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節 朧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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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采？采家的春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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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行宮的大廳裡，杜艾大人正對著指名贈送給我的一面大鏡子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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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們原本婉拒收禮，但對方的使者無論如何都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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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也用一副困擾的表情看著精雕細琢的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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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平常更衣時使用的那面以數枚鏡片拼成的大鏡子不同，這面可將好幾個人同時照進來的大鏡子只用了一枚鏡片。任誰都看得出來，這面鏡子肯定是在某座大型工坊裡以極其繁複的工法所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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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容易壞掉的東西，真虧他們可以運到賀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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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就算想要退還，像這樣的東西也沒辦法搬運回去，所以我們只好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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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就算我當時在場恐怕也不得不收下吧。真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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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杜艾大人因公前往遠方的有力豪族家中，五宮倉瀨、六宮牧瀨聯名送來這麼一件禮物，這件閃耀光芒的大禮現在正擺在行宮後面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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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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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你低頭道歉還真是不習慣。平常都是我惹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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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隨口開著玩笑，同時以商人的眼光鑒定這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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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是個好東西，趕快為公主殿下佈置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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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家的春瀨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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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蹲下來審視大鏡子細部裝飾的瘦小背影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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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比我跟展還年輕的年輕人，算是最近開始嶄露頭角的人物。采家連續四代都是富商，一直以來都是聯繫倉瀨與牧瀨的重要關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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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浮現疑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發問，這時身旁的梳妝師代替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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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不以淺黃姬與萌蔥姬的名義，而是由采家以倉瀨與牧瀨聯名的形式送禮，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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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打個招呼吧？讓我們知道與鼓城相關的交涉事宜由采家全權負責。我想他們應該也送了什麼東西給夏目的常磐姬，駐守鼓城的展八成也有。而且采家的人應該開始嘗試直接與他們接觸了。照順序來看，這裡應該是最後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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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不對、東征將軍閣下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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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改變語氣，好讓自己有公主的樣子，同時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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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每個勢力都認為，只要能夠成功籠絡展，一切都會變得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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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有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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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跟展大人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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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必須經常在戰地之間往返，也因此跟只是象徵性公主的我，還有成天為協調賀川與周圍勢力的左府閣下在一起的時間自然變得比較少。以現在的我來說，對展大人近況的瞭解之限於屬下所報告的範圍。雖然杜艾大人一直與展大人保持密切的聯繫，但這種分隔兩地的狀況還是令我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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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擔心啊，不知道展會不會被別人的賄賂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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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帶著一點也不擔心的表情站起來，然後用笑容迎向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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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賀川派兵增援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我想我自己最好也親自前往鼓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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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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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臣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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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驚訝，梳妝師則是以銳利的眼神瞪著杜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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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正大的增援會刺激其他勢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派個官階比較高的人過去，在讓軍隊以護衛的形式一起前往。而且我也得直接會見鼓城的商家，這樣才好跟他們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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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呢？空澄姬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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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語氣顯得很著急，看著隱藏不住緊張表情的我，杜艾大人還是保持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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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這裡悠閒等待就可以了。麻煩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來辦，你只要盡力讓賀川維持和平都市面貌就行了。這也是為了賀川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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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杜艾大人這麼說，我還是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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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侍從長還有日影，雖然我的身邊還有這麼多對我很好的人，但想到展大人還有杜艾大人都將離我遠去，我突然覺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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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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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好久以前曾經聽過的話又傳入我的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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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鼓城賞花吧。櫻歸月還沒結束，而且今年的雨量似乎比較少，現在去的話應該正是最漂亮的時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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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語氣非常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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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杜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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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的語氣變得很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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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站在大鏡子面前，鏡中映出鏡外比鄰而立的人影，杜艾大人與梳妝師相對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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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用這一套來騙人了。每次都一樣，雖然你總是讓人有選擇的餘地，其實你只準備了對自己有利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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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的語氣雖然很平淡，還是可以感覺她正極力避免表現出心中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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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她的聲音還是有點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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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應該不是你，而是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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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修長的女性訂正前言，雖然她的年紀似乎比杜艾大人他們還要小一、兩歲，但我總覺得她比我們都還要成熟。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把她當成我們之中輩分最高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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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我們都有利喔。不管是對公主、對你，還是對所有支持我們的人來說都有好處。這可是我一貫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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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說這次也是一樣嗎？如果照你剛剛說的做，結果真的對每個人都有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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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的。雖說事情能不能順利發展還得看我們的力量，對手下一步的行動也可能讓事情產生很大的變化，但至少我跟展都不是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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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鬧著玩，但你們卻是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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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樂一點可不行啊。人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享樂，我就是為了創造出一個大家都可以享樂的世界，所以才決定當政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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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呢？