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note 2010-2-22 17:53
《鳳玄宮殤》作者:伝伝【完結】(大叔受,NP)
卷一 第一章
從民政局出來,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離婚證,苦笑一聲,把證塞進兜裡。
終於還是離了啊……呵呵……七年的婚姻,難道真是所謂的七年之癢麼?
想到剛才范蓉心花怒放的樣子,我就覺得自己窩囊,竟然連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讓她跟人跑了。
原本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自從老婆范蓉進了一家歌舞廳工作以後就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范蓉長得原本就有些姿色,在認識了一些老闆之後就開始嫌棄我賺錢少,前幾年工廠倒閉,我在路邊擺了個修車攤,她就變本加厲數落我沒出息。後來她認識了一個年輕多金的王先生,就徹底迷上了他,吵著要和我離婚。
其實我也知道既然沒感情了就不可能再和她生活下去了,可是我們的兒子小嘟才6歲,為了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一開始沒答應離婚,但范蓉開始拿小嘟來要挾我,我只能答應她,條件是小嘟必須由我來撫養。范蓉巴不得把兒子塞給我好讓她和那個王先生雙宿雙飛,我們就在今天辦好了手續。
離了就離了吧,不管有多苦,我也一定會好好的把小嘟拉扯大的。
「今天的太陽可真大啊!」我站在馬路邊上抬頭望望天空,伸手擦了把汗。
正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知了趴在樹上也叫得有氣無力的,連呼進來的空氣都是熱的,悶的人心裡發慌。
我推上自行車就要走。
「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離了,我以為我還得加把盡呢!」耳邊想起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一個年輕男人正靠在一輛寶藍色賓利車旁看著我。由於戴著墨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王、王先生?」我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他。他一定是來接范蓉的了。
「范蓉還在裡面。」我並沒什麼話想要和這個男人講的,「我還要去接兒子,再見!」
「這種見錢眼開,朝三暮四的女人我是不會要的。」王先生摘掉墨鏡,狹長的丹鳳眼冷冷看著我,「我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我想要她離開你。」
我被驚了一下,目瞪口呆。
「王、王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結結巴巴的說,「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是不是開玩笑,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慢慢靠近,比陽光還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想不到我一個32歲的老男人還會碰到這種事。猛地推開他,我扶起自行車跨上就走。
狂按的喇叭聲伴隨著氣流呼嘯而來,我一回頭,頭暈目眩間就看到一點雲也沒有的天空在我眼前晃了幾圈,最後景色定格為滾燙的柏油路。額頭有什麼地方破了,有流水聲在耳邊想起,眼前紅色一片蔓延。
王先生已經戴上了墨鏡,無動於衷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故。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自行車摔在不遠處,兩個輪子骨碌碌轉了幾圈,慢慢靜止不動。
視線朦朧一片,黑幕很快降臨。
小嘟才6歲,我死了,他要怎麼辦……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章 中毒
全身都好痛……
尤其是腹部,內臟火燒火燎一般的劇痛……
手腳不斷抽搐,有什麼東西從胸口翻騰上來,噴湧出口外,鼻口都是血腥味一片。
「宮主,你要撐住啊宮主!」有什麼人在推搡我的身體,給我擦去鼻口的液體。
難道我還有救?你沒學過急救麼?這麼推一個車禍傷員是嫌我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宮主,你一定要堅持住啊!少宮主就趕來了。」有股熱力傳入我體內,稍稍緩解了腹部的疼痛。
宮主?是在叫我麼?
遠處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漸漸靠近。
「少宮主,宮主他……」
聲音被打斷,一顆帶著奇異芳香的藥丸被塞進我的嘴裡,囫圇吞下,馬上就覺得有一股清涼之氣充滿身體,全身的痛楚漸漸平息。
「太好了,宮主你終於醒了。」驚喜的聲音響起。我被幾口血嗆了一下,馬上有人撫在我胸口給我順氣。
我睜開眼,在我面前的是兩個年輕男子。半趴在我面前替我擦去嘴角血跡的男子身穿紅衣,一雙鳳眸似笑非笑,氣質妖嬈;另一個男子反手站在面前,頭戴紫玉頭冠,身穿月白華袍,劍眉星目,薄唇微抿,只是冷冷看著我,面無表情。
「這裡不是醫院麼?你們是誰?」想也沒想,我脫口而出。
「宮主,我是段欽啊,你不記得我了麼?」紅衣男子哀號一聲,朝我撲了過來。我往裡面一縮,他撲了個空,只能抱住我的一隻胳膊繼續哀號。「宮主啊,你忘了誰不行,怎麼能忘了我啊……你讓我可怎麼辦啊……」
今天兩次被年輕男子青睞,第一次差點讓我送了命,現在又碰到這一個怪人,不知道又要發生些什麼事。我拚命拽自己胳膊,卻怎麼也拽不出來,眼神一凜,我鬆軟下來,盯著自己的手看,忘記了掙扎。
這隻手,不是我的手。
由於常年的做工,我的手早就是滿是瘡疤,佈滿老繭,而這隻手卻肌膚雪白,手指修長纖細,指甲圓潤,一個老繭也沒有。
紅衣男子沒了阻力,又把我的胳膊往懷裡送了送。「宮主啊,你只是中了個毒,怎麼就不認得我了呢?我好傷心啊……」說完還假裝抹了抹眼淚,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中了毒?
這是怎麼回事?我到了異世界?
「宮主,你連少宮主也忘了麼?他是你的兒子啊!」見我搖了搖頭,紅衣男子挫敗的歎了口氣。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另一個男子說話了。「段欽,他失憶了。」語氣平平淡淡,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他是我的兒子?怎麼老爹失憶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覺得這個少宮主好想在哪裡見過。腦中一閃,對了,王先生!
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這個少宮主外貌氣質與王先生有個七八分像,再加上他對我一點也不像兒子對老子的樣子,這樣一來,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兒子,我卻一點也不喜歡他。
「段欽,這次你保護不周,讓宮主中了毒,你可知罪?」那個所謂的兒子只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對段欽說道。
原本臉上神態豐富多彩的段欽此時一改肅容,單膝跪地,「是屬下保護宮主不周,屬下知罪。」
「那好,等回宮之後,你自己去領五十鞭。」
「是。」
五十鞭?我看這個段欽長得文文弱弱的,能受得了五十鞭麼?
「喂,我中毒了關他什麼事?你幹嘛要罰他?你還有沒有人權了?」既然我是你老子,我就不信還管不了你了。
「段欽沒有盡到侍衛之職,該罰。宮中事物早就由我掌管,你就不用管了。你中了忘川之毒,天香玉茸丸只是清除你體內大部分毒性,並未完全根治。你若不想受苦,就不要再到處亂走,乖乖回鳳玄宮吧!來人,接宮主回宮。」少宮主兒子淡淡說完便頗為飄逸的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什麼?竟然敢跟你老子這樣說話?怎麼好像你才是老子似的?腦子裡胡亂想了一通,卻沒敢把這些話說出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在這裡人事不通,目前還得先靠著這個少宮主兒子。
等段欽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來,我才發現原來我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山洞。坐上山洞口的一輛馬車,我驚訝的發現這麼寬敞的馬車,竟然只有我一個人坐。
我憤恨的看著走在前面的另一輛馬車。
平白無故的多了個這麼大的兒子,可看樣子這個兒子不太喜歡我這個老子。要是小嘟敢這樣跟我說話,看我不打爛他的屁股!
想到那個獨自留在原來世界中的可憐的孩子,我又只能長吁短歎,病懨懨的躺在馬車裡自怨自艾。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章 父子
自從那日回這個什麼什麼宮,呃,鳳玄宮的路上我把段欽叫上馬車問了一些有關於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與他兒子的事情,我才徹底認定,這父子倆關係搞成這樣,完全就是這個不孝兒子鳳軒也的問題嘛!
鳳漓之,也就是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確實是鳳軒也的親身父親。鳳漓之當初帶著年紀尚幼的鳳軒也來到鳳玄宮時,鳳軒也是非常膩他的父親的,但在鳳玄宮前宮主鳳玄野去世之後,鳳軒也就開始疏離鳳漓之,甚至不肯叫他父親。鳳漓之在鳳軒也15歲時將宮內事物轉交與他,從此遊山玩水不問世事。此次被仇家設計中毒,幸好鳳軒也出宮辦事就在附近,帶著可解百毒的天香玉茸丸,才沒有釀成大禍。
我仔細看了我現在的這個身體,年紀應該不到40歲,和鳳軒也確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少了分凌厲,多了幾分雍容閑雅。年紀雖不再年輕,卻保養的極好,歲月並沒有在這個身體上留下多少痕跡,這是我原來那個因為操勞過度而滿身滄桑的身體所不能比的。
不過讓我鬱悶的一點是,這個鳳軒也與鳳漓之有六七分像,又與那個王先生有六七分像,不就是說,我現在的長相和王先生有幾分相像麼?
「宮主,你在長吁短歎什麼?快把藥喝了。」說話的是段欽,此時他正掐著鼻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放在我面前,我趕忙也掐住鼻子推開。
「臭死了,放那邊去!」這臭烘烘的藥據說是祛毒療傷的靈藥,我來到鳳玄宮的這半個月裡天天被灌這個藥,喝得我全身都發出一種臭烘烘的味道。
而段欽雖說回宮之後領了罰,那傷一點也不含糊,看得我心肝一抽一抽的,但他自己倒跟沒事人似的,在床上趴了幾天,又開始在我眼前晃悠了,美名其曰我的貼身護衛,對我倒咋咋呼呼的,一點也不客氣。
「宮主,你快喝啊!臭死了都!」段欽拿著藥又往我眼前晃,「你不喝的話又要被少宮主訓了。」
哎,這倒是實話。為什麼我每次見到鳳軒也,被訓的總是我呢?我才是老子啊~~~既然這個身體是鳳軒也的老子,而這個身體現在歸我管,那鳳軒也當然也要歸我管。所謂子不孝父之過,不過半大小子一個,兒子就是兒子!可是為什麼每次看到他總會被他的冰山臉冰到說不出話來呢?
不過鳳軒也對我冷雖冷,吃穿用度倒是沒怠慢,拿到我眼前的都是最好的。
「宮主?宮主!少宮主來了!」見我半天沒有反應,段欽突然在我耳邊大喊一聲,激得我一下子跳起來,差點扭到我的老腰。
「臭小子,想嚇死我是不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著那碗藥,吞嚥了一口口水。
算了,我是大人,就不和小孩子計較了。我認命的端過碗來,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完。
真是臭啊……
把碗往桌上一放,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水,一轉頭便看到段欽睜著兩隻亮晶晶的鳳眼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宮主,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比以前開朗多了。」段欽幽幽的說,語氣淡淡的,卻彷彿有一股憂愁漸漸瀰漫開來。
他一直看著我,可我卻覺得他是通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是原來的鳳漓之麼?
聽段欽講原來的鳳漓之似乎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我想這一定和鳳軒也有關。同樣作為一個父親,我能理解鳳漓之的感受。自己的兒子明明在眼前卻不肯叫自己,那是何等的難受!所以,我會幫你教育你這個兒子的!呃,順便樹立一下我這個宮主的威信。
==============================================
PS1:鳳梨+荔枝=鳳漓之(哈哈哈,有人想吃麼?)
PS2:我設定大叔是那種有小強性格的人,而且還有點脫線(呃,雖然年紀大了點……可愛的大叔?囧……),要是是個古董大叔,小攻要吃他還得被訓個半天……呃,小攻還沒瘋,我已經瘋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章 斷袖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已經徹底後悔那天信誓旦旦的發誓說要幫鳳漓之教育鳳軒也了。
因為,鳳軒也竟然是個……是個……那個英文怎麼講?給(GAY)?用中文叫斷袖?
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我一覺醒來在花園裡轉悠,走著走著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突然聽到從一座假山的後方傳來奇怪的聲音,仔細聽起來像是人的呻吟,似痛苦卻又似愉悅,夾雜著陣陣歎息。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殺死貓。也不知道我年紀一大把的人了怎麼就突然好奇心作祟了,走過去一看,倒把我驚得夠嗆。
鳳軒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抱著一個男孩子,做那種事!
鳳軒也直直地站著,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不見一絲凌亂。那個男孩子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腰上,雙手纏著鳳軒也的脖子,雙腿牢牢的圍在他的腰上,被鳳軒也托著臀部抽插。
「少宮主……好棒……好舒服……」男孩子側對著我,脖頸微向後仰露出優美的弧線,粗重的喘息與呻吟從那微微開啟的紅唇中傾瀉出來,顯然已經沉溺於情慾中了。
但鳳軒也依然是那個冷冷淡淡的樣子,呼吸絲毫未見混亂。他定定的看著男孩子精緻的臉蛋,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彷彿他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只從越來越快的抽插看出他正在經歷什麼。
從我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他們結合的那個部位,以及聽到「撲哧撲哧」的水聲。
完了,要長針眼了。雖然我現在是鳳軒也他老子,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自己兒子做這種事情,想不尷尬都不行啊!
我不想驚擾到他們的輕輕後退,正要轉身,卻聽到——
「既然來了,為何這麼快就走?」清朗的聲音響起,卻讓我全身漫起陣陣寒意。
「既然你們這麼忙,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乾巴巴的說,猶豫著不敢轉過去。
「你又不是未經人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聽聽聽聽,這像是兒子對老子說的話嗎?
狠了狠心轉身一看,卻看到那個男孩子已經坐在地上穿戴衣物,見有人撞見便羞紅了臉不敢抬頭。而鳳軒也拿著一塊錦帕隨便擦拭了幾下下體,整理好衣物,依舊面不改色。
這個人,做這種事都這麼明目張膽理所當然的麼?
「宮主,少宮主,凌兒先退下了。」那個男孩子穿戴好衣服,向我和鳳軒也行了個禮,聲音猶帶情慾的餘韻。
「嗯。」鳳軒也隨手一揮,凌兒便逃似的離開。
「你來這做什麼?」鳳軒也並沒看我,雲淡風輕的語氣讓我覺得我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呃,雖然事實上我的確是個陌生人。
做什麼?反正不是來看你做那檔子事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一抬頭,就看到他眉頭微蹙,臉色不善的看著我。
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這麼明顯麼?
「你怎麼,怎麼在這裡做這種事?」難道你沒有禮義廉恥麼?
「這裡是鳳玄宮,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無須過問。」他輕飄飄的一句,卻攪得我心裡沉甸甸的難受。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我不是你的父親麼?」有些話憋在心裡實在難受,不說出來我不痛快。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琥珀色的瞳仁閃著靜謐的光。突然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不敢與他對視,我不露痕跡的別開了頭。四週一片寧靜,一陣風吹起無數落葉隨風起舞,一片還堪堪擦過我的鼻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怎麼,你想讓我把你當做父親?」嗤笑一聲,他開口,語氣是習慣性的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面無表情以外的其他表情,卻是在這種狀況下。
「你、你、你什麼意思?」我一驚,結結巴巴的語句完全洩露了我的慌亂。難道他察覺什麼了嗎?
「這個身體確實是我的父親。但你,不是。」他緩緩靠近,食指指腹輕撫過我的唇,停留在下巴上,冰涼,卻又柔軟。
這個動作讓我全身不寒而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盈滿心口,卻無法說清楚到底是哪裡顯得怪異。
「聽著,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也永遠不會叫你父親。漓之。」他一直看著我,薄唇微啟,眼裡卻是柔柔的情誼。我沒有料到這個冰山般的鳳軒也也會有這種眼神,不由失神沉溺於那兩汪柔水之中,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我記不清那天我是如何逃回自己住的小院的。但那一聲低沉輕緩的「漓之」卻一直在我耳邊迴盪。我聽出了那聲音中所包含的無奈、痛苦與深情,彷彿是對情人所述的衷情與呼喚。
但這個想法讓我寢食難安。
難道,鳳軒也對他的父親鳳漓之,有著超越父子關係的其他感情?
那如今,我有何立場?又該如何自處?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五章 段欽
「宮主,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說話的是段欽。此時他正捧著一疊衣物站在門口。
這鳳漓之也是怪人一個,這偌大的鳳玄宮,他偏偏喜歡一個人住在這個偏僻的獨門小院裡,伺候的人也沒有,整天只有一個段欽進進出出,顯得荒涼無比。
過慣了苦日子的我並不需要人伺候,只是這鳳漓之雖說在鳳玄宮有名無實,怎麼說也是宮主,住在這樣的地方倒顯得有些寒磣了。
而這段欽,明明是鳳玄宮四堂之一寒波堂的堂主,卻跑來給鳳漓之做貼身保鏢,在我看來倒和保姆差不多,總是搶著做事,倒讓我這年紀長了許多的人很不好意思。好在飯菜還由我親手做,他也很喜歡我的手藝,總借口到我這裡來蹭飯吃。
「哎,我在想我兒子啊!」想起我那個可憐的兒子,我就忍不住一陣心酸。
「你想少宮主幹什麼?」段欽大大咧咧地往我面前一坐,端起一壺茶就喝,「哎,這天熱的,待會還得出宮去辦事,這麼大的太陽把我玉潔冰清的肌膚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嘴角微微抽搐,我忍住沒讓自己吐出來。
「不是鳳軒也,是小嘟……」說完我就後悔了,要是他問我小嘟是誰我怎麼解釋?
「小豬?我說宮主啊,你什麼時候養過豬了,我怎麼不知道?」段欽掏掏耳朵,興致勃勃的看著我。
「哎?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你要出宮辦什麼事啊?」不想他再問下去,我忙轉移話題。
「想知道?」段欽見我點頭,微微一笑,靠近我,說,「我-不-告-訴-你!」
臭小子,找打!哼,我大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忍。
我轉身不去理他,繼續發呆。
「宮主,要是我再也回不來了,你會怎麼辦?」身後突然傳來段欽落寞的聲音。他說的很輕,帶著點苦澀,和平時輕佻的語調完全不同。
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頓。不知道為什麼,周圍彷彿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鳥叫聲、樹葉的沙沙聲、流水聲……都聽不見了,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聲,一急一緩,一重一輕。我轉頭看他,他也用一種希冀的眼神看著我,欲言又止。
他的眼睛是那種狹長的鳳眼,睫毛又密又長,是在我見過的人中最漂亮的一個。每當栗色的眸子溫柔的看著你的時候,如攝人心魂一般,總會讓你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我呆呆地撫上他的臉頰,指尖滑過睫毛,落在眼角上。他的右眼角處有一顆很淡很淡的痣,如果不是這麼近距離的仔細看他,根本就看不出來。手擦著鬢髮向上。他並沒有束髮,只是簡簡單單的用一根玉簪在頭頂挽了個結,長髮也是栗色的,很細很軟,如水一樣順滑。
他一直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輕輕纏上垂在他耳邊的一縷髮絲,然後——狠狠一拉。
「啊……」他一聲尖叫,跳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幹嘛拉我頭髮?」
我嘿嘿一笑,把手上的斷髮吹掉,站起身單手圈上他的脖子收緊,拍拍他的胸膛。「放心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這個禍害肯定連老天爺也不敢收你,」
他低頭苦笑,再抬起頭來就又變回了原來痞痞的樣子,朝我眨了眨眼。「是啊,宮主,只有你敢收我哦!」暖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看著段欽離去的背影,臉上似乎還殘留著方纔的熱氣,心裡卻突然產生一種恐慌。
他剛剛的話語,彷彿是在向我訣別。
鳳軒也給他的任務,很危險?他甚至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驀然意識到,我一直過著安逸的生活,卻忘了,這裡和我原來生活的世界不同。
因為這裡,是武林,是江湖。
=====================================================
PS1:今天第二更……
PS2:32歲,也不是很老吧?!真是好有元氣的大叔啊~~~~囧rz
[[i]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7-16 20:16 編輯 [/i]]
connote 2010-2-22 17:53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六章 爭執
一連五天,我都沒有再見到段欽。我心裡也忐忑不安了五天。
第六天,我再也忍不住,跑去問鳳軒也。
「宮主,您現在不能進去。」才走到鳳軒也的地盤門口,我就被一黑衣侍衛攔住了去路。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我拿眼白瞟他。怎麼說我也是宮主,你敢對我不敬?
「少宮主他……現在不方便。」黑衣侍衛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他會有什麼不方便的,他……」話還沒說完,我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從裡面走出一個女子。女子臉色微紅,髮髻衣服有些凌亂,喘息未止,一副初承雨露的模樣。
我張大嘴,清楚的聽到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
看著女子蹣跚著離去的背影,我滿臉黑線。
已經好幾次看到鳳軒也身邊出現各種各樣的男孩子了,現在又換了女子。
鳳軒也這傢伙,男女通吃?
我進去的時候,屋裡情慾未散,夾雜著淡淡的熏香味,更添淫靡。
鳳軒也斜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跑,並未束帶,露出大片結識平坦的胸膛。
他一直未睜眼,我在旁也踟躕著不知如何開口。
正猶豫間,他開了口:「你來找我,所謂何事?」聲音尚帶一絲慵懶,卻冷冷冰冰沒什麼情感起伏。
我想問他段欽的事情,可說出口的卻是苦口婆心的一句:「年輕人,縱慾可不好。」說完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哦?你的意思是說,老年人縱慾就可以了?那我給你找幾個侍妾孿寵如何?」鳳軒也睜開眼,嘴角帶著一絲譏誚的笑。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連連擺手。這等艷福我可消受不起。我好心來勸你,你倒不識好人心。
「我來是想問你,你派段欽去執行什麼任務了,為什麼他現在還不回來?」
鳳軒也微瞇了眼:「你很關心他?」
「對,今天都第六天了,我擔心他出事。」說到段欽,我又憂心起來。
「我給他四天時間讓他去殺一個人,而今天已是第六天。」鳳軒也起身下床,隨手攏了衣襟遮住那一片春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鳳玄宮宮眾若執行任務逾期未歸,必是已死。所以段欽他已經死了。」
「你說謊!段欽他不會這麼容易死的。」自從我來到這裡以後就只有段欽陪著我,我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段欽他是你的屬下,他出了事你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哼,他對我來說就是一條狗。完成了任務他自然是有利用的價值,完不成那就是個廢物,死了又有何妨?」
「你、你……」我被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上前一步揚手就打,卻被他輕易抓住了手腕。
「你為了這麼一條狗想打我?」五指漸漸用力,要握碎我手腕一般,鑽心的疼。
鳳軒也目露寒光,眼神陰鶩緊盯著我。「鳳漓之,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沒必要的仁慈善良,鳳玄宮在你手中十年毫無建樹,反而逾見衰落?你根本就不配做鳳玄宮的宮主。」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父親,不是鳳漓之,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掙扎,卻爭不過他練武之人的腕力。僵持間,屋外傳來嘈雜聲,有人大喊:「少宮主,段堂主回來了。」
鳳軒也一愣,我趁機掙脫跑出門,卻看到段欽正被人扶著,渾身鮮血,連空氣中也飄蕩著濃烈的血腥味。
段欽看見我,艱難地笑了笑:「宮主,果然連閻王爺也不敢收我,所以我又回來了。」說完,他再也堅持不住,便暈了過去。
我扶著段欽回了我的小院,走之前我朝著一直站在遠處的鳳軒也說了一句話。
我說:你讓我覺得噁心。
我說得很輕,也不管鳳玄也有沒有聽到,卻沒看到他瞬間緊握的五指。
========================================================
PS:我明天要去學校了,下學期的課好多啊~~~抓狂ing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七章 療傷
段欽昏迷了三天,我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
夢中他一直抓著我的手,眉頭緊鎖,痛苦地喃喃:「不要,求求你,不要……」
他一定是做噩夢了。
總覺得他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開朗,曾經不止一次看見他獨自一人面朝夕陽,滿眼落寞。
要有怎麼樣黑暗的過去,才會讓一個人在睡夢中也備受折磨?
段欽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正趴在他床邊打盹。他一動,我就醒了。
「你終於醒了,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我把他扶起來,墊了個枕頭在背後,讓他靠在床頭。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你陪我說說話吧。那時候我真以為我要回不來了。」他低頭咳嗽了幾聲,我連忙給他倒水。
「小心傷口又裂開。你胸前那一刀又長又深,再入肉幾分你小命就沒了。」
大夫給他治療傷口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到大夫把他衣服剪開,露出胸口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的傷口時,我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直衝頭頂,全身涼颼颼的。
「還好我完成了任務,不然我就算回來也難逃一死。」段欽苦笑著說,「少莊主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只有完成任務才有活路。」
「怎麼會?鳳軒也他……」
「鳳玄宮一直與武林不和。從前鳳玄宮處事低調,倒與武林各派相安無事。後來在少宮主接手之後鳳玄宮開始強盛,引起武林所謂正派人士不滿。少莊主懷疑我是武林盟主管瀟派來的奸細,此次他讓我去刺殺百變神醫莫群,想必是為了試探我。」
我默然。我不知道段欽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如果我是真的鳳漓之,他對我說這些顯得太不理智,很有可能會引火上身,可我不是。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也許是我臉上表現的太過明顯,段欽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並不是宮主。」
我愕然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並不是他。因為宮主他何曾有過你這種眼神。」他抬手,略顯冰涼的手指輕撫過我的眉和眼。
他看著他每一處手指撫過的地方,眼神深幽好似回到了遙遠的過往,只是喃喃地說:「宮主他會和任何一個人笑,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身邊的每個人,卻又彷彿看不見任何人。自從前任宮主鳳玄野死後,他就再也沒有真正開心過。」
我沒有動。那一瞬,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
「段欽,你……」喜歡鳳漓之麼?我想問,最終卻沒有問出口。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麼。反正現在你就是鳳漓之,鳳漓之就是你。」狡黠一笑,不以為然的擺擺手,他瞬間又變回了那個無賴般的段欽。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段欽,我想離開這裡,離開鳳玄宮。」我抬頭直視他,眼神無比堅定。
他看了我有一會兒,歎了口氣,知道說什麼也沒用了。
我想離開鳳玄宮,離得越遠越好。不知為何,這裡總有一種讓我心悸的感覺,彷彿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而我在裡面艱難的喘息。
我不想去想為什麼鳳軒也總攬全宮事物,卻讓我作為鳳玄宮宮主呆在這裡;不想去想他冷冰冰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想去想為什麼他明明知道我不是鳳漓之卻又在見到我時一次又一次深情的喚出漓之的名字;也不想去想鳳漓之鳳軒也與前宮主鳳玄野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一個又一個為什麼就好像一個個深潭遙不見底。我不去想,我不去問,我也不想知道。
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想參與這個世界的紛爭,即使老天讓我接管鳳漓之的身體,我也要和他的過去說再見,去過我想過的生活。
所以,我必須要離開這裡。
=============================================
PS1:大叔被嚇跑了鳥~~~~囧rz
PS2:早上要7點起床,現在快2點了,掙扎著再更一章~~~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八章 離開
以我的宮主的身份,想要離開其實並不難。可是,我潛意識裡不想去面對鳳軒也,所以我選擇偷偷離開。
我隨便收拾了幾樣物什,偷偷溜出了門。一段時間以來,我已經大致摸清了這裡的佈局,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人,可是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段欽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說宮主,你好慢啊!」段欽照例一襲紅衣,懶懶斜靠在一棵柳樹上,不耐煩的折了根柳枝在嘴裡嚼啊嚼,「我都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今天一大早就沒見到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當然和你一塊走啦!」他把柳枝一吐,哥倆好的攬住我脖子,「我可是你的貼身侍衛,當然要跟著你啦!」
臭小子!怪不得他知道我要走以後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那你的傷……」我猶豫地看著他的胸口,他前幾天剛拆了繃帶,從心口到右胯部白慘慘的一道傷疤,看得我心肝一抽一抽的。
「早沒事了。」他狀似勇猛的拍了拍胸口,只是他那實在過於纖細的身材以及微微變形的臉部表情使他看起來沒什麼可信度。
這傢伙,長成這樣還偏偏要裝威猛,真是打腫臉充胖子。這不,傷口疼了吧!
「你想好要去哪了麼?」他問道,見我搖頭,便長歎一聲,拍拍我的肩,臉上卻是促狹的笑。
我心裡一震,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忽見他將右手小指關節呷進嘴裡長嘯一聲,遠遠的奔來一輛馬車,震起的塵土飛揚撲了我一頭一臉。
「上車吧!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他隨手翻了翻我的小包袱,一臉嫌棄,「你就帶了這些東西也不怕餓死?好在我早有準備。放心吧,跟著大爺我有飯吃。」
這台詞怎麼聽著這麼熟悉呢?
他一個縱身跳上馬車,那身形倒也瀟灑。我就不行了,好不容易爬上去,抬頭就看到他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TMD,我再長幾歲都能當你爹了,有你這樣對待長輩的麼?我在心裡憤恨的想。
馬車終於啟程,我長噓一口氣,揮去一直圍繞在心間的隱隱不好的感覺。雖然這次私自離開似乎過於順利了些,但既然都到這地步了,也就沒那麼多好想的了。很多事情,走一步算一步,也能柳暗花明。
「段欽,既然都出來了,你就不要在叫我宮主了。」我對駕馬車的段欽說。
在鳳玄宮的時候,也不知跟他說了多少次,他一直不肯改變稱呼,宮主宮主的聽得我彆扭至極。
「那我叫你什麼?鳳兄?漓之?還是小之之?」他不懷好意的笑,看得我惡寒無比。
「叫我何言吧!何言的何,何言的言。」想來想去果然還是覺得死了多年的爸媽給我取的名字最好。
段欽聞言大笑,快馬加鞭。突然的加速讓我一個不穩一頭撞上門框,他便笑得更大聲。山風捲著他的長髮而起,髮絲飛揚,襯著他白玉般的臉龐,俊雅中又透著柔美,如皎月般美好。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奔行,我盤縮著坐在裡面昏昏欲睡,卻不知窗外巍峨的山巔上,一個白衣人正看著在山間穿行的那個如螻蟻般渺小的一點,迎風而立。年輕的臉龐,卻滿眼風霜。
我隨意馬車將我帶到何方。天涯之大,隨處可為家。
一處茅屋,一門活計,便足以為生。
我以為我可以選擇我想要的生活,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根本無從選擇。
命運正朝著我所希望的相反方向發展。我想逃離紛爭,卻反而毫不知情的縱身投入其中。
該來的,怎麼也逃不掉。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九章 非夢
晃晃悠悠,我好像回到從前。在另一個世界。
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
潛藏在塵土最深處的記憶,猶如被颶風捲繞,散去那塵封的腐朽,驟然出現在眼前。
17歲的時候,父母出了車禍,雙雙離世。
因為被認為是酒後駕車,從此孤一的我沒有得到一分賠償金。
親朋好友彷彿在一夜間變為陌生人,遠遠觀看歎息世態變化無常,卻無人肯伸手援助。
從此,生活陷入無依。
我退了學,在工廠裡當學徒,幾年以後,終於轉為正職。
26歲時,經人介紹認識了范蓉。那時的她剛從鄉下來到城裡,淳樸務實,一顰一笑,彷彿能洗淨世間鉛華,全露天真。
那時候,很迫切地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寂寞的人總是能相互吸引,於是我們很快結了婚。
美好的生活甜蜜如初夜,若夢幻般不真實。
第二年兒子出生。一個小小的,柔軟的生物,卻能闡釋生命的全部奧義。
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兒子,我以為這會是我人生的全部。
無奈妻子的背叛,生命的失去,猶如有它命定的軌跡般一件件發生。
可歎世事變化的確無常,命運輪迴無歇,何其可恨,何其可悲。
我笑。笑盡這世間荒唐。
我嘲。嘲盡這世間蒼涼。
恍若間,我已記不清他們每個人的長相。
眼前的景象劇烈搖晃,化為鮮紅一片,如血液般蔓延。
一白衣男子慢慢從鮮紅中浮現,身如蛟龍,翩若驚鴻,卻面目模糊。
我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清男子的長相,卻彷彿被迷惑了雙眼,無論如何皆不可得。
只覺似曾相識。如夢來。
男子朝我伸出手。纖白手掌,不染塵霜。
他說:漓之,讓我帶你走。
漓之……帶你走……
帶你走……
心中悸動如潮水般翻湧,我抬手與他,卻發現雙手重於千金。
指尖相觸的一瞬間,他化為一縷灰燼,隨風而去。
終逝去……
****
「何言,快看,我們到了!何言?」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彷彿一隻利爪,撕破噩夢的偽裝。
我從夢中驚醒。
臉上似有瘙癢,抬手一摸,卻觸手冰涼。
我,哭了?
夢中那男子深情呼喚之人,似我,卻不是我。
不知為何,心痛難以復加。彷彿被狠狠抓住咽喉,無法呼吸。
「何言,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身邊男子的關切之意毫不掩飾的溢於臉上。那一身紅衣的妖嬈不同於夢中白衣的俊朗,卻同樣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事,只是有些悶,覺得頭暈罷了。」我輕笑,看他臉色慢慢和緩。「趕了這麼久的路,你倒是把我帶到哪裡來了?」說完,起身走出馬車外。
夕陽依舊燦爛,映著那城牆上的大字,竟如純金般璀璨,發出耀眼光華。
「香洲城?」
PS:這一章寫得壓抑了些,就當做對大叔過去人生的一個總結吧……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章 採花賊
香洲城有二美。
美酒。美人。
美酒。我自識酒量不濟,只可淺酌。
美人。色字頭上一把刀,我無福消受。
段欽倒拳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只得被動的被他拖著走在香洲城裡。
「何言,你到底怎麼了?從一下馬車就看你擺著一張苦瓜臉。」段欽皺著眉頭數落,「我沒欠你錢吧?」
「放心,我只是覺得有些累了。天色就要暗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遙遙看到前方有一家福來客棧,我對段欽說道。
「年紀大的人就是麻煩。好了,走吧!」段欽說歸說,腳上卻也不停。
走進客棧,兩人在角落找了個座位,點了一些酒菜。
段欽酒量極好。看他一杯杯喝得不亦樂乎,我倒也有些心癢了,想嘗嘗這傳說中可媲美天宮仙釀的碧玉醇到底是何滋味。
還沒給自己倒上一杯,卻被他抓住手腕,將酒壺奪了去。
「何言,你不會喝酒,這碧玉醇後勁極大,你還是不要喝的好。」段欽理所當然的說到,「要是喝醉了又像上次那樣發酒瘋,我就不管你了。」
「呃?」我承認我酒量是不好,可我來到這裡以後從沒喝過酒,段欽怎麼知道我酒量不行?難道他把我當成了鳳漓之?
「段欽,你是不是把我錯當成誰了?」我小心翼翼問道。
「我……」段欽自知失言,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是因為飲酒還是其他原因,他的臉微微醺紅,眼神左右亂瞟就是不敢看我,顯得有些好笑,我心情大好,忍不住便笑出聲來。
「你……」他有些惱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埋頭吃菜,一副懶得理我的架勢。
「哎,你聽說沒?昨晚那林府的千金被那個採花賊採了。」
「你說林家的大小姐?那小姐可是林家老爺的掌上明珠,多少人上門求親都被拒之門外,現在破了瓜看她還怎麼嫁的出去。」
鄰桌的兩人高聲談論,聲音極大,引得不少人注目。
「也是造孽啊!那採花賊不是處子不採,這段時日以來在香洲城裡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是啊,我還聽說那採花賊長得倒是一表人才,惹得多少小姐對他春心萌動,還有他男女不忌,連自視甚高的左家小公子都對他念念不忘。」
「左家那小子的相貌一看就知道是個兔兒爺,還是沒男人不爽的那種,我看他一定是……」
說到此處,那兩人似是想到什麼齷齪事,敲桌浪笑一陣,惹得連店小二臉上也是青白一片。
「嘁,吃頓飯也會碰到這種人,真是倒胃口。」段欽把筷子一扔,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但那一雙媚眼在我看來卻是毫無威懾力。
「你不覺的有意思麼?採花賊哦!」我忍不住取笑他,「而且還是男女不忌,你長成這樣可要當心被他採了去。」
他眼珠一轉,隨即擺出一副放蕩不羈的表情:「小言言,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關心我麼?如果是你要采我的話我不會介意哦!」
「噢,對了。」我做恍然大悟狀,「小欽啊,你還沒回答我,剛才你是把我當做誰來著?」
「我……啊,天色也暗了,我們今天就在這裡住下吧!」他左右而言他,「小二,來兩間上房!」
connote 2010-2-22 17:54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一章 救人
福來客棧為倚水而建。夕陽之下,藍天碧水爭輝映,白牆綠籐相纏依。那一抹曲水,斜斜繞繞,倒真真是斜陽曲水繞樓台。
是夜。微涼。
我倚靠在窗欄上,看著香江上彩舫歌舞,流熒倚翠,絲竹聲聲,好不熱鬧。
一隻素手伸到眼前晃了晃,接著是段欽那張放大的臉。
「小言言,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連我敲門都沒聽到。」段欽不滿地碎碎念。
「外面好熱鬧,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刻意忽略那簡直侮辱我年紀的稱呼,我隨口問到。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賞燈日,年輕男女可在今日求緣祈福,與心上人共同賞燈。」段欽一愣,隨即低低一哂,如數道來。
「你對這裡很熟?」不知怎的,他的語氣給我一種很怪的感覺,而那笑容也似有苦澀。
「何止是熟。我在這呆過好幾年。」他凝視江上的畫舫,目光深邃彷彿遙望不知名的遠方,「讓我刻苦銘心,永生難忘的幾年。」
「段欽,你……」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遠遠聽到「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江內。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啊!」江上一艘畫舫響起吵鬧陣陣,船上之人紛紛湧出艙外呼號求救,遙遙望去隱隱看到有人在水裡撲騰。
岸上駐足觀望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人下去救援,水中之人浮浮沉沉,眼見就要被江水吞沒。
「不行,我得去救人。」拋下一句話我就要往樓外跑,可一轉身卻被段欽拉住了袖子。
「你會游泳麼?」
「不會。」
段欽長歎一聲:「你在這等著,我去救。」說完,他一縱身就躍出了窗外。
等段欽將人救上岸的時候,我已經跑到了岸上。分開圍觀的人群,我擠到段欽身邊。
那是一個年輕的公子,錦衣華服,看起來家世不錯,只是此時全身濕漉漉的躺在地上,胸口已無起伏。
我沒多想,馬上一手托起他的下顎,一手掐住鼻子進行人工呼吸,待他咳嗽著將一口江水吐出來時,我伸手擦了把汗,抬頭便看到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以及段欽錯愕的眼神。
「有什麼問題麼?」我不明所以的看著段欽,卻不知自己的舉動在這裡是多麼驚世駭俗。
「少爺!」一艘畫舫緩緩靠岸,從上面跳下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這位小哥,你家少爺已經沒事了。」我起身對那人說道,「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那人聽完長噓一口氣,千恩萬謝的扶著年輕公子離去。
轉身又迎上段欽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突覺有些莫名慌亂,將快要出口的話生生壓下,我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後正打算讓小二送水上來,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兩人,正是昨晚的那對主僕。
「你們……」
「在下卓文,特來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來人彎腰作揖,一身文質彬彬的書生打扮,到有幾分出塵之勢。
「不用了,小事一樁。」我擺擺手,對他的登門道謝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恩人想必剛來到香洲城。在下想請恩人去府上小敘幾日,以盡地主之誼。」卓文恭恭敬敬道。
「呃,這……」我不安的抓抓頭髮,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行。」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對面的門打開,段欽雙手環胸斜靠在門框上,冷冷看著卓文,「我們不會去的。」
「段欽,你……」自從昨晚之後,段欽就逾顯怪異,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哎,這個死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我只想請兩位恩人去府上小敘幾日,而且家父也想當面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卓文也不惱,依舊彬彬有禮,「如果恩人不答應,就是看不起在下,那我也無可奈何。」
「呃,那我們打擾了。」既然他都說成這樣了,我不答應也不行,總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好意,只好忽略某人瞬間投射過來的殺人目光。
=================================================
PS:突然好羨慕那些文筆好的大人啊~~~~再看看自己寫的~~~囧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二章 過往
一路上,我和段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昨晚的事,只是他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冷冰冰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另一座名義上是我兒子的活體冰山。
前後反差太大,我都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段欽了。
哎,果然是有什麼樣的老大就有什麼樣的手下。
「這兩位一定就是救了小兒的恩人了,兩位的救命之恩真是不勝感激,無以為報。」說話的是卓文的父親卓老爺,雖年過半百,卻健碩依然,保養得極好。
「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我叫何言,這位是段欽。」我天生不會與人客套,只得乾巴巴的笑,卻沒有注意到段欽在見到卓老爺之後瞬間扣緊的五指。
「兩位果然儀表堂堂,想必一定是胸懷大志之人,如若不嫌棄,請……」
一直沒有開口的段欽突然出聲打斷了卓老爺的話:「卓老爺,你可還記得一個叫青遙的人?」
「青遙?老夫不認識。」卓老爺對被打斷面上倒沒表現出什麼,只是上下打量了段欽幾眼,「此人是誰?」
「不認識?呵呵,也是。那麼多年那麼多人你不記得是必然的。今日令公子請我們二人來府上住上幾日,那麼打擾了,卓老爺!」段欽突然的變化讓我錯愕,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那最後的「卓老爺」三個字就好像是他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難道段欽和卓老爺有恩怨?是為了那個叫青遙的人?
「你……」卓老爺臉色不善地看著段欽,臉上似有凶狠戾氣一閃而過。
「兩位既然在這住下,就不要客氣。兩間廂房早已收拾妥當,請這邊走。」一直站在一旁略顯尷尬的卓文連忙相互來打圓場。
然後便有丫鬟帶我們去廂房。
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看著段欽纖細的背影,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麼?」段欽轉過身來,嘴角卻掛著一抹苦笑,「你不想知道我和卓老爺的關係?」
還未等我接口,他繼續道:「香洲城其實還有一處被人津津樂道,那就是娼館,因為這裡的娼妓都是從小開始訓練服侍男人。每年都會有一些人從外地拐帶一些美貌幼童賣到娼館接受調教,從中牟取暴利。卓老爺卓龍就是靠這個發跡的。青遙是香洲城曾經的第一勾欄院蘭熙樓的頭牌,當年就是被卓龍賣到這裡來的。」一頓,他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而青遙,是我從前的藝名。」
我一驚,手中的茶杯落地,化為碎片。
「段欽,你……你竟然……」心裡一陣陣的抽痛。想不到段欽竟然受過這麼多的苦,他之所以總會做噩夢就是因為過去的那些黑暗的歲月麼?
「我竟然如此下賤是不是?呵呵,我不光下賤,我還心如蛇蠍。」段欽仰天大笑,卻有晶瑩的淚珠順著他光潔的脖頸滑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你知道為什麼卓文好端端的會掉進水裡麼?那是我做的,我早就知道他是卓龍的兒子了,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想要救他。」他低頭輕笑,可我明白他正在將這麼多年來自己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生生撕裂給我看。
「我八歲被賣到蘭熙樓,十三歲的時候被迫接客,後來被一個官員贖了身,做了他的男寵。兩年以後官員犯事被抄家,我又被送回那裡。我厭倦了這種生活,最後放了一把火燒了蘭熙樓。好在我命不該絕,被一高人所救,之後才有了現在的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那過去的一切化為夢魘緊緊抓著他,讓他難以擺脫。
「段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想再見到段欽痛苦的樣子,我緊緊抱住他。他僵硬了一下,隨即鬆軟下來,將臉貼在我的頸邊,馬上就感覺濕漉一片。
「因為我想要你瞭解完完全全的我。骯髒的,下賤的我。」他喃喃,帶著哽咽。
他的聲音雖輕,卻像一把利劍劃過我的心窩。痛徹心扉。
「聽著,段欽。」我捧起他的臉,堅定地直視他,「過去的那一切並不是你的錯,你無須為此自責。在我心裡,你不是青遙,不是別人,永遠都是那個談笑風生的段欽。」
他沒說話,只是幽幽看著我。那一汪清潭薄霧瀰漫,水波蕩漾,一瞬間,迷霧散去,盡顯光華。
他的氣息突然靠近,唇上被一個濕熱的東西覆蓋,只一秒,又快速離開。
「段欽,你……」我詫愕的看著他。
我、我被他親了?
看到我呆愣的樣子,他翩然一笑,如沐春風。
「你的樣子真傻。」聲音裡有隱不住的笑意。
我沒有問段欽為什麼要帶我來香洲城這個讓他痛苦萬分的地方,也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答應住進卓府。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我相信段欽自有分寸。
而我現在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三章 賬房先生
接下去的幾天,段欽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在忙些什麼。
一日,卓文差人來請,說是去湖心亭賞月,我到了之後,發現段欽竟然也在。
他煞有介事的朝我眨了眨眼,笑得極為嫵媚。
突然想起那天那個莫名其妙的吻,我感覺自己的老臉就像要燒起來。
「何兄,段兄,今日請二位來此賞月,是受家姐所托,想要結識兩位。」卓文道。
言畢,便有一隨侍丫鬟撩起捲簾,一女子款款而進,正是卓文的胞姐卓舞。
卓家大小姐卓舞被譽為香洲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見,只見她眉若遠山,眼如秋月,膚似雪黛,淡雅脫俗,果真名不虛傳。
「小女子卓舞,是卓文的姐姐,特來感謝二位對小弟的救命之恩。」卓舞盈盈一拜,紅唇輕啟,如流鶯般婉轉。起身時狀似不經意掃過段欽,臉上浮起兩朵紅雲,更顯嬌柔。
席間,卓文侃侃而談,卓舞坐在一旁,側身傾聽並未說話,只是時不時偷看段欽,略顯嬌羞。而卓文也似有撮合二人之意,只是段欽自顧飲酒,面無表情,恍若不知。
我在旁暗自竊笑。原來這姐弟倆是看上段欽了,怪不得請我們來此賞月。只請段欽又於理不合,所以把我請了來。既然已知他們意圖,那我還呆在這裡就太不知趣了。
不多久我便借口酒醉離開,假裝沒有看到段欽投來的怨念的眼神,留他一個人應付那對姐弟。
回房的路上,一股酒氣上湧,只覺頭昏腦脹,的確是微醉了。眼前有些恍惚,腳步略有不穩,不想迎面撞上一個人。
我甩甩腦袋,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來人。來人一身青衣,氣質高華,眉宇間英氣勃勃,卻做書生打扮。
「你是……」呃,他怎麼有兩個頭?
「閣下就是少爺的恩人吧!我是府裡新來的賬房先生。」見我腳下虛滑,他好心扶我,「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可好?」
胡亂點了點頭,稀里糊塗的被人送回了房,往床上一躺,我便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上只穿了褻服,被子好好的蓋在身上,想到昨日種種,便尋思要找機會謝謝那個賬房先生。
只是我沒想到,我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他。
一日卓文雅興大發,請了我和段欽飲酒作對。我喝酒不行,吟詩作對更是不行,而段欽倒是從容不迫,成竹在胸。正當我冥思苦想不知如何應付時,有下人來報說是大小姐失蹤了。
卓文大驚失色,拿了下人呈上的信來看。
卓舞留了一封信,從信的內容看來,她應是與人私奔,而對象竟就是那個新來的賬房先生關卿。
我好笑地瞥了段欽一眼,輕聲道:「看來你的魅力不夠呢!」
段欽瞪了我一眼,目光卻幽怨無比。
府中出了這等醜事,卓老爺不由大怒,下令捉拿私奔的二人,只是幾日以來派出去的人都空手而歸,毫無收穫。
誰料幾日之後卓舞竟然自己回來了。只是面容憔悴,臉色蒼白,神情癡癲,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全無從前光彩。
卓舞身心受挫,從此一蹶不振,修養數日,眾人才從她口中得知真相。
原來那關卿竟就是如今攪得香洲城名門淑女人人自危的採花賊。
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弄成這樣,我倒也有些心疼,可是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我和段欽會被一群拿著武器的官兵包圍?就因為卓舞指控我和段欽是關卿的同夥?
「早知道你們二人肯定意圖不軌,藉機接近文兒,又對舞兒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卓老爺站在人群之後怒目而視,「我已經報了官府了。說,你們還有一個同夥在哪裡?」
「卓龍,禽獸不如的事情你做的多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段欽環胸而立,語氣波瀾不驚。
「死到臨頭還嘴硬,你……」卓老爺被氣得渾身發抖,看他顫顫巍巍站在那,我不禁也替他捏把汗。
「卓老爺,不妨讓本官將這二人抓回衙門好好審問,就不怕他們不招。」一個官差模樣的人道,「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周圍的官兵一擁而上,對付他們段欽自是綽綽有餘,我站在一邊看著人群中那一抹紅色猶如彩蝶翻飛,身形矯健,心裡不由暗暗叫好。
一時大意,被從後伸來的一隻手掩住了口鼻,一股異味竄入,隨後便不省人事了。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茅屋內。
「你醒了?」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清俊的臉龐,在我看來卻惡毒無比。
「關卿?」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四章 忘川
「關卿?」我坐起身來。
「喲!我們又見面了。」他邪氣的笑笑,一雙漆黑的眸子閃著促狹的光。
「你把我抓來幹什麼?段欽呢?」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簡單,沒想到他就是那個鬧得香洲城人心惶惶的採花賊。
「怎麼,這麼快就想你的小相好了?」他上下打量我幾眼,嘴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嗯,雖然年紀大了點,不過保養的不錯。我還沒玩過你這種類型的,甩了你的小相好跟我如何?」
「你說什麼?」我詫異萬分,瞪大眼睛望著他。
「就是這個表情。那天你喝醉以後就這樣看著我,害得我差點把持不住。給你脫衣服的時候你還死纏在我身上,我硬忍住沒當場把你要了。」他突然又把我推倒在床上,傾身壓上來,「我還從沒忍過這麼長時間。說吧,你要怎麼賠我?」
此時我被他緊緊壓在床上,雙手也被束縛住,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燒得我臉上發燙。
我掙扎不過,恨恨地罵了聲「無恥」便轉頭閉上眼不再看他。
眼睛看不見了,其他感官便敏感了許多。我感到有一隻略顯冰涼的手撫過我的額頭,眉眼,嘴唇,之後抓住我的下顎,將我的臉扳向他,正要開口怒罵,卻有一個濕滑的物體趁機鑽入口中,掃蕩一圈之後捲住我的舌頭不斷吮吸。
腦中轟的一聲炸開,我呆愣愣看著依舊壓在我身上的男人,不知作何反應。
等他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我一把推開他,用袖子重重擦了擦嘴唇,忍住胸口奔騰倒海的翻湧,憤恨非常:「你給我吃了什麼?」
「放心,我給你吃的絕對是好東西。」他意猶未盡的舔舔唇,那神色顯得無比情色,「黑玉丸,百年難遇之物,可解百蠱。」
「解蠱?我為什麼要解蠱?」他竟然用這種方法給我吃東西。好噁心,我恨不得把那顆東西再從我體內摳出來。
「我上次碰到你之時就發現你的內力被一種蠱壓制了,而且這種蠱非常奇特,必須倚靠一種毒才能在人體內存活。」他頓了頓,凝神直視我,似乎是想察看我的反應,「這種毒就是忘川,一種可以讓人忘掉所有,如行屍走肉一般存活在夢中的毒。」
忘川……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卻瞬間飄渺而逝。
「中忘川者,將永世陷入夢境之中。好在你服用了天香玉茸丸,清除了大部分毒性,只是你隨後又服用了回魂湯,兩者雖都是祛毒療傷的聖藥,但同時服用會相互壓製藥性,這是稍懂岐黃之術的人都知道的道理。我不知道給你服用這兩味藥的是否為同一人,如果是,我奉勸你要小心。」
天香玉茸丸……回魂湯……我想起來了,我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中的毒就是忘川,而後鳳軒也給我服用了天香玉茸丸和回魂湯。如果關卿說的是真的,那鳳軒也為什麼要這麼做?另外,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是因為鳳漓之中了蠱和毒,那這蠱毒又是誰給他下的?
原本開闊的視野漸漸被迷霧縈繞,彷彿有妖魔逐漸收緊獵食的觸手。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而且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心裡已有動搖,但依舊嘴硬。我早想過鳳漓之作為一宮之主,不可能一點功夫也無,我原以為是因為我這個野魂佔用了他身體的關係,不想實為另有原因。
「就憑我喜歡你。我定不會害你。」他狡猾一笑,子夜般漆黑的雙眸彎彎瞇起,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許多。抬手撫上我的臉,卻被我輕巧躲了開去。
行動間發現,身體深處有一股熱力漸起,繞著全身緩緩而動,四肢百骸如重生一般充滿力量。
發現了我的變化,他繼續道:「蠱雖解了,但毒仍在。你若想要恢復記憶,如今除了百變神醫莫群,別無他法。」
恢復記憶麼?鳳漓之的記憶與我無關,我從未失去記憶,又何來恢復?
正想開口,卻聽他輕笑一聲,又恢復到玩世不恭的樣子,挽起我的一縷額發放在嘴邊一吻。「你的小相好來找你了,看來我今天又注定是吃不到了。我定會找機會再一親芳澤。」說完身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
段欽解決了那一對官兵之後,回頭卻不見何言的蹤影,不由心急如焚,怒火中燒。
拎起早已癱軟在地瑟瑟發抖的卓龍:「說,你把何言抓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大俠,饒命啊大俠。」卓龍嚇得連忙磕頭求饒,「我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抓了何大俠,您饒了我吧!」
「你這種畜生,死了也算便宜了你。」廢去卓龍的雙手雙腳,在一片鬼哭狼嚎聲中,段欽施展輕功離開。
他必須要盡快找到何言,不能讓他受到丁點傷害。
****
在段欽詫異的目光中,我只輕輕一躍,就輕盈落到他眼前。
他很快瞭然,也沒問什麼,知道我沒受傷,便放下心來。
長久的相處,我們已經建立了某種默契。
相視一笑,一切便盡在不言中。
****
一個青衣人看著前方兩人離去的背影,露出邪魅一笑。
「失了憶的鳳漓之?有趣,果真有趣。」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五章 重憶
小的時候我曾經無數次的做過同一個夢。
我夢見小小的自己被一雙比我的大不了多少的溫暖的手牽著,走在一條長長的石板路上。
白霧瀰漫。視野裡全是一片迷濛的白色。
腳下的路是那麼的長,沒有盡頭一般的長。
整個世界安靜到只剩下我們兩人輕輕的腳步聲。
我不安的拉拉那人的衣襟,那人摸摸我的頭,柔柔一笑卻沒有說話。
白霧散去。石板路的那頭,有一個美麗的女子溫柔的看著我,叫我:小……
一陣風吹過,捲起落葉無數,滑過她搖曳的發,世界靜寂無聲。
每一次的夢境,我都想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可那輕微的風聲,卻也捲走了所有的聲音。
一個總是讓我感覺疲憊無比的夢。
父母出車禍去世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這個夢,從此將它掩埋在記憶深處。
可我沒想到,我竟然還會做這個夢。
就在我們到達駁陽的時候。
駁陽是個古鎮。青青石板路,尖尖吊稍亭,沿著那彎彎的淺水,古色古香的建築,竟和我夢中的景色是驚人的相似。
「我來過這裡……」我喃喃,抓著段欽衣袖的手無意識的收緊。
「何言,你怎麼了,沒事吧?」段欽緊張的問,反握我的手,卻觸手是汗。
「好熟悉,就好像小的時候在這住過,而且還住了很多年。」抹不開胸中那種鬱結纏繞的感覺,卻又說不清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和一個女子,還有一個比我大上幾歲的男孩子。」
段欽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臉上表情有詫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半晌,他頭一歪,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我們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好不好?上次你不是說想開家茶館麼,我們可以在這裡開一家。」
我愕然。
兩個月前我們途徑熾烈之城炎陵,天氣極度炎熱乾燥,我口渴難耐,而附近連一個茶攤都沒有,就隨口向段欽抱怨了一句說要開茶館,還要全國連鎖的。這麼久過去我自己都早已忘記,沒想到他還記得。
「好、好主意。」我訕笑,「店名就叫……就叫柳塵居好不好?」胸中鬱結不知不覺消逝,段欽總有這種能力讓我忘掉不快。
「好,都依你。」他抬手戳戳我的臉,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段欽的辦事能力不用懷疑,一周以後,我已升格為駁陽第一家茶館柳塵居的掌櫃。
茶館生意不錯,只是自開業以後段欽就再也不肯在店裡出現,偌大一個柳塵居,只剩我一個人上下打理,累得半死。跟他一說,他拒絕地理直氣壯:「什麼?你讓我這麼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美青年去做跑堂的小二?」接著掏出一疊銀票來,「去,去請個勤快點的幫工來。」
我氣得夠嗆。我還翩翩美中年呢!難道你不知道那些來喝茶的小姑娘都是衝著你這張俊臉來的麼?
腹謗歸腹謗,怎麼說出錢投資的是他,他才是真老闆,我只是個打工的而已。階級壓迫搾取勞動力由此產生。
於是我一邊勤勤懇懇的替老闆打工,一邊感慨有錢就是好,有錢的老闆像個寶。
還好新請來的夥計阿芒不錯,做事踏實不說,為人也憨實,給我省了不少力。
茶館的生意一般都在下午,於是我就做了些小吃點放在其他時段來賣。以前小嘟最喜歡吃我做的糕點,絕對的現代手藝,保證讓這些古代人吃了以後欲罷不能。
一日正午,我正趴在櫃檯上昏昏欲睡,門口響起踢踏的馬蹄聲。馬在門前停下,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少爺,這家柳塵居是新開的,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趕路可好?」
接著是另一個溫潤的男聲:「好,我也有些累了。」
中午沒什麼生意,我便打發了阿芒去休息。現在生意上門了,我只好親自應付。猛灌了幾口水沖去繞著我滿頭滿腦亂飛的瞌睡蟲,我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進來的是兩個年輕人。
「歡迎光臨,兩位這邊請。」眼神不經意拂過走在前頭的錦衣男子的臉,不由一愣。
「是你!」
connote 2010-2-22 17:54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六章 隨言
「是你!」
來人身著銀邊玄紋錦衣,氣度從容淡漠,溫文有禮,舉手投足間便可知其出身不低。雖氣質截然不同,但那張讓人一看便過目不忘的臉,不是關卿是誰?
「掌櫃的認識在下?」他似乎很是驚訝,那表情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呵,竟然還裝作不認識我了?也好,反正我們也不熟。
「不,不認識,我認錯人了。」暗自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你想演戲我就陪你演唄!看你還能玩些什麼花樣出來。
「掌櫃的,把你們這的好酒好菜都拿上來,我們吃了好趕路。」旁邊小廝模樣的男子說道。
我忍不住譏笑道:「你們是走錯了地方還是不認識字?我這柳塵居是茶館可不是飯莊,你們要吃飯找別地兒去。」
「你這是什麼態度?有你這麼招呼客人的嗎?」那小廝暴跳如雷,跳腳罵道。
「真是對不住了,我就是這個脾氣,你們要不喜歡就請自便。大門在那邊,慢走不送。」我撣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就要走,卻被男人攔住了去路。
「抱歉,下人不知禮數,請掌櫃的不要見怪。沒有酒菜也無妨,既然進來了就喝杯茶吧,正好我也有些渴了。」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嘴角噙著一絲略顯無奈的笑意。
呃,這傢伙是幾個月沒見轉了性還是被馬踢到了頭?瞧這演技都可以提名奧斯卡了。
有生意當然不會不做,上了茶之後,見他們是真餓了,我還頗為好心的端上了一碟芙蓉酥。末了離開之前,我依舊不甘心地湊近他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男人一愣,隨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確實不認得。今次我與掌櫃的是第一次見面。」
我長長歎了口氣。算了,不認識就不認識吧。反正和你的前兩次見面也算不上什麼好的經歷。
男人見我歎氣似乎更為詫異:「掌櫃的,難道你我真的相識?」
「少爺,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別和他聽囉嗦了,我們吃了趕快上路,可別錯過了下午的武林大會。」那小廝說完還瞪了我一眼,一臉鄙夷。
懶得和他一般見識,我甩了個白眼給他後便不再管他們。
二人喝了茶付了錢之後便很快離去。這件事也馬上被我拋到了腦後。
誰知當天晚上我竟然見到了關卿。
夜深沉。寒風刺骨。未關的窗戶被風吹得作響。
我披上件外套正打算去關窗,窗前人影一閃,一青衣人陡然站在眼前,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他是……關卿?
