開始衰竭,敗相漸生。
怒浪從對方的攻勢變弱,敏銳的感應到刺客們的心理變化,手腕一轉,再一次轉守為攻,他心里疑惑更甚,對手從頭到尾攻向自己的招數里,從沒有一招刺向要害,似乎僅僅想將自己傷倒在地就足夠了,絲毫不像他們開始狂攻貝里安的戰斗風格,他們忌憚我什麼?還是說,他們背後的指使者,希望我能在他的陰謀中活著?
結合前後種種,怒浪自心底涌起一股深切的寒意,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如果貝里安斃命于此,而自己卻安然無恙,同時因為伊琴娃的作證,他有不在場的證據,那麼,他將成為這個陰謀的最大受益者,鳳凰皇室血脈將由自己繼承下去……但事實上呢?誰才是真正的受益者,那個躲在幕後的人到底是誰,一個來自亡靈世界的陰謀者嗎,獸人戰爭才剛剛開始,亡靈就往人類世界滲透了?
只可惜陰謀者低估了自己,不但低估了他的武技,還低估了他對貝里安的信任,不過也所幸如此,否則現在局面已不可收拾。
怒浪飛速思考間,軟劍更是飛舞如風,加重了對兩刺客的壓力,務必要留下一個活口盤問,當一個漂亮的劍花蕩過其中一個刺客的臉龐,那刺客盡管倉促避開了,但臉上的厚紗已被斬落,一張年輕得近乎稚氣的面孔頓時映入怒浪眼簾,雖是小小年紀,但已異常英俊,不過這份英俊中似乎還帶有幾分妖異的氣息。
真面目忽然咋現人前,這兩個對手到底是亡靈的惡魔一族成員,判明怒浪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竟然不再糾纏,說退就退,但最叫怒浪震驚的是,他們倒退時,避開自己追擊所用的身法,竟是阿倫最擅長的折射身法!
看著刺客疾速遠去的身影,怒浪眉頭深鎖,呆了好一陣,才回過頭問貝里安︰“你怎麼在這個時候來這里?”
“不是你約我來的嗎?”貝里安按捺住心情,緊緊盯著怒浪。
“當然不是!”怒浪坦然迎上貝里安的目光,心中忽然想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這里是母親的故居啊,假如貝里安斃命于此,那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不對,陰謀者的計劃應該是捧我上皇座,然後將貝里安的尸體埋葬于此,或者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假若我日後超出了陰謀者的控制範圍,那麼貝里安的尸體將成為我身敗名裂的導火索,將我再度趕上皇座……
寒風將陣陣寒意送進他的內心深處,但怒浪表面看起來仍一片平靜,沉聲問︰“誰約你的?”
“納斯,我的貼身侍應,是他通報的,說你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與我相討,事關鳳凰城千年根基,皇室百年機密,所以我才來的。”貝里安皺了皺眉,顯然被親近的侍應背叛,滋味並不好受,他咬牙道,“希望這家伙並沒有逃多遠,我會讓他什麼都講出來的。”
怒浪苦澀一笑,搖頭道︰“或許他還在皇宮,不過他什麼都不能說了,我猜,他現在已變成一具尸體。”
“……”
怒浪默默嘆了口氣,仰望南方,心道︰搭檔,局勢已越來越不樂觀了!亡靈的介入,惡魔似曾相識的折射身法,恐怕都與你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呀……
末主 2010-2-20 18:27
第三章
烈火之都,雷諾帝國的首都,經歷千年風霜洗禮的名城。
火紅色的恢宏城牆,城牆上飄蕩著火紅色的雷諾旗幟,城門外,高舉楓葉編織花束的紅衣少女,千名整齊列隊的騎兵,他們的黑甲上也處處點綴著烈火的圖騰,再配合滿天輝映的朝霞……
無疑,這是一個異常壯觀的場面,給神龍使團眾人帶來了相當震撼的視覺效果,在雷諾禮儀師的精心安排下,這樣鮮艷的顏色絲毫也沒有刺眼,它們十分和諧的排列在一起,根據顏色深淺來巧妙組合,令人心情澎湃,仿佛置身于一片烈火燎原的世界之中。
隨著使團的漸漸步近,少女們迎賓的舞蹈更為熱烈,面前這團巨大的烈火仿佛也活了過來,正在朝霞下隨風輕擺。
激情的迎賓曲更是提高了聲量,如此熾熱的氣氛中,阿倫的目光卻慢慢從窗外收回,車廂中,坐在他對面的雷諾外長奉承道︰“祖賓大人,這可是我們雷諾迎接君王的歡迎儀式啊,可見陛下對祖賓大人的重視……嗯,下官接待過無數外賓,但看到我們雷諾儀仗隊仍能如此平靜從容的,大人你是第一人!”
對于對方遞來的高帽,阿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中暗想,雷諾皇帝竟然用君王儀式來迎接我,如果現在神龍女皇並不是鳳雅玲,得到這個情報,會有如何想法呢,再或者,如果我並非淡薄之徒,咋得帝皇級款待,心里的野心也會否膨脹呢……
他慢悠悠地披上外衣,稍稍整理衣裝,微笑說︰“祖賓謝謝大人一路來的款待了。”說話間,他踏出馬車,那外務部長慌忙緊隨其後,阿倫接過凌風遞來的韁繩,輕輕躍上駿馬,一勒馬腹,徑直往那團巨大的烈火迎去。
雷諾皇帝德伏爾領著繆諾琳和博斯特,親自迎了上去,遠遠大聲笑道︰“祖賓大人大駕光臨,朕有失遠迎,還請祖賓大人恕罪呀!”聲音開始頗為洪亮,但到了後面,似乎就有點中氣不足。
畢竟,雷諾現任皇帝已經是個老年人了,頭發已半白,深深淺淺的皺紋錯落有致地落到他那張還算威武的臉上,一雙眼楮算不上明亮,眼白微黃,其中帶點細細血絲,顯然是酒色過度。
阿倫一邊打量著德伏爾的容貌,一邊得體的禮貌回應,德伏爾又向阿倫介紹他的兩位皇兒,博斯特和拜倫。
博斯特與阿倫也算是老熟人了,但在出色的偽裝掩護下,他眼神里並沒有過多的疑惑,僅僅多望了兩眼阿倫的體形。
繆諾琳神色十分自然,恭謹行禮,朗聲向祖賓大人問好,阿倫也恰如其分的表現出一份初見如此俊美男兒的贊嘆,凝神著實多看了兩眼,才回應對方的問候。
他就像過去所有的外賓那樣,向雷諾皇帝贊道︰“陛下,你的二王子可真是俊得很呀。”
德伏爾愉悅道︰“是啊,要是這小子是女兒身,我這父王恐怕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就算明知他是男兒,還是朕的兒子,但朕還時常心癢癢呢,哈哈!”說罷,自個朗聲大笑了起來。
阿倫樂呵呵陪笑,臉上也絲毫不見尷尬,心想單憑這句話,就能想像你這老小子平時有多荒淫,偷偷觀察繆諾琳,發覺她依舊是一臉平靜,顯然已習慣皇帝的不羈,也仿佛談論的並不是自己。
眾人談笑間,使團和歡迎隊列慢慢移向皇城,移進那團烈火的最深處。
雷諾人個性張揚,其中就能體現在服飾上,夾道相迎的雷諾民眾,一個個服飾各異,別出心裁,德伏爾介紹,服飾,是雷諾的重要文化,每一個都會通過它來表達自我的存在。
阿倫策馬走在大道中央,仿佛之間,還以為道路兩旁鋪有一條長長的彩帶,德伏爾很是自豪的宣稱道︰“祖賓大人,我們雷諾的人們聞你前來,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來迎接你呢。”
阿倫只好很是受用地微笑點頭,心中卻想,原來鮮艷和怪異,在這里就等于是漂亮了。
一座雪白的尖塔映入了阿倫的眼簾,它遠遠佇立在帝都的西北角,其獨特的建築風格和色調,遠遠異于這個色彩鮮艷的都市,本該格格不入,但偏偏令人感覺和諧,仿佛正因它孤傲不群的雪白,才能讓烈火之都的種種艷麗色彩變得繽紛,阿倫心中一動,向德伏爾望去,一直侃侃介紹,言無不盡的雷諾皇帝,這時反而安靜了下來,他和阿倫注視向同一方向,臉上仿佛閃過了崇敬、緬懷、難過和悵然。
阿倫不禁心神一顫,立時明白過來,這是亞特拉克的故居,曾經雷諾守護者、被譽為人類第一強者所居住過的地方,他默默守護了雷諾五百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從不求回報,贏得了所有雷諾人們的尊敬和愛護,就像一幅圖騰,懸掛在一個時代之上,但最後,一切都改變了,他身敗名裂,被所有阿蘭斯的人們所詛咒,被全人類所唾棄,只因,他擁有著獸人血統。
想到這,阿倫忽然發現四周的聲音安靜了少許,不少人發覺到神龍攝政王的異樣,不禁也看向了同一方向,竟然在不少人的臉上,也同樣閃過了崇敬、緬懷、難過和悵然……
阿倫不禁在想,說不定在大多數雷諾人的心中,亞特拉克仍佔據著一個崇高的位置,只不過他們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想起這位恩怨難分的便宜老師,他油然生起一份敬意,微微向白塔輕一鞠躬,動作雖無比輕微,但恰好落進了德伏爾的眼里,他眼中仿佛閃過了暖意,語氣里首次生出一股真誠的親切,說︰“祖賓大人,我們繼續前進吧,宮廷的宴會已為你準備好了!”
