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龍槍編年史系列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崔西.西克曼

琰容 2010-3-3 12:33

第十九章 廢墟都市·撲撲·菩吉大帝一世
大災變降臨的那一夜,對沙克·沙羅斯來說,是充滿惡夢的一夜。當燃燒著的山脈掉落在克萊恩大地上,陸地裂開時,古老、美麗的沙克·沙羅斯滑落入地底陷落形成的一個大坑中。所以,無緣目睹它蹤影的世人,大多推測它已經被新海給吞沒。但它仍然存在著,懸掛在地底洞穴中——每一層都有許多不同的建築物廢墟。大伙跌進的那個建築物,坦尼斯推測是個麵包舖,是處在中層,它們被岩石阻擋住,因而沒有落下懸崖。地下水從岩石的兩邊流下。穿過廢墟。

    坦尼斯的視線跟隨著水流,它從舖滿鵝卵石的街道上流過,穿過許多曾有人居住和做生意的建築。當城市陷落的時候,街道兩邊的建築傾倒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簡陋拱門。大門和破裂的商店窗戶向大街張開。除了滴水聲之外,四周寂靜無聲。空氣裡充滿了腐壞的氣味,讓每個人的心情跟著沉重起來。雖然地底下的溫度比地面要暖和,但是沉重的氣氛卻讓血液凍結。沒有人開口。他們盡量將身上的青苔沖洗乾淨(還有泰斯身上的麵粉),把水囊重新裝滿。史東和卡拉蒙搜尋過整個區域,卻沒有見到龍人。休息了幾分鐘後,大伙又重新上路。

    噗噗帶著他們向南走,穿過那些建築物構成的拱門。街道通往一個廣場,那裡水流匯聚成小溪,繼續向西流去。

    「跟著河。」噗噗指著。

    坦尼斯皺起眉,河流的水聲上又多了一個聲音,一個巨大的瀑布轟隆作響的嘈雜聲。但是噗噗堅持著,大伙只好沿著廣場的小溪走,有時被迫浸在膝蓋深的水裡面前進著。直到街道的盡頭,大家看見了那座瀑布。街道懸在空中。小溪從這邊直落幾乎五百尺到洞穴底。底下則是沙克·沙羅斯廢墟的其他部分。

    透過洞穴頂端流瀉下來的光亮,他們可以看到昔日光榮的沙克·沙羅斯現在躺在洞穴底,腐壞的程度各不相同。有些建築物尚稱完好。有些則已經崩壞得無法辨認,有許多大小瀑布所製造的濕冷霧氣,懸掛在城市上空。大多數的街道都已變成河流,匯流起來注入北方的深淵中。穿過霧氣,夥伴們可以看見北方幾百尺之外的巨大鏈條。他們估計這個升降梯至少來回要走上一千多尺。

「撲撲大王在哪裡?」坦尼斯看著底下的死氣沉沉的城市問道。

    「噗噗說他住在那邊」——雷斯林指著——「在洞穴西方的那些建築裡。」

    「是誰在我們底下那些重建的建築物裡?」坦尼斯問。

    「老闆。」噗噗皺著眉頭說。

    「有多少老闆。」

    「一個,一個還有一個。」噗噗數著,直到用完她所有的手指,「兩個。」她說,「最多兩個。」

    「這可能代表有兩百,或者是兩千個龍人。」史東喃喃道,「我們要怎麼見撲撲大王?」

    「老闆們還要抓我們,我們要怎麼見到他?」

    噗噗指著裝滿龍人的大鍋作為回答。坦尼斯腦中一片空白,史東噁心地聳聳肩。噗噗誇張地歎氣,轉頭看著雷斯林,很明顯的認為其他人都不夠資格瞭解。「老闆上來。我們下去。」她說。

    雷斯林在霧中看著升降梯,接著他瞭解地點點頭,「龍人大概覺得我們應該找不到路下來,所以大部分的龍人都在上半部搜索。這樣我們在這裡就比較安全。」

    「好吧。」史東說。「但我們要怎麼樣下去?我們大部分都不會飛。」

    噗噗張開手臂。「籐蔓!」看到每個人臉上困惑的表情,溪谷矮人蹣跚地走到瀑布邊,指著下面。粗大、綠色的籐蔓好像巨蛇般地纏繞在懸崖坡上,雖然大部分的葉子都已經脫落,但籐蔓本身看起來十分的結實,可惜有點滑手。

    金月的臉色不同尋常地蒼白,她走到崖邊看看,很快地退了回來。一個不小心就得要直墜五百尺掉到底下的鵝卵石街道上,河風環抱著她,希望給她安慰。

    「我爬過更糟的。」卡拉蒙得意地說。

    「我不喜歡這樣,」佛林特說,「但是總比從水管一路滑下去要好吧!」他抓住籐蔓,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下滑,「還不賴。」他對上面喊。

    泰索何夫接著滑了下去,他的身手矯健,連噗噗都忍不住稱讚他。

    溪谷矮人轉身看著雷斯林長而飄逸的袍子皺眉頭,法師笑著安慰她。他站在懸崖的邊緣,柔聲說,「愛斯浮」法杖上的水晶球一閃,雷斯林跟著跳下懸崖,消失在霧氣中。噗噗尖叫著。坦尼斯抓住她,害怕她也會跟著跳下去。

    「他會沒事的,」半精靈向她保證,當看到她臉上純真的哀傷時,不禁有些難過。「他是個法師。」他說,「你知道的,魔法。」

    噗噗很明顯的不知道什麼叫做魔法。因為她很懷疑地看著坦尼斯,然後把背包甩到身後,抓住籐蔓,敏捷地開始從滑溜的岩石上往下跳。其他人也準備跟進的時候,卻聽到金月斷斷續續地說,「我不能。」

    河風抓住她的手,「別擔心。」他說,「你也聽到矮人說的話,只要別往下看就好。」

    金月搖搖頭,下巴顫抖著,「一定有其他的路。」她頑固的說,「我們可以找到的!」

    「有什麼問題嗎?」坦尼斯問,「我們應該快——」

    「她怕高。」河風說。

    金月把他推開,「你怎麼可以告訴他!」她喊著,臉頰氣得通紅。

    河風冷冷地看著她。「為什麼不?」他說。「他不是你的子民。他可以知道你是個正常人,你有常人的弱點。只有我才是你唯一需要保持形象的對象,酋長大人!」

    即使河風真的給她一刀,也不會比剛剛的話更傷人。金月的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眼睛空洞無神,面如死灰。

    「請把我的水晶杖在背後綁好,」她對坦尼斯說。

    「金月,他不是有意——」他開始辯解。

    「照我說的做!」她簡單地命令道。藍色眼珠裡充滿了怒氣。

    坦尼斯歎著氣用一段繩子把水晶杖綁在金月的背後。金月連看都不看河風一眼。繩子綁好後,她走到懸崖邊,史東一躍而出,站到她面前。像

    「請容許我走在你面前,」他說,「如果你滑下去——」

    「如果我滑下去,你會和我一起掉下去,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會死在一起。」她堅決地說。她彎腰緊抓著一段籐蔓,跳向邊緣。她流汗的雙手幾乎立刻就滑了一下。坦尼斯一顆心跳到喉間,史東撲向她,雖然他知道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河風站著,臉上絲毫沒有一絲表情。金月瘋狂地亂抓著籐蔓和葉子,她緊抓著它們,沒有辦法呼吸,也沒有辦法移動。她閉上眼,努力驅逐墜落的恐懼感。史東攀爬到她的身邊。

   「不要管我。」金月咬緊牙關對他說。她顫抖著深呼吸,對河風投以報復的眼神,開始沿著籐蔓下降。

    史東攀在她旁邊,隨時注意著她。坦尼斯站在平原人的身邊,試著要說些話,卻又害怕會造成更多的傷害。他一言不發地走向懸崖。河風靜靜地跟在後面。

    半精靈輕鬆地爬完全程,只在最後幾尺的時候滑了一下,掉到水坑裡。他注意到,雷斯林因為寒冷而發著抖,他的咳嗽在這潮濕的地方更為惡化。幾個溪谷矮人站在他身旁,敬畏地看著他。坦尼斯想著,不知道這法術還能維持多久?

    金月靠著牆壁發抖,她對面無表情走過身邊的河風刻意視若無睹。

    「我們在哪裡?」坦尼斯用蓋過瀑布的聲音喊。這裡的霧氣重到坦尼斯只能看見許多長滿菌類和苔類的柱子,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那邊大廣場。」噗噗緊張地用肥胖的小手指著西方。「來,跟著,去見撲撲大王。」

    她跑開了。坦尼斯伸手去抓住她,把她拉住。她瞪著他,看來飽受屈辱。半精靈放開手。「拜託!聽我說幾句話!龍呢?龍在哪裡?」

    噗噗的眼睛睜大。「你要龍嗎?」

    「不是!」坦尼斯大喊道。「我們不是要龍,但是我們想要知道龍來不來城市的這個部分——」他感覺到史東的手放上肩膀,決定放棄。「算了吧!沒事。」他疲倦地說。「繼續走吧。」

    噗噗同情地看著雷斯林,同情他得要忍受這些瘋狂的夥伴。接著她握住雷斯林的手,沿著街道向西方走,其他的溪谷矮人則走在後面。瀑布的聲音現在震耳欲聾,大伙擔心地跟在後面,但溪谷矮人看起來完全不擔心,他們逍遙地快步走著,盡量接近雷斯林,並且用他們原始的語言交談。慢慢的,瀑布聲減小了。霧氣持續包圍著他們,廢墟中隱隱透出一股沉重的壓力。黑色的水流從他們腳下的鵝卵石街道流過。不久建築物不再出現,街道通往一個寬廣的圓形廣場,從廣場上殘留下來的旗桿看來,它原先的設計是模仿太陽的放射性線條。在廣場的中央又有另外一條河流交匯,兩者的沖激力讓廣場的中央出現了許多漩渦,隨即水流又向著西方的頹坍的建築流去。

    這裡唯一的光源來自於洞穴頂端數百尺高的破洞。他們照亮霧氣,照耀著水面。

   「大廣場的另一端。」噗噗指著說。

    大伙停在有陰影的建築旁。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大廣場幾乎將近一百尺寬,沒有任何的掩蔽物,一旦踏了出去,幾乎可以說是無處可躲。

    噗噗毫不在意地向前走,直到她發現除了溪谷矮人之外,沒有其他人跟過來。她往回看,惱怒於這樣的延遲。「你們來——撲撲大王這條路。」

    「看!」金月抓住坦尼斯的肩膀。

    廣場的另外一邊是許多高大的大理石柱子支撐著一個屋頂。有些柱子傾斜了,讓屋頂也跟著歪斜。坦尼斯在迷霧中看到柱子後面有一個院子。圓頂、雄偉的建築在迷霧中只露出黑暗的輪廓。接著迷霧就將它們徹底掩蓋。雖然現在它們看起來已經殘破不堪,但當年一定是全沙克·沙羅斯最雄偉的奇觀之一。

    「皇宮。」雷斯林邊咳邊說。

    「噓!」金月搖著坦尼斯的手臂,「你看不見嗎?不,等等——」

    迷霧再度飄到柱子前方,有一陣子大伙什麼都看不見,接著霧氣飄散,大伙紛紛躲回陰影中,溪谷矮人們突然停住,害怕地跑回雷斯林的身後。

    噗噗拉著雷斯林的袖子。「那只龍,」她說,「你要嗎?」

    前面赫然就是那只黑龍(注一)。

    她的身上閃著漆黑的光澤,翅膀折疊收在身邊,姬塞斯從殘破的屋頂下伸出頭來,漫步走到廣場上。爪子揚起一陣塵土,她血紅色的眼睛直視著正前方。黑龍的後腿和粗大的尾巴從這個角度沒有辦法看見,因為她的身體至少超過三十尺長。一個畏縮的龍人走在她身旁。兩人很明顯地正在討論重要的事情。

    姬塞斯看起來非常生氣。龍人帶來的消息讓她十分困擾——她不相信有人能夠躲過她在井邊發動的攻擊!但是她的衛兵首領回報這城裡出現了陌生人!那些陌生人不但戰技超群,而且勇敢;陌生人還帶著一柄褐色的手杖,在安塞隆大陸上的龍人們無不知曉這柄手杖的特徵。

    「我不相信這個報告!沒有人可以逃過我的攻擊。」姬塞斯的聲音非常柔和,幾乎有點像是在撒嬌,但龍人聽了之後卻開始發抖。「水晶杖不在他們手上,不然我一定會感應到它的。你說這些入侵者還在上面幾層?你確定嗎?」

    龍人吞吞口水並點點頭。「上面沒有路可以下來,高貴的龍,除了升降梯之外。」

    「一定有別的通道,你這個蜥蜴頭。」姬塞斯不屑地說。「這些該死的溪谷矮人就像是這座城市的寄生蟲一樣四處跑來跑去。入侵者擁有水晶杖,而且他們在設法找路下來。這只代表了一件事情——他們在找白金碟!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黑龍上下左右搖晃著她的頭,彷彿這樣就可以看見那些破壞她計劃的人,但迷霧反而越來越濃。

    姬塞斯憤怒地大吼。「水晶杖!該死的水晶杖!猛敏那應該早點用他那不斷吹噓的牧師能力預見這樣的狀況,然後我們就可以先一步把它摧毀。但他沒有,他只是關心他的戰爭,而我卻必須在這個潮濕的墓穴裡發霉。」姬塞斯邊抱怨邊用爪子抓著地面。

「我們可以摧毀那些白金碟。」龍人大膽地建議道。

    「白癡,你以為我們沒有試過嗎?」姬塞斯喃喃道。她抬起頭。「不行,繼續呆在這裡太危險了。如果那些入侵者知道這件事,其他人可能也會知道。白金碟一定要改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通知猛敏那大王,我馬上就離開沙克·沙羅斯,和他在帕克·塔卡司會合,我會把入侵者帶去審訊的。」

    「『通知』猛敏那大王?」龍人震驚地問。

    「好吧。」姬塞斯譏諷地回答。「如果你堅持的話,那就『請求』我主猛敏那恩准。我想你應該已經把大部分的士兵分派到上層去了吧?」

    「是的,尊貴的龍。」龍人鞠躬道。

    姬塞斯思考著眼前的狀況。「也許你不算太笨,」她說,「下面有我就夠了。你只要負責專心搜索上層就好。當你抓到那些入侵者的時候,直接把他們帶過來。除了無法避免的攻擊之外,不准隨便傷害他們。要特別小心水晶杖!」

    龍人跪在黑龍之前,後者的身軀慢慢地縮回原先她出現的黑暗之中。

    龍人跑下階梯,和其他的龍人會合。他們用自己的語言短暫地交換意見之後,龍人走向北方的大街。他們輕鬆地走著,有說有笑,很快就消失在大霧中。

    「他們毫不擔心,不是嗎?」史東說。

    「當然,」坦尼斯嚴肅地點點頭。「他們以為一定抓得到我們。」

    「面對現實吧,坦尼斯,他們是對的。」史東說。「我們在討論的計劃有個很大的缺陷。即使我們沒有驚醒黑龍,從她的巢穴中拿到了白金碟,我們還是得逃出這個到處都是龍人的城市呀。」

    「我以前就問過,我現在還可以再問一遍,」坦尼斯說,「你有更好的計劃嗎?」

    「我有更好的計劃,」卡拉蒙粗嘎地說。「我沒惡意,坦尼斯,但大家都知道精靈對戰鬥的看法。」大漢指著眼前的皇宮。「這裡顯然正是龍居住的地方。我們可以照計劃把她引誘出來,只不過這一次我們要和她作戰,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溜進去。我們把龍宰了之後就可以拿到白金碟。」

    「我親愛的哥哥,」雷斯林耳語道,「你的力量是在你的武器上,不在大腦裡。就像騎士在旅程一開始所說的,坦尼斯有智慧。你下次應該多向他學學。你對龍知道多少,我親愛的哥哥?你看過她吐出來的酸液的破壞力了。」雷斯林突然劇烈地咳起來。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塊手絹,坦尼斯看到手絹上沾滿了鮮血。

    好一陣子之後,雷斯林繼續說道。「你也許可以躲過那個攻擊,也許還可以躲過她的尖爪和利牙。甚至還可以躲過那可以擊垮石柱的龍尾。但我親愛的哥哥,你要憑什麼抵擋她的魔法呢?巨龍是大地上最古老的魔法使用者,她可以像我迷惑這些矮人一樣迷惑你,她只要一個字就可以讓你沉沉睡去,然後趁你熟睡的時候把你給宰了。」

    「好嘛,」卡拉蒙受挫地喃喃自語。「我根本不知道。該死,誰會去瞭解這些該死的生物!」

    「索蘭尼亞的傳說裡有很多關於龍的故事,」史東柔聲說。

    坦尼斯意識到,他也想要和龍作戰,他心中一定正想著傚法修瑪——完美的騎士,又名屠龍勇士。

    噗噗拉著雷斯林的袍子,「來吧!你們走,沒龍,沒老闆了。」她和其他的溪谷矮人開始在廣場上亂跑著。

    「怎麼樣呢?」坦尼斯說,他看著兩個戰士。

    「看起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史東不自然地說。「我們不能面對敵人,竟然躲在溪谷矮人的背後!總會讓我們遇上這些怪物的!」他立刻轉身走去,腰桿停直,鬍子隨風飄著,夥伴們都跟著他。

    「也許我們是在杞人憂天,」坦尼斯抓抓鬍子,回頭看著被大霧所掩蓋的皇宮。「也許這是唯一一隻生存下來的龍——從夢幻之年代生存下來的。」

    雷斯林的嘴唇抽動一下,「坦尼斯,不要忘記星座的事情,」他喃喃道。「黑暗之後已經回來了。記得傳說中的記載嗎?『她成群尖叫的士兵。』根據古老的傳說,她的士兵就是龍。她已經回到這個世界上,而龍群們也跟著她。」

    「這條路!」噗噗拉著雷斯林,指著一條通往北方的路。「這是家!」

    「至少這裡比較乾燥,」佛林特喃喃道。他們向北走去,離開了小溪。當大家進入另外一區破敗的廢墟的時候,大霧將每個人包圍。這裡一定是沙克·沙羅斯裡面最貧窮的人居住的地方——即使在它最美麗的時候。現在這裡的建築都已經快要頹坍殆盡。溪谷矮人開始大喊大叫地在街上跑著。史東警覺地看著坦尼斯。

    「你能不能叫他們安靜點。」坦尼斯對著噗噗說。「這樣龍人——呃——老闆們才不會發現我們。」

    「啐!」她聳聳肩。「沒有老闆。他們不來這裡。害怕撲撲大王。」

    坦尼斯對這句話抱持著保留的態度,但是四周的確沒有任何龍人的蹤跡。從他觀察所見,龍人似乎過著規律的軍事化生活。相反的,這條街上卻到處都是垃圾和髒東西。髒亂的建築裡面擠滿溪谷矮人。男性、女性,還有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小孩子都好奇地看著他們走過大街。噗噗和其他著魔的溪谷矮人擠在雷斯林旁邊,幾乎可以說是半推著他前進。

    龍人毫無疑問地很有智慧,坦尼斯想。他們讓奴隸有自己住的地方——只要他們不惹麻煩。這是很好的構想,尤其是考慮到溪谷矮人和龍人的人數大概是十比一左右。雖然溪谷矮人大多數狀況下非常膽小,但是他們被逼急的時候也會變成可怕的敵人。

   噗噗帶著大伙停在一條坦尼斯有生以來見過最骯髒、最破爛的巷子口。一股臭味從裡面飄出來。破爛的房子像是喝醉的酒鬼般地擠在一起。當他們看著的時候,巷子裡跑出了小小的黑影,溪谷矮人的小孩開始追著它們。

    「晚餐!」其中一個大喊,邊咋著嘴。

    「它們是老鼠!」卡拉蒙害怕地大喊。

    「我們一定得進去嗎?」史東皺著眉看著那些破爛的房子。

    「光是這臭味就可以把一隻食人魔嗆死,」卡拉蒙跟著說。「我寧肯被龍給宰了,也不願意讓溪谷矮人跳到我頭上。」

    噗噗指著巷子。「噗噗大王!」她說,指著裡面最髒亂的房子。

    「你們留在這裡,我和撲撲大王見面就可以了。」雷斯林說。

    「沒關係。」騎士皺著眉,跟著半精靈一起進巷子。「我們是一夥的。」

    巷子向東延伸幾百尺,接著轉向北方,突然到了盡頭。他們面前是一座腐朽的磚牆,沒有其他的路。他們的退路已經被許多跟著跑來的矮人給堵住了。

    「埋伏!」史東壓低聲音說,並且抽出劍來。卡拉蒙開始低聲咒罵著。溪谷矮人看到刀劍的閃光,不禁恐慌起來,爭先恐後地互相踐踏著,飛快地逃出巷子。

    噗噗厭惡地看著史東和卡拉蒙。她轉向雷斯林。「你讓他們停下來!」她指這兩個戰士要求著,「不然我就不帶去撲撲大王。」

    「放下劍來,騎士。」雷斯林嘶聲道,「除非你認為你遇到值得拔劍的對手。」

    史東怒目瞪著法師,有一陣子坦尼斯覺得他可能要撲向法師,但最後騎士收起劍。「希望我知道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史東冷冷地說。「在我們知道有白金碟之前,你就非常渴望來到這城市。為什麼?你要找什麼?」