「喲,小言言,好久不見,你想我了沒?」說著他就八爪魚般的纏上來,直往我臉上湊,「我可是想你了。來,快讓我親一個!」
渾身雞皮掉了一地,我急忙甩開他。「我和你不是很熟吧?」
「小言言你真狠心。這麼快就不記得人家了,人家好傷心啊!」說完還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淚。
我嘔……
雖說和段欽呆得時間長了我也早有了些免疫力,可看關卿那張看似充滿正氣的臉做這些動作還真讓我覺得反胃。
「關卿,你有沒有孿生兄弟?」除了性格不同以外,這兩人長得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沒有,我家幾代單傳,就我一個獨子。」突然伸手將我一拉,我猝不及防撲到他身上,「春宵一刻值千金,說這些做什麼,我們應該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又往前湊了湊。看到那張和白天那人一樣的臉越來越近,我突然產生一種十分好笑的感覺。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兩人性格差別如此之大,怎麼會是同一人?這關卿分明就是一無賴!
一把推開他,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進了隔壁段欽的房間。
段欽剛脫了衣服,似乎正要入睡,看見我闖進來便愣在那裡。
「段欽,我今天和你睡。」我想也沒想就說道。
「呃?」段欽臉紅了又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脫了衣服往他床上一躺,往裡縮了縮,看他還杵在那,拍拍床對他說:「待在那幹什麼?還不睡覺。」
「就這樣?」他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當然,不然你還想做什麼?睡覺睡覺。」說完我便自顧睡去。
一夜好夢。
第二天回房一看,關卿已經離去,衾被上放了一支新鮮的合歡,實在讓我無語。
一整天段欽似乎都精神不振,破天荒的呆在了柳塵居,只是坐在角落裡用他那雙微紅的鳳眼滿懷幽怨的看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涼。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七章 妓院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神話。
在這個時代,如果你不知道武林盟主青雲劍管瀟,就好比你吃中國大米不知道袁隆平,玩電腦不知道比爾。蓋茨。
15歲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青雲劍法聞名江湖,20歲既以弱冠之齡登上武林十大高手榜首,25歲大敗鳳玄宮宮主鳳玄野,隨後被推舉為武林盟主。如今20年過去,江湖上風平浪靜,管瀟也似有退位讓賢之意。
武林大會本為各青年才俊比武交流,本屆更是有一人力拔頭籌。此人原本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誰知上台之後便在十招之內打敗江湖排名第七的鐵筆判官閻羅,其驚艷才絕讓在場之人無不俯首。
據傳,此人年過弱冠未及而立,面如冠玉,氣質內斂,使一柄青鋒劍,劍法身姿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在大獲全勝之後便縱身離去,無人知他姓甚名誰出自何派。
又據傳,此人便是管瀟在外學藝多年的獨子管覃。
所謂虎父無犬子。江湖百曉生斷言,此人將是下任武林盟主有力人選。
……
權力紛爭幾多何,怎可比逍遙自在隨性而過?
奈何……
……
*****
男人進來的時候,我正趴在櫃檯上算賬,撥著算盤扒拉扒拉算得不亦樂乎。
「老闆,有人找你。」阿芒跑來喊我。
「老闆」這個稱呼是阿芒在我威逼利誘下才肯這麼喊的,對此我很是受用。
「沒看見我正忙著呢?誰這麼……」抬頭便看見那男人站在面前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他不說話,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掌櫃的,你不認識我了?」見我呆立不動,男人揚了揚線條剛毅的下顎,輕笑道。
「你是上次那個!」我指著他叫道,「你找我幹什麼?」一個關卿已讓我一個頭兩個大了,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在下穆青陽,想和掌櫃的做個朋友,不知掌櫃的肯不肯賞臉。」男人又淡淡一笑,似乎勢在必得。
「好說好說,我叫何言,小人物而已,不敢高攀。」我隨口應付了幾句,實在懶得搭理他。
「何兄似乎對我有些微詞,不知可否告訴原由?」漆黑猶如子夜的眸子定定看著我,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有些心虛。
「沒、沒有的事。」我扯了扯臉皮,皮笑肉不笑的說,「叫我何言就好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笑得太假,我不小心被一口口水嗆到了。
穆青陽撫掌笑道:「有意思。何言你這個朋友我果真沒交錯。等你閒暇之時我們小酌幾杯可好?」
腦中靈光一閃。我正色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
穆青陽頷首同意。
月華樓。駁陽唯一的一家妓院。
當初我知道駁陽如此古樸的一個城鎮竟然也有妓院時不禁心生感慨:古代的性行業果然發達。
也許是因為行業壟斷,月華樓的生意出奇的好。
煙花之地。尋歡作樂之處。琴聲依稀耳畔,有女子輕柔的嗓音婉轉。
「你約我來的,竟是這種地方?」知道了我們要來的地方,穆青陽的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我挑眉。「怎麼,是你說地點由我定的,這麼快就反悔了?」
「沒、沒有。」他苦笑道。
「先說定了,銀子由你付。」說完我便大搖大擺的進了門。
一進門,酒香混著催情的熏香撲鼻而來。一年輕女子走過來,細潤如脂,粉光若膩,身著清透白紗,妖嬈的身段在走動間若隱若現。
「二位公子面生的很,想必是第一次來。」她掩唇輕輕一笑,嫵媚非常。「我們這的姑娘都是頂好的,不知二位想找誰作陪?」
呃,她就是老鴇?怎麼和電視裡那些笑起來全身肉都會顫的胖老鴇不太一樣?
「就把你們這裡最好的姑娘叫來。」我張口說道,故意不去理會穆青陽黑得跟炭似的臉。
「公子,你長得好俊,快陪奴家喝幾杯。」陪酒的女子一看到穆青陽便使勁往他身上靠,恨不得全身都掛在他身上。
穆青陽鐵青著一張臉,也不管那女子,自顧自喝著酒,看他那臉色大概連劈了我的心都有了。
穆青陽,你可別怪我,誰讓你長了一張跟關卿一模一樣的臉。那傢伙不是採花賊麼?這月華樓這麼多花,隨便你採。
心情不由大好。在我身邊的女子一個勁的給我灌酒,我也不推脫,一杯杯的喝下肚,很快就醉了。
含含糊糊的對穆青陽說了句讓他記得付賬,就半推半就的被女子帶上了樓。
躺在床上,感到有一雙滑嫩如玉的手在給我脫去衣物。我閉著眼睛,揚了揚手喃喃說了句「范蓉,別管我,看兒子去」便轉身繼續睡。
突然衣領被狠狠提了起來,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段欽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酒馬上醒了大半。
「呵、呵呵,段欽,你、你怎麼在這裡?」我決定裝傻。
「你有出息了,竟然來妓院招妓?」把我提起來,指著那縮在牆角衣衫半褪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找得還是這種貨色。你、你氣死我了。」
「那是,那是。那些女子怎麼比得上你好看,如果是你肯定可以做花魁。」我胡言亂語一通,卻不知自己這無心的一句話就好像一把利刃在段欽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上狠狠捅了一刀。
「你……」段欽臉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峰眉一皺,把我扛到肩上,跳出窗戶飛身離開。
頭朝下掛在他身上,只覺全身血液都往下湧。
「段欽,我、我要吐了。」摀住嘴,忍住胸口的翻騰。
意識在漸漸遠離,眼前燈火輝煌的景色不斷後退,最終飄忽成一片迷濛。
「何言,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一句痛苦的低喃,卻沒有得到身上那人的響應,終化為一滴清淚從白玉般的臉上低落,飄散在身後微涼的夜色中。
夜,漸濃。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八章 凝愁
早上醒來覺得頭疼欲裂,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的胡話,便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
起身隨便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門,卻見段欽開門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碗白粥。
「段欽,你……」雙手不耐的搓著衣角,低垂著頭不知如何面對他。
「你餓了吧,把這碗粥喝了。」他淡淡的說道,臉上也是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昨天我……」正想開口道歉,卻被他開口打斷。抬頭看他,他並沒有看著我,那盈盈的雙眸冷冷清清,眼神似是對著不知名的某處。
「我有些事要處理,要出門一段時間,你不必掛心。」把白粥往桌上一放,說完便轉身要走,卻在跨出門檻時停了下來,背對著我說道:「記著,那穆青陽並不簡單,你要小心提防他。」之後就毫不猶豫的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紅色的身影逆光而行,彷彿黯淡了許多,失去了往日的輕靈。
彎彎的庭院中,我站在這頭,看著他漸漸消失在那頭。
微風過去,捲著多少世間煩悶無常,卻盤旋著揮散不去。
最是愁苦時。
心裡沉悶非常,想要留住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過去的一切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裡。我以為巨石遲早會風化,會消解,卻驀然發現它早就生了根,牢牢地紮在他的心頭。而我,再一次扯裂了那個傷口。
段欽,我究竟傷你幾多何?
一連幾天,段欽都沒有回來。我也沒什麼心思打理柳塵居,便關門停業了幾天。馬上就有人找上了門。
「穆青陽?」晚上很久都睡不著,次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一出房門,就看到男人坐在庭院裡獨自小酌。「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知道你沒醒,就在這裡等你了。」穆青陽笑道,完全看不出對上次那件事有絲毫惱色。「柳塵居歇業了?」
「嗯,休息幾天。」眼光不經意掃到他手上的酒杯,心裡咯登一下。
「你、你、你竟然偷喝我藏了這麼久的女兒紅!」我指著他大叫。這女兒紅可是我背著段欽偷偷藏的,自己都捨不得喝一口,就這樣被他糟蹋了。
「錯,我不是偷喝,是正大光明的喝。」他伸出一根纖白的手指在我眼前搖晃道,眉眼含笑,帶著獨有的英氣。
我搶過石桌上還剩一半的酒罈子緊緊抱在懷裡,狠狠瞪他:「這是我的酒,誰讓你喝了?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怎麼給你找到的?」
「上次你答應與我喝幾杯,可你卻喝醉了自己跑了,難道不該補償我麼?」他作出惱火的樣子,眼裡卻光華流轉,「至於我是怎麼找到的,當然是靠這個!」說著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是狗麼,鼻子這麼好使?我撇撇嘴,憤恨的想。果然還是對上次那件事耿耿於懷了,竟然這樣來報復我。
「你做什麼罵我?」大概真真有些惱了,他輕皺眉頭,薄唇微微抿著,身體有些顫抖,臉色開始不正常的發紅。
「哎?」我驚訝的看他。我把這些話說出口了?
「喂,你也不用這樣就生氣吧?你……」眼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雙眼彎成一個弧度,臉色也越來越紅。那個樣子,竟然是憋笑憋的!
「哈哈哈……」他終忍不住大笑,豪放的笑聲飄蕩在略顯清冷的庭院裡,驚起幾隻鳥雀撲凌凌飛過。
我滿臉黑線。
等他終於笑夠了,清冽的眸子對上我的,嘴邊又綻開一個滿足的笑容。「沒有茶喝,喝酒也不錯。今日我是喝夠了,暫且告辭,改天再來找你。」說完一展衣袖,身形一閃馬上不見了蹤影,只留空氣中一絲酒香,沁人心脾。
「會輕功有什麼了不起,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飛來飛去的,莫名其妙。」我自言自語道,心裡忽覺有些不對,低頭看看懷裡輕了許多的酒罈子。
「難道他來我這裡就是來騙酒喝的?!」
一陣風非常合時宜的刮過,於是我在風中凌亂……
=================================
PS:鳳軒也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大概已經有人把他忘了,哈哈……他也是主要人物呢!撐了這麼久,我要去睡了,多久沒睡美容覺了啊……於是我也凌亂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九章 折心
段欽已經離開一個月了。
柳塵居在停業一周後重新開張,穆青陽依然隔三差五的出現。仍舊忙碌有序的生活,彷彿什麼都沒有變過,卻能夠感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心,空了一塊。
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回想起一些被我忽略的細節,點點滴滴,卻在心裡激起圈圈漣漪。
不知不覺,我竟然錯過了這麼多。
我一直以為段欽喜歡的是以前的鳳漓之,卻沒有在意他叫我名字時裡面包含的柔情。
情多愁苦,而我總是自以為是的曲解,又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照顧。
段欽心細。每一個小小的眼神,隨意的動作,無須開口,他都能心神領會。每一次的爭執,無論對錯,都是他先讓步。
我很容易就被他看得透徹,而我從沒有真真正正試圖去瞭解他。
他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多少次的強顏歡笑,多少次望著我時的複雜眼神,我都不懂。
我從沒想過,那張揚的個性下掩藏的又是怎樣一個寂寞的靈魂?
我明白了和他在一起時總是迴繞在心間的那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麼。
他離開了這麼久。
我欠了他這麼多。
柳塵居的生意一直都挺好。我算完帳,坐在桌旁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浮雲發呆。
「老闆,你訂的的新茶送來了。老闆?」在外堂忙碌的阿芒跑進來對我說,見我沒有反應,又試探地叫了幾聲。
「哦。」回過神來,看到阿芒關切地眼神,突然覺得好累。「你去把貨搬進來吧。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會,有什麼事你叫我吧。」
「好。」阿芒悻悻的回答,「那我先出去了。」
門被關上的瞬間,依稀聽到阿芒的幾句自言自語。「奇怪,老闆最近是怎麼了?段公子好久沒出現了,他不在,老闆也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自在的抬手摸摸臉。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麼?
獨自回房,沿著扶梯拾級而上,寂靜的小樓裡只剩下我踏在木板上的咯吱聲。
樓頂走廊的一端有一扇雕著繁複花紋的窗戶,可以從上眺望到整個院落的景色。
向外探出身去,看著那如血的殘陽,竟有種無限淒涼的感覺。
心裡一陣茫然。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不傷害你呢?
身後突然有陣輕風拂過。雖然沒有聽到人的腳步聲與呼吸聲,當我能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而且此人武功不低。
驀然回首,身後有一女子悄聲垂首而立。女子身著淺白素衣,身形豐盈窈窕,雖未施粉黛也難掩其天生麗質,竟是當日我在鳳軒也房外見到的那個侍妾。
「怎麼是你?」我難掩聲音中的吃驚。
「宮主,少宮主請您一敘。」女子欠身行禮,舉止恭敬,但臉上冷冷冰冰面無表情,語調也毫無起伏。
「他找我有什麼事?」過了這麼久,他竟找到這裡來了。想起鳳軒也見到我時眼裡的冰冷與譏誚,心裡不禁有些發涼。
「宮主隨奴婢去就知道了。」女子依舊柔順的低著頭,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息,讓人無法忽略。
「如果我不去呢?」也許是這個身體也有著鳳漓之的記憶,每次見到鳳軒也,心裡總會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惶恐。我不想見他,我對自己說。
「少宮主吩咐過,無論採取何種手段,也要將宮主帶到他面前。」女子抬起頭來,朱唇輕啟,柔柔的嗓音卻說著冰冷的言語。「宮主雖然恢復了內力,但也不會是奴婢的對手。得罪了。」
話音未落,只覺頸間一陣尖銳的刺痛,我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頸間的刺痛已經消失,只剩下微微的麻癢。
抬眼看到床頂雕著的大朵牡丹,一隻鳳凰游曳其中,一筆一劃細緻入微,栩栩如生。
好一幅鳳凰牡丹圖。不禁心生讚歎。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熏香。細薄的紗簾微蕩,隱約可見離床不遠處坐著一個白色人影。
「你終於醒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章 魔魘
「你終於醒了。」鳳軒也身形未動,涼薄的聲音透著一絲倦意。
「你找我做什麼?」我坐起來,盯著那個略顯纖瘦的身影。
「做什麼?讓你逍遙了那麼久,也是時候回鳳玄宮了吧!」鳳軒也輕笑一聲,站起身,緩緩踱過來。「十五年了,我終於完完全全是我了。」
「你什麼意思?」完全無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話語。這個鳳軒也,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鳳軒也走到床前,輕輕挽起簾帳。隨手一揮,遠處燭台亮起,透過紗簾,斑駁的落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那一張清逸絕俗的容顏,竟讓我有片刻失神。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他探進身來,坐上床沿,一隻手放在我的腳踝上。冰涼的觸覺通過那個接觸的部位瞬間傳遍我的全身,不由一個寒磣。
「你覺得冷?」他了然一笑,靠過來,「我差點忘了,你從小就怕冷,每次覺得冷你都會往我懷裡鑽,怎麼甩都甩不掉。」
「鳳軒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受不了得呼出聲。他瘋了麼?
他越靠越近,熾熱的胸膛緊緊貼靠著我的肩膀。一股淡淡的木槿花的香味盈散在我們周圍,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忽然一陣暈眩,我努力支著床不讓自己倒下去。
「你不記得也沒關係,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鳳玄宮,我們自己的家。」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木槿花的香味愈見濃烈。
我想起來了。在我夢中的那個總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的女子身上,也有這種香味。
木槿花……木槿……花……
「不、我不回去。」這個場景,這個香味太熟悉了,熟悉到讓我恐懼。我推開他,不住往後退,想要脫離他的控制。「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死心吧!」
他一霎間就變了臉色,原本柔和的目光馬上充滿了戾氣與暴虐。
他抓住我的腳踝,把我拖到身下,一手抓住我的脖子,微微施力。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接受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等了你那麼久,你告訴我,為什麼?」他聲嘶力竭的狂吼,彷彿要將所有的痛苦與心酸都宣洩出來。
好悶,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了,是因為你有了別人是不是?一開始是段欽,現在又多了個穆青陽,我一個人滿足不了你是不是?你還真夠淫蕩啊!」他把我拎起來,我彷彿聽到了頸椎錯位的聲音。「如果不是我不得不放你離開,你有什麼機會去招惹別人。說,你是不是讓他們碰你了?」
我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從他的口中聽到如此下流的言語。
「鳳軒也,你……放開我……我是何言……不是……鳳漓之……」我不斷掙扎,想要掰開他的手。
「不,你是漓之,我的漓之。」聽到我有氣無力的聲音,他似乎冷靜下來,鬆開手,我重重倒在床上。他俯下來,深深地看著我。
一秒……兩秒……三秒……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突然莞爾一笑。「既然你是我的,我就在你身上做些記號,那別人就搶不走了。」雙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身體。全身衣物突像被風充滿一般鼓起,頓時化為碎片,隨著他內力的波動緩緩飄落到地面。
「你想要做什麼?」巨大的陰霾籠罩心間,我被禁錮無法動彈,只能驚恐地看著他。
「做什麼?當然是做讓你我都快樂的事情了。」如情人般在耳邊低語,濕滑的物體在我耳廓逡巡一圈,隨即耳垂被輕輕咬住。
不可遏制的全身發抖。他不會、不會是想對我做那種事吧?
他抬起身,慢條斯理地脫去衣物,露出線條柔韌的身體。臉上始終保持著一個與他優雅舉止不符的邪魅笑容。昏暗的燭光下,那一身瑩白的肌膚泛出晶瑩的光。
趁他不備,我爬起身就要往床下跑,冷不防被他抓住左手扔到床上。
「你為什麼要逃呢,難道是因為害羞?這可讓我傷腦筋了。」語氣頗為苦惱。我胡亂朝他搖頭,但他熟視無睹,拉起我的左手,纖細的五指用力。
「我一向賞罰分明,該怎麼罰你好呢?」話音未落,左手卡嚓一聲,脫臼了,痛楚侵襲全身,我咬住下唇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漓之,我實在不想傷你,為什麼你總是不聽話呢?我現在很想抱你,我們直接開始好不好?」輕軟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兩片微涼的唇覆蓋下來,柔柔碾轉啃噬。他的長髮垂落在我臉上,遮住了所有的光線。
黑暗中,只有他的雙眼泛著冷漠的光,清明似不染情慾。
雙腿被勾了起來,被迫環在他的腰間,貼在一片溫熱光滑的肌膚上。
從頭到底涼得刺骨,渾身不住地瑟縮發抖。想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像被扼住咽喉般難以呼吸。
沒有絲毫猶豫。下一秒,他就這樣直接挺進了我的身體。
connote 2010-2-22 17:55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一章 楚痛
「啊……」終還是承受不了撕裂身體的劇痛而忍不住呼出聲。下一瞬,我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音。
毫不留情地進入到底,隨即而來的是要搗爛我內臟一般的大力抽動。身體在他的控制下無力的擺動,頭頂一下又一下撞在床頭,發出「咚咚」的響聲,頭暈目眩,幾經欲吐。
全身血液好像都流到了那個被侵犯的部位,疼痛叫囂著在體內流竄。緊咬的下唇早已殘破不堪,嘴內腥味一片。
痛……
被侵犯的不止是身體,心裡也有什麼地方,塌陷了。
「呼……漓之,這麼多年沒有抱你了,你還是這麼緊……」他發出一陣長長的歎息,幽深的雙眸也被情慾所渲染,癡迷地看著我。
他的雙手在我身上不斷遊走,最終握住了那處。
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慄,肌肉收縮絞緊了身後的火熱,隱約可以感受到他的脈動。
「呵呵,漓之,你看你這裡已經有感覺了哦!」他彈了彈我的前端,痛楚之外,有種異樣的感覺從身體深處升起,慢慢盈滿全身。
「每次我只要可憐你的前面,你的後面就會狠狠絞住我,讓我欲仙欲死。」他毫不顧忌地說著讓我羞憤至極的話語,而更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他似乎非常熟悉我的身體,那雙手所到之處,就好像點燃了簇簇火焰。痛楚漸漸被取代,進而產生的,竟然是……渴望?
不、這不是我的身體!不是!
僅剩的一點薄薄的自尊正在被無情的撕毀。我緊閉上眼轉過頭不想再去看他,但受傷的左手還是無力的攀上了他的脊背。
我清楚地感覺到,身體並不受我的控制。它在渴望他的疼愛。
一直都告訴自己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而現在,終於徹底明白了萬念俱灰的含義。
心,將死。
「很奇怪是不是?呵呵,你別忘了,你的身體可是我調教的,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敏感。」他仰起身,髮絲輕揚,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黏膩的汗水順著上下滾動的喉結滑下,落在我的胸口,灼燒一般的熾熱。
下身依舊是毫不留情的挺動。雙腿已無力攀在他腰側,只得向兩邊大大打開,被迫接受他的撞擊。早已按捺不住地呻吟出聲,和著他粗重的喘息,如此情色,淫靡。
右手迫切地想要抓住什麼,胡亂抓住某處柔軟一扯,輕薄的紗簾隨著落下的手緩緩覆在我的臉上,眼前迷茫一片。
彷彿什麼都看不見了,我透過紗簾茫然地看著眼前不斷晃動的景色。
床頂上,那一隻游曳在牡丹叢中的鳳凰正緊緊盯著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淫蕩。
鮮血和濁白液體的腥味飄散在空氣中,掩蓋了木槿花的氣味和熏香。
我的世界在不斷的顛簸中崩塌。
夜太長。
太長。
……
次日醒來的時候,枕邊空空如也。渾身的黏膩和鈍痛以及空氣中未散的情慾氣息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
不由大笑出聲,聲音在偌大的室內迴盪,竟是如此淒涼。
左手已被接好。我掙扎著下床,咬緊牙關忍受身後傳來的陣陣撕痛,稍微動一下,身後就有液體不斷流出。
自己的衣物早已被震碎,我在床邊找到一件白袍,胡亂披在身上。不想在這裡再呆下去,便蹣跚著想要離開。
這是一處位於駁陽郊外的別院,此時空空蕩蕩,除了我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院裡雜草叢生,破牆斷瓦,沒有一絲人存在過的痕跡,彷彿從來沒有人在這裡住過。
如果昨晚真的只是一個夢,那該有多好。
===============================
PS:早上翹了網球課,躲在寢室裡更文~~~O(∩_∩)O哈!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二章 情顧
當我終於跌跌撞撞地走回柳塵居的時候,時間已是正午。
客人還不是很多。阿芒錯愕地看著我,上上下下下看了我好幾回,欲言又止。
我朝他咧了咧嘴角,不想再多說什麼,便逕自上了樓。
重重倒在床上,把自己深深埋進錦被裡。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發燙。
看來是發燒了。我自嘲地想。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隱約覺得有人進來,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又離開。
不多久又有人進來,將我扶起脫去我的衣物。我早已沒有力氣掙扎,便任他作為。那人許是看到了我身上的痕跡,愣了一瞬,隨即將我抱起,放入溫熱的水中。
傷口觸到熱水引起陣陣抽痛,我舒展身體,努力將身體全部沒於水中。
那人拿了一塊軟布在我身上細細擦拭。當擦到身後那個難以啟齒的位置時,他伸出一根手指試圖進入。
「唔……痛……不要……」我早已人事不知,嘴裡發出細細的呻吟,身體微微扭動想要逃脫那根可惡的手指。
「乖,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那人柔聲哄到。聲音裡有竭力保持的鎮定,以及,難以察覺的一絲痛苦。
這個聲音好熟悉,可腦子裡一團漿糊的我怎麼也想不起是誰。放鬆下來,任他抱在懷裡,手指伸進體內引導穢物流出。
擦拭乾淨後,我被抱到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等我完全清醒過來,已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穆青陽?」看到坐在面前的男人,我有些錯愕,心裡也隱約有些失望。
眼下有淡淡的黑影,男人似是許久未睡。見我醒來,他微微一笑,說道:「你終於醒了。我煮了粥,一直在廚房溫著,這就去給你端來。」語氣與平時並無二致。
見他要走,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轉過來靜靜看著我,等我開口。
「那個……」看到他希冀的眼神,有些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我?」
他點點頭,把我放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那天看到你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全身都很燙,叫也叫不醒,可把我嚇了一跳。」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麼?」踟躕了一會,我還是問出了口,卻不知如何面對他,只好轉過頭去悶悶地說。
頭頂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他蹲下身來,扣住我的下顎讓我直視他。那一雙黑眸仿若一汪幽潭要把你吸進其中,我甚至可以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樣。
「我知道你現在很苦。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知道的,等到你想說的時候,你自然會告訴我。」他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好了,你也餓了吧,我去把粥端來。」
他起身要走。
「穆……」習慣了連名帶姓叫他,見他一臉責怪,連忙改口,「青、青陽,你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我想請你幫我打探一下段欽的下落。他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我很擔心他。」段欽從來沒有離開這麼久過。他第一次離開是去替鳳軒也殺人,回來時卻身受重傷,而如今……心裡便一直覺得惴惴不安。
「段欽?就是你的那個侍從?」穆青陽挑眉。
「他不是侍從。他、他是……」即使已經明白自己對段欽的感情,可還是無法明確的說出口。而且我現在……
「好,一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穆青陽了然一笑,如沐三月春風,足以吹散所有陰霾。
他剛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折回來,猶豫了半天,遞給我一支藥膏,眼神閃爍,欲言又止,與方纔的從容優雅截然不同。
「這是療傷的藥。你的傷還、還挺嚴重的。這些天你一直昏迷著,都是我給你換的藥。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自己、自己上藥吧。」說完,他逃似的離開。
藥?我拿起來一看,藥膏呈透明的淺綠色,散發出好聞的茉莉的清香。
突然想到自己醒來以後便沒感覺到身後那處的疼痛,反而涼涼的舒服的很,臉便燒了起來,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再也不出來才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三章 殘夢
身體好燙。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
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橫衝直撞,想要噴湧而出,卻總也找不到出口。
一雙冰涼的手慢慢撫上我的身體,在每一個敏感之處流連、徘徊……
有濕潤柔軟的物體緩緩舔過,沿著身體的曲線,輕咬舔舐,留下濕漉一片。
火逾燒逾旺……
「唔……不要……」我不安地扭動身體,想要逃脫對方的控制,卻發現雙手已被縛住,動彈不得。
「漓之,你不老實哦!明明這裡是這麼想要,卻不肯承認。」有男子沙啞的嗓音傳來,接著身後被一個熾熱的物體抵住,「你看你這張淫蕩的小嘴一直一張一合的在邀請我的進入,我怎麼可以不滿足你呢?」
話音剛落,身體就被大力貫穿。就好像身體裡缺失的那一塊終於被填滿,我不由自主發出滿足的歎息。
體內的律動漸漸加快。我睜開迷離的眼,看著在我身上馳騁的男人。迷茫的眼神慢慢聚焦。
堅毅的線條,清逸的容顏,清冽的氣質,此時卻通通染著情慾的色彩。
他是……鳳軒也?
不、不要……
想要張口呼喚,可叫出聲的卻是柔柔的一聲:哥……
鳳軒也的臉突然開始變化,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臉。男人和鳳軒也很像,卻不是他。竟然是……當初害得我和范蓉離婚的王先生!
男人用一種溫柔和略顯悲傷的眼神看著我。他叫我,小漓……
小漓……小漓……
「不、不要,不要碰我!你出去,快出去!」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如此厭惡,卻又希望男人能夠充滿自己。
「何言,你怎麼了?何言!」耳邊響起男人焦急的喊聲,彷彿是救贖,將我從噩夢中拉扯出來。
眼前男人的臉霍然消失,重新陷入黑暗之中。我安靜下來,低聲喃喃:「水……水……」
有水流的聲音響起,接著有人托起我的頸項,將溫熱的茶杯靠在我唇邊。我哆嗦著,卻無法及時將茶水嚥下去,茶水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前襟。
茶杯被拿開,兩片唇覆蓋上來,將茶水哺進我嘴裡,直到確保我將茶水嚥了下去,才離開。
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終於滿足的再次睡去。
我完全清醒過來,是因為有人在輕輕翻動我的身體。
「青陽?」我呆呆地叫了一聲正滿頭大汗的幫我脫衣服的穆青陽。
穆青陽一愣,隨即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看你衣服都濕了,就想幫你換了,沒想到把你弄醒了。」
低頭看看自己,果然胸前濕了一大塊的衣服已被脫了一半。
突然想起那個夢,悄悄伸進褲子一摸,濕漉一片。
想不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會做春夢,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何言,你怎麼了?」見我又呆愣著不動,穆青陽急切地問道。
「沒、我沒事。你出去吧,衣服我自己換就可以了。」我回過神來,朝穆青陽笑著說道。
穆青陽卻沒說話,溫柔地看著我,抬手撫上我的臉,柔軟輕滑。
「何言,求你,不要再這樣痛苦的笑,看得我心裡好悶,好難受。」他的視線滑過我的眉,我的眼,最後定格在唇上,熾熱的氣息慢慢靠近。
心裡有些錯亂。
「青陽,你說、說什麼呢?我要換衣服了,快出去。」我推開他,大聲嚷道,想以此掩蓋心中的慌亂。
他似乎清醒了過來,臉上微紅,朝我點了點頭,快步離去。
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用錦被把自己裹成一團,縮在床上。
所有的一切,像理不清的亂麻,好亂。頭痛欲裂。
段欽的離去,穆青陽對我的態度,以及夢中的那個我呼喊出的那一聲「哥」,都讓我迷惑和不安。
鳳漓之,我逃了這麼久,可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你麼?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四章 怎奈何
我望了眼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合上最後一塊門板,伸手擦了把汗。
一整天都心緒不寧。未時剛過,就不再做生意,早早打了烊。
阿芒回鄉照顧生病的老母,穆青陽也幾日沒有出現了,整個柳塵居,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聽到自己寂寥的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迴響,竟顯得如此落寞。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身邊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無論段欽還是穆青陽,明明是我比較年長,卻能毫無愧疚的享受他們的關懷。如今僅剩一人,倒覺得有些無法適從。
在那個世界掙扎了半世,看多了人情涼薄,早以為除了兒子自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得到了溫情,便開始貪戀,再也放不下了。
人,是否就是如此貪婪的動物?
對於那一晚,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忘掉它。即使它不止一次讓我在夢中驚醒,即使潛意識裡覺得,有些事,已經回不去了。
腦海中開始會浮現出一些鳳漓之的記憶。凌亂,痛苦,哀傷,交織在一起,散發空虛的悲哀。
那些記憶,有關年幼的鳳軒也和另一個長相模糊的男子。
抉擇。責任。道義。羈絆。
小小的鳳軒也站在花叢中,張開小手對著我軟軟地叫:爹,抱抱。男子站在不遠處,溫柔地看著我,幸福地笑。
然後男人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鳳軒也慢慢地長大,卻再也不親近我,甚至不肯叫我一聲爹。
我能夠感受到鳳漓之心中的悲愴,萬千愁苦,悲涼無度,彷彿……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不。我不是風漓之。不是。
心裡有什麼想要破繭而出,卻總是無法掙脫那最後一層束縛。雜亂無章,沒有頭緒,漸漸落進塵埃裡。
嘈雜的人聲被隔絕在外,屋裡靜默一片,只剩清風翻動書頁的聲音。
坐在窗前,守著那西斜的太陽緩緩下墜。溫暖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窗稜,輕盈落在我身上,卻驅不走心底的寒氣。
有女子悄聲而至,站在窗外,在室內投下大片陰影。低眉斂目,飄無聲息。
「宮主,少宮主請您一敘。」叫璇己的女子開口道。依舊是毫無感情起伏的一句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猛地站起,撞倒了身後的座椅。心裡霎時被巨大的恐懼佔滿。
「他又找我做什麼?不,我不想見他,我不去。」想逃,但空有一身內力,完全不會一招半式的我卻打不過身為鳳玄宮四堂之一春顏堂堂主的璇己。
失去意識前,恍惚看到璇己冷艷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的笑。
鳳軒也,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那張雕花大床上。鳳軒也側躺在我身邊,一手支著頭,一手勾著我一縷頭髮饒有興致的在指尖把玩。
看到我醒了,他邪魅一笑:「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醒了,我可不想上一個沒有知覺的人。」
全身又開始無法遏制的顫抖,前一次痛苦的記憶翻湧而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傾身壓上來,掙不開,逃不脫。
「你不是覺得我噁心麼?那我來做些讓你更噁心的事情好不好?」他在我耳邊輕語。
僵硬著接受他的進入,承受他狂暴的穿刺。即使心裡再怎麼不甘,被調教過的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起了反應。
「我要讓你的身體記住我,只有我。」他的喘息越來越重,聲音愈發暗啞,「你是我的,是我的!」
全身在劇烈的搖晃中顫抖,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呻吟。我轉頭看著在我身後肆虐的男人,眼中無半點光彩。
「鳳軒也,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勉強說完這句話,臉深深埋進被汗水濡濕的錦被裡,抑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
「因為,這都是你欠我的。」他的聲音陰沉下來。背後感受到他冷冽的目光,像要把我生生剖開。
抽插陡然加快,有黏膩的水聲和著肉體拍打的聲音此起彼伏。
「唔……」肉體的快感與精神的痛苦在體內碰撞,緊咬的唇邊終還是洩露出一絲軟弱的呻吟。
身體在天堂與地獄的邊緣不斷沉浮,理智快要斷線。他卻突然停止不動,繼而整根抽出,隨手將我扔到了床下。
我茫然地看他。全身赤裸,雙腿大張地坐在地上,很是淫賤的模樣。
「璇己。」他朝門外喊道。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五章 無奈何
「璇己。」他朝門外喊道,聲音飽含未發洩出的情慾。
「少宮主。」女子在鳳軒也面前站定,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看見坐在地上的我。
彷彿一大盆冷水迎面而下,透體冰涼。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可以蔽體的衣物,只得把自己最大可能的蜷縮起來,倚在牆角,思維開始渙散。
「把衣服脫了。」依稀聽到鳳軒也冷冷地命令。
「是。」沒有絲毫猶豫,女子應道。素手輕抬,輕薄的衣衫一件件從雪白的胴體上滑落。
鳳軒也起身橫抱起她,將她扔到床上。璇己嬌呼一聲,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喜悅和嬌羞。
兩具赤裸的軀體糾纏在一起,毫不避諱的在我眼前演起了春宮大戲。
「少宮主……好厲害……好舒服……」女子甜膩的嗓音響起。星眸半睜,紅唇微啟,一雙柔荑牢牢攀附在鳳軒也肩上,魅惑銷魂的模樣,與平時的清冷完全不同。
我別開眼,不想再去看他們,但那淫靡的聲響還是無法抵擋的傳入耳膜。
忽然渾身一震,像被利劍射中一般。鳳軒也伏在璇己身上,身下動作未停,雙眸直直盯著我。眼中情慾慢慢消散,漸漸瀰漫上一種複雜難懂的情緒。
良久,他說:你用手做。
他的聲音不響,卻掩蓋住了女子時高時低的吟哦,足以將我打入地獄。
不……艱難地搖頭。不要再折磨我,讓我保留這僅剩一點的自尊,好不好?
他沒再說話,卻一直看著我,彷彿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是我。
片刻之後,雲銷雨歇。
他起身,在璇己伺候下穿戴好衣物,走到我面前。
你自己用手做,現在。他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我抬頭仰望他,他依舊冷冷看著我,眼中是不容反駁的冷漠。
閉上眼睛,終還是迫於他的強勢之下,將手伸向早已疲軟的分身,套弄起來。
身體原本就情動,很快就有了感覺。洩出來的一瞬間,一滴清淚沿著眼角低落,落入鬢髮中,消失無蹤。
很多自己竭力想保護的東西,都隨之逝去了。除了這具殘破的軀殼,我還能剩些什麼?
看到地上的人絕望的眼神,鳳軒也身形一頓,伸出手來,猶豫良久,又縮了回去。
「璇己,把他弄乾淨。」忽略心間的抽痛,一拂衣袖,他轉身而出。
那瞬間,我看到璇己眼中一閃而逝的怨毒。
此處別館原是鳳玄宮的一處產業,但多年沒有使用,房屋年久失修,就慢慢變得荒涼了。
幾個月之前鳳軒也決定出宮北遊,作為途中落腳點,宮中派人將別館重新修繕,侍從僕傭,上下打點。
別館中有玲瓏的水榭歌台坐落於蜿蜒的曲水之上,一尾尾的錦鯉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中游曳嬉戲,青青石板路,大片大片的木槿花,完全按照鳳軒也的個人喜好所建。
而我被囚禁其中,成了每天等候鳳軒也臨幸的孿寵。
connote 2010-2-22 17:56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六章 魂迷
鳳軒也對這具身體似乎有非同尋常的執念。很多時候,床和浴室,是我不斷往返的兩個端點。
他對我的態度是矛盾的。有時候甜蜜如情人,有時候又像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會在情緒失控時失手傷我,又在平復下來之後用自責和眷戀的眼神望著我,變化無常讓人難以捉摸。可是與其說虐待我,他更像是在虐待自己。
不止一次的問他:鳳漓之到底欠了你什麼,讓你這樣恨他?每次他都不回答,眼中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不知道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鳳軒也愛鳳漓之,因愛生恨。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很多很多。
拜託穆青陽打聽段欽的消息之後,他曾給我捎來一封段欽的簡書。信中只有兩個字:等我。為了這兩個字,我守在柳塵居等著一日又一日的日初夕陽,也正是這兩個字,讓我堅持了這麼久。
如果他回來了見不到我,會來找我麼?如果他找到了我,和鳳軒也起衝突了怎麼辦?
患得患失的想了很多,不安的感覺在心裡瀰散開來,彷彿漫天的粉塵,鋪天蓋地遮了滿臉,讓人喘不過氣來。
心裡的負擔和鳳軒也無度的索求讓我的身體愈發衰落,精神也越來越不濟,有時候在床上做著做著就會昏厥過去。
鳳軒也察覺到我的變化,找來許多名貴藥材給我服用,卻不肯放了我。我能在他眼中看到明顯的彷徨、掙扎與倔強,就像一個小孩死捧著心愛的玩具不肯放手。
他的佔有慾太強烈,強烈到讓我害怕,但我明白其實自己並不恨他。他和鳳漓之的羈絆太深,是情皆虐,何況是這種拋卻世俗不容於世的愛戀。
鳳軒也這次北遊只帶了鳳玄宮四堂六閣三十二院中的極少部分人手,除了四堂之一春顏堂堂主璇己之外,沒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被禁於鳳軒也的臥房中,除非鳳軒也允許,無人能踏足其中。有時候我也能在他默許下去院裡坐坐,此時四周必定是空無一人,想必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和他現在的關係。
在鳳玄宮宮眾眼中,我還是在外雲遊不知所蹤的宮主。而我這個所謂的宮主竟然成為了少宮主的禁臠,想來也是可笑之極。
一日,我正獨自坐在水榭之中,四周有特製的紗簾遮蔽,從裡面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色,而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清風拂面,柔和的陽光催困,我便有些昏昏欲睡。
忽聽到水榭外有侍女嬉笑打鬧的聲音。正暗自納悶,卻聽到了讓我驚異的內容。
「哎,我聽說少宮主對新收的那個男寵寵得不得了,都不招璇堂主侍寢了。」一個侍女說道。
「我那天去廚房幫忙,就看到那個男寵被少宮主抱進了房。」另一個神秘兮兮說道,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我聽到,「看那背影,和宮主一模一樣。」
「你說什麼?你是說……」
「別咋咋呼呼的,我又沒說那就是宮主。宮主和少宮主是親父子怎麼會有這種關係?更何況宮主常年在外雲遊並不在宮裡。」
「那倒是。不過我總覺得少宮主對宮主並不像一般的兒子對待父親那樣。」
「怎麼說?」
「聽說了沒?自從宮主中了毒回到宮裡,少宮主面上看不出什麼,私下裡變得狂暴了不少。宮主和段堂主離宮那天,少宮主回到宮裡就把房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之後更是把自己關在宮主住過的小院裡,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只把宮主穿過的衣物像寶一樣捧在懷裡,跟瘋了一樣。」
「有這事?」
「那當然,這可是三哥哥告訴我的。」
「死丫頭,誰不知道小三子是你的老相好。小三子平時在少宮主面前跑前跑後的,有什麼消息都讓你先佔了。」
兩個丫頭又嬉鬧一陣,就離開了。
從水榭出來,想到剛才侍女的對話,心裡空白一片,茫然不知飄蕩何處。想要回房,卻發現雙腿重如千斤。
待我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就看到璇己立身於竹橋之上,依舊低眉斂目,已是恭候多時。
「宮主,少宮主在房中等您。」
我只是麻木的前行,與她擦身而過時,她突然抬起頭來,說了一句話,讓我心跳加劇。
她說:璇己隨時恭候宮主差遣,萬死不辭。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七章 別離心
一進房門,就有一雙微涼的手將我狠狠一拉,下一秒,唇被覆住,強烈的氣息撲面未來,絕望般的窒息。他總是這樣,從來不給我絲毫喘氣的機會。
很快,我就癱在了他的懷裡,被他抱到床上,任他玩弄身體。
雲雨之後,我趴在床上艱難地喘息。
鳳軒也整理好衣物,在我額上親了一口,說:「你累了吧?好好休息,我還有些事物要處理,晚膳時來叫你。」
我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
今天的鳳軒也是溫柔的,從剛才雲雨時他給我做前戲我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錯。因為他生氣的時候,通常會毫無任何準備就直接進入我的身體,而這種情況下,我們兩人都不會好受。
也許是因為心裡有事,我難得的在整個過程都保持了清醒。腦中一直回想著璇己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猜測她的意圖。
我不相信她會背叛鳳軒也轉而效忠我,而她的意思,以她的立場來看,其實不難猜測。因為我霸佔了鳳軒也的寵幸,如果沒有我,她將會有更多機會。
她定沒有這個膽量殺我,那我主動離開,對她來說自是最好不過。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睜開眼,心裡打定了主意。不管她是何用心,我都要試一試。
翻身下床,用床單擦了擦沿著大腿流下的液體,隨手披上一件長衫遮住斑駁的身體,揚聲道:「來人。」
鳳軒也並沒有讓下人侍奉我,大多時候,都是由璇己經手的。我知道,此時她就在外面。
果然,門外馬上響起女子低柔的嗓音:「宮主有何吩咐?」
「我要在房內沐浴,你叫人給我抬熱水來。」
這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未經鳳軒也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隨意踏入這個房間,璇己自然懂得。
「是。」沒有猶豫,璇己應道,甚為順從。而我知道,對我,她並沒有像表面上那麼恭敬。
不多時,門外響起腳步聲,有下人抬了熱水而來,卻只是放在門口,並未進房。
待下人走後,璇己輕聲說:「宮主,請沐浴。」
「哦?」我打開門倚在房門上看她,「你讓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
「想必宮主不會忌諱才是。」她說道,內容卻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挑釁。
如果她以為這樣就會讓我惱羞成怒,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我想離開這裡。」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我單刀直入地說。
她掩唇輕笑,笑容中一絲得逞的得意。
「三天後是新任武林盟主的登位大典,到時候少宮主會親自去送一份『大禮』,我會派心腹送你離開駁陽。」
「可以。不過在離開駁陽之前我要先回一趟柳塵居。」我直視她。
她終笑出聲來,「咯咯」的笑聲飄散在空氣中,卻是剔骨的寒冷。俯首行禮,隨即款款離去,身姿綽約如迎風綻放的罌粟。
三日很快就過去。
第三天晚上,鳳軒也似有發洩不完的精力,直到把我弄得像爛泥一樣癱在床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滿足之後,他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漓之,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語氣極為不捨。
我沒有回答,嘴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只是臉埋在他懷裡,他並沒有看到。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明日啟程。一周,一周之後我定會回來。」他信誓旦旦地說。
才一周麼?我在心裡盤算著一周能夠讓我逃多遠,這份心思他自然不會知道。
「放心,我在別院四周都安排了人手,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你乖乖等我回來。」他親暱地親親我的唇,又緊了緊摟著我的手,說道:「看你累得眼都睜不開了,快睡吧!」說完還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我的背。
安排了人手保護我麼?呵,還不如說是來監視我的。
頭頂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但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又不能亂動,只能一直睜著眼到天亮。
好不容易小睡了一會,睜眼時鳳軒也已經走了。我坐起身來,門外馬上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宮主,小人奉璇堂主之命護送您離開。」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八章 話匆忙
男人叫嚴四,是個精通易容的高手。易容後我順利混過別院的守衛,回到了柳塵居。
在阿芒照管下,柳塵居和我在時沒什麼兩樣。一見到我,阿芒立刻撲上來抱住我,嚎啕大哭:「老闆啊,這兩個月你到哪裡去了,怎麼一點音訊也沒有?可讓我擔心死了。」
被他這一撲我差點摔倒,勉強穩住身形,看著攀在我身上手腳並用的阿芒,實在是哭笑不得。
把他拽下來放到一邊站好,我問道:「阿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段欽有沒有回來過?」
見他搖頭,心裡一陣失落,又聽他說道:「不過那個穆公子倒是來找過你好幾回,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阿芒說完,突然低頭在我身上嗅了嗅,又掐了掐我的肩胛骨,皺眉道:「老闆,怎麼兩個月沒見,你瘦了這麼多?還有你身上怎麼有股怪怪的味道,聞起來還挺香的。」
是木槿花的香味麼?鳳軒也,在你身邊呆了這麼久,身上有了刻骨銘心的印記,我終究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阿芒,你聽著,我的時間不多,有些事情我要交代你。」我正色道。
阿芒難得見我這麼嚴肅的說話,馬上正兒八經站好,垂首聆聽。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柳塵居的老闆了,你想怎麼處置這家店都行。」
「什麼?」阿芒驀地抬起頭來,驚訝至極。
我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無論是誰,你都不要和人說起我回來過。」
抬手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握攏成拳。
「如果段欽回來了,你把這兩個字告訴他,他自然知道我在哪裡。」
此時一直未發一言的嚴四出聲提醒道:「宮主,時間不早了,我們要早點啟程才好。」
「老闆,你……」阿芒依依不捨的拉著我的衣袖,眼中淚光閃爍,欲言又止。
「阿芒,記住我今天和你說過的話,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毫不猶豫的登上等候在外的馬車,嚴四一揮馬鞭,馬匹嘶鳴一聲,撒蹄狂奔而去。
終究還是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後張望,看著阿芒站在柳塵居門口用力揮舞手臂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下。
終還是不得不離開……
使勁按下自己不斷顫抖的雙肩,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在心裡發了一個誓。
無論如何,有朝一日我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
我們的馬車在荒無人煙的原野上奔馳,遠處太陽西落,天空中晚霞氳氳,染著天邊一片血紅。
我坐在馬車裡,覺得自己的頭腦從未這樣清醒過。
我在阿芒手上寫的是一個炎字和茶字。熾烈之城炎陵和茶攤,這兩個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組合在一起,卻有著我和段欽相同的回憶。
我相信如果段欽看到了這兩個字,自然知道我在哪裡,因為我要去的地方正是炎陵。
當初我和段欽一路遊山玩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從炎陵來到駁陽,如今快馬加鞭,不管怎樣我也要在鳳軒也察覺之前離得越遠越好。
段欽,你一定要早點找到我,好不好?
無邊無際的原野彷彿沒有盡頭,眼看夜色越來越濃,如果我們再不能駛上官道,也就意味著我們將會找不到集鎮投宿。
車帳外傳來嚴四的聲音:「宮主,看來今晚我們找不到客棧投宿了,只能委屈您露宿野外了。」
我應了一聲,也只能這樣了。
夜幕終於降臨。皎月如華,繁星點點,襯著遠處孤狼的嚎叫聲,在這寂寞如斯的荒郊野外,也有種別樣的色彩。
隨意吃了些乾糧,我裹緊薄毯,禁不住疲累沉沉睡去。
我是被凍醒的。
一睜眼,發現薄毯已不翼而飛,身上的衣結也被解了一半,露出纖瘦的身體。
接著,就看到嚴四那張獰笑的臉。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九章 重逢
「你做什麼?」心裡咯登一下,有不好的預感襲來。
「做什麼?呵呵,鳳漓之,你不要裝出一副純良的樣子,誰不知道你和少宮主之間的那點齷齪關係。」男人眼裡閃著獸慾的光,面目猙獰。
「你放肆!我是鳳玄宮宮主,你想以下犯上?」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能自己先亂了方寸。
趁他不注意,手緩緩伸向腰後取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對於璇己,我自然不是一點防備也無。
「呵呵,鳳漓之,以你現在的身份,你以為你還是鳳玄宮的宮主麼?」嚴四冷笑道,「竟然被自己的兒子當做女人一樣上,你還真是下賤。既然你能把少宮主迷得暈頭轉向,想必床上功夫一流,讓我也見識見識如何?」
「是璇己讓你這麼做的?她就不怕被鳳軒也知道麼?」分散他的注意力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被困在這個狹小的車廂裡,想要逃脫唯有智取。
「這個不用你費心,璇堂主早就找好替罪羊了。你還記得傅徊麼?他與少宮主早有嫌隙,上次又撞見了你與少宮主的好事,正是最好人選。你一死,無人能夠對證,他自然有口難辯。」
腦中不由回想起那個有些年輕莽撞的男子來。
傅徊是鳳玄宮火戎堂的堂主,在四堂之中位列第三,此次也隨鳳軒也出宮北遊,負責警衛事宜。
一日我與鳳軒也坐在庭院之中賞月,鳳軒也突然來了興致,把我壓在石桌上便要行歡。我掙扎不過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傅徊就在這時闖了進來。
看到我倆衣衫不整,他驚訝之餘滿臉通紅,在轉身離去的瞬間看清了我的樣子,隨即目瞪口呆。
他認出了我。
鳳軒也立刻將我裹起來抱進懷裡,那一剎,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殺氣。
誰知第二日傅徊竟然找上門來,認定我是被鳳軒也強迫的,要帶我走。為了不被鳳軒也懷疑,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如此魯莽又不失率性的一個孩子,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爬上堂主這個位置的。
只怕是命不久矣。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伺候大爺我,要是伺候得我爽了,你就少受些折磨。」嚴四淫笑道,伸手就要解我褲子。我抓住他的手,傾身上前朝他露出一個有些脆弱迷茫的笑容來,他便停止動作有些失神地看我。
放鬆身體斜靠在車廂壁上,合攏的雙腿狀似不耐地相互摩擦,假裝不經意讓原本就開敞的衣襟滑下肩膀,露出上面鳳軒也前一晚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既然都要死了,那讓我先好好爽一回好不好?」放軟口氣,語氣中有哀求的意味。
情色、淫靡的氣氛充斥在空氣中,我明顯聽到嚴四加重的呼吸聲和吞嚥聲。
忍住胸口嘔吐的感覺,緊握匕首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我只有一次機會,只能成功。
嚴四狂吼一聲,馬上撲了上來。碰到我身體的一瞬間,一支利箭疾射而入,射穿了他的腦袋。他直直壓在我身上,一命嗚呼。
好不容易推開屍首,剛把衣襟合上,狂風捲著車帳而起,隨即自己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裡,想要把我嵌進身體中去一般的用力。
「何言,我終於找到你了。」朝思暮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竭力壓抑的哽咽。
不記得自己前一次哭泣是在什麼時候了。是在知道父母雙雙去世那一刻還是第一次被鳳軒也強要的時候?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堅強到可以獨自面對所有的一切,但這一刻,眼淚瞬間決堤。
抬起頭哆嗦著撫上那張妖嬈卻充滿英氣的臉,任淚水模糊了雙眼,滴進嘴裡,無端的苦澀。
「段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章 情寄
馬車重新在原野上馳行。
周圍的景物快速向後掠去,再也聞不到一絲血腥的味道,空氣中瀰漫著夜的沁涼。
果然是你先找到了我……
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在身體裡面沉穩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將活力送往身體各處,如重生一般在體內緩緩流淌。
什麼都不去想,就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忘卻。
然後,好好活下去。
段欽一手駕著馬車,一手將我緊緊摟在在懷裡,彷彿他一鬆手,我就會隨風而去。
靠在他身上,他的體溫透過緊貼的身體傳過來,足以抵擋所有嚴寒。貪戀地仰起頭看他,看他白皙的肌膚在月色照耀下泛起潔白的光暈。深栗色的長髮迎風揚起的弧線在空中漸漸舒展,拂在我臉上,卻在心裡產生陣陣麻癢,甜蜜又無奈的折磨。
「段欽……你真好看……」不知不覺吐露出心底最最幼稚卻又是最最真摯的話語,看他嘴角慢慢浮現一個迷人的弧度,淺色的薄唇如邀人品嚐似的閃著光潔的色澤。
舔了舔下唇,勉強壓下心裡那小火苗一般躥起的衝動,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觸摸他的渴望。
食指沿著他臉部的線條緩緩而過,最後停在柔軟的唇瓣上,微涼的觸覺如想像一樣美好,心裡便發出滿足的歎息。
他輕笑一聲,輕啟雙唇將我的手指含進嘴裡,細細舔咬。些微的刺痛混合著濕潤溫暖的觸覺,就像催困的良藥。
腰間的手又緊了緊。我半瞇了眼,伏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
想必嚴四為了對我下手繞了遠路,段欽沒多久就找到了官道,駛進了最近的一個集鎮。
被段欽橫抱下馬車的時候,我還渾渾噩噩的不知身在何處。
店小二打著燈籠看著眼前這半夜來投宿的一身火紅的俊氣男人,對男人懷裡抱著的人產生了好奇,無奈懷中之人的臉深埋在男人胸口,又被一件紅色外衣遮了,看不清樣貌。
「我和內人來此地探親,不想半路遭到劫匪。內人受了點傷,身體不適,還望小哥通融通融。」男人的聲音也很好聽,溫溫潤潤的,讓人不經身迷其中。
想到店內客房已滿,店小二怎麼也不忍心讓這一對落難夫妻深夜流落外頭,便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自己窩到柴房去睡。睡著前還在美滋滋地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娶個美嬌娘做一對神仙眷侶才好……
段欽把我放到床上的時候,我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只是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一直捨不得放開。
「段欽……對不起……」潛意識裡還對上次那件事耿耿於懷,沉甸甸地放在心裡。輕輕說出口,頓覺一身輕鬆。
「傻瓜,我早就忘記了,虧你還記得。不是說年紀大的人健忘麼?你怎麼總記得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耳邊想起他戲謔的笑聲,耳垂被溫熱濕滑一裹,睡意便去了大半。
有敲門聲響起,是店小二送熱水來了。
「來,看你身上髒兮兮的,洗了澡再睡。」段欽把我拉起來,伸手脫我的衣物。心突地抽緊,卻強迫自己沒有掙扎。
「何言,你……」他發現了,視線落上那些斑駁的痕跡,膠著著,彷彿要把它們從我身上除去。
「是……少宮主?」他垂下眼簾,聲音中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雖是問句,卻帶著肯定的語氣。
我不語。沉默就代表了默認。
空氣有些凝滯。
只一秒,唇上就被溫熱的氣息覆蓋,舌尖在雙唇上舔過一圈,又馬上離開。
「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何言。」他笑,雲淡風輕。
身體被放入溫暖的水中,滿身的疲憊都隨著水流化去,身上的痕跡被擦了一遍又一邊,終還是有著淡淡的印痕,許久才能消去。
被放回床上,蓋上薄被。見我又困頓了,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正要起身,卻被我抓住了衣袖。
半睜著迷濛的眼,我說:「段欽,我們做吧。」
connote 2010-2-22 17:57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一章 靡麗之夜
他一愣,不確定地看著我:「何言,你……」
我的老臉啊……竟然厚著臉皮說出來了,我不用活了……
「哈,哈哈哈……我說什麼了麼?我什麼都沒說。天都快亮了,睡覺睡覺。」打了個馬虎眼,用棉被把頭蒙起來,心卻砰砰亂跳,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棉被被他扯開。
「你說了。你說我們做……」他不依不饒。
「有、有麼?你幻聽了,哈哈哈……」眼神左右躲閃著不敢去看他,臉上燒得發燙。
他突然壓了上來,在我的唇上懲罰似的重重咬了一口。我驚呼一聲,他趁機將舌頭探了進來,與我的舌糾纏在一起,抵死纏綿。
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滋生,就好像火石被瞬間點燃,在身體內部燃起熊熊的火焰。
青澀地回應他的掠奪,雙手緊緊環上他的頸項,身體下意識的挺起,想要與他更加貼近。
不,這還不夠。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腦內盤旋,叫囂著想要更多……
嘴裡因呼吸不暢而發出細碎的呻吟,渾身上下燥熱得難以忍受。發洩般地開始撕扯他的衣物,卻因為力不從心而生氣地一口咬上他線條優美的下顎,伸出舌頭輕輕舔弄。
他的呼吸一窒。抓住我的手引導我替他脫去衣物,絕美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我的視野中,狠狠刺激著我的神經。
雙腿難耐地在他的大腿間不斷磨蹭,似有似無地輕觸到那處早已抬頭的火熱。伸手向下想要撫慰自己,卻被他抓住握在手心。
「那是我的。」他輕笑道,低頭沿著我的鎖骨、胸口、肚臍向下一路舔舐,最後毫不猶豫的含進那處。
身體最敏感脆弱的部位被溫軟濕滑的口腔包裹,腦中「轟」的一聲,原本就已飄零的理智終於全面斷線。
有節奏的吞吐,無法下嚥的唾液順著他的下顎滴下,落在床單上,化成一灘灘小小的水漬,泛著淫靡的光澤。
身體終於得到解放,無力地癱軟下來,感受身後那處正被小心照料的入口,繞著一手濕滑。
最大程度的打開自己的身體,小聲催促他:「別、別弄了,快進來。」知道他已忍得辛苦。
手指慢慢抽出,然後是小心翼翼地挺入。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和鳳軒也激烈的歡愛不同,段欽的動作是柔和的,緩緩地律動,視若珍寶一般的疼惜。
心裡卻有些不滿了。挺起上身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舌尖舔過他的脖頸、耳垂,悄聲說:「你可以再快些,用力些。」暗啞的嗓音催動著身體最狂熱的情慾。
抽插突然加快,一下一下頂在身體最深處,近乎瘋狂地索取。
大聲地呻吟出聲,雙手緊緊攀在他的脊背上,彼此被汗水浸濕了的長髮糾纏在一起,難以分離。
理智早已飛離而去,只剩下人類最原始的慾望叫囂。
一室一夜的旖旎。
第二日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依舊被他緊抱在懷裡。他已經醒了,半瞇的鳳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伸出舌頭舔舔下唇,似乎在回味著什麼。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放浪,臉又變得滾燙,便深埋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沐浴的時候,又不能招架的被他吃盡了豆腐。
被他折騰完畢,終於可以在他攙扶下以奇怪的姿勢下樓時,我在那個年輕的店小二臉上看到了明顯的錯愕。
他看看我,又看看段欽,表情千變萬化,詭異至極。
狐疑地望向段欽,他一臉高深莫名的笑,心裡便打了個突,總覺得自己哪裡吃了虧,又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前那人的一瞪,在段欽看來卻是波光流轉含情脈脈的一眼,便覺小腹發燙。平復心神暗自壓下,心裡不由暗罵自己自制不夠。
屋外碧朗晴空,天氣大好。
正是最好趕路時。
前路雖未知,有那人在身邊,又有何妨?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二章 黃丘
我們打算改道去江北的黃丘。
出了客棧之後,他叼著一根樹枝,一邊駕著馬車一邊五音不全地哼哼,似乎心情極好。
我躲在車廂裡補眠,卻被他的噪聲吵得睡不著,不由氣極。隨手抓了一把糖炒栗子朝他後腦勺丟去,他一個側身避了,抓住一顆剝了殼放進嘴裡,還意猶未盡的對我說:「乖,下次剝了殼餵我吃。」說完拋個飛吻給我,一臉曖昧。
這小子,有把我活活氣死的本事。
棄了馬車,登上客船順著綏江而下。三天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黃丘。
正午時分,段欽進船艙來叫我的時候,我還趴在被窩裡懶洋洋地似睡非睡。全身上下尤其是腰部跟不是自己的一樣,酸脹得不得了,便一動也不想動,只想睡他個天昏地暗。
「何言,我們到黃丘了。」他坐上床沿,拂開散亂在我臉上糾結的發,再掐掐我的臉,無比輕快地說。
看到他那神清氣爽的樣子,我就渾身來氣。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他索求無度,我用得著跟灘泥一樣癱在床上麼?這小子難道不知道年紀大的人經不起折騰麼?