“……”
雷諾的盛大宴會,艷麗的顏色仍是視覺世界里的主流風景,雷諾的皇室成員和貴族們更是將鮮艷和怪異帶到了極致,一個個盛裝登場,五彩繽紛,有人帶著一頂高約近米的帽子,銀光閃閃,有人的裙擺不吝布匹,佔地面積甚廣,普通人休想靠近她三尺以內……
雖然已早聞雷諾的宴會盛裝有別于他國,夸張至極點,但當親眼目睹時,神龍使團一眾成員還是明顯地流露出不適應,周圍的一切,實在太過令人“目不暇接”了,作為焦點的祖賓先生,更是要盡量收斂個人風格,面部肌肉輕輕顫動間,已能將本來詫異的嘲諷變成自然而然的微笑。
相比而言,阿倫曾認為拜倫和博斯特那華麗至極點的衣裝,在這里就顯得十分樸素了。
雷諾國富兵強,他們並不像疾風那些流氓,需要一大堆好處才肯加入抗戰同盟,他們在乎的是將來抗戰同盟中的領導地位,所以宴會中的功利色彩遠沒有疾風那樣強烈了。
貴族們並不會太過熱烈的奉承阿倫,也不會過份冷落,不會專門提起政事而試探阿倫所代表神龍的意向,就算偶爾扯到,他們也會輕輕巧巧的繞開,表現出足夠的友善,也表現出大國風範,這種恰到好處的熱情,阿倫反倒不好太過意氣風範的侃侃而談了。
當一個濃濃彩妝男子和另一個煙燻妝的貴族少女同時向阿倫舉杯打招呼,阿倫也正努力辨別著他們的性別時,德伏爾卻在一旁不合時宜地問︰“祖賓大人,我們雷諾的宴會比起疾風如何?”
阿倫眨了眨眼楮,微笑道︰“疾風的風情,雷諾的風度,都令我印象深刻呢!”
德伏爾頓時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看來,疾風的風情當然是在諷刺疾風那群交際花,而雷諾的風度,當然是指他們泱泱大國的風範了,他更是熱情地搭上阿倫的肩膀,仿如摯友,又夾雜幾分野氣,穿梭進賓客之中,卻不知阿倫正在心里默默補充︰雷諾的風度,是指瘋子一樣的態度,亂七八糟的著裝品味……
雷諾皇帝果如傳說那般,對于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一旦談到這方面話題,他便紅光滿面的滔滔不絕,字句里妙趣橫生,但如果涉及到政治民生等正經話題,他臉上的紅光也淡去幾分,把話說得風情雲淡,模稜兩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阿倫不禁嘆了口氣,德伏爾是位及格的墮落貴族,但不是及格的皇帝,一旦談判,繆諾琳和博斯特為首的皇親重臣才是決策者,可是繆諾琳與博斯特的政見多有不合之處,想和雷諾達成協議,恐怕難度不小……
想到這,阿倫心中一動,把頭一轉,便看到拜倫王子正遙遙注視著他,仿佛欲言又止。
午後,艷陽高照。
阿蘭斯的北方仍是隆冬時節,但雷諾已是春意盎然,尤其是午後時分,更是向神龍的來賓展示著季節之間最為華麗的轉身,百花盛放,芬芳撲鼻,風中滿是暖暖的醉意。
雷諾大競技場里外人山人海,氣氛甚是熱烈,今天不但是皇室親自主辦競技,而且皇帝陛下和神龍貴賓也將親自下場,表現雷諾與神龍偉大友誼之余,也讓民眾能近距離觀看陛下的雄武英姿。
四周聲浪沖天,氣氛熱烈,如同節慶一般,不過誰也不曾料到,今日發生的一切,將改寫雷諾未來百年的國運。
雷諾大競技場完全照搬星雲競技場的模式,以魔石來提供能量,請來星雲太古魔道專家來擔當技術總監,以保障競技者的安全,不同的是,雷諾場內座席整整增加了一倍。
如果站在大競技場中央,看著四面八方層層疊疊的人群,聲浪如洶涌的波濤一浪接一浪地拍打而來,耳膜鼓噪間,斗士們也會情不自禁地熱血沸騰。
阿倫此時正坐在大競技場中的一角,默默穿上特制的衣服,這些衣服的功能與星雲競技服的功能一樣,上面有一層相當于人體同等生命值的保護層,當保護層被對手擊破時,斗士便會昏迷過去,同時也被宣布在這場競技已'死亡',基本保證競技者的生命安全,但其款式又遠比星雲前衛,看起來頗是奢華大氣,顏色極為鮮艷,就像是一個墮落貴族硬是要為自己打扮成騎士,大概就是這樣一副模樣。
他看著四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觀眾,感覺他們仿佛組成了四只巨大無匹的孔雀,正盡情開屏,觀望著他們這群猴子的表演。
想到這,他嘴角邊不禁浮現出一絲微笑,上一次覺得自己像是猴子,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旁的凌風觀顏察色,猜度著大人的心意,估計心情不錯,趕緊借機表明心跡︰“大人,一會請看小人的表現吧,能守護在大人身邊,小人只覺勇氣倍增,千軍萬馬也若等閑呀……”
阿倫沒去搭理他,懶洋洋的伸了一個大懶腰,斜著眼瞥向另一邊,心想德伏爾這老頭子的心態真有問題,自己明明沒什麼實力,偏偏又要以寡敵眾,他們這邊只有七人,卻要去面對三百皇家親衛軍的精銳,就算已串通好,就不怕一個閃失,演變成鬧劇嗎……
德伏爾勉強穿上那件特制的加大號競技服,那個大肚腩卻十分顯眼的凸了出來,他對阿倫訕訕一笑,說︰“去年明明還合身的,嘿嘿!”
接著,他又壓低聲音,說︰“這三百精銳都是久經訓練,祖賓大人等會不妨盡興發揮,朕相信,你和朕都將有一場精彩的演出!”
阿倫自然听出這個暗示,對面這群皇家親衛軍都是忠心耿耿、善解人意的好士兵,他們可是經過專人培訓,等會將恰到好處的華麗敗倒,你祖賓大人就盡管放心出招好了……
他只好回應一個心領神會的笑臉,心中卻嘆了口氣︰德伏爾明顯是一個和平年代里的和平皇帝,雖平易近人,但缺乏魄力,也缺乏一份大局觀和責任心,對于未來過于樂觀,都什麼時候,還將表面功夫放到這樣不必要的高度上去了……
繆諾琳和博斯特並肩而立,相貌頗為英偉的博斯特在拜倫身邊就顯得有點平凡了,他們不時交頭接耳,臉上常常流露出會心的笑意,仿佛一對模範兄弟。
等會就是由他們兩人,加上雷諾皇帝德伏爾,及兩名皇帝貼身近衛,還有神龍貴賓祖賓大人,和他的侍衛長凌風,組成七人隊伍,去迎戰帶上獸人面具的三百雷諾精銳。
當神龍正是滿目瘡痍,被獸人打得快要亡國之際,雷諾卻是在一片節慶的氣氛中,民眾喜氣洋洋地準備觀看由皇帝和神龍貴賓扮演的英雄,把獸人入侵者逐一擊敗……阿倫嘴角邊不禁又流露出了嘲諷的笑意。
這時,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魔石已經發動,競技場的魔法結界開始形成,一個地形類似于星雲山脈、卻又縮小成剛好能放進大競技場的連綿群山,在競技場中央慢慢形成了。
這樣大型的布置,該耗費多少魔石呢?不過民眾並不關心這些,他們只為眼前的太古魔道的奇觀而高聲喝彩。
德伏爾甚是滿意地看著魔法結界的形成,滿腔豪情地說︰“祖賓先生,我們身居高位,只恨不能深入星雲山脈殺敵,但這個結界可幫助我們一兌夙願!”