    雷斯林沒有回答。他用奇異的雙眼瞪著騎士,接著轉向噗噗。「他們不會再替你惹麻煩了,小傢伙,」他耳語道。

    噗噗看著眾人,確定他們都把劍收好了,她走向前,用肥短的小手在牆上敲了兩次。「密門。」她煞有介事地說。

    兩下敲門聲回應了她的信號。

    「那個暗號,」她說,「敲三下。現在他們讓我們進去。」

    「但她只有敲兩聲——」泰斯咯咯笑著說。

    噗噗瞪著他。

    「噓!」坦尼斯打了個手勢。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噗噗皺著眉又敲了兩下。又有兩下敲門聲回應。她等著。卡拉蒙不安地看著巷子的另一端,開始不停地變換著姿勢。噗噗又敲了兩下,還是有兩下敲門聲回應。

    最後噗噗終於對著牆壁大喊。「我敲出了暗號。讓我進去!」

    「暗號敲五下。」有個聲音說。

    「我敲了五下。」噗噗生氣地說。「你讓我進去!」

    「你敲六下。」

    「我數了八下,」另外一個聲音爭辯道。

    噗噗突然用雙手推著門,它輕易地打開了。她向裡面喊著。「我敲了四下。讓我進來!」她說。並舉起拳頭搖晃著。

    「好吧。」有個聲音嘟噥著。

    噗噗關上門,敲了兩下。坦尼斯想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瞪著拚命忍住笑的坎德人。

    門又再度打開了。「你們進來,」守衛忿忿地說。「但是那不是四下,」他大聲地對噗噗說。她不理他,拖著大包走向前。

「我們要見撲撲大王。」她大聲地說。

    「你帶這群人去見撲撲大王?」守衛吃了一驚,瞪著高大的河風,和壯碩的卡拉蒙。他的同袍們則開始向後退。

    「要見撲撲大王,」噗噗驕傲地說。

    溪谷矮人眼睛一直盯著這群奇怪的傢伙,然後倒退著進入了惡臭的大廳,接著邁開步子跑起來。他扯開喉嚨大喊著。「軍隊!有軍隊攻進來了!」大伙可以聽到他的叫聲在走廊裡不斷迴響著。

    「啐!」噗噗不屑地說。「吞吞族的笨手下!來,見撲撲大王。」

    她開始走進走廊,並緊抓著拖在地上的大包包。夥伴們還是可以聽到守衛緊張的大喊聲。

    「軍隊!巨人的軍隊!快保護撲撲大王!」

    偉大的撲撲大王菩吉一世是溪谷矮人中的溪谷矮人。他幾乎不是個笨蛋,傳說他非常富有,還是個出名的膽小鬼。撲撲族很早以前就是沙克·沙羅斯或是他們自己這樣稱呼——中的精英,自從那天,撲撲大王某天晚上喝醉酒,掉進地洞裡發現這個城市之後就一直這樣。第二天酒醒之後,他宣佈自己的部落佔據了這個城市。撲撲族搬了進去,其後的幾年,並且慷慨地讓嘶拉族和吞吞族也一起住了進來。

    在這座廢墟都市中的生活相當的舒適——當然是用溪谷矮人的自己的眼光來看。外面的世界毫不干涉他們(因為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就算知道也根本不會在意)。撲撲族毫無困難地統治著其他的部落,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撲撲族的克朗咕竟然擁有足夠的智慧(有些嘶拉族的妒忌者會私底下偷偷地謠傳他的母親是個侏儒)發明了升降梯,把之前城市的居民用來煮豬油的兩個大鍋派上了用場。這個升降梯讓溪谷矮人們撿垃圾的領域擴展到上面的森林中,大大提高了他們的生活水準。克朗咕·撲撲成了大英雄,並且被推舉為撲撲大王。統治權從此就永遠地留在了撲撲家族之中。

    許多年過去了,突然外界對沙克·沙羅斯產生了興趣,龍和龍人的抵達大幅改變了溪谷矮人的生活模式。龍人們一開始本來要殺光這些討厭的小東西,但是溪谷矮人們——在偉大的撲撲大王領導下——以無比堅毅的決心和勇氣大聲求饒、哭喊、哀求著,奇跡似地讓龍人們放過他們,只把他們當作奴隸。

    所以現在的溪谷矮人——居住在沙克·沙羅斯幾百年來——第一次被迫要工作。龍人們修好房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井井有條,因此使得每個溪谷矮人的生活都過得很悲慘,因為他們必須要打掃和修好很多東西。

    毋庸置疑地,菩吉大帝當然對這樣的狀況感到十分不滿。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要怎麼樣除掉這只龍。不用說,他當然知道龍穴的位置,他甚至還找到一條通往那裡的秘密通道。甚至當龍不在的時候,他還偷偷地進去過一次。菩吉非常驚訝地發現那個地底的房間裡有那麼多漂亮的石頭和閃閃發光的錢幣。偉大的菩吉一世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旅行過不少地方,他知道外面的人非常喜歡這些漂亮的石頭,而且會用很多美麗的衣服跟他交換(菩吉非常喜歡漂亮衣服)。於是菩吉畫了一張地圖,好讓他以後可以再回到龍穴裡。甚至他還膽大到拿走幾顆較小的石頭。

    菩吉之後的幾個月都朝思暮想著那些財寶,但是再也沒有機會回去。有兩個原因:一、那只龍以後再也沒有離開過。二、菩吉忘了自己的地圖應該是正著看還是倒著看。

    如果龍能夠離開這裡,他想,或者是有偉大的英雄能夠來把她刺上一劍!這是菩吉的夢想,而當他的手下宣稱有軍隊攻打進來的時候,他也正在想著這件事。

    最後——當噗噗終於說服菩吉他沒有被一群巨人組成的軍隊攻擊,用力地把他從床底下拉出來之後——撲撲大王菩吉一世開始覺得這個夢想又可能成真了。

    「嗯,你們是來這裡殺掉這只龍的嗎?」撲撲大王菩吉一世對半精靈坦尼斯說。

    「不,」坦尼斯耐心地說,「我們不是。」

    大伙站在溪谷矮人的宮殿裡,面前的王座上面坐著一個溪谷矮人。噗噗說她就是撲撲大王。噗噗留心地看著這些進入宮殿的冒險者們,希望能夠從他們臉上看到驚訝、讚歎的表情。噗噗沒有失望,大伙的表情的確可以用「震驚」來形容。

    沙克·沙羅斯有許多美麗的物品都被早期的撲撲族拿來裝飾他們的皇宮。他們的哲學是——如果一碼的金線很漂亮,那麼四十碼金線一定更漂亮。他們完全不顧任何品位地把撲撲大王的宮殿佈置成了一個混亂的大集合。厚重、磨損的金色布條纏滿了牆上的每一寸空間。巨大的掛毯從天花板直垂下來(有些還是上下顛倒的)。這些掛毯以往是拿來顯示沙克·沙羅斯城內的歷史和許多傳說的美麗藝術品。但現在溪谷矮人們覺得應該要讓它們更為鮮活,用大膽、誇張的色調來重新幫它們上色,當史東看到一個紅色修瑪在翠綠色天空下大戰紫色斑點的巨龍時幾乎嚇得說不出話。

    優雅的裸體雕像也被他們亂七八糟地集中放置著。溪谷矮人同樣覺得純白色的大理石太過單調,所以他們也把這些雕像給鮮活起來。它們鉅細靡遺地在雕像上用非常寫實的手法加強了某些部份,讓卡拉蒙——尷尬地看了金月一眼——只敢紅著臉看地板。

事實上,大家一進入這個藝術的大熔爐之後,很難保持極度嚴肅的舉止。有個傢伙就完全失控了:泰索何夫無法克制地咯咯笑著,以至於坦尼斯被迫叫他先回到門外去,看他能不能收斂一點。其他人嚴肅地向撲撲大王行禮,除了佛林特之外,他的手不停地撫摸著戰斧,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在他們進來之前,矮人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警告他說,「不要被他們騙了,坦尼斯,」他說,「這些傢伙可以變成非常狡猾的。」

    撲撲大王一開始看到大伙進來的時候,臉上露出非常害怕的表情,特別是看到高大的戰士的時候,但雷斯林謹慎地說了幾句恭維的話,讓撲撲大王感到比較放心(或者說有些失望了?)

    法師間歇地咳著,向他們解釋眾人不想惹麻煩,只想要簡單地取回一些信仰上的物品,就準備離開龍穴,最好不要驚擾到那只龍。

    這樣的狀況,當然不合菩吉一世的計劃。所以他假設自己聽錯了。他把自己包在破爛的袍子裡,冷靜地對他們說,「你們來,拿劍,殺掉龍。」

    「不,」坦尼斯再度開口。「就像我們的朋友,雷斯林解釋的一樣,拿只龍在守護著某些屬於我們的神的物品。我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樣東西拿回來,並且在龍還來不及發現之前就悄悄地離開這座城市。」

撲撲大王皺著眉。「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拿走全部寶藏?只留給撲撲大王一頭氣瘋了的龍?那裡有很多寶藏,漂亮石頭。」

    雷斯林突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史東摸著劍,厭惡地看著法師。

    「我們會帶給你們漂亮的石頭,」坦尼斯對撲撲大王保證。「只要幫我們你就可以得到所有的財寶。我們只要找到神的信物而已。」

    對撲撲大王來說,很明顯地,他面對的是一群說謊的小偷,而不是他所期待的英雄。這群人和他一樣害怕這只龍,而這讓撲撲大王有了個主意。「你們要撲撲大王怎麼幫你們?」他問,試圖隱藏自己的想法,看起來十分友善。

    坦尼斯送了一口氣。他們終於有了些進展。「噗噗」——他指著拉住雷斯林袖子不放的女溪谷矮人——「告訴我們你是全城裡面唯一可以帶我們去龍穴的人。」

    「帶路!」偉大的菩吉一世害怕得有些失態,緊緊抓住自己的袍子。「不帶路!撲撲大王很重要。人民需要我。」

    「不不,我不是指帶路,」坦尼斯連忙改口。「我只希望你能夠給我們地圖,或是派人帶我們去。」

    「地圖!」菩吉一世用袖子擦掉頭上的冷汗。「你們早就該說。地圖,好的,我可以給地圖。現在,你們吃飯。撲撲大王的客人。衛兵帶他們去吃。」

    「不,謝謝,」坦尼斯有禮貌地說,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他們路上就經過了溪谷矮人的餐廳。單單只是聞到那股子味道就連卡拉蒙也沒有食慾。

    「我們自己有食物。」坦尼斯繼續道。「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休息,自己討論這個計劃。」

    「當然。」撲撲大王身體向前傾,他的兩個衛兵趕上去幫忙,因為他的腳碰不到地面。「回到你們來的地方。坐下來,吃,聊天。我會把地圖送過去。要告訴菩吉計劃嗎?」

    坦尼斯回頭看著撲撲大王,突然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狡詐的閃光,他立刻明白這個撲撲大王並不笨。坦尼斯開始後悔剛剛沒有多問問佛林特的意見。「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完成呢!陛下!」

    撲撲大王當然沒有這麼容易受騙,很久以前,他就鑽了一個地道通往客人等待的地方,方便他偷聽訪客的談話,事先知道他們要拿什麼事情來煩他。所以他其實已經知道很多他們的計劃,所以他就放了他們一馬。當然,「陛下」這個詞可能也有一些影響,他從來沒聽過這麼貼切的稱呼。

    「陛下,」菩吉重複道,快樂地歎了一口氣,他戳戳前面的衛兵。「你記得,從今以後,叫陛下。」

    「是……是,王……陛下。」溪谷矮人顫抖著說。當大伙鞠躬退出宮殿時,偉大的菩吉一世對他們揮手示意。撲撲大王菩吉一世靠著他的王座,用自認為最有魅力的笑容歡送他的客人,直到他們離開。接著他的表情突然改變,臉上陰險的表情讓衛兵統統期待地靠攏過來。

    「你,」他對其中一個說。「回到房間,拿地圖。交給隔壁房間的笨蛋。」

    衛兵敬禮之後就離開了。其他的衛兵靠近,張大著嘴期待著。菩吉四面張望著,叫衛兵再靠攏一些,一邊考慮著要如何發佈他的下一道命令。他需要一些英雄,即使必須要把手頭的這些流氓改造,他也願意。如果他們死了,他也沒有損失。如果他們成功地殺死黑龍,那更好。溪谷矮人們會得到——對他們來說——比全克萊恩所有漂亮石頭還要重要的獎賞:回到原先那種甜蜜、溫暖的自由日子!所以,別讓他們有機會悄悄地溜進龍穴。

    菩吉彎下身,對著其中一個衛兵耳語道。「你去找龍,告訴她偉大的撲撲大王菩吉一世向她問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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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黑龍(Black Dragon)——通常居住在沼澤或濕地裡,偶爾也會出現在地底的巢穴中,由於這種特殊的居住習性,某些學者推論,他們可能對光非常敏感。黑龍精通多種語言,包括龍類之間的秘密語言、人類的語言,還有高深的咒語。他們最喜愛施展黑暗術(Darkness)來掩護他們的行動。
黑龍身長大多在三十尺左右,善用銳利的牙齒和爪子攻擊,他們也能夠從口中吐出溶解一切的強酸。由於黑龍天性獨立,他們只願意接受對自己有利的命令。因此,龍騎將們大多不用他們來攻城掠地,相反的,他們會是十分稱職的守護者和間諜。

2.卡拉蒙在對話中提到的會被臭死的「食人魔」(Ogre)其實是克萊恩上十分重要的一種邪惡生物。食人魔擁有很多的名字,他們又被叫做巨魔、食人巨魔據說後世的一群特殊人類會叫他們「胖胖」。這個邪惡種族平均身高九到十尺、體重三百到三百五十磅,有著泛黃,長瘤的皮膚,擁有可怕的力量,平常都是靠著掠奪和偷竊、殺戮維生。在克萊恩上,精靈是純粹的善良的生物,人類是搖擺不定的生物,食人魔則是純粹的邪惡的生物。據說在遠古時代,他們擁有傲人的美麗外表,但是由於他們腦中只有邪惡和殘暴的思想,最後讓他們變成了這種醜惡的怪物。

琰容 2010-3-3 12:34

第二十章 撲撲大王的地圖·費斯坦但堤勒斯的魔法書
「我不相信這個傢伙,就跟我忍受不了他的氣味一樣。」卡拉蒙皺著眉頭說。

    「我同意,」坦尼斯說。「但我們有什麼選擇呢?我們已經答應把財寶帶給他。他背叛我們毫無任何的利益。」

    他們坐在客人等候召見的地方,這是個在大殿外面氣味熏人的小房間。這裡的裝飾就和大殿裡面一樣的荒謬。大伙都感到壓力沉重,只能盡量逼迫自己吃一點東西。

    雷斯林拒絕用餐,他遠離其他人蜷縮在牆角。喝下自己準備的草藥減輕咳嗽。接著他裹著袍子,閉上眼睛在地上躺平。噗噗坐在他身邊,嚼著包包裡拿出來的東西。卡拉蒙走過去察看弟弟的狀況,卻被她嘴裡吞下去的一條尾巴給嚇了一跳。

    河風自己一個人坐著。他沒有參與大伙對這次計劃的討論。平原人悶悶不樂地坐在地板上。當有人輕碰他的手臂時,他甚至連頭都沒抬。金月臉色蒼白地跪在他身邊。她試著要說話,但是說不出口,於是先清了清喉嚨。

    「我們得談談。」她用族裡的語言堅決地說。

    「這是個命令嗎?」他痛苦地問。

    她勉強吞口口水。「是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河風站起來,走到一個掛毯前面。他既不看著金月,也不和她說話。雖然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金月在這張面具下可以看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掙扎。她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原諒我。」她柔柔地說。

    河風驚訝地看著她。她站在他面前。頭低垂著,臉上露出象孩童懺悔一樣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撫摸著他以生命守護著的愛人的髮絲。他感覺到金月顫抖著,他的心中瞬間充滿了愛。

    他把手從她的頭移到脖子,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我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這樣的話,」他說,臉上露出笑容,知道她這時看不見他。

    「我從來沒說過,」她勉強吞嚥著,臉頰緊緊貼在他的皮衣上。「喔,我的愛,我實在沒有辦法表達我的歉意——你回到族裡看到的不是金月而是酋長的女兒……但我是那麼的害怕。」

    「不,」他耳語道,「我才是應該請求原諒的人。」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我沒有替你考慮過你所經歷過的事情。我只想到自己和我所經歷過的危險。我希望你早一點告訴我。」

    「我希望你有問過我,」她看著他真誠地回答。「我已經當了很久酋長的女兒,幾乎忘了怎麼適應其他的身份。這個身份是我力量的源泉,在我害怕的時候它給我勇氣,我覺得我沒辦法放棄它。」

    「我不想要你放棄它,」他對她笑著,把她臉上的頭髮拂開。「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愛上的是酋長的女兒。你記得嗎?就在為你舉辦的狩獵大會上。」

    「你拒絕鞠躬以獲得我的祝福,」她說。「你承認我父親的統治權,但拒絕承認我是女神。你說人類不可把其他人當作神。」她的眼神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你是那麼的高大驕傲和英俊,口裡面說著那時對我來說還不存在的古老真神。」

    「你是那麼的生氣,」他回憶道。「又那麼的美!你的美麗本身對我就是一種囑咐,我不需要其他的祝福了。你還命令我滾出那場狩獵。」

    金月感傷地笑著。「你以為我是因為你在眾人面前羞辱我,我才生氣的。但這不是實情。」

    她的臉上泛著桃紅,但她仍抬起湛藍的眼睛看著他。「我生氣是因為我知道當看見你站在那裡,拒絕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經給了你一部分,直到你還給我為止,我將不再完整。」

    平原人把她抱得更緊,溫柔地親著她的髮絲。

    「河風,」她說,「酋長的女兒還在這裡,我不認為她能夠從此消失。但你要知道,底下藏著的是你的金月。如果這個旅程最後終於結束,在我們享受著寧靜的時候,金月將永遠屬於你,酋長的女兒就讓她隨風而逝吧。」

    一聲敲門聲讓每個人都緊張起來,接著一個溪谷矮人的衛兵走進房裡。「地圖。」他說,邊塞了一張皺巴巴的紙給坦尼斯。

「多謝。」半精靈低沉地說。「也幫我們轉達對撲撲大王的謝意。」

    「陛下,撲撲大王陛下。」衛兵緊張地更正,不停地看著一面掛著壁毯的牆壁。隨即笨手笨腳地退回撲撲大王的房間裡。

    坦尼斯攤開地圖。每個人都圍在旁邊,連佛林特都不例外。看了一眼之後,佛林特發出不屑的哼聲走回座位上。

    坦尼斯哀怨地笑著。「我們早就該知道了。不知道偉大的菩吉記不記得這個秘密房間在哪裡?」

    「當然不會記得,」雷斯林站起身,眼睛半瞇地看著地圖。「這才是為什麼他沒有回去拿財寶的原因。但是我們之中有人知道龍穴的位置。」每個人都跟隨著法師的眼光。

    噗噗驕傲地看著他們。「你們對,我知道。」她悶悶不樂地說。「我知道秘密地方,我去過,找到漂亮石頭。但沒告訴撲撲大王。」

    「你會告訴我們嗎?」坦尼斯問。噗噗看著雷斯林,後者點頭。

    「我說。」她嘟噥著。「給地圖。」

    雷斯林看見其他人都專心地看著地圖,悄悄地走到哥哥旁邊。

    「計劃還是一樣嗎?」法師耳語道。

    「是的,」卡拉蒙皺著眉頭。「我不喜歡這樣,我應該要跟著你才對。」

    「胡說。」雷斯林低聲道。「你只會阻礙我!」接著他又加上一句,「我跟你保證,我不會有危險的。」他把手放在雙胞胎哥哥的手臂上,把他又拉近一些。「而且」——法師打量著四周——「哥哥,有件事還要請你幫忙。你得從龍穴裡帶一樣東西回來給我。」

    雷斯林的手勁不尋常地大,他的眼光燃燒著。卡拉蒙不安地退後,在弟弟的眼中看到了大法師之塔的狂熱,但是雷斯林仍然緊抓著他。

    「那是什麼呢?」卡拉蒙不情願地說。

    「一本魔法書!」雷斯林耳語道。

    「原來這才是你要到沙克·沙羅斯的原因!」卡拉蒙說,「你知道這本書會在這裡的。」

    「多年以前我讀過他的記載。我知道大災變之前它是在沙克·沙羅斯的,每一個法師都知道這件事,但大家都以為它已經跟著城市一起被摧毀了。當我知道沙克·沙羅斯還在的時候,我就知道魔法書還有可能完好無缺!」