哼了一聲,懶得和他說話,便轉過頭不去理他。
「何言,快起來。再睡下去你就要長在床上了。」他伸手就要掀我被子。
我甩開他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如果不是昨晚你要了一次又一次,我又怎麼會……」話未說完就自己噤了聲。我這口氣,怎麼跟撒嬌似的,頓覺一陣惡寒。
他一笑,湊近與我額頭相觸,輕輕地說:「聽話,起床吧,我們下船。」一邊還無限風情地朝我眨眼。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有他愛喝的碧螺春的味道,心裡一悸動,火星子大小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溜煙兒就跑了。
穿戴好衣物,稍稍打理了一下,走出船艙。段欽的手環著我,自然而然地順著腰線滑落在腰部,替我輕輕揉捏那個酸痛的部位。嫻熟的手法時輕時重,身體好受了許多,心裡到真真是暢快了。
倚靠在船簷上,江面上涼風習習,吹蕩著髮絲衣角翻飛,身邊人的紅色圍著自己的白色,一層一層卻繞不開去。
對面江岸上古樸又明媚的景致悠然落入眼中。
連綿起伏的遠山,靜謐卻又喧囂的古城,奔騰入海的江流。映構成一幅潑墨山水畫,從淡淡的似有似無一直渲染到如夜的墨色,就好像天生的調和,離了誰都不可以。
這個黃丘,有神韻。
黃丘位於綏閩二江交匯處,民風開放,更有許多奇聞軼事,名人騷客。
街道兩旁茶館、酒肆、戲院應有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滿佈其中,路旁也有沿街叫賣的小販,叫賣聲,笑鬧聲,此起彼伏。
走在人群中,時不時有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向段欽暗送秋波,他一臉木然,只是緊緊抓著我,大概生怕我丟了去。
無奈地被他牽著走,老臉便有些掛不住。假裝沒有看到別人異樣的眼神,心裡反倒是漸漸坦然了。
「喂,你在傻笑個什麼?」他有些不滿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還未等我開口,他又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裡,這些花癡女人簡直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呵呵,你不是一直自命清高麼?你這話要是被人聽到不知要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周圍的人聲突然又喧鬧起來,女子們爭相往一個方向湧動,接著有一人清朗的嗓音響起,穿透風的阻力,壓過了所有的混亂。
「喲,這不是小言言和他的小情人麼?走得這麼急,難道是欲求難耐想要找地方發洩?這老天可還亮著呢。」
說話人一聽便知是輕佻之人,調笑的語氣引得周圍女子一陣笑鬧。
那人身著一襲紫色寬大長衫,衣襟處用金線勾勒出朵朵洇水芙蓉,與衣擺處的金縷雲線相互輝映,氣質確是高雅。他站在戲院二樓憑欄處,倚在一群女子之中,鶯鶯燕燕,左擁右抱,言行卻是放蕩。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三章 相糾
「關卿?」過了這麼久,竟然能夠在這裡見到他。
「小言言,這麼久沒見,我可是很想你呢!」他自認風流的輕搖玉扇,一臉欠抽的笑。
我只覺一股冷風從頭頂刮過。這麼大風的天氣,他還嫌吹得不夠爽是不是?
初見關卿,段欽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消失不見。
關卿與他目光相遇,輕不可聞地低笑一聲,又將目光投向我。
空氣中有些微波動。
一女子傾身上前,在關卿耳邊軟言細語道:「關公子,這兩位是你的朋友麼?長得好俊啊!」
「是麼?」關卿邪邪一笑,「有我俊麼?」挽起那女子的一縷秀髮放在唇邊一吻,惹得女子一聲尖叫。
這個傢伙,就不能正常點麼?
「你叫關卿?」段欽出聲問道。
「正是。」關卿放開女子,輕呷一口清茶,淡淡說道。
「你與新任武林盟主管覃是什麼關係?」
「無關。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若無關,為何你倆會長得如此……」段欽突然止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通透的目光卻若有所思。
「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媽?我說不認識就不認識,我騙你幹什麼?」關卿有些不耐煩了,合上玉扇,縱身從樓上躍下,衣擺輕飄,身姿翩飛如燕。
「我們打個賭如何?」他在我和段欽之間逡巡一圈,很突兀地說了一句話,而後手執扇柄指向我,「賭我倆武藝誰更勝一籌。而賭注,就是何言。」
我一驚。「關卿,你……」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段欽嘴角輕佻,不以為然地說道。
「就憑我知道如何解何言身上的忘川之毒。」關卿勢在必得地挑眉。
那瞬間,段欽的手微微收緊,似乎有一絲猶豫。
「段欽,我沒關……」我擔憂地看他,話未落,他的劍已出鞘,腰間軟劍銀蛇一般直取關卿咽喉。
青光一閃,關卿也拔劍化去段欽的攻擊。一紅一紫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劍劍都是殺招。
「如果我贏了,你要把解毒之法告訴我;若我輸了,聽憑你處置。」段欽語氣雖平淡,但招式卻越見狠厲。
「可以。不過我要加一條:我贏了,何言就得做我的人。」關卿只守不攻,卻未見絲毫慌亂。
我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們,刀劍無眼,唯恐出了什麼閃失。
「哇,關公子好帥啊……」
「那個紅衣美男是誰啊?人家好想認識他哦……」
「他們兩個做什麼打架哦?是為了那個大叔嗎?那大叔年紀這麼大,有什麼好的。哼!」
「呀!關公子小心!」
圍觀女子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直吵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歎了口氣,找了家小店坐下。小二慇勤地添上茶,末了很八卦地問了句:「這位客官,請問您與外頭那兩位公子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那紅衣的是替我收賬的。」隨意指了指外頭:「看見了沒?那紫色衣服的,欠了我五百兩銀子。」
店小二聞言一愣。他大概以為會是什麼恩怨情仇之類的,卻沒想是這個答案,東拉西扯了一堆,便訕笑著走開。
外頭兵器相撞聲、呼呼的風聲愈見激烈。我一回頭,就被一道反光晃花了雙眼。
關卿足尖點地,向後飛馳了數丈,手中的青鋒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
段欽的身形有瞬間的凝滯。
「呵呵,段欽,看你那妖媚的長相,弱不禁風的身板,肯定是被壓的那一個,想必也滿足不了小言言,不如讓他跟我如何?」語調雖輕浮,神色卻十分平靜。關卿化守為攻,招招直攻段欽要害。
我突然有種錯覺:他,真想置段欽於死地。
段欽的招式不再像開始那樣毫無顧忌,而有了許多保留。兩人的武功原本就旗鼓相當,如此一來,他很快便落了下風。
眼見段欽的軟劍被關卿挑開,伸手一掌直取他胸口要害,我大驚失色,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飛身在他二人之間,生生接下了那一掌。
霎時胸中氣血翻湧,丹田處有兩股內力相互衝撞,嘴角血絲蜿蜒而下。
「何言!」
「小言!」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四章 浮生斷腸
在段欽攙扶下勉強站住,擦去嘴角血跡,待體內平復下來,心裡卻是苦笑。
我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關卿的手伸在半空中,張開握緊幾次,最後反手放在了身後。
「段欽,我沒事。」微微一笑,給段欽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看向關卿。
「我不知道你這麼做是何用意,但我不想恨你。」我直視他,無比堅定,「而你,也不要給我這個機會。」
關卿深深看著我,眼中有多種難以分辨的情緒糾雜,最終沉靜下來,化為一片死寂。
他卻在笑。
「哈哈哈……小言言,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讓我怎麼辦好呢?真傷腦筋啊……」他狀似頭疼地撫額,「小言言,這次我就先放了你的小情人,下次你一定要沐浴更衣好好侍奉我哦!我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的,哈哈哈……」
他忽然縱身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眼神戲謔。段欽伸手欲擋,他已輕展衣袖,足尖施力,在空中輕巧翻轉了幾圈,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離去的方向,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在我眼裡卻是滿目蕭索。因為他對我說的一句話。
身旁的段欽看著我,神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避開吵鬧的人群,進了一家客棧要了間上房。段欽面上雖正常,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心事重重。
好在有內力護體,我的傷並不重。看著段欽緊張地替我療傷,心中卻如百轉千回。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段欽替我合上衣領,抬頭便發現了我的異樣。
「看到關卿的那把青峰劍後,你就有些不一樣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斟酌再三,我還是小心說出了口。
他沉默了半響,終還是開了口。
「當初我走投無路時被一高人所救,並授我武藝,待我如再生之父,而那把青峰劍是恩人的佩劍之一,名字叫青陽。」說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臉上有一絲抽痛,但很快隱去不見。
青陽……穆青陽?
有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想要聯結在一起,卻總是毫無頭緒的凌亂不堪。
「你的恩人,叫什麼?」
「他已退出武林,不問世事。」段欽並沒有正面回答,把我扶到床上,隨意地問道:「剛才關卿和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他說不可在黃丘久留,讓我早日離開。」忽然不敢去看段欽被暮色渲染得更加溫柔的眼神,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別開眼。
段欽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替我掖好被子,輕聲道:「我們的確也不會久留。你先休息一會吧,有什麼事叫我。」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耳邊聽到他輕輕關上房門的聲音,掩去了外面的聲音,卻也像是沉重地隔在我們之間。
我明白,他有什麼隱瞞略去了,而我也不想再問,因為我也做了同樣的事。
其實關卿對我說了兩句話。一句:早日離開黃丘。另一句:小心你身邊的人。
心底如狂瀾翻湧,翻起了我壓在深處的一些刻意忽略的事。
與段欽第一次歡愛時,我曾在他身上發現一些細碎的傷痕,心疼他受的傷,卻又在他後頸處看到一個淺淺的齒痕,而那並不是我留下的。
段欽也是男人,我不介意他偶爾的需要,而那時動情的他是那麼美好,足以讓我全身心的沉淪。
我沒有問段欽那幾個月裡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我沒問,他也沒說。彷彿往事成空。
沒有鳳玄宮,沒有鳳軒也,沒有鳳漓之,沒有回憶牽絆,我曾經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過下去,但不久之後我就知道,現世安穩如鏡中月,水中花,終究只是一句空話。
段欽,我不介意你隱瞞,但無論如何也不要欺騙我,好不好?
門外,紅衣男子倚靠在門上,想要遮掩什麼似的緊閉雙眸。一句低不可聞的輕喃從唇邊傾吐而出,飄散在空氣中,卻減不了心中惆悵。
「漓之,對不起……」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五章 懷空
皎月當空,涼風細細,不知吹著多少愁苦。
燈樓剪影早已陷入一片墨色之中不可見,只剩一個白色的人影佇立在風中。
他站在華樓之上,對著那燈火燦爛的輝煌,一曲《寒江殘雪》吹徹雲霄。
懷空……懷空……枉有一腔深情卻是空……
守在那人身邊這麼多年,多少柔情只為她,到頭來卻也是一場空。
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久了。無意間撞見那兩人的私情,竟會是催命的符咒,他們定不會放過他。
也罷也罷,這條命原本就是他們的,他們想要,就拿去吧。
沒有忽略那人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他瞭解她,只要認定了什麼,她定不會放棄。可是他不甘心,很想再聽那人叫自己一聲「懷空哥哥」,這樣他就是死也甘願了。
這些天他一直等在這裡,等他們來殺他。他沒有逃,也逃不了。
「柔兒……」滿腔柔情最終化為一聲低喚,化在風中,縹緲無聲。
「沒想到堂堂雷鳴山莊副莊主無影公子也是個多情種。」有清朗的聲音響起,身後如墨的夜色中走出一個青衣的年輕人。
年輕人面容端正,卻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你來這裡是來可憐我的麼?」他笑,笑自己竟然淪落到如斯境地,「是師傅派你來殺我的吧?」
年輕人搖了搖頭:「與符莊主無關。是我家主人派我來向你借一樣東西。」
「借什麼?」
「你的項上人頭。」
他便笑得更大聲。狂傲的笑聲卷斂殘雲,卻像杜鵑啼血,痛徹心扉。
除了那兩人,竟還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自認自己人生在世20多年,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終還是難逃這種命運。
他等那人來殺他,卻不能容忍自己死在別人手中。
無影公子自無影,手中玉笛是樂器也是兵器,在手中挽成一道白光,直擊那人各大要害。
可當冰涼的利刃貫穿自己的身體,聽到體內血液不斷流逝的聲音,直到死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這樣輸了。
年輕人冷冷看著地上那人不斷抽搐的白色身影,直到停止不動,冰冷的眸中終還是染上了一絲不忍。
合上那人死不瞑目的雙眸。雖不想殺他,但主人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荊懷空,要怪,就怪你是符雷的徒弟吧。」
******
新任武林盟主登位大典。
身著華麗錦衣的男子坐在主座上,接受各門各派的道賀。
「恭喜管盟主登上盟主之位。管盟主如此年輕有為,當今年輕一代果然人才輩出,實為江湖之幸。」
「所謂虎父無犬子,管家兩代皆勝任武林盟主,執武林之牛耳,當真是名不虛傳。」
台下是虛偽的客套不斷,而他坐在台上,面上看不出,實則早已神遊。
表面上各大門派皆俯首歸順,但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以未及而立之齡登上這個盟主之位,是受多少有心之人怨恨的。
一個「權」字,又有多少人恨不得掙個頭破血流。
他無意,卻不得不做。只因一個「仇」字。
殺母之仇,讓他在年少之時便獨自外出學藝,之後不計任何代價登上這個盟主之位。為了達到目的,他從來沒有計較過自己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原本麻木的心,卻在見到那人滿身凌虐的傷痕時,狠狠抽痛了。
下次再拿那人的酒喝,他一定又會氣得跳腳了吧?想到那人,嘴角便不自覺噙上一抹微笑。
「鳳玄宮——賀禮到——」有一個四方的檀木箱子被人抬上來,放在大廳中央。
鳳玄宮一直與武林不和,被認為是邪教。15年前前宮主鳳玄野死後,鳳玄宮便從此銷聲匿跡,江湖上鮮少聽到其動向,但5年前鳳玄宮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此次武林大會鳳玄宮自然不在參加之列,不知送上這賀禮是何用意。
台下的竊竊私語在見到箱中賀禮時轉為倒抽氣一片,繼而是怒不可遏的謾罵之聲。
箱中裝的是,雷鳴山莊莊主的愛徒,副莊主無影公子荊懷空的首級。
「這鳳玄宮簡直欺人太甚!盟主,你一定要為懷空討個公道啊!」符雷痛心疾首道。
不知怎的,他覺得符雷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悲痛,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鳳玄宮這次,做得太過。
心底發出一聲長歎。我們終究,還是敵人啊……
管瀟坐在側首邊,看到箱中之物時,只覺遍體冰涼。這鳳玄宮少宮主的處事手法狠利,和當年那人一模一樣。
不,不會的,那人明明已經死了,死在他最愛的人手裡。
可是如果,他回來了呢?
抬眼看向坐在上首之人,蒼老的臉上慢慢浮現陰冷的笑來。
我的兒子,你定不會讓我失望吧?
connote 2010-2-22 17:58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六章 冷情愁
古河道,水運為先。
各水道中,綏江溝通南北水系,閩江橫貫東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而黃丘位於這二江交匯處,作為水道命脈,其地位自是無與倫比。
天下第一莊雷鳴山莊,正坐落於黃丘城中。
雷鳴山莊莊主符雷,縱橫江湖多年,以其凜然正氣,嫉惡如仇的行事作風,在江湖中贏得了威望與聲名。
符雷獨女符晴柔,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稱,溫婉淑德,蘭心蕙智,讓多少江湖豪傑只為博得伊人一笑而憂心愁腸。
而符雷愛徒無影公子荊懷空,無論品貌還是武藝,更是江湖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只記那年圓月時,無影公子以一曲《梅花三弄》震驚整個黃丘城。三弄回轉,既有冬梅孤潔高傲之態又摻進了點點無盡的相思,又使得多少名門淑女為他愁斷了心腸。
無影公子潔身自好,從不流連風塵,也從未聽聞他與哪家女子相好,倒是對唯一的小師妹體貼入微。如此不難猜測到,那讓荊懷空掛肚之人,必是符晴柔。
世人原以為二人終會成就一樁江湖美談,但荊懷空,卻突然死於非命。
符雷雷霆大怒,誓與鳳玄宮不共戴天,卻只將荊懷空草草安葬;符晴柔哭殘了紅顏,立誓為師兄齋戒半年;而世間又有多少女子為之掩首垂淚。
人已逝,引多少故人悲切。
英雄佳人的故事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被傳得沸沸揚揚,可又有多少人知曉其中真相?
對於這些江湖世事,我原本是不知的,卻還是被牽扯到了其中。
因為在世人眼中,我是鳳漓之,鳳玄宮的宮主。
******
早上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一問店小二才知段欽昨晚根本沒有回來。
心裡不禁有些擔心,正欲出門找他,卻看到他滿身疲憊地倚靠在店外牆角,衣服已被露水洇濕,似乎已在那站了許久。
「段欽,你怎麼不進……」正要開口問他,卻發現他臉色蒼白,緊咬的雙唇滲出絲絲鮮紅,纖細的雙肩不住地顫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你怎麼了?」心痛得難以復加。緊緊抱住他,感到他的身體有略微的僵硬。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原本流光溢彩的雙眸中卻是一片死寂。乾涸的雙唇微張了幾下,他低下頭,終還是不發一言地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眼角不經意瞟到他被清風吹起的衣袖,手腕處一道泛著青紫的血痕深深刺痛了我的眼膜。
「你的傷是怎麼弄的?」抓起他的手腕問他,有不好的預感瞬間籠罩全身。
他掙脫不得,只轉過頭冷冷地說:「不管你的事,請你放手。」口氣中有無法忽視的厭惡。
冰冷的言語彷彿一盆冷水將我渾身澆得徹底,胸口泛出陣陣涼意。我呆立在那裡,卻沒注意到他無神的雙眼中極力壓抑的痛苦。
他趁機掙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眼見那紅色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眼前,我卻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早已不止這幾米。
原以為一步一步,我們可以一起邁向很遠,可終想不到,我們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停在了這裡。
曾經認為我們可以坦誠相待,可到如今這地步,到底是我避了你,還是你避了我?
果然還是,不一樣了麼?
華燈初上,一個人獨自徜徉在繁華的街道,心裡卻是一片悵然。
晃晃悠悠地,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等發現不對勁時,自己早已被一夥人團團圍住。
「鳳漓之,我們莊主不來找你,想不到你還自己送上門來了。」為首的一獨眼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隨即對身邊一手下揮手道,「快去通知莊主,就說副莊主大仇得報了。」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鳳漓之。」轉身要走,忽聽到頭頂響起聲如洪鐘的大笑,聲未落,已被一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攔住去路。
「鳳漓之,多年未見,你以為老夫會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連你也會認錯嗎?」
=====================
PS:我今天竟然、竟然卡文了?!!ORZ今天上午晚上都有課,下午爬上來寫文,發現自己一點feeling也沒有,孩兒們,我對不起你們啊~~~啊~~~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七章 悔惑
「鳳漓之,多年未見,你以為老夫會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連你也會認錯嗎?」渾厚的嗓音昭示著來人雄渾的內力,正是雷鳴山莊莊主符雷。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鳳漓之,我也不認識你。」我想直視他,卻不由自主別開了雙眼。
「鳳漓之,你何必在此惺惺作態。你鳳玄宮殺我徒弟在先,又在武林各路群雄面前辱我雷鳴山莊在後,這筆帳老夫倒要和你好好算算。」符雷見我拒不承認,不由怒道。
「鳳漓之已經死了,我和鳳玄宮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無法對眾人解釋我和鳳軒也之間的關係,我的辯解在對方咄咄之勢面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我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可心中卻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恐慌。
腦中開始有些隱隱作痛,不踏實的感覺盈滿全身。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到底是誰?
腦中空白一片,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陷入了一片迷濛。
有一個男人站在一片血光之中,獰笑著似乎正在說些什麼。
報仇……下毒……破邪……痛苦而死……
有斷斷續續的話語傳入耳膜,彷彿被一隻觸手瞬間抓住了心臟。想退縮,一個精緻的瓷瓶映入眼簾,在微光下泛著冷冽的紫色。
破邪之毒,無色無味,可使活人肌骨由內而外慢慢腐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前又閃過一人痛苦、迷惘、難以置信的眼神。他說:漓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不、不是我,我沒有……」有什麼在頭腦中肆意衝撞,頭痛欲裂,「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鳳漓之,難道你對15年前的那件事後悔了?你別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是你殺了他!」符雷看到那人的失態之色,有些詫異,隨即便瞭然於心。
「別說了,我沒殺他,我沒殺他!我愛他,我愛他啊,我又怎麼會殺他!」頭好痛,真的好痛,忍不住痛呼出聲,卻是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
誰?他是誰?我愛誰?我又是誰?
抱著雙肩蜷縮在牆角,全身不住地抽搐,神智早已渙散,我已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符雷一愣,隨即大笑道:「鳳漓之,原來你還對那人念念不忘?想不到你堂堂丞相之子竟是如此下賤之人,天生喜歡被男人壓。鳳丞相定想不到他抱有莫大期望的小兒子竟然是個不守禮數,不顧倫禮的無恥小人。」
旁人皆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獨眼邀功地上前狠狠踩在我的腹部,彷彿內臟都被踩爛的痛楚侵襲全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衣襟。
無法反抗。
身體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雪白的衣衫沾滿了污泥,長髮凌亂得散落在眼前。腦中叫囂的疼痛讓我恨不得狠狠撞向牆壁。
已顧不上那麼多。
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狽和懦弱。
「符大莊主,鳳漓之如今只是廢人一個,已不再是鳳玄宮宮主,你又何苦在此咄咄逼人?」
有人隨風而來,足尖輕點樹枝飛身而落,在我面前站定。明明是溫潤的嗓音,卻因為主人的性格而顯得無比陰沉。
我睜著被淚水迷糊了的雙眼,模糊看到那人白色的背影,卻想不起他是誰。
符雷看著來人,心下暗道不妙,只能暗自運功以防那人偷襲。周圍眾人也成防衛之態。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殺氣。
「呵呵,符莊主,你何必這麼緊張。你的死期未到,我今天自然不會殺你。我來,是來取回我的東西。」
白衣人淡定地說道,然後慢慢轉了過來,走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毫不介意地上的髒物弄污了他的衣擺。
戳了戳我的臉,他輕皺起眉頭,柔聲責罵道:「漓之,你真不乖,竟還像個頑童似的弄得自己這樣髒,看我回去怎麼罰你。」
彷彿遇到了救星,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在上面留下了一個烏黑的手印。
勉強抬起頭睜大眼看他,看到的是一張清逸絕倫但面無表情的臉。
鳳軒也。
我朝他咧嘴一笑。
「你來啦?」我輕輕地說道。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八章 仇怨
「嗯,我來了。」他應聲道,平常的語氣彷彿只是好友間簡簡單單的對話。
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在看到我胸前的血跡時,他原本舒緩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受傷了?」眼神中有不容忽視的凌厲。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狂亂的心在輕觸到他的瞬間平靜了下來,疼痛也漸漸得到了緩解。輕輕呼出一口氣,我放任自己靠在他胸前,有木槿花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不是不記得他曾經對我做過的事,可是在這個時候救了我的,是他。潛意識裡也理所當然地覺得,應該是他。
他沒有拒絕,而是將我橫抱了起來。全身被木槿花的氣味所籠罩,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這個場景竟讓我覺得說不出的熟悉。
……
「小漓,乖,哥哥牽著你走好不好?」
「不要,我要哥哥抱我!」
……
稚嫩的童聲在耳邊不斷迴響。身體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瘦薄的胸膛彷彿是我全部的依靠。
誰?是誰在說話?又是誰抱著我?
思維是完全的混沌,只是本能地索要身邊唯一的熱量。
漸漸陷入沉睡。
看到懷中之人昏睡過去,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鳳軒也覺得自己那顆冰冷堅硬的心正在被漸漸融化。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如此安詳的睡顏了?
漓之,如果我說忘記一切,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溫柔的眼神在抬頭看到雷鳴山莊的人時再一次充滿了戾氣。風被強大的內力鼓吹開來,狂風呼嘯而過,飄逸的白衫獵獵作響。
氣溫驟降。除符雷外,眾人面面相覷,無不膽戰心驚。
「說,是誰傷了他?」緊了緊懷中的人,冰冷的嗓音顯得更加陰沉,深邃的雙眸一一掃過眼前眾人,引起顫慄一片。
符雷雖驚於這年輕人竟有如此武功修為,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但他自識叱吒江湖多年,自然不會把鳳軒也放進眼裡,對於方才自己無意間流露出的緊張,他也不曾在意。
「鳳軒也,你鳳玄宮的所作所為,是真想與我雷鳴山莊、與整個武林為敵麼?」符雷沉聲道,「鳳玄宮在15年前元氣大傷,諒你父子二人多年來不曾犯我武林,你若悔罪,老夫自然可以稟告盟主,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饒你父子一條性命。」
鳳軒也不以為然道:「呵呵,符雷,原來你對你的愛徒竟只有這點情誼?果然是因為他撞見了你與你……」
「住口,你休得血口噴人!」符雷驚怒道,隨機察覺到了自己的欲蓋彌彰。
環視身邊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圈,心下一計。
「符雷,從前的鳳玄野會中計被你們害死,而如今的我不會。血債自然要血償,但今日我不會殺你。你告訴管瀟,莫群已死,下一次就輪到你們了。」
如果不是你們,漓之遲早會知自己心意,又怎麼會與我……
雙手因憤怒而微微用力,直到懷中人不適地發出一聲叮嚀,他才放鬆下來。
「漓之,我這就帶你走。」一句飽含深情的低語過後,那白衣旖旎的二人便不見了蹤影,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只剩一絲香氣若有若無。
「莊主,我這就派人去追。」獨眼迫不及待地稟告到。
「不用,他們已經走遠了。」符雷擺手道,卻聽到獨眼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驚叫,隨即便被噴了滿頭滿臉的鮮血。
只見獨眼坐在地上,面目扭曲。他捧著自己的一條斷腿不住哀號,血如泉湧。那斷腿齊根而斷,竟是方才踩過鳳漓之的那條腿。
來不及止血,獨眼很快就血盡而死。
擦去臉上的鮮血,符雷眼中一凜,嘴邊卻浮起一絲獰笑。
隨手一揮,身邊手下只覺有熱風撲面,馬上個個經脈盡爆而死。
想給鳳玄野報仇?呵呵,有意思。
鳳軒也,縱使那人天縱奇才,也死在我的手上,你自然不會是我的對手。
我就陪你玩這個遊戲,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你今日,又欠了我山莊多條人命呢!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九章 風雨隨
沒過多久我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身上已換了乾淨的衣衫,額頭和腹部的瘀傷也被上了藥。
正迷惑間,從身後伸過來一隻纖白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額頭,隨即身體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怎麼只睡了這麼一會兒?」有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灼熱的呼吸噴在頸後,麻癢難耐。
「鳳軒也,怎麼是你!」我一驚,全身僵硬地無法動彈。他找到這裡來了?
「你不記得了?」他有些擔憂得看著我,見我搖頭,眼神便黯淡了下來,「你還記得什麼?」
記得什麼?我記得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被一夥人團團圍住,然後就什麼也記不清了。
「你是來是抓我回去的麼?不,我寧可死,我也不要和你回去。」那幾個月的生活是我的一個噩夢,我努力想要忘掉,可為什麼又要讓我見到你?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彷彿山雨欲來的前兆。摟著我的手改抓住我的衣襟,把我提了起來,而我全身酸軟,使不出一點力氣。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和我在一起?你不是說愛我麼?為什麼?」他吼道,滿臉卻是痛苦的淒哀。
這一切,像是幾個月前的那一晚的情景重現。
身體不自然的對那晚痛苦的記憶產生了反應。我抓住床沿,努力不讓他看出來我早已害怕地發抖。
「你愛的是鳳漓之,不是我,我是何言,不是鳳漓之。」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直視他,冷冷說道。
「不,我說過,你就是漓之,我的漓之。」他無助地搖頭,手一鬆,我便落在床上。
印象中的鳳軒也是冷漠的,偶爾的溫柔也總是伴隨著新添的傷痕。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他,心裡卻不禁產生了一種疼惜。
呵呵,果然是因為這個身體是他的父親麼?鳳漓之,如果是你,事到如今,你還能將他當做你的兒子麼?
突然想起了那個有些魯莽率性的青年,不由脫口問道:「你把傅徊怎麼樣了?」
他抬起頭來,原本死寂的雙眸彷彿燃起了一簇幽火,他輕笑道:「呵呵,你以為我還會把一條不忠於我的狗留在身邊嗎?他自然只有死路一條。」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還有段欽,竟然敢碰我的人,我定會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你……」正要開口,他卻再一次將我摟進懷裡,輕聲說:「漓之,你真傻,你以為段欽是真的喜歡你麼?你就不想知道那幾個月裡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還有,他明明知道這黃丘是雷鳴山莊的地盤,知道雷鳴山莊與我鳳玄宮的仇隙,仍然將你帶到這裡,到底是何居心?」
「不,你不要再說了,你這是挑撥離間,我不會相信你的!」我掙扎,想要掙開他的束縛,他卻將我放倒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要幹什麼?」永遠無法適應他的喜怒無常,前一刻的溫柔,也許就是下一刻暴虐的前奏。
他不語,伸手取來一個瓷瓶,放到我面前:「喝了它。」
我搖頭,他抓住我的下顎強硬的將藥灌進我的嘴裡。甜膩的香味盈滿口鼻,我伏在床邊不住咳嗽。
「你……給我吃了什麼?」
「一夜迷,一種春藥。」他淡淡地說,慢慢脫去自己的衣衫。
「呵,鳳軒也,原來你已經可悲到這種地步,連這種下流的行徑都做得出來。」我大笑道,任由自己淚流滿面。
我對你來說,就是個發洩慾望的工具麼?
「隨你怎麼說。」他並沒有被我的話激怒,抬手脫去我的衣物,俯身道:「漓之,我們今天要演一場好戲給別人看。」
演戲?給誰看?
身體裡猛然躥起的熱量彷彿要將我融化,已不能讓我思考那麼多。身後那處難以啟齒的部位漸漸產生了一種讓人難以忽略的瘙癢,雙腿難耐地相互摩擦,忍不住將手探到身後,卻無法進入到深處。
「唔……好難受……」無力的呻吟無法控制地傾瀉而出。
「果然是被稱為天下第一淫藥的一夜迷。漓之,你看你這麼快就有反應了。」雙手被他制住放在頭頂,身後的奇癢讓身體不住地扭動,若有若無地觸碰到他碩大的火熱。
「想要就求我,求我進入你。」沙啞的嗓音也顯示了他的忍耐。
「不……不要……」身體的空虛和慾望愈發膨脹,強烈的情慾在體內叫囂,而理智依然在苦苦掙扎。
不要……絕對不可以……
===========
PS:我保持沉默。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十章 情迷離
「真的不要?」修長靈活的手指順著我的鎖骨、胸口一路而下,滑過我聳立的前端,然後潛進臀間的溝壑之中。
「這裡,已經濕了哦!」手指淺淺地進入,指甲劃過脆弱的內壁,引起一陣收縮,卻無法得到滿足。
身體不自覺得下沉,想要進入到更多。短促的喘息愈來愈急促,夾雜著無法壓抑的呻吟。
「嘴上說不要,可這裡一直緊緊吸著我不放。漓之,你這麼淫蕩的樣子,到底讓多少人見過?」話到最後,他的語氣中已有明顯的怒意。
他果然還是生氣了,我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狂亂地搖晃著頭,任長髮遮得我滿頭滿臉。
手指被抽出,轉而握住腿間的慾望,略帶懲罰的揉捏。
「不要……出來……」身體被更大的空虛籠罩,理智終還是敵不過暴漲的慾望,很快退卻了。
「不要什麼?」他帶有惡劣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引起身體輕微的戰慄。
「我要……進來……」理智早已無處可尋,全身被慾望支配,羞恥和難堪不復存在。
一絲得逞的輕笑淡淡響起。腿被分開,他慢慢地推進來,一直進入到最深處。
「呼……」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時間差不多了,他也應該來了。」他輕喘著說了一句,將我抱到身上,雙腿緊緊環在他腰間。一個可以進入到更深的體位。
我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了彼此結合的部位以及細膩的肌膚相互摩擦的觸感上。只是本能的,想要更多。
他托著我的臀部,一次一次,撞擊在身體深處那最敏感脆弱的一點。這麼多次,他早已摸清了我身體的每一處。
屋外安靜無聲,而屋內沉重的喘息和輕微的呻吟此起彼伏。
空氣有些微的波動。
他細長的眸子淡淡向外一瞥,忽然轉了位置,讓我背對著門外。
驚呼一聲,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勉強穩住身形。
他卻停止不動了。
「你自己來。」他咬著我的耳垂,輕聲地說。
想不得那麼多了。手搭在他肩上撐起身體的重量,努力向上挺起身體,然後用力坐下,尋求最深的深入。
身體一下下被填滿,微張的眸中只有那人充滿情慾的臉。最放浪形骸的放縱,既取悅了身下的人,也取悅了自己。
「鳳……軒也……」柔軟地喊出他的名字,察覺到他輕微的一震,便喊得更大聲,更加狂亂地晃動腰肢。
已經全身心的迷失,完全失去了自我,而沒有察覺到屋外雜亂不堪的氣息和腳步聲。跌跌撞撞,如逃一般的離去。
******
結束以後鳳軒也就起身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裡。
全身黏膩難忍,卻不想再動分毫。無力地躺在床上,只是茫然地望著上方,眼中一片空空蕩蕩。
門「吱呀」一聲,有人悄聲進來,香風細細,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誰。
「鳳漓之,沒想到你還能回來。」不再保持表面上的恭敬,璇己怨恨地盯著我,恨不得將我拆食入腹。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閉上眼睛,不想再和她爭口舌之快。
她走到我身邊,怨毒地眼神剜過我身上每一處斑斑的痕跡,彷彿要將我凌遲。
輕挽衣袖,露出一隻纖纖素手,撫上我胸口的一處紅痕,尚未完全平復下來的身體便敏感地一怵。
「都這把年紀了皮膚還能這麼好,可真讓我羨慕啊!」語調倏地變得凌厲,指甲深深嵌進皮肉中,我悶哼一聲,忍住脫口而出的呻吟。
「你到底想做什麼?報復我奪了你的恩寵麼?」我冷冷地說。
她卻不惱,輕笑一聲,道:「你以為你還能得到少宮主,不,現在應該是宮主的寵幸麼?你看這是什麼?」素手翻轉,手心赫然是一粒黑色的藥丸。
「莫愁,可解萬愁。你要是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是他要我死?為什麼?」玩弄夠了,覺得膩味了,就賜我一死麼?
「宮主的想法豈是我們做屬下的可以猜測的。鳳漓之,你不用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乖乖的吃了吧!」她得意地大笑道,將藥丸塞進我手裡。
「掙扎麼?呵呵……」不想再猜測別人的用心,不想再受別人欺騙,我好累,好想睡。
閉上眼將藥丸吞下,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延,心裡卻是一片坦然。
璇己似乎很驚訝我竟然就這麼爽快的吃下毒藥,愣了一瞬,隨即衣袖輕擺,嬌笑著轉身便要離去。
「呀,我忘了!」她掩唇驚呼,刻意地說道:「我剛剛看到段堂主慌慌張張地離開,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呢!」
什麼?段欽來過,他都看到了?
心裡有一絲的清明閃現。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想要見他,想要最後再見他一次。
忍住腹中翻湧的疼痛,我隨手撩起一件單衣奪門而出,卻沒有看到身後璇己嫵媚的臉上慢慢浮現地惡毒的笑意。
connote 2010-2-22 17:59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十一章 知為誰苦
新陽未上,正是清晨時。雨露未晞,涼風刺骨,單薄的衣物起不到一點御寒的作用。
磕磕絆絆地奔走在路上,身上又不可避免的多了許多青紫的淤痕。滿身的凌亂不堪,髮絲散亂,尚未清潔的身體散發出男人體液的味道。
路上行人漸漸增多,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恍若未聞未見,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段欽,你在哪裡?在哪裡?
想再見他一次,想再和他說說話,可是,見到了又能說些什麼?
說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嗎?如此自欺又欺人。
原本就只是提著一口氣,心裡一遲疑,腳步便慢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了。
癱坐在地上,茫然地環顧四周。遠處小販的叫賣聲響起,和著晨鳥的清啼,無一處不是濃濃的生機。
身邊是滾滾的江河,滔滔的江水正如我此時的心情,不知道要奔向何處。
胸腹間劇烈的疼痛侵襲而來,彷彿有萬千隻螻蟻在不斷啃噬,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嘴邊卻露出一抹苦笑。
看來是毒發了呢!呵呵……
因為中毒而來到這個世界,又因為中毒而離開,真是諷刺得極致。
迷茫間,頭頂有衣衫獵獵的風聲響起,白影一閃,鳳軒也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隨即身體被他緊緊抓進懷裡。
「漓之,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一回來就不見了你的蹤影,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看到我,他便有些失而復得的驚喜與放鬆,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俊逸的臉上,終於染上了一絲塵色。
他的這個表情是真的麼?不是演戲麼?我無神地看著他,又好像透過他看著別處。很累,已經不想去判斷是非真假了。
「漓之,你怎麼了,你……」看到我嘴角黑色的血跡,他極其失常地扣住我的脈門,滿眼的驚慌失措,「漓之,你中毒了?告訴我,是誰幹的?我一定……」
「鳳軒也,你不用再演戲了。」我甩開他,撐著地艱難又緩緩地站起,動作遲鈍如遲暮的老人,而心,確已經老去了。
「你今天特意演出的這齣戲碼,不就是想挑撥我和段欽之間的關係麼?那麼我現在恭喜你,你做到了。」
「漓之,你別……」他焦慮地想要辯解,而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不管你把我當做什麼,是愛人也好,仇人也罷,抑或是洩慾的工具。我很累,你放過我吧!」閉上眼,讓自己不再被他臉上痛苦悲哀的神色迷惑,不露痕跡的向旁邊邁出一步。
「不,漓之,振作起來,我馬上給你解毒,你不會有事的。」他掏出隨身的錦袋,裡面是一個青玉的小瓶。
「你又要給我吃天香玉茸丸麼?或者是回魂湯?中忘川者,將永世活在夢境之中,你又何苦如此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我大笑道,卻又嗆出一口血來,染上了他的衣襟。
他呆呆立著,滿眼悲愴地看著我,卻是不語。
淒涼一笑,轉身面向奔騰的江水。身體內部正在被腐蝕,我知道時間已無多,可我想要更快,只是一小步的距離。
「可以的話,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了,鳳軒也……」一聲輕歎化在空氣中,似有似無,卻讓身後那人滿心地恐懼。
耳邊有風呼呼作響,以及那人痛徹心扉地大喊:「漓之……」
衣袖被抓住,卻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刺啦」一聲,全身被寒冷的江水包圍,墜入永世的黑暗。
水是清,足以洗去所有污穢。這一刻,心終於是寧靜的。
往事成空,現世成空,未來也便成空。又如何?
最後一次,我還是選擇了懦弱,選擇了逃避。
===========
PS:這卷一的最後一章,我寫得很抽很抽,大家要罵便罵,不要打我就行,我怕疼的說~~~
更完文,我寫作業去了,O(∩_∩)O哈哈~~~大家記得把票票給我呀~~~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二章 莫秋
身體很重很重,彷彿深陷在泥沼裡,無法移動分毫。
想要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光亮,正如曾經慘淡的人生。
我終於死了麼……
「奇怪了,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醒?」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身體被輕輕翻了過來,有淡淡的藥香瀰漫在周圍。
是誰在說話……為什麼我看不到他……
「我說大叔啊,你再不醒的話,我晚上做夢會被老頭子念叨死的,說我壞了他的招牌。你看在我這麼多天勤勤懇懇照顧你的份上,快點醒醒吧,大叔!」那個聲音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彷彿自言自語一般。
一隻微涼柔軟的手按在了身體的某一處,然後傳來了輕微的刺痛,卻瞬間擴大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沿著身體的脈絡,傳達到大腦深處。
「痛……」嚶嚀了一聲,換來了對方的一陣驚喜地大叫。
「呀,大叔,你終於醒啦!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再晚上做噩夢夢到那個死老頭了,哈哈哈……」那人手舞足蹈地大叫道,然後不遠處傳來重物倒地與桌椅碰撞的聲音,「嘩啦啦」響成一片。
「好吵……」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發現眼前的墨色開始慢慢變淡,模模糊糊的,最後變成了一張少年的臉。
如墨的長髮隨意綁了個結垂在腦後;長長的劉海向一邊微微翹起,還調皮地打了個卷兒;一雙圓亮亮的桃花眼迷濛蒙的,像是沒有睡飽的樣子;薄薄的菱唇似笑非笑,一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而此時他正雙手支著腦袋,興味十足地看著我。
「我……沒死?」沙啞的嗓音是許久沒有開口的結果。努力支起身體,雙手不受控制地一哆嗦,便又摔在了床上。
誰知那男孩子一嘟嘴,不滿地說道:「怎麼和書上說得不一樣?你一醒來不是應該先問我『你是誰』的麼?」
「那好,你是誰?」無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能順水推舟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一聽就樂了,興奮十足地跳了起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百變神醫了,這世上沒有什麼病是我治不好的。」說完他湊近,神秘兮兮地說:「你聽說過我的名號沒?」
見我搖頭,他一下子又洩了氣:「這個死老頭,死都死了還騙我,說自己的名號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是氣死我了!」
百變神醫……
「你就是百變神醫莫群?」突然想起了這個不只聽過一次的名字。這個莫群,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麼?
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伸手朝外指了指:「死老頭在那裡。我是莫秋,美貌與實力並存的新一代百變神醫莫秋,死老頭怎麼比得上我?」
屋外桃樹下,一座孤墳靜謐而立,無限蕭索淒涼。
醫者可醫他人,卻醫不了自己。一代神醫,終究得不到善終。
「你和莫群是什麼關係?」這個孩子看樣子和莫群關係匪淺,如果他要替莫群報仇,定會找鳳軒也和段欽的麻煩,那豈不是……
想到這裡突然回過神來。已經決定要放棄了,為什麼還會想起他們?果然還是放不下麼……
「那死老頭是我師傅啦!喂,你幹嘛這種表情?難看死了!」他瞪著我,伸手拉了拉我的臉皮,「你可是我在江邊撿來的。本來你中了莫愁之毒是必死無疑,好在我有老頭子留下的獨門解藥。說吧,你要怎麼報答我?」
「我身無分文,唯有賤命一條,你想要,就拿去吧。」連這條命都是撿來的,我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要你的命做什麼?要不這樣吧。」眼珠一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就做我的藥人吧!以後我研製了新藥出來,就拿你做試驗,如何?」
「隨你吧。」合上眼睛,我苦笑道,任由黑暗再次將自己淹沒。
===========
PS:啊~~~我宵想了許久的小秋秋總算出場了,O(∩_∩)O哈哈~~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三章 望舒顏
綏閩二江於黃丘交匯後,河道曲轉,自西向東奔騰入海,卻有一支流蜿蜒深入群山之中,水勢漸緩,潤澤那一方大地。
而莫秋就是在那潺潺的江邊撿到了我。
莫秋的小屋坐落在山谷中,三面環山,一處便是江水。一襲銀白圍著那層巒聳翠,以柔傲視高聳入雲霄的魄然,便成了一處人間仙境。
自那天醒來,已經兩個月過去了。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兩個月平靜的生活,正是我一直期望的,彷彿從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悵首回望,已是恍若隔世。
莫秋是個孤兒,自小被莫群收養。在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下,他未至冠齡就將莫群的學問學得七八,只是從來沒有正式醫病救人,倒是整天喜歡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藥。
我作為他的第一個病人,也就成了為他試藥的工具。而我隨便他折騰,拿來什麼便吃什麼,心無所求,只是盡我藥人的職責罷了。
好在身體也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不適,反而比原先還要好了些,不由感慨果真是天意難違,世事難料。
而他自從知道我會廚藝後,就將下廚以及洗衣打掃等所有細瑣的事都一併交給了我,自己只顧守著那些瓶瓶罐罐,細細琢磨。
少年人心性,生活上總是不太會照顧自己,我便替他惦念著,兩人的相處模式,倒漸漸產生了些變化,既像父子,又像朋友。
如此安定又寧靜的生活。
******
獨自站在桃樹下,看著那簡陋的孤墳,心下有些不知名的滋味。一堆碎石,便是昔日神醫如今的居身之處。
沒有任何感官,觸不著、嗅不到、看不見、聽不了,也沒有任何慾望,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迎了日出送了夕陽,然後慢慢腐壞,最終化為一抔黃土。
微風過處,桃花紛紛而落,落在墓上,為其帶來一點艷色,卻又很快消逝,竟是如此蕭惻淒涼。
莫群,你是否曾經想到,自己會落到這種結局?
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
什麼都不要想。終還是隨意便好吧……
想通透了,心裡安穩,看什麼都是愜意的,只是莫秋的某個惡趣味,實在是讓我難以招架。
******
「請問有人嗎?」門外敲門聲陣陣,有女子脆生生的嗓音響起。
開門一看,竟是一個眉目姣好的妙齡女子。女子輕喘連連,一副匆忙趕路的模樣。
「這位姑娘,你有什麼事嗎?」我詫異地看著她。這山間老林裡並無其他人家,這女子孤身一人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這位大哥,我來這裡探親,不小心迷了路。眼看天就要黑了,您能不能讓我在這裡留宿一夜?」女子楚楚可憐地懇求道。
「這……」古時女子最重名節,我和莫秋都是男的,倒是不太方便。
見我有些猶豫,她突然傾身靠了過來,柔聲道:「大哥,只要你留我一夜,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哦!」說完柔媚一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狡黠之態倒有些似曾相識。
被女子大膽的言行驚得目瞪口呆,我推開她,只覺觸手之處滑膩無骨,卻又和一般女子不同。
「你……」正想開口,聞到從女子身上傳來的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心裡馬上就明白了。
「莫秋,又是你!」我歎了口氣,只得敗下陣來。
「怎麼又被你識破了?」女子聞言臉色便垮了下來,低聲嚷道,分明是一個少年人的聲音。伸手往臉上一揭,露出一張更加白皙的臉來,正是莫秋。
「大叔啊,你看我今天的易容怎麼樣?是不是有進步啊?」莫秋的不快總是易逝,很快他就扯著我的衣袖追問道。
「好、好,有進步、有進步。」不留痕跡地把衣袖扯回來,我隨口敷衍道,有些懶得搭理他。前一次他易容成一個衣裳襤褸的老嫗,再前一次是一個臉色蠟黃的年輕人,真不知道下次他要易容成誰了。
「我就說嘛!像我這種天才怎麼會被人識破?我百變神醫的招牌果真是名不虛傳。」他有些自得的大笑道。
長歎一聲,我只覺全身疲憊就像老了十歲。
「莫秋,再這樣下去你就可以叫我爺爺了。」
「啊?」
===========
PS:最近在學校裡冷笑話講得太多,於是何言也學會了……囧
我有個衝動想設個群,大家說好不好?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四章 知味堂
天還沒亮,我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
正要起身去開門,門被「砰」地踹開,大風猛灌進室內,接著就有一個重物壓在了身上。
莫秋扯開被子,拉著我的胳膊極其興奮地嚷道:「大叔,你怎麼還在睡?真是懶死了。快起床快起床,我今天帶你去鎮上逛逛。」
我愕然。這小子以前哪一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來,今天難道是吃錯藥了?
見我不動,他柳眉一皺,一陣風似的刮出去,又飛快地跑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
把水盆放在我面前,他雙手叉腰道:「快梳洗了,鎮上離這兒遠得很,我們要早點出發。」
無奈地聳聳肩,磨磨蹭蹭地開始梳洗,等呵欠連天地梳洗完畢,我總算是清醒了許多。走到窗邊望著外頭,遠處天地之間已有微弱的霞光出現。
「大叔,你看什麼呢?」他好奇地走到我旁邊,看看我,又看看外頭。
看他一眼,又轉頭向著外頭,我撓撓頭,漫不經心地冒出一句:「這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呀!這可真是奇怪了。」語氣頗為苦惱。
冷哼一聲,他氣惱地轉身就走。走到門口一頓,似是想了些什麼,一跺腳,又轉回來拉我出門。
有些好笑地跟在他後頭,看著他暗自賭氣的背影,覺得偶爾逗逗這小子也不錯,便忍不住笑出聲。
他的腳步聲愈發大聲,重得連大地都要抖上三抖。
果然還是個孩子。
遠離是非喧囂,永遠保持著那份純真爽直,雖舉止乖張了些,但這正是他的可愛之處。被他的朝氣感染,我慢慢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許多可留戀的。
莫秋,你從未問過我的過去,也從來沒提過報仇的事。雖然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你一定都要像現在這樣笑對每一天,好不好?
******
屋外天朗氣清,順帶著心情也是舒朗的。
沿著江水而上,等終於到達鎮上的時候,已接近正午。隨便打發了肚子,我們直接去了鎮上唯一的藥堂。
知味堂。明明是家只賣苦藥的藥堂卻叫知味,知其苦味方得良效,這老闆也有趣得很。
「忠叔,你快出來,我送藥來了。」在店門口站定,也不進去,莫秋便開始扯著嗓門大叫。
「是誰在店外大喊大叫的?都把客人嚇跑了。」一個夥計匆忙跑出來,見是莫秋,臉上青白交錯閃現,只得賠笑道:「原來是莫小弟啊!老闆現在正忙著呢!他……」
莫秋也不理他,雙手攏成喇叭狀,只管一個勁地叫:「忠叔,我送藥來了,你快出來,快出來……」越喊越大聲。
那夥計滿臉尷尬,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來了來了。」不多久裡面終於走出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子來,穿著洗白的長衫,嘴上還叼著一桿煙。
「小秋,你怎麼又這樣!我不是跟你說讓你來內堂找我麼?」忠叔埋怨地用煙槍敲了敲莫秋毛茸茸的腦袋,臉上卻是滿滿地笑意。
「那樣麻煩死了啦!」摸摸腦袋,莫秋取下肩上的藥簍,遞給忠叔,「這次的藥材可是頂好的,我自己都捨不得用,就給你送來了。」
「不錯不錯,確實是上好的。」忠叔點點頭,叫了夥計把藥簍取了,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扔給莫秋,「收好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樣被賊光顧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眼神不經意地掃過我,他微微點了點頭,便是打了招呼。
我也學著古人的樣子做了個揖,算是回禮。
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莫秋乾笑道:「那次是意外,呵呵,意外啦。」隨手把錢袋往我身上一塞,「我們走了,你可別想我啊!」
「小兔崽子,你找打!」忠叔恐嚇地朝莫秋揮揮手裡的煙槍,卻沒有半點威力。
眼見兩人已走遠,一直恭敬站在一旁的夥計上前一步,對忠叔俯首道:「老闆,最近上面正鬧得不可開交,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稟告上去?」
「告訴上面做什麼?我退出江湖這麼多年,已經不想去管他們之間的是非恩怨了,讓他們自己鬧騰著吧!」拾煙入口,煙霧繚繞後那一張充滿滄桑的臉卻是若有所思。
「鳳漓之,連我都不記得了,你忘得還真是徹底啊!」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五章 欲靜不休
一路走走逛逛,太陽還未落山,我們已將這個不足幾千人的小鎮逛了個遍。
走到一家飯莊前時,莫秋拉拉我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大叔,我肚子餓了。」
「什麼,你又餓了?」我一驚,哭笑不得:「你已經吃了一袋糖炒栗子、兩塊松蜜糕、兩串糖葫和一碗芙蓉霜露,這麼快就餓了?」
他的胃是黑洞麼?
「人家在長身體嘛!大叔,我好餓啊……你就這麼忍心看著我被活活餓死嗎?」莫秋抓著我的衣袖甩啊甩,眨巴著大眼睛,掐著嗓子撒嬌。
這個臭小子,每次都是這招,就是吃準了我奈何不了他。
「好了好了,進去吧,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掂了掂手裡的錢袋,無奈地說。
歡呼一聲,他跑進去,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叫小二把店裡所有好吃的通通拿上來。
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我哀歎一聲,只希望待會身上的銀子夠付賬才好。
遠遠聽到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接著走進來一幫人,個個都身著短打武服,佩戴兵器。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似乎是他們的頭領,左右身側各有一把佩劍,不知是何來頭。
山野小鎮的人哪見過這種架勢,原本吵鬧的店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絡腮鬍環視了店裡一圈,對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一夥人便在店裡坐下,叫來大盤的肉和幾罈酒,用銀針試探了,才放心的大吃大喝起來。
「奇怪,這鎮上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極少有外人來到這裡,怎麼突然多了這麼些江湖人?」莫秋歪著頭,一邊忙著掃蕩桌上的食物,一邊含糊不清地碎碎念。
「吃你的吧,管這麼多做什麼。」我掃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淡淡地說。
莫秋「嘁」了一聲,撇撇嘴,繼續往嘴裡塞食物。
「媽的,這算什麼酒?叫馬尿還差不多!」只聽「嘩啦」一聲,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踢了椅子,抓住跑堂小二的衣領怒目而視,「你們這飯莊坑人是不是?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竟然也敢拿上來給老子吃?」
可憐的小二被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也不敢擦一擦,嚇得瑟瑟發抖:「這位、大、大爺,這些菜已經是小店最好的了,如果您不、不滿意,小的給幾位爺換了?」
這時一直靜靜喝酒的絡腮鬍發了話:「老三,你也別太挑剔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你按捺些吧!」
叫老三的男人立馬氣焰全消,恨恨罵了句「真是鄉下土包子」就放開了小二。那小二年紀尚小,經此一嚇便滿臉通紅,馬上跑走了。
「不知道是哪來的烏龜王八蛋,竟然跑到這裡撒野來了。」終於吃飽喝足,莫秋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懶散散說了一句,不高不低的聲音正好讓店內所有的人都聽到。
「臭小子,你說什麼?」老三瞪著莫秋怒吼道。
「嘖嘖嘖,明明是王八還不承認,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挖了挖耳朵,無聊地拿著根筷子在桌上戳戳戳,莫秋一臉不爽。
「莫秋,別找麻煩。」我用眼神示意他。
「小兔崽子,你找死是不是?你知道老子是誰麼?老子可是……」
「老三!」暴喝一聲,老三被打斷,正是那個絡腮鬍。
「大哥,是這小子他……」
「這位小兄弟,是我家兄弟不是,冒犯了各位,還請小兄弟賞臉受我一杯權當賠罪。」絡腮鬍倒挺客氣,端了一碗酒走到我們面前,拇指不落痕跡地在酒裡點了點。
「莫秋,你別喝……」話未說完,莫秋已端起碗一飲而盡,臉色平常無半點異樣。
「就你說得還像個人話。」把碗還給絡腮鬍,莫秋擦擦嘴,抱拳道:「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我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說著逕自走了出去。
「哎,莫秋,你等等。」忙付了帳趕出去,可店外哪還有他的人影?
剛走到一處小路口,突然伸出一隻手把我拉了進去。「莫秋!」見是他,我稍放下心來,「你做什麼呢?你剛喝的酒……」
「我知道!」示意我噤聲,他悄聲說:「想給我下毒,也不看看我是誰。嘿嘿,大叔,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不多久,店裡便吵鬧一片,有男人的暴怒聲響起:「快把那臭小子給我抓回來!」
connote 2010-2-22 18:00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六章 爭莫停
「你看你又惹麻煩了!」苦笑著輕歎一聲,我正想拉著他快快離開,誰知他竟大喇喇的走了出去。
「喂,我在這裡哦!」他竟然還怕他們抓不到似的朝他們揮揮手。
很快,我們便被團團圍住。
「小子,快把解藥交出來,大爺我可饒你不死。」老三冷笑道,手中雙刀泛著陰冷的光。
「想要解藥,讓他親自求我。」莫秋並不買他的帳,抬起下巴指了指正被幾個手下架著,全身抽搐的絡腮鬍。
「小子你竟敢、竟敢暗算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把解藥、解藥拿來。」絡腮鬍五官嚴重扭曲,額上青筋暴起顯得愈發猙獰,全無方才風度。
「切,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還在這大言不慚,你還不如……」
「莫秋,你住口!你以為自己捅的簍子還不夠大嗎?」眼見那幫人個個摩拳擦掌,眼中似有嗜血之兆,我早已心急如焚,不由喝道。
從來沒有見我這麼嚴厲的和他說過話,莫秋愣了一瞬,眼眶馬上紅了。
「今天真是對不起了,小兒貪玩,做事沒有分寸,請各位多多包涵,別和他一般計較。」對絡腮鬍說了些好話,我轉身對著莫秋攤出手來,語氣凌厲:「快把解藥給我。」
他睜著水盈盈的大眼瞅瞅我,又抽了抽鼻子,雖萬般不願,還是拿出一個清綠小瓶放到我手裡。
服下藥之後,絡腮鬍臉色便有和緩。
長吁了一口氣,我正欲抬頭,耳邊卻聽到風聲作響,有劍氣凌空而來。本能之間順手一擋,竟只用兩指將劍尖夾住,微一用力,劍身便應聲而落。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地上的斷劍,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張大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絕世武功?
「乾坤無影指,你是鳳玄宮的人!」絡腮鬍大驚失色道。手下眾人聞言無一不神色嚴峻,擺好武功陣勢,皆如臨大敵之態。
「盟主料事如神,鳳玄宮果真會來搶這把鳳吟劍。我劉彪對天發過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絡腮鬍沉聲道,「除非我死了,不然絕對不讓你們將這把劍搶了去。」
「哎,你們弄錯了,我不是什麼鳳玄宮的人,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我慌忙擺手道,「誤會,純屬誤會!」心下卻悵然。鳳玄宮,為什麼又是鳳玄宮?我逃了這麼遠,終究還是斬不斷這千絲萬縷的關係麼?