阿倫微微一笑,心想皇帝陛下真是有心人,要當著萬千民眾面前來兌現這個夙願,還把神龍的攝政王拉進來當重要配角。但這又是一場無法推辭的競技,它能表現雷諾堅決抗敵的決心,又能表現雷諾和神龍成為盟友關系。
當德伏爾和阿倫一行七人踏進結界的剎那,大競技場里掌聲到達了一個新的高潮,德伏爾高舉起他那把大得有點夸張的火紅巨劍,向民眾致意,觀眾情緒更為激昂,用近乎聲嘶力竭的聲音歡呼吶喊。
看著德伏爾志得意滿地慢慢把劍放下,阿倫忍不住低聲向身旁的凌風評價︰“陛下舉劍的剎那,渾然天成,行雲流水,大概是常常練習才能辦到的。”
“……”
歡呼聲才稍稍平息,競技場里又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噓聲,原來在另一邊,帶上獸人面具的三百精銳也進入了競技場,他們踏過一條小溪,主辦方唯恐群眾有誤解之處,還專門在小溪上豎了塊牌子,上題“沉寂之海”。
隨著雙方都進入到競技場之中,結界關閉,令里面的人完全與外界的聲音隔絕開。
在這個剎那,阿倫感覺到了身後仿佛有目光注視,他裝得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便發現繆諾琳正凝視著自己,依然是欲言又止。
阿倫心中一凜,莫非這場大型表演並不是想象中簡單……
末主 2010-2-20 18:28
第四章
雷諾皇帝是個有著強烈表演欲望的人,他一馬當先率領著眾人殺進“星雲山脈”,很快便遭遇上第一隊人數約五十的“獸人小隊”,他又身先士卒,殺進敵群,仿佛就是一頭凶猛的雄獅沖進了綿羊群之中,當然,是一頭肥胖的雄獅。
他用無比華麗的動作,閃電般秒殺了若干“獸人”,如果不是他那大肚腩太過礙眼的話,那他的一系列動作就實在太具觀賞性了。
不過,觀眾們仍看得如痴如醉,同時也喊得如痴如醉。
看著倒滿了一地的“獸人”,德伏爾拄劍喘起了大氣,似乎剛才確實和一群強悍的獸人搏斗過,他見阿倫嘴巴微張,不禁笑道︰“祖賓先生,你不必為朕強悍的武技而震驚,朕年輕時,可是南方著名的劍客呀,哈哈!”
阿倫確實有點驚訝,因為這群氣勢洶洶的“獸人”幾乎是一踫就倒,而且倒得是如此合情合理,仿佛真被什麼絕世奇招所擊中。
好不容易有一個不知好歹的獸人從一旁偷襲自己,祖賓大人正想也恰當表現一下神龍上位者的威風,又被凌風趕緊搶前一步,擋在阿倫身前,以雷霆之勢飛起一腳,搶過這個表演的機會,那“獸人”對于這麼狠辣的出手顯然沒有心理準備,“哇”的一聲慘叫,頓時遠遠飛到一邊,連面具也被踢落了,不過這機靈的家伙在倒地前的一刻,慌忙將獸人面具扯回來重新帶上,接著頭一歪,宣告自己死亡。
第一輪與“獸人”的交鋒完畢,祖賓大人覺得自己像是個看客,面對德伏爾滿懷期待的注視,他還不得不奉承幾句︰“從陛下出劍時的強勁劍風,那如上古游龍般的身手,完全可以想象到陛下當年的英姿,恐怕傳說中的絕世強者,不外如是……”
德伏爾心滿意足地笑了,不過他也有點累了,下令全軍休息,還揀了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了星雲山脈全圖,商討接下來的戰術。
阿倫眯起眼楮細看那“星雲全圖”,雖粗糙,但大概位置十之不離八九,不禁暗贊了一聲,德伏爾並非一無是處,最起碼他的記憶力就相當驚人。
德伏爾提出的戰術恐怕是雷諾統戰部的作品,甚至還曾被提到桌面上,至于最後為何沒有實行,大概也是與雷諾的政治利益有關。
雷諾派出一支約萬人的敢死隊,從邊境插入星雲,直抵不朽之峰,破壞不朽之峰的基礎設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破壞星雲巨臂,令其成為孤峰,令獸人的臨時指揮總部被暫時孤立,再急行軍到沉寂之海左岸,沿岸破壞黑夜人特制的運輸船……
如果這一個戰術放在半年前實行,恐怕能將獸人一時間逼得進退失據,假如人類又能集中兵力借機反擊的話,說不定還能一戰功成,以瞬雷之勢結束第二次獸人戰爭。
但這僅僅假設在人類統一作戰的情況下……如果站在雷諾的立場,要組織這樣一支敢死隊,必然是盡出全國精銳,而且還要這群精銳團結一心,英勇赴義,就算這些都能做到,那麼這群精銳在計劃成功後,恐怕沒有一個能平安歸來,這並不是雷諾所樂于見到的,他們損失慘重,還未必能換來人類全勝之局,更不能換來雷諾第一大國的地位。
所以,這個本該偉大且傳頌千古的計劃,永遠是計劃。
當然,放在大競技場,還是帶有表演性質的競技里,這樣的戰術將顯得十分精妙,他們這群本該壯烈的敢死隊,也將耀眼奪目的炫于幾萬觀眾眼前,偉大的雷諾皇帝的頭頂也將掛上謀略家的光環。
“……該死的異族們最後都將斃于我等劍下!”德伏爾太過代入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最後豪情頓生的總結,說完這話還用力挺了挺胸,仿佛在下屬和外賓面前,在幾萬觀眾面前,他的形象忽然長高了幾分。
一絲疲憊涌上了阿倫的心頭,他很難代入德伏爾炫耀于民眾前的強烈虛榮心當中,他發現自己似乎並不屬于這里,但他必須繼續下去,等待這個無聊的競技結束,再和皇帝和雷諾的一眾高層相討聯盟細節,再是無聊的慶祝宴會,無聊的應酬,然後好不容易敷衍完他們,還得再到影月……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但為了人類的未來,神龍的未來,這一切外交步驟都必須完成!
為了人類的未來……哈?阿倫忽然自嘲的想,我就是皇帝陛下口中該死的異族之一,我只要不小心劃破一根小指頭,那麼全人類都將視我為公敵,我馬上就可以享受和獸人入侵者同等的待遇,沒有人會再記得我曾經為他們做過什麼……
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
雅玲會為了我而放棄神龍的皇座,放棄神龍的子民?在和平年代,她為了我,或許能放棄一切,無怨無悔!但現在,她定然無法舍棄千萬神龍子民,絕不會因我而離開皇座,大概還會為了安定民心,寫封“告天下書”來劃清神龍與亡靈惡魔的界線……
那麼,愛莉婭呢?想到這位刁鑽的未婚妻,阿倫的心不禁暖了暖,接著卻是一陣茫然,他們之間的一切,無論曾多麼溫馨甜蜜,一起經歷過多少磨難,但,一直都是建立在雙方都是人類的基礎上,假如她知道真相後,她還會愛得如此徹底嗎?從她過去的言辭里,不難看出她在種族上的看法,偏激程度尤在普通民眾之上……
那麼,其他人呢……
在這些紛亂的念頭閃過心頭的剎那,阿倫心中一片悵然,沒想到德伏爾一句膚淺的句子,竟勾起自己如此多想法。
“大人,該繼續前進了,別太過冷場!”凌風小心翼翼地踫了踫心不在焉的祖賓大人,德伏爾又已經一馬當先地繼續前進,神龍兩位精銳已落在後面好一段距離了。
“嗯。”阿倫意興闌珊地應了聲,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面對凌風狐疑的目光,他沒好氣道︰“看什麼!沒見過有人發呆發得這麼帥呀?”