    「你怎麼知道它會在龍穴裡?」

    「我不知道。只是猜測。對法師來說,這本書是沙克·沙羅斯最珍貴的寶藏。很有可能黑龍自己就在使用它!」

    「你要我替你帶回來,」卡拉蒙慢慢的說。「它長的什麼樣?」

    「當然,它看起來幾乎和我的魔法書一樣,除了它的封面是深藍色的皮,上面有著銀色的符號。它摸起來是冰冷的。」

    「那些符號是什麼意思?」

    「你不會想知道的……」雷斯林低聲道。

    「這本是誰的書?」卡拉蒙懷疑的問。

    雷斯林安靜下來,他金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彷彿在是這回憶起來深藏在記憶深處的事情。「你從來沒有聽過他,哥哥,」他最後終於說,但他的聲音微弱到卡拉蒙必須靠近傾聽。「但他是我輩中最偉大的法師。他的名字是費斯坦但提勒斯。」

    「你描述那本書的外形——」卡拉蒙遲疑著,他害怕雷斯林的回答。他吞吞口水,重新開口問道。「這個費斯坦但提勒斯——他是黑袍法師嗎?」他不敢直視弟弟的眼睛。

    「不要再問了!」雷斯林嘶聲道。「你和其他人一樣的笨!怎麼可能瞭解我!」看著雙胞胎哥哥眼中的痛苦,法師歎了口氣。「相信我,卡拉蒙。這不是本非常強大的魔法書——而是古老的魔法書。當他非常年輕時用的魔法書,非常年輕的時候,」雷斯林喃喃道,眼睛看著遠方。但他眨眨眼,回到現實來,「但它對我還是很有價值。你一定要拿到它,你一定——」他咳了起來。

「當然,小弟。」卡拉蒙答應,安慰著弟弟。「不要太勞累了,我一定會找到它的。」

    「好卡拉蒙,好哥哥。」當雷斯林終於可以說話的時候,他開口道。他閉上眼睛,「現在我得休息了,時間到的時候我得準備好才行。」

    卡拉蒙站起身,他轉過身來,差點踩到站在身後的噗噗,後者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剛剛怎麼搞的?」卡拉蒙加入大伙的討論後,史東問道。

    「喔,沒什麼。」大漢紅著臉咕噥著。史東警覺地和坦尼斯交換了眼神。

    「是什麼事呀?卡拉蒙?」坦尼斯把地圖捲起來放進腰帶,看著戰士。「有什麼事情出了差錯嗎?」

    「沒——沒有。」卡拉蒙囁嚅的說。「沒什麼。我——呃——試著要說服雷斯林讓我跟去。但他說我只會妨礙他。」

    坦尼斯看著卡拉蒙。他知道大漢說的是實話,但他也知道戰士並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卡拉蒙會非常樂意為每一個人犧牲生命。但坦尼斯懷疑,雷斯林的一句話也可以讓他背叛所有的人。

    大漢看著坦尼斯,眼光中露出懇求的神色。

    「他是對的,卡拉蒙,你也知道,」坦尼斯最後說,拍著大漢的肩膀。「雷斯林不會有危險的,噗噗會跟著他。她會把他帶回這裡躲好。他只需要製造出一些幻象,一些能夠把黑龍引誘出來的法術。當她抵達的時候,他早就逃開了。」

    「當然,我知道,」卡拉蒙說,順便擠出笑容來。「你們也會需要我的。」

    「我們的確需要。」坦尼斯嚴肅地說。「每個人都準備好了嗎?」

    四週一片寂靜,大伙氣氛沉重地站起來。雷斯林走向前,雙手放在袖子裡,頭上帶著兜帽。法師的身體散發著一片強大的氣息——一股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非常確實,卻讓人害怕。坦尼斯清清喉嚨。

    「我們會先數五百下,讓你先走,」坦尼斯對雷斯林說。「然後我們再動身,這個地圖上面標示的秘密地方,據你的小朋友所說,是在不遠處的一棟建築裡面的密門。它通往龍穴,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她的地方。在廣場施展你的法術後,趕快回到這裡。我們會在這裡碰面,把財寶帶回給撲撲大王。直到天黑我們才開始往外面逃。」

    「我知道了。」雷斯林冷靜地說。

    我希望自己也知道,坦尼斯自怨自艾地想。我希望我能夠知道你的腦袋裡面想些什麼。但半精靈什麼都沒說。

    「現在走嗎?」噗噗期待地看著坦尼斯。

    「現在。」坦尼斯說。

    雷斯林沿著陰影移動著,他在小巷裡向著南方快速地前進。他沒有看到任何有生命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所有的溪谷矮人都被濃霧給吞食了。眼前的狀況很讓人困擾,所以他走得更加靠近陰影。只要有需要,這個瘦弱的法師可以悄無聲息地移動。他只希望自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要咳嗽。他喝下的草藥是帕—薩理安給他的配方,算是某種對這個年輕法師所忍受痛苦的補償,它具有止痛的效果。但它的效果很快就要消失了。

    噗噗從他的袍子後面窺探著,黑色眼珠骨碌碌地看著通往大廣場的巷子。「沒人。」她說,邊拉著法師的袖子。「我們走。」

沒人——雷斯林擔心地想著。這沒道理。平常成群結隊的溪谷矮人到哪裡去了?他開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坦尼斯和其他人已經踏進密道。法師哀傷地笑著。最後這個計劃看起來實在非常愚笨。可能每個人都會死在這廢墟當中。

   噗噗又拉著他的袖子;他聳聳肩,帶上兜帽,和溪谷矮人兩個一起走向被迷霧包圍著的大街。

    「這就是了。」坦尼斯柔聲說。打開一扇腐朽的門,他往裡看去。「裡面很黑,我們需要一點光。」

    後方傳來打火石的聲音,卡拉蒙隨即點著了從撲撲大王那裡借來的火把。戰士遞了一根給坦尼斯,又替自己和河風點了另一根。坦尼斯跨進這棟房子,立刻踏入了及膝深的水中。他把火把舉高,看見沿著牆上有著穩定的水流,水流彙集到房間的中央,從角落的縫隙流出去。坦尼斯涉水走到房間的中央,舉著火把往下看。

    「就在那邊。我可以看見。」當其他人涉水進來的時候,他說。他指著地板上的密門。大伙勉強可以看見一個鐵環在水中。

「卡拉蒙?」坦尼斯退開。

    「啐!」佛林特不屑地說。「如果溪谷矮人可以一個人打開它,那麼我也可以。退開點。」矮人把每個人推開,伸手進入水中,用力地拉著。一時之間毫無動靜,佛林特紅著臉咕噥起來。他停下手,直起身,喘口氣;接著又試一次,依舊是連聲音都沒有,門連動都不動。

    坦尼斯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佛林特,噗噗說她只有在旱季的時候才能下去。你剛剛快把整個新海的水都跟著一起舉起來了。」

    「這樣啊。」——矮人不停的喘著——「你為什麼不早說呢?讓那頭大公牛試試吧。」

    卡拉蒙走向前。他伸手進水中,用力拉著。他肩膀的肌肉拱起,脖子上的血管突出。突然又一陣抽吸的聲音,密門跟著打開,卡拉蒙差點跌倒。水從密門中流走,卡拉蒙輕輕放下門板。坦尼斯把火把拿近,底下是一個四百尺寬的方形洞穴,洞中有個狹長的鐵製梯子。

    「數到幾了?」坦尼斯問,他覺得喉嚨發乾。

    「四百零三,」史東低沉的聲音回答,「四百零四。」

    大伙看著底下,都覺得四周的空氣有些寒冷,耳中只聽到水流下洞穴的聲音。

    坦尼斯抓抓鬍子。卡拉蒙咳了兩聲,彷彿提醒大家他弟弟的存在。佛林特一個不小心把斧頭掉進水裡。泰斯心不在焉地咬著自己的馬尾巴。金月臉色蒼白地靠近河風,手裡拿著不起眼的水晶杖。河風伸出手摟著她。沒有比等待更讓人焦急的事了。

    「五百。」史東終於說。

    「也該是時候了!」泰索何夫飛快地溜下梯子。坦尼斯跟在後面,高舉著火把替金月照路;其他人則跟著爬進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統。通道寬約二十尺左右,通道底是一個大約五尺寬的南北向水道。

    「量量水的深度。」泰斯正要跳進水中的時候,坦尼斯警告道。坎德人一手抓著梯子,一手把胡帕克杖沉入底下黑沉沉的水中。胡帕克杖大約沉入一半。「兩尺深。」泰斯高興地說。他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水大概到他的臀部。他站在水中期待地看著坦尼斯。

    「那個方向,」坦尼斯指著。「南方。」

    泰索何夫高舉著胡帕克杖,順流而下。

    「我們用來引誘黑龍的法術呢?」史東問,他的聲音迴響著。

    坦尼斯也正在想著這件事。「我們在這裡也許聽不到。」他希望自己說的話是真的。

    「雷斯林不會有問題的,別擔心。」卡拉蒙嚴肅地說。

    「坦尼斯!」泰索何夫跑向半精靈。「底下有什麼東西!我可以用腳感覺到。」

    「繼續走。」坦尼斯低聲道,「希望他們肚子不餓。」

    他們一言不發地繼續涉水前進。火把在牆上製造出奇怪的陰影,讓人跟著緊張起來。坦尼斯不只一次的看見有東西向他撲來,最後卻發現那是卡拉蒙的頭盔或者泰斯胡帕克杖的影子。

    地道向南方延伸了兩百尺,然後轉向東方。大伙停了下來。在水道的東方支流處,有一束光線從上面投射下來。這就是——根據噗噗的說法——龍穴。

    「熄掉火把!」坦尼斯低聲道,便把火把插進水中。坦尼斯靠著粘粘的牆壁跟著坎德人,它在黑暗中顯出的紅色線條對坦尼斯的精靈視線來說十分顯眼。後面則是佛林特在不停地抱怨著,這裡的水又讓他的關節炎更加惡化。

    「噓!」當他們靠近那束光線的時候,坦尼斯比著手勢。試著不要製造出任何聲音,讓他們安靜地靠在往上的梯子旁。

    「沒有人會費心鎖上地板的鐵閘。」泰斯拉進坦尼斯,對他耳語道。「如果有的話,我也可以打開。」

    坦尼斯點點頭,他沒有提到噗噗也可以打開這件事。開鎖的技巧對他來說,就如同鬍子對騎士一樣是種驕傲。他們都站在齊膝深的水中,靜靜地看著泰斯爬上梯子。

    「我們仍然沒有聽到外面有什麼聲音。」史東喃喃道。

    「噓!」卡拉蒙怒目道。

    鐵閘的確有個鎖,泰斯花不了幾分鐘時間就打開了。接著他悄悄地舉起鐵閘,向外看去。突然一陣黑暗籠罩向他。這黑暗幾乎像鉛一樣的沉重,差點讓他鬆手丟了鐵閘。他急忙一聲不響地把鐵閘放回遠處。悄悄地爬下梯子,撞上了坦尼斯。

    「泰斯。」坦尼斯抓住他。「是你嗎?我看不見了?怎麼搞的?」

    「我不知道,突然間一切都暗下來。」

    「你說你看不見是什麼意思?」史東低聲對坦尼斯說。「你的精靈視線呢?」

    「沒了,」坦尼斯嚴肅地說,「就像在暗黑森林——還有在外面的井邊……」

    大家都一言不發地站在水裡。每個人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和水滴落的聲音。

    龍就在上面——等著他們。

琰容 2010-3-3 12:36

第二十一章 犧牲·再度崩壞的城市
比黑暗還要可怕的絕望籠罩著坦尼斯。這是我的計劃,我們唯一逃出生天的可能,他想。看起來沒有問題——它應該可以成功的!什麼地方出錯了!雷斯林——他背叛我們了嗎?不!坦尼斯握緊拳頭。法師的確不討人喜歡、難以理解,但是他對他們是忠誠的,坦尼斯可以發誓保證。那麼雷斯林呢?有可能死了。現在根本不重要了。每個人都會死的。

    「坦尼斯」——半精靈感覺到有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他。他認出這是史東低沉的聲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們沒有選擇了,時間已經不夠。這是我們唯一拿到白金碟的機會。我們不會再有機會了。」

    「我要先看看,」坦尼斯說。他爬上梯子看看。鐵閘之外是一片漆黑,這是魔法造成的黑暗。坦尼斯把手放到頭上思考著。史東說得對:時間快要不夠了。但他可以相信這個騎士的判斷嗎?史東很想要跟龍作戰!坦尼斯爬下梯子。「我們還是要上去。」他說。突然之間他只想要趕快做完這些事,然後就可以回家。回到索拉斯的家中。「不,泰斯。」他抓住坎德人並且把他拖下樓梯,「戰士先走——史東和卡拉蒙。然後才是其他人。」

    騎士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向前,長劍在臀上撞擊著。

    「我們總是最後走。」泰索何夫抱怨道,邊推著矮人,佛林特慢慢地爬著梯子。「快一點。」泰斯說。「我希望在我們抵達之前不要發生任何事情。我從來沒和龍講過話。」

    「我打賭龍也從來沒和坎德人講過話!」矮人不屑地說。「你這個笨蛋,你知道我們可能都快要死了嗎?坦尼斯知道,我從他的聲音就可以聽出來。」

    泰斯停下來,當史東慢慢地推開鐵閘時。他抓住梯子說。「你知道嗎?佛林特,」坎德人嚴肅地說,「我的同胞並不怕死。就某種角度來看,我們甚至很歡迎——這最後,也是最大的冒險。但要我放棄這次的生命,我會覺得有些可惜。我會想念很多事情」——他拍拍身上的袋子——「我的地圖,還有你和坦尼斯。除非,」他快樂地加上一句。「我們死後都會去同樣的地方。」

佛林特突然覺得自己看見這個一向快樂的坎德人全身僵硬地倒在地上。他感到一陣心痛,幸好這黑暗掩蓋了他臉上的表情。他清清喉嚨,故意粗魯地說,「如果你覺得我死後會和一群坎德人住在一起,那你一定比雷斯林還要瘋狂。走吧!」

    史東正小心地舉起鐵閘,輕輕地把它放到旁邊。它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聲,讓他緊張地咬緊牙根。他輕易地爬出洞口,回頭幫正死命擠出來的卡拉蒙,後者巨大的身軀和隨身攜帶的武器讓他有些行動困難。

    「天哪!安靜點!」史東嘶聲道。

    「我有!我有啊!」卡拉蒙喃喃道,終於爬出洞口。史東對金月伸出手來。最後上來的是泰斯,他很高興在他上來之前沒有發生什麼刺激的事。

    「我們要有點光才行。」史東說。

    「要光?」一個冬夜一般冷酷的聲音回答道。「好的,就讓你們有點光吧!」

    黑暗迅速地退去。大伙們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巨大的園頂之下。頂上縫隙投下來的光線冷冷地照著夥伴們——還有圓形房間正中央的一座大祭壇。祭壇旁的地板上散佈著許多珠寶、錢幣,和其它這個死城的許多財寶。寶石沒有反射光芒,錢幣黯淡。這黯淡的光線沒有照亮任何東西——除了祭壇上一隻像某種猛禽般的巨大黑龍之外。

    「感覺被背叛了嗎?」巨龍輕鬆地問。

    「法師背叛了我們!他在哪裡?他服侍你嗎?」史東憤怒地大喊,踏前一步並且抽出劍。

    「退回去,噁心的索蘭尼亞騎士。退回去,否則你們的魔法師就再也不能夠施法了。」巨龍低下頭,用恐怖的紅眼瞪著他們。接著緩慢而優雅地,她舉起一隻前爪,在爪子下,躺在祭壇上面的——是雷斯林。

    「小弟!」卡拉蒙大喊著,不顧一切地衝向祭壇。

    「停,你這個笨蛋!」巨龍嘶聲道。它把一隻前爪輕輕地放在法師的身體上。雷斯林用盡全身的力量轉過頭來,看著哥哥,做了個手勢,卡拉蒙停了下來。坦尼斯看見地上有東西移動著,那是噗噗,她躲在那些財寶中,因為太害怕而無法出聲,雷斯林的瑪濟斯杖躺在她的身邊。

    「再前進一步,我就刺穿這個可憐的人類!」

    卡拉蒙漲紅著臉,「讓他走!」他大喊。「你和我作戰!」

    「我不準備要和你們任何人作戰,」龍說,她慵懶地扇動著翅膀。當龍的爪子稍稍移動的時候,雷斯林抽搐著,龍的尖爪現在已經陷入他的肉中。法師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的呼吸斷斷續續。「連動都別想動,」龍不屑地說。「我們說的是相同的語言,記得嗎?我只要一個字,你朋友們的屍體就得拿來餵溪谷矮人了!」

    雷斯林精疲力竭地閉上眼。但坦尼斯看見法師的手不斷移動著,知道他準備施出最後一個法術。這會是他最後一個法術——當他施展出來的時候,龍會殺了他。但這也許會讓河風有機會拿到白金碟,和金月安全地離開這裡。坦尼斯慢慢地移向平原人。

就像我剛剛說的,」龍繼續說道,「我不打算和你們作戰,你們上次是怎麼逃過我攻擊,我並不瞭解。但,現在你們在這裡,你們還把偷去的東西給還了回來。是的,奎蘇族的女王我看見你帶著那柄水晶杖了。拿給我。」

    坦尼斯對著金月擠出一句話。「趴下!」但看著她大理石般冰冷的臉龐,他不知道她到底聽見了沒有。她看起來似乎在聽著其他的聲音,其他人說的話。

    「服從我。」龍威脅地抬起頭來「否則法師就得死。然後是那個騎士,然後是那個半精靈。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直到你,奎蘇族的女士,是最後一個生還者為止。那時你會跪著求我,求我對你大發慈悲。」

    金月服從地低下頭。輕柔地推開河風,她轉向坦尼斯,不捨地抱著他。「再會了,我的好友,」她大聲地說,臉頰貼著他的臉。她的聲音降低為耳語。「我知道我該做什麼,我要把水晶杖帶到龍面前,然後——」

    「不!」坦尼斯憤怒地說。「這沒有差別的。黑龍本來就要殺掉我們全部。」

    「聽我說!」金月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坦尼斯的手臂中。「站在河風的旁邊,坦尼斯,不要讓他阻止我。」

    「如果我要阻止你呢?」坦尼斯抓著金月的手臂柔聲問。

    「你不會的。」她用甜美、哀傷的聲音說。「你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森林之王說的。河風會需要你的。再會了,朋友。」

    金月後退著,她清澈的湛藍眼睛盯著河風,彷彿要記下每一個細節般的仔細。河風終於瞭解她正在向他告別,開始走向她。

「河風。」坦尼斯柔聲說,「相信她。這麼多年來她都相信你。當你在戰鬥的時候,她耐心地等待著。現在是你等待的時候了。這是她的戰爭。」

    河風發起抖來,隨即站得筆直。坦尼斯可以看見他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下巴的肌肉繃緊。半精靈抓著平原人的手臂。高大的平原人甚至沒有看他,他的眼神完全專注在金月身上。

    「怎麼搞得這麼久?」龍問。「我開始有些煩了。走過來。」

    金月走過佛林特和泰索何夫,矮人向他低下頭,泰斯張大眼睛嚴肅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興奮。有生以來第一次,坎德人覺得自己渺小而且無助。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或許連死亡都比這樣好些。

    金月靠近卡拉蒙,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別擔心。」他對正痛苦地看著弟弟的高大戰士說。「他會沒事的。」卡拉蒙泣不成聲地點點頭。接著金月走向史東,她彷彿太過恐懼於龍的威脅,突然一個不穩摔倒了。騎士扶住她,幫她站穩。

    「跟我來,史東,」當她把手臂環繞著他時,她趁機耳語道。「你一定得發誓服從我的命令,不管發生什麼事。用你索蘭尼亞騎士的榮譽發誓。」

    史東遲疑了一會。金月冷靜、清澈的眼神看著他。「發誓,」她要求道,「不然我就自己去。」

    「我發誓,女士。」他毅然決然地說。「我會服從的。」

    金月感謝地鬆口氣。「和我走在一起。不要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

    平原上的野人和索蘭尼亞的騎士,兩個人一起走向巨龍。

    雷斯林躺在巨龍的爪下,閉著眼睛,默默為自己最終的一個法術做好準備。但是在他混亂的腦中就是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思考,他努力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將要犧牲我的生命——為了什麼?雷斯林難過地想著。是為了救出這些讓自己淌進渾水的白癡。他們怕傷到我而不敢出手——即使他們平常害怕而且痛恨我。這沒有道理——就像我的犧牲是毫無意義的一樣。當我比他們還要值得活下去的時候,為什麼我要犧牲自己救他們?