「你休要狡辯!乾坤無影指我怎會看錯?我劉彪馳騁江湖多年,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儘管放馬過來吧!」
血手無敵劉彪在江湖上排名第八,雖使劍卻不精於劍,一招萬絲擒拿手才是他的成名絕技。劉彪扔掉斷劍,卻不取腰間另一把,而是三指扣起一個起手式。正是萬絲擒拿手。
我只覺身上冷汗直冒。方纔那一招什麼乾坤無影指是我無意間使出來的,又要讓我如何再使一次?
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緊張,身後伸過來一隻溫潤小手放進我汗濕的手心,手心細膩的觸感傳達出的熱量讓我心裡為之一振。
莫秋挨到我身邊朝我甜甜一笑,嘴邊那一個小小的酒窩顯得愈發深陷。他悄聲對我說:「大叔,你很緊張哦?」
有些尷尬的笑笑,心裡冷靜了下來,想到了一些狐疑之處。
這個劉彪不知受誰所托護送這把劍,還時刻提防鳳玄宮來襲,那他應該低調行事才是,可剛才的所作所為分明是他們故意挑起事端。或者說這一切,只是個計?遇到我純粹是偶然,那他們的目標是鳳玄宮?也就是說有鳳玄宮的人在附近?
想到那兩個人,心裡就有一絲抽痛瀰散開來,傳達到四肢百骸。
手被用力握住,莫秋對我眨眨眼,笑嘻嘻地說:「大叔,你再發呆的話,他們又要殺過來了哦!」
我一楞,這才發現身前已有人哀嚎著躺在地上打滾,全身開始潰爛腐敗。其餘的人面面相覷,猶豫著不敢上前。
「化骨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劉彪驚愕地退後幾步,與我們拉開距離。
「鬼才告訴你!」莫秋朝他吐吐舌頭,「你小爺我玩夠了,怕死的就不要再追上來。大叔,我們走勒!」說完拉著我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確定身後沒人追上來,我們才停下腳步。
氣喘噓噓的靠在牆上,再沒一絲力氣動彈。忽聽到身後有不同尋常的呼吸聲,我轉頭一看,竟是早已經面目潰爛的老三。
「莫秋,你怎麼把他抓來了?」
===============
PS:我快取不出每一章的名字來了……囧rz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七章 無可不憂
「莫秋,你怎麼把他抓來了?」我指著被莫秋仍在地上不斷抽搐的老三叫道。
我看看老三的虎背熊腰,再看看莫秋小小的身板,傻眼。
莫秋就這麼把這個男人扛了一路?
「大叔,我看你剛才聽到什麼鳳玄宮就一副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就把他抓來讓你問個夠嘛!」莫秋笑嘻嘻得跳進我懷裡,「大叔啊,你看我對你多好。」
我一怔,伸手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連粗枝大葉的莫秋都能看得出來,這張臉,果真什麼都藏不住麼?
「不過他看起來只是個囉囉,不知道能問出多少來。」莫秋踢了踢老三,「喂,你們這次設了什麼計對付鳳玄宮啊?」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老三輕哼一聲,滿目鄙夷。
「喲,想不到你還算是條漢子。」莫秋蹲下身,把玩著手裡的一個小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可是好東西啊!我上次在一頭野豬身上試了試,那頭野豬把自己的肉一塊塊咬下來,最後把自己活活咬死了。哎呀,可好玩了,我一直想在活人身上試試呢!」說完朝老三不懷好意地笑笑,「要不,用你來試試?」
「你要殺就殺,少來這一套!」老三還想嘴硬,可那張潰爛的醜臉上已滿佈恐懼之色。
「那我們就來試試唄!」莫秋說著作勢打開瓶蓋。
「別別別,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老三終受不住地扣地求饒。
……
「什麼,你說鳳軒也抽調了大部分人手去找一個人,從而給了雷鳴山莊可乘之機?」我追問道,心裡卻是百感交集。
鳳軒也,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這樣做又有什麼用呢?
「是,我只知道鳳軒也要找的那個人是個男人,說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老三一五一十從實招來。
「我們只負責將鳳鳴劍護送到雷鳴山莊。這把劍原先是鳳玄宮老宮主鳳玄野的佩劍,鳳玄宮必會來奪,所以我們才會抄小路走,其他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老三邊說邊磕頭,「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嘁,原來以為是個英雄,沒想到是個狗熊。」莫秋不屑地罵道,「快滾,殺你我還嫌髒了我的手。」
「是、是,那解藥……」老三涎笑著指指自己的臉。
「回去用珍珠磨成粉擦了便好。快滾,別讓我再見到你!」莫秋朝他揮揮拳頭。
見老三跌跌撞撞跑遠了,莫秋轉身從手中小瓶裡倒出一顆藥丸塞進自己嘴裡。
我一驚:「莫秋,這藥……」
他砸吧砸吧嘴,吃地有滋有味:「只是糖丸而已啦!大叔你要不要嘗嘗?」
「不用了。」無力感油然而生。我搖頭,抬首遙望天邊,眼中卻是沒有焦距的空白。
夕陽已經西落,空氣中慢慢泛起一股涼意,然後一絲一絲滲入到皮膚之內,每一髒每一腑,如墜冰窖般的徹骨寒冷。
「莫秋,我們還是回去吧。」輕輕說了一句,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莫秋看著那人的背影,無奈地聳聳肩,神采奕奕地臉上也漸漸失了笑意。
大叔,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心裡,好不好?
一路上,兩人都是靜默無言,滿天的繁星在頭頂,卻顯得腳下這靜謐的荒野如此淒涼。
而我們不知道的是,在這片天空下的另一處,正在發生一場殺戮。
******
閣樓內,香霧彌繞,輕薄的白紗自上垂下,在清風中輕拂蕩漾。
屏風後,一個白衣人靠坐在湘妃榻上,手中一盞玉杯,卻只是在纖白的掌中把玩著。絲毫不染人間煙火氣息的雙眸中,隱隱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清冽的嗓音響起,帶著無法讓人忽略的魄力。
「回主上,沒有活口。」屏風外,一個深色的身影直挺地單膝跪地,沉穩的聲音卻無半點起伏,「劉彪所攜的鳳鳴劍確實是假的,但屬下已查詢到真劍的下落,不出幾日就能到手。」
「好。以為僅這招調虎離山之計就能將我鳳玄宮勢力剷除,他們還真是愚蠢至極。」白衣人微微頷首,起身而立,赤裸的雙足踩在裘毯上,卻如足不點地的飄逸。
「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手下有人報告說,有身形和老宮主很像的人出現,但距離太遠,看不清眉目。」
白色身形聞言一頓,手中玉杯應聲化為粉末,稀稀灑灑落在淺色的裘毯上,不見蹤跡。
漓之,真的是你嗎?
============
PS:我糾結了一下下還是設了個群,不過貌似沒人理我……畫圈圈ing……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八章 回夢冷
千轉長廊深處,唯有一間宮室依舊閃著幽暗的燈火。
燈火忽明忽暗,猶如那人正不斷消逝的生命。
輕挽衣擺拾級而上,長廊兩邊的木槿在漆黑的夜色下,猶如鬼魅的魍魎。
手中的藥碗彷彿萬擔巨石,沉沉壓在手心,也壓在了心裡,讓人無法呼吸的沉重。
服用七日……便藥石無罔……
送藥之人陰險的笑聲依舊響徹耳畔,而今,已是第七日。
反反覆覆,遲疑的腳步仍舊無法改變的越走越近,依稀可聞門後那人痛苦的咳嗽聲。
心,如每一次,開始絞痛。
推開門,滿室的藥味撲面而來,掩去了原先木槿花的氣息,窒人呼吸般的濃郁。而那人,正側躺在梨花木大床上,艱難地喘息著。手中一塊錦帕,早已被咳出的鮮血掩蓋了本有的色澤。
「漓之,你來了。」那人見是我,便輕笑道,空洞無物的雙眼中也浮起一絲笑意。而那原本絕色的容顏,卻已是病入沉痾的衰弱。
「嗯,我來了。」拂去那人黏在嘴角的碎發,乾涸開裂的雙唇上洇著絲絲血跡。眼光掃過他瘦骨嶙峋的手腕,錦帕上的鮮紅深深刺進眼中,落進千滄百孔的心底。
那人見我如此,心裡便有些怯怕不安。
「漓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你送給我的錦帕弄髒了,我這就去把它洗乾淨。」他說著就掙扎著下床,我連忙將他按住,讓他靠在我身上。
那人埋首在我胸前,聽著一聲又一聲的心跳,便漸漸安靜了。
「乖,吃藥的時間到了。」柔聲勸他,將藥碗放在他眼前,心裡卻是猶疑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
「漓之,你這裡,跳得很快。」他抬頭仰望我,將手按在我胸口的部位。冰冷的觸覺透過衣物,彷彿一隻觸手狠狠扼住了那不斷跳動的心臟,阻斷了所有的血液。
心,有一瞬間的停滯。
「你說什麼呢?快把藥喝了,喝了藥你就能好了。到時候我把軒也抱來看你,這麼久沒見到你,他很想你呢!」雜亂無章地說些不找邊際的話,只是想要掩蓋自己的心虛與煩亂。
「漓之,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我就是這麼餵你吃藥的,而你總是調皮地將藥吐得滿地都是。」他只是喃喃地,如陷入回憶中一般。
「漓之,這藥,我能不能不喝?」他小心翼翼地看我,又小心翼翼地祈求。無法直視他眼中的希冀,我轉過頭,腦中回想起的卻是年邁的父親與溫柔的妻子身首異處的模樣。
最後一次了,然後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見我搖頭,他眼中僅剩的一絲光彩便慢慢消失了,失落傷痛與悲哀無法抑制地洩露出來,最終化成虛無的空白。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幕卻遮不住眼瞼下那一片青色。捧起碗,濃濃的藥液因為不斷顫抖的雙手而有些傾灑出來,在衾被上洇出點點的黑漬。
喝下藥前的一瞬,他只是微笑著對我說了兩句話。
漓之,我不後悔對你做的事,因為我愛你。
漓之,不要忘記我。
他的愛,曾是欲人於火的狂熱,而今,卻顯得如此卑微。
心底如千濤駭浪翻湧,緊握的雙手卻半斂在袖中,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看著他一小口一小口喝下足以讓他喪命的毒藥,看著他在床上不斷翻滾抽搐,卻只是無限眷戀地喊著我的名字,看著他曾經如玉的容顏在那一片大火裡化為灰燼,早已搖搖欲墜的世界,終因最後一個支點的斷裂而崩塌了。
從此,再沒了心。如行屍走肉一般,只想化為黃土,化為塵埃。
我,最終還是做錯了麼?
******
「大叔,你怎麼了?大叔!」耳邊響起少年著急的叫喊聲,夾雜著恐懼和無盡的傷痛。
緩緩睜開眼,明亮的光線照進眼底,卻驅不走心底層層繁繞的悲哀。
又是一個哀傷的夢。夢裡,我,就是鳳漓之,親手殺了最愛自己的人,而當那人死後,他才發現,自己是愛他的。
明明相愛,卻互相折磨。他們為何,會走到這步田地?
「大叔,你不要離開我。」少年漂亮的雙眼早已哭得紅腫,他撲進我懷裡,悶聲而泣,「大叔,當初老頭子也是這麼說死就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被他緊緊抱著,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放心吧,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我不會離開你的。」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讓他聽出其中淡淡的哀愁。
他點了點頭,抱得更緊了。胸口單薄的衣襟上有一股濕意氤散開來,明明是冰冷的,卻如烈火灼痛了我的肌膚。
此時屋外突然響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主上,就是這裡了。」
有人來了……
心裡猛地抽痛開來,不好的預感盈滿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如空中隨風凌亂的飄絮。
是他……他來了……
「莫秋,別讓外面的人認出我。」抓住眼前少年的雙肩,指甲深深陷進他柔嫩的肌膚中,他忍著沒哼一聲。
「求求你,幫幫我。」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九章 相逢不識
「主上,根據手下調查,那與老宮主相像之人就住在這裡。」面目沉靜的年輕人垂首站在一邊等候指示。
鳳軒也靜靜環視這位於山腳的小院,一寸又一寸掃過每一個角落,彷彿能夠找到那人存在的蛛絲馬跡。
指手為天,翻雲覆雨。孤冷清高的驕傲和氣度早已深入骨髓,從來沒有什麼能夠讓他駐足停留,而這一刻,心裡卻是充滿了各種莫名的情緒,如喜如悲,百轉千回。
這一切,只因為是他。那個讓他愛了這麼多年,又恨了這麼多年的人。
漓之,我相信你沒有死。我找了你這麼久,而這次,真的是你嗎?
「你們找誰?」清秀的少年推門而出,望著正站在他家門口的兩個年輕男子。
白衣男子反手而立並未答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只是上下打量他,清冷的目光冷冽到似乎能夠刺透人的肌膚。
在他的目光下,莫秋只覺自己彷彿被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全身刺痛無所遁形。
這個人,就是鳳軒也麼?
「這位小兄弟,我們這次來是想要找一個人。」青衣男子上前一步說道。
「找人?你們找什麼人?」勉強讓自己轉移注意力,莫秋高聲道,「我和我爹住在這裡多年,從沒見過有什麼外人。」
我才不管你們是誰。既然大叔不想見到你們,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他的。
誰知那白衣人推開他逕自進了門。驚呼一聲,莫秋連忙攔上前去。
我坐在床上,依舊是尚未梳洗的模樣。外頭除了莫秋和另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卻沒有聽到那人的動靜。難道,他沒有來麼?
惶惑間,門「吱呀」一聲開了,正想開口,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明明冰冷如塞外的風雪,卻又溫潤如江南的煙雨。
鳳軒也。
肉體曾有過的疼痛與被迫的歡愉剎那間在施與人面前如潮水般湧來,在身體內部紛紛擾擾的纏繞不歇。而我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呆滯地看著他,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漸漸化為永世的悲哀。
我知道他沒有認出我。因為在他面前,只有一個面貌普通的山野村夫。
「你做什麼?」莫秋大驚失色地喊道,跑過來擋在我面前,束窄的衣袖輕拂過我的口鼻,有股異香縈繞,又瞬間消失無蹤。
「都說了這裡除了我和我爹沒有別人,你這樣擅闖民宅,還有沒有天理了?」
鳳軒也仍然只是直直看著我,不知再想些什麼。半晌,他開口:「他就是你爹?」
「沒錯。」莫秋憤憤瞪著他,滿目鄙夷,「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知道了還不快滾?」
如果是以前的鳳軒也,也許莫秋早已變為一具冰冷的屍體,而此時的他只是自嘲地一笑,有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飄散開來,稍縱即逝。
「我會走,但我在走之前還要再確認一件事。」他淡淡地說,突然伸手扣住了我的脈搏。
心裡突兀地一顫。我所中的忘川之毒就是我身份的最好證明,更何況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又如何會有這一身的內力?
但他很快便放了開去,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軟弱。
「漓之,終不是你啊……」
這一瞬他的動搖被我看在眼裡,慢慢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劇烈地跳動,很疼很疼,卻是早已腐朽的悲哀。
「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要找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我叫住他,嘶啞的嗓音聽不出原來的聲音。
「你見過他?」彷彿有了一線生機,他急問道。
「沒錯。不過我在江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不露痕跡地別開眼,我怕自己的心虛會被他察覺到。
他一愣,喃喃地重複:「死了,他死了?」
「是死了。從上游漂下來的,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被水泡得不成人形了。」莫秋撇他一眼,彷彿漫不經心的一句,卻在那人心裡狠狠劃了一刀。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
「他,埋在哪裡?」
「就在外面,桃樹下。」
他望著屋外那一座孤墳,眼神裡有一絲絲的悲涼傾瀉開來,我看著他,心裡卻是一片麻木的茫然。
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轉身對上我的,深邃的眼眸深處,微微波動了一下。
「傅徊。」他沉聲道,門外立刻走進一個年輕人,正是當日想要送我離開駁陽的傅徊。
只是此時的他沉穩鎮靜,與當時的莽撞率性截然不同。
「馬上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木,我要帶漓之回宮。」鳳軒也直視前方,眼中又恢復了原有的冷漠。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還有,通知段堂主,老宮主已經找到,讓他速速回宮。」說完這句,只看我一眼,他便轉身離去。
眼前驀地一黑,勉強在莫秋的攙扶下穩住身形,只覺萬事寂寥,抑抑成空。
段欽回了鳳玄宮……
是因為我,還是因為……
鳳軒也的一席話,讓我開始不受控制地惴惴不安。
世事煩擾,攪得人心惶惶。
我明白,我終歸,還是放不下的。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章 毒解
之後的幾天,我表面上裝得平靜,心裡卻一直是不安穩的。
鳳軒也離去時看似隨意的一瞥,似乎是意有所指。
我不敢肯定他有沒有把我認出來。如果他認出了我,那他為什麼一點行動也沒有?
還有段欽。他知道了我和鳳軒也的關係,又如何能心甘情願地回到鳳玄宮繼續做他的堂主?
除非是身不由己,又或者……有其他什麼目的。
段欽與我,曾經離得那麼近,最終又相距了那麼遠。細細想來,我對他的瞭解,實在是少之又少。
我不懷疑他對我的感情。他一直為了我,笑得沒心沒肺,把愁緒掩蓋在心裡,可他的痛苦我又真正察覺了多少?
那次輕生有因於對他的虧欠,苟且偷生於此,即使離了他,與他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卻一直刻在了心裡。
就這樣放手了麼?就這樣離開他了麼?可又該如何處理與鳳軒也的關係?
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不住地問自己,卻無法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覆。
心心唸唸的他想,仍在根深蒂固的優柔寡斷之前執迷不前。
我到底應該如何……
******
「大叔?大叔!」眼見那人輕蹙著眉頭,正在想些什麼,有淡淡的憂傷瀰漫在原本應該是香味四溢的廚房,莫秋就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我一愣,見是他,不由笑道:「你回來了。馬上就能吃飯了,你再等等。」穩定心神,趕快處理手中的事物。
莫秋看了我一會,突然咧嘴一笑:「大叔,你快點哦!我都快餓死了。」說完他便跑了出去。
等我端著盤子走出廚房的時候,卻四處都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莫秋,吃飯了。」我掀開簾子走進他的房間,卻見他背對著我坐在鏡子前,正在往臉上抹些什麼。
看到他換了身白衫,我笑道:「怎麼突然穿起白衣服來了,你不是最討厭白色的嗎?」
他沒說話,慢慢轉過身來,直到與我正面而視。
手中之物應聲落地。我驚恐地看著他,不住後退。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眸子深如子夜,卻只是冷冷看著我,不露絲毫情緒。
不是莫秋,而是我一直不敢面對的人。
為什麼又是你,鳳軒也。
「你來做什麼?你快走,我不想見到你!」我朝他大喊。
見我反應如此,他先是詫異,接著有些慌亂。起身向我走來,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你走開!別碰我!」我胡亂地朝他揮手,順手抄起一個花瓶向他扔去。花瓶的碎裂聲響起,有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髮絲流淌下來,他抬手一摸,觸到一手粘稠。
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大叔,我好疼……」他輕呼道,是莫秋的聲音。
理智終於全面回籠,我連忙抱住他:「對不起,莫秋,我不知道是你,我……」
他搖頭,伸手摀住我的嘴,輕聲說:「大叔,你別自責,我是故意這樣做的。我知道這麼久以來你其實一直都不快樂,而這一定和鳳軒也有關。」微微一笑,他又道:「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大叔,所以不要再封閉自己了,好不好?」
「我……」所有話語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無力,我動了動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他凝視了我一會,抽了抽鼻子,又變成一臉苦相:「大叔,只是我沒想到原來你這麼暴力啊!嗚嗚嗚……好疼啊……」
看到他頂著鳳軒也那張淡漠的臉卻做出這種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邊給他上藥,我一邊心下做了個決定。
「莫秋,你說過我體內的忘川之毒可解,你將他解了去可好?」
******
莫秋救我的時候,就發現我體內有兩種毒。忘川。莫愁。
忘川難解但對性命無憂,而我那時早已莫愁毒發,他便將莫愁解了去。
如今要解忘川,我還得吃一番苦。
「什麼,你讓我吃這個?」看著眼前有雞蛋大小,發出濃烈腥臭的黑乎乎的藥丸,我重重嚥了下口水,憤憤念叨。
「這藥丸可是我用毒鬼蜘蛛製成的,你可別小看了去。毒鬼蜘蛛是百毒之祖,百年難遇難求,可制百藥,也可治百毒。要不是老頭子以前養過一隻,我還不知上哪去找呢!」他捧著那顆碩大的藥丸,作出一副不捨的樣子。
胃裡隱隱抽搐了一下,似乎在為將要受到的虐待而抗議。
「一定要吃?」我小心翼翼捧過來,戰戰兢兢問道。
「一定要吃。」他飛快地抽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斬釘截鐵回答。
connote 2010-2-22 18:01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一章 往因(一)
藥入口的瞬間,我在莫秋臉上看到了淡淡的哀淒,他卻是在笑。
「莫秋,你……」想問他,可下一秒身體內部猛烈竄起的強烈反應讓我發不出任何聲音,如同被狠狠扼住了咽喉,難以呼吸。
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體內流竄,所到之處卻只有無盡的疼痛,一絲一毫又一寸,侵至肺腑,化骨融血,彷彿要將我生生撕裂碾碎。
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劇烈的搖晃,再看不到其他,有什麼從大腦深處慢慢閃現。漫天卻是濃濃的白霧,看不清,想不通,道不明,渾沌一片。
背部觸到了柔軟的床鋪,有熟悉的氣息靠近,然後雙唇被覆蓋,甜膩馨香的液體注入口中,化去了滿嘴腥苦的血味。
「大叔,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我……」悲惻的聲音在耳邊低喃傾訴,彷彿一劑靈藥,流過身體每一處空隙,緩緩平息了疼痛。
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可隨即從某一處灼燒起的熱量迅速代替了痛楚,侵襲了全身,慢慢匯聚到了敏感的每一處。
這種感覺,這具身體最熟悉。
讓我既歡愉又痛惡的,情慾。
思維全潰。
身體追尋本能而動,直到最堅硬膨脹的那處被更火熱柔軟的地方層層緊緊包裹,帶來緊致的束縛。
身下傳來一記模糊的嗚咽,有清脆斷裂的聲音響起,卻無法達到我耳中。
只是想要發洩,想要最淋漓盡致地蹂躪,橫衝直撞地叫囂著探索更深入的地方。緊澀的纏繞在粘稠液體的潤澤下漸漸變得滑膩,一收一縮,開始有節奏的迎合。
肉體滿足地享受歡愉,精神卻在遙遠處。
腦中紛紛擾擾,光與影的交疊曾落在塵土最深的地方。漫天白霧散去,曾經最痛苦難忘的過往,最刻骨銘心的想望,一如多年前的那一天,難以消逝。
前塵事,帶來一世煩惱。飲了忘川,卻渡不過弱水三千。
憶難消,自難忘。
何言,又何以忘言?
我都想起來了。
這麼多年,你一定恨著我吧?
鳳玄野。
******
鳳漓之的記憶是從一個古樸的小鎮開始的。那個小鎮的名字叫駁陽。
青青石板路,彎彎八字橋,空氣中瀰漫著木槿若有若無的清香。這是他對駁陽唯一的印象。
那一天,他被娘親領著,見到了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林頻風。
一個是玉娃娃一般被娘親緊緊牽在手中,紅撲撲的小臉上帶著些微怯懦的小人兒;一個是神色俊冷,明明年紀不大卻一臉老成的少年。
一次相見,鑄成一世孽緣。
那一年,他6歲,他10歲。
娘親喜歡木槿花,於是他們住的小院裡便種滿了木槿。夏秋時節,那一片片的淡紅淺紫素白開得奔放,紛披陸離,迎霞沫日,日日不絕。
少年豈知愁滋味,一雙稚兒即使無憂,卻也清楚地知道娘親在木槿花樹下的苦心癡守,只為一個離去多年的男子。
一年又一年,直到那絕美的容顏,也像朝開暮落的木槿,耗盡了芳年。
兩個人相依為命的孤苦,卻也是命運牽絆的枷鎖,既鎖了他,也鎖了他。
13歲的時候,鳳漓之見到了自己的親身父親,那個娘親多年苦等的男人,當朝丞相鳳亦人。
鳳亦人慈念,收了頻風做義子,從此世上少了一個林頻風,多了一個鳳玄野。
時光總是易逝。駁陽鎮,當年滿園生香處,徒留紅顏昔日惆悵。
而天下之人皆知,當朝丞相有二子,名滿天下。
大公子容顏絕世,二公子仁心聖智。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二章 往因(二)
雖是一母所生,但兩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
鳳漓之儒雅、謙遜與內斂,隨意一笑便是恍如春風的愜意。
而鳳玄野的俊美卻太過孤高,彷彿離了塵世。他清冷孤僻的性格,也使他難以與人親近,除了鳳漓之,這世上找不到第二個能進到他心裡去的人。
他只在乎他。
他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早已超過了兄弟之情,卻只將這份感情藏在心裡,只求默默地守在他身邊。
他拒絕了鳳亦人要給他娶妻的好意,卻沒想到,作為丞相獨子的漓之,遲早是要成家的。
當他為漓之親口答應迎娶朝廷一品大員的獨女而痛不欲生時,驀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的守候竟是如此地愚蠢。
他想要得到他,無論什麼手段,無論什麼代價。
於是,黃昭寺一夜,他如願得到了他的身體,卻無法肯定他心裡是否有他。
鳳漓之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崇拜敬慕的哥哥,竟然對他抱有這種情愫。更讓他無法容忍的是,那一夜,自己對於他的強迫,竟是有些消極甚至縱容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無法理清自己對那人到底是何種感情。心裡的悸動被刻意忽略,他懦弱地選擇了疏遠和逃避。
而鳳玄野卻突然離開了,從此杳無音訊。
將深深的失落掩蓋在了心底,鳳漓之只是想,也許這樣對兩人都好。
不問江湖事的他自然不會知道,江湖上新近崛起了一座神秘教派鳳玄宮,宮主容顏絕色,行事狠利;也不會知道鳳玄宮的所為所為,與自己有著莫大關係。
可當他親眼看到年邁的父親與溫柔的妻子在自己面前慘死,當他知道兇手就是自己一心念著的鳳玄野時,所有柔情蕩然無存,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他假意帶著幼子隨著鳳玄野回了鳳玄宮,也不再拒絕鳳玄野的求歡而順意迎合,一切只為報仇雪恨。可當他終於看到鳳玄野死在自己手上時,他才徹底明白,自己其實是愛他的。
他永遠無法忘記那人站在血泊之中,滿懷深情地對他說要帶他走的那一幕,也無法忘記那人臨死前無限眷戀的眼神。可是人已逝,他們都做錯了那麼多,什麼都回不去了。
於是,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
渾渾噩噩,如木偶一般苟且偷生十幾年,直到多年來他唯一掛念之人親手將忘川送到他眼前。
他笑著飲下忘川,心中卻是坦然。也許,這就是解脫。
醒來之後,他忘了所有,成為了一個叫作何言的人。
前塵往事皆銷。他以為人生自在手中,卻仍然被捲入了世事紛擾。
而如今,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以為我取代了一個消失的靈魂,到頭來才知道,其實,我就是他。
在異世忙碌無為的32年只是一個夢。
何言,竟是從未存在過。
******
我醒來時,身體已恢復平靜,只有縱情之後無盡的倦意。
周圍氤氳的霧氣繚繞,使一切顯得那麼模糊不清,我一時無法斷定是在現實還是夢境之中。
耳邊傳來一聲叮嚀,胸口肌膚觸到一片滑膩。我低下頭便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莫秋蜷縮著睡在我的懷裡。
腦中依稀閃過一些昨晚零星的片段,我一驚,猛地推開他,這才發現此時我倆皆是渾身赤裸,而我的那處竟然還在他體內!
我一動,已經疲軟的要害便從他體內滑出,摩擦產生的觸感彷彿一陣電流直衝腦際。有白濁摻雜著絲絲鮮紅從那早已紅腫不堪的***處緩緩流出,而床單上乾涸的、潤濕的,一灘又一灘的凌亂狠狠刺激著我的眼膜。
我、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被我的動作驚醒,莫秋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痛楚。半睜著張開眼睛,一看到我,他的眼中便盈滿了水汽,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角滾落。
「大叔,你昨晚把我欺負得好慘,害得我的屁股好痛啊!嗚嗚嗚……」他大哭著撲進我懷裡。
「莫秋,我……」伸手抱住他,任由胸口被大片液體糊滿,「別哭,對你做了這種事是我不好,我會補償你的。」
嘴上想著法子說些安慰的話,心裡頭卻是苦笑。我這個樣子,怎麼像極了那些欺騙無知少女的壞人了?
「大叔……嗚嗚嗚……我還沒娶妻呢……第一次就被你捅了屁股,你可一定要對我負責呀……」在我的安撫下他漸漸平靜下來,抽了抽鼻子,嗓音裡猶自帶著濃濃的鼻音,「你一定不要離開我,無論你去哪裡,也一定要帶著我……」
他知道我要離開了麼?
曾經的鳳漓之忽視了自己的內心而選擇一味逃避,最終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局面,如今的我,定不能讓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而當年的事情也有太多謎團,是到我把它理清的時候了。
等一切皆了,我終也能找到我的歸路……
許是我的表情讓他察覺了什麼,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用期盼、不安卻又堅決的目光看著我。
他的目光太過於謙卑和熾烈,凝視著他,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有絲絲疼痛蔓延開來。
我知道昨晚是他對我下了藥,才讓我做出了這種事情,可又能怎麼樣呢?他只是太年輕,太沒有安全感罷了。一個人孤單得久了,便對周圍的人產生了依戀,等他找到了真真能陪伴他一生的人,也就不會再執念於我了吧!
也罷,就讓我再陪他一段路吧。
歎了一口氣,托住他的後腦讓他深埋進我的胸口,下巴抵在他的頭頂,緊緊抱住他,感受到他一直微微顫抖的身體慢慢平復。
「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的……」
===================
PS:因為要考試,所以三天沒更文了,大家沒把我忘了吧?O(∩_∩)O哈哈~~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三章 青陽
清晨,氣霧未消的古鎮小道上,遠遠走來兩人重疊的身影。一匹高頭瘦馬上,一個身穿束袖短裝的少年伏在身後白衣人胸前,正打著瞌睡。
「莫秋,快起來,我們到了。」我推推睡得正歡的莫秋。
「呃,到、到了?」莫秋睜開半迷茫的眼,呆愣愣地看著我。
「你看你,都這麼大了怎麼睡覺還流口水?」伸手用袖子替他擦去嘴角流下的液體,我有些好笑地說。
「呃……」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轉頭看向眼前古樸的景色,眼睛倏地睜大,「哇……大叔,這裡就是你說的駁陽啊?好漂亮啊!」猛地從馬上跳下來,他由衷讚歎道。
「嗯,這裡就是駁陽,我曾經的……家。」我輕聲回答,心裡卻是充滿了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情緒。
尖尖小亭,涓涓流水,這裡的一切都未曾改變,只是當年的獨門小院早已是物是人非,只剩下斷壁殘垣圍著木槿餘枝,無聲地訴說著時光的變遷,而當初困我多月的鳳玄宮別院,如今也是人去樓空。
我們進柳塵居的時候,迎上來的是個陌生的小二。
「二位客官裡面請,我們這裡有今年新上的碧螺春,給兩位來上一壺?」小二慇勤地招呼道。
「這位小哥,我們不是來喝茶的,我們想找你們掌櫃。」我搖搖手,把興奮地東張西望的莫秋抓在身邊,卻一不留神被他甩了開去。
一聽我們不是來喝茶的,小二的態度便有些變化。上下打量了我們幾眼,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好意思了二位,掌櫃的現在很忙,恐怕沒時間見你們,如果你們沒事的話大可以在門外等著……」
話未說完,就有一聲大叫從樓上傳來,隨即有「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
「老闆!」一個人影朝我猛撲過來,卻被莫秋眼疾手快地擋了下來。
「老闆啊……這麼久你去了哪裡?我好想你啊!」阿芒哭訴道,絲毫不去理會莫秋的怒目而視。
「喂喂喂,誰讓你亂碰的?快把手拿開,聽見了沒有?」眼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阿芒抓住了我的衣袖,莫秋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而那個小二大概是從沒見過如此失態的掌櫃,早已是傻傻地站在一旁,呆若木雞。
好不容易把衣袖抽了出來,我看到上面濕漉漉的黏糊一片,嘴角便有些微微抽搐。
「阿、阿芒啊,我今天來就是來看看你,看你過得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想要伸手拍拍阿芒的肩膀,在看到莫秋的眼神時就不留痕跡地縮了回去,「我馬上就得離開了,你……」
「怎麼,你一回來就要走,也不來見見老友麼?我可是在這裡等了你很久呢!」突然門外響起一個溫潤的男聲,接著有一個錦衣人反手踱步而進,正是穆青陽。
「青陽,你一直在這裡等我?」我錯愕道。
「沒錯。當初我有事離開了數日,回來就不見了你。如今快一年過去,你就這麼離開了?」穆青陽在我眼前站定,稜角分明的臉上是似笑非笑的戲謔。
「我……」這過去的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太多,當初的何言也已不存在,我又該如何讓他知道?
「這樣吧,你和這位小兄弟就去我府上住上幾日,陪我品酒飲茶權當贖罪如何?」穆青陽似乎篤定了我會答應他,臉上是成竹在胸的表情。
「這……那好吧……」而我的確只能答應他,我苦笑著點頭。
坐在裝飾豪華的馬車中,望了望車外飛速向後略去的景致,突然覺得有些興致缺缺。轉頭看向從我答應穆青陽開始就一直悶悶不樂,此時正雙手抱膝縮在一角獨自生著悶氣的莫秋。
「莫秋,來,過來。」我朝他招招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他哼了一聲,卻不再看我。
「怎麼了?」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那個穆青陽,我不喜歡。」他氣鼓鼓地說道。
「為什麼?他只是我的朋友,我當初受了他很多照顧。」我笑道。
「不為什麼,就覺得他沒這麼簡單。」他有些擔憂地抓住我,「他看你的眼神也很不一樣。大叔,他不會是想對你做些什麼事吧?」
安慰地一笑,看著莫秋,思緒卻飄到了許久之前。
與穆青陽的相交源自誤會,而我對他的背景一直是不甚瞭解,對此我自然不是一點防備也無。
記著,那穆青陽並不簡單,你要小心提防他……
只因那人也這樣對我說過。
「放心吧,我會注意的。」我輕聲道。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四章 再涉塵世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馬車在一處庭院前停下。穆青陽縱身下馬,馬上就有下人將馬牽走。
「少爺,您回來了。」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上前行禮道,正是當初跟在穆青陽身邊的那個小林子。
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我,他似乎有些驚訝,忍不住叫了出來:「你、你是那個柳塵居的老闆!」
一年未見,這小子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我剛想開口,就被穆青陽搶了先。
「小林子,不得無禮。」穆青陽冷聲道:「何言是我朋友,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吩咐下去收拾兩間客房出來,叫人小心伺候了。」
「是。」抓了抓耳朵,小林子朝我尷尬地笑笑,見我沒有責怪的意思,便放鬆下來。
穆青陽又道:「小念回來了沒有?」
小林子回道:「左少爺剛從香洲處理生意回來,這會正在休息。」
「那好。」穆青陽點點頭,轉身朝我伸出手來,「何言,我們進去吧。」
「青陽,你回來了。」正要進門,突然從門內傳來一個清潤的男聲,接著走出一個人來。
來人身穿銀線描邊的淺藍長衫,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在腦後用一根玉簪挽了,穿著看似簡單,可眼明之人一看便知是出自京城玉繡紡之手,價值不菲。
他看到穆青陽朝我伸出的手,臉上有詫異一閃而過:「這位想必就是你一直提起的何言了?」
「在下正是何言。」我笑道,然後把一直站在我身後悶聲不響的莫秋推到前面,「這位是莫秋,我們要在府上叨擾幾天,有勞了。」
「怎麼會?你們是青陽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左念聞言彎眼一笑,眼中的光彩被睫毛剪成碎碎的光點流瀉開來。他站在風中,有清風鼓起他寬大的衣袖,髮絲輕揚,飄然若仙。
「小念,聽說你這次回香洲又染了風寒,怎麼不多休息一會?」穆青陽關切問道,接過下人遞過來的白狐裘小心披在左念身上。
「已經沒事了,管叔的醫術你還不放心麼?」左念笑吟吟看著他,連我這個旁人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暖意。
陽光如此和煦,細碎的流光透過梧桐繁密的枝葉斑駁地落在那兩人身上,一切顯得那麼寧靜。心裡突然有種感覺,那兩人之間的情誼既不同於情人也不同於兄弟,早已是某種無可代替的存在。
而這種感情,似乎在很多年前也存在於我和那人身上,只是最後,我們都毫無留念地拋棄了。
已經去了的,就再也不會回來。
「大叔,大叔?」莫秋的輕喚讓我回過了神,抬頭便看到穆青陽與左念關切的眼神。
「不好意思,失禮了。」我抱歉地笑笑,掩去臉上失落的痕跡,「都站在外面這麼久了,青陽還不請我們進去麼?」
穆青陽朗笑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
進得門去,跟著二人穿梭於亭台樓閣之間,不時有穿著雪色蟬衣的侍女向我們彎腰行禮。隨後沿著層層曲回長廊走到盡頭,穿過一處雕著細膩花色浮雕的圓形拱門,眼前景色豁然開朗。
此處位於院邸最深處,人跡罕至,卻是溪水潺潺,鳥語花香,綠樹成蔭,一片繁榮生機。
「這個地方不錯。」我挑眉道。
穆青陽與左念相視一笑,隨即道:「小念,你帶莫公子去他的房間吧!」
「莫公子,請。」左念對莫秋說道。
一直沒有說話的莫秋一反常態的沒有反對,乖乖跟著左念走了。
接著穆青陽將我領到一處氣勢宏偉的閣樓前,打開門,便有清淡的佛手香飄入口鼻,驅散全身疲累。
走進門去,細細打量了房內的擺設,我不禁咂舌。
只見垂掛著淺白繡花帷帳的紅木大床上,由數百顆南海珍珠串成的簾幕清脆作響。雕著繁複細花簇紋的窗稜下,一張百年沉香木製的梳妝台不染輕塵。一鼎香爐細煙繚繞,散發出淡淡的佛手香。
如此幽靜奢華,這分明是一個女子的房間!
「怎麼樣,你對我的安排可還滿意?」穆青陽略帶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斜靠在雕花門柱上,臉上帶笑。
「這、這明明是一個女子的房間,你沒弄錯吧?」我還是不敢相信。
「沒錯,這就是你的房間。」他不置可否的聳肩。
「為什麼?」
「我住在塵風軒,這裡離我最近。」他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
「你……」他答得爽快,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他抬頭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是某種未明的複雜情緒。我轉過臉,只覺嗓音發澀。
「左念他……」輕咳一聲,我打算換個話題。
「小念與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如此而已。」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五章 戲之顏
「小念與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如此而已。」他接口道,凝視著我,慢慢靠近。
「青陽,你……」不留痕跡地想要後退,卻被他抓住手腕猛地拉近。
「何言,你何必躲我?」他苦笑一聲,溫熱的氣息撲過我的臉頰。想要掙扎,他卻放開了手,替我抹平略微有些褶皺的衣擺,「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他這麼一說,我倒顯得有些過意不去,「青陽,我不是這個意思……」急於辯駁的聲音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少爺,少爺!」是一個侍女的聲音。
穆青陽打開門,神情冷漠,聲音冰冷:「何事這麼慌張?」
「是、是莫公子……」侍女憋屈地咬著下唇,囁嚅道,「莫公子他本來好好的,突然就鬧起來了,連左少爺也勸不了他。」
「他現在在哪裡?」還未等穆青陽說話,我搶先問道。
「在東廂首的聽雨閣裡。」侍女話一完,我已奔了出去。
「走開!我不要住在這裡,我要和大叔住一塊!」我進門的時候,就看到莫秋氣呼呼地坐在床上。左念站在一旁,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苦笑。
「莫公子,此處是我們特意為你安排的,若不滿意大可以換成其他客房,可現在這樣……」左念苦口婆心勸導。
「你們把我和大叔隔得這麼遠,還找侍女來煩我,誰知道你們按了什麼好心?」莫秋依舊不買他的賬。
我看了看身後,此處與我那懷碧閣只隔了短短一條走廊。兩個侍女候立一旁,見我看向她們,便雙雙低下了頭。
「莫秋,在這裡我們是客人,你怎麼可以如此胡鬧?」我罵了他一句。這個莫秋,就是不讓人安生。
見是我,莫秋歡呼一聲,撲過來掛在我脖子上撒嬌:「大叔,我不要住在這裡,我要和你住一塊嘛!」
「你剛才不是還挺爽快的,怎麼突然就反悔了?」我把他扯下來,站站好。
「我改變主意了嘛!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會吃不下睡不著,你捨得嗎?」說完還意有所指地朝我眨眨眼。
見他這樣,我知道如果不答應他就不會罷休。轉身望著在我之後走進房內的穆青陽,「青陽,你看……」
穆青陽一笑,道:「隨你們吧!何言,你大可將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不必拘謹。」
「就是,大叔,你看人家主人都答應了。」莫秋說著看了穆青陽一眼,眼光帶著挑釁。
「好吧,你想住哪就住哪吧,我不管了。」這個莫秋,看來是看穆青陽不順眼,故意找茬的。
莫秋隨後就住進了懷碧閣。
是夜。皎月如雪。
懷碧閣中,一盞羊脂膏燈照著滿室明亮如晝。
我看著手中的詩論,完全不去理會坐在我面前拚命想要引起我注意的莫秋。
「大叔,現在已經很晚了。」他趴在桌上看著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嗯。」我應了一聲,又翻過一頁。
「大叔,你還不睡麼?」他打了個呵欠。
「你困了就先睡吧,我再看會書。」
「大叔,你還要看多久?」他繼續問。
把書放下,我抬頭看他,「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他傻兮兮一笑,站起來跑開,「大叔,我先睡了啊,你也早點睡。」
然後就傳來了珠簾相撞聲以及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一炷香之後,我熄了燈走到床邊。正要脫衣服,卻看到莫秋渾身赤條條地躺在床中央,白玉般的肌膚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出一層淺淺的凝光。緊閉的睫毛一抖一抖的,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知道他還沒睡,我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扯過被子給他蓋上。
「你做什麼呢?也不怕著涼。」
他捲著被子從床上爬起來,跪坐在我面前,訕訕笑著說:「大叔,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有沒有感覺?」
「什麼感覺?」我看也不看他,逕自脫去外衣。
「就是渾身發燙,呃……有衝動想要做些什麼的樣子。」黑亮的眼珠骨碌碌一轉,他小心地措辭道。
「衝動麼……有。」我很認真地看著他。他睜大眼睛,臉上漸漸泛起潮紅。
「就是睡覺。」說完,我再不理他,倒頭就睡。
他一愣,氣鼓鼓地憋紅了雙眼:「大叔,你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
睡到半夜,我被身體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弄醒。
身體的中心被一種濕潤的感覺包裹,迷迷糊糊的往身下望去,卻在胯間看到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睡意瞬間全無。
「莫秋,你在做什麼?」我大駭,想要起身,卻禁不住癱軟在床上。
「大叔,書上說這樣就會有感覺的,果然沒說錯。」他含糊不清地說完,埋頭繼續吞吐。
「你、你都在看些什麼書?」技藝雖青澀,仍有一波波的快感直衝腦際。雙手緊緊抓住床單,我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
喘息逐漸粗重起來,伸手想要推開他,雙手卻不由自主插進他的發中,將他拉得更近。
「龍陽……咳咳……《龍陽十八式》……」他咳了一陣,似乎被頂到了喉嚨。氣霧瀰漫的雙眼柔和地望著我,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潮。
肉體無可避免起了情慾,心裡頭卻是苦不堪言。
又被這小子設計了……
屋外,銀白的月光灑了一地,將一人佇立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
那人正對著懷碧閣而立,一動不動,如雕像一般。
「輕、輕點,你咬到我了……」
「……」
「快放開……快……要出來了……」
「啊……」
屋內淫靡的聲音不斷響起,狠狠刺激著耳膜。似乎是再難以忍受,那人終於拂袖而去。
一扇門,便隔了兩個世界。
connote 2010-2-22 18:01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六章 韶光
我走進穆青陽書房的時候,他正反手背對著我站在一幅畫像前。
他看著那幅畫像,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整個室內一片靜謐,只有我踩在雪絨地毯上發出的輕微聲響。
「何言,你來了。」他發出微不可聞地一聲輕歎,轉過身來,卻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凝視著我。那眼神,彷彿是能讀懂人心。
被他這樣看著,心裡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慌亂。我轉過臉,忽然不敢與他正面對視。
「何言,你臉色不好,昨晚沒睡好?」他問道,語氣與平時並無不同。
「呃,我只是有些認床罷了,不礙事的。」腦中閃過昨晚的種種荒唐,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抬頭看向了穆青陽身後。
那裡有一幅女子的畫像。
畫中女子輕斂裙擺,正站在一座精緻竹橋上。三千青絲只在一側耳後用白玉簪挽起,一襲素紗長裙曳地,身姿嬌柔輕盈。眉目間明明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卻染著淡淡的憂愁。
「那是我母親。」穆青陽看著那幅畫,神色中浮起一絲柔情,「雖然我對她完全沒有印象。」
「怎麼會……」我有些驚訝。
「她在生下我之後就去世了。5歲時我被交給小念的雙親撫養,10歲的時候被送到雪周山拜師學藝,之後才有了現在的我。」嘴角浮現一抹自嘲的笑,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我知道,他將很多事情都略去了。
雪周山是極冷之地,全年皆是冬天,白雪皚皚,終年不化。一個孩童,他要如何適應那裡寒冷的天氣,他又嘗遍多少艱辛才達到如今這般境界?
胸口不禁有一些心疼。
「不要這樣憐憫地看我,何言。你這種眼神,會讓我忍不住想要……」他慢慢靠近,眼中帶著淒哀,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撫上我的眉眼。
我茫然地看著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而他卻在快要觸到的一瞬間將手收了回去。
「你來這裡,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麼?」他將手斂進衣袖裡,彷彿剛才的事只是我的一個幻覺。
我一怔,終於找回了思緒。
「你知道段欽現在的下落麼?」踟躕再三,我還是問出了這麼多天來一直纏繞在我心間的問題。
「我只知道他現在又回鳳玄宮做了寒波堂堂主。」他一頓,大概是想要察看我的反應,「鳳玄宮前段時間似乎在找一個人,而最近並沒有什麼動向。。」
聽了他的話,我臉上保持著平靜,心裡卻掀起了千濤駭浪。
他說「又」。也就是說他知道段欽原來就是鳳玄宮的人,那他很有可能知道我和鳳玄宮的關係。他接近我,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此處別院看似寧靜,其實有很多暗衛守著各處,守衛森嚴。而那些侍女皆身懷絕技,不是一般之人。這個穆青陽,絕不是尋常商賈,他將我和莫秋帶到這處,必是有什麼目的。
「青陽,你到底是什麼人?」不經意將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呵呵,我是誰?我也很想知道呢!」他大笑,笑聲中透著濃濃的淒涼。
何言,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知道我是誰。
因為我不想傷害你……
決絕而蒼涼的笑聲響徹耳畔,然後慢慢平息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著。
我看著自己的指尖,心中萬種滋味複雜難辨,辯不了,沉澱下來,漸漸陷進心靈的塵埃。腦中開始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一幕一幕,彷彿夢一般。
時間靜靜從身邊流淌而過。
很多年以後,許多驚心動魄的場面都變得模糊,而我卻清楚地記得這個寧靜的午後,時間流逝的聲音,像是水在跳動。
我忽然聽到了屋外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書房的門被打開,有風猛灌進屋內,將書桌上的一些卷軸吹落在地。
「大叔,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呢!」清亮的嗓音響起,接著眼前出現了莫秋那張神采奕奕的臉。
「咦,這是什麼?」他拾起地上的一幅卷軸來看。
這也是一幅畫像,只是畫的是一個男人。畫中之人正在遙望遠處,溫潤如玉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彷彿是站在塵世之外,笑看人生百態。
這個人,給我帶來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
「誒,這人不是大叔麼?」莫秋將頭湊近仔仔細細看了看,抬頭狐疑地望著穆青陽,「大叔,我就說這個穆青陽對你不懷好意吧!你看他還藏了你的畫像。」
一向沉穩淡定的穆青陽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這畫像不是我……我……」
「莫秋,這畫不是青陽畫的,你看!」我指著畫中落款說道,那上面有一個「卿」字。
「不管是不是他畫的,總是他收著這幅畫是不是!」莫秋不滿地念道,又狠狠剜了穆青陽一眼,「這畫,我拿走了。大叔是我的,你別想來搶!」
然後他又抱著我的胳膊撒嬌道:「大叔,我呆在這院裡好無聊啊,我們出去走走吧!」說完,他拉著我就走。
經過穆青陽身邊時,我抱歉地對他笑笑,他不在意地擺擺手,也回以一笑。
而我卻沒注意到那笑容中隱藏的苦澀。
========
PS: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累死了,所以更得遲了~~不過總算在12點以前把今天的份更了,哈哈~~~
再PS:一邊碼字一邊喂蚊子,身上多了好多包,氣死我了~~~
再再PS:我長智牙,總是會斷斷續續地疼,最近一段時間又犯了,555~~~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七章 彌端
穆青陽的別院位於駁陽附近的一個小城。
白牆黑瓦,隔著一層濛濛煙雨,明明是一幅黑白的畫面,曲繞的城中小徑卻被點綴了一抹流離的橘黃,如跳躍的燈火,從一頭閃到那頭。
撐著一把油紙傘,行走在小道中,看著不遠處撐著橘黃色油紙傘卻到處亂跑的莫秋,我能做的也就是撫額苦笑了。
少年人精力旺盛,看到了新奇的事物便好奇不已,卻苦了我這體力明顯差很多的老年人。
「大叔,你看這個!」
「大叔,那個!那個!快看!」
「大叔,……」
打起精神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心裡卻是叫苦不迭。
吃一塹長一智,這不正是一次充滿血淚的教訓嗎?
正感歎間,莫秋突然站住不動了。頭頂的油紙傘在他身上映出淡淡地一圈黃色光芒,暖暖的色澤反射進我的眼裡,右眼皮很不和諧地跳了一下。
心裡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的預感。
快步上前,在莫秋面前站定,看到的是他有些蒼白的臉。
「莫秋,你怎麼了?」心裡焦急起來,我急切問道。
莫秋似乎有點恍惚,看著我的眼神好久都沒有找到焦距,然後他揉揉眼睛,對我咧嘴一笑:「大叔,我沒事,只是有些困了。」
「那你的臉色怎麼……」還想再問,他忽然發出一聲驚喜地大叫。
「呀,大叔,你看這是什麼?」他跑到一家賣小飾物的攤販前,拿起一個既像龍又像獅子的東西來看。
「那是貔貅,古神話中的一種神獸,有辟邪化災旺財之用。」我看了一眼莫秋手中那個有半個拳頭大的玉貔貅一眼,心想他什麼時候對這種東西有興趣了。
「化災啊……那好,我要了!老闆,這個多少錢?」他興致勃勃地拿著那東西翻來覆去地看。
「公子真是好眼力,這貔貅可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保你財源廣進啊!」那老闆見有生意,早是眉開眼笑,「不貴不貴,也就五十兩銀子。」
「什麼?五十兩?」這麼一個破東西也值五十兩,這不是敲詐是什麼?
「好,我要了。」誰知莫秋一口答應,掏出一錠白銀扔給老闆。
「莫秋,你怎麼……」正要開口,他一把將那貔貅塞進我手裡,「大叔,這個送你了。」
「啊?」我呆住,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是說這個叫什麼貔貅的可以化災嘛!我看你運氣挺背的樣子,就給你好了。」他看著別處,假裝隨意地說道,小巧的耳朵卻漸漸紅了。
扭捏了一陣,他又吞吞吐吐地說:「這、這個東西就算我們的定情信、信物好了,你可別、可別弄丟了!」
好笑地看著他,看著那抹紅色從他的耳朵慢慢蔓延到臉頰、脖子,暈紅一片。
「好,我會好好藏著的。」藏著它,直到有一天,把它交給真正要與你共渡一生的人。
掐了掐他的鼻子,我笑著說:「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完轉身向前走去,握在手中的貔貅慢慢被體溫蘊熱,暖暖的,很舒服。
走了幾步,卻沒有聽到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狐疑地回頭一看,看到的是莫秋的身體緩緩倒在地上的畫面。
「莫秋!」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填滿,我衝過去抱住他,「莫秋,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快醒醒啊!」
他緊緊閉著雙眼,淺淺呼吸著,如睡著了一般。
雨水稀稀落落滴在他的臉上,化成一道小小的水流,潛進衣襟中,洇濕了一片,再慢慢擴大,正如我心中不斷膨脹的害怕。
不遠處,落在地上的橘黃依舊是溫暖的顏色,卻讓我覺得徹骨的寒冷。
******
「青陽,莫秋他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我緊緊抓著正在替莫秋把脈的穆青陽的另一隻手,語調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歇斯底里。
「何言,你冷靜點,莫秋他不會有事的。」左念站在一邊勸道。
穆青陽面無表情地低頭沉思,我死死盯著他,希望在他臉上看到些蛛絲馬跡,可他突然蹙了蹙眉,表情變得有些嚴峻。
「青陽,你……」我很怕從他嘴裡聽到一些讓我害怕的字眼。
穆青陽看了看我,輕輕搖了搖頭:「脈象平穩,並沒有什麼異像,也沒有中毒,我查不出他是得了什麼病症。」
查不出?那他就一直像這樣一睡不醒嗎?
坐在床邊,看著那安靜躺在一堆被褥中瘦小的人兒,明明不久前還在我面前嬉笑打鬧,突然就像木偶一樣靜靜躺在這裡。只是沉睡著,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痛苦。
莫秋,你又在和我玩遊戲嗎?不要淘氣了,快醒來好不好?
手指輕觸那人微涼的肌膚,卻像被灼燙般縮了回來。
我看著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眼神是多麼的溫柔;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此時回頭,將會看到身邊另一個人臉上難以克制的痛苦和茫然。
「青陽,你怎麼了?」走出懷碧閣之後,左念發現了穆青陽的不對勁。
「沒什麼,你別擔心。」穆青陽苦笑道,那笑容卻帶著絕望,「終於要開始了麼?」
「青陽,距你上次發作已經兩個月了,你不要……」
「我知道,你不用再說了。」穆青陽又看了一眼房中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白色身影,眼中的光彩慢慢消散,最終化為一片死寂。
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青陽,你做不到的,就由我來吧!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左念優雅的臉上顯出決絕的神色。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八章 眠蠱
我正在給莫秋餵水的時候,門口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何言,這是管叔。管叔醫術高明,我特地請他來給莫秋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左念引著一個老者進來,向我介紹道。
我點頭,替莫秋蓋好被子,起身讓座。那老者看了我一眼,逕自在床邊坐下,給莫秋把脈。
良久。
「這位小公子脈象平穩,不像是生了什麼病,依老夫看來,他是中了蠱。」管叔撚鬚沉思道,「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小公子中的蠱應該是來自西番的眠蠱。」
「什麼,他中了蠱?」我大驚失色道。
醫毒不分家。莫秋自己就是個用毒高手,誰想到他這樣突然沉睡不醒竟是因為中了蠱!
他才初出江湖不久,與人無冤無仇,到底是誰下的手?又或者是因為……我?
「管叔,那有沒有什麼解蠱的方法?」左念問道。
「沒有。眠蠱一進入人體就以人的血液為養料,很難用外力將它驅逐出來,而寄主會陷入昏睡之中,直到油盡燈枯而死,除非……」管叔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若有所指。
「除非什麼?」我追問道。
「除非有人用自己的血將蠱蟲引導出來,而引導之人將成為眠蠱新的宿主。」
用自己的血……引導出來……
「何言,你不必將此話放在心上,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門口突然傳來一人焦急的聲音,穆青陽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何言,相信我,莫秋一定會沒事的。」
他抓著我的肩,用一種迫切的眼神看著我,語氣異常激動。
「青陽,你……」指尖有力地陷進皮膚,讓我微微有了痛感,身體不由自主想要擺脫他。
「少爺。」管叔見是穆青陽,彎腰行禮道。
穆青陽眼中明顯有著深深地掙扎,卻在管叔無甚感情的嗓音中慢慢平息了下來,化為一片空寂的黑白。
「管叔,你怎麼來了?」他放開我,轉身扶起管叔,低垂下眼,語氣甚是恭敬。
「是左少爺請老夫來給這位小公子診脈的。」管叔答道,雙眼直直看著穆青陽。
「是麼?」穆青陽面無表情地看了左念一眼,口氣也是冰冷,「小念,辛苦你了。」
左念垂下頭,臉上是淡然的表情,攏在長袖中的手卻緊握成了拳,「不辛苦,我只是想讓莫秋早點醒來,那樣何言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穆青陽卻已將臉轉向了別處。
「老夫技藝淺薄,幫不了各位什麼忙,實在汗顏,這就先告辭了。」管叔施禮道。
經過我身邊時,他又說,「解眠蠱的方法,老夫所知的就只有這一種,但說不定還有其他方法,各位要三思而後行才好。」說完,他忽然對我意味不明地一笑。
明明是屬於一個長者的溫和的笑容,卻讓我沒來由地感覺到有一股陰森的惡毒慢慢從身後攀爬上來,死死扼住了心臟。
呼吸猛地一窒。
等我回過神來,管叔已經離去,左念也已藉故離開了。
「何言,你不要胡思亂想,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穆青陽急切地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他抓著我的手,手心隱隱有汗,「當務之急,我們要先找到那個下蠱之人。」
下蠱之人?呵呵,這個下蠱之人難道不在你府上嗎?穆青陽,把我引到這裡來的是你,你一定知道些什麼的吧?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呢?
種種的一切就像迷網一張張地展開,心在巨大的不安中隱隱作痛。
痛到無法呼吸。
忽然想起了那個人。
所有的溫柔與體貼,難道都是欺騙與隱瞞的假象嗎?
穆青陽,你對我太好,好到讓我不由自主地害怕。
可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瞞著我,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段欽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
「告訴我……為什麼……」口中喃喃出聲,望著前方的雙眼卻全無焦距。
「何言,你怎麼了?何言……」
思緒變得零零落落,如塵埃一般飄蕩在身體周圍。腦中嗡嗡作響,穆青陽飽含驚懼的聲音似遠似近的在耳邊迴盪,卻再也落不進心底。
好累……
就像全身的力量被瞬間抽走,化去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窗外明亮到刺眼的月亮,漸漸變小,變小,最後被黑暗滿滿地覆蓋。
然後思維終於陷入了停滯。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九章 心落風雨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四周飄蕩著淡淡的熏香,所有的窗幕都遮著,室內一片昏暗,看不出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只留一盞幽暗的燭火在案桌上靜靜燃燒,在牆壁上投下一片淺淺的澄黃。
起身下床,拉開所有的窗幕,讓漫天的星光傾灑進屋內。才發現,這原來是穆青陽的臥房,而他並不在屋內。
清風入室,那一抹燭火忽明忽滅,終化為一縷輕煙,裊裊而逝。
想起自己昏過去的那一幕,低頭自哂,嘴角慢慢浮起一絲苦澀的笑。
只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竟然就堅持不住了,看來是真的老了。
隨手拿起一把鏡子。時光聲聲催人老,鏡中之人眼角已有明顯的細紋,滿眼的疲憊與滄桑。
這就是現在的我麼?
為什麼會覺得如此陌生與……惶惑?