東征將軍閣下也是為了創造出可以享樂的世界才成為軍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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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而且他的專長就只有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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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瞇細眼睛，露出溫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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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也很清楚，他既不是戰略家也不是好戰分子，只是個武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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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機客跟武師的組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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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可是為人生增添色彩的必要角色喔。不只是我們，也有像你這樣的角色，還有東和公主的角色，再加上她們身邊有著各種企圖的人們，每個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管就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來說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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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的視線從高個子的人身上往下移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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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請選擇自己想走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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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艾大人用平常的表情說著輔佐官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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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這條路或是其他的路，一切但憑公主殿下裁決。左府與右府都將盡心遵循公主殿下指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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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佇立在鏡子前，心中思考三個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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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不再說話，杜艾大人則是擺出輕鬆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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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等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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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營造輕鬆的氣氛，杜艾大人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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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麼做都沒關係。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讓你吃虧，我們也有信心不讓自己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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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也跟以前一樣，事先準備好了劇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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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詢問，杜艾大人回了我一個開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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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我會把它們組合起來，讓你可以應付所有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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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不知不覺望向鏡中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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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面對鏡子的三個人映在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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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我、杜艾大人還有梳妝師都跟鏡外沒有兩樣，只是鏡中世界的一切全都左右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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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鏡中瘦小的我，還有太過華麗的公主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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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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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著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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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反射有如空氣的冰冷觸感，隨即融入春天的溫暖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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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可以不違逆鼓城的民意，又可以增進賀川與鼓城間友好關係的策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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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鏡中的杜艾大人，他併攏雙腳擺出端正的姿勢，低頭行了臣下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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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交給東征將軍獨自帶兵駐守，溫柔的公主殿下親自前往慰問，才能真正促進兩個都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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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請讓我與諸位同行。今年春天我想欣賞鼓城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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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謹遵公主殿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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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杜艾大人深深行禮，然後轉身離開，我只是靜靜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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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師目送杜艾大人離開，隨著關門的聲音響起，修長的身影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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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真的好嗎？我們才剛在賀川安頓，現在應該是待在賀川穩固本身勢力的時期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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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七姬親自前往過去曾為敵人陣地的鼓城是件危險的事。正因為如此，剛剛梳妝師才會為了保護我而跟杜艾大人發生衝突——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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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城失去琥珀姬，這是我欠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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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城與夏目共謀對賀川發動侵略，應該是他們欠我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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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得負起責任才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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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視鏡中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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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切交給他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他們兩個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紛爭演變得多麼激烈，他們大概都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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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在鼓城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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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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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一口氣喝乾倒滿清酒的大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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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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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也拿起普通大小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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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鼓城外圍靠近夏目的農地，兩人所在的地方是農地一角的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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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圓錐型小山丘明顯是人為造成的，整座小山主要是以紅土堆積。在過去開墾農地的時期，周圍地區不適合耕作的沙土都被運到這裡，堆放了數十年之後便形成今天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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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儘是一望無際的遼闊農地，但是今年沒有人耕作。在一片荒涼的景象中，偶爾可以聽見士兵的喧鬧聲與軍馬的鳴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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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的本營就在這座小山上，駐紮在周圍的士兵大約有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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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臨時徵集的兵力。由於駐防地點換成鼓城市附近，因此展．鳳可以從散佈在周圍的各勢力以及鼓城內部動員士兵，原本展．鳳帶往國境附近的兵力再加上新動員的預備兵力形成現在的規模。等到來自賀川的第一波增援趕到後，總兵力會達到七千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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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了對抗士道將軍麾下的三宮夏目所派出的軍隊。雖然天色還很亮，但這支軍隊的主將和訪客已經在營帳中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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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客氣，采家送來的禮物都已經分送給眾將士。酒也是其中之一，盡量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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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與名震天下的將軍對飲，對於采家來說也是無上的光榮。春瀨感到無比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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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采家的長男竟然會為了送這些微薄贈禮親自出馬，還特地來到像這樣的野營，這真是讓人驚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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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原本打算前往鼓城，但從手下那裡得知將軍正在這裡，因此連像樣的禮物也不及準備便慌忙趕來，還請將軍務必原諒在下的突然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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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客氣，這兩個月來承蒙你們不斷提供鼓城支援物資，我還經常跟部下們討論該怎麼報答你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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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與春瀨·采相對而坐，互相為對方的杯子斟酒。兩個人一起享用只有酒與簡單野戰食品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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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你這次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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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將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與富商的年輕領袖視線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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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負責讓夏目退兵。