凌風慌忙微微躬身,低聲道︰“大人竟然能在幾萬人的注視下開小差,這份功力確實是曠古絕今呀!”
“這個,你確認你是在拍我馬屁?”
“……”
第二隊“獸人”在“不朽之峰”附近遭遇上了,人數也是五十左右,不過他們明顯比第一隊獸人要“強”,在雷諾民眾如雷般的喝彩聲中,皇帝陛下再次大放異彩,不過他並不是個自私的人,事實上是他有點累了,畢竟跑了這麼久。
他讓兒子們和下屬們都好好地表現了一回,神龍貴賓的頭號隨從凌風大人當然也不甘寂寞,他劍花飛舞,秒殺了好幾個“獸人強者”,著實表現出了神龍武者的風采。
眼看這一隊獸人只剩下一個了,祖賓大人竟然還遠遠站在後面打呵欠,就像一個近距離旁觀的局外人,德伏爾慌忙打個眼色,怎麼可以不給機會貴賓發揮呢?
剩余那個“獸人”心領神會,一個大鵬展翅,繞開其他對手,氣吞河岳地直接向阿倫撲去,威風凜凜,霸氣十足,不過全身上下都是破綻,阿倫面對周圍一雙雙期待的眼楮,只好隨便扇出一掌,尚未發力,那獸人已像觸電一樣,慘哼一聲,遠遠飛到一邊,宣告立即“死亡”。
大伙的瞳孔都微微擴張了,不過不是贊賞,而是驚訝,那眼神分明是說,哇,祖賓大人,你打得這麼隨便,未免太過冷場了吧,起碼也做幾個多余的動作啊……
只有凌風明白事理,他的瞳孔第一個完成收縮,輕聲贊道︰“大人,你這一掌已將天下武學的精要都包含其中了,就這麼輕輕印在那獸人的胸口……”
阿倫面無表情︰“……我根本沒踫到他。”
“噢,原來是掌風啊,令人嘆服!”凌風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
沒有百分百的完人,也沒有百分百令人滿意的表演,德伏爾沒多計較這些小瑕疵,又稍作修整了一會,其實主要是為了讓他自己休息,便繼續領著眾人往不朽之峰奔去。
比起真實的不朽之峰,這座眼前這座只能算是頗為精致的模型,只有三十余米高,所謂“星雲巨臂”,也只需要攀爬幾下,就能完全將其破壞。
以德伏爾陛下的身形,他本該選擇在峰下指揮,只可惜他偏要親力親為,要攀上峰頂執行騷擾“獸人”的任務,于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開始發動,一場本該華麗的競技也變成了血腥的刺殺。
阿倫是第一個發覺不妥的人,峰頂上竟散發出若隱若無的殺氣,在大競技場人氣鼎盛的氣氛中,這樣深藏不露的殺氣,很容易就會被忽略過去。
他攀爬的動作也不禁凝固了剎那,抬頭看去,德伏爾已經第一個攀上峰頂,耳中已能清晰听到他正大呼小叫,新一輪的表演又已開始,一切似乎和前面一樣,並無不妥。
但峰頂的殺氣似乎更濃烈了,或許因為目標的無限接近,這份殺氣中還增添上一份暴戾的氣息。
阿倫眉頭微皺,往右下方看去,只見拜倫王子仍是不緊不慢地割斷“星雲巨臂”的鋼索,神態是如此的專心致志,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來自上方的殺氣。
凌風低聲道︰“大人,上面好像有點不妥,會不會是涉及到雷諾的家事,我們是否先到下面去觀察形勢?”
他收起了嬉皮笑臉,臉色甚至變得有點難看,一語點出最有可能的可能,被阿倫選為侍衛長,自然有他過人之處。
但凌風的觸覺雖敏銳,不過比起繆諾琳,恐怕還有頗遠的一段距離,沒理由凌風已發現,而繆諾琳卻毫無知覺……莫非她要借我出使之機,借機謀朝篡位?
如果是這樣,她為何不提前通知我?更何況,上次幽冥通道一聚,可以看出繆諾琳對雷諾的強烈歸屬感,還有對博斯特的認同感,願與對方公平競爭未來的皇座。
那她現在又是打什麼主意呢……
阿倫思慮間,上方德伏爾陛下的叫聲也越來越急促了,少了幾分夸張,多了幾分惶恐,恐怕扮演“獸人入侵者”的侍衛出現了嚴重的“表演失誤”。
那股濃烈的殺氣已化實質,隨時一觸即發。
阿倫沉聲道︰“上去看看!”也不容凌風再勸說,已縱身一躍,輕輕飄落在峰頂之上。
留守不朽之峰的大多數“獸人”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四周,只剩余八名一場魁梧的“獸人”呈扇形展開,將德伏爾等四人鉗制在懸崖邊,德伏爾右肩的競技服已破,那就等于他的右手已告廢,他的兩近侍和博斯特的競技服也身穿幾處輕傷。
阿倫心中一凜,雙方才剛一接觸,已造成這樣的戰果,在結界外負責安全管理的侍衛長該警覺了吧……
這時競技場里的幾萬觀眾也是驚疑不定,每年都能看到皇帝陛下的競技表演,雖然陛下偶爾也會受創,但剎那間就把皇帝擊退,還令陛下這麼狼狽,這恐怕還是第一次,一時間,那本是連綿不絕的喝彩聲也低沉了不少。
負責解說現場的主持人,他的聲音稍稍一頓,但立即又繼續回蕩在競技場上空︰“陛下率領眾英雄勇登不朽之顛,橫掃群魔,氣蓋山河,但,這時勁敵已出現,對手竟是獸人君王和他的七將軍,那君王並不是普通武者,他壽命已近千年,武技強絕寰宇,如果只用絕世強者來形容,那根本就是一種侮辱,嘖嘖,只看他剛才的出招……”
觀眾們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獸人君王登場了,皇帝陛下的幕僚們的編劇能力可是大有長進呀,令這場競技不再是一邊倒的屠殺。
于是,主持人話音未落,競技場又再次響起了如雷般的歡呼聲和掌聲。
只可惜結界內外聲音隔絕,要是德伏爾听到這個所謂的解說,恐怕已立即下令把這個解說員給凌遲處死,眼前這幾個混蛋簡直就是想要自己的命啊,到底是哪個皇家中隊的成員?
“你們瘋了?”博斯特護在皇帝身前,低聲怒斥。
但這八個獸人一眼也沒看他,慢慢地踏前一步,和前面交鋒時的狂妄氣勢相比,此時明顯多了一份謹慎,眼楮都落在阿倫身上,顯示出他們此刻真正忌憚的人是誰。
那近侍踏前一步,也沉聲喝道︰“反了!你們的長官是誰?競技前沒告訴過你們該做點什麼嗎?”
面帶獸人面具的八人似是根本沒听到對方的聲音,又是踏前一步,步伐異常一致,目光仍是緊緊盯在阿倫身上,仿佛擔心他忽然發難。
德伏爾何曾受過這樣的重創,雖然隔了競技服,但那穿透皮膚,直入骨頭的疼痛,痛得他直咧嘴,不過感受著這迎面撲來的凌厲氣勢,他也隱隱明白事情恐怕已超出控制範圍,他強忍住疼痛,微微提高聲量,微笑道︰“幾位乃絕世英才,看來朕一直埋沒了你們的才華,不過幸而今日終得一見,實在頗為驚艷,朕乃憐才之人,現在晉升你們為皇家親衛軍的統領,立賞三萬金幣,如果你們過往曾有什麼罪孽,一律赦免!”
言下之意已是示弱,暗示自己仍是雷諾國君,只要肯放下屠刀,無論是何人指示,有何目的,朕都過往不究,以後還將有無數的榮華富貴在等著你們!
另一近侍也借機沉聲道︰“陛下一諾千金,還不跪下謝恩!”