手臂不經意碰到一個硬物,拿起來一看,是莫秋當日送我的那個貔貅。此時它靜靜躺在我的手心,冰冷的觸感彷彿能夠凍結到心臟的最深處。
莫秋……
想起那個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兒,心臟便突突地加快跳動,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再顧不得其他,跌跌撞撞破門而出。
懷碧閣。紅木大床。
一切都是死寂般的悄無聲息。
猛地掀開珍珠簾幕,那個瘦小的人兒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蒼白的臉色,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顯示他還活著。
「還好,你還在這裡……」安心地輕呼出聲,心裡放鬆下來,所有的疲累便成百上千地滋長。腿一軟,就坐在了床階上。
「莫秋,你知道嗎?我原來很想把你當做我的兒子。」握著他的手將臉靠上去,這一刻,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一個既乖巧又任性的兒子,可是我卻對你做過那種事,我很該死對不對?」
思緒緩緩回到過往,我曾經選擇遺忘的那段時光。
「鳳軒也明明是我的兒子,可自從那人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叫過我。我知道他恨我,這我不怪他,因為我也恨我自己,可你知道他是怎麼報復我的嗎?呵呵,他把我當做女人任意玩弄,而我的身體竟然還渴望他的愛撫和進入,我很下賤是不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給他取名軒也嗎?軒也,玄野。黃昭寺一晚,我以為自己是怨恨他的,可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我其實是願意的。可他為什麼要殺了父親和婉玉呢?婉玉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如果那孩子平安出世的話,現在應該有你這麼大了吧!」
將臉在他手上輕輕摩挲,有溫熱的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順著掌心的紋路而下,滴在雪白的床單上,洇開小小一朵。
「還有段欽,他的感情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以前的我無法回應。可為什麼當我終於接受的時候,他卻不能坦誠相待呢?難道他真如鳳軒也所說,是管瀟派來的內應嗎?」
一次次的想要逃避,又一次次的被拉進漩渦的中心。身邊人一個個都是有目的的接近,只有你,是一心一意呆在我身邊的。
「莫秋,你醒過來好不好……醒過來……」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在這寂靜的空間裡全部爆發。
伸手打碎一個白玉杯,拾起一塊碎片緊握在手心,有鮮紅的液體從指縫滴落,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抬頭對著莫秋的睡顏淒然一笑,滿面淚痕的臉上,有著下定決心的決然。
「莫秋,你馬上就可以醒過來了……」
******
夜半時分。
月色是朦朧的,迷迷糊糊,亦真亦幻。
茫然不知方向的向前奔走,身後小徑留下點點鮮紅,猶如盛放於冥界三途的曼珠沙華。
身體的創口永遠也比不上心口不斷擴大的黑洞。彷彿能真切感受到,有一隻醜陋的蠱蟲穿過手腕處猙獰的傷口,沿著血管,遊走於體內的每一個角落。
寒風徹骨,真的好冷。
赤腳踩在鵝卵石上的聲音,寒風撩過衣擺的聲音,溫熱的液體滴落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夜裡被不斷放大。
遠處的盡頭,一座清幽小樓依舊閃著燈火。
有人模糊的嗓音似有似無飄散。
身體機械地行進,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有人痛苦愉悅的呻吟,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充斥在耳間。
屋內,白捲簾飄,溫暖的燈火搖曳。
雪白的大床上,兩個白色的人影緊緊糾纏在一起,翻雲覆雨,抵死纏綿。
腦中有一瞬間的迷茫。
茫然地向後退去,卻驚擾了屋內的人。
「何言!」一人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響起,帶著明顯的錯愕與恐懼。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章 虛像
「何言,你、你怎麼在這裡?」來人只隨手披了一件外衫,聲音猶自透著濃濃的情慾。
穆青陽。
「沒……沒事,我只是不小心走到這裡的,我、我這就走了……」忽然很怕見到他看似關懷的眼光,我轉身就想離開。
「何言,你別誤會,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的,因為我……」穆青陽抓住我的手腕,痛到麻木的傷口早已沒有任何知覺。
察覺到了觸手的黏膩,他抬起手一看,觸目驚心的一手鮮紅,讓他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冷了下去。
「何言,你、你替莫秋解蠱了?」他抓著我的雙肩不住搖晃,滿臉的哀淒與不可置信。
頭暈目眩的感覺盈滿全身。
「青陽……你弄疼我了……」所有的力量都已隨著血液流逝,我只能低弱地呻吟,雙手無力地掙扎。
他看著我,眼神有細微的波動。半晌,突然低低的,兀自笑出聲來。
「呵呵呵,小言言,你怎麼這麼傻呢?你這樣可就中了老頭子的計了!」語氣倏地轉換,我驚愕地抬頭,看到的是一張正露出邪魅笑容的臉。
「怎麼,小言言,這麼久沒見,你不記得我了?」他盯著我,眼神是似曾相識的浪蕩不羈。
意猶未盡地舔舔下唇,他繼續道:「剛才我和左念正玩到興頭上,被你打擾了。現在我虛火正旺,就用你的身體來補償我如何?」
這個語氣,這個表情,不正是許久都未曾出現的關卿?
「你……是關卿?」想到唯一的可能,心就被巨大的恐懼填滿。
他們兩個……不……這怎麼可能……
「小言言,你果然還記得我。」他笑,眼角流露出一絲狡黠之色。抓著我的雙手猛地用力,我便被他緊緊抱進懷裡。下腹部明顯感到被一灼熱的硬物抵著,我不安地微微扭動了一下。
「你再動的話我可就控制不住在這裡把你要了哦!」他制住我,一手曖昧地放在我的臀部輕輕揉捏,「還有裡面的那個左念,表面上看來清高,一到床上就風騷的不行。世人一定想不到,香洲城不可一世的左家少當家,竟是如此淫蕩的人。」
他的話未落,室內便傳來重物掉在地上的聲音,嘩啦啦碎成一片。
他轉頭看了室內一眼,嗤笑一聲,目光冷冽毫無感情,卻像一把利劍刺進了室內之人的心口。
「你和穆青陽是同一個人?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我胡亂搖著頭,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
那一日,香洲城的初見,他的放浪形骸,玩世不恭地笑鬧,如峰的眉眼幻化一道妖媚的弧度。
那一日,柳塵居的偶遇,他的凜然正氣,正襟危坐的沉吟,堅毅的嘴角浮現一抹懊惱的苦笑。
一切的一切依舊是如此深刻的記憶,在眼前光影交錯而過,卻讓我分不清是真是幻。
「我當然不可能是管覃那個笨蛋,身邊放著左念這個尤物不吃,好端端禁什麼欲,讓我也跟著受罪。」關卿不齒地譏笑道。
他說……管覃?現任武林盟主管覃?
「覃兒,既然鳳漓之已經中了眠蠱,我們的目的也已達到,你何必在此與他多說廢話。」有一略顯蒼老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一個灰色的人影從層層夜幕中走出,竟是管叔。
「老頭子,我說過不要傷害鳳漓之,你沒聽到麼?」見到來人,關卿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覃兒,鳳玄宮至陰的內力加上眠蠱作為藥引,正是讓你恢復正常的大好時機。」管叔漸漸走近,依然是一貫冰冷的語調,只是眼神已變得惡毒,「你將鳳漓之引來此處,不正是為了這個目的麼?還不快動手!」
「那是管覃做的,與我無關。不要再讓我說第三遍,不要傷害鳳漓之。」關卿護著我節節後退,額角已隱隱有汗,「管覃那個窩囊廢,明明喜歡他卻保護不了,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接手這個身體。」
呆愣愣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情景,二人的言語鼓噪著耳膜,卻驚不起我任何反應。
腦中有一塊空白在漸漸擴大,不斷麻痺著神智。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原先只是短短的瞬間,然後時間慢慢變長。
看來時間快到了……
睡著了也好……
一睡不起,就感覺不到疼痛,無論是心靈還是肉體……
也不用在一個又一個陰謀之前迷惑不安……
「換了人格之後你的功力就只剩下一半,你以為你還做的到嗎?我的兒子。」管叔大笑道,卻是無比猙獰。
「念兒!」他朝我們身後喊道。
身後的氣息漸漸靠近,我轉身,看到的是已衣裝齊整的左念,裸露在外的肌膚滿是激情的痕跡。
他只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憎恨是無法遮掩的明顯。
「管覃,你應該清醒了。」他看向那人,眼神是如此貪戀和眷念。
關卿面無表情地回視他,一秒,兩秒,身體卻慢慢委頓了下去。
跌坐在石階上,所有感官都在離我而去。
麻木的眼、耳、口、鼻,以及心。
風已靜。萬物停歇。
什麼都感受不到。
沒有任何抵抗,直到終於緩緩沉入黑暗之中。
connote 2010-2-22 18:02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一章 哀莫休
身體彷彿飄蕩在雲層之中,輕飄飄,空蕩蕩,如同只有一個軀殼,找不到任何實感。
朦朧中,聽到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輕語。
「漓之,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睜開眼睛好不好……」
我是睡著了麼?又為什麼要醒來?
想不通原由,身體內部卻在那聲音下自發產生了抗拒。
不、不要……不要叫我……
不想醒來……
「管覃,我已經替他解了蠱,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殺了我麼?」有另一人清冽的聲音響起,微微顫抖的語調似乎是在壓抑些什麼。
「小念,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漓之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耳邊的聲音似遠似近,帶著惆悵。
「你以為是我動了手腳?」左念捂著自己的胸口,精疲力竭的臉上是一片慘白,解蠱之術已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
「小念,我說過,我永遠也不會懷疑你。」管覃望著床上那人,眼神是左念從未見過的溫柔與呵護。
「可是你也永遠不會愛我!」左念大聲喊道,任淚水迷糊了雙眼,「管覃,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
兄弟?情人?還是,變為另一個人格時洩慾的工具?
他想大聲質問他,想大聲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最渴望得到的答案永遠也無法從那人嘴裡聽到。
再也不能對那人的疏離裝作無動於衷,左念轉身逃似地離去。
踉蹌的腳步聲挾帶著風聲越來越遠。直至消失,管覃也沒有回過頭看一次,握著床上那人的手卻微得縮緊。
小念,這顆心早已容不下他人。這輩子,我終只能負你……
身體清晰地感受到那人手心的薄繭在皮膚上輕輕摩擦的觸感,耳邊清楚地聽到他時重時輕凌亂的氣息。
所有感官正在慢慢回來。
我僵硬著身體,不想讓他發現我已經醒了。可是略微改變的呼吸卻瞞不了他。
「何言,你終於醒了?」那人的聲音透著毫不掩飾的驚喜。
呼出一口濁氣,我睜開眼,卻是毫無焦距地盯著別處。
「管大盟主,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我揚了揚嘴角,露出一絲冷漠的笑。
「何言,你……」管覃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何言,臉上的喜色化成了手足無措地茫然。
「無論是採花大盜關卿還是駁陽俠少穆青陽,管大盟主如此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真是讓在下佩服之極。」我正視他,眼中是毫無生氣的死寂。
「想必管大盟主將鳳某帶到此處不僅僅是為了鳳玄極功至陰的內力這麼簡單吧?」抬手摸了摸手腕間的傷口,那裡已經過細心的包紮,「如今我內力已無,不知在管盟主眼裡可還有利用價值?」
只是想用早已破碎的外殼將自己最柔軟的內質保護起來,這時的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刻薄的話去刺激他、激怒他。
但是他的表情告訴我,我並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
「沒錯,鳳漓之,我是一直在利用你。」他笑著起身,一雙眸子卻是冷漠似冰,「我早就知道你是鳳漓之了,所以我故意接近你,博得你的信任,因為你將是我對付鳳軒也最有用的籌碼。」
這才是真正的你嗎,穆青陽?
那個年紀輕輕便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傳聞中冷血薄情的青陽劍管覃?
青陽劍,穆青陽。原來是自己愚蠢,竟一直參不透這其中的緣由。
「為什麼?」無意識地低低發出聲來,有什麼正頓頓撕咬著早已麻木的心,竟還能感受到有一絲疼痛。
「原因你以後自會知道。」他皺眉道,看著我的眼神有一些異樣。
「是麼?」我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如爆發般的大笑。
整個室內安靜的可怕,只有我一人的聲音不斷迴盪著,如此淒涼。
他只是看著我,眉頭微蹙,卻不發一言。
笑夠了,笑累了,慢慢平靜下來,胸口有什麼泛上來,嘴裡充斥著一股腥澀的味道。
「莫秋醒了吧?不見了我,他又該鬧了。」只有想起那個寂寞的孩子,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是活著的,可是這次,我卻連累了他。
「你擔心你自己就好,不用記掛著他。」看到那人嘴角蜿蜒而下一縷鮮紅,那人卻是渾然不知,管覃勉強忍住上前的衝動,只是冷冷說道,語氣已是不耐煩。
「他是無辜的,你放了他吧……」長歎一聲,將自己埋進柔軟的床鋪裡,冰冷的身體絲毫感受不到溫暖。
好累,已經不想再掙扎了……
什麼計謀、圈套、仇怨,都不想計較了……
「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放了他吧……」哀弱地乞求道,滲透進骨子裡的軟弱終還是不可遏制地顯露了出來。
沒有得到回答。只有沉默,以及那人彷彿要射穿肌膚般的灼熱視線。
「你好好休息吧,我會再來看你的。」片刻之後,他留下一句話,便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二章 冷清
天氣已慢慢有了秋意。
起床之後並未梳洗,只是坐在窗前,任由那一絲絲的涼意將自己慢慢包圍。
心裡卻是從未如此的寧靜過。
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只是坐著,靜看樓外層層霜林被風雨染醉。
秋風捲著細雨而過,透過窗欞薄薄覆在我的臉上,再順著臉部線條而下,匯成小流,蜿蜒進敞開的衣襟中。
一地黃花吹落,雨打著殘荷作響。碧雲天際,有孤雁嘶鳴而過。
清秋冷漠。冷漠清秋。
秀秀小院,卻是一庭淒冷。
腳步聲輕響,有侍女魚貫而入。
「先生,請更衣。」為首的侍女捧著一疊雪白織物俯首。
漠然地轉過頭來,我看著那些身著雪色蟬衣的侍女,身體並未移動分毫。
馬上就有兩個侍女上前一左一右將我扶起,然後由另一人替我服侍我穿衣。
長時間的坐姿已使雙腿麻痺,在她們的攙扶下我才勉強能夠站立。
一個月來,她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主動的伺候方式。
並不是很繁複的裝束。
一件白底斜紋的外袍,衣擺與袖口繡著銀線菡萏,腰間用同色的玉蠶絲質料的腰帶繫了,顯出明顯又纖細了許多的腰身,腳上是繡著秀白絲線雲紋的錦靴。
「奇怪,先生怎麼又瘦了?」替我穿衣的那個侍女自言自語道,便招來為首侍女的狠狠一瞥。
「小七,你多話了。」
「是。」小七噤聲,垂首退到一旁。
又瘦了麼?呵呵,是啊,一個月以來,我順從地接受她們的伺候,吃穿用度皆是上好,卻依然日漸消瘦。
形隨心生。心已死,還管這些做什麼?
被小心扶到梳妝台前坐下。百年沉香木散發出清幽的異香,混著淡淡的佛手香,被秋風吹蕩到房中的各個角落。
有侍女將窗戶關了。那一扇雕花簇紋窗隔了秋風,卻絕不了每個人心中的秋意。
一雙手執起象牙玉梳替我梳發,輕柔的動作生怕弄疼了我。
整個室內安靜無聲,安靜到似乎能聽到象牙玉梳與糾結的發相互摩擦的聲音。
「漓之,你在想什麼?」腦後忽然想起那人溫潤的嗓音,有一隻手撫上我的眉,輕輕碾轉,「這裡別總皺著。你看你,怎麼又瘦了這麼多?」
身體突地一僵。
替我梳發之人,竟是一月未曾出現的,管覃?
取過侍女遞上來的一條素白結帶,他替我將長髮束在身後。
白色……
又是白色……
突然極其厭惡這種純潔到容易讓人產生破壞慾望的色彩,我扯開剛剛挽好的髮結,將髮帶扔在地上。
「怎麼了,你不喜歡?」身後那人的聲音隱隱噙著笑意。
我指指放在梳妝台角落裡的一條紅色髮帶。紅色,血的顏色。
「好,只要你喜歡,怎麼都行。」管覃取過那條髮帶替我挽上,隨即將我反坐過來正對著他。
我直視他,不發一言。
侍女們已悄聲而出。
「漓之,你知道我這一個月去哪了嗎?」他蹲下身與我平視,眼中是溫柔的笑。
「莫秋是無辜的,你放了他。」許久之後,我只吐出這麼一句。
他一愣,隨即笑道:「鳳軒也已經知道你在我這裡了,我很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
「放了莫秋。」沒有停頓,我只是說。
「你說他會來救你嗎?」他又笑,只是那笑中又多了些別的情緒,「我不會讓他把你帶走的,你要留在我身邊。」
「放了莫秋。」仍然只是這一句,語氣堅定。
收斂笑容,他定定看著我,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起一絲冷意:「你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他站起身,那修長挺拔的身姿有一瞬間的停頓。
我依舊直直坐著,看著自己的手指,指甲透著一些病態的白色。
良久,頭頂飄散開一縷歎息,隱於空氣中,增加了幾許惆悵。
「莫秋是百變神醫的傳人,我不會虧待他,等時機成熟,我自然會放他走,你無需操心,只要安心養好身體。」
「沒了內力之後你的身體比常人還要弱上幾分,天氣漸冷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一直流連在我肩背的手突然挽起我的下巴,讓我抬頭直面他。他低下頭,漸漸靠近。
沒有掙扎,也沒有躲閃他炙熱的目光,雙唇相觸,卻只是淺淺地拂過,他的唇停留在了我的眼上。
眼瞼處有溫熱濕潤柔軟的觸感傳來。
「漓之,我在你這眼裡,看見了滄桑和絕望。」他低低地說,帶著龍井茶香的氣息掃過我的臉,「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相信我,等我報了仇,我就放棄一切,帶你離開。」
「所以我現在就應該乖乖呆在這裡看你對付我的兒子?」我終於開口,卻是恥笑。
「漓之,你怎麼還不明白?他並不是你的兒子,他是……」聲音驀地停頓,他洩了口氣,「算了,你遲早會知道的。」
我怔住。
鳳軒也不是我的兒子?
管覃,你是不是又想試探些什麼?
我的一切你早已瞭如指掌,又何必如此?
他又傾身將我抱進懷裡,如害怕失去一般。
雙手斂進袖內,蜷縮著靠在他的胸口,有熱量透過緊緊靠在一起的身體傳達過來。
身體是暖的,只是,心裡很冷罷了。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三章 故人現
鳳玄宮在江湖上有很嚴密的消息來源渠道,而管覃也沒有刻意封鎖我的消息,因此鳳軒也很容易就能知道我的下落。
我不知道鳳軒也會如何應對,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採取如此不成熟的方式。
「傅徊?」我直起身,驚愕地看著站在我床前的男子。
男子站在光與影的交匯處,低垂著頭,看不清樣貌,只能依稀辨別是他,而他的手中,似乎還抓著一個人。
「喂,你弄疼我了,快放開我!」那人不斷掙扎,聽聲音似乎是……左念?
「我已經把你帶到這裡來了,你還想怎樣?快放開!」左念憤憤道。他並不想見到鳳漓之,幾日以來他也一直避免見到他,可總是事與願違,竟然被個陌生人挾持到了這裡。
傅徊猶豫了一下,放開他的同時伸手想要點他穴道,卻被他輕巧躲了開去。只聽左念冷冷道:「你不用點我啞穴,我不會喊人的。」
說著,他逕自在桌邊坐下,斟了一杯涼茶,就著一點薄薄的月光,小憩起來。
「反正不管我叫不叫,你都無法將鳳漓之帶出這裡。」左念的聲音帶著一些嘲諷,還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你是鳳軒也的手下吧?管覃已在此處加緊了戒備,以你現在這狀態,進來已經很勉強了,連你自己能不能夠活著出去都還是個未知數,你又要如何帶著鳳漓之離開?」
這時我才注意到,傅徊身上有舊傷,使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
當日與傅徊於駁陽行館一見,他的魯莽率性與現今的內斂淡漠截然不同,細細想來,如今的他也許才是真正的他,而當初的作戲,必是出自鳳軒也授意。
而如今,他單槍匹馬來到這裡,絕不是為了救我這麼簡單。
「為什麼?」我看著傅徊,種種的疑問只化為這短短的三個字。
傅徊單膝跪地,卻是不發一言。
「切,他不說,我來說好了。鳳漓之,你可知道,鳳軒也幾日前被人偷襲受了重傷,只怕是命不久矣。」左念淡淡說道。
「我不相信。」我站起身,直視傅徊,沒有片刻猶豫地回道。
鳳玄宮守衛森嚴,而且鳳軒也的武功修為極高,他怎會如此輕易被人偷襲成功?
「相信也罷,不相信也罷。鳳玄宮雖然幾年來聲勢極大,但妄想和雷鳴山莊以及武林各大門派為敵,無疑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左念輕笑道,嗤笑的表情讓我心裡泛起一陣冰冷的疼痛。
「宮主他近日不慎被璇己所傷,目前正閉關調養。此次屬下前來,是來替宮主傳達一句話。」傅徊終於開口。
「黃昭寺一夜,即使失了命,依舊憶難消。」低沉的嗓音吐出的,卻是讓我震撼至極的話語。
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床上,我呆呆地看著腳邊,四肢僵硬冰涼,已驟然失去了溫度。
南海珍珠簾輕搖,發出聲聲脆響。明明長如煙,煙卻如惶心。
黃昭寺……憶難消……
黃昭寺一晚,失心薄誼,釀成了我和鳳玄野一切虐債的始端。20多年來我一直將它壓在心底最深處,從未對他人講過,鳳軒也又怎會知道?
他讓傅徊傳達給我這句話,又是有何用意?
鳳軒也……你到底知道多少……
「左念,我要見管覃。」我走到左念面前,奪過他手中的白玉杯,重重放在桌上。
他保持著手還在半空中的姿勢,只是冷冷看著我,眼神冰冷的刺骨。
他突然展顏一笑。
「你要見管覃?他不就在門外麼。」
******
幾周以來,我第一次走出懷碧閣。涼風瑟瑟,明明與我剛來時是差不多的景色,卻彷彿已隔了千日。
「傅堂主,當日受我一掌,沒想到今日你還能以一人之力闖進這裡,不愧為鳳玄宮新任四堂主之首。」
隨著聲音,樹影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一襲素雅錦衣,姿態依舊是從容不迫的優雅,隱隱透著強者的魄力。
雖然看似只有他一人,但是我知道,在我們身邊的每一處陰暗角落,都有可能潛藏著暗衛。
「漓之。」聲音仍然是溫潤的,只是他看著我的眼中已沒有了往日的溫柔,「你想要離開我?」
「管覃,你放我走。」我正視他。
「因為鳳軒也?」
「因為鳳軒也。」
他笑。孤高而寂寞。
「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死。」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四章 夜寒冷
被人架著穿過長長的牢房,牆壁上懸掛著的盞盞琉璃燈聞聲而起,昏暗的燈火一直延伸到最深處,卻遙遠似沒有盡頭。
整個牢中靜謐無聲,只有腳步和著回聲陣陣,響蕩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內。
脖子上的那道細小的傷口已沒有大礙,卻像一道蜿蜒的裂縫,盤亙在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不是沒看到那人下令將我關進牢房時臉上淒哀與不捨的眼神,但在這一刻,有些東西是要捨棄了,我無從選擇。
身體被重重扔在地上。我悶哼一聲,勉強將自己翻轉過來,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微微喘息。
「鳳漓之,你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盟主對你已是仁至義盡了,你竟然還想傷左少爺,真是不知好歹!你就呆在這裡好好反省吧!」頭頂傳來男人惡聲惡氣的聲音,隨即鐵門被關上,腳步聲漸漸離去。琉璃燈熄滅,四周又陷入黑暗之中,只剩牢頂的天窗映襯著點點稀疏的星光。
「這管覃還真有閒情逸致啊,連個牢房也建成這樣,我就勉為其難地來這裡做客了。」抬頭看天,我微笑著想,卻是深深地自嘲。
管覃,你總算下定決心不再容忍我了麼……
我們原本就是仇敵,你可知你早該如此……
傅徊,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
******
獨自走在小道上,整個庭院安靜無聲,只有秋風吹著落葉作響,彷彿方纔的騷亂只是一個幻覺。
左念發現,他根本無法準確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他恨鳳漓之,因為他狠狠切斷了他的念想,讓他陷入絕望。
他愛管覃,從小就愛。可是他也明白,管覃對他只有兄弟之情,永遠也不可能改變。
他以為自己可以把這種心思深深埋進心底,可當他第一次從那人嘴中聽到鳳漓之這個名字,看到那人凝思的眼神時,他就體察到了深刻的危機。
為了復仇,他們曾經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他無法相信,背負著仇恨的管覃,竟然會喜歡上那個人!
初見鳳漓之,左念承認,那人身上的確有許多吸引人的氣質。
即使已年過而立,即使已被世事折磨得滄桑,可那獨一無二的內涵與修養,卻更明顯的從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中顯露出來。
彷彿站在雲端一覽眾山,笑看浮生若夢、人間百態的仙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將他拖下凡塵,去嘗盡世間疾苦。
他眼睜睜地看著管覃為那人的失憶而落寞,為那人的受傷而痛苦,眼睜睜地看著管覃接近那人,從此失了心,丟了意。
他已不能忍受。
當管覃因練功急於求成而走火入魔,形成另一個人格時,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故意接近他,引誘他,然後用自己的疼痛得到他。可當那人在意亂情迷之時吐出的依舊是那個他最不想聽到的名字時,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了恨。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管覃抱著那人,將濃濃的愛意注入那人身體的模樣;無法接受那人只有變成另一個人格時才能抱他,疼愛他。
他好恨。
恨自己心心唸唸愛了他這麼多年,到頭來竟是落到這種下場。
如果沒有鳳漓之,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沒有鳳漓之……
可是所有的感受,都在剛才的動盪中偏離了原有的軌道。
鳳漓之舉劍向他刺來時,他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忍與孤注一擲的絕望,所以他沒有躲,任由那劍被管覃一掌斷成兩截,劍鋒堪堪擦過鳳漓之的脖頸,留下一道血痕。
管覃下令將鳳漓之關進牢裡,他卻沒有感受到一絲快意。他想笑,可蔓延上嘴角的卻只有無盡的苦澀。
鳳漓之,你到底在絕望什麼?
絕望管覃對你的愛嗎?
我最希冀,卻永遠也無法得到的東西被你像廢物一樣踐踏,你到底在絕望什麼?
鳳漓之?
停下腳步,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左念的眼中浮上一抹瘋狂,又被從骨子裡慢慢浮現的寂寞掩蓋而去。淺藍長衫隨風而鼓,透著無盡的悲涼。
身後假山處,有素衣女子款款而來。身姿窈窕,纖腰微步,盈媚更添嬌。
「左公子,多年未見,可別來無恙?」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五章 受辱
「是你!」左念訝異道。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左公子如此錯愕,似乎是不歡迎我?」女子捂唇輕笑道,額間一點硃砂似血,襯著盈白擢素手,魅麗絕倫。
「怎麼會?璇姑娘是符莊主眼前紅人,近日又立此大功,在下該道聲恭喜才對。」雖對眼前女子無甚好感,左念還是保持生疏的客氣,「璇姑娘在鳳玄宮內應多年,自該得到符莊主的器重。」
這個女子,正是不久前傷了鳳軒也的璇己。
「傷了鳳軒也,是璇己運氣好罷了。他早就開始懷疑我了,我也只能先下手為強。要知道,男人在床上,正是防備最弱的時候。」璇己有些自得的笑道,「只可惜,沒能殺了他。」言罷,臉上現出惋惜的神色來。
「不知璇姑娘此次深夜前來,到底是所謂何事?」忽然不想再見到那張明明足以魅惑天下,卻讓他產生不好回憶的臉。左念轉身而立,將不屑與痛恨掩藏進深不見底的雙瞳內。
身後氳來習習香風,隨即肩背處緊緊靠上了一處高聳的柔軟,有溫軟圓潤的觸感撫上腰側,輕輕揉捏,有技巧的挑逗。
「小念,這麼多年了,我可是很想你呢!」噥噥軟語響起,耳垂被熱氣若有若無觸碰,讓左念倏地僵直了身體。
他狠狠推開纏在他身上的璇己。
「璇姑娘,請自重!」當年以為是自己可以全心相交的朋友,卻在最無助的時候給了自己致命一擊,從此情誼全斷,只當從未相識。
「小念,你何必如此無情?我可是一直都很想念小念那青澀的樣子呢!」璇己嗔道,眼波流轉,如魅似惑,「想要又不敢要,囔囔叫著璇姐姐的樣子還真是可愛的緊。」
一聲「璇姐姐」,在左念聽來卻是滿滿的諷刺。當年的事,他已經不想再提起了。
「啊,我差點忘了!」璇己巧笑晏晏,忽而驚呼道,眼中卻是戲謔,「我忘了小念是非男人不可的,被管盟主調教了這麼久,想必這前面已經不行了吧!」說完,眼神向下,意有所指。
強自平復心中怒氣,左念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
「璇姑娘到底是為何事前來?若只為調侃侮辱在下,在下恕不奉陪。」
「小念長大了,怎變得如此無趣?真是不好玩。」璇己似有微惱,輕袖婉轉,纖足點地,「我聽說此處有故人,特意來送一份『大禮』。」
清喉嬌囀,卻是帶著恨意,「順便看一齣好戲。」
******
遠處晨光浮出黑夜,一線迷濛白光劃開天與地的相接。
一宿未睡。
管覃坐在案前,只是看著桌上攤開的卷卷畫軸出神,如此已是一夜。
畫中之人,或笑或惱,或愁或醉,儀態飄飄,遺世而立,皆是一人。
那讓他無時無刻不心念著想之人。
他明白自己只是一時惱怒才將那人關進了牢裡,轉瞬他已後悔。那人身體孱弱了些,怎能受得了牢中饑寒。
也罷,已將他關了一夜,這就將他接出來吧!
想畢,身影忽閃,房中已無人影。
******
看著站在眼前目露淫光邪笑著的男人,我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身上衣物已破碎,零散掛在身上,神智也是昏昏欲散。
就這樣受辱於此麼……
還是死了便好……
「鳳漓之,管盟主已經將你交給我們兄弟倆了。你若聽話,好好伺候得我們兄弟舒服,我們就給你留個全屍。」
男人彈了彈自己胯間蓄勢待發的昂然雄物,眼中是赤裸裸的淫慾。抓起委頓於地之人的發,將那人按向自己胯間。「我們兄弟的好東西,你就好好嘗嘗吧!」
嘴中被強制塞入腥臭的性器,深頂入喉的抽插激起陣陣反胃,有口涎從合不攏的嘴邊滴落。被迫仰頭吞吐著男人的雄物,趴伏在地上身體是如此的沉重,彷彿再也不屬於自己。
頭頂男人淫褻的滿足聲引來另一人迫不及待的動作。
身體被人擺成一個屈辱的姿勢,然後雙腿被用力拉開到最大的程度。
「大哥,這鳳漓之也不知被人操過多少遍了,不過也算是個尤物,今日總算輪到我們兄弟兩好好享受一回了,哈哈哈……」身後傳來另一個男人淫邪的笑聲,有堅硬的灼熱牢牢抵上了那處入口。
難以抑制的厭惡讓我無意識地掙扎,但被牢牢禁錮的身體卻是無法移動分毫,反而更加刺激了他們的獸慾。
身後之人開始用力擠進我的身體,肉體漸漸被撕裂的疼痛侵襲而來。所有的感知突然變得無比清楚,清楚地告訴我正在發生些什麼。
果然還是死了比較簡單吧……
門口的鐵門突然倒塌,猛烈的狂風飛捲起一股強烈的血腥味。身前之人一聲未吭就向後倒去,而另一人仍保持著插入一半的姿勢重重地倒在我身上。
四肢再也支持不了身體的重量癱倒在地,然後埋在股間之物被抽離,身體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抬手擦去嘴角的白濁與口涎,我朝管覃毫無情緒地咧嘴一笑。
「原來,你竟是打算這樣對付我……」
connote 2010-2-22 18:02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六章 放手
一見到眼前場景,管覃只覺肝膽俱裂,有無法言喻的心痛侵襲全身。一掌斃了那二人,將滿身凌虐痕跡的心上之人緊緊抱進懷裡,恨不得將他揉進身體,摟著他的手也因為極端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
只是一夜,他竟然就遇到了這種事。而他,竟是來遲了麼?
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沒來接他,他又會遇到怎樣的遭遇。
他無法忍受,自己一心呵護的人,竟然被人如此糟蹋。
是誰敢在他的地方如此作惡……
不能饒恕……絕對不能饒恕……
那人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神智依然是清醒著的,只是眸子中再也映不出任何情緒,只剩下無盡的死寂。
「原來,你竟是打算這樣對付我……」片刻之後,他輕輕吐出一句話,卻是了無生氣。
「漓之,我……」他想替自己辯駁,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是自己將他關在這裡,給了那些奸惡之人可趁之機,才讓他受此折辱。
終歸還是自己的錯。
脫下外衣為那人遮住身體,也不再言語,只是將他橫抱起來,默默走出牢房。
此時才發現,懷中的身體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如此消瘦,如此脆弱。
琉璃燈一盞又一盞,亮了又滅。淡淡的光暈看在眼中,卻是虛晃一片的蒼白。
被管覃抱在懷裡,一直期望的昏迷遲遲沒有到來。頭枕在他的臂彎中,我睜開眼,看到的是他堅毅的下巴,線條流暢的脖頸沿路向下隱沒於繡著銀色雲紋的領口。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臉上,沿著臉頰流進嘴裡,滿嘴的苦澀。
是我的錯覺麼……他竟然,哭了?
睜大眼懷疑地望向他,卻又有一滴落進我的眼裡。眼中便迷茫了。
管覃,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為何我會看不透你……
他沒有把我抱回懷碧閣,而是將我帶到了他的寢宮塵風軒。
將我輕輕放在床上,他轉身朝門外擊掌三聲。風聲起,眼前馬上出現了一個暗衛。
「主上。」來人單膝跪地,甚是恭敬。
「限你一日之內給我查出今日之事是何人指使,還有……」他一頓,眼中暴虐驟起,「將牢中那兩個畜生的屍首拿去餵狗!」滿身散發的凌厲之氣震得那暗衛渾身一顫。
「是。」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暗衛,雖心下詫異這平素爾雅的主上怎突然變得如此不同尋常,面上卻是絲毫也沒有表露出來,領命之後隨即離去。
管覃隨後又將我抱起走向臥房後的浴間。
任他將我早已無法蔽體的衣物脫去,身體輕輕滑入池水之中,漫過了身上的痕跡。
他傾身拿了一塊軟布替我擦拭身體,雖一直閉著眼不去看他,卻更為敏銳的感覺到他的手遊走在身體各處。
腦中忽然記起當初他在柳塵居為我清洗時的畫面。那時我被迫委身於鳳軒也身下,是穆青陽發現了因傷病而昏迷的我,並一直照顧我。如今相似的情景重現,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而穆青陽,只是他為靠近我所用的一個化名罷了。
制住他要深入我後穴的手指,我抬頭直視他:「我自己來。」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放開我站在一旁。
毫不避諱地向後仰靠在池壁上,分開雙腿,將手指送入自己體內。好在方纔的暴行只是讓我受了點傷而已,體內除了一點鮮血,並沒有男人的濁物。
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在自己體內探索的怪異,我自嘲地輕笑一聲,卻不經意看到了管覃瞬間緊縮的瞳孔。
果然……
心下瞭然,嘴邊的弧度便大了些,卻刻意忽略了心底深處產生的一絲絲的悵惘。
見我清洗完畢,管覃猶豫了一下還是伸過手來想要扶我,卻被我甩了開去。扶住池壁勉強爬上岸,我搖搖晃晃地走過他身邊。有水滴順著身體而下,在大理石地磚上留下了灘灘水漬。
面對著他仰躺在一張軟榻上,雙腿分開放上兩邊的扶手,將私處沒有遮掩地呈現在他眼前。
我半瞇著眼,朝他魅惑一笑,「管盟主,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他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從其中發掘些什麼。
溫泉水蒸起的水汽瀰漫,使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切,而真與假,卻總是在一念之間。
半響。
「什麼?」他說,嗓音已有些乾澀。
我又笑。
「你想要我的身體吧?我讓你做一回,然後你放我和莫秋走,怎麼樣?」
他一怔,眼中的情慾被哀傷失落等情緒掩蓋。垂下眼,握緊自己的雙拳,鬆開,再握住,再鬆開。
時間有些凝滯。
他忽然抬頭向我走來。
我閉上眼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雙手緊抓住扶手,指甲在木質上刻下一道道劃痕,卻依舊控制不了顫抖的身體。
從頭到腳突然被一張薄毯滿滿裹住,然後身體被凌空抱起,耳邊傳來他極力壓抑的苦笑。
「今後你就住在塵風軒吧!等身體養好,我就讓你走。」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七章 知之又不知
春宵閣。暖春宵。男人尋歡處。
清幽小室內,一盞琉璃宮燈,一鼎象牙香爐,和著若有若無的香氣,猶如迷濛的江南煙雨,朦朦朧朧,讓來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白色落地素紗簾帳後,白衣人和衣側臥在香妃軟榻上,雙目緊閉,似乎正在小憩。
來人在簾帳前站定。
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閉合的一瞬間,所有的鶯燕之聲、歡聲笑語便被隔絕在了外頭。
室內悄無聲息。
「管盟主,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白衣人冷冽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尚未睡足的慵懶。
「鳳宮主誠誠相邀,我當然會來。登位大典上鳳宮主所送大禮,實在讓管某記憶猶新。」管覃上前一步拉開素紗簾帳,直視那仍舊躺在軟榻上之人。
「果然好膽識!」鳳軒也輕笑道,優雅起身,素白長衫如雲,赤裸雙足踩在白色狐皮毯上,發出細碎聲響。執起一盞玉杯在手,輕呷一口,卻是不語。
「不知鳳宮主邀管某來所為何事?」管覃雙手抱胸斜靠在牆柱上,只是不想再去看那與那人極其相似的容顏。
想到那人,會讓他心疼。
「我請管盟主來,是想告誡管盟主:管好你手下的狗。」清俊的眸子一抬,雖是帶著淡淡的笑,卻掩不去眼底的冷。
知道鳳漓之在管覃身邊之後他一直派人緊緊掌握那人的動向,誰知竟聽到那人近日所受遭遇。想到此事,鳳軒也就恨不得親手將那些畜生大卸八塊。如果不是時機未熟,他早就不顧一切將那人搶回來,牢牢守在自己身邊,何苦再日日受這相思之苦。
「那些並不是我的手下。我已查明,此事是璇己搞的鬼。」提到那個女人,管覃只覺可恨至極,「這個女人,我遲早不會放過她!」怒到極處,一掌拍向牆柱,牆柱磕嚓一聲有了碎紋,從房頂樑柱上撲稜稜掉下一些碎末來。
「璇己?呵呵,那女人與你們不就是一丘之貉。」鳳軒也冷笑道。他早就知道璇己是符雷安插在他身邊的一名眼線,為不打草驚蛇,他故意裝作不知,不想卻害了鳳漓之。
「鳳宮主,既然你明知她是內應,為何又會被他所傷?」管覃冷靜下來,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深笑,「難道真如世人所言,一向處事狠利的鳳宮主為女色所迷,失了心智?」
「哦?你又怎知我是真的受了傷?」鳳軒也漫不經心道,輕輕把玩著手中玉杯,「符雷和管瀟兩個老狐狸,知道我受傷瀕死,就以為可以把我鳳玄宮連根剷除了麼?呵呵,真是愚蠢至極。」
憑他如今的功力,區區一個符雷和管瀟早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不是為了調查出當年之事到底是誰主使,管瀟和符雷也活不到這麼久。
想到此處,他微微揚起嘴角,無形之中散發出一股凜冽之氣。世人皆知鳳玄宮主處事狠利,如果換做他人此時恐怕早已昏厥過去,但現在站在他面前之人卻不會。
兩人皆是人中龍鳳,心念之間也皆是一人,卻也是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害得那人痛不欲生,只是他們誰也沒發現,自己與對方是多麼的相似。
「鳳宮主,你可還記得穆婉玉?」管覃忽然出聲問道。
「穆婉玉?不知。」鳳軒也自少年時期初嘗情慾以來,從來不會壓抑自己的慾望,身邊男女如過江之鯽,他也從不會去記他們每人的姓名。他的心裡,永遠只有一人的領地。
「呵呵呵,你果然不記得了。你可知,穆婉玉,她是我母親!」管覃笑道,卻是淒涼,「我娘她生前心心惦記著一人,卻得不到那人回應,最後落了個鬱鬱而終的下場,這場情債,該由誰來還?」
從小就以為母親是被人害死,從此只為報仇潛心苦練武功,更不計任何代價登上盟主之位,甚至狠下心來傷害那人。那日無意在母親遺物中找到一封隱匿的書信,知道了一個被遮掩多年的秘密,這才發現,自己有錯得多麼離譜。
「你母親?呵呵,我從來不碰有夫之婦,你母親與我何干?」鳳軒也大笑道。這管覃多年來與他作對,竟是為了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緣由?
「你的移魂之術早已爐火純青,你又何必在此狡辯,鳳玄野!」管覃怒道。
「你說什麼?」長笑戛然而止,鳳軒也起身站定,尖利冰冷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人。
兩袖被內力灌滿,無風自鼓。琉璃宮燈壁上有細細裂紋產生,倏地裂成了無數碎片。整間小室只剩一盞幽暗的燭火,更顯昏暗。
殺意,無可遏止地傾瀉出來。
「說,你知道些什麼?」鳳軒也冷聲道,眼神陰鶩,毫不掩藏濃濃的殺意。
雖然與現在的名字音近,但鳳玄野這個稱呼,他已經十幾年沒有聽到了,如今聽來,竟顯得有些陌生。
「當年你明知鳳漓之餵你的藥中有毒,為何還會喝下?只因你已用移魂之術控制了鳳軒也。精神力越弱小,就越容易受到控制,鳳軒也年幼,就成了你的魂盅。移魂移魂,可憐漓之就被你騙了這麼多年。」
雖說著讓自己也震驚至極的話語,但管覃面上絲毫未露情緒。
每個人都只是想要拚命掩藏皮膚下的傷口,他這樣,鳳軒也這樣,鳳漓之也這樣。殊不知那傷口得不到救治,正在慢慢潰爛,最終到達永遠也無法癒合的程度。
鳳軒也看著他,只是看著,滿身戾氣漸漸消散。那眼神,有些模糊,帶著讓人無法參透的情緒,卻讓人再也無法忘記。
「你走吧,我累了。」彷彿一下子老了很多,滿身的滄桑和疲憊從那年輕的身體裡流露出來。慢慢走回香妃軟榻,躺下身,閉上雙眼,思緒百轉又千回。
他一直想知道,這新的一世,到底是輪迴還是結局?
可是沒人能夠告訴他。
兩個人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傷害,到底是出於愛,還是恨?
無從知曉。
終究是有很多不一樣了吧……
「出去以後,替我將門關上。」輕輕一句之後,那白衣之人便彷彿陷入了沉睡之中,再無動靜。
合上門,那幽暗的小室之外,便是另一個世界。
燈紅酒綠,瑤瑟生香。
錦衣人站立半晌,終於緩緩離去。那背影,襯著這香暖之地,卻是落寞。
只留一句長歎化在這沁著催情香的空氣之中。
鳳玄野,我永遠也不會讓你知道,我到底是誰。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八章 未可眠
「管覃,這麼晚才回來,你去哪兒了?」剛回到別院,管覃正想去看看那人,卻被左念攔住了去路。
「去了哪裡,與你無關。」只是心裡苦悶,不禁加重了語氣。可一看到左念那張受傷的臉,心裡就產生了些愧疚,不由放軟下來。
「小念,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左念笑著抬起頭來,眼中有晶瑩流光一閃而逝。只是笑著,只是因為不想讓那人看到自己臉上的寂寞。
「他……沒事吧?」自那天見到璇己之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不知道那個女人會做出些什麼事來。那女人的惡毒,他是親身見識過的。
「他很好,你不用擔心。」那日他答應等身體好了以後放他走,那人的身體就真的慢慢有了起色。臉色紅潤了些,抱著他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那麼硌手了,只是依舊冷冷的,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那就好……」左念想到自己來找管覃的目的,忐忑不知如何開口,「……符莊主來了,正在議事廳與管叔一敘。」
眼神一凜,管覃看著議事廳的方向,堅毅的眉頭不留痕跡地蹙起。
那個老傢伙,終於還是來了麼?
「小念,你先去吧,我隨後就來。」心裡馬上有了計較,神色雖依然淡淡的,卻有絲黯然浮上了眼。
左念頷首。等他離去之後,管覃抬頭靜靜看那繁斗星辰,良久。身形絲毫未動,只有夜風從他的身邊經過,揚起了髮絲與衣袂翻飛,卻吹不散那一抹惆悵。
「少爺。」有一個身影漸漸靠近。是小林子。
「我吩咐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管覃問道。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卻又似乎有哪裡不同。
「回少爺,一切順利。」
「好,你下去吧。」說完,再無猶豫,管覃徑直朝議事廳走去。
議事廳。
「管盟主,老夫這次來,是想向盟主要一個人。」符雷抱拳道,似乎勢在必得。
「哦?是誰?」假裝不知對方的意圖,管覃接過侍女送上的香茗呷了一口,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鳳玄宮前宮主,鳳漓之。」
「符莊主怎知他在我這兒?」管覃睥了一直站在符雷身邊斂眉垂首的璇己一眼,眼中凜光一閃,又毫不在意地掩了去。
「老夫據下人稟告,說鳳漓之就在此處,還望盟主將他交於老夫。」
「鳳漓之是管某的客人,世人皆知雷鳴山莊與鳳玄宮有嫌隙,我又怎能將他交給你?」
「覃兒,難道你真的對那鳳漓之……你忘了他們是怎麼害死你母親的嗎?」此時一直坐在一邊不動聲色的管瀟暴怒道,眼神犀利,「這些天我一直容忍你胡作非為,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你可別忘了你與符小姐的婚約!」
管覃一頓,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關愛,只把他當做報仇工具的父親,幽深的雙眸中不見絲毫情緒,可手中玉杯已有微不可見的細紋。
空氣有一瞬間不自然的壓抑。
「覃兒不敢。覃兒只是假意接近鳳漓之,以他為籌碼來對付鳳軒也而已,並無他意。」管覃低聲道,「今日已晚,若符莊主要人,大可明日將人帶走,我自不會阻攔。」
「那自然最好不過。」符雷撚鬚而笑,身旁的璇己不知低聲對他說了些什麼,他便更是得意。
「覃兒尚且有事,就先行告退了。」不想再面對那些面孔,也不等回答,管覃逕自大步離去。
直到管覃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管瀟也尚未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管覃方纔的那個眼神,像極了那人,讓他不自覺一怵。
果然是因為……嗎?
呵呵呵,那又如何?這個秘密,你們到死也不會知道。
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管覃走進塵風軒的時候,鳳漓之正在和一個侍女說話,臉上淡淡的笑意卻在看到他的瞬間消失無蹤。
侍女朝管覃行禮之後便自行離去。
心裡苦笑一聲,管覃上前摟住那人,輕聲說:「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被他抱在懷裡,身體略微有些僵硬,又馬上放鬆下來。這麼多天以來,他總是動不動就把我摟進懷裡,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喜歡抱著我睡,卻什麼都不做。
曾經不止一次的在半夜醒來,發現他一直看著我,眼中流露出的悲哀讓我也止不住的心酸。
管覃,你為什麼要喜歡我?為什麼要愛我?
即使有陰謀有傷害,我也已不再懷疑你對我的感情。
可是為什麼?你能告訴我嗎,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聽到自己的聲音讓我微微一怔,這才發現我竟無意間把話說了出來。
「什麼為什麼?」管覃笑道,替我脫去外衫,扶上床躺好,「時間已經不早了,快些睡吧,不然你明天又要沒精神了。」
習慣性的轉身向右,背後立刻靠上了一個溫暖的軀體。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卻和往常不同的微微用力。
「轉過來好麼?讓我再好好看看你。」耳後是他溫熱的呼吸,他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順從地轉過身去,我盯著他的眼睛,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今天的管覃,太失常了。
他深深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刻進眸子中去一般,然後朝我淡淡一笑,托住我的後腦勺將我捂進懷裡,「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身體已經習慣了他的懷抱,腦中紛亂的思緒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慢慢沉靜下來。即使再怎麼不願意,我依然克制不住地沉沉睡去。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六十九章 風雨來秋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一片空蕩,只有在床鋪上留下的一些細碎的壓痕。
管覃,已經離去很久了。
沒來由地覺得有些茫然,我坐在床上,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不多時便有侍女斂門而入。
「先生,請洗漱更衣。」為首的侍女碧珠對我行禮道。
站起身,張開雙手,她們便服侍著為我一一穿上衣物。
一件在腰間和束領處繡著銀素柳紋的廣袖束腰長袍,外罩一件用淺藍絲線織就雲紋的紗衣。與平時差不多的裝束,可是又隱隱感覺有哪裡不一樣。
習慣性地拿起慣用的那支烏木簪,正要簪進發裡,卻被那個叫小七的侍女奪了去。
「先生,少爺特意吩咐了,讓您用這個束髮。」小七朝我神秘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錦盒來。
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支刻著鳳紋的祖母綠瓊玉簪子。這支簪子,我曾經在管覃母親的畫像上見過。他要把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送給我?
「你們少爺呢?」看著鏡中氣色已明顯好了很多的自己,我問道。
「少爺他一大早就出門了,並不在府上。」小七替我將那支簪子簪進發裡,細細打量了一下,笑道:「先生長得就是好看,不管怎麼樣裝扮都跟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樣,怪不得少爺這麼喜歡先生。」
說完她又歎了口氣,道:「可是想著就要見不到先生了,真讓小七捨不得。」
「小七!」一直站在一邊的碧珠突然出聲呵斥道,「你再多話,小心少爺回來割了你的舌頭!」
小七被嚇了一跳,吐吐舌頭,正要退下,卻我拉住。
「你剛才說什麼?」她說……見不到了?什麼意思?
「先生,少爺離去前吩咐過,今日您得啟程去雷鳴山莊。」碧珠抬頭直視我,道:「而且無論您願不願意,都得去。」
腦中轟然作響,心裡卻是瞬間麻木的空白。手一鬆,小七便掙脫了開去,低頭站到一邊,眼眶卻漸漸紅了開來。
管覃這是……什麼意思?
他明明說過,等我身體好轉之後就讓我帶著莫秋離開,怎能如此言而無信?
被欺騙的惱怒夾雜著陣陣恨意與失落讓身體先於理智行動。我猛地站起,就要往外頭走去。
「帶我去見管覃,見不到他,我今天是不會走的!」
一干侍女似乎是沒料到我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慌忙欲上前阻攔。手正要觸到門的瞬間,門忽然從外面被人大力打開。
「哈哈哈,鳳漓之,我們又見面了!」強烈的陽光奔湧入室內,我不適的瞇起眼,隨即雙手被人牢牢抓住反轉在身後。
一時反應不及被制住,我掙扎了幾下依舊動彈不得,抬頭怒視站在我面前的符雷。耳邊風聲掠起,臉上便重重挨了一個耳光。
耳中嗡嗡作響,嘴裡微泛起些血腥味來。
「符莊主,我們少爺似乎沒允許你們這麼對待鳳漓之的吧?你就如此容忍自己的手下在此處胡作非為?」碧珠見自家少爺一直小心呵護之人被人這樣對待,秀眉之間也隱隱有了些怒色,不由出聲道。
「哪來的不懂禮數的丫頭?我們莊主做事還輪得到你指手畫腳?」符雷身邊的一個手下回罵道,被符雷一個眼神退了下去。
示意將我放開之後,符雷慢聲道:「碧珠姑娘得罪了。今日老夫只是想請鳳漓之過府一敘,若唐突了姑娘,還望姑娘不要見外。」
符雷江湖名聲頗高,自然不會為了一個手下壞了自己聲譽。而這個碧珠,似乎在管覃面前頗有地位,得罪不得。
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方纔的衝動已經平復下來。我冷笑道:「符莊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並沒有說要去你雷鳴山莊與你一敘舊情。況且,我們也沒有舊情可言。」
「哦?可是老夫卻想知道,那傳說中可讓鳳凰涅槃的破邪奇藥到底有何藥效。」符雷仍是面不改色,「當年一試不知藥效如何,鳳宮主能否告知老夫?」
破邪之毒,無色無味,無藥可解。服用七日,便可讓活人肌骨由內而外慢慢腐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當年我讓鳳玄野所用之毒,就是破邪。
只因破邪,從此化生兩世,了了恨,別了情,再不能相見。
「符莊主,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叨擾了。請!」我笑道,卻化不去眼中的冷意。
人離去,庭院清冷。落葉瀟瀟,花落愁腸。
塵風軒內,主人未歸,故人不在,已是人去樓空。
「碧珠姐,先生他……不會有事的吧?」猶豫半天,小七終還是喃喃問出了口。想起了那個溫和善良的人來,白璧無瑕的小臉上便有了濕意。
碧珠遙遙望著那天邊漸漸下沉的一抹紅霞,幽幽歎了口氣。
「少爺的心思,我總也猜不到。只怕是這次,他又要苦了自己了。」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章 青衣
登上前往雷鳴山莊的樓船之後,我就被關進一個密閉小房裡。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準時送來之外,並無他人前來。
獨自一人閒來無事,腦中便開始細細回想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
一個人一旦上了年紀,就很容易忘記很多,但有些事無論如何也不會從記憶中消逝。
就好像深深刻進了骨子裡,即使是想要刻意忘記,卻無法忽略總是時不時出現在眼前猙獰的傷口。
一幕一幕,如黑白的畫卷展現在眼前,卻被點點殷紅渲染上鮮艷如血的色澤。
……
幼時的貼心相伴,潛滋暗長的情愫,如生命之蝶垂死舞動,華麗而又脆弱。
然後是伴隨而來的……殺戮……死亡……仇恨……報復……
一次又一次,如畫的容顏在破邪之途慢慢凋零。故人已逝,愁思如毒,侵蝕著活人的肌體。
因果輪迴,生死之路。
隨風綻放的曼珠沙華,生長在冥界三途的彼岸之花。
其實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人在彼岸,是否會覺得寂寞……
……
樓船外水聲陣陣,似近似遠的飄忽。笙歌艷舞,依稀有人的喧鬧聲響起。
沉悶的小房裡,一盞幽燈,映在坐在牆角之人的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和落寞。
身體原本就沒有完全復原,在這陰冷的小室內,明顯感到自己的體溫在漸漸升高。靠坐在船壁上,背後的衣料漸漸被冷汗浸透。
紛亂的思緒漸漸開始變得昏沉,朦朦朧朧間,忽然聞到一絲甜香隨風飄來。
驀地睜開眼。
眼前有一女子身穿素蘭紗衣,明媚皓齒,一顰一蹙間皆顧盼生輝。
璇己。
「鳳漓之,你看到我,似乎並不驚訝?」她癡癡笑道,含嬌細語,媚世風華。
「鳳玄宮春顏堂堂主,雷鳴山莊莊主座前紅人。我鳳漓之並非癡傻,種種於現下皆料想的到,我有什麼可驚訝的。」我大笑道,笑聲卻是嘶啞難聽。
身前女子款款走近,香氣愈見濃烈。
細滑仿若無骨的手緩緩撫上我的脖子,冰涼的冷意卻讓我身體一怵。
「嘖嘖,看來你這次是病得不輕。不知我那日送的大禮你可滿意?璇己想來,只要是男人,你自然不會介意才是。」話語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那日之事,果然是她……
「璇己,你為何如此恨我?」原以為會激起我的怒氣,但我倏然轉換的語氣讓她明顯地一怔。
「為何……呵呵呵……」她輕笑,「是啊,這是為何呢……」
素手托腮,她似乎頗為苦惱地皺眉。
「我只是……不想看到別人過得比我好罷了!」她居高臨下望著我,臉上依然是笑,只是那笑中多了分淒涼。
我有些憐憫地看著她。
只是發現,她也是一個可悲的人。可悲到,人生在世,不知道自己要些什麼。
「鳳漓之,你那是什麼表情?你在可憐我嗎?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似乎是我的眼神觸弄到了她,璇己突然臉色全變,聲嘶力竭起來,方纔的妙曼風華蕩然無存。
「我做什麼要你可憐我!你們男人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去死,都給我去死吧!」她抽出圍在腰間的雪鞭就要向我抽來。
風聲驟起。我伸手欲擋,鞭子卻遲遲沒有落到我身上。
「璇姑娘,這鳳漓之可是莊主的客人,你怎可在此動用私刑?」有一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隱含怒意。
「哎呀,原來是殷公子。」璇己一見來人,臉上一僵,隨即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來,「殷公子不在上面與眾人飲酒同樂,怎麼有逸興來這裡?」
來人一衫青衣,面目普通,做隨意書生裝扮,只是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飄然之氣,又顯出此人並不簡單。
「在下是來請璇姑娘的,莊裡的兄弟見姑娘遲遲不歸,都吵著說要姑娘獻舞一曲。」男子不留痕跡地掃了我一眼,對璇己淺笑道。
「哦?那是璇己我怠慢了各位兄弟了。」璇己收回雪鞭,雙手挽上男子的頸項,媚眼如絲,吐氣如蘭,「只是璇己不知殷公子是否介意?」
「介意?介意什麼?璇姑娘絕代風華,自然是沒幾個男人能夠抵擋得了。」男子摟上璇己的腰,在她腰間不住摩挲,璇己便恍若無骨地伏在他身上。兩人打情罵俏起來,絲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嗤笑一聲,我閉著眼,並不理會。
男子忽然低頭在璇己耳邊說了句什麼,璇己俏臉微紅,嗔罵了一句便施然離去。
「他們就把你關在這裡?」男子環視一周,突然出聲問道。
見我不語,他又朝門外喊道:「來人!」
「殷公子有何吩咐?」一個侍從進門應聲道。
「去拿一床被子來,還有……」男子指著放在房內一角的飯菜,「把這個撤了,換熱的飯菜來。」
「這個……」那侍從有些猶豫。
「若怪罪下來自然由我承擔,還不快去!」男子喝道。
侍從慌忙退下。
室內又安靜下來。
「你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不知唱的是哪出?」被那人灼熱的視線盯著,我再不能裝作無動於衷。睜開眼,低低笑出來,聲音裡全是諷刺。
那人卻不再言語。
待侍從將東西送來後,他站在我面前,看著一直坐在地上的我,似乎有些踟躕。
「你……」心裡不禁有些疑惑,正想開口問道,卻看到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
見我看他,他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懂的情緒。轉過身,只留下一句「你聽話些,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便逃似地離去。
connote 2010-2-22 18:03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一章 殷蔚璃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裹著被褥出了一身的汗,熱度終於減退了下去,只是身體還是有些輕飄飄的。
一睜眼,就看到那個殷公子蹲在我面前,一雙栗色的鳳眸似笑非笑。
這雙眼好熟悉,讓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另一個人。
見我醒來,他咧嘴一笑,道:「你可終於醒了,我都在這裡等了你半天了。」神情自然,與昨日的慌張錯亂截然不同。
「你等我?」我起身問道。這個殷公子,如此來去自由,到底是何方神聖?