希望鼓城恢復對夏目的物資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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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刀直入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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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可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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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征將軍露骨地笑了，表情簡直像是在民間故事裡登場的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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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倉瀨、牧瀨同盟目前傾向認同賀川對鼓城的控制權，然而以夏目為首的各都市卻無法接受。如果賀川與夏目就此開戰，神川及錫馬絕不會袖手旁觀，如此一來事態必定會朝我們雙子都市無法容忍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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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讓夏目退兵，難道你們有辦法讓夏目認同我們賀川跟鼓城的將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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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之所以對鼓城出手，只是要確保他們本身的獨立自主。他們打算利用這次的機會讓鼓城欠自己一個人情，藉此讓兩個都市的借貸一筆勾銷，如此一來夏目就可以解決日益艱困的財政赤字，並且保持本身的獨立地位。在這樣的前提下，只要有人肯對他們的獨立提供支援，他們自然不會再插手鼓城的事情，一切就可以圓滿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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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對方真摯的眼神，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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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也有道理，可是鼓城的商家又會怎麼想？那裡的一葉應該也是著眼於將來，才會一直配合原本關係惡劣的夏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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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商人的嘴角浮出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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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失敗者，失敗者只有退場的份。如果他們是真正的商人，就算遇到這種結束應該也了無遺憾。而且在鼓城也有勝利者，包括和我們關係良好的人，還有從以前就看好你們、看到七宮賀川未來成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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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投資人還是金主，有人失敗，就有人成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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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們陣營跟你們在往後與鼓城保持良好的關係，並且提供他們援助，那麼失敗者所受的傷就不會太深，比起就這樣直接開戰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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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商家而言，這樣的想法或許是最好的。然而三宮夏目的軍方與民意都主張打倒七宮賀川，這點又該如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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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力逐漸發作，東征將軍用力搖晃手中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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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非吾等可以解決的問題。因此這一次才會特地與七宮賀川最具實力的將軍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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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句話，身居東征將軍一職的男子將身體靠上椅背，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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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你已經跟鼓城那邊談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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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已在非正式的情況下與常磐姬見過面。對方雖未明說，但根據我的觀察，那位公主雖然性情剛烈，但絕不是好戰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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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談的應該不只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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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露出商人特有的表情，曾經做過相關工作的他與這樣的表情非常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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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同盟與三宮夏目之間交易頻繁，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十分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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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表示自己已跟夏目的財界與政界達成某種程度的協議，年輕商人的說話聲中隱含著一股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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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答他的聲音卻帶著一點捉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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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七宮的空澄姬殿下當然也衷心冀望和平。賀川的人民也想避免無謂的流血，但采家的努力恐怕來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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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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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怎說？莫非情勢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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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藉由保持中立來迴避戰爭的雙子都市，旗下采家的領袖從夏目前往鼓城，如此大動作早已被激進派察覺。雖然你準備了充分的人力保障自身安全，不過看來你並沒有料到有人會趕在你進一步行動之前先下手為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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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難隱臉上驚愕的表情，狡猾的男子用視線打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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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將軍的部隊已朝著鼓城推進，明天就會逼近此地。傭兵將軍麾下的部隊更在國境上與我方要塞的守軍交戰，戰鬥已在今早分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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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保持沉默，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展．鳳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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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鼓城已經遭到侵略，並在國境上受到相當大的損傷。我軍之所以聚集在此，就是為了堂堂正正迎擊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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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氣氛令宴席陷入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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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守在那座要塞的是鼓城的士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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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春瀨的質問，展．鳳以點頭代替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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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早已預測到夏目會對鼓城發動進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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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狀況都在預測之中。我料到采家會以雙子都市的名義展開行動，但也猜想不願順從雙子都市想法的人們也會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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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令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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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采的聲音變得極其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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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三宮夏目被擊潰，還是七宮賀川被擊潰，這兩個都市的衰弱勢必會讓神川與錫馬趁機取得優勢，這對主張以調和來達成獨立的我們來說十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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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家不希望七宮獲得勝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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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夏目並不像鼓城那麼容易對付。商業都市與武家後裔是大不相同的，這次的戰爭很可能會演變成長期抗戰，雙方免不了陷入疲弊。即使最後是由你們獲得勝利，巨大化的賀川勢必成為以正統政府自居的神川討伐對象。一宮神川雖然老朽，但仍是過去的首都。調動一、二十萬的大軍對他們來說並非難事，跟只能勉強湊出一、兩萬兵力的我們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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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厲的眼神射向露出淺笑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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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七宮號稱動員三萬兵力，但實際應該只有兩萬出頭。貴國正確的國力完全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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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報兵力這種事在古今東西都沒什麼好稀奇的，總要減掉一些數字才符合真實情況。其實正確的數字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杜艾他應該很清楚，不過他這個人最愛說謊，才不會乖乖把真實的數字發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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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聽得出這段回答是謊言。就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正確的數字是多少，至少也掌握到相當接近正確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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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試探，這個男人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態度。春瀨努力壓抑著因為狀況毫無進展而感到焦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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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輕輕就成為采家領袖的他，擁有相應的自信與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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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戰爭無法避免，甚至已經開戰，那就應該盡快尋求和談之道，讓兩個都市與我們結成同盟互相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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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進一步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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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四個都市包圍中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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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神川與錫馬之間的對立是深刻而且長久的，我們這些都市只需尋求安定，讓他們自相殘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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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中央陷入疲弊，各都市的獨立與並存就能獲得確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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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倉瀨與牧瀨兩座宮都市心中東和應有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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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能夠那麼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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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讓兩個都市分享鼓城的財貨，或是由七宮負責將這些財貨分享給各都市，要達成目標絕非不可能。