    你不是為了他們才這樣作,一個聲音回答他。雷斯林嚇了一跳,試著要集中意志,聽清楚這個聲音,那是個真實的聲音,一個熟悉的聲音,雖然他不記得是在哪聽到,或是這個聲音屬於什麼人。他只知道這個聲音在他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會出現,狀況越緊急,這聲音越清晰。

    你不是為了他們才做出犧牲,那聲音重複道。這是因為你不能忍受被擊敗!你從來沒有被任何事打敗過,即使是死亡……

    雷斯林深吸一口氣,開始放鬆,就如同他不記得這個聲音一樣,他也完全不瞭解這些話,但是現在他很輕鬆地記起了咒語。「阿斯拖 阿拉咖咖 姆——」他喃喃念著,感覺到法力開始流過全身。接著另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但這個聲音卻是屬於活人的,這個聲音直接出現在他的腦中。他張開眼睛,慢慢地轉過頭,看著他的同伴。

    這個聲音來自一個女人——整個部落被滅的蠻族公主。雷斯林看著她走向前,靠著史東的臂膀。她腦中的字眼直接流向雷斯林,他冷靜地看著這個女人,彷彿置身事外一般。他眼中的獨特世界讓他永遠不可能對活生生的人類產生任何的慾望。他看不見坦尼斯和其他人如此著迷著的外表。他沙漏般的瞳孔只能看見她不停地衰老和死亡。他對她沒有任何的情感,沒有任何熟識的感覺。他知道她很同情他——他也因此而痛恨她——但她同時也對他感到畏懼。那麼,為什麼,她要和他溝通呢?

    她告訴他稍安勿躁。

    雷斯林懂了。她知道他要做什麼,所以告訴他這是不必要的。她已經被選上了,她被選上要為這個世界做出犧牲。

    他看著金月越來越靠近黑龍,她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瞪著黑龍。他也看見史東走在她身邊,看起來好像是傳說中的修瑪一樣的高貴。史東這個樣子真是完美,剛好適合在金月的犧牲禮上扮演獻祭的角色。但河風怎麼會讓她犧牲呢?他難道看不出最後的結果嗎?雷斯林飛快地看向河風。啊!當然!半精靈站在他身邊,看起來感同身受地說教著,沒錯。這個野蠻人看起來變得跟卡拉蒙一樣的好騙。雷斯林的眼光又回到了金月身上。

    她現在站在巨龍面前,蒼白的臉上充滿了決心。史東站在他身邊,看起來被內心的衝突折磨的不成人形,金月八成讓這個騎士許下了什麼誓死遵守的諾言。雷斯林的嘴角不屑地揚起。

    巨龍終於開口,法師緊張起來,隨時都準備動手。「把水晶杖放下來,就放在這堆人類的寶物當中,」巨龍命令金月,用她佈滿閃亮鱗甲的頭對著祭壇底下的成堆寶物示意。

    金月心中充滿恐懼,沒有力氣移動。她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看著眼前巨大的怪獸發抖。史東站在她身邊,極力控制心中的恐懼,用眼光不停地搜索著那堆寶藏,史東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對任何事情這麼的害怕。他不停地念著騎士守則,「榮譽即吾命」,一遍又一遍,他知道最後不過是驕傲讓他沒有放棄一切、轉身逃跑。

    金月看見史東的手顫抖著,臉上滿是汗珠。敬愛的女神,她內心哭喊著,請賜我勇氣吧!突然史東推了推她,她意識到,她得要說些話。她已經太久沒有開口了。

    「你要用什麼來跟我們交換這個製造奇跡的水晶杖?」金月說道,她盡全力強迫自己聽來冷靜,雖然她的喉嚨乾澀,幾乎沒有辦法開口。

    龍笑了起來——尖銳,可怕的笑聲。「我會給你們什麼?」龍伸出頭瞪著金月。「沒有,啥也沒有!我不會和賊談條件的。但——」龍縮回脖子,瞇起紅色的眼睛。她開玩笑似的把爪子刺進雷斯林的身體;法師抽動了一下,但是他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黑龍拿開爪子,舉起它,讓大家都能看見血從上面不停地滴落。「不無可能,猛敏那大王——我們的龍騎將——會因為你們自動獻上水晶杖而特別開恩。他甚至還有可能饒恕你——他是個牧師,價值觀跟常人不同。但注意聽我說——奎蘇族的女人,猛敏那大王不需要你的朋友。現在獻上水晶杖,我會饒恕他們。膽敢讓我親自動手——他們就全得死。法師是第一個遭殃的。」

    金月看起來被嚇得不能動彈,腳步踉蹌起來。史東衝向她,似乎要扶住她。

    「我已經看到白金碟了,」他低聲地對她耳語。他抓住她的手臂,明顯地感覺出她害怕得發抖。「女士,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了嗎?」他輕柔地問。

    金月低下頭。她表情蒼白得可怕。但是卻充滿了決心。幾縷金色的頭髮垂在臉上,讓龍也無法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她看起來已經心力交瘁,抬起頭看著史東,她笑容中同時帶著平靜和憂傷,就像大理石雕成的女神像。她沒有開口,但史東已經得到答案。他佩服地低下頭。

    「但願我能像你一樣勇敢,女士。」他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再會了,騎士,告訴河風——」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眶中滿是淚水。害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在此刻崩潰,她硬生生把話吞下肚,轉頭面對巨龍。這時米沙凱的聲音出現了,回應她的祈禱。勇敢地獻上水晶杖!金月被內心產生的勇氣驅動,舉起了水晶杖。

    「我們不會投降的!」金月大喊,她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著。她毫不遲疑地,在吃驚的巨龍能夠有任何反應之前,這位酋長的女兒用力地,最後一次揮動這柄水晶杖,擊中了懸在雷斯林身體上方的龍爪。

    當水晶杖擊中目標的時候,它發出了低沉的嗡嗡聲,接著就碎裂開來。一道湛藍的光束從破碎的水晶杖中激射而出。光芒越來越盛,成山形向外擴散開來,把巨龍整個吞沒了。

    姬塞斯憤怒地大吼。巨龍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她盲目地揮著尾巴,搖動著頭,想要掙脫這灼人的藍色火焰,她腦中只想著殺光這些冒犯她的人,但刺眼的藍焰仍然吞沒了她——同時也吞沒了金月。

    當水晶杖破裂的時候,酋長的女兒並沒有丟掉它。她拿著碎片的一端,看著光芒越來越盛,盡可能地將它靠近巨龍的身體。當藍色的光芒籠罩上她手時,她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她腳步一個不穩地跪了下來,雙手仍然緊緊地抓著水晶杖的碎片。她可以聽見巨龍在頭頂上尖聲吼叫著,接著她除了水晶杖的嗡嗡聲之外,什麼都聽不見。疼痛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感覺起來像是雙手已經跟身體分家了,她感到一陣疲倦。我終於可以休息了。她想。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會到我真正該去的地方……

    史東親眼看到藍焰一寸寸地殺死巨龍,接著發現它正沿著水晶杖慢慢地將金月給包圍。嗡嗡聲逐漸增大,直到蓋過巨龍瀕死的尖叫聲。史東踏前一步,想要從金月手中搶過水晶杖的碎片,把她拖出那一團藍焰之外……但當他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就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史東被光芒給照得一陣目眩,耳中又全是震耳欲聾的嗡嗡聲,騎士發現他必須鼓足勇氣才能夠遵守他的誓言——找回白金碟。他把視線從金月身上移開,後者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肌肉在藍焰中燒焦變形。他咬緊牙關強忍腦中的痛楚,踉蹌地走向那堆財寶。剛剛看到白金碟——成百的薄白金片,由一個環,將它們全部串起——的地方。彎下身子,拿起它們,他驚訝於它們極輕的重量。當珠寶堆中,伸出一隻沾滿血跡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時,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救救我。」

    他幾乎是用心靈感應到這微弱的聲音。抓住雷斯林的手,把法師拉著站起身來。雷斯林紅袍上的血跡明顯可見,但他的傷似乎並不太重——至少他還站得起來。但他可以走路嗎?看來得要有人幫忙史東才行。他懷疑其它人都到哪裡去了;在這陣耀目的光芒中,他根本看不見他們。突然卡拉蒙出現在他身邊,盔甲在藍焰中閃閃發光。

    雷斯林抓住他的手,「幫我找到那本魔法書!」他掙扎著說。

    「現在誰還管得了那麼多?」卡拉蒙大喊道,伸手抓住弟弟。「我會把你安全地救出去!」

    雷斯林的嘴唇因為極度憤怒而變形,連話都說不出來。他跪下來,瘋狂地在那堆寶物裡翻找著。卡拉蒙試著要把他拖開,但雷斯林用瘦弱的手一把將他推開。

    刺耳的嗡嗡聲仍然在繼續著。史東感覺到眼淚因為劇痛奪眶而出。突然有樣東西泓的一聲掉在騎士面前。大廳的屋頂開始崩塌了!整棟建築在他們身邊搖動著,嗡嗡聲一停止之後,他可以清楚地聽見屋頂垮下來,巨大的石板轟然撞擊地面的聲音。接著,坦尼斯從巨大的聲音和灰塵當中走了出來,臉頰上的傷口讓他滿臉是血。史東抓住老友,攙扶著他,同時又躲過了一個砸在身邊的大石塊。

    「整個城市都在瓦解。」史東大喊道。「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坦尼斯搖搖頭。「我知道唯一回去的路就是來的那條,那條地道。」他大喊,一邊彎身躲過掉在身旁祭壇上的大石。

    「現在那裡一定不能走了!一定還有別的路!」

    「我們會找到的。」坦尼斯堅定地說,他看著漫天的灰塵。「其他人呢?」他問。接著他轉過身,看見雷斯林和卡拉蒙。坦尼斯看著法師拚命地翻找著那堆財寶,不禁感到一陣噁心反胃。接著他看到有個小傢伙抓著雷斯林的袖子。噗噗!坦尼斯一個箭步衝向她,幾乎嚇壞了這個溪谷矮人,她驚叫著躲到雷斯林的背後。

    「我們得趕快找路逃出去!」坦尼斯大吼道。他抓住法師的袍子,把這個瘦弱的年輕人用力拉起身來。「不要再搜刮這些寶物了!叫你的溪谷矮人帶我們逃出這裡,不然請你幫我一個忙,讓我親手殺了你!」

    當坦尼斯用力把他甩向祭壇時,雷斯林兩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了鬼魅般的笑容。噗噗尖叫著。「來!我們走!我知道路!」

   「小弟,」卡拉蒙懇求著,「你找不到的!如果我們逃不出去的話,你也會死的!」

    「很好!」法師喊道。他拿起瑪濟斯杖,伸手扶住哥哥。「噗噗,帶路。」他命令道。

    「雷斯林,點亮你的法杖,讓我們可以跟隨你。」坦尼斯命令道。「我要去找其它人。」

    「在那邊,」卡拉蒙神情凝重地說。「找到平原人之後,得有人幫忙你才行。」

    當另一塊大石掉落的時候,坦尼斯雙手護住頭,跳過地面上的瓦礫。他看見河風倒在金月原先站著的地方,佛林特和泰索何夫試著要把他扶起來。地面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塊焦黑的地板。金月可能完全被火燒化掉了。

    「他還活著嗎?」坦尼斯喊道。

    「是的!」泰斯回答,他尖銳的聲音壓過周圍的嘈雜聲。「但他不願意離開。」

    「我會說服他的,」坦尼斯說。「跟著其它人。我馬上就回來,快走!」

    泰索何夫遲疑了一下,但佛林特看到坦尼斯的臉,立刻抓住坎德人的手臂。泰斯被推著和矮人一起跑過前面的瓦礫。

    坦尼斯跪在了河風身邊,他抬頭正好看到騎士從灰塵中走出。「快走。」坦尼斯說。「我把他們交給你負責了。」

    史東遲疑了一下,一根柱子倒在他們身邊,搞得他們滿身是灰塵。坦尼斯用身體護住河風。「快走,」他對史東大喊道。「我讓你負全責!」史東深吸了一口氣,安慰地拍拍坦尼斯的肩膀,接著跑向雷斯林的方向。

    騎士發現其他人縮在一起,擠在走廊邊。他們頭上的拱形天花板似乎支撐得住,但是天花板上還可以聽見撞擊的聲音。地板在他們的腳下搖晃著。細小的水流開始從牆縫中滲透出來。

    「坦尼斯呢?」卡拉蒙問道。

    「他馬上就會過來,」史東嘶聲道。「我們等……至少等幾分鐘。」他沒有提到他會一直等到所有的希望都落空為止。

    突然一聲牆壁裂開的聲音,水開始從牆壁裡冒出來,流向地面。史東正準備要帶領大家撤退的時候,從灰塵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河風,肩膀上扛著坦尼斯軟癱的身軀。

    「發生了什麼事?」史東跳向前,喉中哽咽著。「他沒有——」

    「他堅持留在我身邊,」河風低聲地說。「我告訴他別管我。我不想要活下去——要和她同生共死。接著一個大石塊。他根本沒有看到——」

    「我可以抱著他。」卡拉蒙說。

    「不!」河風瞪著壯碩的戰士。他把坦尼斯的身體抱得更緊。「我會抱著他,趕快走!」

    「對!這條路!我們快走!」溪谷矮人緊張地說。她帶著大伙穿過再度變成廢墟的城市。他們從龍穴中走出,踏上廣場,水不停地從新海中湧上來。大伙手牽著手,涉水而過,勉強渡過湧進的激流。溪谷矮人們成群尖叫著困惑地四處亂跑,有些人被大水沖走,有些人爬上較高的屋頂不知如何是好。還有些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跑著。

    史東只想得到一條出路。「向東走!」他大喊著,指著通往瀑布的大街。他緊張地看著河風,平原人很明顯地被週遭的變化嚇呆了,坦尼斯仍然昏迷著——甚至可能死了。恐懼開始爬上史東的心頭,但他拚命壓抑下所有的感覺。騎士跑向前,追上帶頭的雙胞胎。

    「我們唯一的希望是升降梯!」他喊道。

    卡拉蒙慢慢地點頭。「這表示將會有一場惡戰。」

    「該死的,沒錯。」史東絕望地說,腦中想到所有的龍人都急著離開這座城市的畫面。「的確會有一場惡戰!你有更好的主意嗎?」

    卡拉蒙搖搖頭。

    站在角落處,史東帶領著疲憊不堪的隊伍走向正確的方向。在灰塵和大霧中,他可以看到升降梯就在眼前。就如同他所預期的一樣,被一群黑壓壓的龍人所包圍。幸運的是,他們都只顧著逃命。史東知道,他們得飛快地攻擊,在他們毫無準備的狀況下下手。時間必須抓得很準。當泰斯跑過面前的時候,他用力抓住他。

    「泰斯。」他喊。「我們要走升降梯那條路!」

    泰索何夫點點頭,表示他聽懂了,接著扮了個鬼臉模仿龍人,並且用手劃過脖子。

    「當我們靠近的時候,」史東大喊。「偷偷跑到你可看見鍋子下的地方。當它開始降下來的時候,打個信號給我。當它抵達地面的時候,我們會馬上攻擊。」

    泰索何夫點點頭。

    「告訴佛林特。」史東終於說完,嗓子啞得幾乎沒有辦法再講話,泰斯再點點頭,飛快跑去找矮人。史東歎口氣直起疼痛的背,繼續走著。他可以看見前面有著二十到二十五個龍人,著急地等待著可以帶他們逃出升天的鍋子慢慢地下降。史東可以想像上面的混亂——龍人鞭打著慌亂的溪谷矮人,強迫他們跳進鍋子裡。他希望這段混亂可以維持久一點。

    史東看見雙胞胎兄弟縮在院子的陰影裡。他加入他們,緊張地抬頭看著,頭上的石板砸在他們身後。河風腳步踉蹌地穿過大霧與煙塵,史東想要幫他忙,但是平原人用形同陌路的眼神看著騎士。

    「把坦尼斯抱到這裡來,」史東說,「你可以放下他,順便休息一會兒。我們要爬上升降梯,可能得用雙手打出一條血路。在這邊等著,當我們打手勢的時候——」

    「做你該做的事吧,」河風冷冷地打斷他。他輕輕地把坦尼斯的身體放在地上,頹然地倒在他身邊,臉埋進雙手中。

    史東遲疑了一下。他開始在坦尼斯身邊蹲下來,但是佛林特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快走,我會看著他的。」矮人好心地說。

    史東感謝地點點頭。他看見泰索何夫溜過大街,鑽進一個門廊中,他朝著升降梯的方向看,龍人們對著迷霧大聲地咒罵著,彷彿這樣可以加速鍋子下降的速度。

    佛林特戳了戳史東,「我們要怎麼樣對付這麼多的敵人?」

    「不是我們。你得要呆在坦尼斯和河風身邊。」史東說。「卡拉蒙和我就可以對付它們。」他加上一句,希望自己也相信這些話。

    「還有我。」法師嘶啞地說。「我還記得我的法術。」騎士沒有回答。他不相信法術,也不相信雷斯林。但是他沒有任何的選擇——卡拉蒙如果沒有弟弟在身邊就不願意作戰。摸著鬍子,史東不安地解開寶劍。卡拉蒙不停地伸展、放鬆自己的手臂。雷斯林閉上眼睛,專注地集中精神。噗噗躲在附近的牆壁,張大眼睛害怕地看著每一樣東西。

    鍋子從霧中出現,溪谷矮人掛在鍋邊。就如同史東預料的一樣,地面上的龍人們開始彼此鬥毆。沒有人想要留在這裡。當地面上的裂縫開始沿著人行道向他們靠近的時候,龍人們越來越慌亂。水從縫隙裡往上湧出,很快的,沙可·沙羅斯就要躺在新海的海底了。

    當鍋子終於抵達地面的時候,溪谷矮人驚慌地四處奔逃。龍人們爭先恐後地爬進去,互相推打著。

    「現在。」騎士大喊著。

    「不要擋住我。」法師嘶聲道。從一個口袋中拿出一把沙子,他把沙子撒向地面,低聲念著「茲 沙拉克 西努拉蘭 克來鬧」還用右手對著龍人的方向,畫出一個弧形。一開始只有一個,接著又多了幾個,龍人們開始眨著眼,躺在地上睡著了;但其它的龍人仍然警覺地看著四周。法師迅速地退回門邊的暗影,龍人們什麼都沒看到,又轉身繼續搶著爬進鍋子裡,毫不留情地踏在睡著的同伴身上。雷斯林靠著牆,疲倦地閉上眼。

    「有多少個?」他問。

    「只倒了六個。」卡拉蒙從劍鞘裡拔出劍。

    「只管爬進那該死的鍋子裡!」史東大喊著。「我們打完會再回來接坦尼斯的。」

    籍著濃霧的掩護,兩名戰士——手裡握著劍——飛快地逼近龍人。雷斯林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史東大喊著殺過去,龍人們紛紛警覺地轉過身來。

    河風這時抬起了頭。

    殺聲刺穿了河風心中絕望的迷霧。平原人看見金月站在他面前,活生生地被藍焰吞噬。他臉上死氣沉沉的表情被憤怒所取代,那種充滿了獸性的,最原始的怒意,讓本來就靠近門邊的噗噗尖叫著躲進門內。河風跳了起來,他甚至沒有抽出劍,兩手空空地衝向前。他衝進慌亂的龍人陣形中,像是只飢渴的豹子般開始殺戮。他赤手空拳地作戰,勒住脖子,折斷氣管,打斷頭骨。龍人們不停地用劍刺著他,很快地他的皮褲就被血濕透。但是他根本連百分之一秒的遲疑都沒有,絲毫不停止他的殺戮。他的表情像是個徹底的瘋子,面對河風的龍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死亡,它們也看到了武器對他一點用都沒有。一個轉身逃開,很快地,另一個也逃了開來。

    史東剛解決掉一個敵人,面色凝重地抬起頭,預料會再看到六個敵人撲上來。但他卻只看到敵人們瘋狂的逃命,河風渾身浴血地倒在地上。

    「升降梯!」法師指著。它懸在地面上兩尺的地方,開始向上升去,上面的鍋子裡裝滿了溪谷矮人。

    「停下它!」史東大喊。泰索何夫,從他藏身的地方跑出來,一躍抓住鍋邊。他緊緊抓著,小腳亂踢著,絕望地試圖阻止它上升。「卡拉蒙抓住鍋子!」史東命令戰士。「我去把坦尼斯抱過來!」

    「我可以抓住它,但是撐不久。」大漢嘟噥著抓住鍋邊,雙腳穩穩地站住。他把鍋子硬生生地停住,泰索何夫爬了進去,希望他的體重能夠有點幫助。

    史東飛快地跑向坦尼斯。佛林特守在半精靈旁邊,手中握著斧頭。

    「他還活著。」騎士靠近時矮人大喊道。

    史東停下步子感謝著不知名的神詆,接著他和矮人抱著不省人事的半精靈跑向鍋子。他把他放進鍋中,接著跑回去找河風。總共花了四個人的力量才把全身是血的河風給抬回來。泰斯徒勞無功地試著用手帕幫他止血。

    「快點!」卡拉蒙掙扎著說,不論他如何的用力,鍋子已經開始慢慢地上升。

    「快進來!」史東命令雷斯林。

    法師抬頭冷冷地看著他,接著轉頭跑向迷霧中。幾秒鐘之後,他又從霧中跑出,手上抱著噗噗。騎士一把抓住發抖的溪谷矮人,把她丟進鍋子裡。噗噗縮在鍋底,仍然緊緊抱著她的包包。雷斯林也跟著爬進去,但鍋子仍然在繼續上升;卡拉蒙的雙手幾乎要脫臼了。