「當然了。船已經到黃丘了,我看你睡得這麼熟,就沒叫你。」說著,他把一疊衣物放進我手裡,「你這身衣物都汗濕了,換了吧!」
我看看手裡的衣物,再看看他,卻沒有任何動作。
「怎麼了?」見我未動,他問道。
「你……你在這裡,我怎麼換?」要說是以前,大家都是男子,我自是不會介意,只是如今碰到這許多事,心態已是不同。
「你我都是男的,有什麼不能看的。」不滿地碎碎念,他瞥了我一眼,轉身向後,「而且,我又不是沒見過……」
「你說什麼?」快速將衣物換了,我並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沒事,走吧,我們下船。」說完,他拉著我就要走。
我抽回手,只是站著,冷冷看他,紋絲未動。
「去雷鳴山莊?閣下可否告知,你到底是誰?」這人對我倒是熟絡,可我對他半點印象也無,不可不防。
受得教訓多了,果然不再輕易相信別人了麼?想到此處,我不禁有些自嘲。
「你放心跟著我走便是,我自然是不會害你的。」見我如此謹慎,他噗哧一聲笑出來,眉間顯露一絲妖嬈之氣,看起來倒不像一個書生。
「你不是雷鳴山莊的人?」
他彎了彎嘴角,「你說呢?」
言罷,他極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往門外走去,我掙脫不得,只能被動地跟著他走。
走到船艙外,只見一些下人來來往往地忙碌,看到我們也只是行個禮便匆匆離去,而對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我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
沒有人來阻攔,我也一直沒有看到符雷或者璇己的身影。狐疑地看向他,他對我大咧咧一笑,眼中閃著促狹的光。
上岸之後,穿過鬧市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領著我走進一條小巷。
彷彿方纔的喧鬧遠在另一個世界,小巷內一片靜謐無聲,只有腳步聲悄悄迴響,又像鐘鼓一下下錘在心上。
眼看離出口越走越近,他也越走越快,最後拉著我小跑起來。手心是他肌膚滑膩的觸感,此時竟微微有汗。
「你……很緊張?」以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有風吹起他栗色的發拂在我臉上,熟悉感逾強。
他沒有回頭,只是握著我的手心用力了些。
「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如果不是一用輕功就會被射成刺蝟,我也不想跑……啊,到了!」
他忽然輕呼一聲,身形一躍。
還沒看清楚眼前情況,我就被他順勢攬起。眼前一晃,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坐在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上。馬車四面皆蒙著黑布,車廂內黑暗一片,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坐穩了。」他輕喝一聲,執起馬鞭一揚,馬車疾駛而出。
輕呼出一口氣,正想放鬆下來,誰知還沒駛出幾米,我們就被人攔截了去路。
「殷蔚璃,莊主早知你懷有異心,沒想到你真如此膽大,竟敢與鳳玄宮勾結!莊主有令,若你乖乖投降,大可饒你一命!」
來人手執一桿紅纓銀槍,迎風站在路口,髭發虯髯,長袍獵獵,不怒自威。
「呵呵,田孟,你以為憑你就能攔住我嗎?」殷蔚璃勒馬道,輕輕揚起嘴角,「手下敗將,何以為懼?」
「哼,你看那是什麼?」田孟手一揮,四周房頂上便出現了許多箭士,搭箭對準馬車。
「我只要一聲令下,你們必死無疑。」
「哦,是麼?那我們試試如何?」殷蔚璃大笑道,並無一絲懼意,只是微側了身將我完全擋在身後。
他忽然將右手小指關節呷進嘴裡長嘯一聲,隨後朝馬狠狠一甩馬鞭。馬匹嘶鳴一聲,馬車便狂奔而出。
一股強大的壓力破空而來,無數箭矢凌空而至,紛紛釘在車廂上,馬車有些輕微的搖晃,發出細碎破裂的聲響。
傾身匍匐在地,我並未傷到分毫,腦中卻閃過剛才殷蔚璃的舉動。
那個動作……
只因那人最愛做這動作,只因我總也學不會,所以記憶尤深。
段欽……
箭聲驟停,然後遠處傳來喊殺聲。金石相擊,愈演愈烈。
「呼,終於來了。」殷蔚璃長歎一聲,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你……」滿腔疑問翻湧,雙手緊握,指甲剜進肉裡,卻只吐出這一個字。
「想問什麼等到了再問吧!」他看了我一眼,又飛快轉開視線。那眼神中有什麼一閃而逝,我卻沒有及時抓住。
「如果到時,你還想問我的話。」
=================
PS:今天一直在趕作業,歎氣ing……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二章 人相逢
馬車行駛到一處農家小院停下。
小院內,秀竹蒼翠,菊花似錦。房前空地上擺放著幾個竹架子,曬著一些不知名的草藥。
空氣中隨風飄蕩著一股熟悉的草藥味。
「這……」看著眼前的景象,我不知說些什麼好。
殷蔚璃笑著按了按我的手,道:「進去吧!」
正要邁步,房簾猛然掀開,從裡面飛出一個綠色的身影來。
「大叔!」
話音未落,那個綠色的身影已經撲到我身上,巨大的衝力讓我一個踉蹌,好在殷蔚璃扶了我一把,我才勉強站穩。
「大叔,我好想你啊!我一醒來就沒見到你,想死我了!」莫秋整個人掛在我的身上,大大的桃花眼水亮亮的,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臉上親了好幾口。
「咳咳,莫秋,你別這樣!」好不容易掙脫他的魔爪,我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哭笑不得,「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是穆青陽把我送到這裡來的啊!我一醒來就在這裡了,我想去找你他又不讓,後來又遇見了段哥哥。段哥哥他……段哥哥,你怎麼了?」莫秋看向站在我身後的殷蔚璃,突然大叫起來。
段哥哥?他,真的是段欽?
我慌忙轉身。視野驟然轉換。
我看到了。
我看到的景像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讓我即使窮盡一輩子也無法忘掉。
只因是那人。
雙眸如水,青絲如煙。如此妖嬈,帶著一絲淡淡頹靡的虛弱。
他就站在那裡,只是一直默默站在我身後,只是用一種期盼與渴望的眼神望著我。
也許只是期望我能轉身看他一眼,也許只是期望我能給他一個微笑。
只是如此渺小的期望……
而我在尋尋覓覓、淒淒離離之後,終於看見了他。
我找到你了。
段欽。
可是我卻沒有笑。有溫熱的液體在臉上慢慢滑落,落進嘴裡,如此苦澀。
時間喀嚓一聲,就此定格。
就好像是一部古舊的電影,黑白的畫面染著微微的熏黃。畫中的人影站在模糊的背景中,任風揚起他的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揚嘴角,對我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
「進去好麼……我快……堅持不住了……」
然後,他的身體在我眼前慢慢倒了下去。
我怔在原地。視線掃過他蒼白的臉,急促喘息的胸口,凝滯在他的腹部。
那裡,有一支被折斷了尾羽的箭,牢牢嵌進了他的身體。
有一股森然的冷意從腳底升起,驟然席捲了全身。
發瘋似得緊緊抱著他,彷彿只要一鬆手就再也見不到他一般。歇斯底里地狂吼,聲音帶著再也無法掩藏的恐懼。
「莫秋,你快救他!快救他啊!」
******
走進屋子的時候,我勉強不讓自己去看那被丟棄在一邊,早已被鮮血染成紅色的水盆。
莫秋擦了把臉上的汗,對我微微一笑,轉身關門而出。
留下我和他,在這小屋裡。
門關上的瞬間,光線便暗了下來。
他坐在一片白色床帳裡,一件青色長袍鬆鬆垂在身上,腰腹間裹著厚厚的紗布,洇出的屢屢鮮紅,映著那如雪的肌膚,竟是如此淫靡的色澤。
他彎了細長鳳眼笑吟吟地看著我,卻是不語。
忽然不敢與他洋溢著濃烈感情的眼神對視,我別開眼,只能無助地在他與虛空之間游移。
整個室內,只剩時間滴答滴答流逝的聲音。
「站得那麼遠做什麼,還不過來?」他拍拍身邊的床鋪。
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剛坐上床鋪,就被他攬過去抱進懷裡。
「喂,你的傷……」
「噓,別說話,讓我好好抱抱你。」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安靜下來,伏在他懷裡,感受到他的熱量穿透薄薄的衣物,浸透每一寸肌膚。
這一刻,是很久未體察過的寧靜。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我也再不想瞞你。在我告訴你事情真相以前,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頭頂傳來他輕輕的聲音,我點點頭,一隻手支起身體,以免壓到他的傷口。
他閉起眼睛,蒼白的臉上有一絲不自然的潮紅。嘴角帶著淺笑,環著我的雙手卻倏地收緊。
「……無論你知道了些什麼,都不要離開我……」將臉埋進我的頸窩,他痛苦的低喃,頸間很快濕潤一片。
「段欽,你怎麼了,你……唔……」正要開口,卻被他突然推倒在床上,他傾身壓上來,激烈地啃噬我的唇。
我一愣,隨後閉上眼,順從地微微張開了嘴。他的舌與我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不斷吸允碾轉,慢慢化為無盡的纏綿。
終於,他的唇滿懷留戀地離開。
「為什麼?」我看著撐在我上方的他,那雙栗色的眸子此時漆黑如墨,滲著點點悲哀。
他笑,注視著我的目光愈加溫柔,卻愈加悲涼。
「因為我偷了別人的東西,卻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三章 訴衷腸
自從八歲被賣到蘭熙樓,他已不記得自己原來叫什麼名字。
他只知道,自己叫青遙,是蘭熙樓力推的紅牌。而今日,是他首次接客的日子。
紅紗薄帳,輕軟衾裘。滿室瀰漫的催情香更加激發了身上男人的獸慾。
他緊閉著眼睛,忍住滿身嘔吐的慾望,只是不想去看那個年紀大到足以做他父親,此時卻在他身上縱情馳騁的腦滿肥腸的男人。
他一直想不通,那些樓裡的前輩,為什麼能夠忍受這種事這麼久?為什麼會為接不到客人而哀聲歎氣?
沒有所謂的快感,他所能感覺到的,只有身體被生生撕裂的痛苦,以及,無盡的絕望。
鮮血和男人體液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身體無力地被操弄著,變換各個令人羞恥的姿勢。
然後是徹底的貫穿,重重的撞擊。
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
時間如沒有盡頭般的漫長。
他已經連一絲呻吟都發不出來了,期待已久的黑暗卻遲遲沒有到來。
他好不甘心。
難道從今往後,他就要開始過這種生活了麼?
不要……
有誰能來救他……
……
15歲的時候他被一個官員贖了身,成了一個男寵。
那時的他天真地想,也許只伺候一個男人,會比伺候天下男人好很多。
於是他笑,婉轉承歡於男人身下,與男人的姬妾爭風吃醋,為爭寵而勾心鬥角。
一種讓他很快厭倦,卻又逃避不了的生活。
官員犯事被抄家後,他又被送回了蘭熙樓。
在這個淫靡墮落的世界裡,他就像一葉浮萍,隨風飄搖。
媚笑著周旋在男人之間,在一個個陌生男人面前寬衣解帶。
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紅唇萬人嘗。
如此污穢的身體,還有什麼值得留在這個世界上……
還不如毀了吧……
全都毀了……
……
他站在一片火光之中,看著身邊的一切慢慢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當火焰侵襲上他的身體時,原本淡然的心突然充滿了恐懼。
他還這麼年輕,他還沒過過好日子,不應該就這樣死了……
當一個人如神詆一般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可以讓他活下去時,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活了下來,有了新的名字,而他的命也再不屬於他。
他學會了武功,學會了殺人,甚至學會了不擇手段地去奪他想要的東西。
他一度以為,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當他遵從恩人的命令,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體去伺候別人,只為獲取恩人想要的情報時,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的生活原來並沒有改變。
直到他奉命潛進鳳玄宮,遇見了那個人,他才徹底明白,什麼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那人明明是鳳玄宮地位最高的人,卻選擇獨自一人生活在偏僻的小院裡。
遺世飄飄如謫仙,斷然隔絕塵世。
那人會對身邊的每一個人笑,卻沒有任何事物能落進他的眼底。
他呆在那人身邊,拚命想要引起那人的注意,最多卻只能換回一個虛無的眼神,一個寂寞的笑容。
他慢慢發現,那人的心,其實早已不在這世上。
一次酒醉,一次放縱,一次撫慰。他得了他,卻也徹底死了心。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人哭泣,第一次從那人嘴裡聽到前宮主的名字。
他死心了。
因為活人永遠也爭不過死人。
那人,終不是他能夠得到的。
當少宮主將忘川交給他時,他沒有絲毫猶豫。
他不想再看到那人再痛苦下去了。
也許忘了,一切就能解脫了。
******
「我知道,你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他看著我,柔軟如絲的長髮落在我臉上,帶來微的涼意。
「是,我都記起來了。」我緩緩睜開眼,任他的手指慢慢遊走在我的身體各處,不反抗也不回應。
努力回想在我失憶前的他,竟只有一個大致模糊的形象。只知道有一個紅色的身影總會不經意出現在我隨意而過的某個角落。
唯一一次的酒醉,想要找個人來安慰,而他正好出現在了我面前,所以我選擇了他。
只是想要一次短暫的疼痛來麻痺自己,沉溺在情慾中,以換來片刻的寧靜。
只是一夜而已。
而那時的我,並沒有記住他的名字。
「我記得,讓我服下忘川的是你。」我淡淡地說。
然後,我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
「你果真是恨我麼?」他苦笑了一聲,眼神中慢慢產生了裂紋,「我知道我不該奢求的,對不起。」說著,他直起身,就要從我身上離開。
我抓著他的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你……」他微微怔了一下,雙手有些抗拒。
「你剛才不是求我不要離開你麼?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我朝他邪魅地一笑,隨手扯掉了自己的褲子。
「我……」他放鬆下來,閉上眼,又睜開。深深地看著我,眼神中悲涼不再,卻溫柔的像要溢出水來。
我不耐地用身體去磨蹭他,卻遲遲等不到他的動作。
「原來,你是想強暴我。」就在我等得快要發瘋時,他狡黠一笑,一隻手撫上了我的臀部。
「沒錯,我今天就是要強暴你這個傷患!」我惡狠狠地說,雙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撕開了他的衣物,「就算你的傷口再裂開,我也不管了!」
身體被抬高。下一刻,最深處的空虛在一瞬間被填滿的感覺,讓我情不自禁呻吟出聲。
紗帳驟亂,紅燭搖曳。
內壁緊緊絞著他,任他瘋狂地在我體內索取。
沒有閉上眼,我抱著他,大聲地叫喚出來,只是想看到他同樣迷離而狂亂的神色。
「段……欽……」我不在乎你的曾經,我只在乎現在的你。
這一次,我會把你的名字刻進骨子裡,再也不會忘記。
=============
PS: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好的小攻是從小受開始的……嘎嘎……
再PS:長智牙真是麻煩,昨天還害得我虛驚一場,吐血ing……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四章 暖心
我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中睜開眼。
光裸的後背緊靠在那人胸前,細滑的肌膚相觸,灼熱的溫度如夢境一般的不真實。
慢慢轉過身,似乎驚擾到了夢中的他。他不滿地嘟囔了一聲,緊了緊摟著我的手,依舊沉睡著。
視線滑過他濃長的睫羽,英挺的鼻樑,落在他淡色的,此時微微噘著的唇上。
明明是個大人了,怎麼睡覺的時候,還像個孩子?
心裡好笑地腹謗了一句,輕輕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個吻。他抿了抿唇,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
看來是真的累到他了。想起昨晚自己的索求無度,他的盡情滿足,臉上就開始微微發燙。
小心翼翼起身,隨手塞了個枕頭在他懷裡。撿起被扔在地上絞成一團的衣物穿上,走出門外,緩緩合上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轉過頭的時候,我看到了獨自一人靜靜坐在小院中的莫秋。
他伏坐在石桌上,將頭埋在臂彎裡,微側著頭,低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我出來,他抬起頭來,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大叔,你終於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和平時並無二致的笑容,我卻在那笑裡察覺到了無助的辛酸和壓抑。
「莫秋,你……」手習慣性地想要撫上他的腦袋,卻在快要觸到的瞬間停了下來。
因為走到了近處,我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被水洇濕的長髮鬆垮垮地垂在腦後,微翹的睫羽上綴著點點露珠,一身單薄的窄袖綢制短衣也被露水打濕,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
他抱著胳膊,明明已經冷得瑟瑟發抖了,卻只是看著我,固執地不肯離去。
「你一整晚都坐在這裡?還是說,昨日你出來之後就一直沒有離去?」我艱難地問道,一字一句,卻是如此乾澀。
昨日夜,房內春宵度,屋外寂寞空。
他該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守在門外頭,坐等這東昇日出?
而我竟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莫秋,我……」我對他有承諾,可我又該如何告訴他我和段欽之間的事?
「大叔,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什麼都不要說,只聽我講好不好?」他輕輕開口,彎起眼眉兒笑,卻有露珠從眼角處滴落。
「其實從我醒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永遠也不會只屬於我一個人。」他抬起一隻手捂在我左胸口的位置,微微用力,「無論是穆青陽還是段哥哥,我只希望,在你的這個地方,能給我留個位置,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點也好……」
說到後來,他的語氣裡已帶了極力壓抑的哽咽。
「大叔,你別不要我……」也許是再也無法獨自承受被拋棄的恐懼,他忽然用力抱住我,大哭起來。
被他抱著,感受胸口不斷擴大的涼意穿透肌膚,進入到心底深處,引起心臟的陣陣緊縮。卻只能呆呆地站著,不知該如何反應。
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他。永遠都應該是古靈精怪、朝氣蓬勃的他,是被誰變成了這樣?
是我……嗎?
心裡有種無法言喻的痛楚悄聲蔓延上來。
莫秋,我到底對你做了些什麼?
做了什麼……
「你放心,除非是你不要我,不然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再一次鄭重吐出對他的承諾,雙手緩緩撫上他不斷顫抖的雙肩,我反抱住他,只是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用自己的行動去告訴他我的決心。
他一怔,環在我腰間的雙手便更加用力,像要牢牢嵌進身體中去一般。
雲霞散去,晨光灑灑落地。
這一刻,時間是凝滯的。
……
胸口突然傳來他悶悶地笑聲。
「大叔,你這裡放了什麼東西啊?磕地我好疼!」他抬起頭來對我咧嘴一笑,眉眼彎如新月。
說著,一雙冰涼的小手探入我懷裡胡亂摸索起來,冰冷的涼意激起我一陣戰慄。
「呀,原來是這個!」他從我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一看,立馬開心地大叫起來。
他手中之物,正是他當日送我的那個貔貅。
「大叔,這個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哦!」他「叭叭」親了那個貔貅幾口,就要塞進我懷裡,卻被突然橫空出現的一隻手奪了去。
來人正是段欽。
看到他,我突然覺得無比窘迫。
他在旁邊呆了多久?剛才的事,他都看到了?
低頭不敢去看他,卻感覺到有一隻手慢慢攀爬上腰臀,肆意挑弄。
狠狠瞪了那賊手的主人一眼,卻換來他一個意有所指的笑容。
他看著我,似乎是意猶未盡地舔舔下唇,那表情真是要多淫蕩就有多淫蕩。
不做痕跡地避開他的魔掌,心裡不禁有些崩潰。他這個樣子,是在提醒我昨晚的放浪麼?
「哦?這個就是你們的定情信物?」段欽將那貔貅細細把玩了一陣,又隨手扔還給莫秋,嗤笑道,「你整天大叔大叔的叫著,就送這個東西?真沒出息。」
莫秋寶貝似的捧著那個貔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那你送給大叔的定情信物是什麼?拿出來給我看看啊!」
被莫秋這樣一問,他頓時語塞。
支支吾吾了一會,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飛快地跑進房裡,又飛快地跑出來,塞給我一塊晶瑩碧透,泛著陣陣暖香的玉珮。
「這……」我狐疑地看他。這個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這……這個……」眼神隨處亂閃,他指指那個玉珮,就是不正面看我,「這個是暖玉,跟了我很多年了,你要好好收著,可別弄丟了。」
看著他耳後處慢慢泛起的紅暈,我勉強忍住笑出聲的衝動。
這個傢伙,原來也會害羞?
「好,我都會好好收著的。」雙手中的東西雖輕,對我來說卻貴如千金。
我笑著看向他們,終掩不住臉上溢滿的笑意。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五章 春宵難度9
時間已臨近傍晚。
晚膳過後,我斜坐在軟榻上,懶懶地打著瞌睡。
沒辦法,昨晚折騰地太過。老年人精力不夠,天還未完全暗下去,就睏倦地不行了。
迷迷糊糊間,聽到門「吱呀」一聲打開,有人輕聲走近。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誰。我未睜眼,卻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坐上軟榻,將頭輕輕靠在我的膝上。
「漓之?」他柔柔喚了一聲,帶著暖暖的笑意。
「嗯。」含糊地應了一聲,我依舊閉著眼,一隻手緩緩撫上他的發,柔軟順滑如絲綢一般的觸感。
「這麼多天了,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麼?」他一邊說,一邊替我輕輕揉捏腰部,輕重剛到好處,讓我舒服地歎出聲來。
「你想讓我知道什麼?」我睜開眼,笑著問他,「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經歷了這麼多,我已決定全身心地信任他。
「比如說,我是怎麼把你救出來的。」他邪邪一笑,「怎麼,不想知道?」
「想知道。」我點頭。
「那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告訴你。」他摸摸下巴,故弄玄虛道。
我惱!
隨手撿起一個枕頭貼到他臉上,我罵道:「你裝什麼深沉?快說!」
他抱著枕頭,可憐兮兮地看我,一臉苦相:「哎,不知是誰在看到我受傷時哭得跟什麼似的,搞得好像我快死了一樣,現在又這麼凶,年紀大的人心思就是難猜啊!」
「你還不說!」我瞪他。
「好好好,我說我說。」他直起身,把我摟進懷裡,臉上是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
「真的?鳳軒也他……」
當聽到段欽講鳳軒也只是將計就計假裝被璇己所傷時,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沒錯。宮主他與管覃達成了協定,由我易容混進雷鳴山莊,趁機將你救出,而宮主也加派了人手護送我們離開。」段欽淡淡說著,邊捲起我垂在耳邊的一縷發在手中把玩。
雖只是一筆帶過,但我知道這當中隱藏著多少驚濤駭浪。
段欽救我離船那日,符雷和璇己皆不在船上,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湊巧之事?
鳳軒也和管覃,一定是做了些什麼。
「是……麼……」我輕聲道,聲音有些晦澀。
管覃……原來真是我誤會了你……
段欽把玩著我的發的手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鬆開。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我緊了緊頭上鬆動的髮簪,忽然感覺到他看著我的目光有些異樣。
「你怎麼了?」我抬頭看他。
他卻把視線轉向了別處。
「你應該知道了吧,我的真實身份。」遲疑了一陣,他苦笑道。
「是,那又如何?」難道他一直都在糾結這個?
「你就不怕我對鳳玄宮不利?」
「如果你真想對鳳玄宮不利,又何必冒死前來救我?」我挑眉道,「據我所知,你的那個所謂的恩人,應該是管瀟吧?管瀟對我恨之入骨,而你如今,已是背叛了他。」
說著,我斜睨了他一眼,心裡有些得意。
「所以說,你今後就只能乖乖跟著我了。」
他輕嗤了一聲,忽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說,以後你來養我?」
「那有何不可?怎麼說我也是男人,而且我比你……啊……」話未說完,他突然將我壓在了身下。
「你做什麼?」雙手被他制住,我掙扎不過,只能怨恨地看他。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掃蕩了一圈,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看得我不寒而慄。
「我在想,你要用什麼來養我……」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上我的唇,慢慢向下滑過胸口的兩點,「這裡,這裡……」隨後將手伸進了我的褲子中,繞過前方,按在後面的入口上,「還是這裡?」
「段欽,你這個變態!」我抬起腿踢他,卻被他抓住了膝蓋,身體裡的那根手指也探得越深。
「唔……」我輕哼一聲。褲子被他剝了下來,退到腿彎處。
手指在體內不安分地亂動,搔刮著內壁,頓時讓我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他正想再伸入一根手指,房門忽然打開,莫秋穿著睡袍抱著枕頭出現在了門口。
快速扯過垂落在一邊的薄毯將我裹住,段欽冷冷盯著那個不速之客,垮下臉來:「你來做什麼?」
對他的責問充耳不聞,莫秋跑過來趴在我身上,小臉紅彤彤地撒嬌道:「大叔,今天我想和你睡。」
雖然心悸他又會在趁我睡覺時做些什麼奇怪的事,但被他這樣滿懷期望地盯著,我也不好意思拒絕,況且再呆在這裡遲早也會被吃干抹盡,早點離開才是上策。
「好,好,今天我陪你睡。」正要起身,卻看到莫秋被段欽像抓小貓似的抓著後領拎了出去。
將那礙眼的大型物體扔到門口,段欽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小子再來搗亂,可別怪我一把火燒了你那些寶貝藥草!」說完,把門一關,轉身淫笑著向我走來。
原來就算是美人,也可以笑得這麼猥瑣……
門外馬上響起了莫秋氣呼呼的大叫:「姓段的,你霸佔了大叔這麼多天,小心#¥%@*……」
眼看那人離我越來越近,我心裡也涼了半截。剛要逃,就被他抓住扔到了床上。
正要開口罵,只覺下半身一涼,他揭開薄被,竟直接伸進兩指進來!
「啊……」將臉埋進床鋪裡,眼角餘光看到他身上依然齊整,襯著我這身狼狽不堪,心裡越發氣憤。
「段欽……你別再穿這身青色的衣服了……」我艱難地說,勉強忍住脫口而出的呻吟。
「為什麼?」他心不在焉地回應道,手上毫不懈怠地動作著。
「你穿了……就跟青菜似的……難看死了……」
他一愣,臉上青白交加而過。
然後……
「啊……段欽……你個淫棍,精蟲入腦!啊……」
一聲慘叫,忍得屋外寒鴉撲稜稜而過。
寂寞空秋,襯著春意難度。
身體完全淪陷,思維陷入恍惚中,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兩隻不懷好意的豬……
******
昏暗之中,一人深睡,只留一人清醒。
段欽看著懷中那人,視線落到掉在枕間的那支祖母綠瓊玉簪子上,似水溫柔的雙眸中便緩緩化開了一絲無奈與惆悵。
「漓之,你要是真的只屬於我一個人,就好了……」
========
PS:寂寞空秋,指的就是獨守空房的莫秋了,哈哈……
再PS:為毛大家會覺得這文是虐文?為毛我覺得一點都不虐?難道是我進化得太快了麼……
再再PS:為毛票子總是只有那麼一點點……是因為我太貪心,還是因為寫得太爛……畫圈圈ing……
connote 2010-2-22 18:04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六章 不問相逢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被段欽抱去洗澡,兩個人擠在一個窄小的木桶裡,我被迫掛在他身上,又被他吃盡了豆腐。
洗完澡他將我抱回床上,替我穿上質地柔軟的睡袍,說了句「我去找莫秋」就出了門。
趴在床上瞇著眼看他,依稀看到他又穿回了那身標誌性的紅衣,在柔和的陽光下依然耀眼如昔。
心裡開始有些洋洋自滿的得意。然後又一陣惡寒。
奇怪,我在得意個什麼勁……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見已完全沒了睡意,索性穿衣下床。整個小院裡一片清淨,那兩人也不知跑去了哪裡。
莫秋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對習武有了興趣,段欽便自告奮勇說要教他。我一看他那個死狐狸樣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沒安好心,定是想了什麼法子整莫秋。
段欽那麼大的一個人了,還總是為了一點小事和莫秋吵吵鬧鬧,爭論不休。從沒想到,原來他是這麼小心眼的一個人,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院子裡曬了會太陽,覺得有些無聊,於是決定去鎮上逛逛。
這個小鎮已經脫離了雷鳴山莊的勢力範圍,段欽也曾帶我去逛過幾回。自從上次收了他的暖玉之後,他便一直向我要回禮,而莫秋也有樣學樣,實在讓我難以招架。
也罷,趁這次他倆都不在,我剛好可以準備些東西來堵他們的嘴。
出了小院沿著一條小河往上遊走,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鎮上。這個鎮子小雖小,倒也樣樣俱全。
逛了半天,總算找到了滿意的東西。隨便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樓,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身邊沒了那兩人的聒噪,倒也愜意許多。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酒樓中央的一桌吸引了過去。
「聽說這鳳玄宮宮主鳳軒也上次在飄絮樓與雷鳴山莊莊主符雷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兩人見面二話未說就動起手來,鳳軒也更是在五招之內就將符雷打得吐血,可有此事?」一腰間配著大刀,做武夫裝束的人問道。
「我也聽說了,而且好像還是為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據說原是鳳軒也的寵姬,不知怎得背叛了他成了符雷的人,忍得兩方兵刃相向,果真是紅顏禍水。」另一人抿了一口茶道,滿臉不屑。
「這符雷江湖名聲顯赫,怎麼說也是一代大俠,定不會如此不濟。鳳軒也年紀輕輕,怎會有如此功力,我猜定是他耍了什麼詭計。」
「就是,上次鳳玄宮在武林盟主登位大典上鬧出此等風波,鳳軒也自己又不肯現身來見,說不定是怕武林各路群雄找他算賬。」在旁各人也紛紛發表看法。
「此話差矣。這鳳玄宮最近在江湖上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惹得江湖各名門正派人心惶惶,鳳軒也雖然年輕,可也是一宮之主。我說若他和管覃比試,還不知道誰勝誰負。只可惜一正一邪,邪終不能壓正。」說話之人頗為可惜地搖頭。
「名門正派?這世上到底何為正何為邪?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還不是自我標榜的,所謂的江湖道義,還不是為了自己?鳳軒也並非膽小無能之輩,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我看也沒幾個是他的對手。」在旁邊聽了半天,忍不住一吐為快,等說完我才發現那一桌子的人都臉色不善地看著我這裡。
「呵呵呵,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們繼續,繼續。」暗罵自己多事,我賠笑道。
怎麼這麼嘴快就說出來了?我有些無奈地想。
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鳳玄宮在江湖上原本就是亦正亦邪,是非恩斷,也只能由江湖人自己評定了。
突然就沒了繼續喝茶的興致,結完賬正想離去,卻聽到坐在窗邊的一個面貌滄桑的男子高聲道,語氣全是不屑:「那鳳軒也弒父殺弟,簡直畜生不如,還有何臉面存活於世?又怎能與管覃相比?」此話一出,引起全樓的人一陣嘩然。
那人側對著我,身穿一襲深藍粗布長袍,看不出是何身份。雖衣著樸素,但舉手投足間卻隱隱有貴氣,顯然出身不低。
感覺到我的目光,那人轉過頭來,正面對視,卻讓我不由地嚇了一跳。
只見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那人下顎處一直貫穿至左眼,使整張臉顯得極其猙獰恐怖。
他看到我,咧嘴一笑,眼神中透出一絲陰氣,卻又轉瞬即逝。
心裡沒來由地泛起一股涼意,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金絲小籠,深陷進肉中而不自知。
那個眼神……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可是記憶中的那人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怎麼會有如此陰鶩的眼神?
錯覺,一定只是個錯覺。
平復下心神,看到那人將一錠白銀隨手扔於茶盞之中,然後起身離開。在經過我身邊時,他朝我微點了點頭,神色並無半點異常。
這才發現那人一直藏於袖中的右手,呈現一種不自然地扭曲狀態。
看著那人漸漸消失在街角處,我依然無法忽略掉心中那股強烈的怪異的感覺。
真是一個怪人……
******
慢慢穿過小街,他知道盡頭處有一個故人在等著自己,而方才在茶樓所見之人,並沒有認出他來。
他並不急。
那些人在他眼裡,只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的玩具而已。一個玩具壞了,還會有許多新的玩具。
他還有很多時間,他可以陪那些玩具好好玩玩。
他可以等。等他們一個個被玩死,玩瘋,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而他,定是笑到最後的人。
華燈初上。
狂風獵獵,白衣之人立於風中,滿眼寒霜。
「我說過,不許你再去騷擾他。十八年前我可以殺你一次,如今也可以殺你第二次。」
「呵呵,十八年前被你僥倖成功,今日你不會有這般好運。你以為廢了我一隻手就可以殺了我嗎?別忘了你的功夫還是我教的,鳳玄野!」
強大的內力無可遏止地爆發出來,在空中相互碰撞。
掌風相襲,卻在瞬間消失地一乾二淨。
一掌之間,便勝負已分。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七章 游成而歸
章節字數:2480 更新時間:09-05-28 17:40
等我回到小院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小屋內燈火搖曳,有人影映在窗上閃動,依稀有人聲似有似無地飄洩出來。
提了提手中的金絲小籠,我悄悄走近,想給那兩人一個驚喜,卻突然聽到屋內傳出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
「段公子,我求你讓我見見先生吧!」那女子哀聲祈求道。
「我說過了,漓之他不在這裡,你請回吧!」段欽的聲音透著一絲不容反駁地冷漠。
「段公子,先生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我家少爺就跟失了魂一樣,現在他又要……我不想再看到他這麼下去了。段公子,我求求你了,告訴我先生去了哪裡?」
「是管覃自己立誓永不再見漓之的,若如此言而無信,他又要如何勝任這武林之首?」段欽的語調開始顯得有些急躁起來。
「段欽,我家少爺怎麼說也是你的少主,你怎麼可以……」那女子說著便嚶嚶哭泣起來。
我想起來了。那個聲音是……碧珠?
手中小籠裡的兩隻小東西突然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我一愣,正要推門進去。房門倏地大開,紅色身影在眼前一閃。
「漓之,跟我走。」段欽不容分說拉起我就走。
「先生,你別走,我有話和你說。」碧珠追出來大叫道,滿臉淚痕。
「段欽,你何必這麼欺負一個女孩子?」我歎了口氣,慢慢把手抽出來,「這不像平時的你。」
他看著我,神色淡淡的,卻微微蹙著眉頭。然後,眉頭舒展開來,他微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漓之,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想把你藏起來,誰也不讓見。」
心裡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我掐了掐他的手,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道:「替我拿著,可別弄死了。」
他看了籠中那兩隻相親相愛的小東西一眼,滿臉黑線。
「碧珠姑娘,不知你來找我,是為了何事?」這碧珠可算是管覃的心腹,如今她來找我,難道是管覃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刻意忽略了心中沒來由產生地那一點煩亂,我對碧珠笑道:「當日對虧了姑娘照顧,如今多日未見,不知姑娘過得可好?」
誰知碧珠竟直直朝我跪了下來。
「先生,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去見見我家少爺的。」
「管覃?我與他並未深交,當日他接近我也是為了我鳳玄宮至陰的內力,如今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沒有再去見他的必要。」
「先生,難道你真的看不出少爺對你的心意嗎?當初他是有愧於你,可也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如此。你走了之後他就變得不像是他了,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少爺了,先生,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吧!」碧珠說著,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奪眶而出。
呵,管覃對我的心意,即使愚鈍如我,又怎會看不出?可是我與他,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有他的責任抱負,我有我的立場道義。即使曾經有了相交,也是源自於錯誤,更何況現下我已有了段欽和莫秋,如何還能將這顆心再分給他人?
管覃,趁我們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還未走得太遠,早點清醒,那樣對誰都好。
「碧珠姑娘,你別說了,我心意已定,你請回吧!」我望著月光下竹影映在地上的斑駁,平靜地說。
碧珠猛地抬頭,似乎是難以相信我竟會如此不留情面。慢慢的,那雙如水斂波的雙眸中再沒了淚水,只剩下無盡的空洞與死寂。
「鳳漓之,我家少爺並沒有真的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沒想到你竟是如此鐵石心腸!」碧珠站起身,冷笑道,嗓音不復原有的溫柔,「少爺英明一世,做過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愛上了你!今日之事是我冒昧打擾,告辭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倏地停步,背對著我道:「忘了告訴你一聲,我家少爺下月初五將會迎娶符莊主愛女過門,從此與你再無瓜葛,若相見,你們就真的是敵人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輕輕吐出口氣,心裡紛紛煩亂,不知應該作出一個什麼表情來。
這個女子,是一心一意跟隨著管覃的吧!有了這樣的屬下,他也當無憾了。
視線掃過一直未發一言的段欽,他站在光與影的交匯處,臉隱沒在一片暗色中,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然後,他慢慢踱過來,伸手將我抱進懷裡。
「怎麼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你捨不得?」他的臉埋在我的脖頸裡,吐出的熱氣帶著一股濕意。
「怎麼會?」我笑著推開他,「我聽說那符晴柔是天下第一美女,溫婉淑德,才貌雙全,與管覃男才女貌,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與他也算是相識一場,只可惜我不能當面向他道喜了。」
「你真這麼想?」他盯著我的眼睛。
「當然!」我彎起眼來笑,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對了,那個金絲小籠呢?」
他指指某個角落,一臉頭痛的樣子:「那兩隻麻雀真煩,你怎麼會送這個給我?」
「誰說這是送給你的?」我提起那個小籠,看到裡面的小東西安然無恙才放下心來,「這是送給莫秋的。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麻雀,這是黑領情侶鸚鵡,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身後突然沒了聲音,我轉頭一看,發現他正眼巴巴地瞅著我:「那我的呢?」
「你的……」我掏掏左邊的袖子,再掏掏右邊的,抬頭朝他傻笑,「……我忘了……」
「你……」他「你你你」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看樣子被我氣得不輕。
看他那麼可憐,我也算報了平日裡被他欺負的仇了。
心情大好,我忍不住大笑出來,「你看這是什麼?」
從貼身處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雕白菜,上面用一根紅線繫了,輕輕掛到他脖子上,「我選了好久才挑中這個的,今後你一定要天天都帶著。」
他點點頭,挽起垂在胸前的玉雕呆呆看著,抬頭問了一句:「可是……為什麼是白菜?」
我摸摸下巴,似笑非笑。
「因為……青菜白菜,和你很配。」
然後,我如願看到了他臉上崩潰的表情。
=======
PS:突然發現,我現在寫溫馨的戲碼,心裡彆扭的很,難道真的是我進化過頭了咩?崩潰……
再PS:為毛票票和留言總是只有這麼一點點……果然是因為這篇文不虐麼……哼哼哼……(赤裸裸的威脅ing)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八章 溫情意濃
說話間,門外響起重重的腳步聲,大門「砰」地打開,又被狠狠關上。年久失修的房稜震動了幾下,有灰塵悉悉索索掉下來,撒得我和段欽灰頭土臉。
「大叔……」莫秋一臉哭相地跑過來,就要往我身上撲,我連忙抓住他的腦袋將他控制在一臂之外。
雙手撲騰了幾下,他改抓住我的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訴苦道:「大叔,姓段的今天又欺負我!他讓我在大太陽底下站馬步,還不給水喝,可他自己竟然躲在大樹上睡覺!大叔,你要為我做主啊……」
我看了看袖子上多出來的那個黑乎乎的印子,只覺額頭上有根筋在突突地跳。
「那是因為你太沒用,才站了半個時辰就喊累。」段欽雙手環胸,在一旁涼涼地說。
「你……」莫秋氣得差點就要跳起來。
眼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我連忙把他倆分開,拿起金絲小籠塞到莫秋懷裡,道:「拿著,我送你的禮物。」
莫秋的注意力馬上就被那兩隻鳥兒吸引了過去。
他捧著鳥籠左看右看,開心地大叫:「哇,這小鳥好可愛,好漂亮啊……」
「這叫情侶鸚鵡,是一對的,你可要小心些養了。」
「誒,這就是傳說中會與伴侶形影不離,廝守終生的愛情鳥?」莫秋一聽便更加興奮,「鸚鵡啊鸚鵡,給哥哥叫聲聽聽……」
哥哥……
我與段欽互視一眼,嘴角都有些難以抑制地抽搐。
那兩隻鸚鵡也不理莫秋的大呼小叫,只管在籠中相親相愛地你親親,我啄啄,愜意的很。
「鸚鵡啊鸚鵡,我給你們取什麼名字好呢?啊,有了,就叫小叉和小圈好不好?哎呀,小叉你不要總是去親小圈,你聽我講話好不好?你看小圈多乖……」
小叉小圈……XXOO……
越說越興奮,莫秋已經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兩個大活人。
「啊,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要做,先走了。」說完,段欽丟給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就閃了出去。
這個傢伙,竟然這樣就溜了……
「我也有些事,就先走了。」話音未落,我已逃出門去。
室內,沉靜在自己世界中的莫秋突然感到有些冷靜的異樣,抬頭一看才發現已沒了那兩人的身影。
「咦,人呢?什麼時候走的?」他摸摸腦袋,很是疑惑地想。
「叉叉圈圈……叉叉圈圈……」那兩隻半天也沒發出一絲聲音的鸚鵡忽然跟抽風似的扯開嗓子叫喚起來,逾叫逾歡。
「叉叉……圈圈?」於是某秋徹底呆滯。
……
******
剛進房門,只覺眼前紅光一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被扔在了床上。
唇上被溫暖的覆蓋,呼吸有默契地交疊在一起,有淡淡的竹葉青的味道在口鼻間縈繞。
「你不是說有事要做麼?」等他滿意地離開,我看著傾身在我上方的他,問道。
他笑而不語,指尖在我的下巴摩挲而過,慢慢沿著胸口向下,不懷好意地插進了雙腿之間。
「喂,你今天又來?」我瞪他,努力想要把雙腿合攏。每天這樣,我遲早會精盡人亡。
他斂了眉,想了一下,然後道:「我說的要做的事就是這個啊!能讓我們兩個都開心的事。」
「你放屁!哪一次你不是只顧著自己開心,你……」身體某個柔軟的部位突然被他懲罰性地一捏,我疼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漓之,你居然開始冒粗口了,看來是我沒有好好的教導你啊!」他又笑,眼中流光溢彩而過,妖媚非常。
這個天殺的妖孽……
「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好呢?」嘴角彎起一個妖異的弧度,他扶住我雙腿間已經抬頭的東西緩緩套弄,「不如就罰你……明天下不了床?」
「段欽,你個混蛋……啊……」那處被他極惡劣地握住,指甲恍若不經意地劃過前端,激起我體內一陣戰慄。
「誰說我只顧自己開心,哪一次我不是在你射了以後才射的,嗯?」他慢條斯理地說著說著如此淫蕩的話語,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
心裡雖惱他的口無遮攔,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扭動著迎合他的動作,感受到火熱的入口被緩緩撐開,他的手指在柔軟的內壁上摩擦而過,引起酥麻一片。
慾望的中心在他細心的撫慰下更快地膨脹起來,溫熱的內壁一收一縮層層包裹著他的手指。身體在前後的雙重刺激下早已意亂情迷,無意識地大聲呻吟著,本能般的緊緊纏上他的身體。
終於,身體得到解放,我癱倒在床上,失神地看著他被情慾浸染的雙眸。
誰知他竟然將殘留著淫靡液體的手指伸進了嘴裡,一邊嘖嘖有聲一邊俯下身來,輕笑道:「你自己的味道,你也嘗嘗?」
正想出聲反駁,腥澀的味道混著淡淡的酒香隨著他的舌進入嘴裡,一番肆虐之後,我推開他,嫌惡地皺眉:「這麼噁心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去?」
「只要是你的東西,我都喜歡。」他調笑道,細長的鳳眸瞇起來,眉梢一點風華婉轉,因為刻意壓抑的慾望而顯得異常性感。
妖孽……絕對是妖孽……
心裡不由地一陣哀號,雙腿卻自動地攀上了他的腰。我閉上眼認命地說:「要做就快點。」
他托起我的臀將我拉近,卻一直在入口處緩緩摩擦而不進入。我不滿地瞪他,他突然毫無預兆地縱身挺入到最深處。
「呃……」所有想要破口大罵的話因為徹底的貫穿而消失在了嘴邊,我只能無力地躺在他身下,急促地呻吟著,任他為所欲為。
「……我說過……你明天別想下床……呼……」劇烈的喘息響徹耳邊,重重地撞擊,深入到身體最深處的灼熱讓思維漸漸飄忽,最終完全沉入黑暗之中。
第二日,我果真極其鬱悶地獨自在床上躺了一天。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七十九章 左念之殤
日子在三個人外加兩隻鸚鵡的吵吵鬧鬧中靜靜流逝。一個月很快過去。
沒有詭計城府,也沒有勾心鬥角,往日之事隨風,現下之日,我只想什麼都不去計較,臥看這浮生如斯若夢,平靜地度過每一天。
日子已在不知不覺中邁入了冬季。
連日來的大雪紛紛遮蓋了這個世界原本的色澤,白茫茫的一片靜謐無聲,在暖日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落進眼底,心裡便總是滿滿歡喜著的。
難得的一日晴天,那兩人突發興致說要進山打獵,於是剩我獨自坐在房簷下的軟榻上與金絲小籠中的小叉小圈大眼瞪小眼。
原本想教兩隻小東西說些人話,誰知那兩隻只顧自己調情,都懶得看我一眼,我也就漸漸沒了興致。
側臥在軟榻上,聽著冬枝在積雪的覆壓下發出斷裂的聲響,慢慢地困意襲上,我便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似睡非睡的當頭,突然聽到有人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猛然驚醒,我敏銳地感覺到,來人並不是段欽和莫秋,而他也並不在意被我發現。
一襲淺藍長衫,手執一柄短劍,來人站在離我一丈遠處,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竟然是他……
「左公子,不知此次光臨寒舍,有何指教?」我緩緩起身,伸出手指去逗弄那兩隻鳥兒。兩隻小家夥瞪著烏溜溜的小眼看著我,忽然就興奮起來,叫叫嚷嚷地不知在叫些什麼。
「鳳漓之,我想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左念冷冷道。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回他,看著小叉跳上我的手指,來來回回地走動。
「鳳漓之,你難道果真如此冷情?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左念提高聲音,用一種絕望地眼神看著我,緊握的雙手因為極度地壓抑而微微發白。
「今天是管覃大婚的日子,三日前他已出發前往雷鳴山莊,今日就可成秦晉之好。」
「哦?原來就是今日。那就請左公子替鳳某轉達一聲,祝管盟主與符姑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恕鳳某不能前去親自送上賀禮了。」我笑道,手指被小圈的鉤喙啄了幾下,有些微的刺痛的產生。
小叉玩得興起,突然頭一歪,「漓之……漓之……鳳漓之……」的叫喚出來,小圈受了刺激,也跟著一塊叫。
看到兩隻小東西一唱一和地叫得開心,我便笑出聲來,對左念道:「左公子,你看我這兩隻鸚鵡如何?左公子見多識廣,不知能否如得了你的法眼?」
「鳳漓之,你可知管覃為了你,甚至想要放棄盟主之位,你就如此待他?」左念怒道,手中短劍破空而出,凜冽的劍氣掃過我的發,吹斷了一地亂絲。
我看著他,身形未動。空氣中產生了巨大的波動,然後四周如我所料的多了許多黑衣人。
影衛。
雖然一直假裝毫不知情,但我知道,在我離開管覃的別院之後身邊就有許多影衛在暗中護我周全。
一發之擊便萬骨摧。只效忠鳳玄宮宮主一人,來自鳳玄宮最精銳的一股暗勢力——隱樓。
正因為知道有他們存在,所以段欽才會放心讓我獨自一人在此。
而我知道,如果他們出手,左念必死無疑。
「左念,你殺不了我的,我也不想傷你,你走吧!」我閉上眼,只是不想去看左念摻雜著絲絲絕望的眼神,因為那會讓我想到一個人。
因為想知道,那人在我走後,是否也會有這種無望的眼神。
我不再怨,也不想恨。只想心如止水,化波無痕。
左念看著站在人群後的我,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狂風揚起他的發,在空中張成猙獰的弧度。
「鳳漓之,我今日來,就沒有想過要活著回去。此生如此,就當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的話裡帶著決然,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產生,睜眼就看見他揚手將短劍置於頸間。
「左念!」隨著一聲驚呼,左念手中短劍應聲落地。
「哈哈哈,鳳玄宮隱樓之隱衛果真名不虛傳,我左念技不如人,無法自行了斷,今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左念執著被擊中的右手,雖竭力保持鎮定,聲音卻是滿滿的悲愴。
長歎一聲,我越過人群慢慢走向他,再也無法掩去眼中的悲涼與憐憫。
為了管覃,即使知道永遠也得不到回應,他也心甘情願如此……嗎?
情虐若何,卻總是搭錯線,亂了緣。
紅塵紅塵,我們皆是這紅塵之路的過客,沉沉浮浮於世,又何時才能找到盡路與歸途?
「你們都散去吧!我和左公子有急事要辦必須先行離開,告訴段堂主,我辦完事自會回來,他無需掛心。」
眾隱衛得了命令,瞬間就消失無蹤。無條件服從命令,是他們的職責之一。
「鳳漓之,你……」左念看著我,眼中有明顯的難以置信。
「左公子,我知道你今日來的真正目的。走吧。」我依舊是笑,即使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麼的勉強。
******
我在一家客棧的客房內醒來。
被點的穴道已經解開,我躺在床上,想起了左念臨去前說的話。
他說:因為愛他,所以不想看到他如此折磨自己。
可是折磨他的人,到底是他自己,還是我呢?
有些事,一直如雲裡霧裡的辨不明,即使想通了,也是我一輩子也不會說出去的。
心裡突然有想笑的衝動,於是發洩般地大笑出聲,笑聲在空蕩的室內迴盪,顯得如此的無力與疲憊。
管覃,要是我從沒遇見過你,該有多好。
=============
PS:今天又更得遲了,可憐我還要背英語,我哭……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八十章 迷情惑
出了客棧,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不通左念放我一人在此到底是何用意。
時間已近傍晚。
遠處一輪夕陽低低懸掛於天幕,在淡藍的天空中投下一抹淡紅的剪影,在這冬日裡,如此朦朧的美麗。
路上的積雪早已被掃清,形形色色的店舖林立於市,錯落有致,來往的行人穿插其中,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城樓上的鼓塔忽然響起了低沉有力的鼓聲,一聲接著一聲,在小城上空迴盪不休。
四聲落。城門洞開。有身著五色彩服的儀仗隊緩緩而進。
人群開始朝一個方向湧動,有人興奮無比地大聲叫嚷起來。
「快看,來了,來了,迎親的隊伍來了!」
雷鳴山莊與武林盟主結親,聲勢自然是浩大隆重的。歌舞禮樂雜戲在前,數百人的儀仗隊之後,一頂由二十人抬的豪華大輦緩緩而過。
細風捲著大輦四周的金蠶薄紗而起,而它的主人,那個絕代風華的女子,還在閨房中翹首等待自己未來的佳婿。
「符小姐真是幸運啊,找到這麼一個好夫婿。」
「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被迫跟著人群往前走,眾人或艷羨或祝福的高聲談論充斥耳間,此刻我終於明白了左念的用意。
你是想讓我……後悔……嗎?
遠處有踏踏的馬蹄聲傳來,由遠而近,一下一下敲擊在心的角落。人群陡然高漲的喧嘩讓我抬起了頭。
原本渙散的目光有了焦點,視線穿過狂歡的人群遙遙落到那騎馬之人身上,彷彿穿過了億萬斯年。
那人身著大紅禮服,高坐在一匹白的似雪的良駒上。紅色與白色的結合,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是如此的顯眼。
他緩緩掃過圍觀的眾人,嘴角雖噙著淺笑,眼神中的倨傲卻彷彿帶著寒霜。
我看得出來,他瘦了很多。
剛毅的容顏因為明顯的瘦削而顯得更加稜角分明,滿身的氣息也因此帶上些許凌厲。他高高地坐在馬上,如此冷漠和高傲,彷彿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看著他,只是看著,忽然就再也邁不動腳步。
我無法否認,心臟的深處彷彿扎進了尖銳的利器般的產生了疼痛。
他慢慢轉過頭來。
他看到我了。
周圍的一切嘈雜之聲在這一瞬間全消,彷彿能聽到風在他與我之間呼嘯而過的聲音。
可是也只有一瞬,他就將視線移開,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就好像沒有認出我一般。
迎親的隊伍緩緩前進,我看著那個紅色的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模糊的視野中。
心裡有種複雜的感覺在不斷擴大,我卻無法分清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從此相見是陌路。
這樣的結局,對你我來說,才是最好的吧?
天色暗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減少。不知何時,天空中又稀稀灑灑飄起了雪花,落在手心,化作了水,順著掌心的紋路而下。
身體的熱量隨著呼吸化成了白霧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很冷,卻不想移動分毫。
有屬於人體的暖意漸漸靠近,然後身上多了一件帶著體溫的白狐皮暖裘。
「漓之,你還要在這裡站多久?」身後響起一人清冽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心疼與不安。
「你終於肯出現了。」就算沒有回頭,我也知道站在我身後的人是誰。我離開之後,那些隱衛自然會將我的行蹤報告給他。
「是。」他輕笑了一下,聲音有些自嘲,「你就用這種方法逼我出來?」
「沒錯。」我轉身,直視那個讓我永遠也捉摸不透的男人。我永遠也搞不明白,我對於他,亦或是他對於我,是怎樣的存在。
純白的長袍,落在他身上純白的雪,如墨的長髮隨風而揚起的弧度。
他就那樣站在雪中,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和又哀傷的眼神看著我。
鳳軒也。
你終於肯出現在我眼前了。
「你愛上他了?」他問,呈現一種病態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虛幻而又苦澀的微笑。
「沒有。」我告訴他,我知道他說的是誰。沒有絲毫猶豫,也不敢猶豫。
「你愛上他了。」他重複,用的是肯定的語氣,是在否定我的回答,也像是在告訴他自己。他的聲音很輕,彷彿一不留意就會飄散在空氣中,再也無法找見。
低下頭,將情緒掩蓋在眼中,我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有。」我所能說的,依舊是如此單薄的話語。
「我會殺了他。」他笑,眼角彎成一個妖異的弧度,卻是如此冰冷和冷漠。
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了一下,我抬頭努力看著他的眼睛,看到其中夾雜著的血絲和眼瞼下的陰影,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然後,我也笑了。原本只是微笑,然後變成大笑,最後在他複雜的目光中戛然而止,彷彿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我說:「好。」
connote 2010-2-22 18:04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八十一章 情已諾,話未遲
「我想殺了他,然後把你身邊的那些人都殺掉。」他依舊是笑,眼中的冰冷和冷漠漸漸消逝,最後只剩下無窮的悲哀,「那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我要你只屬於我,只會對我哭,只會對我笑,寂寞的時候想到的是我,悲傷的時候想到的是我,開心的時候想到的也是我。你的世界裡,只能有我。」
他站在我面前,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眉和眼,順著雪花化成的水流緩緩而下。
「可是我知道,你會恨我,恨到巴不得殺了我。」他說得很慢,彷彿是在回憶些什麼。強自壓抑的痛苦與酸澀一直被掩藏在很深的地方,可是我卻看懂了。
此時的鳳軒也與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他的高傲,他的狠辣,他的果斷,他的魄力。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可以得到這世間他想要的一切,可是此刻他卻選擇靜靜與我立於雪中,只是用一種希冀的眼神凝望著我。
我在他幽深的眸中看到了自己落魄的樣子。濕透的發,無神的眼,無一處不透著疲憊。
這就是現在的我嗎?
你還喜歡這樣的我嗎?
為何總是如此苦苦相逼……
腦中突然回想起當初他讓傅徊傳達給我的那句話。
黃昭寺一夜,即使失了命,依舊憶難消……
他的臉慢慢和那人重合在了一起。相似的眼神,相似的習慣,相似的動作,以及身上都有的淡淡的木槿香。
一直都沒有發覺,他們倆竟是如此的相像。
鳳軒也……鳳玄野……
鳳玄野。
我曾經最愛的人,在我發現我愛他之前,死在了我的手上。
從此渾渾噩噩,如木偶一般存活於世。
心裡忽然沒來由地開始覺得害怕。
「黃昭寺一夜,即使失了命,依舊憶難消。」彷彿能洞察人心,他輕輕地說,臉上慢慢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一次次的相互怨恨、相互傷害讓我們分開了那麼久。15年了,我們不能再錯下去了,漓之。」他朝我伸出手來,「跟我走,我們回鳳玄宮,我們的唯一的家。」
踉蹌後退了幾步,我瞪大眼看著他,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他說了什麼?
「我知道你恨我殺了婉玉,害死了你們未出生的孩子,可是我也把我的命交給了你。前債已了,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
「哈哈哈,鳳軒也,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大笑道,卻控制不住全身的顫抖,「你瘋了!」
「是,我瘋了!你明明是我一個人的,如今我卻要看著你對他人言笑晏晏,在他人身下婉轉承歡,你要我如何受得了?」笑容消失,他上前抓住我的肩,指甲深陷進肉裡。痛,卻在心上。
「你恨我,我可以把命給你,可你如今到底要我如何?」
「鳳軒也,我是你父親,你不能……」無助地搖頭,任濕亂的發遮了滿臉。
不要學那人的語氣說話……求求你……別學他……
破邪之路無歸,他不會回來的,不會……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嗎?」他平靜下來,垂下了眼簾,如墨的睫幕襯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依稀可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你明明已經知道,卻不肯承認,你果然還是恨我的麼……」他痛苦地低喃。
「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不是他!他不會回來的,不會!」很怕從他的嘴裡說出那個讓我痛苦一生的名字,我大叫出來,越來越大聲。也許只是想給自己力量,也許只是想讓自己安心,卻猶如困獸之鬥,膽戰心驚。
「移魂之術,可換生死,變倫常。十五載重生路,相見不識,唯有夢現。」他淺淺笑著,眼中是如釋重負的解脫,「不相信也好,不承認也罷,可我的確是他,鳳玄野。」
伸手將我挽進懷中,雪白的衣物在白雪中糾纏,鼻尖是那總在夢中迴繞的氣息,即使依然有些排斥,狂亂的心卻慢慢安定了下來。
幾年漓之安否?
黃昭寺一夜,多情猶記。吾數年來癡心所歸,魂斷不悔。
時機巧處,吾自會現身君前。此生一願,唯與君執手江湖。
望君珍重。勿念。
當年那人離去之後曾與我書信一封,書信內容,無第三人知曉。
此時經鳳軒也於耳邊慢慢複述而出,竟是有些隔世的恍惚。
他,是他?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我拒絕不了。
移魂之術,雪周山雪極宮失傳秘技之一。
將死之人以血為蠱,操縱活人肌體。身死,形不滅,換體重生。
我知道。我只是不敢承認,不敢面對他罷了。
用來保護自己的面具被毫不留情地剝下,我以為自己會憤怒會絕望,可被他抱進懷裡,重新感受到他的體溫,心裡頭升起的複雜的感覺,實際上卻是有些淡淡歡喜的。
他死後我就發現自己愛著他。
如今他回來了。貌不同,形不變,情亦不變。
「有一句話我藏了很久,我以為它遲早會隨我化進土裡。」我在他懷中開口,聲音有些哽咽。
他摟著我,未發一言,只是靜靜聆聽。
「我愛鳳玄野,一直都愛。」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八十二章 魂定波(一)
「我愛鳳玄野,一直都愛。」我說得很輕很輕,可是我知道,他聽到了。
抬頭看他,看著他與我近在咫尺的眸子。深不見底的眸子幽深如同子夜,有著攝人心魂的力量,能讓人心甘情願迷失其中。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弧度,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一抹紅霞,竟是如此風華,如此驚心動魄的美麗。
緩緩開口,他輕輕吐出幾句話,卻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量。
他說,我等了這麼久,終於聽到了你說愛我。
他說,如果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就再也不放開你。
他說……什麼?
思維突然全消,恐懼感襲遍全身,大腦中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白。
他的話,為何竟似訣別?