我們采家……不、兩位公主殿下以及旗下的每個人唯一追求的，只有長久的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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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露出年輕人特有眼神的春瀨，高大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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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宴席持續很長的時間，直到最後展．鳳都沒有做出明確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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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與東征閣下的會晤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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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春瀨·采走出展．鳳的營帳，午後的陽光已經染上淡淡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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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個部下前來迎接，他們都是從上一代就開始侍奉采家，是一群經驗遠比春瀨豐富的可靠男子。他們的相貌與周圍負責守護本陣的武士們幾乎沒有任何不同，任誰都可以看出除了經商之外，動武也是他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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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預料的一點都沒錯，他是個難纏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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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空氣帶著風的氣息，春瀨一邊深呼吸一邊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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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可以看見警備兵的身影，春瀨邁開步伐，裝出朝馬匹保管處走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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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傳達采家的誠意還有倉瀨、牧瀨的想法，但對方仍執意要繼續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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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無法阻止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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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取得勝利。還有之前提到的那個要塞似乎已被攻陷了。會見的時候我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一想到他的笑容我就覺得很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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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與聲音都充滿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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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壓抑至今的感情逐漸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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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會在部下面前露出這種姿勢不是因為他感情用事，而是因為他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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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配置在國境上的那些人當成活祭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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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沒有出言安慰，只是冷靜地加以分析，藉此提醒自己的主人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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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采知道部下們在想什麼，在發出憤恨不平的嘖嘖聲之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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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折不扣的好戰分子，對於用兵的得失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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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開始咬牙切齒，用這個年紀的人特有的專注眼神看著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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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傢伙竟然把鼓城的不滿分子當成誘餌引誘夏目軍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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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發洩心中的情緒，移回盯著地面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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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的到底搞不搞得清楚情況？如果不答應我們的請求，雙子都市就會轉而支持三宮，甚至成為七宮賀川的敵人。難道他聽不出我話中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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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在這裡說這些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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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就算跟那個男人說不通，也還有叔父大人他們在對七宮的輔佐官以及府中進行遊說。最起碼杜艾爾·陶應該搞得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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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瀨的視線轉向忍不住出言安慰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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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采家的功績不能靠叔父他們建立，得靠我親手立下功勞才行。如果不能對一族、對兩都市，甚至對全天下展現我的功績，這個世襲而來的領袖地位將會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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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告訴眾人，自己的處境跟只是偶像的公主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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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家的小鬼啊，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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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放他回去好嗎？他只是個仗著自己的中立地位在戰場亂闖的年輕人，我們大可把他打進牢裡，讓他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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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與副官飲著殘酒的展．鳳用一如往常的笑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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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很清楚，如果自己遭到監禁，七宮等於欠了采家一個人情。如此一來采家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其他勢力合作，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七宮採取強硬的態度。這小鬼也算是思慮周詳，而且膽子很大。這點我倒是不得不誇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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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輕的領袖真的有如此的器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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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家的春瀨是在前一代領袖臥病在床之後，從眾多的子嗣當中遴選出來的後繼者。只要是對世局稍有瞭解的人大概都聽過他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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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受傷依然勇往直前的年輕人，這對世人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佳話啊。他很清楚這種佳話對自己來說是種財富，而且也確實地付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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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轉向剛才春瀨坐過的位置。看著空無一人的席位，展．鳳微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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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若是不惜受傷，我們就千萬不能傷了他。仗著負傷誇耀自己的小鬼可是很難應付的。如果真的讓他變成大人物就麻煩了，而且我們也沒必要認真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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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將視線緩緩移向身邊與自己把酒共飲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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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和之所以擁立宮姬，為的就是製造佳話。我們沒有必要白白奉送一段佳話給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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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骯髒的角色就由我們軍人來扮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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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兵將軍可是很難應付的，士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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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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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著對方，嘴角泛起武人特有的豪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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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的增援近日之內就會從賀川抵達鼓城。在那之前我們要採取守勢，任由他們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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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現在的情況，無論怎麼湊也只能聚集七千兵力，其中還有一部分是來自鼓城，無法成為積極的戰力。雖然陣地背後就是鼓城，還是不得不配置一部分的兵力在後方做為牽制，因此現階段的兵力實在不適合與對手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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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軍師閣下也會隨軍前來，請問是真的嗎？照理說軍師閣下應該要待在後方才能充分發揮策士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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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畢竟公主殿下也要親赴前線，到時他不在身邊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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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拿著酒杯的展．鳳輕描淡寫地說著，副官則是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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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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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公主殿下要移駕到鼓城。七宮賀川的宮姬如果親自來訪，鼓城的民間也比較容易出現擁立七宮的風氣，這應該是對當前的局面最有利的策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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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將軍你跟杜艾爾·陶閣下、軍師閣下之間的協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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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繼續發問，他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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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常磐姬打算親自前往前線慰問士兵。既然常磐姬打算採取行動，我們的公主殿下自然也不能閒著。以公主殿下的性格來看，事情會這樣發展是理所當然的，根本用不著我們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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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把酒杯舉到高過視線，露出特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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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很有趣嗎？