    「快進去。」史東命令卡拉蒙,照慣例,騎士又是最後一個離開戰場的人。卡拉蒙知道這沒有爭辯的餘地,他用力爬進去,幾乎把鍋子翻倒,當鍋子開始快速上升的時候,史東一躍而上,雙手抓住鍋邊。試了一兩次之後,他終於把一隻腳搭上鍋邊,在卡拉蒙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爬進鍋子裡。

    騎士跪在坦尼斯旁邊,看見半精靈呻吟著動了一下,終於鬆了一口氣。史東靜靜地抱住半精靈。「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高興你還活著!」騎士沙啞地說。

    「河風——」坦尼斯口齒不清地說。

    「他在這裡。他救了你一命。他救了全部的人一命。」史東拚命地說,幾乎來不及換氣,「我們在升降梯裡,正在上升。這城市已經完蛋了,你傷到哪裡?」

    「肋骨斷了,至少感覺起來是這樣。」坦尼斯痛得皺起眉來。並轉頭看著全身是傷,但仍然清醒的河風。「可憐的傢伙。」坦尼斯輕聲地說。「金月。我親眼看著她死去。史東,我根本來不及救她。」

    史東扶著半精靈站起來。「我們有了白金碟。」騎士嚴肅地說。「這是她犧牲生命的目的。現在已經好好地放在我的背包裡。你確定你站得起來嗎?」

    「是的。」坦尼斯說。他斷斷續續地吸口氣。「我們有了白金碟,好吧,現在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他們的對話被從旁邊落下的第二個鍋子所打斷,溪谷矮人們在裡面毫無秩序地尖叫。溪谷矮人們搖晃著拳頭,咒罵著大伙。噗噗開心地大笑。接著她抬起頭,開心地看著雷斯林。法師疲倦地靠在鍋邊,嘴唇無聲地移動著,默背著另一段咒語。

    史東往上看著。「不知道上面會有多少敵人?」他問。

    坦尼斯也往上面看著,「大多數都逃了——至少我希望是這樣。」他突然屏住呼吸,痛苦地搗著胸口。

    鍋子突然劇烈地震盪了一下。它往下落了幾尺,停住,然後慢慢地往上升。大伙警覺地交換著眼色。

    「如果不是它要垮掉了,就是龍人發現底下是我們,開始試著要摧毀它。」坦尼斯說。

    「我們現在無能為力,」史東恨恨地說,他看著腳下裝著白金碟的袋子,「除了向這些神禱告之外——」

    鍋子又突然震盪了一下,開始往下掉。有一陣子它停在半空中,左右搖擺著。接著它又開始往上升,同時不停地搖動著,現在大伙已經可以看到頭上的開口。鍋子嘎唧嘎唧地往上升,大夥兒的神經都跟著繃得緊緊的,直到——

    「龍人!」泰斯尖聲叫著,指著上方。

    兩個龍人瞪著他們。鍋子越來越近時,坦尼斯發現兩個龍人彎身準備跳下來。

    「他們準備跳進來!鍋子撐不住的!」佛林特大喊。「我們會掉下去!」

    「這也許就是它們的用意,」坦尼斯說,「它們有翅膀。」

    「退後,」雷斯林說,掙扎著站起。

    「小弟,不要!」他哥哥抓住他。「你的身體太虛弱了。」

    「我還有精力再施展一個法術,」法師低聲道。「但也許會失效。如果它們認出我是個法師,它們也許有辦法抵抗我的魔法。」

    「躲在卡拉蒙的盾後面。」坦尼斯心念電轉。大漢橫身用盾牌擋住弟弟的身影。

    大霧包圍著它們,讓龍人無法清楚地看見它們,卻也讓他們不知道龍人的確實位置。鍋子一寸一寸地上升,不停地發出嘎唧嘎唧的聲音。雷斯林躲在盾牌後面,金色的雙眼閃爍著,等待著迷霧散去。

    一股涼風拂過坦尼斯的面頰。一陣和風暫時吹散了迷霧。龍人們現在接近到幾乎可以用手碰到他們!龍人們也立刻發現他們,其中一個張著翅膀,拿著劍跳向他們,口中發出勝利的高呼。

    雷斯林開口了。卡拉蒙拿開他的盾牌,法師則伸出他的手指。一個白色的圓形物體從他的手中射出,正中龍人的肚子。圓球爆了開來,變成白色的粘稠絲線纏住它。原先勝利的高呼變成了恐懼的尖叫,因為這些絲線纏住了它的翅膀。它掙扎著掉落下去,身體撞到鐵鍋的邊緣。鍋子開始慢慢地左右晃動。

    「那裡還有一個!」雷斯林不支地跪了下來。「扶住我,卡拉蒙,幫我站起來!」法師開始劇烈地咳嗽,鮮血從嘴角流出。

「小弟!」他的哥哥懇求著,丟下手中的盾牌,扶住快要昏倒的弟弟。「停下來!你幫不上忙的。你會弄死自己的!」

    一個命令的眼神就已經足夠。戰士順從地扶著弟弟,後者的口中開始喃喃念著咒語。

    剩下的龍人遲疑著,耳中仍然聽見夥伴的慘叫聲。它知道這個人類是個魔法師。它也知道自己大概可以抵擋他的魔法。但這個魔法師的長相和他以前遇過的都大不相同。這個人類看起來虛弱得快要倒下,身上卻又散發出強大的力量。

    法師舉起手,指著那隻怪物。龍人最後狠毒地看了大夥一眼,轉身逃跑。雷斯林這個時候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哥哥的懷裡。鍋子在此時也終於抵達了地面。

[[i] 本帖最後由 琰容 於 2010-3-3 12:37 編輯 [/i]]

琰容 2010-3-3 12:38

第二十二章 噗噗的禮物·可怕的景象
當他們把河風拖出鍋子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震動讓念祖廳搖個不停,大伙拖著河風不斷地向前跑著,身後的地板不停地塌陷。地板終於支撐不住這樣的震動,轟然一聲帶著整個大鍋子向下墜去。

    「這整個地方都要塌了!」卡拉蒙警覺地大喊,一手抓著虛脫的弟弟。

    「快跑!趕快回到米沙凱的神殿去。」坦尼斯痛苦地說。

    「又要再度相信這些神了嗎?」佛林特說。坦尼斯無法回答。

    史東抓住河風的手臂,開始想把他抱起來,但平原人搖搖頭,把他推開。「我的傷不重,還撐得下去。不要管我。」他在殘破不堪的地板上腳步不穩地走著。坦尼斯懷疑地看著史東,騎士聳聳肩,索蘭尼亞騎士通常認為自殺是讓人敬佩的,精靈則認為這是種愚蠢的行為。

    半精靈用力扯住平原人的長髮,逼得他不得不抬頭面對他。「去呀!躺下來送死呀!」坦尼斯暴怒地說。「讓你的酋長沒臉見人!至少她還有勇氣挺身一戰!」

    河風的眼神驟變。他抓住坦尼斯的手腕,用力將半精靈摔向牆壁,後者幾乎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就在劇痛中撞上牆壁。平原人站起來,眼中帶著恨意地看著坦尼斯。接著他腳步踉蹌地低頭走向劇烈搖晃著的走廊。

    史東扶著坦尼斯站起來,半精靈痛得昏昏沉沉的。他們盡快地設法跟上其他人。地板瘋狂地搖動著。史東滑了一跤,兩個人都撞向牆壁。墓穴裡的石棺掉在走廊上,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一個骷髏頭滾到坦尼斯的腳邊,瞪著跪在地上的半精靈,坦尼斯害怕自己可能一個不小心就痛昏過去。

    「快走,」他試著要張嘴說,但是發不出聲音。騎士扶起他,兩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在滿是煙塵的走廊裡走著。他們在被稱作死亡之路的樓梯底端看見泰索何夫正在等著。

    「其他人呢?」史東咳嗽著問。

    「他們已經上去了,」泰索何夫說。「卡拉蒙叫我在這邊等你們。佛林特說這座神廟很安全,矮人的手工。什麼在女神的呵護之下的。河風也在那邊,他瞪著我。我以為他要宰了我!但他還是上了樓梯——」

    「好啦!」坦尼斯試著要阻止他的絮絮不休。「夠了!史東,把我放下來。我得要休息一下,不然我會昏過去。把泰斯帶走,我會在樓梯上和你碰面的。該死,快走!」

    史東抓住泰斯的領子,用力地把他拉上樓梯。坦尼斯無力地倒下。全身都被汗濕透;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無邊的疼痛。突然間中庭的整片地板轟地一聲掉落下來。米沙凱的神殿搖動了一陣子。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接著停下腳步。在他背後,他可以聽見輕微的聲響,大量的水湧出的聲音,新海吞沒了沙克·沙羅斯。已經死亡的城市現在終於被埋葬了。

    坦尼斯慢慢地走上階梯,出現在上層的圓形房間中。對他來說爬樓梯簡直就像是酷刑,每一步都是一個新的奇跡。大廳寂靜無聲,唯一清晰可聞的是夥伴們筋疲力盡,再也不能前進一步的喘息聲。他也跟大家一樣不停地喘息。

    半精靈環顧四周,確定大伙都沒有問題。史東卸下身上裝著白金碟的背包,無力地靠在牆上。雷斯林躺在一張長椅上,閉著眼睛,呼吸急促。當然卡拉蒙依舊在他身邊,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泰索何夫坐在台座的底部,看著頂端。佛林特靠著門,累得說不出話來。

    「河風呢?」坦尼斯問道。他看見史東和卡拉蒙交換著眼色,接著都低下頭。坦尼斯掙扎著站起來,憤怒讓他不再感覺疼痛。史東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

    「這是他的選擇,坦尼斯。這是他們的做法,就跟我的同胞一樣。」

    坦尼斯一把推開騎士,走向前面的門。佛林特沒有移動身體。

    「給我讓開。」半精靈說,他的聲音顫抖著。佛林特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好像充滿著哀傷和遺憾。坦尼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當年,能夠吸引一個憤憤不平的精靈、人類混血男孩和一個矮人結為好友的智慧。

    「坐下,小傢伙。」佛林特用溫柔的聲音說,彷彿也回憶起當年的日子。「如果你的精靈血統不能理解,至少聽聽你的人類血統吧!」

    坦尼斯閉上眼,睫毛上掛著淚珠。接著他聽到神殿裡傳來慘叫聲——河風的聲音。坦尼斯推開矮人,用力推開了大門。三步並作兩步,他不顧自己的疼痛,飛快地推開第二道門,進入了米沙凱的大殿。他又再度感覺到寧靜和安詳,但是這一次這種感覺只是更讓他怒不可遏。

    「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坦尼斯喊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竟然會讓人類白白犧牲?你也是把大災變帶來給人類的那些神。好吧——你們的確很有能力!現在快點離開我們!我們不需要你。」半精靈啜泣著。淚眼模糊中,他可以看見河風手中拿著劍,跪倒在雕像面前。坦尼斯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希望能夠阻止這種自毀的行為。坦尼斯繞過雕像,接著愣住了,讓自己思緒重新穩定。接著他再度抬頭看去。 金月躺在那裡,胸膛有規律的起伏著,正在熟睡著。她的金髮披在肩上,隨著帶來春天氣息的和風飄揚著。水晶杖又再度變成雕像的一部分,但坦尼斯注意到金月現在戴著原先掛在雕像頸上的項鏈。

    「我現在是個真正的牧師了,」金月柔聲說。「我是米沙凱的信徒,雖然還有很多事物等待我去學,但我已經擁有了信仰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有了醫療的能力。我把醫療這項禮物重新帶回了世上。」

    金月伸出手摸著坦尼斯的前額,低頭對著米沙凱祈禱。半精靈感到一股祥和力量流過全身,洗淨他的靈魂,也治好他的傷痛。

「我們現在有了個牧師,」佛林特說,「這將會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的。但從我們聽到的消息來看,猛敏那大王也是個牧師,而且是個很強大的牧師。我們也許找到了古老的善神,但他也找到了古老的惡神,而且比我們早了很多。我看不出來這些白金碟要怎麼幫助我們對付大群的巨龍。」

    「你說的沒錯,」金月柔聲說,「我不是個戰士,我只能治療人的傷痛。我沒有統領大家對抗邪惡,恢復世界平衡的能力,我的責任是要找到有智慧、有能力擔當這個任務的人。我要把白金碟交給他。」

    夥伴們沉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

    「我們得要離開,坦尼斯」雷斯林從南面的角落低聲道,眼睛看著門外。「你聽。」

    號角,每個人都可以聽到由許多、許多號角所吹出來的尖銳聲響。

    「大軍出動,」坦尼斯低聲地說,「戰爭開始了。」

    大伙在曙光中逃離了沙克·沙羅斯。他們逃向西邊,朝著山脈前進。迎面吹著早冬刺骨的冷風。乾枯的樹葉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四處飛揚。他們決定要回到索拉斯,一方面採購補給,一方面打聽任何相關的消息,希望能夠推測出哪裡能夠找到這個領袖。坦尼斯可以預見在這個討論上會有很多爭執。史東已經開始討論著有關索蘭尼亞的狀況,金月推測這個人可能在海文,坦尼斯自己則覺得白金碟存放在精靈王國裡最安全。

    不停地討論著尚未成型的計劃,他們沒有注意到夜已降臨。他們一路沒有看到任何的龍人,因此假設這些逃出沙克·沙羅斯的龍人都趕往北方,加入猛敏那大王的軍隊。銀色的月亮升起,接著是紅色的月亮。大伙不停地在往上爬,號角的聲音讓他們精疲力竭地趕路。最後他們終於在山腰上紮營。吃完一頓無味的晚餐,他們不敢燃起營火。設好了哨之後,大伙沉沉地睡去。

    雷斯林在天色灰濛濛的時候突然醒來。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他在做夢嗎?不對,那個聲音又出現了——某個人啜泣的聲音。又是金月,法師氣惱地想著,開始躺下準備繼續睡覺。突然他看見噗噗,可憐地蜷縮成一團,在毯子裡偷偷哭著。

    雷斯林看看四周。每個人都已經睡著,只剩下佛林特在營地另一邊守夜。矮人很明顯地什麼都沒有聽到,也沒有注意雷斯林這個方向。法師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半跪在溪谷矮人的身旁,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傢伙,怎麼一回事?」

    噗噗轉過身面對他。她的眼睛滿佈血絲,鼻子紅紅的。髒髒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她用力地吸吸鼻子,並且用手擦掉鼻涕。「我不想要離開你。我想要跟你走,」她斷斷續續地說,「但——喔——我好想念我的朋友!」她雙手捂著臉,無法克制地啜泣起來。

    雷斯林的表情變得無比的溫柔,那是種在他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人看過的表情,他伸出手撫摸著噗噗糾結的頭髮,完全能夠體會這種無力和害怕的感覺,最後只能換來嘲笑和同情。

    「噗噗,」他說,「你對我來說是個真正的好朋友。你救了我和那些關心我的人一命。現在你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小傢伙,回家去。我接下來的旅程非常的艱苦和漫長,我不能要你和我一起去。」

    噗噗抬起頭,眼睛一亮。但憂傷的陰影隨即落在她的臉上。「但沒有我你會不快樂。」

    「不會的。」雷斯林笑著說,「我的快樂就是知道你已經安全地回到家人的身邊。」

    「你確定嗎?」噗噗急切地問。

    「我確定。」雷斯林回答。

    「那麼我就回去。」噗噗站起來。「但我要先送你禮物。」她開始翻著自己的包包。

    「不用了,小傢伙,」雷斯林準備開口拒絕,腦中浮現上次的死蜥蜴,「沒有必要——」當他看到噗噗從袋中拿出來的東西時,這些話卡在他的喉中——一本書!他驚訝地看著,目睹著黎明微弱的光線照在深藍色封面,銀色字體的書上。 雷斯林伸出顫抖的手。「費斯坦但提勒斯的法術書!」

    「你喜歡!」噗噗害羞地說。

    「是的,小傢伙!」雷斯林收下這珍貴的禮物,愛憐地撫摸著它的封面。「你是在哪裡——」

    「從龍那裡,」噗噗說,「當藍光亮起來的時候。我高興你喜歡這個禮物。現在,我回去。找到偉大的撲撲·菩吉一世。」她背上包包,接著她停下來,轉過身。「你的咳嗽——確定不要蜥蜴來治嗎?」

    「不用了,謝謝你,小傢伙。」雷斯林說著,邊站起身。

    噗噗傷心地看著他,然後——非常大膽地——她抓起他的手,很快地親了一下。她轉過身,低下頭傷心地痛哭著。

    雷斯林走向前。他把手放在她頭上。如果我有任何的力量,神啊,他對自己說,還沒有發掘的力量,就讓它保護這個小傢伙一輩子平安快樂吧!

    「再會,噗噗。」他柔聲說。

    她崇拜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接著轉身,在那雙不合腳的鞋子所容許的範圍內盡快地跑開。 「怎麼搞的?」佛林特說,從營地的另一邊走來。「喔!」他看見噗噗跑開。「所以你終於把你的寵物溪谷矮人給趕走了。」

    雷斯林沒有回答,只用帶著無比恨意的眼光看著矮人,矮人不禁打了個寒顫,趕快回到營地的另一端。

    法師把法術書拿在手中,欣賞著。他渴望打開它。好好地發掘裡面的無盡寶藏。但他知道還得要花很多的時間研究才能夠看懂這些新法術,更別說使用它們了,但這些法術可以帶來更多的力量!他滿足地歎口氣,抱著這本新的法術書。然後他把它很快地放進背包裡,和舊的法術書放在一起。其他人很快就會醒來了,讓他們去猜我是怎麼拿到這本書的。

    雷斯林站起身,看著西方,他的家鄉,天空已經開始被早晨的陽光照亮。突然他覺得身體僵硬。他丟下背包,跑過營地去跪在坦尼斯身旁。

    「坦尼斯!」雷斯林喊道。「快起床!」

    坦尼斯醒過來,一手抓著匕首。「什麼——」

    雷斯林指著西方。

    坦尼斯眨著眼,試著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的風景十分的壯麗。它可以看到高聳的樹逐漸連接上大草原。在草原之後,蜿蜒伸向天空的是——

    「不!」坦尼斯咳著說。他抓住法師。「不,這不可能!」

    「是的,」雷斯林低聲道。「索拉斯燒了起來。」

琰容 2010-3-3 12:38

第二十三章 惡龍之夜晚
提卡把抹布從桶子裡拿出來,呆呆地看著水變黑。她把水桶從地面拉上來,送來所需要的水。接著她想,幹嗎這麼麻煩!拿起抹布,她又開始繼續擦著吧台。她以為歐提克沒有注意到她,便偷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但歐提克注意到了。他肥厚的手抓住了提卡的肩膀,溫柔地將她轉過身來。提卡哽噎著把頭靠上他的肩膀。

    「對不起,」提卡抽噎著,「我就是沒辦法擦乾淨!」

    歐提克知道,這當然不會是女孩掉眼淚真正的理由,但也算接近了。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別哭了。我明白。」

    「都是這些該死的灰!」提卡嚎啕大哭。「它在每樣東西上都蓋了一層,每天我把它擦乾淨,第二天又會這樣。到處都一直在燒,燒,燒!」

    「提卡,別擔心。」歐提克撫摸著她的頭髮說,「該知足了,我們的店都好好的……」

    「知足!」提卡把他推開,紅著臉說。「才不!我希望這裡和索拉斯的其他地方一樣通通燒成灰,他們就不會來這裡了!我希望這裡也燒成灰!我希望這裡也燒成灰!」

    提卡趴在桌子上,不可遏抑地大哭起來。歐提克摟著她。

    「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他重複說著,一邊撫平那件令提卡曾經感到無比自豪的上衣的袖子,提卡一直以這件衣服的潔白感到驕傲。現在上面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就像這座殘破的小鎮一樣。

    對索拉斯展開的攻擊毫無預兆。雖然北方的難民開始湧入這座小鎮,訴說著有翅膀的巨大怪物的恐怖故事,但韓德瑞克向小鎮的居民保證他們絕對安全,小鎮也會平安無事。每個人都相信他,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寄托的對象。

    然後,惡龍之夜降臨。

    旅店當天擠滿了人,因為這是少數幾個可以讓人們忘卻北方天際有著不祥暴風雨的地方。爐火旺盛,麥酒香醇,加了辣味的馬鈴薯更是可口。但即使在這樣的地方,仍然不能避免恐怖傳說的入侵,人們緊張地討論著有關戰爭的傳言。

    韓德瑞克的話讓這些不安的心靈平靜下來。

    「我們不像北方那些愚蠢的傢伙,膽敢抵抗龍騎將的威勢,」他站在一張椅子上大聲喊著。「猛敏那大王親口對海文的追尋者評議會保證,他要的只是和平。他要求我們同意讓他的大軍經過我們的城鎮,以便征服南方的精靈王國!我說,我們應該給他更多的幫助!」