那八個“獸人”絲毫不為所動,仍是緊盯阿倫,不過沒再往前走,甚至動作也有些凝固了,因為祖賓大人往德伏爾走近了一步。
此時阿倫的心中仍在思考︰……既然小師妹之前一直沒向自己打過招呼,在競技前又多次欲言又止,莫非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但現在最關鍵的是,德伏爾是主戰派,如果小師妹真是受人威脅,換了旁人登上皇座,那結盟的未來就實在無法預測了……既然她由始至終都沒表過態,或許,我該以自己的立場來應對此事,德伏爾的命此刻應該留下!
另外那近侍見對方停下腳步,以為這幾個叛逆者已心動,慢慢走前,沉聲道︰“既然你們已明白利害關系,陛下定不會為難你們,快按原來排練好的劇情發展吧。”
那八個“獸人”看著這近侍漸漸走近,彌漫在四周的殺氣似乎也慢慢淡了下去。
正當德伏爾和近侍都以為這八個刺客已明白事理,場外的觀眾們也暗暗抱怨悶場時,異常突起!
那被主持人當成是獸人君王的武者,腳尖忽然一捅,腳下那塊方石立即化作閃電,直沖德伏爾射去,立在德伏爾身前的博斯特慌忙舉起短槍擋格,鏘一聲清悅的響聲,博斯特被這下偷襲撞到踉蹌後退,躲在他身後的德伏爾還沒搞懂什麼回事,已被博斯特撞倒在地。
博斯特心頭大凜,他那用精鋼煉制的短槍上,竟然已被撞出了一個小缺口,觸目驚心,可見對手的瞬間爆發力何其強悍……
就在那獸人偷襲的同時,在他身邊兩側的兩個武者同時射出,往那冒然靠近的近侍攻去,那近侍到底是雷諾皇座的守衛者之一,也不見慌亂,雙腳往下一蹬,就要抽身而回,另外剩余的獸人武者同時發動,速度雖不如那近侍,但恰恰將他的退路封住,八獸人所站的方位也恰恰形成一個圓,將那近侍封鎖在其中了。
阿倫眉頭再次輕皺,不但因為這八個人的實力強悍,擅長合計之術,更因為他們想致人于死地時的氣息,也正如他們此時所佩戴的面具——獸人!
末主 2010-2-20 18:28
第五章
哲人們一直在爭論,到底是歷史創造了英雄,還是英雄創造了歷史。
但就雷諾競技場驚變日而言,歷史是可以被人為創造的,雷諾的今天將注定被世人所銘記,直到真相的塵埃接近遺忘的邊緣,人們在偶然間發現,或許,正是因為它的改變使阿蘭斯大陸的和平得以提前來臨。
偌大的競技場上,不少觀眾仍在聲嘶力竭為英雄們吶喊,敏感的人們忽然發現,湛藍的天空竟涌起了點點白色,很快,開始下起了棉柔的白雪,雷諾的春天是無雪的,這奇異的天氣異像讓許多人臉上都晃過了詫異。
不過這陣從暴風雪山帶來的清涼,頃刻間為熱海滾滾的觀眾們帶來絲絲清涼,回過神來的觀眾們發現,場內的國王和英雄們正陷入了一片薄霧中,魔石發動的模擬天氣也開始發動了。
競技場上。
眾人急促的腳步在進入“沉寂之海”後赫然停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博斯特不敢置信的看這這片“沉寂之海”,遍野橫尸不足以形容此刻的血腥場面,仿佛走進了地獄的深淵,視野里只有無聲的鮮血順著石灘綻放,朦朧的迷霧遮去了觀眾的視線,也冰冷了博斯特那顆年輕的心。
本已在恐懼和虛脫間徘徊的德伏爾皇帝哪受的住這種場面,一個踉蹌往後倒退了幾步,那柄金色巨劍早就被他扔了,雙腿一陣癱軟,也沒支撐,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站在最後的凌風看著也是心驚肉跳,天哪,這麼多雷諾皇家親衛軍都被殺了!看樣子還都是被一擊秒殺,竟連一點反抗的痕跡也沒有,這絕對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刺殺者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完了,完了,我和祖賓大人算是上賊船了……汗水濕透了凌風的背脊,但他還是使勁攙扶起德伏爾,對于皇帝的窩囊模樣,完全失去了力氣,心里不由得暗罵︰“陛下,您不知道自己比一頭豬要重多了嗎?”
微涼的輕風陣陣拂過,仿佛是在安撫著那些慘死的人們。
礁石,海霧,沒有海流,這便是沉寂之海自太古而來的神秘,在歷史中折服了一批又一批的學者和冒險家們,那看似一望無際的海面如同一面永遠沒有倒影的黑色鏡面,在歲月的蹉跎中不起一絲波瀾,承載著死海的威名,千年前如此,千年後如此。
透過薄霧,那模擬出來的微型沉寂之海,在此刻看起來竟是如此真實。
德伏爾的近侍主動護在了最前,能夠成為雷諾皇帝的貼身近侍,自然是有著出類拔萃的實力,他警惕的觀望四周,蒼白的臉色顯然是受了現場的血腥影響,心神也沒從另一名近侍被秒殺的陰影中走出。
“殿下請在這里稍作休息,臣下前去看看。”現在的德伏爾已處于半癱瘓狀態,目光也沒了焦點,那近侍只得征求兩位王子的意見,拜倫王子像是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毫無反應,博斯特王子愣了一下,才緩緩點了點頭。
近侍剛鼓起的信心沒由來的一沉,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代表雷諾未來的兩位王子,是不是太過缺乏應變大變故的能力了?
思考間,他的身形已經閃進了迷霧之中。
凌風小心替德伏爾找了個平坦山岩作靠背,好讓這位肥胖的皇帝不至于因心髒急速跳動所造成壓迫而斷氣,他揉搓著酸痛的手指,心里惡毒的評價︰“殿下的體重堪稱絕冠,雷諾皇後竟然還能行動自如,真不簡單……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迷霧中傳來,跟著便是近侍的人頭咕嚕的滾了出來,死狀極為慘烈!
場外的觀眾們正納悶著陛下和勇士們為何停止不前,眼光敏銳的女性觀眾卻已尖叫起來,人們透過霧氣勉強分辨著,能看清一二者均紛紛驚呼,有點理性的民眾,已開始交頭接耳︰“這“太古特技演出”是不是真實過頭了?”
主持人也是一愣,眼珠轉了幾轉,這才說︰“各位觀眾朋友們,如大家所見,演出即將步入高潮,也讓我們不得不感嘆這次編劇的高潮迭起,繼獸人國王之後,獸人世界第一的暗殺集團竟在這片迷霧中埋伏,實在是大危機!大危機啊,讓我們一起期待,我們的國王殿下和眾勇士們將會如何度過這次難關……咳咳,補充一下,那掉落的人頭同樣是太古特技,嗯,希力卡大人只是暫時暈迷罷了…… ”
一些被特意安排觀眾中的潛伏者,開始引導民眾情緒,率先狂熱吶喊,但競技場中的聲音,已遠沒有先前般響亮,民眾尚未發現,他們偉大的雷諾皇帝德伏爾陛下已經在濃霧一角,癱暈了過去。
見近侍被瞬間秒殺,博斯特的瞳孔為之收縮,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心情一陣浮躁,凜然間,手輕微顫抖起來,那近侍的實力博斯特十分清楚,這樣的人被瞬間秒殺,躲在濃霧背後的力量,恐怕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有多少人,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一個個驚駭悚然的現實不斷撞擊著這位年輕王子的心靈,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已不知不覺後退了數步。
站在博斯特一旁的拜倫王子,那俊美無暇的臉龐上仿佛同樣閃爍著恐懼,但,這份恐懼就像一張人皮面具,完美遮掩了拜倫王子的真實想法。
剎那間,“沉寂之海”平靜的海畔開始微微蕩漾起波浪,一股濃厚的殺意在石灘踫撞之下掀起一浪蓋過一浪的殺氣。
遠在山崖邊的阿倫心中一凜,如此洶涌澎湃的殺氣只能說明一點,有真正的強者介入戰斗了!