兩位東和的公主在武力衝突中互相對峙，這種事在東和的歷史上可是一次也沒發生過，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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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彷彿興奮到忍不住笑意的將軍，副官有點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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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屬下直言，這並不是什麼好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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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什麼不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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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笑著轉身，用滿不在乎的態度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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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公主並不像常磐姬那樣出身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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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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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指揮作戰的宮姬若是來到戰場，戰局反而會變得停滯不前。在溫和善良的公主殿下面前，我們根本無法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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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麼不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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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所以鎮守在這裡，為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結束這場戰事，確保我方對鼓城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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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擔心戰局的停滯會演變成長期的對峙嗎？這根本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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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鳳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可是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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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戰爭拖得越長，對我們的對手越不利。只要鼓城還在我們手上一天，他們就得不停應付慢性的物資短缺。就算他們想從其他都市購買物資，也得付出路途遙遠帶來的額外成本，而且還會被迫欠下各個都市人情。老實說，藉由長期對峙兵不血刃，對我們來說才是最輕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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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將軍離開賀川之前，不是答應公主殿下還有府中的人，要以最快速度解決紛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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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可沒打算花個五年十年來打這場仗。不過也不打算在兩、三個月之內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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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可沒聽說這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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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他們只會導致軍心渙散。我們的士兵可沒有精良到能以長期抗戰為前提執行任務，而且也還沒有鍛煉到足以靠短期決戰打贏士道閣下，還有傭兵將軍這種程度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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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麼做是為了方便帶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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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量縮短戰爭的時間。對方若是出了什麼紕漏，我就馬上傾盡全力突襲，在最短時間內分出勝負。老實說，這才是我最擅長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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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這樣做才是最輕鬆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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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閣下也贊成這個策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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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副官別具含意的問題，展．鳳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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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工作就是想出一大堆策略，並且讓每個策略都可以付諸實行。夏目的行動如果能再輕率一點當然是最好，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只要照著事前跟大家的協議來行動就行了。還有，這場戰爭的內幕可要對公主殿下保密。若是傳了出去，難保哪天不會傳到公主殿下耳裡，所以這件事情嚴禁對外公開。你就把剛剛聽到的話藏在心裡，用往常的嚴肅態度面對士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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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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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挺直身體大聲回答，聲音顯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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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得到明確指示所產生的職業上的安心，以及對指揮官能力的信賴，還有得知象徵自己的年幼公主與這些血腥之事無關時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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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高大的青年充分瞭解對方的心情，露出和善的開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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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我會盡力在公主殿下到來之前把這裡的事情解決掉。往後也要煩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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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七宮賀川與空澄姬殿下，屬下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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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部下的宣示，年輕的將軍滿意地點點頭，同時搖晃著杯中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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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鼓城內部還有三宮夏目的動向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剩下的問題就是那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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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杯中搖晃的酒，自言自語的展．鳳想到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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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針對誰所說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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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鞘的長刀保持一塵不染的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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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刻已近黃昏，霧羽·良沙爬上平城的天守閣，眺望遠處緩緩起伏的山巒，還有被春天的暮色所籠罩的雜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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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為荒地染上一層綠意，空氣也十分溫和，但這座遠離人煙的平城相當簡陋，即使爬上最高的天守閣視野還是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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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國境的意義來說，分界相當曖昧的東和都市界線。為了避免刺激鄰近都市，這座位於鼓城境內偏僻位置的城池規模很小，駐守在此的士兵也只有區區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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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破曉，良沙一門趁著還有半數守軍尚在睡夢中時完成整座城的包圍，然後迅速展開突襲，在一瞬間便攻破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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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軍在第一波的突襲就遭到擊潰，剩下的人只有逃跑或是投降兩種選擇，因此戰鬥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死傷的人數也很少，良沙一門大部分的人更是毫髮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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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仗可說是贏得十分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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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還佔領了幾近完整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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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得追擊部分逃走的士兵，但追擊戰在中午以前便已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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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這個男人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笑容，部下也不敢去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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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閣下似乎還沒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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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副將連忙回答後續部隊得等到明天才會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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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立下戰功，但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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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本應該是場可以兵不血刃的攻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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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軍原本就缺乏戰意，只要良沙一門宣佈包圍整座城，守軍多半都會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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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要是連一次的交鋒都沒有就讓敵軍投降，對於良沙一門反而是種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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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雙方都沒有流血，就算立下戰功也很難在三宮夏目軍中建立實戰派的地位。因此為了製造敵人的屍首，良沙一門縱使明知毫無意義，還是得發動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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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的，七宮賀川同樣也需要無謂的損害，才獲得夏目主動侵略鼓城領土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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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知道這點，這場勝利無法帶來任何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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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聽是被委以先鋒重任，實際上卻得負責骯髒的工作，對良沙一門也算是件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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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還是主動接下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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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良沙一門親手斬殺過去曾跟自己並肩作戰的鼓城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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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意料中事，還是沒有人有心情為戰勝感到高興。