    韓德瑞克停下來接受稀疏的掌聲和叫好聲。

    「我們已經忍受這些精靈太久了。我說,讓這個猛敏那把他們趕回西瓦諾斯,趕回他們的老家去!事實上,」韓德瑞克開始鼓動群眾,「你們這些年輕人也應該考慮加入這名大王的麾下。他真是個人物!我曾經見過他!他是個真正的牧師!我看過自他手中創造出的奇跡!我們將在他的領導下邁入一個新的時代!我們將把矮人、精靈還有所有其他的異類趕出我們的家園……」

    外面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像是河流匯入海中的聲響。大伙突然安靜下來,迷惑地聽著,試著要找出聲音的來源。韓德瑞克驚覺到已經失去了群眾的注意,不悅地四處張望著。隆隆聲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突然整座旅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少數人尖叫了起來,大多數人爭相擠向窗口,試著要看清楚外面的狀況。

    「下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有人說。

    「這麼黑,我連樓梯都看不見,」另一人喃喃道。

    接著黑暗消失了。

    火焰在旅店外爆裂開來。一陣熱浪擊向旅店,把玻璃震碎,碎片撒了裡面的顧客一身。這座克萊恩上從無風暴可以撼動的蒼老大樹,開始因為這場爆炸而緩慢地搖動起來。旅店傾斜了。桌子開始滑動,凳子撞上牆壁。韓德瑞克失去平衡,跌下椅子。火星從壁爐裡飛濺出來,和天花板上的油燈以及桌上的蠟燭一起燒了起來。

    一聲尖銳的叫聲穿透了大伙的迷惘,那是某種生物的叫聲,聲音中滿是冷酷和仇恨。隆隆聲通過了旅店的上空。一陣風吹過,黑夜被南方的一道火牆照亮。

    提卡手中一整盤的酒杯脫手飛出,她緊緊地抓著吧台深怕摔倒。周圍的人叫喊著,有些人是因為恐懼,有些則是因為疼痛。

   索拉斯陷入一片火海。

    橘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旅店,從破碎的窗戶中飄進了濃密的黑煙。木頭燃燒的氣味直衝提卡的鼻子,還夾雜著更可怕的味道:人肉的焦臭味。提卡不停地嗆咳著,抬頭看到火舌已經舔上了旅店的大梁。火焰的劈啪聲和傷者的哀號聲構成了一首屬於地獄的交響曲。

    「快滅火啊!」歐提克瘋狂地喊著。

    「廚房!」廚師瘋狂的衝出門外,她身上的衣服還冒著煙,身後是一道難以穿越的火牆。提卡從櫃檯後抓出一杯麥酒,倒在瑞雅的衣服上,並且抓住她,讓衣服上的火熄滅。廚子頹然坐在椅子上,不可遏抑地啜泣著。

    「快逃!整個地方都要燒起來了!」有人喊道。

    韓德瑞克推開受傷的眾人,是幾個一馬當先逃出去的人之一。他站在旅店的門口,驚訝地抓住欄杆,沒有辦法動彈。他向北方看去,看到整片燃燒的樹林,在可怖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數以百計的怪物翅膀所反射的光芒。龍人的地面部隊。他害怕地看著這些先頭部隊大刺刺地走進索拉斯,知道後面一定有更多的部隊。而他們頭上有著飛翔的生物,從床邊故事裡飛出來的怪物。

    龍。

    五隻紅色的巨龍在被火焰所照亮的夜空中飛翔。一隻接一隻地俯衝而下,用魔法的黑暗籠罩全鎮,口中吐出的烈焰讓小鎮陷入煉獄。幾乎沒有任何的武器可以傷害它們,弓箭手在這樣的能見度下根本沒有辦法瞄準,戰士更不可能揮劍。

    這個夜裡,接著的事情在提卡的記憶中有些模糊。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應該趕快離開起火的旅店,但這個旅店是她的家,她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安全感,所以她一直待到廚房的大火讓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就在這個時候,廚房帶著熊熊的火焰墜下地面,撲進大廳的火焰在歐提克和其他女侍的撲救下終於熄滅了。

    火一熄滅,提卡就馬不停蹄地開始照顧傷患。歐提克縮在角落,邊啜泣邊抖個不停。提卡命令身邊的另一個女侍去照顧他,自己則開始治療這些傷者。她不停地工作了幾個小時,努力克制自己不往外看,假裝沒有聽見外面傳來代表毀滅以及死亡的恐怖聲音。

    突然她發現傷者似乎越來越多,旅店地上躺著的人比一開始受傷的人還要多。她呆呆地抬起頭,看到人們魚貫湧入旅店,妻子扶著丈夫,丈夫攙著妻子,母親報著瀕死的小孩。

    「怎麼搞的?」提卡開口問一個蹣跚走進來的追尋者士兵,後者緊緊抓住自己被箭穿透的手臂。「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家都逃到這裡來?」

    士兵用呆滯,受傷的眼神看著她。「這是唯一剩下的房子了,」他喃喃道。「都燒掉了,全部都……」

    「不!」提卡全身僵硬,膝蓋發著抖。就在那一刻,士兵昏倒在她的懷中,她被迫打起精神照顧他。在她把士兵推進房中之前,最後看到的一個人是韓德瑞克,他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大火中的小鎮。臉上的淚痕和煙灰交錯畫出了可笑的痕跡。

    「一定是誤會,」他不停地念著,雙手交纏著。「一定在什麼地方有誤會。」

    那是一個多禮拜前的事了。最後大家發現,旅店並不是唯一完好的建築物。龍人早就知道哪些房子對他們來說有利用價值,他們只摧毀那些無用的。旅店、泰烙絲.艾昂菲爾德的打鐵店,還有雜貨店都沒有遭到毒手。打鐵店一直都建造在地面上,因為在樹上擺個炙熱的熔爐是很不安全的。但其他的建築都被遷移到地面上,因為龍人們覺得要爬上樹很不方便。

    猛敏那大王命令龍把這些建築物移到地面上。當空間清出來之後,一隻紅色的巨獸將爪子伸進旅店裡,並且將它抓了起來。當巨龍重重地降落在焦黑的草地上時,龍人們爆出了一陣歡呼。修馬斯特·投德,現在成了這個小鎮的管理者,命令歐提克馬上開始修復旅店。龍人們有個特殊的癖好:喜歡烈酒。在小鎮被佔領之後的第三天,旅店重新開張。

    「我現在好多了,」提卡告訴歐提克。她挺直背脊,擦乾眼淚,用圍裙把鼻涕擦掉。「從那天晚上之後,我就沒有哭過,」她道,與其說是和他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緊緊抿起嘴唇,「我以後也不會再掉眼淚了!」她堅定地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歐提克雖然不能理解,但是仍然很高興提卡在顧客到來前恢復鎮靜,他趕忙跑回吧台後。「快要開張了,」他說,試著要讓口氣聽起來很雀躍。「也許我們今天會有不少顧客。」

    「你怎麼能接受他們的錢!」提卡咆哮著說。

    歐提克害怕又讓她生氣,哀求地看著提卡。「他們的錢和其他人一樣也是錢呀!甚至在這些日子裡,比其他人的錢還值錢,」他說。

    「哼!」提卡說。她紅色的捲髮在生氣走路的時候不停地跳躍著。歐提克很清楚她的個性,向後退了幾步。但還是來不及,他被逮到了。她用手戳著他的大肚皮。「你怎麼能應和著他們的爛笑話,甚至跟他們陪笑臉?」她怒氣沖沖地說。「我討厭他們身上的臭氣!我討厭他們賊兮兮的眼光,我更討厭他們冰涼的、有鱗片的手摸我!有一天我要……」

    「提卡,拜託!」歐提克懇求道。「替我想想吧!我年紀一把了,不可能在礦坑裡當個好奴工!還有你,如果你不在這邊工作,他們明天就會把你帶走。拜託,拜託當個好女孩吧!」

    提卡滿懷挫折的咬緊下唇。她知道歐提克是對的。她所冒地危險比被送去礦坑更危險,現在每天都有專門運送奴隸的車隊經過鎮上。而被激怒的龍人動起手來毫不留情,更不可能留任何活口。正當她想著這件事時,旅店的大門轟然一聲打開,六個龍人士兵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把門上掛著的「休息」的牌子扯了下來,把它丟到角落去。

    「你已經開始營業了。」其中一個怪物說,邊用力地坐了下來。

    「是的,當然。」歐提克軟弱地笑著。「提卡……」

    「我看到他們了。」提卡慢慢地說。

琰容 2010-3-3 12:39

第二十四章 陌生人被俘虜!
那天晚上旅店的顧客很少。現在的顧客大多是龍人,偶而索拉斯的居民也會上來喝一杯。但他們通常待不久,因為受不了身邊的這些怪物,而且大屠殺的記憶也讓他們無法忘懷。

 今天晚上這裡有群大地精,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龍人,角落邊坐著三個從北方來的,衣衫檻樓的人。他們原先為了猛敏那大王而戰,但是現在則沉迷於殺戮和尋找戰利品的純粹快感中。幾個索拉斯的居民瑟縮在角落。韓德瑞克大神宮,並沒有出現在這個他常進出的地方。猛敏那大王為了酬謝這個大神官的服務,賜給他第一個在礦坑中工作的榮耀。快要傍晚的時候,~個陌生人走進旅店,在靠門口的一個陰暗位子上坐了下來。提卡完全看不見任何的特徵,他罩著厚重的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個臉。感覺起來非常的疲倦,坐下來的樣子讓人覺得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

 「你要點些什麼?」提卡詢問陌生人。

 那個人低下頭,用瘦弱的手把兜帽再往下拉了一些。「不要,謝謝。」他用帶著外地腔,溫柔的聲音說。「我可以只坐在這邊休息嗎?我等人。」

  「等人的時候來林麥酒怎麼樣?」提卡微笑著說。

  男人抬起頭來,她看見他棕色的眸子一閃即逝。「好吧,」陌生人說。「我也有點渴了。給我一杯麥酒。」提卡回頭走向吧台。當她裝麥酒的時候,她聽到背後有更多的客人進店。

  「一會兒就好。」她大聲喊道,沒空轉過身來。「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我馬上就過去招呼你們介她回頭看著那些剛過來的人,卻差一點把手上的杯子給打翻。

  提卡深吸一口氣,勉力控制住自己。

  別讓他們被發現了!

  「隨便找個地方坐,陌生的傢伙。」她大聲地說。

  其中一個人,一個大漢,似乎準備要說些什麼。提卡使個眼色,用力地搖著頭。

  她的眼神指向坐在角落的那群龍人士兵。一個留著鬍子的男人帶著那群陌生人經過龍人士兵的座位,後者饒富興味地打量著他們。

  他們看到四名男人和一名女人、一名矮人、一名坎德人。每個人身上的斗篷和靴子都沾滿了泥漿。其中一人身形極高,另外一人則極為壯碩。女人則穿著毛皮,挽著那高大男人的手走著。每個人看起來都有著心事,非常的疲倦。其中一個男人咳得很厲害,走路時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倚著一柄看起來非常怪異的手杖。他們走過房間,在一個比較遠的角落坐了下來。

  「更多的難民,」一個龍人不屑地說。「那些人類看起來都很健康,矮人更是眾所皆知的刻苦耐勞。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還沒被抓去當奴隸?」

  「很快就會了。只要修馬斯特看到他們就會了。」

  「也許我們該自己來處理這回事,」第三隻龍人對著那些陌生人的方向皺眉。

  「才不呢!現在是我輪休。他們反正也走不遠。」

  其他人大笑著繼續喝起烈酒。面前已經擺了許多的空杯子。

  提卡把麥酒帶給那個棕眼的陌生人,很快地把杯子放下來,快步地走向那些新來的客人。

  「你們要點些什麼?」她冷冷地問。

  高大,留著鬍子的男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回答。「麥酒和食物,」他說,「還有給他來杯葡萄酒,」他用下巴指著那個咳個不停的男人。

  那個衰弱的男人搖搖頭,「熱水就好,」他低聲說。

  提卡點點頭離開了。她習慣性地看向原先是廚房的地方。接著想起它已經被燒掉了,轉身走向在龍太監督下地精建造的臨時廚房。一進去之後,她一手拿起整鍋的辣馬鈴薯,把廚子給嚇了一跳。

  「每人一杯麥酒,再加上一杯熱水!」她對吧台後面的德絲拉喊道。幸好歐提克提早回家,提卡為此感到慶幸。「依重,這桌交給你招待!」她指著那張坐滿了地精的桌子。她用力地把鍋子摔在桌上,偷瞄著龍人們,確定他們都在專心地喝酒後,她突然抱住那個最壯的男人,熱情地獻上一吻,男人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喔,卡拉蒙,」她快樂地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請帶我走,拜託!」

  「好了,好啦,好啦!」卡拉蒙說,邊笨拙地拍著她的背,手足無措地看著坦尼斯,希望他能夠趕快來替他解圍。半精靈很快地插手,眼睛一直看著那些龍人。

  「提卡,冷靜下來,」他告訴她。「旁邊有別人呢!」

  「沒錯,『她啞著嗓子說,站起來把圍裙弄平。把盤子放到每個人的面前,她開始用湯匙把辣馬鈴薯分到每個人的盤子裡,德絲拉這時則送上了麥酒和一杯熱水。

  「告訴我們索拉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坦尼斯問,他的聲音有些硬咽。

  提卡很快地在分辣馬鈴薯的短短時間內把目前的狀況說了個大概,邊在卡拉蒙的盤子裡裝了雙份的馬鈴薯。夥伴們面色凝重地聽著。

 「所以,」提卡做了個結論,「每個禮拜,運送奴工的車隊都會前往帕克塔卡斯。但是現在他們幾乎已經抓走了每個人。只留下少數有價值的,像是泰洛斯。艾昂非爾德,我擔心他的安危。」她壓低了聲音。「他昨天晚上對我賭咒,他說他不願意再替他們工作了。

  這都是從那群精靈俘虜開始的——「精靈?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坦尼斯問,驚訝之中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提高了音量。龍人轉過頭來,角落的陌生人也抬起了頭。坦尼斯閉上嘴,等到龍人又回頭喝起酒,才繼續追問提卡有關精靈的事。剛好那時龍人們又大呼要再上一些麥酒。

  提卡歎口氣。「我最好先去那邊。」她把鍋子放下來。「我把這鍋放在這邊,把它吃完。」

  大伙毫無食慾地吃著,食物嘗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雷斯林把他的奇怪草藥配方攪一攪喝了下去,咳嗽幾乎立刻就暫時減緩。

  卡拉蒙邊吃著,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提卡。他還記得她溫熱的身軀和柔軟的嘴唇。

  快樂的感覺流遍全身,他卻開始擔心他聽說的有關提卡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念頭讓他感到傷心,也讓他生氣。

 其中一個龍人提高了音量。「我們也許不是你習慣的那種男人,甜心,」它醉醺醺地說,帶著鱗片的手摸著提卡的腰。「但這不代表我不能夠讓你好好樂一樂。」

  卡拉蒙在喉間低吼著。史本也聽到了這些對話,皺著眉頭把手放在劍上。坦尼斯抓住騎士的手臂,急促地說,「你們兩個,給我住手!我們在佔領區裡面!照子放亮些。這可不是見義勇為的時機!你也是,卡拉蒙!提卡自己可以應付的。」

  的確,提卡靈巧地躲開了龍人的爪子,忿忿地回到廚房裡。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佛林特嘟噥著。「我們回來索拉斯是要購買補給品,卻只看到一大群的龍人。我的房子只剩下一堆灰燼。坦尼斯連原來的那棵樹都沒了蹤影,更別提家了。我們手頭上只有古老真神留下來的白金碟,和一個學到幾個新法術,卻病得要死的法師。」他假裝沒有看見雷斯林的不悅。「我們不能吃白金碟,法師又不會製造食物,所以即使我們知道要去哪裡,我們在到那裡之前就會餓死了!」

  「我們還要去海文嗎?」金月看著坦尼斯問。「如果那裡的狀況跟這裡一樣糟糕怎麼辦?我們怎麼知道追尋者評議會到底還在不在?」

  「我沒有答案,」坦尼斯歎著氣說。他用手揉揉眼。「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奎靈那斯提試試。」

  泰索何夫對這些談話感到十分的無趣;對他來說,不管去哪裡都是沒有分別的。

  他專注地觀察這整座旅店,強自按耐住路去檢查廚房失火處的慾望,因為坦尼斯早已事先警告過他不要惹麻煩。

  所以他只能觀察其他的顧客作為消遣。

  他很快地就注意到門邊那個披著斗篷的傢伙正專心地注意聽著大伙們越來越激烈地交談。坦尼斯又提高了嗓門,奎靈那斯提這個字又再度清晰地出現。陌生人喀的一聲放下手中的麥酒。正當泰斯準備要提醒坦尼斯的時候,提卡又從廚房拿出許多食物,用力地摔在龍人的面前,並且技巧地躲過他們的爪子。然後她又走回大伙這邊。

  「我可以再吃一些馬鈴薯嗎?」卡拉蒙問。

  「沒問題。」提卡笑著拿起鍋子回到廚房。卡拉蒙感覺到雷斯林正注視著他,他紅著臉開始玩弄手上的叉子。

  「在奎靈那斯提——」坦尼斯再度提高了音量,試圖要駁斥史東堅持前往北方的提議。

  泰斯看見角落的那個陌生人站了起來,開始走向他們。「坦尼斯,有人來了。」

  坎德人低聲地說。

  談話停了下來。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的酒杯,同時也可以清楚地聽到陌生人接近的腳步聲。坦尼斯開始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注意到他。

  龍人們也注意到了這些陌生人。正當他接近那些怪物的桌子時,其中一個龍人伸出腳。陌生人被絆了一跤,一頭撞上旁邊的桌子。怪物們大聲笑著。接著龍人看見了陌生人的臉。

  「精靈!」龍入嘶嘶地說,邊把他的兜帽扯下來,露出精靈特有的杏眼,尖耳朵,以及精靈貴族高雅的氣質。

  「讓我過去,」精靈後退著說,雙手高舉。「我只不過要去和那些人打個招呼。」

  「你得要和修馬斯特打招呼了,精靈!」龍人吼道。它一躍而上抓住他斗篷的領口,龍人把精靈一把推向吧台。其他兩個龍人大聲地笑著。

  提卡正準備要把鋼子拿回廚房,悄悄地走到龍人的身後。「住手!」她大喊,拉住龍人的一隻手臂。「饒了他啦!他和你們一樣都只不過是個付錢的顧客。」

  「不要管閒事,小女孩!」龍人把提卡推開,用爪子在精靈的臉上摑了兩掌。

  精靈的嘴角流出血來,龍人放手之後,他步履踉蹌地捧著昏沉的腦袋。

  「哈,殺了他吧,」一個北方來的人類叫道。「讓他尖叫!就像其他精靈一樣!」

  「我要用劍把他細長的眼睛挖出來,這就是我要做的!」龍人拔出刻來。

  「我受夠了!」史東衝向前,其他人跟在身後,但每個人都知道距離精靈太遠,救他活命的機會不大。但幫手比想像中的還要近:提卡。維蘭憤怒地尖聲叫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鍋子砸在動手的龍人頭上。

  匡啷一聲,龍人呆呆地看著提卡,軟倒在地上。精靈跳向前,拔出腰間的小刀,試圖阻止其他兩個衝向提卡的龍人。史東衝向她,打昏了另外一個龍人。卡拉蒙的巨臂抓住剩下的那個,把它丟向吧台。

  「河風!別讓他們走出大門!」坦尼斯看見地精站起身來,立刻大喊。平原人在地精剛摸到門把的時候一把抓住一個,但另一個逃了開來。他們可以清楚聽見它一路大叫守衛的聲音。

  提卡一手仍然拿著鍋子,又打昏了另一個地精。但還有一個地精看見卡拉蒙衝過來,立刻跳出窗戶。

  金月站起來。「快施法!」她抓住雷斯林的手對他說,「想點辦法!」

  法師冷冷地看著她。「沒希望了,」他低聲地說。「我不想白白浪費體力。」

  金月憤怒地看著他,但法師已經低頭喝起藥來。她緊咬住嘴唇,跑到河風的身邊,手臂上掛的是裝著珍貴白金碟的包包。她可以聽見外面四處傳來狂亂的號角聲。

  「我們得趕快逃出去!」坦尼斯說;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類戰士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壓到地上。泰斯大喊一聲跳上吧台,開始瘋狂地把杯子丟向半精靈的攻擊者,差一點就打中坦尼斯。

  佛林特站在這一團混亂之中,瞪著那個陌生的精靈。「我認識你!」他突然叫道。

  「坦尼斯,這不是——」

  一個杯子正中矮人的腦袋,把他打倒在地上。

  「哎呀,糟糕。」泰斯說。

  坦尼斯反摔那個北方來的戰士,把他打昏,丟在桌子下面。他把泰斯抱離吧台,放在地上,接著跪在呻吟著試圖要站起來的佛林特身邊照顧他。「坦尼斯,那個精靈——」

  佛林特昏昏沉沉地眨著眼睛,接著問,「是什麼打到我的?」

  「是那個大傢伙,倒在桌子底下的那個,是他打你的!」泰斯指著。

  坦尼斯站起身,看著佛林特指著的精靈。「吉爾賽那斯?」

  精靈瞪著他。「坦賽勒斯。」他冷冷地說。「我根本認不出你。」

 「你的鬍子」——號角又再度響起,這次更接近了些。

  「天哪!」矮人呻吟著掙扎站起來。「我們得趕快逃離這裡!快點!從後門!」

  「沒有後門了!」提卡瘋狂地喊著,手上仍然抓著鍋了。

  「的確沒有,」門口傳來一個聲音。「沒有後門了。你們是我的俘虜了。」

  一陣火把的光芒照進旅店。大伙遮住眼睛,勉強可以分辨出一個肥胖身軀後面站著許多地精的身影。外面清楚地傳來許多的腳步聲,接著似乎有上百個地精出現在窗戶和門口。旅店裡面還活著或是清醒的大地精們紛紛奮力爬起來,拔出武器,飢渴地看著大伙。

  「史東,不要做傻事!」坦尼斯大喊,抓住正準備要衝向地精包圍圈的騎士。

  「我們投降,」半精靈大喊。

  史東憤怒地看著半精靈,有一陣子坦尼斯覺得他會掙脫,衝向前去。

  「求求你,史東,」坦尼斯靜靜地說。「相信我,這不是我們犧牲的時候。」

  史東遲疑了一下,看著四周湧進旅店的地精。他們都有點退縮,害怕他的巨劍和劍術,但他知道只要敢輕舉妄動,他們就會立刻衝向他。「這不是我們犧牲的時候。」多奇怪的話。坦尼斯為什麼會這樣說?難道每個人都有「該犧牲的時刻」嗎?