阿倫按下心底涌來的煩躁,腳下加快了速度,那鬼魅般的身影讓八個獸人只覺眼花繚亂,但已是強弩之末的獸人們,似是清楚知道自己的使命,雖武技遠不如對方,卻拼著生命,明明已身受多次重傷,仍催動生命潛力,頻繁使用合擊手法,將他緊緊纏住。
對于此,阿倫冷冷一笑,身形一停,再動時人似乎已憑空消失,那八個獸人對自己的防御陣型顯然過于信賴,低估了阿倫的速度,眼前一花,突然失去攻擊對象,他們心中一慌,等紛紛抬起頭時,脖子傳來的劇烈痛楚已經麻痹了視線,直到死前一刻才明白過來,原來逼得那人類也催動自己的生命潛力,他的速度竟可快至如此境地......
悠然落地,阿倫身影已向“沉寂之海”射去,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這場精心策劃的刺殺背後,似乎連著一條看不清的線,這種大膽至近乎瘋狂的刺殺手段,更是似曾相識……
阿倫心里一陣悵然,如果亞特拉克還在,作為雷諾的守護者,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恐怕也根本輪不到他這位祖賓大人出手了。
可惜世間並沒有那麼多如果,就像亞特拉克與自己,一份諷刺的師徒關系,卻帶著時間也沖刷不去的悵然,回憶起那位獸人那張惆悵的臉龐,如果時間能重回西郊水晶礦坑,重回星雲山脈,那一切會不會改變呢?如果,可惜只是如果……
無數的抉擇,無數的偶然,往往如此連起。
稠密的海霧之中,博斯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微微側過頭,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繆諾琳,他這位拜倫弟弟遠沒有了平日表現出的勇決,她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臉上那份驚恐隨著霧氣的加重,已變得蕩然無存,嘴角邊微微牽起,似是帶著一份嘲諷,也似帶著一份殘忍的氣息,眼神微微閃爍,像是惻隱,也像是醞釀某個重大的決定。
博斯特心中一動,一個可怕的猜想頓時跳上了他的腦海,他感覺自己的呼吸更急促了,但他盡量用平穩的語調,冷冷地說︰“拜倫,你好手段啊……”
咋聞這句話,繆諾琳的肩膀不禁輕微的顫了顫,動作雖微,但已落入博斯特眼中,他的心無限下沉,沒想到一句試探,已得出本該荒謬偏又合情合理的真相。
他咬緊了牙,勉強控制住心情,還待再質問這個選擇篡位的弟弟,身後濃霧的最深處,已有一股強大的壓力洶涌而來,他慌忙回頭,眼前輕微一晃,便見兩道身影已從海霧中破出,電光火石般向他射來。
博斯特倉促舉起短槍防御,但泛著銀光的刀刃已如化作閃電,破去了他的第一道防御,向他脖子抹去,博斯特堪堪反應,前身後傾,舉槍格檔,叮鏘一聲,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忍不住噴出,身體倒飛了出去,一把砸進岩壁里,又是一口鮮血從嘴邊溢出,整個人軟軟的摔了下來,那把精鋼短槍竟然徹底斷成了兩截。
一切只是轉瞬之間,那兩道身影已如魅影般折向拜倫王子,泛著銀光的刀刃再次化為閃電,朝拜倫王子的脖子劃去。
拜倫王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漠然,腳下一動,身體微微向後一曲,不可思議的向後彈去。
那兩道身影微微一怔,兩把刀刃不偏不移的砍在了拜倫王子還愣在原地的殘影上,他們眼眸中同時閃過難以置信,身體微微停頓,折身又向繆諾琳追去。
兩名刺殺者配合雖好,但對于這種巔峰武者的對決,顯然缺乏經驗,向後滑去的繆諾琳腳下輕輕一蹬,急停的身體猛的折射向另一邊,在還沒達到最高速度前,又繞向另一方向,恰到好處避開對方的鋒芒之余,已落到這兩人的身後,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堪稱完美。
競技場內的氣氛變得有點古怪,本就有點狐疑的人們,尚未結束他們的第一輪議論,下面的競技表演也變得一塌糊涂了,相關英雄主角的區域里,完全被一片濃霧籠罩,就算是眼力稍好的觀眾,也只能偶見場上轉瞬而過的影子。
一片片響亮抗議聲中,真難得主持人仍侃侃介紹,說皇帝陛下此刻正大發神威,與眾獸人戰作一團,兩王子又是如何從旁協助,把獸人刺客集團打得落花流水等等,仿佛他的眼楮能洞穿濃霧,清晰看清一切。
那與繆諾琳擦肩而過的兩道影子眼神中滿是蕩漾的驚慌,二次閃躲,只能說明繆諾琳並不想殺死他們,換句話說,如果繆諾琳有意出手,此時的他們早已是一具分離的尸體了!
阿倫趕到時,見繆諾琳與兩個身手了得的刺殺者像是在訓練游戲,心里疑惑更甚,這可不像小師妹的風格,相比起自己,繆諾琳手段絕對更狠更烈,仿佛飛龍沙漠上的魔狼,一旦交手,便不死不休。
既然不明繆諾琳心中所想,那就按自己的立場去做吧,但剛要出手的阿倫心中忽然一寒,一股凌厲至令人窒息的殺氣無聲無色的出現了,剎那間已將他鎖定,整個空間仿佛突然晃動了一下,一道灰色身影從海霧中緩緩走出。
阿倫心中大為凜然,前一個剎那,他還可以肯定那個位置根本沒人,但這一瞬間,一道身穿黑色長袍的影子已在那個位置出現,並往他走來,腳步明明緩慢,卻能瞬息間來到他面前,四周的濃霧仿佛在剎那變得稠密了百倍,天地完全陷入進無盡的朦朧之中。
一根散發出晶瑩光芒的暗褐色法杖從朦朧中破出,整個空間再次晃動,阿倫眼前一花,只覺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個孤島的中央,目睹一條巨蛟破出穹蒼的層層濃雲,伴隨萬千閃電,朝自己俯沖而來,蛟龍的巨吼震得他耳膜陣陣發疼,孤島四周的海妖紛紛跳出海面,發出無比淒厲的哀鳴聲,阿倫身陷其中,仿若末日降臨!