在與我方部隊會合之前，一門的首領與他的部下都不禁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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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想要痛飲祝捷的美酒一掃沉重的氣氛，也得等到把這座城交給本隊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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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幫一族爭取榮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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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的喃喃自語並未傳到部下耳中，枝頭上傳來的鳥鳴聲蓋過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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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靜靜佇立，直到聽見城中某處傳來傷兵的呻吟，便將視線移向手中垂下的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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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佔領敵方城池，可是為了表示自己還是處於備戰狀態，這把長刀在我方部隊到達之前都不會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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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斬殺敵人，也不曾與兵刃對擊，銀白刀身只是不斷散發無暇的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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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柄為了便於揮舞而加長，輕輕轉動手肘將刀重新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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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是否輕鬆一點？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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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喚著長刀的刀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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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下達突襲命令以來一直出鞘，連活躍的機會都沒有的刀刃正在反射黃昏時刻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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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為了天將黑而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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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早上已經是第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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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您今天又比平常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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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繪畫的進展，這個年輕人比前一天更加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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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身材瘦小的關係，少年的聲調異常的高，旁人得花一段時間才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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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習慣了之後也沒什麼，但這個人只一吵起來就有點令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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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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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話就免了，有空說話不如趕快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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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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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上攤著一大張高級紙，上頭畫著身穿深綠色公主裝扮，背對竹林站立的少女。任誰都看得出畫中人是三宮夏目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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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幅畫跟一般的肖像畫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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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柔和筆觸描繪象徵強韌意志的臉部輪廓，著色方式也與實際有所不同，採用比較淡雅的色調，畫師以特異的表現方式讓整幅畫呈現如夢似幻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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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畫師的個人偏好。比起寫實性，他更喜歡誇張的表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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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和，這是俗稱幻想畫師的人慣用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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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常磐姬的起居室之一，在只開了一面圓形窗戶的和室裡，公主與畫師相對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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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畫筆的運行，原本正座的畫師變成單膝跪地的姿勢，常磐姬則是挽起雙手靠在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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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第一天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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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公主一般保持端正站姿的公主，以及像個被公主招來的畫師一般正襟危坐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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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有幾個侍女隨侍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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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氣氛變得有點怪，到了第三天就變成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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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啊，畫出挽臂姿勢的公主殿下似乎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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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師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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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是隨自己的高興亂畫，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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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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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忠實呈現眼前公主相貌的只有一開始的幾幅畫，從中途開始畫師就自顧自地畫起各式各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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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邊戲水的畫、安撫愛馬的構圖、雙手抱著鮮艷布匹的情景，畫師想到什麼就畫什麼，一畫完馬上就把目標轉到下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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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的速度很快，幾乎每張畫都是粗略的草圖加上隨興的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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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的畫別有一番新鮮感，所以常磐姬才放任畫師隨意作畫，雖說途中還是出現了一些令她無法接受的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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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我從以前就夢想可以成為宮廷畫師，這種機會不是說碰到就碰得到的，所以我才想說能畫多少就畫多少，結果越畫心中的想法就越多。我只要一看到公主殿下，創作欲就會不停湧現出。啊、現在這個眼神很棒，拜託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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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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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變成這樣，原本隨侍在側的侍女們不知何時離開了，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公主與畫師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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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開始望著排列在畫師左右兩側的一幅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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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個名叫繪津的畫師被公主殿下任命為御用畫師之後，到現在已經畫出二十多幅未完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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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畫師似乎對完成品沒有太大的興趣，總是在一幅畫快完成的時候就轉而著手下一幅畫。比起用心完成一幅作品，他似乎比較偏好以量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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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把作品畫完？你太善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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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個嘛，或許吧。可是我比較喜歡先畫出各式各樣的作品，再從裡面挑出最好的一件。如果能在不斷重複的過程中找到自己覺得最棒的一幅畫，那用心完成它才有價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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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倒是可以瞭解，不過你在其他地方也是用這種方法作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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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都是因為公主殿下太特別了。真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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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閒聊的時候，又畫出了一幅半成品，繪津滿足地點點頭，開始準備新的畫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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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把臉對著窗外，斜眼看著正在調色盤中加入新顏料的繪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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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曾經像這樣畫過其他的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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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形的窗子鑲著毛玻璃，透過窗戶只能隱約看見窗外的夜景。如此設計是為了防止有人從外面窺看休息的宮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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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突然想要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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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隨便畫畫的經驗是有很多啦，可以認真去畫的機會到是很少。畢竟平常根本沒有機會看見公主的本尊，所以只能模仿其他畫師的作品來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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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見過琥珀？你以前不是住在鼓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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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假裝若無其事詢問，畫師則是瞬間露出難得的複雜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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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祭典時看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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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祭嗎？平民有機會看到的應該是春天跟夏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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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天。