「鳳軒也,你……」想問他,卻發現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分毫。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點了我的穴道。
「咎狐。」他淡淡開口,而視線一直沒有從我身上離開過。
空氣有些波動,摻雜了另一人的氣息。
黑衣隱衛從暗中出現,單膝跪地,俯首等待命令。
「護送老宮主速速回宮,如有差池,自刎謝罪。」他命令道。強大的壓力磅礡而出,如此狠利、冷酷,他彷彿又變回了那個站於天下之顛,笑覽眾生癡狂的鳳軒也。
「是。」隱衛聽命。
「不,不要,鳳軒也……」我乞求地看著他,隱隱明白會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能讓一向淡定從容的鳳軒也如此的,一定是攸關生死存亡,並且在他掌控之外的事。
淒婉一笑,他俯身在我額間留下一吻,冰冷的觸覺一直延伸到了身體深處。
「對不起。」他依舊帶笑,輕揚的髮絲拂過我的臉,濕滑一片,「再見了,漓之……」
******
「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這不是去鳳玄宮的路。」眼見周圍的景色越來越陌生,我頓時警覺起來。
咎狐身形一頓,停下腳步,緩緩而道,面無表情:「鳳漓之,從前你為鳳玄宮宮主時從未盡過宮主之職,如今你已不是鳳玄宮宮主了,又何必再回鳳玄宮?」
「你什麼意思?」隱樓隱衛只忠於鳳玄宮宮主一人,他這樣做,是想違背鳳軒也命令?想不到我做了這麼些年的宮主,在這些屬下眼裡竟是如此不得人心。
「鳳漓之,我知道你並不想回鳳玄宮,而是想早日回你的那些情人的身邊與他們卿卿我我吧!」咎狐嗤笑道,神色隨即變得凌厲:「你可知宮主為你付出了多少?你這種人,又怎能配得上宮主!」
「鳳軒也他……」怒意因為對方的後一席話而消散,想起方才鳳軒也最後的那番話,心裡又強烈地不安起來。
「你可知,宮主為何要我將你護送回宮?半月前雷鳴山莊得一疤面人相助,開始剷除鳳玄宮的江湖勢力,鳳玄宮多處分部都遭到了重創。宮主怕你有閃失一直在暗中護你周全,幾日前與那疤面人交手,中了那人毒計受了重傷。」
「那疤面人說過要在今日取你性命,所以宮主一直不肯回宮養傷。那日在屋外見你與段堂主親熱,他表面上裝得沒事,後來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你知不知道,宮主他如今只剩一成功力了!」說道恨處,咎狐揮掌向我襲來,我呆愣著忘記躲避,硬生生受此一掌,向後直直撞到一棵樹上。
「鳳漓之,如果不是你還有用,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扶著樹幹爬起,我擦去嘴角血跡,苦笑了一下,卻再掩不下心中翻湧。
原來,我又在不知不覺中,欠了你這麼多。
我們都曾經做過那麼多讓自己後悔的事,可這一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轍。
我想見你,鳳玄野。
「風軒也現在在哪裡?帶我去見他。」我直視他道。
「哦?你不怕死?」嘴角浮現一抹譏笑,黑衣男子眉目間閃現的陰色一絲不漏地落進我的眼裡。
「是。我也是男人,我不需要時刻被人保護在身後。帶我去見鳳軒也。」我加重語氣重複。
「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既然你想提前去送死,我就成全你。」話音未落,黑衣男子瞬間出手。頸間一陣劇痛,我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一間密閉的囚室裡,雙手被牢牢地捆在一根一人多高的橫樑上,嘴被布封住,腳不著地地懸掛著。
抬頭四望,看到室內角落處倚牆坐著一人,氣息微弱看樣子是受了重傷。雙眼被黑布蒙住看不清長相,可那身姿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的。
鳳軒也!
「唔……唔……」拚命掙扎想要引起那人注意,可他卻只是靜靜坐著,絲毫沒有反應。
囚室大門被打開,黑衣男子彎身而入。
男子徑直走到鳳軒也面前,蹲下身,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鳳軒也依然沒有反應。
「宮主,你明知道以現在的你根本打不過那疤面人,為何還要將隱衛都撤去,獨自一人對付他?你知道看到這樣的你,我有多心痛嗎?」男子喃喃地說道,眼中是無限深情。
「……咎狐,想不到叛徒竟然是你……」鳳軒也緩緩開口,語氣不驚不怒,沒有絲毫情緒流露。
「沒錯,我在鳳玄宮潛伏多年,璇己只是轉移你視線的一個誘餌罷了。」咎狐大笑道,聲音尖利刺耳,「我今日奉命殺鳳漓之,而你竟把他交給我,真是天助我也。」
鳳軒也聞言,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驟起狂瀾,即使身體被制動彈不得,但生來的強者之氣仍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你把漓之怎麼樣了?」他提高聲音,渾身凌厲之氣盡出。
「呵呵,果然只要我一提到鳳漓之,你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散了功,卻還要強自凝聚真力,你就不怕你的傷變得更重?」咎狐的聲音忽然陰沉下來,「為什麼你的眼裡永遠只有他一個?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都看不到我?」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八十三章 魂定波(二)
「為什麼你的眼裡永遠只有他一個?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都看不到我?」
「呵呵,咎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鳳軒也輕笑道,嘴角卻蜿蜒而下一縷鮮紅,「在我看來你連一條狗都不如,我又為何要將你放進眼裡?」
「啪!」一聲脆響,鳳軒也白皙的臉上立刻起了五指紅印。
「鳳軒也,我告訴你,鳳漓之已經死了!從今開始,你就是我的了!」瞳孔驟然收縮,咎狐忽然抓起鳳軒也的肩膀,激烈地啃咬他的唇瓣。
「唔……唔唔……」眼前的景象讓我全身冰冷地刺骨,我拚命發出聲響想要引起鳳軒也的注意,卻被咎狐凌空一指點了穴道。
「鳳漓之已經死了,死了!你知不知道,他死了!」咎狐狂吼著,開始瘋狂地撕扯他的衣物。
無論受到怎樣的對待,鳳軒也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即使嘴唇已被咬破,可那毫不掩藏的譏誚的笑依然掛在他的嘴角。
「漓之不會死的。」任咎狐的手在自己的身上遊走,他笑著說,語氣篤定,「他若死了,你早就被挫骨揚灰,又怎麼還會在這裡?」
「你說什麼?」咎狐停下手中動作,眼中情慾未散,卻帶上了一些驚恐。
在鳳軒也身邊呆了這麼多年,咎狐深切明白他有多麼危險。他想要得到他,可他沒有這個實力,所以他選擇了背叛,以為只要奪去了鳳軒也驕傲的資本,他就能屬於自己。這一次,他以為自己的機會到了,可是事實真的會像他所想的那樣發展嗎?
「你以為我真的會把隱衛全部撤去麼?」鳳軒也淡淡地說,嘴角的弧度卻愈發明顯。
咎狐正要開口,卻聽門口紛沓的腳步聲響起,有一群彪形大漢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大漢,他看著坐在地上的鳳軒也陰測測地笑道,露出滿口黑牙:「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鳳玄宮鳳宮主嗎?怎麼現在成了這副樣子?嘖嘖嘖,真是可惜了這張俊臉。」
鳳軒也靜靜坐著,未發一言。即使是現在這番處境,可那渾然天成的高貴之氣依然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自慚形穢。
「鳳軒也,如今你已是階下之囚,你還得意什麼!」光頭勃然大怒,伸手欲打,卻被咎狐擋住。
「左行頭,尊上答應我如果將鳳漓之交給他,鳳軒也就交由我處置。如今鳳軒也已是我的人,你要對付他還得經過我的同意。」
光頭瞟了咎狐一眼,眼光不屑:「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條咬主人的狗而已,你以為尊上真的會把鳳軒也交給你嗎?還不快滾!」
咎狐臉色驟變:「你休得胡說!尊上豈會如此言而無信!」
「不信?那你就去死吧!」光頭喝道。
還未反應過來,只見眼前紅光一閃,胸口一陣劇痛,咎狐低頭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胸口深及內腑的五道血痕,抽搐了幾下,竟就這樣死了。
有噴湧出的鮮血飛濺到鳳軒也的白衣和臉上,他側了側臉,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
「呵,原來傳說中的鳳玄宮隱樓之隱衛,竟然是這種貨色!」光頭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得意洋洋地朝同伴揮了揮右手。他的右手,竟是一隻五指玄鐵彎鉤,可將人瞬間撕碎!
「鳳軒也,沒想到你還真帶種,這麼快就勾搭了一個。」光頭在鳳軒也的臉上拍了幾下,雪白肌膚上的紅痕便愈加明顯,「聽說你還喜歡你老子,果真犯賤。」
恍若對光頭的污言穢語聞所未聞,鳳軒也微側了身體,將臉轉向我這邊。
我看著他那憔悴的樣子,心臟猛地抽痛起來。一直高高在上的他,何時受到過這種待遇?
都是我害了你……
此時光頭身後一個樣貌猥瑣的男子上前一步道:「左行頭,你看這鳳軒也長成這般模樣,你可小心別刮花了他的臉。」
「說的倒是。」光頭上下打量了鳳軒也幾眼,視線掠過他裸露在外的肌膚,眼神中透露出赤裸裸的淫慾來。
「鳳軒也,你不是喜歡男人麼?如今我們兄弟幾個就讓你嘗嘗被男人灌腸子的滋味!」光頭淫笑道,傾身襲上鳳軒也的身體。周圍的男人也一個個興奮起來,爭相在他的身上胡亂摸索。
不……不要……不要這麼對他……
彷彿被狠狠扎破了心臟,心痛地無法呼吸。我開始劇烈掙扎,卻依然無法發出一絲聲音。眼睜睜地看著光頭撕開鳳軒也的衣物,將自己醜陋的性器硬生生擠進了他的身體。
「媽的,怎麼這麼緊?」光頭咒罵道,將鳳軒也的雙腿打開到最大,在他的身體裡猛烈挺進。而早有另一個男人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分身塞進了他的嘴裡。
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只是默默忍受著,清瘦的身體在劇烈地撞擊下猶如風中飄絮,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那是鳳軒也啊……求求你們不要這麼對他……
嘴唇被自己咬破,卻無法抵上心痛的程度。終於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混著臉上的血跡而下,如血淚一般。
我閉上眼,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可男人們淫慾的聲響卻無法抗拒地侵入耳膜。
我好恨……
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兩個,三個,四個……也不知是幾個人之後,直到光頭再次傾上鳳軒也的身體。
「呼,鳳軒也,你不是喜歡你老子麼?要是鳳漓之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光頭一邊快速抽插,一邊喘著粗氣道。
鳳軒也原本沒有反應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手指深陷進身下的土裡,指甲根根而斷。
光頭滿意一笑,抬手摘去了鳳軒也的眼罩。他的視線一對上我,尚存清明的眸子中便只剩下了死寂。
他盯著我,慢慢開口,忽然流下了淚來。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動了動唇,可我知道他想對我說什麼。
他說:不要看我……
我對他一笑,也對他做了個口型。有液體流進嘴裡,是如此的苦澀。
我說:好。我愛你。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四章 情繾綣(一)
囚室內,濃烈的血腥味已完全掩蓋了原本淫靡的氣息。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六具下體裸露的屍體,每具屍體都全身發紫,不正常扭曲著,似乎是在中了劇毒之後經脈盡爆而死。
白衣被鮮紅浸染,手中短劍也已豁口。理智全無,腦中只剩殺戮的暴虐,白衣之人如浴血修羅,卻依然平息不了心中的怒意。
「別,別,求求你,別殺我……」光頭的右手已被砍斷,此時他單手捂著下體,不住求饒,「鳳大爺,鳳爺爺,求你繞了小的吧,小的下次不敢了……」
腦中閃過方纔這個畜生在那人身上凌虐的畫面,那人絕望的眼神,滿室淫慾的氣味……
不能饒恕,絕對不能饒恕……
手中短劍毫不遲疑地狠狠扎進了他的胸口,抽出,再用力扎進,一下一下,每一次都深及劍柄。
光頭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黏膩的鮮血噴了滿臉,眼前一片血紅,卻是一直機械地重複相同的動作。
我要殺了你們……全都殺光……殺了你們這些畜生……
急速向下的短劍突然被一桿煙槍擋住。
「好了,他已經死了。」頭頂響起一人低沉的嗓音,身著洗白長衫的中年男子慢慢抽了一口煙,緩緩而道,「當務之急,是給宮主療傷。」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站起身,看了男子一眼,面無表情,「來人,把這些畜生的屍體拿去化了,一點灰也不要留下。」話剛落,馬上就有人將滿室的屍體抬了出去。
轉身望向依舊倚靠在牆角的那人。滿身凌虐的痕跡,那人慘白著臉,卻是微微笑著,從開始到現在,他的視線一直未曾從我身上離開過。
走過去將他抱進懷裡,唇覆蓋上他的,伸出舌來細細舔舐過上面的每一道傷口,鹹澀的液體混合著血腥味充斥了口腔。他溫柔地回應我,極盡纏綿。
「軒也,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
他一愣,臉上露出一個寧靜安詳的笑來,眼中卻漸漸瀰漫起了濃霧,順著眼角緩緩而下。
他說,好。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
我坐在池邊的一塊巨石上,看著池水中歡騰的錦鯉,心裡卻是焦躁難平。
都這麼久了,難道……
身後響起衣袂摩擦的聲音,我慌忙跳下來,抓住來人問道:「怎麼樣?他沒事吧?」
來人在石壁上磕了磕煙管,歎氣道:「身體上的傷倒沒什麼大礙,只是宮主如今散了功,想要恢復功力還得廢些功夫。」
說完,他突然單膝跪倒,俯首道:「屬下來遲,讓宮主受此大辱,按宮規應以死謝罪,望老宮主責罰。」
「你已退出江湖,也不再是鳳玄宮人,無需受到責罰。你起來吧,忠叔。」我歎道。
此人正是鳳玄宮四堂之一墨斂堂原堂主白祿山,也就是當初我與莫秋在知味堂見到的忠叔,只是我當日未曾記起他。
「謝過老宮主。」忠叔起身,笑道:「宮主已經醒了,正在房中等你。」
******
在房門口踟躕了半天,手拿起又放下,卻猶疑著沒有推開那扇門。
門內響起了那人帶著笑意的聲音,伴著陣陣咳嗽:「一直呆在外面做什麼,還不進來?」
推門而入,那人坐在床上,身上只著了一件褻衣,細長的眸子微微瞇起,淡笑著看著我。
「怎麼了?過來。」見我站得遠了些,他朝我招手道,「你站得這麼遠,要我怎麼抱你?」
拖沓著走近,剛走到他身邊,就被他一把攬進了懷裡。
「喂,你的傷?」我推他。
「只是小傷而已,你別擔心。」他把臉埋進我的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心裡騰地升起一股怒氣。我捧起他的臉,罵道:「你有病是不是?明知道自己散了功為何還要這樣做?」
他看著我,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神態竟似調皮。
我汗……都幾歲的人了,還做這個動作……真是敗給他了……
神色一頓,他的視線劃過我手腕上被繩索勒起的紅痕,修長的手指慢慢撫過我唇角的傷口,眼神中有一抹心疼。
「……對不起……」我垂下眼簾,他在我眼前受辱的畫面忽閃而過。這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對不起什麼?」他低下頭,在我頸間咬了一口,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子上,竟有些微微的酥麻。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散功,也就不會……」聲音越來越輕,我再也說不下去。
他忽然展眉一笑,「你很自責?」
「是。」我承認。
「想要補償我?」
「是。」我點頭。
「那你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麼表示?」
我認命地捧住他的腦袋把自己的唇送上去。舌尖剛想分開他的唇瓣,他忽然按住我的後頸,溫軟細滑的舌長驅直入,帶著些霸道地在我口中攻城略地,卻又無比繾綣纏綿。
直到我的喉間因為呼吸不暢發出細小呻吟,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戲謔一笑,他的眼中有奸計得逞的得意,「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我瞪他。
「比如說,某些會讓你我都愉快的事。」他笑,雙手不留痕跡地環上了我的腰。
「你……」眼神一轉,計上心來,「好,如果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考慮考慮。」
「哦?你想知道什麼?」他隨口答道,一隻手已經挑掉了我的腰帶。
「當初我恢復記憶之前,你為何會恨我?」
身體一僵,他苦笑道:「我就知道你遲早會問這個。我會那樣對你,是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是真正的我。」
「什麼?」我驚道。
「移魂之術可轉移一個人的靈魂到另一個精神力弱小的肉體上去,並漸漸把那個弱小的靈魂吞噬,從而佔有那個肉體,但是期間也會遭到反噬。反噬時人的性格會變得極度暴虐,我怕會傷害到你,所以才會讓你和段欽離開,但後來還是……」
見我睜大了眼,他又笑道:「放心,現在我已經沒事了。」
「真的?」我挑眉。
他彎起眼睛點頭。
「那好,我們來做一個遊戲吧!」我朝他邪邪一笑,拿起早被他解開的腰帶將他的雙手鬆鬆綁在床頭,「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准動。」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五章 情繾綣(二)
手指輕巧地在他的胸口遊走,衣結被一個個解開,只輕輕一挑,褻衣便順著肩膀滑落,露出大片細膩滑嫩的肌膚。
狀似無意地滑過那兩顆蓓蕾,看著它們在若有若無的觸碰中漸漸挺立。手中的觸感是如此的令人著迷,讓我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
其實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掙脫手上束縛,可他只是專注地看著我的動作,臉上帶著分外寵溺的笑容。
「漓之……」他微瞇了眼,似乎對我的挑逗頗為享受。
「嗯?」我低頭,伸出舌頭,順著他的喉結、鎖骨、前胸一路舔舐而下,含住一顆蓓蕾,輕輕咬下去,然後滿意地感覺到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那件事,我只當是狗咬,並沒有特別在意。」他淺笑著說,聲音已有微不可聞的變化,「只是我沒想到,原來我的漓之可以這麼狠,殺了那些人不夠,還把他們都閹了。」
「狠嗎?」我抬頭,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那我來做些更狠的事情好不好?」壞壞一笑,一手已潛進了他的褻褲中,使壞地用力握住那已有些變硬的部位。
他倒抽一口氣,挺起身體,皺起眉頭看我。
「漓之,你……」
我制住他的肩頭,「我說過,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准動。」慢慢脫下他的褻褲,略帶懲罰性地揉捏那個半抬頭的東西。
他的氣息逐漸加重,眼角一抹緋紅,似嗔似怒,天生的高傲之色染著幾分意亂情迷,讓我的呼吸不由一滯。
身體慢慢後退,我趴伏下來,雙手握住那個不斷膨脹的灼熱,時輕時重地撫摸,然後張開嘴,慢慢把它含進嘴裡。
頭頂響起一聲壓抑的呻吟,眼角餘光瞟到他的一隻手已掙開束縛緊緊抓著床單。我假裝不知,只管埋頭細細地吞吐,舔咬,舌尖在頂端慢慢打著圈兒。
等到差不多了,我站起身,看著他滿眼的春意,卻摻雜著一絲得不到滿足的嗔怒。
「你……真的學壞了……」他搖了搖頭,帶著滿滿的寵溺與溫柔,嗓音已是暗啞。
「是……麼?」
我盯著他,些許挑釁與懶散,慢慢剝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只用一指勾起,抬手。潔白的衣物緩緩滑落在地,一件又一件,直到身體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跪在他身體上方,將手插進他的發裡,絲綢般的觸感,如墨般的色澤。他沉沉呼出的氣息噴在我的胸口,帶來一陣微麻的戰慄。
有些壞心眼的不去觸碰他的火熱,他微動了下身子,高聳的挺立與我雙腿內側的肌膚相觸,灼燙如此,讓我的體溫也在不知不覺中不斷升高。
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陡然變得更加幽深的眸子的注視下,伸出舌頭,把整根手指都細心舔過,然後向自己身後探去。
「唔……」手指進入身體的一瞬間,我情不自禁呻吟出聲。
手指在自己體內動作著,身體卻愈加覺得空虛和難耐。
好熱……好燙……好想要……
原本只是惡作劇地想要挑逗他,可是我知道,自己快熬不住了。也罷,就便宜了他吧。
努力給自己做著開拓,我抓過他的一隻手,握住自己前方的昂揚,斷斷續續地對他說:「幫……幫幫我……」
他的手是如此溫暖,帶著些許迫切。耳邊是他急促的呼吸,我靠在他肩頭,前後刺激的作用下,我很快就釋放了出來,同時感受到後庭一陣緊縮,內壁緊緊裹住了自己的手指。
身體滿足地享受解放後的餘韻,我盯著他已完全被慾望充斥,卻不得不緊緊壓抑的雙眸,雙手無力地環上他的脖子,顫抖著說:「你不是說……要抱我麼?抱我……鳳軒也……抱我……」
話音未落,他飛快地抓住我的臀,毫不留情地重重壓下。
「啊……」突襲而來的疼痛夾雜著無盡的歡娛,從身體與他緊密相連的部位快速升起,在體內四處流竄。
「漓之,你這個妖精……妖精……」氣息已經完全紊亂,他不斷在我體內索取著,神情是如此的瘋狂和迷亂,卻又美的不可方物。
抬起,用力坐下,整根抽出,繼而全部插入。
雙腿顫抖著再也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只能坐在他身上,被迫隨著他的節奏舞動。
大腦裡只剩空白一片,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只有永遠滿足不了的渴望在心底叫囂。感受到屬於他的部位在自己的身體裡不斷穿刺,不斷摩擦,竟是帶著失而復得的珍惜。
雙手緊緊環抱著他,指甲深深陷進了他的肌膚,彷彿是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只屬於自己的記號。盡最大努力地挺起上身,將單薄的胸口送到他嘴邊,只是想要得到他的撫慰與溫柔。
沉重的喘息夾雜著低低的呻吟響徹耳邊,是我,是他,是我們。
靈魂一次次地得到放縱,如此瘋狂,卻又如此甜蜜。
真的像做夢一樣……
剎指回眸,我們竟然已經錯過了那麼久……
如果曾經為錯,那麼今後,再也不要放手。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鳳玄野。
******
夜深人靜之時,卻沒有一點睡意。起身披衣下床,那人已陷入昏睡之中,沒有絲毫動靜。
輕輕推開窗戶,夜晚的冷風迎面而來,稍稍化去了縱情後的疲累。
抬頭遠眺,不經意看到池邊那個白色的人影,心裡一哂,悄聲走出門去。
「忠叔。」尚未恢復過來的聲音依舊透著情慾過後的沙啞,讓我一下子紅了臉。
「宮主已經睡了?」他恍若未覺,抽了一口手中的煙,吐出的煙霧籠罩了他的臉,在這一片夜色下,看不出是何表情。
「是。」我點頭。和他多年來的交情,早已不僅僅是宮主與屬下的關係,更像是摯友一般。
他歎了一口氣,忽然不再做聲。
良久,他說:「莫秋那小子最近過得如何?」
「他……很好。」我有些不自然的窘迫。莫秋和段欽與我的關係,他定是知道的,而我也無意隱瞞。
「你的內力已經全沒了吧?」他拿出一個小瓶以及一本顯得有些破舊的秘笈放進我手裡,「金蟾珠,一顆可頂10年功力,還有這本秘笈是你從前練過的,想必重新拾起來不難。」
我看著手中兩樣東西,腦中回想起當年被那人逼迫著練功的情景,嘴角便有些抽搐。
「好,好。」我訕笑著說,見他又要開口,連忙搶先說道:「啊,我想起還有些事情沒做,先走了啊!」說完,我便落荒而逃。
站在靜謐夜色中的男子看著那人漸漸遠去的身影,身形一動未動,不知在想些什麼。又過了許久,他敲了敲手中的煙桿,歎息道:「情為何物,讓人難取難捨。難啊,難啊……」
夜色空明,那一聲「難啊」卻彷彿帶著回音,在空中久久不散。
connote 2010-2-22 18:06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六章 濃情磨
如果有人說鳳軒也不敗家,打死我也不相信。
那個傢伙,好好的鳳玄宮不呆,總喜歡時不時地來個北遊或南巡,美名其曰領略各處風采,修身養性,陶冶性情。
要說是住客棧也就罷了,他偏偏喜歡住別館,還非得完全依照他個人喜好所建,隨從僕傭,該有的一個也不能少。於是只要他一時興起,隨手一指,鳳玄宮大隊人馬就得跟著他到處跑,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帝了。
拜他的這種惡趣味所賜,鳳玄宮名下的產業便隨處可見,有些還因為年久失修而漸漸荒蕪了。
如今我們所在之處,便是鳳玄宮設在某地的一處行宮。那日忠叔帶人馬將我們救出,隨後就駐紮在了此處。
一大早,我就跑到廚房,把一干侍女都趕了出去,自己擼起袖子來,乒乒乓乓一陣忙活,看得門外的侍女一楞一愣的,圍在一起咬耳朵。
「哎,你說,老宮主真的會做菜麼?」侍女甲望了望廚房內正干地熱火朝天的那人,語氣猶帶懷疑。
「難說,這可是我第一次見老宮主下廚,以前老宮主不是獨自呆在那獨門小院裡就是出宮在外,連見他一次都不容易。」侍女乙說道。
「就是。哎,你們看,老宮主和以前比可是變了好多,感覺比以前有活力了,更像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了。」侍女丙掩嘴笑道,「我看,宮主是功不可沒啊!」
「你的意思是說,老宮主和宮主真的有那種關係?」侍女甲驚愕道。
「這有什麼,如此禁斷之戀,超越了世俗與血緣的羈絆,才是我一直苦苦尋覓的真愛啊!」侍女丙越說越激動,大有一吐為快的架勢。(傳說中腐女的鼻祖?╮(╯▽╰)╭)
「你們說夠了沒有?」身後突然響起一人冷冰冰的嗓音,強大的壓力隨即而來。
眾侍女一看來人,立馬嚇得噤聲,齊刷刷跪倒,大氣也不敢出。
「再有下次,就把你們舌頭拔了。」鳳軒也看也沒看她們,視線已被廚房內的那人吸引過去。
「謝宮主不罰之恩。」膽戰心驚地磕頭之後,眾侍女連忙飛快退下。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我把鍋蓋掀開,濃郁的香氣立刻盈滿了廚房。
眼角撇到倚在房門上的那人,我笑道:「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他點點頭,嘴角微翹:「你不在我懷裡,我自然睡不著。」
朝他不屑地撇撇嘴,我低頭管自己做事,懶得理他。
「你煮了什麼?」他慢慢走近,動作悠閒地讓我想起了某種會開屏的大型鳥類。眼神瞟過鍋裡的東西,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當歸栗子燉母雞。」我隨口答道,舀起一勺嘗了,滿意地點頭。鹹淡適中,味道還不錯。
「給我的?」他淺笑道,神態有些莫名其妙的得意。
「對。」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我還是老實點頭,誰叫他是病人呢?
「漓之,你已經很久沒有做東西給我吃了。」他繼續笑,狹長的眸子更加瞇起來,是如此的柔和。
「……」我沉默。前一次為他做東西,是我在他的藥裡下破邪的時候,那一段時間,是我永遠也不想回想起的噩夢。
「好了好了,這麼燙的鍋子,你快把它端到餐房去。」斂去臉上失落的情緒,我邊推他邊說。
「我?」他不可置信地挑眉。
「當然了,你皮這麼厚的,應該不會怕燙才是,快去。」我伸手把一塊布塞進他手裡。
******
餐房內,一張紅木餐桌上,一鍋當歸栗子燉母雞香味撲鼻,正冒著徐徐的熱氣。
我舀起一碗放在以優雅姿勢坐在餐桌旁的某人面前。
「快吃!一整鍋你都得給我吃了,一滴也不許剩。」我命令他,盛氣凌人。
「全部?」某人動也不動,抬眼問道。
「當然,全部。」我瞪眼。
他看了那個鍋幾秒,視線彷彿要在鍋上燒出一個洞來。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地笑道,眼神戲謔,「原來你是怕我晚上滿足不了你,想給我補腎。放心,只要是你想要,幾次都可以。」說著,一隻手還沿著我的脊椎骨向下,在溝壑中不斷摩挲。
我囧。
「你不吃就算了,我給別人吃去。」正要去端鍋子,卻一個不防被他拉進了懷裡。
「我沒說不吃,不過你得餵我。」摟住我的腰不讓我動彈,他努嘴示意。
我默。
心裡有一個衝動。很想扭著他的耳朵大聲問他:你幾歲了?幾歲了?到底幾歲了?
可是衝動是魔鬼,而我是個理智的人。
於是我極其理智地端起碗,舀了一勺湊到他嘴邊,極其理智地說:「張嘴。」
他卻把頭轉了開去。
「不是這樣喂,是這樣!」他點點我的唇,還情色地在上面滑過一圈。
我火。
「鳳軒也,你別欺人太……」剩下的話語驟然消失在了他與我相觸的唇邊,被我咽進了肚裡。
輕柔的碾轉,舌尖糾纏的繾綣。我睜著眼,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如此的清澈,如此的柔和,而這種眼神,只有我能看到。
「喂就喂,誰怕誰。」餘光撇到唇邊的一縷銀絲,我咬咬唇,認命地吃了一口,然後湊上去。
與先前不同的如狂風暴雨般的吻而至,口內的食物被他靈活的舌捲走,他的舌卻仍意猶未盡地掃過我口腔內的每一個區域,然後慢慢變得輕柔,視作易碎品般的小心翼翼。
一口又一口,直到碗中慢慢見底。
「還要吃麼?」他看了仍然滿滿的鍋子一眼,不懷好意地問。
「不吃了不吃了。」我頭昏腦脹地搖頭,剛要從他腿上下來,卻被他按住肩膀重新坐下。
「白堂主,沒想到你一把年紀,也有這種偷窺的癖好。」某人又瞬間變成了冰山,冷冷說道,冷冽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氣溫彷彿下降了幾度,我不由自主一個哆嗦。
「呵呵,我只是看宮主與老宮主如此甜蜜,不好意思打攪而已。」忠叔又抽著他那桿標誌性的煙桿在門口出現,神態悠閒,似乎已在門口等候多時。
想到他方才一定清楚地看到了我和鳳軒也做的事,我滿身的鬱悶無處發洩,只能無助地歎氣。
「不知白堂主選擇如此不合時宜地時候進來打擾,是為了何事?」他一邊說,一隻手摟著我,一隻手慢慢從我的衣服下擺伸進去,在我的背上不斷摩挲,帶著挑逗的意味。微冷的涼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磣。
不合時宜……他在暗示什麼……
忠叔了然一笑,吐出一口煙來。煙霧裊裊,化風而去。
「那件事已查明,與雷鳴山莊有關。」
略一停頓,他又道:「段堂主有事請見。」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七章 情敵之遇
我一愣,連忙掙扎著要從鳳軒也腿上下來,誰知他摟著我的腰的手一緊,另一隻正在我腰臀上遊走的手竟直直插了一指進去!
「啊……」腰一軟,我頓時失了力,只能靠在他胸口,怨恨地盯著他。
他輕輕一笑,低聲在我耳邊說:「你別動,不然我會忍不住在這裡把你要了。」
「你……」正要開口罵,體內的手指突然緩緩抽插了起來,微涼的觸感摩擦著內壁,敏感的身體便鬆軟了下來,只能靠他的手臂才能把自己支撐起來。
「出去……你快出去……」我咬牙道,尾音已帶著微微的顫抖。
他恍若未聞,抬頭之際臉上戲謔之色全消,冷聲對忠叔道:「讓他進來吧!」
「是。」
當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明顯地發現自己怯懦了。
不敢想像段欽見到我如今這番樣子會有怎樣的神情,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所以我只能低著頭,默默忍受那根在體內不斷肆虐的手指,心裡暗暗把鳳軒也罵了千百遍。
見到那人,段欽心裡自是百感交替,複雜難辨。那日知道漓之遇險,而自己竟沒在他身邊,他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隨後又知道漓之獲救,並與鳳軒也在一起時,他心裡便隱隱有種預感產生。
鳳軒也對漓之的感情,他是知道的,當初也是鳳軒也不想看到漓之痛苦下去,才將忘川交與他。而如今,前塵盡釋,該有的情,該續的緣,是否是命中注定,又有誰能擋?
方才在屋外聽到屋內兩人笑鬧之聲,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受了下來,如今看到漓之坐在那人腿上,臉帶紅潮,一副情慾初動的模樣,除了自嘲,他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其實他很早就明白漓之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一人,他也已發過誓,只要漓之心裡還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就永遠也不離開他。
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
想到這裡,段欽自我解嘲地一笑,單膝跪地行禮,語氣恭敬:「屬下段欽見過兩位宮主。」
聽到段欽平靜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他。他正微笑著看著我,專注的目光是如此溫柔,讓我情不自禁輕聲開口喚他:「段欽……」
「段欽,由於你護主不利,使老宮主幾日前身陷險境,你可知罪?」頭頂響起鳳軒也的聲音,如此冷漠和威嚴,也將我的聲音掩蓋了去。
「軒也,這不關段欽的事,是我……唔……嗯……」聽到鳳軒也將我那日私自離開之事怪罪到段欽頭上,我正要開口辯駁,出口之聲卻變成了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
鳳軒也這個混蛋,竟然又伸了一指進來!
即使低著頭,即使與那兩人之間隔了一張紅木桌,段欽也知道正在發生些什麼事。緊緊握住雙拳,他強迫自己什麼也不去多想,強自平復下心中酸楚,他冷靜回道:「屬下知罪。」
「按宮規當罰五十鞭,你自己下去領罰吧。」鳳軒也的神色淡淡的,手上動作卻毫不停頓。
「是。」
「鳳軒也,你別太過分!」我抓住他的領子瞪他。
小心眼的傢伙,他這明顯是在公報私仇!
他卻看也不看我一眼,狹長的眸子瞇起來,嘴角的一絲譏笑毫不遮掩地顯露出來。
渾身一凜,看他的這個神色,我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而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的就是我。
「啊……嗯……」身體內陡然增強的異物感讓我渾身一僵,修剪整齊的指甲搔刮過內壁引起的戰慄彷彿一陣急速的電流掃過全身,在身體前方某個灼熱的部位慢慢凝聚,連腳趾都無法控制地蜷縮起來。
「鳳軒也……你……」快拿出來……
眼前已是一片迷濛,我努力睜大眼看他,不想再承受如此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漓之,乖,我知道你現在很想要,我馬上就滿足你。」某無良的人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邪魅一笑,低頭含住我的耳垂輕聲說,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
一直跪在地上的段欽輕微搖晃了一下身體,又穩住不動。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胡亂的搖頭,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耳垂上濕潤的觸感,他噴在我頸上溫暖的氣息,身後穴口處不斷進出的手指,身前叫囂著要紓解的慾望,都攪得我快要發瘋。
「我與老宮主還有正事要辦,你們先下去吧!」鳳軒也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嘴角彎起的一絲可疑的弧度暴露了他此刻的險惡用心。
「是。」很怕自己再在這裡呆下去會控制不了自己,段欽起身,搖晃了幾下勉強站定,看也不看那糾纏在一起的二人一眼,便轉身快速離去。
看著那倉惶離去的紅色身影,心痛無可遏制地蔓延上來。
看到這樣淫蕩的我,他一定是失望透頂了吧……
「鳳……軒也……你這個……混蛋……嗯……」咬牙切齒地說出一直想說的話,卻因為身體深處突然產生的空虛而發出細小的呻吟。
他抽出手指,把我抱起來放到桌上,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情慾與一絲淺淺的嘲弄。
「想要的話自己坐上來。」他厚顏無恥地說,「然後,自己動。」
變態……奸詐小人……
無論心裡是多麼的不願,身體卻再一次先於理智行動。
撐著他的肩膀用力坐下,進入的瞬間兩人都發出一聲滿足地歎息。
身體最深處的空虛得到充實,身體放縱地享受著愉悅,理智終於在有力律動的飄忽中全面斷線。
有仇不報非君子……
這個仇……我一定要討回來……
******
眼見前方那人越走越快,忠叔無奈一笑,高聲道:「如果覺得承受不了,不如早日放手,這樣對大家都好。」
紅衣之人倏地停下腳步,深呼一口氣,隨即低低笑出聲來:「不,我發過誓,我不會放手的。」
「那你若日後見到今日這般情況又該如何?像今天這樣退縮嗎?」慢慢走到那人面前,盯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還是說,你無所謂?」
「無所謂嗎?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起來,聲音悲愴蒼涼,繼而又漸漸恢復平靜,「有所謂也好,無所謂也罷,即使是心痛,也遲早會有麻木的一天。」
遲早會麻木嗎……
逢人長歎,情多虐債。
鳳漓之啊鳳漓之,你到底是惹了多少情債?
舉目遠眺,日中陽光刺眼,正逢午睡之時。
面目中帶著些滄桑的中年男子收起煙桿,忽覺有些睏倦襲來。
打了個呵欠,雙手反斂身後,他邊踱步邊碎碎念。
「哎,這也不是我一個老頭子管得了的。罷了罷了,還是睡我的覺去吧!」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八章 狼心難測
幾天下來,鳳軒也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而自從那日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段欽。
書房內,燈火搖曳。我捧著那本當日忠叔給我的秘笈,昏昏欲睡。
「你在看什麼?」某人一臉神清氣爽地走過來挨著我坐下,身上只鬆鬆垮垮地披了件外衣,未合的衣襟下露出大片胸口肌膚,有未擦乾的水滴晶瑩而落,似乎剛沐過浴。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未發一言。
他輕輕一笑,逕自取過我手中的秘籍來看。
「《駁術》?」他用某種好笑的目光看著我,「是白祿山讓你練的?」
我點頭,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盯著他。
《駁術》為鳳玄宮三大秘術之一,裡面記錄的武藝招式內功修法皆是上層。當年鳳玄野在我進了鳳玄宮之後,不知為何硬是讓我練這術,而我那時已過了最佳的習武年齡,最多也只學了些皮毛。如今這麼多年過去,讓我重新拾起再練,這不是折騰我的老骨頭麼?
「你知道我天生不是習武的料,如今我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了,就不用練了吧?」
他摸摸下巴,臉上笑意加深,「想不到白祿山糊塗了這麼多年,現在總算是做了件聰明事。」
「你什麼意思?」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你知道我當初為何讓你練《駁術》麼?」他笑得更加欠抽。
我搖頭,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產生。
「因為《駁術》最大的效用,是葆人青春,駐顏有術,還可使人筋骨柔軟,化剛為柔。」
「什麼?你竟然讓我練女子練的功夫?」我大怒。
「錯,此功專為男子所練。」他笑得頗為無辜。
「為何?」
「練了此功,可使男子筋骨柔軟,不然,你要如何接受我的疼愛?」他一副奸計得逞地得意,「你不覺得你練了以後,身體變得更加敏感了嗎?」
「你、你去死!」我氣得拿起秘笈就要朝他扔去,卻被他抓住手腕倏地拉進。胸口與他裸露在外的肌膚相觸,臉上升騰起的熱量讓我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神色曖昧,「不如,我們現在就來試試你練功的效果如何?」
我恨恨地盯著他,輕輕咬了咬唇。腦中一轉,計上心來。
抬眸一笑,朝他唇邊呼出一口悠長的熱氣,歪過頭假裝不理解他的意思:「什麼練功的效果?」故意放軟了語氣,神色間幾分挑逗幾分誘惑。
他在這一刻有一瞬間的失神,鬆了手,我趁機推開他後退了一步。
「你……點我穴道?」他保持著雙手抬起的姿勢定在那裡,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你不是說要試試我練功的效果如何麼?怎麼樣,我剛學的這手點穴法滋味如何?」我大笑道,無比幸災樂禍。他如今是化了功,想要解開穴道還得廢些功夫。
他輕哼了一聲,皺起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讓你吃些苦頭,看你以後還敢得意……
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會,見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啊,天色不早了,我也有些困了。」我伸了伸懶腰,聲音懶散,「我先睡覺去了,你就好好在這呆著吧!」
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我心情無比舒爽地開門而去,毫不理會身後那人怨念的眼神。
眼見那人竟真的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做呆立狀的某人無奈地想。
果然得早些把功力恢復了才好啊……
******
一進房門,見到自己久未睡過的大床,親切感油然而生,我撲過去倒頭就睡。
剛在床上磨蹭了幾下,突然察覺到房內有另一人的氣息。
「誰?」我警覺地出聲,伸手摸向放在枕頭下的短劍。
「是我。」來人慢慢從陰暗處走了出來,走到桌前把羊脂燈點上,套上燈罩,然後轉身面向我。
幽暗的燈光下,那人的眼神是如此柔和,染著千萬般的思念。
「段欽!」我跳起來抱住他,上下來回打量,「你的傷沒事了吧?還痛不痛?」
「已經沒事了,那點小傷不礙事。」他制住我到處亂摸的手,笑著說。
「那就好。」我吁了口氣,想起那個傢伙,不由罵道,「鳳軒也那個混蛋,公報私仇,真是小人一個。」
段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翹,「他對你很好?」他雖是在笑,可那笑裡卻隱有苦澀。
「……嗯……」我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他輕輕抱住我,尖尖的下巴摩挲過我的頭頂,「不要在意我,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一頓,他又說:「其實我知道宮主就是鳳玄野,他在你心裡,是不一樣的。」
「你知道他是……」我驚愕地睜大眼。
「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低垂下眼睫,濃密的睫羽下看不出眼中是何情緒。
「你……」責備的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哎,沒事,就算你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的。」我擺擺手,語氣輕鬆,隨後朝他露出一個笑來。
「你不怪我?」他猛然抬起頭盯著我。
「怪你做什麼?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不是都照樣好好的?」被他炙熱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怵,我稍稍側過頭,幹幹笑了兩聲。
「對了,莫秋去哪了?」怕他再胡思亂想,我連忙轉移話題。
「他在白堂主那兒,我沒想到,他倆原來是舊識。」
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把臉埋進我胸口,肩膀微微抖動。
胸口傳來的振動夾雜著他悶悶的笑聲攪得人心癢癢,我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對天長歎。
他突然一把將我抱起扔到了床上。
「喂,你做什麼?」重重倒在床上,看到他傾身壓下來,我忍不住大叫。
「做什麼?都這麼多次了,你還不明白麼?」他朝天翻了個白眼,雙手已迫不及待地開始撕扯我的衣物。
「喂,你別撕,這件衣服可是新的,喂!」咯啦一聲,在我的抗議下,才剛穿了一次的衣服便光榮犧牲。
「哎,這都幾件了……」我撩起身旁的那堆破布碎碎念,挺起腰順從地讓他褪下我的褲子。
這些混蛋,怎麼一個個的都喜歡撕衣服……
「你說什麼?」他的唇舌在我身上遊走,所到之處皆帶著無聲的挑逗。身上敏感的每一處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顧,我微瞇了眼,神態已有些迷離。
「沒……事……嗯……」唇上傳來濕熱的觸感,他的舌在我的唇上逡巡一圈,我配合地張開嘴迎接他的進入。舌尖相互糾纏著,若解若離的纏綿。
腿間清晰地傳來他微涼的手撫過的感覺,後穴被抹上冰涼的膏藥,纖細的手指慢慢擠進我的身體,緩緩抽插,擴大那個緊密的甬道。
耳畔是他明顯壓抑著的粗重的喘息。只是不想傷到我,每一次,他都是這麼細心地呵護。
伸手向下握住他在我體內不斷抽插的手指,拔出,雙腿因為寂寞的空虛而難耐地相互摩擦。
「可以了,你進來吧!」我閉上眼,掩去眼中的一抹羞澀。
他沒有多待,將我的一條腿掛在肩上,縱身前壓。我悶哼一聲,雙手緊緊扣住身下的錦被,忍住脫口而出的呻吟。
燥熱的身體在最深的地方得到契合,我無意識地搖晃著頭,在他愈來愈快速地衝刺下再也忍不住破碎的呻吟。
身體一次次地衝向最高處的快感,直到我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後穴一陣緊縮,滾燙的液體在身體內部一波波地噴發,彷彿要灼傷內壁一般的熾熱。
他趴在我身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慢慢平復下激情的餘韻。
鬆開口,舌尖舔過他的耳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膏藥,你從哪來的?」我懷疑地問他,聲音猶自沙啞。
他抬起頭,一時語塞,眼神飄忽著不敢看我。
果然是事先準備好的麼?原來是早有陰謀……
這頭披著羊皮的狼……
「喂,你出來。」我瞪他。
他意猶未盡地舔舔下唇,緩緩抽動了一下下身,酥麻的感覺立刻從那結合的部位直衝腦際。
「在裡面休息一會。」他邪笑著說,「待會繼續。」
鳳玄宮殤 卷三 第八十九章 爭風吃醋
折騰了一晚累得夠嗆,一大早我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窩裡,又迷迷糊糊地被段欽硬拉起床沐浴更衣。
衣服在昨晚被他撕壞了,他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套來。我閉著眼,張開雙手,任由他替我細心穿上。
穿戴妥當,他看著我的樣子輕輕一笑,攬過我的腰說:「早膳想吃些什麼?」
我沒多想,張口就道:「小籠包……」
「城東虞記的小籠包?」
「嗯嗯……」我口齒不清地哼哼。
「那好,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就往門外走去。
「去哪?」頭腦尚未完全清醒過來,我只能被動地跟著他走。
「帶你去吃包子。」
房門打開,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帶著清新的芳香。我瞇了眼,掩嘴打了個呵欠,睜眼就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倚靠在走廊柱上。
心裡一驚,睡意一掃而空。本能的想要抽出手,卻被段欽抓得更緊。
「宮主。」段欽見到來人,俯身行禮,只是仍然不肯將我放開。
「你們要去哪裡?」鳳軒也冷冷地說。他一直盯著我與段欽交握的手上,,面無表情的臉上彷彿正冒著寒氣。
「漓之想吃城東虞記的小籠包,我們正要……」
「放肆!老宮主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鳳軒也將視線轉向我。被他冷冽的目光盯著,我只覺有股冷意從後背心慢慢蔓延上來。
這個情景,怎麼好像老公在外偷情被老婆捉姦在床……
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我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道:「軒也,早啊!」
他沒有說話,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好看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被他盯地渾身不自在,那眼神,彷彿要把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下來一樣。
等等,衣服……
低頭一看。紅色的長衫,紅色的內袍,紅色的,紅色的,紅色的……
「段欽,你做什麼把你的衣服給我穿?」一時火起,我毫無形象地衝著正狀似恭敬站在一旁的某人大叫。
「回老宮主,屬下承蒙您抬愛,擔任您『貼身』侍衛一職,包括衣食起居皆不得含糊。昨晚您的衣物被屬下不小心撕壞,屬下心裡頗為內疚,還請老宮主責罰。」說著,段欽竟直直朝我跪了下去。那刻意加重的「貼身」二字在另一人聽來,明顯含著挑釁的意味。
腦中回想起昨晚他的一些反常之舉,以及今早發生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這個傢伙,明顯是故意的。
「段欽,你是想激怒我是不是?」鳳軒也低聲笑道,眼神卻是冰冷的刺骨,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屬下不敢。」嘴上說著恭敬的話,只是眉宇間那一抹似有似無的戲謔之態昭示著某人的別有用心。
他抬頭直視鳳軒也,兩人四目相對,我似乎能聽到其中有火花辟里啪啦爆裂的聲音。
我站在兩人之間,只覺有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這兩個人,怎麼跟搶玩具的小孩一樣彆扭……
「段欽,你再怎麼企圖激怒我也是無用。」鳳軒也說著,突然伸手把我拉了過去,牢牢扣住腰間,「我說過,我不會放手的。」
「喂,你……」剛要說話,就被段欽打斷話頭。
「如此甚好。」段欽輕笑道,緩緩起身,「這也是我想說的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宮主。」
然後,四目相交,繼續火花辟里啪啦。
這兩人之間,完全沒有我說話的餘地……
……
清雅小院中,疏影橫斜,染著點點晨陽。
一紅一白兩個身影對立,白衣之人懷抱一人,神態親暱。清風過處,撩起衣衫襲襲。
這畫面遠遠看去,應該是有些唯美的吧……
只是插在那兩人之間的我,並不太好過就是了。
「那個……你們……」我摸摸鼻子,正要開口,就看到身旁樹下竄出一個綠色的人影來。
「大叔……我想死你了……」莫秋跑過來就要撲,卻在看到鳳軒也冷冷的眼神時停了下來。
「大叔,這些天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好想你啊……」莫秋嘟囔著,瞅瞅我,又瞅瞅鳳軒也,兩隻手絞著衣擺,一副想伸又不敢伸過來的樣子。
眼見他抽了抽鼻子,眼眶又慢慢紅了起來,我歎了口氣,好心的把手伸過去。
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胡亂擦了擦臉,馬上又開心起來。
「大叔,你想我了沒啊?」朝我討好的笑笑,眼中滿是希冀。
「沒有。」鳳軒也不耐煩答道,「他每天接受我的疼愛,哪有時間想你這小子。」
莫秋聽了,大大的桃花眼裡馬上蓄滿了淚水,眼看就要落下來。
「不准哭!不然我就讓你永遠也見不到你的大叔。」鳳軒也皺眉道,帶著些輕蔑的神態。
「哦。」莫秋似乎挺怕鳳軒也,乖乖把臉擦乾淨。
眼見袖子上越來越多的可疑物體,濕淋淋一片,我無奈笑笑,轉頭看了段欽一眼,有些好奇他會是啥反應。
他吊起眉,眼神有些凶狠地盯著莫秋。
竟敢把我的衣服弄成這樣,臭小子,這個梁子,我們結大了!
……
這時,樹叢中突然響起一人氣急敗壞的聲音:「臭小子,快把你的麻雀拿回去!」
忠叔一手提著金絲小籠,一手拿著煙桿,飛快的從樹蔭裡走出來,滿臉嫌惡。
「拿回去……拿回去……」鳥籠裡,小叉和小圈叫得正歡。
將鳥籠塞進莫秋手裡,他拿出一塊錦帕來細細把手擦了,厭惡地瞟了嘀嘀咕咕又不知在叫些什麼的小叉和小圈一眼,罵道:「你這兩隻破鳥可真煩人,以後拿它們離我遠點,不然我就將它們做成烤小鳥!」
莫秋把籠子緊緊抱進懷裡,彷彿兩隻鸚鵡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臭老頭,你要敢這樣做,我就和你絕交!」
「絕交……絕交……」叉叉圈圈繼續叫。
「死小子,你就因為這兩隻破鳥要和我絕交?」忠叔一煙桿敲到莫秋腦門上,罵道。
「死老頭,小叉和小圈才不是什麼破鳥,它們是鸚鵡,懂不懂?鸚鵡!一看你就知道你沒什麼學問,肯定不懂了。」莫秋摸摸被敲紅的腦袋,也回罵道。
……
眼見那一老一少越吵越凶,大有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的架勢,我摸了摸已經快餓扁了的肚子,揮手趕開站在一旁臉色不佳的兩人。
「走吧走吧,該吃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別在這杵著了啊!」
******
清幽小室內,白衣人隨意而坐。姿態優雅地捻起一個小籠包,腦中回想起那人吃飽喝足後心滿意足的樣子,冷峻的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笑來。
「宮主,傅堂主飛鴿傳信說,雷鳴山莊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中年男子站在下手,神色顯得有些焦慮。
「……叫人把那家虞記包子鋪買下來,記住別讓漓之知道……」將包子放回盤裡,鳳軒也淡淡說道,一邊漫不經心地想:這種東西,也就他喜歡吃……
「宮主,此事……」正要開口,見到那人從容淡定的神色,忽然發現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這個人,就像是站在雲端俯看芸芸眾生的王,普天之下,除了那人,又有誰能落進他的眼底?又有什麼事,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側躺在香妃竹塌上,白衣人聲息未動,彷彿睡著了一般。
良久。
「雷鳴山莊一事,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白師叔。」低沉懶散的聲音響起,之後就再次陷入無聲。
拾煙入口,中年人了然一笑,胸中已成竹。
「是,宮主。」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章 慎慎慎入!
雷鳴山莊。
「稟莊主,昨日在城郊又發現了一具年輕男子的屍體,死狀頗為淒慘。」一手下稟告說。
「哦?死狀如何?」符雷坐在大堂上,取過侍女奉上的香茗淺酌一口,頭也不抬地說道。
「與先前幾次命案相同,皆是全身血液都被吸盡,而且衣衫凌亂,似乎死前曾被……曾被……」手下猶豫了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曾被什麼?」
「似乎曾遭人多次凌辱。」
符雷一聽,把手中玉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道:「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在我雷鳴山莊地盤內撒野,還做出此等淫亂之事,待老夫查出是誰,老夫定不放過他!」
見到自家莊主突然如此暴怒,手下渾身顫了一下,戰戰兢兢道:「莊主,這已是這個月的第七起命案了,死者又皆為年輕男子,如今黃丘城裡已是人人自危,百姓怨聲載道了。」
「傳令下去,在全城內嚴加防範,發現可疑人等皆抓起來嚴加拷問。老夫定要將這個兇手捉住,以慰亡者的在天之靈。」
「是。」手下得令後便速速離去。
揮去餘下侍人,符雷從大堂偏側的一處不起眼的矮門內走進,繞過一條有些幽暗的走廊,停在一個偏僻的房間門口。
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他推門走進房內。
房間內並無一人,看佈置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符雷在一副掛在牆上的畫像前停住,伸手在畫像後摸索了一陣,有沉重的石聲響起,旁側一處白牆從中分開,露出一條昏暗的走道來。
點燃一個火折子,他小心走入,石牆在他身後緩緩閉合。
走道走勢向下,並呈環形曲繞,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氣中忽然飄起一股血腥膻味來,隨著走道向下越來越濃。
走道盡處光亮分明,竟是偌大一個房間。房內擺設並無不同之處,只是擺放在角落一處的一個一人多高的鐵籠以及滿地暗黑的污漬使整個房間看上去陰森不少。
鐵籠內有一團模糊的黑影,仔細看去,竟是一個四肢皆被折斷的年輕男子。
見此情景,符雷臉上毫無驚異之色。吹滅火折子,他朝一陰暗處恭敬道:「主子。」
「你來了。」一低沉蒼老的聲音響起,從陰暗處慢慢走出一個左臉有一道長長傷疤,面貌恐怖的男子來。男子右手攏在袖中,似乎有些不便。
「是。」
「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疤面人淡淡說道,眼神往鐵籠裡一瞥,鐵籠裡便發出了一陣嗚咽聲,彷彿帶著極端的恐懼。
「回主子,我已派人送信給管瀟,不出幾日便可到山莊。只是另一事……」
「如何?」疤面人踱到鐵籠前,打開鐵門,單手將那個滿身血污的年輕男子拖了出來。那年輕男子樣貌頗為清俊,只是此時大睜著眼,滿臉皆是驚懼之色。
年輕男子反抗不得,驚恐地看著疤面人,全身不斷顫抖著,背部與礫石地面摩擦而過,留下一道血痕。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隨後喉口湧出許多暗紅的血塊來,竟已是被生生割掉了舌頭!
「如今黃丘城內人人自危,已不太容易抓些年輕男子來……來供主子享用了。」符雷見到那男子的樣子,也不禁有些身體發涼,只能硬著頭皮道。
「你是說……你找不到備用的材料?」疤面人看了符雷一眼,眼神中的厲色讓符雷腿一軟,跪倒在地。
「不,不是,屬下馬上就能將人送上,請主子息怒,息怒。」符雷結結巴巴道。
「你可知,這個人我還可以使用多久?」疤面人盯著那個年輕男子,面目猙獰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淫慾來。
也不知是他如何出的手,男子身上的衣衫突然全裂,疤面人一口咬上他的頸部動脈,大量的血液噴湧而出,在地上急速化成一灘,並不斷擴大。
單手分開年輕男子的一條呈詭異扭曲的腿,疤面人將自己的慾望狠狠捅了進去,快速抽插起來。男子的身體彈跳了幾下,只是在疤面人的抽動下上下聳動,瞳孔放大,竟已是死了。
符雷跪在地上,雖低著頭,可充斥在耳邊的肉體拍打聲以及淫靡的水聲也不禁讓他有些口乾舌燥。
「屬下,屬下一定在明日,明日將人送上。」狠狠嚥了口唾沫,符雷抬頭看了一眼,又飛快低下了頭。
「很好,只要再三人,我就可以恢復功力了。」待發洩完畢,疤面人抽身而出,而那男子竟已是被吸乾了血液。
「想不到當日與鳳玄野的一戰竟毀去我五成功力,這筆賬,我遲早要和他算個清楚。」略一整衣衫,疤面人又居高臨下地對符雷道:「我聽說莫群有一個徒弟?」
「是,名叫莫秋,如今在鳳漓之身邊。」符雷顫聲道,他已是竭力忍著,巴不得馬上出去找個柔暖濕熱的洞來消火,卻不敢自行離去。
「找個機會,把他帶來見我。」
「是。」
******
走出房門,我明顯感覺氣氛與平時有些不同,卻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行館內來來往往的僕從侍女未少,不知為何仍然感覺冷清了許多。
心下生疑,我快步穿過長廊,走進鳳軒也的房間。
他並不在房內,床上被褥齊整,竟似從未有人睡過,而房內也沒見到一點他在此住過的痕跡。
心裡有些緊張,我隨手攔住從門前走過的一個侍女問道:「宮主去哪了?」
「回老宮主,奴婢不知。」侍女行禮道。
「那白堂主呢?」
「奴婢不知。」
不好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我跑到庭院中,對著四周大聲喊道:「鳳軒也,你給我出來,快出來!」聲音因太過於激動而有些微微發顫。周圍訓練有素的下人們都彷彿未聞未見,紛紛自行離去。
「你不用這麼緊張,宮主只是回鳳玄宮練功療傷而已,有白堂主在,你大可放心。」身後忽然響起一人的聲音,段欽雙手環胸靠在廊柱上,低垂的眼被長長的睫羽遮住,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真的?」我半信半疑。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一笑,向我走來,滿身紅色耀眼如昔。
你是沒騙過我,可是你會瞞著我。我在心裡腹謗,不過總算是放下心來。
「走吧。」他自然地攬過我的腰。
「做什麼?」我瞥了他一眼。
「我肚子餓了,你做飯給我吃吧!」彷彿是隨口提到,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要吃當歸栗子燉母雞。」
「……」
connote 2010-2-22 18:07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一章 索情牽(一)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小叉小圈乖,快說給哥哥聽聽!」莫秋拿著一顆瓜子,逗小叉和小圈開口。
不知怎得,莫秋最近突然迷上了教小叉小圈背詩,於是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整天圍著那兩隻鸚鵡轉,連他的那些寶貝藥草都不管了。
一大早就被莫秋拉到水中小築來看他教鸚鵡背詩,此時我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打瞌睡,而段欽磕著瓜子,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那兩隻麻雀根本就不可能會,你再怎麼教它們也是沒用的,又何必多費力氣?」段欽閒閒說道,又把一顆花生扔進嘴裡。
「誰說它們不會的?它們昨天還會的呢!」瞪了段欽一眼,莫秋氣鼓了臉頰,摞起衣袖似乎是打算跟兩隻鸚鵡磨上了,「小叉小圈乖,停-車-坐-愛-楓-林-晚……」
小叉瞪著賊溜溜小眼看著他,就是不開口,倒是小圈還給他些面子,晃了晃腦袋,終於開口叫:「停……車……」
莫秋馬上就興奮起來,可是小圈停了半天車,又沒了下文。
「然後呢?停車坐……」
此時小圈不知中了什麼邪,小小的腦袋骨碌碌一轉,突然左右搖晃著撕心裂肺地叫喚起來:「做-愛……做-愛……呱呱……做愛……呱……」
我迷迷糊糊正要睡著,一驚,腦袋重重磕在了石桌上。段欽一雙鳳眼睜得老大,大張著嘴,一顆花生從他嘴邊落下,毫無形象可言。
做、做愛?