他更為凜然,心知心神被懾,已產生幻視幻听,他強控住心靈的顫抖,感受著手腕上精靈鐐環所傳來的絲絲清涼,腦子轟的一下,孤島、巨蛟、大海、海妖、濃雲才驀然消失。
那根暗褐色法杖已再現眼前,幾乎已來到咽喉的咫尺之處,暗亮的光澤刺得阿倫眼眸一陣閃爍,剎那間就仿佛回到了二兩前。
阿倫不由得驚呼了一句︰“老師?”腳下猛地一蹬,不無狼狽地往後飄去,勉強避過了那雷霆一擊,後退的同時,手中也沒停下,一枚銀幣已在悄無聲音中以驚人的速度,向那被重重黑霧所包圍的身影射去。
那灰影長袖一揮,激射而來的銀幣已悄然無蹤,身形卻沒停下,仍是緩緩向阿倫走來,明明尚在遠處,但僅僅兩步,又已攻到阿倫面前,手中的法杖灑出一片暗褐色的光華,在稠密的霧氣中頗為燦爛,詭異的色澤將阿倫牢牢籠罩,鋪天蓋地地向他襲去。
那種在絕對強者面前的無力感浮上了阿倫的心頭,一切就像回到兩年前鐘樓一戰,時間不知疲倦的輕悠而過,過去的,曾經的,悲傷與甘苦像是早已遠去的記憶,又像是仿如昨日的夢境,眉宇間的淡淡憂傷,心湖上的圈圈漣漪,在這個剎那紛亂的倒流而回。
阿倫強控心中涌起的陣陣慌亂,身體再一次輕輕向後急退,一個急停的側移,仍無法避開那光華鋪天蓋地的範圍,曾經深深烙印在靈魂中的窒息壓力,現在重現眼前。
阿倫這種挫敗感才剛一升起,四周的光華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籠罩住自己的重重壓力,也仿如四周漸漸的黑霧,慢慢消失。
那片光華中仍隱藏有無盡的變化,灰影卻嘎然而止了。
“不錯!”那身影的輕聲贊嘆,但聲音卻是冷冰冰的,黑色的長袍里,阿倫想象著此刻的東帝天正以怎樣的表情看待自己。
雙方從交手到停止,僅是瞬息之間,那身影冷冷說了句︰“阿倫,繆諾琳,你們隨我來。”
話畢,那影子轉身向海霧中走去,眨眼已消失在濃霧之中。
見東帝天離去,繆諾琳頓時眉頭一緊,她猶豫的目光看向暈死過去的德伏爾,又看了眼重傷在身的博斯特,最後將目標停留在阿倫的眼眸里,這一刻,小師妹的眼神中流露的是從未有過的脆弱,仿佛一滴眼淚,又仿佛什麼也沒有。
她左手按住身側的配劍,最終還是沒有拔出來,輕輕閃過那兩道身影的追擊,向東帝天消失的方向射去。
太古的史學家曾說過,你只要身處于歷史的漩渦之中,你的任一抉擇,都將牽動歷史。
望著繆諾琳離去的身影,那純淨的眼眸中最後散發出的濃烈哀傷,阿倫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陣揪動的疼痛,但不管如何,他將尊重小師妹這個抉擇。
驀然間,阿倫發現這一切都像是連著一條看不見的細線,被某人牢牢操縱著,而他,僅僅是這一盤棋局中的一粒棋子。
他目光移向凌風,嘴唇微動,對于這樣的決定,他不無唏噓。
從阿倫現身起,凌風的目光便沒有從祖賓大人的身上離開過,他見阿倫示意,眼神中略顯驚訝和不解,見那兩道身影沒有追擊拜倫王子而去,反而射向了自己這邊,心下不敢再多想,手頭裝作一個攙扶不穩,自己小跳的向後“摔”去,就這麼“暈”了過去。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了整個競技場,濃霧也在這聲淒厲的慘叫中,驀然散去。
眾目睽睽之下,數萬人詫異的目光之下,雷諾皇帝德伏爾死了,銀刀瞬間刺穿了他的心髒,銳利的刀鋒劃出了鮮紅的液體,綻放成朵朵妖異的血花。
那手握銀刃的男孩竟露出了微笑,略顯稚嫩的清秀臉蛋上,滿是戾氣,寫滿了對殺戮的不以為然。
“我的天啊!國王陛下怎麼被‘殺死’了?”場外,一個多疑的女市民尖叫道。
一旁的貴族立即譏諷她說︰“叫什麼叫,那是太古特技!你這愚蠢的女人!”
“那特技簡直太逼真了,看!連心髒都被挖出來了!”一個男性市民嘖嘖稱奇道。
“不過真奇怪啊,國王陛下倒下了,那演出怎麼辦?”
“別瞎說!國王陛下怎麼可能倒下,那一定是陛下為了制造高潮故意裝出來的,假的啦。”
“……”
場外頓時一片喧嘩,不少狂熱的觀眾們還以為這又是什麼太古特技表演,但漸漸,他們發現主持人沒再作任何解釋,靠近主持台的人們更是驚異的發現,那位出口成章的主持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時間在滴答的秒針上緩慢流逝,宏廣的競技場恍惚間從喧嘩闖入寂靜。
那象征天氣異相的綿綿雪花已經停了,萬里晴空下,撒下一縷縷夏前的酷熱,仿佛帶走了最後一絲清涼的柔風,理智的人們漸漸開始醒悟過來,他們睜大了眼楮瞪著競技場,細微的喘息中,掉針可聞。
一個無比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想法,頃刻蔓延,他們的國王,在萬眾矚目下,竟然被刺殺了。
雷諾的皇帝竟然駕崩了!
剎時間,競技場變得一片混亂。
末主 2010-2-20 18:29
第六章
雷諾競技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陷入進無比的混亂狀態之中,如血的夕陽在一片慌亂中映射在 “沉寂之海”海畔,人們恍然發現各個崗哨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慌張的貴族們發現援軍遲遲未到,皇帝陛下的遺體還躺在競技場內無人理會……
于是,一曲由驚恐和慌亂所組成的交響曲在雷諾競技場的天空下奏起。
當雷諾駐守在外圍的軍隊匆忙趕到時,喘息的他們發現,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控制。
爭先恐後沖出競技場的民眾,相互推搡、踩踏,不幸跌倒的人基本失去了生存的機會,尖叫聲、哭聲、叫罵聲、吼聲、慘叫聲遍布于每一個角落,末日一般的氣息從競技里蔓延而出,往整個烈火之都伸展而去。
阿倫早已急速奔出了競技場,猜度著神態的發展,心中不禁涌起淡淡的悵然,不久前一個樂觀的男人還和自己把酒言歡,轉眼卻已回歸至星辰的懷抱……
德伏爾雖才疏,但擅用人,性子隨和,頗是親民,在獸人戰爭中更是一個主戰派,卻因為另一個人的決定,令他失去了看到明天的機會。
東帝天的出現,使得這場公開刺殺的背後慢慢浮出水面,阿倫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場刺殺行動是東帝天精心策劃的……但老師究竟為了什麼呢?對于這個問題,他腦海里不禁涌現出一個個猜想,每一個都能令他背脊發涼……
一頭巨大的白鷹在西北處的天空翱翔,隱約可聞它發出清脆嘹亮的鳴叫。
阿倫眉頭微微皺了皺,那個方位有一座雪白的尖塔屹立著,東帝天竟挑選了亞特拉克的故居作為會面的地方。
當他奔至白塔下,一陣沉重的鐘聲自競技場響起,余韻震蕩耳邊,隱約能感受那里的無盡哀哭與混亂。
剛才還栩栩生輝的城市,仿佛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落下的夕陽,終于是見證了雷諾舊時代的離去,帶著幾分依戀和不舍,或許明日來臨,又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一個時代的結束,另一個時代的來臨,一亂一治,一枯一榮,沒有力量,也沒有辦法阻止歲月與歷史的步伐,在這場悠長的戰爭之中,我們注定只能成為一個命運的俘虜……”
站在塔頂的窗台前,東帝天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回蕩房間里,站在他身後的繆諾琳低頭不語,眼眸中不知閃爍著什麼,驀然,一道身影閃了進來。
“老師,兩年未見……阿倫向你問好!”阿倫微微躬身,向東帝天致上敬意。
“嗯。”東帝天也不回頭,冰冷而平淡的聲音仿佛有了少許波動,說︰“阿倫,告訴我你的想法。”
阿倫慢慢走到東帝天身後,與繆諾琳並肩而立,匆匆對望了一眼,繆諾琳卻立即避開了阿倫的目光,阿倫見她神色低落,心中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目光轉回到東帝天處。
這位令人敬畏的老師似乎萬年如昨,一件黑色的長袍將他全身上下完全隱藏在濃霧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在我問對今天刺殺事件的想法嗎?我該如何回答……
阿倫再次微微躬身,沉聲說︰“從長遠意義上,雷諾皇帝的駕崩,對獸人戰爭頗為不利。”
他的口吻中少了幾分往昔的恭謹和尊敬,東帝天也無不滿,只是“嗯?”了一聲,沉吟了一陣,才慢慢說道︰“還有嗎?”
換作飛龍沙漠時代,阿倫絕對會絲毫不作隱瞞的回答,但今非昔比,兩年過去了,時間讓他成熟了許多,東帝天是自己的老師,但阿倫心底,卻時刻提防著眼前這位永遠也看不透的長者,他抬起頭,沉聲說︰“雷諾的政局動蕩會使整個戰爭的局勢變得不穩,人類統一戰線將受嚴重影響,從而會進入相當被動的階段,天平將向獸人傾斜!”
阿倫的這一番回答輕描淡寫,但隱約中流露出的一絲不滿,已清晰可見。
東帝天的聲音卻無絲毫的起伏,仍是冷冰冰地說︰“你認為這場刺殺的背後藏有我的陰謀,對嗎?”