就在去年的這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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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花的時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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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知道，現在正是鼓城櫻花盛開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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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的巡行隊伍演奏樂曲從櫻樹下經過，在號稱有五百年樹齡的神木之下，琥珀色的公主翩翩起舞。常磐姬雖然未能親眼看見這個景象，但曾經聽人詳細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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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展示武藝的舞蹈自己還能勝任，但那種高雅秀麗的舞姿實在不是自己辦得到的，因此這段描述便在常磐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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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想畫她吧？那才是公主應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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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想畫沒錯，但那副情景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有點不知道該如何下筆。畢竟我這個人又這麼不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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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畫我的時候倒是很輕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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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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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殿下的確比較好畫。看來武家的公主殿下比巫女姬要來得容易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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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歹也是個宮姬，平常也是得負責巫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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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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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擺出這麼意外的表情。只是偶爾而已，偶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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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宮都相比，夏目比較不熱衷於祭祀活動，因此對於象徵夏目的公主來說，巫女姬的角色所佔的比重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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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常磐姬來說，這樣反而比較符合自己的個性，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在一年之中以巫女姬身份活動的次數變得屈指可數。偶爾要以巫女的身份登場時，她總是因為肩膀太寬而找不到合適的服裝。有時候還被人要求剃掉太過陽剛的劍眉，因此她一點也不喜歡扮演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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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姬又如何？她應該算是七姬裡頭最少在人前現身的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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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姬的話題讓氣氛有點沉重，她試著把話題轉到七宮的公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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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沒有見到她。原以為認識七宮的大人物之後，至少有機會從遠處看上那位公主一眼，可是在我待在賀川的期間，那位公主從頭到尾都把自己關在偏僻的七宮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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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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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過我倒是跟在七宮公主手下擔任侍女的小女孩成了朋友，還從她那裡打聽到一些消息——聽說空姬是一個強壯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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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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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妙的說法，常磐姬有點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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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指她很健康的意思。我看大概是因為七宮的手下都是些怪傢伙，所以那位公主的神經也被鍛煉得特別大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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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聽都不像是對公主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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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的公主從未與其他的公主見面，是個非常神秘的公主。事實上，一般人對她的認知僅止於她是一位樸素的公主，而且這還只是傳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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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鮮少在人們面前現身，可以想像她的生活過得比其他的公主儉樸。不過換個角度想，七宮賀川原本就是東和各都市當中規模最小的一個，加上公主本身也很年幼，過著儉樸的生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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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以新興都市的身份迅速成長的七宮賀川其實是一座豐饒的都市，這讓人很難將統治此地的公主跟樸素的印象連結在一起。事實上，堪稱七宮第一人臣的東征將軍本身就是個花錢如流水的人，有這樣的部下，宮姬就算再儉樸也沒有多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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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會試圖從片段情報拼湊事實的公主，遲遲無法調出理想綠色的繪津對著調色盤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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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苦惱之後，繪津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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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個，真正傷腦筋的應該是三位綠色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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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突然而來的一句話，常磐姬多少心裡有數，還是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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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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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的常磐姬當然不用說，二宮公主跟六宮公主也是穿著綠色的公主裝扮。要區分這三種顏色可不容易啊！六宮的萌蔥姬還好，只要用類似青草的明亮綠色就可以了，但二宮的翡翠姬跟三宮的常磐姬都是深綠色不是嗎？瞭解你們的人還可以分辨兩種顏色的不同，可是如果對沒看過的人來說，要讓他們分出箇中差別是很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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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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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不高興的常磐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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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只會買弄道理的二宮，也不喜歡空泛不實的六宮。被當成這些人的同類簡直叫我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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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七姬之間的關係真的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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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似乎談到不該談的話題，畫師換上謹慎的語氣，名為常磐的公主自顧自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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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看似對先前的戰爭中損失慘重的三宮夏目伸出友誼之手，可是背後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自身利益。說穿了就是想賣個人情給夏目，然後利用夏目去跟七宮對峙。為了不讓新興的七宮賀川把鼓城的財貨據為己有，她們打算讓我們彼此相爭。如此一來她們不必弄髒自己的雙手就可以支配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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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複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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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師繪津的本能告訴他，一旦扯上有關政治的話題，對自己絕對沒有好處。因此他只是隨便找些無關緊要的話回答，畢竟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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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方想要跟七宮正面決戰，除了我們夏目勇敢的將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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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像我這種門外漢完全搞不懂，不過聽起來很不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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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事情扯到自己身上，畫師回話的音量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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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少也得知道一些。畢竟明天你也得前往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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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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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有其事點頭附和，然後猛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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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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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津嚇得幾乎要把手中的調色盤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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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要出發到前線慰問士道等人，然後以後援部隊的身份在後方佈陣。所以你也得跟我來，我已經跟雜技團的人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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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連我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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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鼓城之後，我需要有人幫我帶路，身邊剛好沒有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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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別提出無理的要求！畫師在戰場上根本派不上用場，只會礙手礙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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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過去的經驗已經證明這點，繪津說的十分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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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霧羽的戰友嗎？這次可以讓你跟他見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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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個嘛……該怎麼說……當時我只是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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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磐姬瞄了一眼拚命想要找理由拒絕的畫師，露出苦笑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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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鼓城之後，我會親自到那裡。你也很想看看今年的櫻花吧？