莫秋憋紅了雙眼,雙手狠狠絞了絞衣襟,衝著小圈再一次重複:「不是做愛,是停車坐愛楓林晚,你這只色鸚鵡!」
「做愛……呱呱……做愛……」小圈依然不鳥他。
然後,一直沒發出聲音的小叉突然說了一句話,雷得我和段欽的下巴紛紛落地。
「大叔……我要……我要嘛……」尾音還帶著嗲嗲的顫音,說得那叫一個字正腔圓,分外情意綿綿。
「莫秋,這是……你教的?」回過神來,我乾巴巴地對莫秋道。這個玩笑可開大了,我的這張老臉啊……
「呵呵,看來我們的秋老弟最近是慾求不滿呢!」段欽涼涼說道,抬頭剜了我一眼。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我冤枉啊……
「這不是我教的……我……」莫秋看看我,又看看段欽,死死咬著下唇,整張臉紅得像要燒起來。
一跺腳,他閉著眼豁出去似地沖段欽大喊:「誰讓你整天都霸佔著大叔的!我我我……嗚嗚嗚……」說完,他轉身往外跑去。
「莫秋……」眼看他越跑越遠,我正要去追他,經過段欽身邊的時候段欽突然變了臉色,躍過我將莫秋攬到一邊,有幾隻飛鏢堪堪擦著他們而過,釘在了石柱上。
「小心,有刺客!」將我和莫秋護在身後,段欽吹了聲口哨,馬上就有守在暗處的隱衛出現將我們團團護住。
不遠處的小竹林內有金石相碰的喊殺聲響起,已有隱衛與刺客打鬥起來。
隱樓之隱衛全部由歷任墨斂堂堂主訓練出來,屬於鳳玄宮隸下最精銳的勢力,對付一般刺客自然是綽綽有餘。很快,五名黑衣刺客就被五花大綁地送到我們面前。
這五人來行刺定是受人指使,只是如此輕易被俘,似乎是有些蹊蹺了。
我正要開口,卻被段欽搶先一步,「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嘁,段欽,你以為躲在這裡,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說話之人似乎是五人的頭領,雖被綁縛著低著頭,言語中卻帶著不屑。
「你什麼意思?」段欽皺眉道,握著我的手一緊。
「我的意思就是……」黑衣男子輕笑道,話到一半突然沒了下文。段欽一驚正要上前,卻見五人齊齊倒地,五官流出黑血來,竟是早已服毒自盡了。
「行刺之前就服用了劇毒嗎……事情看來是越發蹊蹺了。」和段欽互看一眼,他眼中的錯愕顯而易見。
我走到屍體旁邊,蹲下身,正要去搜黑衣人的衣物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卻突然被莫秋拉到了一邊。
「小心有毒!」莫秋掏出一個小瓶來朝屍首一灑,五具屍體馬上開始萎縮,立刻變成了五灘血水。而方才與五名刺客有過接觸的隱衛忽然紛紛倒地不起,在地上翻滾哀嚎,他們的手竟然瞬間發紫變形,並且不斷向上蔓延。
「快把他們的手砍掉,不然他們就沒命了!」莫秋朝呆愣在一旁的其他隱衛大喊道。
其餘隱衛不忍見同僚受苦如此,卻只能將其雙手齊齊砍去,也有中毒者直接瞭解了自己性命。一時間,痛呼聲,哀嚎聲,混亂一片。
「化骨粉!這下毒之人,竟然如此歹毒!」莫秋緊緊抱著我,心有餘悸地罵道。
「莫秋,別擔心,我沒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我看向段欽,卻見他站在一旁,雙眉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段欽,你怎麼了?」我喚他。
身形一頓,他轉身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說:「我有一事去去就來。」然後縱身一躍,很快就消失在了院牆之外。
「大叔,段哥哥他是怎麼了?」莫秋緊了緊摟著我的手,抬起頭問我。
「沒事,他大概是有些事要去處理吧!」只是,他剛才那個眼神……
「莫秋,接下去要辛苦你了。」
「嗯。」
******
段欽一直沒有回來,而莫秋也忙著醫治那些受傷的隱衛。晚膳過後,我獨自一人坐在院裡,在小叉小圈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有些昏昏欲睡。
「老宮主,老宮主……」侍女小漂輕聲喚我,「時辰不早了,您進屋去睡吧,著了涼宮主、段堂主和莫公子會心疼的。」
「嗯。」我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肩膀,起身,「你替我準備一下,我要沐浴。」
「是。」
大的過分的浴池邊,一張小塌,一頂矮桌,桌上放著一些水果和甜點。
將身體慢慢浸入池水中,滿身的疲累漸漸隨著溫暖的水流化去。我舒服地趴在池壁上,在氣霧繚繞中神智開始有些迷離。
「你這樣……我可以認為你是在等我一起洗鴛鴦浴麼?」身側的池沿上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隨後有衣衫輕輕落地。
「是啊,你再不回來,我就快睡著了。」我抬頭對著他笑,模糊的視線裡,紅色的身影在水霧氳氳中若隱若現。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二章 索情牽(二)
「你這樣……我可以認為你是在等我一起洗鴛鴦浴麼?」身側的池沿上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隨後有衣衫輕輕落地。
「是啊,你再不回來,我就快睡著了。」我抬頭對著他笑,模糊的視線裡,紅色的身影在水霧氤氳中若隱若現。
他慢慢步入水中,水流隨著他的走動盪起陣陣水波,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蕩過來,輕啄肌膚,竟在心裡產生些微微的麻癢。
背後貼上他熾熱的胸口,他的手環在我的腰上,像要緊緊貼合一般的用力。散落在肩上的濕發被他撥到身前,灼熱的氣息噴在頸後,他輕輕地咬噬我背上的肌膚,逡巡著不斷向下。
細膩的皮膚相互摩擦,背上細碎的疼痛摻雜著絲絲酥癢,如此煽情的挑逗。
我聽到了自己明顯不穩的呼吸。
「漓之,我想要你……」他說。環在我腰上的手已向下握住我半抬頭的東西,慢慢套弄。
「好……」我輕喘了口氣。我們從來沒有在浴池裡做過。
轉過頭捧起他的臉吻上去,卻馬上被他佔據了主導權,唇舌交纏,不斷變換著各種角度,想要索取更多。
他把我按在池沿上,抬起我的臀部分開雙腿。我撐著池壁,讓自己不至於滑倒。
「漓之,你這裡已經濕了哦……」他傾身在我的耳垂上舔了一下,手指在我體內不斷穿梭著。
「……那是因為我在洗澡……啊……」聲音在他的巨大突然全部推進下陡然變調,溫熱的水流隨著他的進入侵入內壁。
他開始律動,速度逐漸加快,不斷用力衝撞著體內的某一個點。因為是臀部翹起的姿勢,我只能掂起腳尖站在光滑的池底,雙腿卻在他一次次毫無保留的進攻下微微顫抖著,難以支撐起身體的重量。
終於他滿足了,一手抓住我的臀瓣,重重地一頂。滾燙的液體一波波衝擊內壁,灼熱的溫度讓我忍不住發出一記短短的呻吟。
「呼,好累……」雙腳終於踩到了實地,卻累得像要癱了一樣。我趴在池沿上長長呼出一口氣,慢慢平復餘韻,「幫我把裡面的東西弄出來吧,我好累……」
他卻淺淺勾起一抹壞笑:「我還沒完呢!」
「什麼?」我惱怒地瞪他,他突然把我側轉過身,抬起我的一條腿放在胳膊上,再一次衝進了我的體內。
從來沒有用過這個姿勢,我下意識的想要縮回腿,雙腿卻被他報復性地拉開到最大。身體只能側身半懸在空中,全靠雙手維持身體重量。
他的眼中已全被情慾所蓋,一次次在我體內毫無章法地橫衝直撞,比方纔那一次更加癡迷,更加用力,更加放縱。
腰側在他的衝力下一下下撞在池沿的稜角上,我努力扭過身體,盡量將衝力減到最小。
後穴處的刺痛隨著他的抽插愈發明顯,而他渾若未覺,瘋狂地做著穿刺的動作,彷彿想要將我貫穿般的每一下都挺到最深處。
從前每一次與段欽歡愛,他都極盡溫柔,怕我受傷而竭力壓抑自己。只是這一次,他似乎不想再克制了。
沒關係,我對自己說。因為是他,我可以忍受的,一定可以的。
體內的利器還在不斷變大,傷口被撐開,即使再怎麼咬緊下唇,依舊難以阻擋破碎的呻吟流瀉出口。
他忽然停止不動了。
我艱難地轉過頭。他呆滯著看著我,眼神先是有些空洞,然後變成滿滿的驚慌。
「漓之,我……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他慌忙要退出來。有血絲混著白濁的液體隨著他的抽動從交合的地方溢出,緩緩化進水中。
心裡突刺般的一痛。我很怕見到他的這種表情,就像是要發生什麼似的預兆,每次都會讓我很不安。
身體自動收縮肌肉絞住他。想要挽留他,想要讓他在我的身體裡,用身體去感受屬於他的熱度,彷彿這樣就能夠消除心裡的不安。
「你……不要走……留在裡面……」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顫抖,卻更像是撩人的顫音。
我一手撐起身體,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不要走……你可以繼續……再用力些也沒關係……我不會壞的……」然後感覺到體內稍稍放鬆的地方再一次被滿滿充實。
「我們去榻上好嗎?我不想在水裡。」我求他。
他沒再說話,就著相連的姿勢一把將我抱起,踏上岸,把我放在小榻上,縱身壓下。然後他似乎又覺得不過癮,將矮桌上的甜點和水果掃落在地,坐上矮桌,讓我坐在他的腿上,從下往上,無法比及的深度。
我不知道我們又做了多少次,只記得自己一次次地撩撥他,迎合他,發出高亢淫蕩的呻吟。
後面接受他的部位早已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疼痛。思維渾渾噩噩的,腦中空白一片,耳邊不斷響起小榻和矮桌因承受不了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和劇烈的動作而發出咯吱的聲響。
眼中只有他無比癡迷的神色,只有他。除了他,還是他。
直到身體到達極限而陷入昏迷。
******
我在房裡醒來的時候,身上穿著乾淨的睡袍,身後的傷口也已上好了藥。
習慣性地側睡著,可身後並沒有自己熟悉的溫度。溫暖的被衾蓋在身上,卻泛著冰冷的涼意。
他走了。他也走了。
他們都說再也不會離開我,可都因為某些原因暫時離開了。
是的,暫時的。一定是暫時的。
段欽走的時候,我睡著,其實我已經醒了。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醒著,可我想他其實明白。
他在我的額上留下了一個吻,還留下了三句話。
他說,漓之,我有些事必須要處理,所以我得離開,對不起。
他說,漓之,如果我在一個月內沒有回來,就把我忘了吧。
他說,漓之,你一定要幸福。
他不會知道,其實我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
我沒有開口挽留他,也開不了口。
我無法要求他背負著沉重的枷鎖留在我身邊,他需要自由,需要解脫。即使那樣會讓他付出許多難以想像的代價。
他只是暫時離開。我認定的人,誰也別想在我生命裡輕易消失。
「莫秋,你進來。」我對屋外說道。嗓音依然嘶啞難聽。
******
「大叔,你的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段欽那傢伙太過分了?那壞蛋去哪裡了?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回來讓你處置?」莫秋一進來就連珠炮似的問了很多問題,讓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從床上坐起來,我歎了口氣,說:「莫秋,你知道,他已經走了。」
莫秋一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眼色,見我沒什麼大的反應,終於放下了心來。
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見我坐得艱難,他一左一右甩掉鞋子,飛快爬上床,盤腿坐好,拿了個軟枕放在我腰後,然後一輕一重有技巧地替我按揉酸疼不已的腰部。
舒服地半瞇了眼,我輕輕吐出一口鬱結心中已久的濁氣。沒什麼好唉聲歎氣的,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
「莫秋,替我命令下去,讓人密切注意管瀟最近的動向,有什麼消息馬上告訴我。」
「好。」
「還有,給我準備衣服,還有那支祖母綠瓊玉簪子。」略一停頓,「無論如何,我該是時候去見見那個人了。」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三章 心自飄零
在管府門前猶豫了良久,我上前叩響門環。不多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家丁模樣的人來。
「你找誰?」那人打量了我一番,開口問道,語氣有些不善。
「我找你們少爺,還望小哥替我通報一聲。」
「我們少爺忙得很,豈是你相見就見的?走走快走!」那家丁不耐煩地揮手,就要將門關上。
「且慢!」我伸手抵住門,「小哥,麻煩請你通報一聲。只要將這個交給你家少爺,他定會見我。」我從懷裡掏出那支祖母綠瓊玉簪子交給他,又掏出一錠銀子來。
「這點小意思,請小哥收下。」我笑道。
他掂了掂銀子,眉開眼笑道:「好說好說,我這就進去通報,你先在這裡等著。」
家丁進去通報,又過了一會,裡面出來一個人,卻是換了一人。
「鳳宮主,我家姑爺有請。」來人做管家打扮,卻很是面生。
「有勞了!」
隨著管家穿過長長的庭院,眼前熟悉的景色在我如今看來卻是有完全不同的心境。
當日在此次住了多日,直到被送走,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再來這裡,而且還是為了這種緣由。
也罷,既然決定如此,也不必總擺持著什麼架子與身段,想他應該也不會太為難我才是。
心下無奈一笑,臉上倒不動聲色,只跟在管家後頭走。一路上見到一些僕從侍女皆是陌生,並沒有我當初認識的人。
管家走到一處門前停下,朝我行了禮便自行離去。
打開門,我一眼就看到那人坐在首座上,手中把玩著一件物什,若有所思。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來。四目相對,我發現我好不容易積聚起的勇氣又不知化去了哪裡。
他似乎比上次在迎親時更瘦削了些,眼神也更凌厲了,渾身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冷傲之氣。
「管……覃……」
忍不住開口喚他,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不知今日鳳宮主來找管某是為了何事?」
「我……」我有些踟躕地開口,眼光掃到他手中拿著的那樣東西。正是我方才讓人轉交給他的那支簪子,這是他當初送給我的。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將簪子放到桌上,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這次來,是想……」正要再次開口,門口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有侍女進來奉茶。正是碧珠。
「這是今年新采的黃山毛峰,不知合不合鳳宮主的口味?」管覃接過碧珠奉上的茶抿了一口,不緊不慢說道。
那一聲聲的「鳳宮主」雖有禮卻生疏,聽在耳裡卻是讓我莫名的難堪。可是,這不正是我當初期望的麼?
「鳳宮主,請用茶。」碧珠將茶奉上,語氣雖恭敬,卻像不想見到我似的一直側著頭。
「多謝。」我正要去接,碧珠手一轉,一整杯滾燙的茶葉全數倒在了我的腿上,燙得我立馬從椅子上跳起。
腿上火辣辣的疼得不行,我雖低著頭,但是卻很想知道管覃此時是何種表情,只是不敢抬頭去看他。然後,耳邊響起他冷冷無甚感情的聲音讓我冷靜下來,不由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碧珠,你怎可如此大意,衝突了鳳宮主,你可知罪?」
「奴婢該死,請少爺恕罪。」碧珠逕自跪倒,雖是說著求饒的話,卻是昂首挺胸,語氣不卑不亢。
「那好,你自己下去領罰,今日的晚膳就免了。」
「是。」碧珠隨即起身離開。
「管覃,我沒關係的,你不用這樣。」我急急說道。當日我得罪了碧珠,今日也算是我咎由自取,碧珠是護住心切,不該被罰。
「我只是教訓府中下人而已,還請鳳宮主不要干涉。」管覃看了我一眼,輕呷一口茶,慢慢說道。
「我……」我再說不出話來。管覃雖沒說出口,但他的意思表達地明白。對於他們,我只是個外人而已。
是啊,只是個外人。可是為什麼心臟的某一處會產生針刺般的疼痛?
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整了整思緒,在管覃有些驚訝的眼神中開口:「……我今日來,是想請管盟主幫一個忙。」
「哦?什麼忙?」
「幫我尋找段欽的下落。如果他遇到危險,我希望管盟主能夠救他,就當是我欠管盟主一個人情,日後定當湧泉相報。」腿上濕淋淋的一大塊緊緊貼在皮膚上,被燙傷的部位疼痛難忍。我坐直身體,努力讓自己不要看起來那麼狼狽。
「哈哈哈,鳳宮主,你就這麼肯定我會幫你找他?」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他大笑出聲,手中玉杯卻應聲落地摔得粉碎,「而且,以你鳳玄宮的實力,豈會找不到一個人的下落?」
「管盟主,你知道,令尊是段欽的恩人,而段欽也在令尊手下做過許多事。」不去在意他話裡帶著的恥笑,有些話我必須要講完,「段欽此次離開,就是為了了斷過去的糾葛。」
「然後?」他挑眉道,「家父如今並不在府內。」
「我知。我也知管盟主與段欽不合。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管盟主能夠不計前嫌。」
「不合?呵呵呵,段欽曾是家父的手下,如今背叛,對我來說就是一條會咬主人的狗,我又豈會記恨一條狗?況且,鳳宮主是否太高估自己了?你當日說我們並未深交,你就這麼肯定我會為了你去救一個叛徒?」
管覃冷酷的話語像利器一下下捅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我承認我今日的作為是有些唐突,可是因為不想讓那人遇險,什麼可能我都要嘗試一下。
「我只是……」要出口的話語突然被碧珠驚慌的聲音打斷。
「不好了,少爺,少夫人肚子疼,可能要早產了!」碧珠匆匆跑進來,氣喘噓噓說道。
「什麼?柔兒現在怎麼樣了?」管覃連忙站起,大聲問道。
「正在房裡,喊著要少爺過去。我已經叫小林子去叫產婆了。」
「我這就去。」管覃說完起身就走,經過我身邊時他遲疑道:「鳳宮主,你看……」
「既然令夫人臨盆,我也不便在此打擾,這就告辭了。」我抱拳道,微低了頭掩去嘴角一抹淺淺的苦笑。
「也好,今日招待不周,還望海涵。」寥寥幾句客套話之後,他便急急離去,碧珠看了我一眼,欲語還休,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還是什麼也沒說,跟著管覃走了。
眼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終於忍不住地輕笑出聲,搖頭道:「鳳漓之啊鳳漓之,你怎麼盡做傻事呢?哎……」
走出屋外,只見陽光明媚,我卻感覺到滿身冰寒。
「奇怪,怎麼會這麼冷?難道要變天了麼?」我無奈笑笑,隨即緊了緊衣服,快步離去。
******
急匆匆地走在長廊中。妻子喊痛的大呼聲在前方那個閣樓裡響起,有忙碌的侍女進進出出,做著各項準備的工作。
那個閣樓,是他一直都不願踏進的地方,可是妻子進門以後,對那樓很是歡喜,堅持要住在那裡,他也只能由著她。
因為那樓是那人曾經住過的地方,即使現在的擺設已經因為妻子的喜好而做了很大的變動。
管覃驀地停住了腳步。
……你就是這麼利用我對你的感情的嗎?鳳漓之?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碧珠一個不防,狠狠撞在了他的背上。
「少爺,少爺?」碧珠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見自家少爺愣在那裡,出聲喚道。
……當日你說與我再不相見,如今卻因為別的男人來求我,你對我是何其殘忍?鳳漓之……
「少爺,少爺!少夫人要生了!」見自家少爺沒有反應,碧珠掂起腳尖在他耳邊大叫一聲。
「你別叫了,我知道了。」管覃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起步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派人送藥給他吧!雖然他不一定看得上。」
望著陽光在自家少爺挺拔的背影上投下的一片金黃,碧珠輕輕歎了口氣,「燙傷的藥麼?少爺,如今你已有了少夫人,為何總是放不下呢?哎……」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四章 行兮何處
我回到別館的時候,莫秋正焦急地等在門外,遠遠地看到我回來,馬上跑了過來。
「大叔,那管覃沒對你做什麼事吧?」他拉住我的胳膊在我身上環視一圈,然後直直盯著我腿上的那一大塊茶漬。
「大叔,你這怎麼了?」他伸出手輕輕觸了一下我的腿部,而我早已麻木,被燙傷的地方已經沒有知覺了。
「管覃那個小人!竟然用茶來燙你!」莫秋立刻暴跳如雷,「我就說你根本就不應該去!我就不相信以我們自己的實力會找不到一個人的下落!」
對於我去找管覃的事莫秋一直是反對的,但我執意要獨自一人前去,他也無法,好在還有隱衛在暗中護我,只是並不是所有的場合都能護得周全罷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到的,這和管覃無關。你別再生氣了,再皺著眉頭的話你這張小臉就不漂亮了。」我笑著掐了掐他小巧的鼻子,看他整張臉慢慢漲得通紅,「段欽既然不想讓我去找他,自然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們知道他的行蹤。這樣一來,去找管覃幫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
「那他同意幫忙了麼?」他挑眉道。
我頓時語塞,不知道作何回答,只能緩緩搖了搖頭,「他的妻子臨盆在即,自然是顧不上我的。」
莫秋看了我一眼,長長歎了口氣,道:「大叔你又何必替他說話?你今日這般模樣回來,我自然是猜得到結果的。」他慢慢地把我扶進房,讓我坐在椅上小心翼翼地退下我的褲子。當看到我腿上那一大片的紅腫起泡時,他瞬間就紅了眼。
「就算不是他讓你受的傷,可是難道他府裡連治燙傷的藥都沒有嗎?要是留下了疤可怎麼辦?」他氣呼呼說著,轉身從床櫃裡拿出一些瓶瓶罐罐來。
「我是個男人,留個疤又有什麼關係?」看他倔頭倔腦埋頭替我上藥的樣子讓我覺得十分好笑,誰知他突然手下用力,「嘶……你想疼死我啊?」
「都疼成這樣了還逞能!」他憤憤地瞥了我一眼,放輕手勁,嘟嘟囔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不管哪個地方留個疤,都會讓我們心疼個半死。」
「我都這把年紀了,你不要把我當做……」被個半大小子這樣數落還真讓我有些難堪,我哼聲道,還未說完,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進來。」穿上褲子,我出聲道。
從門外進來一個侍從,手中捧著一個方形小盒,「稟老宮主,方才有人送來這個小盒,說是一定要交到您手中。」
「哦,送東西來的人呢?」我起身接過那個小盒打開,裡面是一個青紋小瓶和一支髮簪,正是我還給管覃的那支祖母綠瓊玉簪子。
「已經走了。」
「現在送藥來還有什麼用?」莫秋一看到那支簪子自然知道是誰送的藥,他一把抓起那個小瓶就往窗外扔。
「撲通」一聲,小瓶落入窗外荷花池中,激起水中水鳥爭相飛起,之後又陷入無聲。
我看著手中的那支髮簪,只覺思緒百轉千回,心中各種滋味難平。
這支簪子是管覃母親的遺物,當初他送給我已是於理不合,如今他娶了妻,我還給他,他自然應該送給他的妻子,只是為何又交還給我?還是說,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送東西的人來的人還有說什麼話麼?」
「回老宮主,送東西的人只留下一句話,說……」
「說什麼?」我急急問道。
「說老宮主想見之人,三日前曾在黃丘出現,只是之後就再無人知其下落。」
「黃丘……雷鳴山莊麼?」他果然會去那裡……
胸中主意打定,我走到書桌前速速寫了簡書一封,封好交給那個侍從,「馬上將這封信送去鳳玄宮,不得有誤。」
「是。」
「大叔,這次你別想再甩開我!」莫秋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抓著我的衣袖緊張道。
「放心,我再也不會了。」知道這次讓他留下來是絕對不可能的了,我也不想再多費口舌,只有笑著答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突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長高了這麼多。
「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出發。」
「好。」
******
於是我和莫秋帶了一些人馬一路北上,於三日後到達在綏江江口。
到黃丘,須走水路。
無奈天公不作美,到達江口之日,天氣驟變,竟下起了暴雨,使得江水暴漲,找不到可供我們乘坐的船隻。
「回老宮主,屬下打探過了,雨停之後才有船隻。」手下有人稟告說。
「今日天色已晚,就只能先找個客棧住下了,雨停之後再做打算。」我看著眼前滔滔的江水,即使心裡再怎麼急迫,也是無可奈何。
「是。」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一行人裝扮成尋常商賈,在江口小鎮裡隨便找了家還算乾淨的客棧住下,待過得明日雨停之後再找船沿江而下,誰知當日夜裡就發生了一事。
是夜。暴雨未停,雨打著房簷作響。
我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樓下江水如銀白水練自西向東奔騰,在這茫茫一片雨幕中化成朦朧的美麗。
我隨手拿起方才小二奉上的清茶就要喝。
「慢著!」正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些什麼的莫秋突然一聲大喝,跑過來奪過我手中的杯子。
「怎麼了?」
「大叔,這一路上你怎麼總是魂不守舍的?不是和你說過了麼,在外飲食要小心些,要是被人下毒了怎麼辦?」莫秋瞪了我一眼,從發裡取下一根銀簪在茶水裡試了,確定無事才把杯子交給我。
「不是有你麼,我還擔心什麼?」我笑道,舉杯正要喝,「誰?」
房門被人踢開,隨即閃進兩個黑衣人。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將莫秋護在身後,我朗聲道。
黑衣人並未做聲,舉劍攻來。對於武功莫秋只會一些皮毛,而我的功夫也是不濟,如今對上這兩個看似武藝高強的刺客,我們明顯落入了下風。
「大叔!」眼見再難以招架,莫秋大呼一聲,朝黑衣人灑出一把粉末。莫秋的毒粉我們在之前都服過解藥,自然無事,可是那兩個黑衣人竟也和無事人一般,動作絲毫未見停頓。
不過還是讓我發現了一些端倪。
「莫秋,他們是衝著你來的,你快走!」勉強擋住一個黑衣人來勢洶洶的一劍,肩上卻受了另一人一刀。傷口尖銳的疼痛刺激著神經,我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大叔,我不走,我走了你怎麼辦啊?」莫秋見我受傷都快急哭了,卻不知如何是好。
「這些人沒有自己的意志,他們的目標是你,你走了,他們自然也會離去,你快跑!」眼前陣陣發黑,傷口流逝的鮮血帶走了身體的熱量,我快堅持不住了。
突然有利劍之聲破空而來,一個黑衣人應聲倒下,頭上正中插著一把短劍,劍深及柄。
隨即有幾個身穿淺色長袍的人紛紛從門口、窗戶進入房內,與另一個黑衣人纏打起來,所用招式武器皆是奇特,在我看來卻似乎是有些熟悉的。
黑衣人很快就被一劍穿心而死。
一個頭戴尾雀花翎的人似乎是那幾個人的頭領,收劍入鞘,他朝我單膝跪地行禮道:「朱雀護法來遲,請鳳宮主責罰。」身後幾人也齊齊跪地,動作齊整。
看到他們袖口與衣擺處皆繡著交叉斧鉞紋章,我心下瞭然,不由放鬆下來。
「你們是雪極宮的人?」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五章 再見黃丘
「你們是雪極宮的人?」雪周山雪極宮從不問江湖世事,沒想到這次也出手了。
「朱雀奉主公之命,前來保護鳳宮主。」叫朱雀的男人開口道。
雪極宮宮主座下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君,在江湖上傳聞頗多,但極少有人見到其真面目。想不到竟然能夠在此處見到,看來鳳軒也的面子也夠大了。
肩上的傷口雖深,好在並沒有傷到要害。莫秋瞪著一雙紅通通的大眼,飛快地替我包紮好傷口,又掏出一顆補血的藥丸讓我服下,然後又像不解氣似的狠狠踢了那兩具屍首幾腳,嘴裡嘟嘟囔囔地不知在罵些什麼。
「你們主公呢?」看著莫秋氣呼呼的樣子不由覺得十分好笑,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問道。
多年前曾在鳳玄宮見過雪極宮宮主侯雪塵一面,對那個為老不尊的老頭子我還是記憶尤深。
「主公目前身在鳳玄宮。」男子不緊不慢回道。
我瞭然。侯雪塵極少下雪周山,這次想必是為了替鳳軒也恢復功力的事。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鳳軒也現在如何了?」
「在主公醫治下,鳳宮主的功力目前已恢復了大半。」男人對我的問題皆據實回答,只是我問什麼他便只答什麼,一句多話也無。而且他把我和鳳軒也皆稱呼為鳳宮主,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他是迂腐不知變通還是太過於忠心了。
「對今天這事,你有什麼發現?」我有些頭痛地掐了掐眉,莫秋見狀,避過我肩上傷口,小心替我按摩起來。
「這幾名刺客全無自身意志,該是受人操縱,而這操縱之術,像極雪極宮禁術之一化魂。」
「化魂?我只聽過移魂。」鳳玄宮與雪極宮淵源頗深,據我所知所謂移魂也是鳳玄野很多年前於雪極宮所學。
「是。化魂與移魂不同,可操縱活人神智,使人變成行屍走肉為施術人所用,且再無機會恢復清醒。」
「那操縱這些刺客的會是何人?」
「據屬下推測,既有可能是雪極宮於多年前逐出師門的叛徒……」說道此處,朱雀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猶豫。
「你但說無妨。」
「曾與主公為同門師兄弟,但因偷學禁術殘殺同門而被逐出師門的叛徒——鳳亦人。」朱雀再無遲疑的娓娓道來,但他最後說的那個名字卻像一把利劍狠狠削掉了我半顆心臟。
鳳亦人……
怎麼會是他?那個總是溫柔笑著,在母親死後將我和玄野撫養長大的男人……
「不,不會是他!他已經死了,我爹他已經死了!是我親眼所見他死在鳳玄野手上的!」身體驀地僵硬,我癱坐在椅上,無可遏制地涼意從頭頂泛起席捲全身。莫秋擔心地按住我的肩膀,手心傳遞過來的熱量卻抵擋不住滿身寒意。
「鳳宮主可別忘了,鳳亦人曾經身為雪極宮的人,會移魂也並非無可能。」朱雀依然淡淡說著,臉上並無半點表情。
「怎麼會是他……不會的……他已經死了……」我搖著頭,實在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就算事實真是如此,玄野為什麼不和我說,選擇自己默默承擔所有的罪責?」
「鳳宮主既然想知道,不如自己當面去問鳳……」朱雀此時終於發現了自己稱呼上的不妥,輕咳了一聲道:「不如當面去問知道此事詳情的人。」
「當面去問鳳軒也嗎……」我歎了口氣,放鬆身體,抬頭看到一直站在我身側一臉擔憂看著我的莫秋,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莫秋沒說話,朝我勉強笑笑,眼中濃濃的掛心依舊沒有散去。
第二日天氣放晴,我們賠了客棧受驚的掌櫃小二一些銀兩,然後找了一艘不太起眼的船隻順著綏江而下。
我們很快就到達了黃丘。
靜謐又喧囂的古城,遠山近水如潑墨山水般構成和諧的神韻。對於這個地方,我已無法辨清自己心中摻雜的各種情緒。
第一次是與段欽出遊來到此處,第二次是被段欽假扮的殷蔚璃從此處救出,而這第三次,是我來尋找段欽的下落。
為了不驚動到雷鳴山莊的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依舊扮成進城經商的外地商賈,尋了一個偏僻小院住下,派人在暗中尋找段欽的消息。
經多方查找,得到的消息是段欽曾於多日前被人看到進了雷鳴山莊,只是之後就再無人見他出來過。
既然如此,得找機會潛進雷鳴山莊調查一番才好。
******
屋外疏木輕搖,有清風從窗前掠過。我猛地驚覺,替身邊熟睡的莫秋蓋好被子,披衣下床。
剛輕推開窗戶的瞬間,青色衣袂飄過眼前。
難道是被雷鳴山莊的人發現了?腦中警鈴大作,但尚未出聲,我就被來人點了週身大穴。
一蒙面青衣人站在我面前,垂首語帶歉意道:「冒昧深夜打擾,還望鳳宮主海涵。我家主人請鳳宮主過府一敘。」
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但相似的音色還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我狐疑地盯著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圈。這個人,怎麼這麼像那個臭小子?
男子似乎被我看得有些窘迫,低低說了句「抱歉」就將我扛到肩上飛身而出。
深夜的巷道寂靜,遠處打更人敲梆的聲音在夜空中迴響。
男子瘦削了些的肩骨磕得我肋骨生疼。我極其不便地扭了扭脖子,朝他張張嘴,然後搖搖頭。
男子猶豫了一下,伸手點開我的啞穴。我清了清嗓子,說了句話,驚得男子差點把我扔在地上。
我說:「傅徊,大半夜的,你在玩什麼把戲?」
connote 2010-2-22 18:08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六章 幽銘澗
「傅徊,大半夜的,你在玩什麼把戲?」三更半夜擾人清夢,我有些不爽地說道。
傅徊一愣,把我放下解開我的穴道,跪地請罪:「傅徊逾矩,請老宮主責罰。」
「哎,算了算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屬下是來帶老宮主去見宮主。」傅徊解下面罩,低聲回道。
「鳳軒也也來黃丘了?」我驚愕道,但想到他當日不告而別,我就渾身有氣。
「是,宮主已在此處等候多時。」
「那他為何不來找我?」以他的眼線,他早該知道我進黃丘城了。
「這……」傅徊一頓,似乎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宮主說已給老宮主留下信號,老宮主自會找到他。」
「信號?什麼信號?」這幾日我都在考慮如何潛進雷鳴山莊,哪裡有見到什麼信號?
「宮主命人在各處大道小巷畫了一些符號,說是老宮主見到自然知曉。」
「……」原來這幾日我到處看到的那些像小孩子隨手塗鴉的鬼畫符就是鳳軒也留下的所謂信號,在我住的小院牆外也有一個。小時我最愛與鳳玄野玩這個,怪不得那日初見這些畫,我還覺得熟悉。
可是,用這個當做信號,他認為我一定認得出來麼?那他也太高估我了。
「宮主說他會等老宮主根據他留下的信號找到他。」
「那如果我找不到呢?」
「那他就繼續等下去。」
「老宮主,老宮主?你的表情怎麼……」傅徊見我神色不對,出聲問道。
「呃,我的表情怎麼了?」我摸摸臉,不解道。
「你的表情怎會……怎會如此猙獰?」傅徊沉吟了一下,還是說了出口。有些話若是面對宮主,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的,可在眼前這個老宮主面前,他倒極少顧忌。
「……」我默。果然是我以前在鳳玄宮太過放縱這些小子了,現在全無威信可言。
「傅徊,你可知我為何會不作反抗的隨你出來?」
「屬下不知。」那不是因為你來不及反抗麼?傅徊在心裡腹謗。
「你以為雪極宮是徒有虛名麼,能讓你這麼隨意就將我帶出?既然朱雀毫無動靜,那我便可以肯定你是友非敵。」我裝深沉道,試圖挽回自己的一些臉面。
「是。老宮主所言的確。」……我早就和朱雀打好招呼了,他自然不會現身……
「鳳軒也如今身在何處?」
「老宮主隨屬下來便可。」
「那好,你帶路。」傅徊卻停步不動了,「怎麼了?」
「屬下懇請老宮主,在見到宮主之後,千萬別說是屬下帶老宮主去的。」每日見宮主因等不到老宮主而歎氣,卻執拗於這種幼稚的遊戲不肯主動獻身,傅徊實在忍不住插手了,可是他也知道,要是被宮主知道是他不服從命令,自己的下場會很慘。
「不說不說,快走吧!」我催促道。
「是。」
寧靜的夜,在我們走進黃丘有名的花街後,就好像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
「幽銘澗……」我抬頭看著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字體,在看看樓裡姿色各異,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來往往招呼客人的美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你說鳳軒也在這裡?這裡是勾欄院啊!」
傅徊輕咳了一聲道:「正是此處。」
走進樓中,傅徊對迎上來的老鴇說:「帶我們去你們這個最紅的凌公子的房間。」
老鴇看了我們幾眼,遲疑道:「可是凌兒被一個客人包下了一個月……」
「無事,我們與那個客人是一起的,你只管照做便可,然後再給我們收拾幾個乾淨的房間出來。」傅徊拿出一袋銀子扔給老鴇,老鴇看到銀子立馬就亮了雙眼。
「是是是。」老鴇點頭哈腰道,「小舟啊,快帶這兩位客人去凌兒的房間。」
看著那兩個客人隨著小舟上樓,老鴇戚了一聲,暗暗道:「看這些客人都長得有模有樣的,想不到還喜歡玩這套。」
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銀子,隨即又眉開眼笑:「凌兒啊,你就好好伺候這三個客人吧!不是媽媽不疼你,這白白送上來的錢不賺是會遭天譴的,哈哈哈……」
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向樓內深處,走道兩邊的房間內傳出的各種淫靡聲響聽得我和傅徊皆面紅耳赤。小舟見怪不怪,將我們帶到走廊盡處的一個獨立小間,微行了禮便離去了。
「老宮主,宮主就在裡面。」傅徊垂首道,並不進去。
「你不進去?」我狐疑地望他。
傅徊搖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重重拉開門,又狠狠關上。
……這個鳳軒也,竟然敢到這裡來尋花問柳?要是被我看到你和那個叫什麼什麼凌兒的胡搞,我就我就……呼,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這個小間小雖小,佈置得到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凡。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茗香,一頂雕花屏風後,放著一張書案,一青年男子斜靠在椅上,並未被我方纔的聲音驚動,單手支頭似乎正在小憩。
書案上放著大量卷軸,翻開的未翻的皆是一摞。年輕男子臉上的倦色顯而易見,他側著頭,眉頭微微皺著,睡得並不安穩。
我靜靜地看著,胸口翻騰的悶氣漸漸消散,被滿滿的心疼所取代。
鳳軒也,就算從鳳玄宮大老遠地到這裡來尋花問柳,你也放不下宮中的事物麼?
視線從他半敞的衣襟滑落,滑過他微露的鎖骨,看似單薄卻結實的胸口,線條完美的腰肢,一路蜿蜒向下,然後,停在某處。
空氣忽然顯得有些燥熱,我聽見自己腦中有根弦正緊緊繃著快要斷裂的聲音。
小間一側的床上突然響起一聲叮嚀,帶著屬於少年的清澈以及尚未睡醒的慵懶。
然後,一隻白玉小手從帷帳中伸了出來,接著是一張清朗卻帶著幾分妖艷之色的臉龐。
「宮主,你抱抱我嘛!」少年揉了揉眼睛,帶著濃濃的鼻音撒嬌道。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七章 情深不壽
「宮主,你抱抱我嘛!」少年揉了揉眼睛,帶著濃濃的鼻音撒嬌道。
這時我才看清,這個凌兒正是我當初剛到鳳玄宮時見到的那個鳳軒也的男寵!
狠狠瞪了鳳軒也一眼,此刻他已完全清醒,正呆愣愣地望著我,滿眼的不可置信。
「你叫凌兒是不是?」我低低笑道,傾身走到一看到我就驚恐地大張著嘴的凌兒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嘖嘖嘖,看來我這個兒子的眼光果真不錯,看看這張小臉,果然是我見猶憐,連我看著都心動了。」
視線停留在那張眉宇間與我有幾分相似的巴掌小臉上,指尖在那櫻粉色小嘴上流連而過,我舔了舔唇角,慢慢低下頭。凌兒呆呆地看著我越來越靠近的臉,鼻翼微微翕動著,沒有絲毫反抗。
下一刻,唇上傳來微涼滑膩的觸感,卻又有哪裡不同。
「漓之,你親錯了吧?」鳳軒也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也帶著一絲絲的惱意。
他竟然把手伸到了我和凌兒之間!
「哦,是麼?」我輕笑道,卻掩不去眉梢的幾分惱怒,「連碰都不讓碰一下,看來我們年輕有為的鳳宮主對凌兒還真是用情至深啊!」
「……你這樣說,我可以認為你是在吃醋麼?」鳳軒也微笑道,隨手朝凌兒一甩衣袖,凌兒會意,飛快拾衣下床跑出門去。
「呵呵,我只是想不到,一向以處事狠利著稱的鳳宮主會一邊做著某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幼稚事情,一邊還不忘在這勾欄院裡與人共享魚水之歡。」說到恨處,我盯著他,巴不得在他得意洋洋的臉上燒出一個洞來。
「幼稚?那你現在不是找到我了?」某人向前跨出一步,很淡定很從容地說。
「那還不是因為傅……」驚覺之下連忙掩口,偷偷瞟了他一眼,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
「……你不用替他隱瞞,我知道是傅徊將你帶到這的。」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腕,在臉上摩挲一陣,然後緩緩在掌心留下一個濕潤的吻,「那個小子,現在是越來越不聽從我的命令了,看來得好好給他吃些苦頭才行。」
我被他嚇了一跳,「你打算怎麼罰他?」
「怎麼罰?這個我還沒有考慮好。你說是砍了他的一條腿好呢還是剜了他的雙眼?」他涼涼說道,一隻手輕巧無比地挑開了我的腰帶。
無語地朝天拋了個白眼。誰都知道傅徊現在是他的左右手,他要這樣做,還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突然一個不穩被他壓倒在床上,我爭不過只得大叫:「你個淫蟲,剛才你還和別人在這床上翻雲覆雨,現在又想上我?門都沒有,你放開我!」
他沒有回答,抬起頭來看我,幽暗的燭火中他的眼神顯得無比無辜,可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停頓。
「奇怪,明明看你穿得和平時差不多,怎麼今天的這麼難解?」眼見那些看似簡單的衣物在解了半天之後卻越纏越緊,他忍不住低低抱怨了一句,「算了,還是直接撕比較快。」
「喂,別撕,喂!」在我不滿的抗議聲中那可憐的衣服立馬就變成了一堆破布。
敗家子,絕對是敗家子!
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視線膠著在我身上,那目光看得我全身汗毛倒立。
「好漂亮……」他輕聲說,吐出的氣息曖昧噴在我的胸口。
惡寒!
扯過被子將自己緊緊裹起來,我乾笑一聲,找些話題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的功力恢復了?」
「是。」他過來扯我的被子。
「……這被子是我的,你別搶……你和侯雪塵是什麼關係,他竟然肯為了你離開雪周山?」
「確切來說,他應該算是我的師傅。」
「師傅?你的功夫不是……爹教得麼?」腦中響起那日朱雀說的話,我鬆開手,死死盯著他,希望從他嘴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趁機扯開了被子。
俯下身,他抱住我,語氣緩緩而沉重:「我離開丞相府後就入了雪極宮。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爹……那個男人,因為移魂,他並沒有死。」
空氣好像忽然就凝滯下來,帶著讓人無法呼吸的沉重。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重重喘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你當初要殺他,就因為他是雪極宮的叛徒?」
「不,我殺他,是因為你。」將頭擱在我的肩上,收緊的雙臂是極度的的不捨,「因為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會殺了你。」
「不,那不可能!我是他的親生兒子,我娘為了他等了那麼多年,他怎會做出如此滅絕人性的事?」我無法相信。這太荒謬了。
「這也是我無意中查到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愛娘,他接近娘,就是想要一個他的子嗣,也就是你,成為他移魂的魂盅!」
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化成徹骨的寒冷,大腦中霎時變得空白。
……想要……你……成為他的……魂盅……
我聽到了什麼?說我的親生父親只是把我和我娘當做他重生不死的棋子?
騙局嗎?那人給的溫柔,一點一滴,全部都只是騙局嗎?
如果連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一場騙局,那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連這個世界,也是假的嗎?
……
……
不是沒有看到懷中那人瞬間死寂的眼神,即使心痛難忍,可有些真相必須讓他知道。看著眼淚無聲的從他眼角滑落,落在手上,滾燙的感覺一直停留到了心底。
他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你相信我嗎?無論是我說的話,我做的事,還是其他所有的一切?」鳳軒也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帶著渴望與一些淺淺的不安。
我看著他,只是看著,渙散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
胸口相觸的肌膚,因說話帶動的胸腔的震動,一下下沉穩有力的心跳。這些是真的麼?我應該懷疑麼?
然後懷疑自己看到、聽到的所有的一切,甚至懷疑自己的存在?
他靜靜看著我,我緊緊盯著他。一秒,或者一個世紀那麼長的對望。
勾起嘴角,我輕輕笑了一下,「我相信。」
三個字,足以擔負全部的信任,愛與生命。
因為有他。
他笑。與世風華。
壞心起。右腿微微蜷起,膝蓋抵在他身體的某一個灼熱的部位上,懲罰般地蹂躪。
我說:「你這裡,頂著我了。」
他重重抽了口氣,狠狠盯著我,低低吼道:「漓之,這都是你自找的!」
敏感的身體在他溫柔的撫摸下一點點變成靡麗的粉色,腰部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而不耐地扭動。
想要。想要來自於他的疼痛與快感。想要屬於他的一切。
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毫無保留地被賦予充實與滿足。
一次次徹底的貫穿,再一次次徹底的抽離。
粗重的喘息與無力的呻吟顯示著無比契合的身體與靈魂。
我們都知道如何才能讓對方最瘋狂,最放縱,最歇斯底里。
彷彿永無止境的高潮。
模糊的視野裡,他臉上滿足的表情,足以讓我的心變得無比柔軟與堅強。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八章 相知幾許
與此同時,房門外。
「呼,大危機總算過去了……」妖嬈少年拍拍單薄的胸口,長長呼出一口氣。
「什麼大危機?」另一個俊朗青年不解問道。
「宮主讓我陪他演這齣戲,半夜醒來看到老宮主在面前,可真把我嚇死了。」凌兒摸了摸依舊跳得飛快的小心肝,心有餘悸道。
笑話,要是剛才老宮主真的親到他了,他不被宮主大卸八塊才怪!
側身朝門縫裡張望了一下,凌兒賊賊笑道:「你聽,又開始了!」
「什什什,什麼又開始了?」面頰通紅,假裝沒有聽到從房中隱隱傳出的情慾聲響,傅徊結結巴巴問道。
「哎,你說,宮主這回會堅持多久?」凌兒頭也不回地問道。他年紀雖小,在情事上倒也算是經驗豐富。
遲遲沒有等到傅徊回答,他狐疑地轉頭一看,發現傅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身後。
「喂,你怎麼了?」這個呆子,莫不是還是……
傅徊只覺自己整張臉都像快要燒起來,他何曾想到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在別人屋外聽牆角。
杏眼微瞇,幾絲狡黠之色浮上俏臉,凌兒輕笑道:「哎,既然宮主已經知道是你搞的鬼了,你說宮主會怎麼罰你?」
「不知。宮主的想法豈是我們這些做屬下的可隨意猜測的。」鳳玄宮四堂之首的地位自然不是自吹自擂,斂了心神,傅徊淡淡說道。
……喲,這個傢伙看來定力還不錯……
「我聽說,宮主會派人去香洲城找一個人,好像叫什麼左念的,是左家的少主。」彷彿是隨意說道,眼角不露痕跡地瞟了男人一眼,男人臉上毫無動靜,「我還聽說那個左念,是你的老相好。」
「什麼,老相好?」就算再怎麼定力好,聽到這句話傅徊也只能再次張口結舌。他和左念不過一面之緣,何時成了相好了?
「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我聽人說那左念可是個尤物,吶,雖然是比不上我了。我和你再怎麼說也算是同門一場,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自然可以來問我。」意有所指地往下瞥了瞥,凌兒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見傅徊還想再說些什麼,凌兒伸手打了個呵欠道:「啊,好睏,我先去睡了,你就在這裡守著吧!記得叫人燒水,兩位宮主完事以後自然是要沐浴的。」
於是,並不寬敞的走道上便只剩下了傅徊一人。
「……真是人言可畏啊……」響起方才少年說過的話,男子無奈地搖頭歎息道。
******
依然是習慣性地側睡,背後是來自另一人的溫度。
他摟著我,臉靠在我的肩膀上,下身緩緩而有力地律動著。
「軒也……」我睜開眼,輕輕喚了他一聲。
「嗯?」用鼻音哼出的一句回應,低沉卻又性感無比。
「……你好了麼?」雙腿有些難以閉合地微張,後穴處麻木地接受他一次次毫無厭倦地頂送。都這麼多次了,他還不滿意?
「再來一次,最後一次。」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一隻手伸到我的前面扶住我早已疲軟的部位。
「不要。」我按住他,心裡有些氣憤,「你半個時辰前就說過這句話了。」
「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他開始緩緩套弄起來。
「不行,我要沐浴!」努力忽略再次升騰起地強烈快感,我拒絕得乾脆。
「你一個時辰前不也剛剛洗過?」他瞥了我已經半抬頭的部位一眼,笑得有些奸詐。
「這不一樣!喂,你……放開……啊……」
……
……
「你不是有凌兒麼,怎麼積了這麼多?」被抱著坐在浴桶中,我看著從體內源源不斷流出的液體,覺得頭痛非常。
他把臉湊過來,在我耳垂上舔了一下,「除了你之外,我再沒有碰過別人。」
「可是昨晚那個凌兒……」
還未等我說完,他又道:「那只是演戲而已,也只有你會相信。」嘴角一絲譏笑,滿臉的不以為然。
深深地歎了口氣。對於他的幼稚和壞心眼,我已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兩人都沒有說話,相依而坐,寧靜的小室內,只剩水聲輕輕蕩漾。
淡淡的木槿香,屬於他的氣息將自己包圍。感受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遊走,滑過每一處激情的痕跡,引起一陣輕微的戰慄。
時間慢慢沉澱下來,在緊緊相貼的肌膚間緩緩流淌。
一切都是如此安靜。我甚至能聽到窗外鳥雀的鳴叫,行人踩踏在青石地面上發出的聲音。
掬起的水花沿著身體的曲線滑落,他眼內溢彩的流光,薄唇邊蘊含愛意的微笑。
一幅幅定格在眼中的畫面,似幻非幻,就好像今世渺小的瞭望。
我甚至以為我們會這樣一直下去,即使到達時間的盡頭。
可是這份難得的寧靜很快被打破,而煞風景的人是我。
「我想去雷鳴山莊。」猶豫再三,我還是開了口。
他低低笑了一聲,聲音裡飽含無奈,「因為段欽?」
「是。」
「如果我說不呢?」他的表情是難以辨別真偽的認真。
「不,你會答應的。」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因為我想你了。」我直視他,我知道他看得到我的決心。
「五日後,符雷會在雷鳴山莊設宴宴請一些門派掌門,作為籠絡之計。」他淡淡笑了,七分無奈,三分寵溺。
「鳳亦人,你爹,也在那裡。」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九十九章 隻身斷腸
踏過滿園蕭索,驚起鳥雀蟄飛而起。
幾處平房,位於山莊最偏僻的角落,屬於地位最低下傭人的住所。
直到站立在那人房門前許久,管覃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來。
房門倏地打開,一股濃烈男人體液的氣味撲面而來。管覃英挺的眉頭緊鎖。
「小妖精,看你伺候得大爺舒服,這些就賞給你了,大爺我下次再來找你。」室內傳出一個男人粗啞猶帶情慾的嗓音,接著是一些銅錢散落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一個面貌猥瑣的中年男人從屋裡走了出來。管覃認得,是昨日剛來到雷鳴山莊的某小派幫主。一群烏合之眾。
男人在看到管覃時愣了一瞬,隨即瞭然一笑,露出滿口黃牙,「管盟主,沒想到您也好這口。」
沒有看到管覃臉上的厭惡與不屑,男人繼續喜滋滋說道:「不過這個小妖精的技巧真的不錯。包您只要嘗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哈哈哈……」
「你說夠了沒有?說夠了還不快滾?」不想再理會男人的污言穢語,管覃暴喝道。
男人被嚇得一陣哆嗦,「是是是,小的這就走了。」連忙捧著自己的衣物連滾帶爬地離開。
清新的空氣已把滿室腥臭的氣息沖淡,因為背陽而昏暗的室內悄無聲息,彷彿沒有人存在一般。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那人出來,管覃便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段欽,你給我出來。」他大喝道。
……
……
時間並沒有過久,有人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只是那步履似乎走得艱難。
鐵鏈在地上摩擦而過的聲音響起,來人沉重的呼吸完全不像一個多年習武的人。
「管盟主大駕光臨,不知是所謂何事?」那人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彷彿方才在男人身下承歡的人並不是他。
管覃知道,他只有在鳳漓之面前才會表現出自己的所有情緒。
將身體完全暴露在陽光底下,段欽不適地瞇了眼,然後緩緩睜開。
陽光呵,他已經多久沒有照過太陽了?這些來自於光明世界的東西,還能將他身上所有的污穢消除嗎?
管覃看著那人,看他異常蒼白的臉上因為未消的餘韻而顯出一抹潮紅,隨意披在身上薄如輕紗的衣服下,滿身情慾的痕跡隱約可見。
管覃忽然覺得生氣。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為了另一個人。
「段欽,你如今就如此自甘墮落麼?」即使他沒有立場,他還是有一些話想說。
段欽空寂無神的目光慢慢落到他臉上,「自甘墮落?呵呵,管覃管大盟主,你知道是誰將我變成這樣,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話?」然後是彷彿要咳出肺腑一般的咳嗽,額鬢隱隱的冷汗顯示出主人現在身體的虛弱。
段欽轉身走回屋內,再次響起的鐵鏈摩擦聲尖銳地刺激著耳膜。
管覃這才發現,段欽的一隻腳,正被一條小兒手臂般粗細的鐵鏈牢牢鎖在床腳。
一股森冷的寒意侵襲全身,正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是誰做的,所以更覺無法忍受。
他一掌劈斷了那根鐵鏈。
「呵呵,你斷了鐵鏈又有何用?斷了這根,你的好父親,或者好岳父,又會拿一根更粗的來。」低低嘲笑了一聲,段欽端起桌上的水壺想給自己倒一杯水喝,手一抖,水壺掉落在地,化成無數碎片。
勉強控制自己不讓身後那人發現自己的顫抖,舉起右手一看,一道猙獰的傷口正盤踞在纖白的手腕上。手筋已斷,他這隻手,已經廢了。
「那日漓之來找過我,他想救你。」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於心不忍。
「那又如何?我如今武功全廢,已是廢人一個,又是如此骯髒污穢,連一個最低等的下人也能在我身上發洩獸慾,這樣的我,還有何臉面出現在他面前?」緩緩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聽到了自己的心「吧嗒」碎裂的聲音。
「你現在就是這麼看待你自己的麼?你知道漓之並不會因為這些嫌棄你。」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氣,又像是自言自語般,「段欽,你可知道,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你,至少他對你還是……」
「算了,不是我的,再怎麼強求也無用。」男人說完正欲離去,又道:「如果你還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那麼明日晚宴,我勸你把握住機會。」
一頓,「……還有,不要讓他……傷心……」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緊緊按住左胸口的位置,逐漸快速跳動的心臟彷彿在告訴他,他還活著。
胸口之上,漓之送他的禮物緊貼微涼的肌膚,卻能帶給他絲絲暖意。那個玉雕白菜,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摘下來的。
那一片驕陽刺眼,卻猶如一把明火,照亮了心內每一處的陰晦和低霾。
「明晚……嗎?」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章 雷鳴之宴(一)
槐月初八,雷鳴山莊莊主五十大壽,宴請武林各路好漢。
符莊主在江湖上威望與名聲甚高,又有管盟主這個乘龍快婿,如今雷鳴山莊勢力自然是如日中天,非昔日可比。
對於這個可與雷鳴山莊拉攏關係,趁機提高江湖地位的好機會,各大小門派自然不敢怠慢,各當家的皆親自赴宴。
一時間,雷鳴山莊群雄雲集。
雷鳴山莊大門口,一輛由兩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拉的奢華馬車格外引人注目。
身邊人已下車將請帖遞上,我也傾身準備下車。
「青幫邱幫主到!」忽聽到傳報人一聲響亮的吆喝,腳步不穩,竟一頭向下栽下。
「小心!」身旁一樣貌普通的年輕男子急聲道,將我扶住。
「謝、謝謝!」被他抱在懷裡,我小聲道謝,眼角瞟到四周投射過來的異樣眼神,連忙推開他,故意大聲道:「呵呵,果然是你們年輕人好啊!看我這一把老骨頭也不中用了,只是坐了幾日的船就腳步虛無了,哈哈,哈哈哈……」
心裡卻在腹謗:這個混蛋,說好不要太引人注目,偏偏還要弄得這般誇張……
他微垂下長長的睫羽看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此時一個小廝上前領路道:「邱幫主,這邊請!」
「請!」我摸摸鬍子,聲音中氣十足,故意忽略腦後傳來的一聲輕笑,「小莫,小心將賀禮拿著,要是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是,幫主!」從馬車裡又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少年嗓音,隨後一個面色黝黑的少年捧著一個檀木匣子跳下車來。
「幫主,小莫辦事,您放心!」小莫蹭到我身邊,笑嘻嘻道,卻被年輕男子拎了開去。
「陸也,你為何總跟我過不去?」小莫對著男子氣呼呼質問道。
「你,太吵了。」陸也涼涼說道,表情依舊是千年難變的冰山,「離幫主遠一些。」
「憑什麼你可以在幫主面前寸步不離,而我就要離得遠些?這不公平!」小莫還想據理力爭。
「因為你我地位不同。」
「有什麼不同?不就是因為你總在幫主上面……」眼看小莫慌不擇言地又要說出些亂七八糟的話來,我連忙打斷他,「你們說什麼胡話呢?聽著,兩個人都理我遠些!」
說完,我彈彈衣袖,大搖大擺地走進大門,毫不理會身後兩雙怨念的眼神。
笑話,這一路的馬車我已經受夠了那兩人,現下到了雷鳴山莊,自然是辦正事要緊。
自那日得知符雷設宴,我便與鳳軒也商量著如何潛進雷鳴山莊。青幫是個不大不小的門派,幫主邱沿素來孤僻冷傲,與其他幫派少有接觸,但這次也接受了雷鳴山莊的宴請。鳳軒也便設計在半路上將他截了,由我易容成他的樣子參加壽宴。而鳳軒也與莫秋自然也是掩去了自己的樣貌,作為手下與貼身小廝隨身左右,只是……
當日看到易容後的鳳軒也,我硬是忍住才沒將一口茶噴出。那一張絕世俊美的容顏變得平淡無奇不說,臉側一大塊胎記硬是蓋住了半張臉,使得那張臉看上去甚至顯得有些醜陋了。
莫秋原先對鳳軒也頗有些俱畏,但到底是少年心性,不知從何時開始也敢在背地裡使壞。好在鳳軒也對自己的樣貌並不在意,不然那日也不會讓莫秋如此得意。
進入會客廳之後,廳內已有一部分人落座,熟門熟路地相互說些吹捧恭維的話語。
好在邱沿的冷漠世人皆知,我也不想與人多做交談,便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而鳳軒也與莫秋站在我身後。他們如今的身份是手下與小廝,是不能與我同席而坐的。
正當我等得無聊至極昏昏欲睡時,悠揚樂聲響起,舞伎長袖飛揚而入。
然後符雷終於現身,在主座上落座。
壽宴自然是要送壽禮的,只是大家此次來的目的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讓莫秋將準備的壽禮送上,我便坐在客座上,細品美酒,當做欣賞歌舞。
酒過半酣,已是杯盤狼藉。符雷揚手對掌幾下,舞伎紛紛而退,我就知道有節目要上演了。
「今日老夫壽宴,各位英雄不遠千里而來,若有哪裡招待不周,還望各位不要見怪。」符雷抱拳道。
「符莊主何必這麼客氣,此次來參加符莊主的壽宴我們可是榮幸之至啊!」
「就是。符莊主好福氣啊,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又有了像管盟主這般的青年才俊做女婿,讓我們都好生羨慕啊!」
「是啊是啊!」底下其他眾人也紛紛附和。
……
實在見不得他人如此虛偽做作,我煩悶地輕叩酒杯,惹來鳳軒也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說段欽會在山莊的何處?
……不知。怎麼,你想他了?
……是又如何?
……你是在嫌棄我昨晚沒把你餵飽是不是?
「……你混蛋……」我氣極,好在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因為被符雷轉移了注意力而打斷。
「如此甚好。老夫特意命人準備了一個宜興節目,望各位喜歡。」符雷對側首一人示意,那人會意,行禮之後便抽身而出。
不多時,銀鈴輕搖的聲音響起,從側門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一襲紅色織錦長袍,如煙長髮用髮簪輕挽腦後。一絲脂粉未施,清雅的妝扮卻更突出那人清麗中蝕人心骨的媚惑。
那人一出現,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便齊刷刷向他望去。有不屑一顧的,但更多的目光透著垂涎三尺的淫慾。
「他叫銀鈴,今晚就專門伺候各位了。各位請縱情飲酒,今日無醉無歸!」符雷說著,伸手扯掉了銀鈴的外袍。那外袍之下,只是一襲素白透明的蟬衣,而下身竟未著寸縷!
粗魯的將銀鈴向客座一推,銀鈴一個踉蹌,行動似有些不便。緩緩端起一杯酒,銀鈴環視一周,嘴角噙笑,走向最近的客座。走動間,白玉般的肌膚在單薄的蟬衣下若隱若現。
我聽到了有人重重抽氣的聲音。
心臟開始劇烈跳動。手被身後之人緊握,卻依然控制不了地全身發抖。
這就是你這段日子所遭受到的嗎?
段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