阿倫心中微凜,正了正身體,說︰“阿倫不敢。”
“你的真實想法,為何不敢說出口?”東帝天聲音仿佛更冰冷了,但回答他的,卻是阿倫的沉默,像過去一樣,對于東帝天的某些提問,阿倫總是選擇沉默。
東帝天轉過身,凝視著阿倫,那股驟然升起的冰冷慢慢散去了,他淡淡道︰“兩年時光,阿倫,你銳利不再,世俗猜疑令你的心靈變得懦弱了。”
阿倫心頭一凜,慢慢避開了東帝天的目光,過了一會,才低聲嘆了口氣。
有意無意間,阿倫小退了一步,這一步退得耐人尋味。
繆諾琳心里一震,東帝天的想法從來無法猜度,難道阿倫嗅到了什麼味道,她仍微微垂首,眼角的余光瞥了瞥阿倫,但也微微往後小退了一步。
小師妹暗暗在心中作了一個抉擇,假如有那個“萬一”出現,她的手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瞬間的寂靜,仿佛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東帝天像是看不到兩人的細微舉動,又轉回了身,望向窗外,遠處的街道正有一隊雷諾的士兵匆匆忙忙的穿梭而過,他打破這份難堪的寂靜,淡淡的評價︰“阿倫,你長大了。”
阿倫又退了半步,小心而不失尊敬的保持沉默。
輕柔的微風帶著一縷清冷進入樓閣,天邊的夕陽末入在恢宏的城牆背後,驀然,兩道身影迅疾竄了進來,帶著幾分喘息,兩人恭敬的站在阿倫和繆諾琳身後,神色中充滿緊張的看著站在窗前的東帝天。
這兩人正是競技場上最後出現的兩名刺殺者,男孩一頭火紅的短發,天真無邪的表情上完全找不到剛殺完人的跡象,女孩如同一朵不出世的雪蓮,絕世而獨立,但冰冷的紫眸下,除了閃爍出驚心動魄的美麗,還有那隱藏在深處的戾氣。
兩人一齊躬身,說︰“老師,我們回來了。”
東帝天並不回頭,冷冷地說︰“失敗了?”
聆听著東帝天冰冷的聲音,兩人竟然也是同時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一副頭也不敢抬起的模樣,男孩用他那清悅的聲音說︰“回老師,我們殺死了皇帝,不過……兩個王子都逃掉了。”
話畢,那男孩女孩的目光已游離在阿倫和拜倫王子身上,眼神中不無驚訝,男孩的表情上頓時染上了幾分復雜,那女孩眉頭微皺,顯然無法接受老師口中那位傳說中的師兄,竟然是一個中老年人。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這兩個孩子也是老師培養的弟子吧,而他們的畢業考題,應該是潛伏進雷諾競技場,刺殺德伏爾和其中一個王子,畢竟以繆諾琳的實力,他們是無法戰勝的,博斯特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不過他們卻沒料到,博斯特生命竟如此頑強,受了如此重的傷,仍能借著濃霧中最混亂的時候,逃亡了出去。
瞥了眼他們間的手腕,便看見那條用足眼力才能看到的魔蠶絲,阿倫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兩個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生命。
東帝天道︰“你們先到外面走走,國君剛駕崩後的帝都氣氛,並不是輕易能感受到的。”
“是,老師!”既然東帝天並沒有給出這次考試的裁定,那對少年男女也不敢多問,躬身離去。
阿倫無需回頭,也能感應到,他們緩緩倒退離去時,正緊緊盯著他和繆諾琳的背影。
天色漸沉,路燈初現,外面的路人寥寥,臉上皆帶憂戚,烈火之都在這個國君新亡的夜晚,處處皆是蕭索和落寞。
東帝天又一次緩緩轉過了身,凝視著阿倫,良久良久,冰冷的聲音中仿佛添上了一絲柔和,說︰“阿倫,人類的統一戰線要建立起來,首先是戰術思想上的統一,要想擊敗獸人,人類必須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出來,去領導人類聯盟,去執行這套戰術思想,不然人類的迅速敗亡,將在不久之後……為了達到這一目標,任何個人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阿倫,可以對我所做的一切充滿懷疑,但你更應該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機會,你已是神龍的攝政王,成為了自由天堂的守護者,擁有了放眼整個阿蘭斯世界最強的盟友,接下來,又一個機會來到你的面前,告訴我,阿倫,你會如何去把握?乘勢建立起真正的統一戰線,領導全人類去擊敗獸人,還是讓猜忌蠶食你的心靈,最終一事無成?”
東帝天罕有如此長篇的話語,低沉的聲音停歇的剎那,余音化作巨浪,拍打在樓閣之上。
老師的意思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德伏爾的死亡就能成就人類的統一戰線嗎?不對,本質上來講,德伏爾的死亡成就的只是繆諾琳,只是我,還有……
忽然,又一個可怕的猜想沖上了阿倫的腦海,不過他依然保持著沉默,盡管表情上依舊平靜,但微微顫栗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風暴已經開始,心湖上驚濤駭浪,一切一切,正指向一個驚人的事實,這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那根隱藏的線……
他緩緩抬頭,望向東帝天,這位曾經最尊敬的老師,眼神中仿佛也布滿了可怖的冰冷。
阿倫的內心在波瀾踫撞,曾經的點滴在回憶中慢慢漣漪,他發現所有一切的開始都變得有了疑點,他甚至懷疑自己當日為何會走上亡靈這條路,為何飛龍沙漠中的魔獸會如此毫無征兆的攻擊人類,還是集體性行為,為何魔獸散後便有亡靈巡狩者來到,里面還恰好有一個高階亡靈法師……
正當阿倫的情緒忽然變得有點失控時,一道灰色的魁梧影子出現了,將阿倫拉回了理智之中,一身灰色的長袍下,竟毫無半點生機,一種來自死亡的壓抑氣息充塞著整個樓閣,令人驚訝的是,那灰色影子竟一直走到東帝天身後,阿倫,繆諾琳才發現此人的到來!
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阿倫的瞳孔已為之收縮,略過死亡的氣息,這道灰色的影子仿佛自那里見過,他拼命的在回憶中熟悉這個影子,一個讓他不敢置信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不可能,他在西郊水晶礦坑不是已經……
當他從深切的回憶中艱難的回到現實,發現自己的身背已是濕透了一片。
東帝天仍是凝望著阿倫,深沉的目光不知隱藏著什麼,又看到了什麼,他聲音回復冰冷︰“阿倫,看來你還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思考。”他指尖輕輕一彈,一本薄薄的冊子已落到了阿倫手中。
東帝天緩緩轉身,和那灰色身影躍出了窗台,消失在夜色之中。
入夜,淒冷的夜風悄悄回蕩在這沉寂多年的樓閣之中,阿倫的雙臂還在微微顫抖,卻說不清是內心的悸動,還是這夜晚的寂寥。
繆諾琳慢慢走到阿倫身邊,目光中滿是訴說不盡的復雜情懷,她緊緊抱住雙臂微微顫抖的阿倫,抱得如此用力,令阿倫可以清晰感到,她同樣在顫抖之中。
深夜的鐘聲敲響了,聲音份外沉重,整個雷諾進入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漫長的夜晚,他們的國王被刺殺,他們的王子失蹤了,大量的皇家衛兵死亡,帝都周邊無數的崗哨失去消息,一連串的事實讓這個清晨還欣欣向榮的國家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耀眼的燈火布滿了整個城市,每一個士兵們都在加緊步伐,他們的臉龐上清晰地寫著彷徨,而他們的目標卻不知所蹤。
他們只能發現,每一條隱蔽的小巷里,都會隱藏著幾具雷諾士兵的尸體,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讓這些臨時調進帝都的士兵們心里塞滿了恐懼。
“都給我仔細的找!找不到兩位王子,一律軍法處置!”一位士兵隊長大肆叫道,但布滿血絲的眼眸里已隱隱摻雜了絕望,他現在可是連螞蟻窩都不放過搜索了。
士兵們一听要受軍法,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魁梧的士兵一把脫下衣服,大吼一聲,氣勢洶洶的走在最前列,看勢頭像極了要去前線參加獸人戰爭,焦急的眼神在燈火的渲照下反倒顯的有些猙獰起來。
一位高級士官從大道另一側拍馬趕來,還沒停穩,已喘息說︰“匯報情況!”
“報告長官,還……還是沒有發現王子的蹤跡。”那士兵隊長趕緊行軍禮。
那士官眉頭大皺,幾乎是吼著說︰“繼續找!找不到兩位王子,誰也別想休息!”
“是,長官!”那隊長立正道,目送著士官大人又一次離去。
急奔的馬蹄聲,呼嘯的夜風,凌亂的腳步,一次又一次的重復……
南方的夜晚,原來也可以這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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