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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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畫師再怎麼推脫，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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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撇下畫師，打算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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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下吧，我想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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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背後傳來的哀求，常磐色的羽織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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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的寒冷彷彿是場夢，吹在臉上的風帶著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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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天空混雜一點濕氣，給人一種異常輕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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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時間從白天變成黑夜，空氣的味道依然沒有太大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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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薄雲遮蔽星空，為夕張月的夜晚罩上一層昏暗的簾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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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公主裝扮的我獨自把手放在圍繞行宮的鏤空圍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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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朝著偏南的東方，那是鼓城所在的方向，既然眼睛看不到鼓城，我的視線便往下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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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燈籠，還有家家戶戶窗邊的燈火，如同夏日螢火的景象散佈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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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賀川，東和排名第七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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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立空澄姬，在東和割據一方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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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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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曾跟高個子還有愛說謊的商人一起走過，跟灰色的男孩子一起閒晃過，還曾經遇到許多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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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古老的木造房屋、水道的聲音、石頭台階、泥灰的觸感、混雜異國石材的宅邸、路樹的垂枝、狗兒的叫聲，還有南北貨店的魚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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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季節的顏色——在夏天叮噹作響的風鈴、在秋天染上落葉顏色的小徑，還有冬天穿上雪靴時所感受到的溫暖重量。曾幾何時，腳下的蒲公英已經把跟深深扎進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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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色小花瓣不知不覺飄落在我的手背，我將視線移向花瓣的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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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望去，染上淡淡顏色的櫻樹悄然立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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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上次來到這裡時，正值落葉的時節，如今已經進入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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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回憶起自己第一次來到府中的時候，當時正值隆冬，樹上一片葉子也沒有。季節的輪替彷彿發生在一瞬間，日子正以驚人的速度飛快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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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曾經聚集在這裡，看著空澄姬站上形狀奇異的舞台，那些事情彷彿就在昨天發生，又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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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地方，我和那位黑衣人相遇，以七宮公主的身份發表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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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的公主說著空洞的話，那時的我扮演有如玻璃飾品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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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不像寶石那麼堅硬，也不像珠寶那麼亮麗，可是這個都市的人們似乎覺得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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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跟那般情景已成過去，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吊掛燈籠照映的夜櫻下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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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雲透射淡淡月光，平日的喧囂彷彿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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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俯瞰城市，心中就會浮現許多事。或許是因為我跟這裡有某種特別緣分，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剛好出生在這附近，待在這裡讓我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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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認識的城市，同時也是我唯一生活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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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度過在這裡的每一天，老實說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待在裡面覺得是個很大的城市，俯瞰起來又給人一種不太可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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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東和的七宮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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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立公主的新興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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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弱小的地方都市正在逐漸壯大，途中有和平的日子，也發生過類似戰爭的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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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過去所作所為感到後悔的人，還有毫不後悔的人全都生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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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是這樣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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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和其他六個都市也都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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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久不見的展大人，還有現在正忙於工作的杜艾大人都沒有明白告訴我，但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必須親自面對常磐姬還有其他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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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邁向鼓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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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現在，我還是不明白其他公主是些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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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只有下野的琥珀色公主，還有如同黑曜石般銳利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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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四位我沒見過：二宮翡翠姬、三宮常磐姬、五宮淺黃姬與六宮萌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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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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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宮賀川或許需要其他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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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開始這麼想，最後總是會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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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成天被展大人跟杜艾大人耍得團團轉，不管是哪個公主都會吃不消吧？如果黑曜姬殿下得到他們兩個做為左右手，鐵定會發生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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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認真又有能力的，大概越難忍受那兩個人的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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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不管擁立的公主是我或是任何人，遠在那兩個人選擇這裡做為據點的那一刻，七宮賀川的命運大概就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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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總覺得心情輕鬆不少，我開始悠閒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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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面的樹木後頭，灰色的少年正以淡然的表情眺望夜景。回頭一看，梳妝師的身影站在挑高的走廊上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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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範圍內只有這兩個人影，雖說在街燈之下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行宮的四處也有許多人正在做著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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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看不看得到，人們存在於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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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回頭繼續眺望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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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將會上床就寢，明天一早再度俯瞰從睡夢中醒來的七宮之城，伸出我的雙手，擺出公主殿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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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泊的月光與街道上的燈火映出一道道細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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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好看了夜晚的街景一眼，然後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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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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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低下頭的我暫時保持相同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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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柔和的夜風中，我感受到草木傳來的些微春天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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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就像遠處的月亮一樣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