  如果是這樣;史東想通了,這的確不是該犧牲的時候,如果他可以選擇的話。死在一間旅店,屍體被惡臭的地精踐踏可沒有什麼光榮。

  看到騎上收起他的武器後,門口的傢伙終於覺得可以安全地走進來,他四周圍著近百個忠實的部下。大伙終於看清楚了那個灰色起斑點的皮膚,和紅色窄小的豬眼原來是屬於修馬斯特。投德。

  泰索何夫吞口口水躲到坦尼斯身邊。「他一定認不出我們的,」泰斯低聲道,「他攔下我們詢問水晶杖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很明顯地投德並沒有認出他們來。這一周以來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投德的小腦袋幾乎已經裝不下這麼多事情。他的紅眼睛注視著史東斗篷底下的騎士征記。

  「又是來自索蘭尼亞的難民。」

  投德說。

  「是的,」坦尼斯很快地接話。他懷疑投德知不知道沙克沙羅斯的厄運。他推測修馬斯特應該不知道關於白金碟這麼機密的事情。但猛敏那大王知道,而且他很快就會收到黑龍陣亡的消息。

  甚至隨便一個溪谷矮人都可以告訴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們是來自東方。

  「我們從北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到這邊。我們無意要惹麻煩,是這些龍人——」

  「是啊是啊,」投德不耐煩地說。「我以前聽過類似的說法。」他的小眼睛瞇了起來。 「喂!你!」他指著雷斯林大喊。「你躲在那邊幹什麼?兄弟們,抓住他!」

  修馬斯特往門口退了一步,擔心地看著雷斯林。幾個地精衝向瘦弱的年輕人,撞翻了不少椅子和桌子。

  卡拉蒙的喉中發出吼聲,坦尼斯對戰士比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

  「站起來!」其中一個地精喊道,邊用矛頭指著雷斯林。

  雷斯林慢慢地站起身,小心地收拾他的包包。當他伸手抓住手杖的時候,地精趨前抓住法師的肩膀。

  「別碰我!」雷斯林低聲說,邊往後退。

  「我是個法師!」

  他精們遲疑了一下,面面相覦,回頭看著投德。

  「抓住他!」修馬斯特大喊,邊躲到一個高大的地精身後。

  「讓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每個穿著紅袍的人都是法師,那現在應該滿地都是他們變出來的兔子!如果他不願意乖乖地跟著,刺死他,搞不好我還是會刺穿他,地精咯咯笑著。」他笑著把矛頭指向法師的腰間。

  坦尼斯又再度阻止卡拉蒙任何的動作。

  「你的弟弟可以照顧自己,」他迅速低聲說。

  雷斯林舉起手臂,張開手指,看起來似乎要投降。突然他開始念起咒語,「卡莉絲。卡蘭,土八尼斯——卡!」接著把手指向地精。

  細小,由白色的光芒所匯聚成的飛鏢從他的手指尖出現,劃破空氣,深深地刺入地精的軀體。地精尖叫一聲倒在地當燒焦的肉和毛髮的味道充斥屋內的時候,地精們憤怒地衝向前。

  「別殺了他,你們這些笨蛋!」投德喊道。修馬斯特已經退出了門外,並且一直讓那個高大的地精做他的掩護。「猛敏那大王對抓到活的法師有很高的賞金。但——」投德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大王對抓到活著的坎德人沒有任何的獎賞,只要交出他們的舌頭就可以了!法師,你再這樣,坎德人就得死!」

  「坎德人死了又怎麼樣?」雷斯林吼道。

  大伙突然陷入讓人心跳停止的靜默中。坦尼斯感覺到額前冒出冷汗。雷斯林還真能照顧自己!該死的法師!

  眼前的狀況大出修馬斯特的意料之外,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面前的戰士們都還握著武器。他幾近懇求地看看法師,後者聳聳肩。

  「我會乖乖地跟著你們,」雷斯林低聲說,金色的眼中閃著光芒。「只是不要亂碰我。」

  「不會,當然不會,」投德喃喃道。「把他帶過來。」

  地精不安地看著修馬斯特,讓法師站在哥哥身邊。

  「都抓到了嗎?」投德不耐煩地問。「沒收他們的武器和背包。」

  坦尼斯為了避免進一步的麻煩,立刻卸下背上的弓和箭囊,放在被煙燻黑的地板上。泰索柯夫很快地放下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咕咬著也把戰斧丟了過去。其他人都照著坦尼斯的做法,除了史東站著,雙手交疊在胸前,還有——「求求你,讓我留著我的包包,」 金月說。「裡面沒有武器,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發誓!」

  大伙轉向她,每個人都想起裡面裝著的珍貴白金碟。大伙陷入劍拔誇張的局勢。

  河風站到全月身前,他雖然已經卸下了弓,但手上還握著劍,騎士也跟他一樣。

  突然雷斯林擠身進來。法師放下他的法杖、放著裝有法術藥材的的包包,還有裝著珍貴法術書的背包。他對這些東西毫不擔心,上面早就已經施了保護的法術;除了他之外的人如果試圖要閱讀這本書,會立刻瘋狂;而瑪濟斯法杖則可以自己保護自己。雷斯林對金月伸出手。

  「把袋子給我,」他溫和地說。「不然他們會殺了我們的。」

  「聽他的話,親愛的,」投德趕快說。「他是個聰明的傢伙。」

  「他是個叛徒!」金月緊抓著袋子大喊。

  「把袋子交給他們,」雷斯林不耐煩地重複一遍。

  金月感覺到自己的防衛逐漸崩潰,他的特殊力量在逐漸瓦解她的意志。「不可以!」

  她哽咽地說。「這是我們的希望——」

  「它不會有事的,」雷斯林耳語道,邊鎮靜地看著她藍色的脖子。「還記得那柄水晶杖嗎?還記得我碰它的結果嗎?」

  金月眨眨眼。「是的,」她喃喃道。「它把你震開——」

  「噓,」雷斯林示意她小聲點。「把袋子交給他們。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

  「真神會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

  金月看著法師,不情願地點點頭。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接過袋子。修馬斯特貪婪地看著袋子,想著裡面不知道有什麼寶物。

  他很快就會知道的,但決不是在這麼多地精面前。

  最後只剩下一個人沒有遵命交出身上的武器。史東不為所動地站著,臉色蒼白,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他緊握著父親留給他的古老雙手巨劍。突然,史東轉過身,發現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放在他手上。

  「我會保證它的安全,」法師低聲道。

  「怎麼保證?」騎士問,邊像是躲避毒蛇般地往後退一步。

  「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雷斯林嘶啞地說。「相不相信隨便你。」

  史東遲疑了一下。

  「這真可笑!」投德尖聲喊道。「殺了騎士!如果他們再拖拖拉拉的話就全殺光。我快要被搞得內分泌失調了!」

  「很好!」史東壓抑地說。他走向前,不情願地把長劍放在那一堆武器中。它古老的銀色劍鞘上面裝飾著翠鳥和玫瑰,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光芒。

  「啊!真是把好劍。」投德說。他腦中突然浮現自己被猛敏那大王召見,腰間掛著這把劍的威風樣子。「也許我應該親自來保護這柄劍的安全。把它帶——」

  在他把話說完之前,雷斯林快步走向前,跪在這一堆武器之前。法師的手中突然冒出一陣白色的亮光。雷斯林把手懸在這些武器上空,口中喃喃念著難懂的咒語。

  「阻止他!」投德喊道。但沒人敢動。

  最後雷斯林終於施完法,他的頭向前一傾。他的哥哥趕忙扶住他。

  雷斯林站起身。「你們給我聽清楚了!」法師說,他金色的眼睛瞪視著全場。

  「我在我們的東西上面施了法術,任何膽敢亂碰的傢伙會被名為卡特皮勒斯的大蟲攻擊。它將從地獄的深淵浮上來,從你的血管把血吸得乾乾淨淨,直到你變成乾屍為止。」

  「名叫卡特皮勒斯的大蟲!」泰索何夫深吸一口氣,眼睛發亮。

  「太不可思議了!我從來沒聽過——」

  坦尼斯搗住坎德人的嘴。

  地精們開始慢慢地退離那堆看起來發著綠光的武器。

  「隨便哪個人,快把那些武器收起來!」投德憤怒地說。

  「你自己去拿。」一個地精嘟噥著說。

  沒有人膽敢亂動。投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地沒有什麼想像力,但一幅生動的卡特皮勒斯哈人圖已經清楚地浮現在腦海。「很好,」他喃喃地說。「把犯人帶走!把他們裝進囚車裡,把武器也搬過去!不然你們會寧願是那只蟲把你們給吃了!」投德生氣地走開。

  地精開始把犯人推出門口,用劍柄戳著他們。但沒有任何人敢碰雷斯林。

  「這真是個棒極了的法術,小弟。」卡拉蒙壓低聲音說。「這多有效?它可以——」

  「它跟你的腦袋一樣地有效!」雷斯林低聲說,邊舉起手來,上面有著明顯的磷粉痕跡。卡拉蒙微笑著低下頭。

  坦尼斯是最後離開旅店的。他回頭看了最後一眼,無花板上掛著一個孤零零的油燈。桌子翻倒,椅子損壞。天花板上的大梁被火給燒的焦黑,有些地方更是完全燒掉了。窗戶都被煙給燻黑了。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看見這樣的景象。」

  他最後聽見兩個大地精領隊激烈的爭吵著誰要移動這些被施了魔法的武器。

琰容 2010-3-3 12:39

第二十五章 龍珠·卡拉蒙的擔保
雷斯林站在馬車的狹小門口,金色眼眸看著被陽光照亮的森林。一切都無比的寂靜,冬季慶典已經過了。這片荒野被冬天的魔掌緊抓不放。白雪覆蓋的大地上毫無任何的生機。雷斯林點點頭,很好。他轉過身走進馬車中,把門緊緊地關上。

  大伙在坎德摩爾的郊區紮了幾天營。他們的旅程已經快要結束,幾乎讓人無法相信這麼輕易就要到達目的地。今夜他們就要藉著夜色前往福羅參。他們有足夠的錢可以包下一條船去聖圭斯特,還有錢可以用來購買補給,在福羅參住上一個星期。今天下午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表演。

  年輕的法師擠進了馬車的後方。他的視線停留在架上的閃亮紅袍。提卡本來要把它收進去,但雷斯林生氣地對她大吼。她聳聳肩,把它留下來,走進林中散步,知道卡拉蒙像平常一樣會照例找到她。

  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撫摸著袍子,手指輕柔地在那閃耀著的布料上游移,感歎這段日子即將逝去。

  「我覺得很快樂。」他自言自語地說。「真奇怪。找這輩子很少有機會能這樣說。我的童年不用說,這幾年更別提了——特別是在他們奪去我的健康,給了我這雙眼睛之後。但我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歡樂。跟我的魔法比起來,這是多寒酸的表演!但是……但是,這過去的幾個星期那麼的平靜,讓我非常的滿足。我想這種日子不會再出現了。至少今天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雷斯林又多抱了袍子一陣子,然後聳聳肩把它丟到角落,繼續走到馬車最後面,他用簾幕隔起來做他的私人房間的處所。他一走進去,就小心地將簾幕拉起。

  好極了,直到日落之前,他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不受干擾。坦尼斯和河風去打獵了,卡拉蒙應該也是——每個人都知道這不過只是他找時間和提卡獨處的理由。金月正在準備旅程中的食物。沒有人會打攪他,法師滿意地點點頭。

  雷斯林坐在一張卡拉蒙為他製作的桌子旁邊,小心地從衣服最隱密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個看來普通的袋子,這袋子中裝的是龍珠。他以骨瘦如柴的手指顫抖著打開袋口。雷斯林伸手進去取出龍珠。他輕鬆地用手掌拿起龍珠,仔細地靠近打量,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

  沒有。裡面依舊有綠色的色彩在轉動著。它依然觸手生冰。

  雷斯林微笑著緊緊捏住龍珠,在桌上開始四處摸索著。最後他終於找到了原先要的東西:一個簡陋的,三支腳的木製台座,雷斯林把它舉起來放在桌上。佛林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批評這拙劣的手工。雷斯林本來就沒有足夠的技巧和興趣來雕刻這種東西。他整天躲在馬車的後半部廂房裡,一路上秘密的雕刻了這樣東西。的確,這看起來不怎麼好看,不過他不在乎。反正只是派得上用場就好。

  他把台座放在桌上,把龍珠安置上去。這個彈珠大小的圓球體看來十分光滑,雷斯林往後移動,耐心地等待著。就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龍珠開始長大。真的是龍珠變大嗎?還是他自己在變小?雷斯林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突然龍珠就變成了原來的尺寸。如果有任何的不同,那就是他自己太微不足道、太渺小,不足以和龍珠共處一室。

  法師搖搖頭,他一定得隨時留心,他知道現在龍珠就開始想要解除他的防備。很快地它就會開始明目張膽地試圖控制他。雷斯林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一緊,他咳嗽著,邊詛咒自己虛弱的肺部。他斷斷續續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大口深呼吸。

  放鬆,他想。我一定得放鬆。我不害怕。我很強。看看我做到了什麼!他靜靜地對龍珠呼喚:看看我獲得的力量!看看我在。暗黑森林裡所做的事情!看看我在西瓦那斯提的成就。我很強,我不害怕。

  龍珠的顏色柔和地轉動著。它沒有回答。

  法師閉上眼睛,將龍珠阻擋在視線之外。恢復控制之後,他重新張開眼睛,歎著氣,打量著龍珠。命運的一刻來臨了。

  龍珠現在恢復了正常的大小。他幾乎可以看見羅拉克扭曲的雙手緊抓住它。年輕的法師不由自主地發抖。不行!停!他堅定地告訴自己,很快地把這個影像隔離在心靈之外。他再度放鬆,規律地呼吸,他沙漏狀的眼眸看著龍珠。接著,慢慢地他伸出瘦弱,金屬色的手指。最後遲疑了一下,將手放在龍珠上,並且念出了古老的咒語。

  「阿茲。布理雅客。莫以巴蘭/坦坦故殺!」

  他怎麼會知道該說什麼?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咒語可以讓龍珠瞭解他,知道他的存在?雷斯林自己也不清楚。不知為何,不知來自何處,他只知道,他腦中就是知道這些字!會是在西瓦那斯提和他說話的那個聲音嗎?也許吧!這不重要。

  「阿茲。布理雅客。莫以巴蘭/坦坦故殺!」

  龍珠裡漂浮的綠色慢慢變成一個不停旋轉的漩渦,讓他感到暈眩。水晶在他的手掌之下,冰冷到幾乎無法碰觸。雷斯林腦中開始浮現他如果把手拿開,皮肉可能都黏在上面的景象。他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再度低聲念出咒語。

  顏色開始停止旋轉了。既非黑亦非白,萬色皆非,卻又全彩皆有的光芒開始從中間散發出來。雷斯林吞嚥著口水,強迫自己忍住咳嗽。

  光芒中出現了兩隻手!他絕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在他來得及抽開手之前,這一雙手就緊緊地抓住了他。龍珠消失了!

  房間消失了!雷斯林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光,沒有黑暗。什麼都沒有!一片虛無… …只有抓住他的一雙手。雷斯林被恐懼所包圍,意志專注於那兩隻手上。

  人類?精靈?老人?年輕的手?他說不上來。手指十分修長,像是死神般地攫住他。如果他放手,將會掉進底下的一片虛無中,直到黑暗將他吞食。雷斯林用恐懼賜與他的力量死命抓住那雙手,它們正慢慢地將他拉近……拉近……

  他突然恢復了意識,彷彿有人在他臉上潑了一盆冷水。不行!

  他告訴控制那雙手的靈說。我不會跟你走的!雖然他心中害怕放掉那雙手,但更害怕會被拖到他不願意去的地方。他不願意放手。

  我要控制住,他狂亂地告訴這雙手的主人。法師更用力抓緊那雙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所有的意志力,將那雙手拉向他!那雙手停了下來。在片刻之間,兩個意志彼此競爭著,陷入了生死的僵局中。

  雷斯林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變弱,他的手逐漸無力,手掌開始流汗。他感覺到龍珠的那雙手又開始慢慢地拉扯他。他痛苦得使上全身最後一滴的力氣,使上每一寸的肌肉,想要重新取得控制。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下來的時候,雷斯林感覺到那雙手不再拉扯他。它們依然緊抓著他,就像他也不肯放手一樣。但兩雙手不再是處於競爭的局面。他的手和龍珠的手彼此緊握,互相尊重對方的力量,都不再想要取得主導的地位。

  勝利的喜悅,魔法流過雷斯林血液的喜悅,將他包圍在一團金色、溫暖的光亮中。他的身體放鬆下來。他顫抖著發現那雙手扶持著他,溫柔的給他力量。

  「你是誰?」他靜靜地問。「你是善良還是邪惡?」

  「我兩者都不是。我是虛無,我是萬物。很久以前被捕捉到的龍類本體才是我的真身。」

  「你是怎麼運作的?」雷斯林問。「你怎麼控制那些龍?」

  「遵照你的命令,我會呼喚它們前來。它們無法拒絕我的召喚,它們必須服從。」

  「它們會反叛自己的主人嗎?它們會服從我的命令嗎?」

  「這得要看主人的力量和兩者之間的關係。有些時候,兩者的關係緊密到主人仍然可以控制那只龍。但大多時候它們會服從你的命令,它們無法控制自己。」

  「我得要好好研究。」雷斯林喃喃地說,感覺到自己變得虛弱。

  「我不明白……」

  「輕鬆點。我會幫助你的。現在我們已經合為一體,你可以常常尋求我的幫助。我知道許多早被遺忘的秘密。它們可以變成你的知識。」

  「什麼秘密?」……雷斯林感覺到自己正逐漸失去意識。這壓力太大了。他掙扎著要抓住那雙手,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滑開。那雙手溫柔地握住他,就像是母親拉住小孩般。

  「放輕鬆,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睡吧,你很疲倦了。」

  「告訴我!我一定得知道!」雷斯林無聲地吶喊。

  「我會告訴你,然後你就要趕快休息了。在帕蘭薩斯的阿斯特紐斯圖書館,裡面有幾百本書,是在失落之戰的那段日子裡由法師送去保管的。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這些不過是魔法的百科全書,無聊的法師自傳……」

  雷斯林感覺到黑暗開始包圍他。他奮力抓住那雙手。

  「那些書裡真正的內容是什麼?」他耳語道。

  但他隨即便明白,帶著這個知識,他將被如海般的黑暗色圍。

  在馬車附近的一個洞穴陰影中,提卡和卡拉蒙用熱情為彼此取暖,緊緊地擁抱著對方。提卡的紅色捲髮貼在她的前額和面頰上,眼睛緊閉,豐唇微張,在彩裙和蓬蓬抽緊緊裹住下的豐滿軀體緊貼著卡拉蒙。修長的雙腿摩擦著他壯健的腿,手在他的臉頰旁愛撫著,嘴唇輕輕刷過他的唇。

  「求求你,卡拉蒙。」她喘息著說。「這簡直就是酷刑。我們都想要更進一步,我不害怕,用身體愛我吧!」

  卡拉蒙閉上眼,他臉上滿是汗珠。他的愛意快讓自己無法承受。他可以輕易地結束這種折磨,讓單純的快樂取代。他遲疑了片刻,提卡發中的異香在他鼻尖跳動著,她柔軟的雙唇在他脖子上下游移著。很簡單……美妙的……

  卡拉蒙歎口氣。他堅定地握住提卡的手腕,硬生生地將它們移開他的臉,硬著心腸將女孩推開。

  「不行,」他的熱情幾乎讓他說不下去。他翻轉過去,站起來。

  「不行,」他重複說。「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我是有意的!」提卡大喊。「我不再害怕了!」

  不行,他想,雙手抱住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我感覺到你在我的懷中像是隻掉在陷阱中在微微發抖的小兔子。

  提卡開始綁起白色襯衫上的衣帶。淚眼朦朧中她一個不小心,用力一扯把衣帶給拉斷了。

  「你看吧!」她用力把那絲製的衣帶往地上丟。「我把我的衣服弄壞了!我得要補好它。現在他們每個人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沒錯!或者是以為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我完了啦!」提卡滿懷挫折地號啕大哭,用手摀住臉,身體不停地扭來扭去。

  「我不管他們怎麼想!」卡拉蒙的聲音在洞穴中迴盪著。他沒有趨前安慰她,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碰他一下,立刻就會屈服於慾火之下。「而且,他們根本不會亂想。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他們關心我們——」

  「我知道!」提卡抽噎地說。「是雷斯林對不對?他不喜歡我,他根本就恨我」「不要這樣說,提卡。」卡拉蒙的聲音非常鎮定。「不管他是不是這樣想,或是他變得強壯,這都無關緊要。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麼說,每個人都是希望我們快樂就好。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我們還不是——呃——愛人。坦尼斯甚至當面罵我是個大笨蛋——」

  「他是對的。」提卡的聲音因淚水沾濕的頭髮而含混不清。

  「也許是,也許不是。」

  卡拉蒙話中暗藏的玄機讓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抬頭看著他,卡拉蒙正好轉過頭面對他。

  「你不知道在大法師之塔中,雷斯林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都不知道。以後也不會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那裡,我看到了。他們讓我看到!」卡拉蒙顫抖著用雙手摀住臉。提卡靜了下來,再看了她一眼,他深吸一口氣。「他們說,『他的力量可以拯救世界。 』什麼力量?內心的力量?我是他外在的力量!我——我不明白,但是雷斯林在夢中跟我說過,我們本來是一體的,只是被上天捉弄,變成了兩個不完美的個體。我們需要彼此— —至少目前是這樣。」大漢的臉色陰沉下來。「也許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改變。也許有一天他會找到自己的外在力量——」」

  卡拉蒙靜了下來。提卡吞嚥著用手擦乾臉上的淚水。「我——」她開口,但卡拉蒙打斷地。

  「等等。」他說。「讓我說完。我愛你,提卡,就像每一個丈夫愛他們的妻子一樣。我想要和你合而為一,如果不是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我今天就會佔有你。就在這一刻。但是我不行。因為如果我這樣做了,這就是我必須用全部的生命去守護的諾言。我所做的一切都一定得先考慮到你。你絕對值得我這樣做。但我現在還不能這樣做,提卡。我一切還是以弟弟為先。」提卡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這次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我得放你自由,讓你去找到更值得——」「卡拉蒙!」一聲大喊打破了下午的寧靜。」「卡拉蒙,快來! 」那是坦尼斯的聲音。

  「雷斯林!」大漢沒有策二句話,立刻跑出洞穴。提卡呆站了片刻,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歎著氣,努力地試著把汗濕的頭髮梳回定位。

  「怎麼搞的?」卡拉蒙衝進馬車。「小弟?」

  坦尼斯臉色難看地點點頭。「我發現他這個樣子。」半精靈拉開法師小房間的簾幕。卡拉蒙把他推開。雷斯林躺在地上,毫無血色,呼吸十分的微弱。他的嘴邊流出觸目的鮮血。卡拉蒙跪下來,把他抱在懷中。

  「雷斯林?」他耳語道,「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了這件事。」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指著前面說。

  卡拉蒙抬起頭,他的視線飄向龍珠。它現在變成卡拉蒙在西瓦那斯提看到的大小、它被放在雷斯林製造的台座上,其中的顏色不停地轉動著。卡拉蒙畏懼地吸了口氣。羅拉克的慘況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羅拉克瘋狂,瀕死……

  「小雷!」他哀號著緊抱住弟弟。雷斯林的頭微弱地動了一下,他的眼皮眨了眨,張開嘴。

  「什麼?」卡拉蒙低下頭,他弟弟呼出的氣讓他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什麼?」

  「是我的了……」雷斯林嘶啞地說,「法術……古老的……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法師的頭一軟,他的聲音打住了。但他的臉色平靜,輕鬆。他的呼吸開始變得規律。

  雷斯林單薄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琰容 2010-3-3 12:40

第二十六章 冬季慶典來客
在騎士出港之後,剛薩爵士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快馬加鞭地趕回家裡去。道路都是深及膝的泥濘。他的愛駒不只一次地跌倒。疼愛馬幾乎勝過兒子的剛薩只要有機會就下馬走路。因此,當他回到城堡的時候,他全身濕透,不停地發抖。馬伕走出來牽住這匹馬。

  「好好地幫他擦一擦。」剛薩僵硬地下馬。「給他熱燕麥還有——」他把所有的細節都交代了一遍,馬伕耐心地聽著,彷彿這是第一次照顧這匹馬。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的管家出來找他,剛薩本來還要親自把馬拉進馬廄裡。

  「老爺。」威爾斯把剛薩拉到入口側方。「你有客人。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剛到。」

  「是誰?」剛薩無精打采地問,有客人來不是什麼新消息,特別是在這段時期中。 「麥可爵士嗎?他沒辦法和我們一起回去,但是我邀請他回來時順道來拜訪——」

  「一個老人,老爺。」威爾斯打岔,「還有一個坎德人。」

  「一個坎德人?」剛薩警覺地重複。

  「恐怕是的,老爺。請別擔心!」管家又加上一句。「我已經把銀器都鎖在抽屜裡,夫人已經把珠寶都收到閣樓上了。」

  「人家會以為我們遭到搶劫了!」剛薩不屑地說。事實上,他走過廣大院子的腳步的確比平常更快。

  「對這些人你不能太過掉以輕心,老爺。」威爾斯喃喃地說,快步跟在後面。

  「這些人是什麼身份?乞丐?你怎麼會讓他們進來?」剛薩有些惱怒地問。他現在只想要一杯熱熱的酒,又乾又暖的衣服,還有老婆的按摩。「給他們些食物和錢,把他們打發走。當然要記得先搜坎德人的身。」

  「我正準備這麼做,老爺,但是這些人有些不尋常,特別是那個老人。如果你問我,我會覺得他有點瘋狂,但是老爺,他並不笨。而且他知道一些事情,也許對他——或對我們都有些好處。」

  「你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正好打開了通往城堡起居間的碩大木門。剛薩停下來看著他的管家,知道他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威爾斯鬼鬼祟祟地看著四周,然後靠近剛薩。

  「老人要我告訴你他有關於龍珠的急迫消息,老爺!」

  「龍珠!」剛薩喃喃說。龍珠是個秘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騎士們當然都知道。難道德瑞克告訴別人了嗎?這也是他的一個計謀嗎?

  「你處理得很好,威爾斯,就和往常一樣,」剛薩最後終於說。「他們在哪裡?」

  「我把他們請到你的戰棋室,我想在那邊他們應該沒辦法造成什麼麻煩。」

  「我得先換個衣服,免得感冒。然後我就立刻去見他們。你都照料好了他們嗎?」

  「是的,老爺。」威爾斯回答,急忙跟在又跨步向前的剛薩後面。「熱過的酒,一些麵包和肉,我相信坎德人現在大概已經把盤子給摸走了——」

  剛薩和威爾斯站在戰略室門外片刻,試著要偷聽裡面人的動靜。

  「把那個放回去!」一個嚴厲的聲音說。

  「我才不要!這是我的!你看,它是放在我的包包裡。」

  「哇哩!我看見你五分鐘前才把它放進去!」

  「哼,你錯了!」另外一個人用受傷的語調說。「這是我的!你看,上面刻有我的名字——」

  「給剛薩吾愛,在我們孩子出生的那天,」第一個聲音說。

  房間中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威爾斯臉色蒼白。然後那個尖細的聲音又開口了,這次聲音小了許多。

  「我猜這一定是掉進我的包包裡了,費資本。沒錯,一定是這樣!你看,我的包包放在地板上,這不是很幸運嗎?如果它直接掉到地板上會破掉的——」

  剛薩爵士臉色鐵青地打開門。

  「還愉快吧,各位。」他說。威爾斯從房間外面擠進來,小心地打量著整個房間。兩個陌生人轉過來,老人手中拿著一個杯子。威爾斯一個箭步跳上前,拿回這個杯子。他譴責地看了坎德人一眼,小心地把它放在杯架上,讓坎德人沒有機會拿到。

  「還有什麼事嗎,老爺?」威爾斯若有所指地看著坎德人。

  「需要我看著這些東西嗎?」

  剛薩正準備開口回答,老人搶先一步揮揮手。

  「不用了,謝謝你,再多拿些麥酒來。不要再給我從僕人的酒桶裡拿那種馬尿來!」 老人嚴厲地看著威爾斯「從那個放在酒窖樓梯旁邊的桶子裡倒酒,你知道的,就是那個滿是蜘蛛網的桶子。」

  威爾斯張大嘴看著他。

  「快去,別在那邊像只擱淺的魚張著大嘴!他有點白癡,是不是啊?」老人問剛薩。

  「沒——沒有!」剛薩結巴地說。「沒關係,威爾斯。我——我想我也想要來個一杯,就從——呢——那個樓梯旁的桶子裡倒麥酒出來。你怎麼會知道?」他懷疑地問那個老人。

  「喔,他是個法師啦!」坎德人聳聳肩,不請自來地坐下來。

  「法師?」老人看看四周。「哪裡?」

  泰斯低聲說了一句話,戳戮老人。

  「真的?是我?」他說,「這麼棒啊?太驚人了。你知道嗎,現在我想起了一個法術 ……火球術。要怎麼施呢?」

  老人開始念出奇異的咒語。坎德人警覺地跳下椅子,抓住老人。

  「不行,老頭子!」他把他拉回椅子裡。「不是現在!」

  「我想也不是。」老人若有所思地說,「雖然是個棒極了的法術——」

  「我很確定,」剛薩完全被震懾住了,喃喃地說。接著他搖搖頭,恢復原本的鎮靜。 「現在,趕快解釋清楚。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來這裡?威爾斯提到了龍珠——」

  「我是——」法師眨著眼停下來。

  「費資本,」坎德人歎著氣說,他禮貌性的對剛薩伸出小手。

  「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他開始坐下。「喔!」他又跳了起來。

  「也祝你萬事如意,騎士大人。」

  「是的,是的。」剛薩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這到底跟龍珠有什麼關係?」

  「啊,是的,龍珠!」迷糊的表請離開了費資本的臉上。他瞇著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剛薩。「現在在哪裡?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來找它。」

  「恐怕不能告訴你們!」剛薩冷冷地說。「如果,我們真的有這樣東西——」

  「喔,當然在這裡。」費資本回答。「是一個玫瑰騎士帶來的,德瑞克。克朗加。史東。布萊特佈雷德和他在一起。」

  「他們是我的朋友。」泰索何夫解釋,注意到剛薩的下巴快要掉了下來。「事實上,我幫忙找到了那顆龍珠,」坎德人謙虛地加上—句。「我們是在一個冰封的城堡中,將它從一個邪惡法師的手上奪下來的。這個故事實在棒極了——」他急切地靠向前。

  「你想要聽聽嗎?」

  「不用了,」剛薩驚訝地看著兩個人。「如果我相信你們這像是游泳鳥的故事——等等——」他靠回椅子上。史東的確提到過有關坎德人的事情。「你們隊伍裡面還有什麼人?」

  「矮人佛林特,鐵匠泰洛斯,吉爾賽那斯,羅拉娜——」

  「這就是了!」剛薩忘情地大喊,接著他皺起眉。「但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一個魔法師 ……」

  「喔,那是因為我已經死了。」費資本把腳放在桌上說。

  剛薩睜大眼,在他來得及回答之前,威爾斯走了進來。瞪著坎德人,把杯子放在剛薩面前。

  「三杯酒,老爺。加上架上的就有四個杯子,我回來的時候最好也有四個!」

  他走出去,轟的一聲關上門。

  「我會看著它們的。」泰斯認真地答應。「你們會常常遇到有人偷杯子的問題嗎?」 他問剛薩。

  「我——沒有……死了?」剛薩感覺整個情況很快就要完全失控。

  「這說來話長。」費資本說。他一口喝完杯子裡的酒,用舌尖把嘴唇上的泡沫擦乾淨。 「啊,好極了,我剛剛說到哪裡?」

  「死了!」泰斯熱心地幫忙。

  「啊,是的。說來話長,不大適合現在說。得先拿到龍珠才行。它在哪裡?」

  剛薩憤怒地站起身,準備要把老人和坎德人從城堡裡趕走。

  他正準備要叫守衛來抓住它們。但是,他發現自己被老人的眼光給定住了。

  索蘭尼亞騎上自古以來就很害怕魔法。雖然他們沒有參與摧毀大法師之塔的暴動(這種行為會違反騎上規章),但他們看到法師被趕出帕蘭薩斯城也並不遺憾。

  「你們為什麼想要知道?」剛薩開始退縮,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滲入了血液中。剛薩慢慢地,不情願地坐下來。

  費資本的眼睛開始發光。「我知道我的目的。」他柔聲說,「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要來找龍珠的。這是很久以前法師所製造的!我很清楚,我知道很多事情。」

  剛薩遲疑一下,陷入掙扎。畢竟還是有騎士在守護那顆龍珠,如果這個老人真的像他所聲稱的,知道很多事情,那麼告訴他龍珠的所在他又有什麼關係?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選擇。

  費資本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杯準備再喝一口。他哀怨地看看裡面,剛薩正好開口回答。

  「龍珠在侏儒族那裡。」

  費資本匡噹一聲丟下杯子。它破成無數片,掉得滿地都是。

  「你看吧,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泰斯傷心地說,看著破成片片的杯子。

  侏儒族從有歷史以來就住在別管它山脈。由於這件事只有他們關心,所以也只有他們在計算時間。在第一個騎上抵達聖奎斯特時他們就在這裡了。當時騎士們從新創建的京蘭尼亞王國來到這裡,建造碉堡和要塞,守護王國最西邊的國境。

  侏儒族對於外來者一向非常多疑,他們警覺地看到一群面色凝重,看來十分好戰的高大人類搭船來到這裡。保儒們決定不能讓人類污染他們這個山脈中的天堂,立刻開始行動。身為克萊恩上科技最先進的種族(他們發明了蒸汽機和彈簧),侏儒們~開始想要躲在洞穴裡面,後來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把山脈藏起來!在經過他們最偉大的機械天才幾個月的苦思之後,侏儒族們做好了準備。他們的計劃是?他們準備要讓整座山消失!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侏儒族的哲學家公會想到了,這些騎士會不會已經注意到了這座島上最高的山脈?這座山脈突然的消失會不會反而勾起人類的好奇?

  這個問題讓侏儒們陷入了絕境。他們花了許多天討論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讓殊儒哲學家們分成了兩派:一派相信,如果一棵樹倒了下來,即使沒人聽到,它還是會發出轟隆的聲音;另一部分誅儒則相信它不會。第七天的時候,這個爭議和原先的問題有什麼相關的疑問才被報出來,並且才被交付委員會審議。同時,工程師們氣鼓鼓地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啟動那個裝置。

  因此發生了一件至今仍然記載在聖奎斯特城史裡面的事件(其他大多數的歷史都在大災變中湮滅了)就是「臭蛋之日」。

  那一天,剛薩爵士的祖先睡眼惺忪地醒來,懷疑是不是兒子又掉進了養雞場的屋頂。這不過是幾個禮拜之前的事,那孩子當時正在追逐一隻公雞。

  「你去把他丟進池塘裡,」剛薩的祖先對妻子說,翻過身去用被子蓋住頭。

  「我沒辦法!」她迷迷糊糊地說。「煙囪在冒煙!」

  兩人這時突然完全清醒,發現整個屋子裡的煙不是從煙囪出來的,那噁心的味道也不是養雞場裡面的!

  兩人和這個殖民地的其他居民一樣,衝出屋外,被那越來越濃的味道嗆得不住地咳嗽。但他們什麼都看不見,四周都是濃密的黃煙,那種味道像是臭掉三天的雞蛋。

  幾小時之後,每個殖民地的居民都被熏得奄奄一息。他們拿起毯子和衣服,逃向海邊。他們謝天謝地的呼吸那純淨,帶著鹹味的空氣,懷疑有沒有辦法再回到自己的家園去。

  當他們正熱烈的討論地平線上的黃色密雲時,殖民們驚訝地發現一群褐色的小傢伙踉蹌的走出濃煙,幾乎全部倒在他們腳下。

  索蘭尼亞好心的人們立刻開始救助這些可憐的侏儒。索蘭尼亞的人們最看重四件事:個人的榮譽,騎士信條,騎士規章和科技。他們非常驚訝於此時侏儒所發明的省力機器,包括了滑輪、斜坡、螺旋和齒輪。也是在這第一次的邂逅中,別管它山脈得到了這個名字。

  騎士們很快就發現,雖然侏儒和矮人類似,都同樣的又矮又結實,但也僅止於此。侏儒們有著褐色的皮膚和白色的頭髮,非常容易緊張和發怒。他們講話的速度快到一開始騎士們以為他們說的是外國話。後來才發現,那原來是用很快的速度來說的通用語。當一個長者詢問這座山的名字時,這個問題就很明顯了。

  簡略的可以翻譯成這樣:一個巨大、雄偉挺拔的山脈用很多種不同的礦石所構成我們檢驗出來有大理石黑耀石石英還有許多種我們正在研究的種類,它有自己的內部加熱系統我們正在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夠複製這個東西,因為它的溫度可以把岩石加熱到變成液體氣體流下這座巨大、雄偉挺拔的山峰……

  「別管它!」長老不耐煩地說。

  別管它!侏儒們非常感動。人類可以把這個要用那麼多字形容的山脈變成短短的一個字!這實在太讓人佩服了。因此,從那一天開始,這座山就被叫做別管它;至少在侏懦族繪圖師公會裡是這樣記載的。

  自此以後,聖奎斯特的騎士和侏儒們就和平共處,騎士們將任何跟科技有關的問題帶給侏儒,請他們解決,侏儒們則持續地提供許多新的發明。

  當龍珠抵達的時候,騎士們想要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作用的。他們把它交給侏儒,派了兩個年輕的騎士看守它。他們根本沒有想過這顆龍珠可能是用魔法製造的。

琰容 2010-3-3 12:40

第二十七章 侏儒投石器
「現在你知道了,不管是活著還是死掉的侏儒從來不會把話說完,你想要有任何的進展,你就得打斷他們。別擔心這樣太過失禮。他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一個穿著長長褐色袍子的侏儒走進來,打斷老法師說的話,同時十分有禮貌地鞠了個躬。

  泰索何夫興奮地打量著誅儒,因為炊德人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侏儒。雖然在古老的蓋加斯灰寶石的傳說裡,曾經提過這兩個種族之間有著遠親的關係。而這個年輕的侏儒也的確有些坎德人的特徵:他纖細的手,急切的表情,還有那雙準備要觀察一切事物的銳利雙眼。不過相似的地方也僅止於此。他身上沒有坎德人輕鬆自在的氣質。侏儒十分的緊張、認真,頗有點生意人的架式。

  「泰索柯夫。柏伏特。」坎德人禮貌性地伸出手。侏儒仔細地看著它,卻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只能無力地搖搖頭。「這位是——」泰斯正要介紹費資本,卻驚奇地發現侏儒伸出手,冷靜地拿起坎德人的胡帕克杖。

  「啊……」侏儒一拿起武器,眼睛就開始發亮。「找武器公會的人來——」

  地面入口的守衛沒等到他說完。他手往上伸,拉下一根拉桿,跟著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響。泰斯非常確定這是一隻龍降落在他身後的巨響,他轉過身去作好自衛的準備。「哨聲。」 費資本說,「你最好習慣這聲音。」

  「哨聲?」泰斯迷惑地問。「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冒出煙了!這是什麼原理—— 喂!快回來!把我的胡帕克杖還我!」他大喊大叫,眼睜睜地看著武器被三個急迫的侏儒小跑步地拿走。

  「檢室。」侏儒說,「在……」

  「什麼?」

  「檢驗室。」勞資本替他翻譯。「其他的我聽不懂,你應該要說慢點。」他對侏儒搖晃著手杖。

  侏儒點點頭,但這回他的眼睛盯上了費資本的手杖。侏儒最後確定它只是一塊平凡、飽經風霜的木頭,這將注意力才轉回到法師和坎德人身上。

  「外來者。」他說,「我記起來……我會試著記起來,所以不要擔心,因為,」他現在很明顯地放慢速度,「你的武器不會受到任何的損壞,他們只是要畫張草圖——」

  「真的嗎?」泰斯感到有些榮幸地插嘴。「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示範給你看它的用法。」

  侏儒的眼睛一亮。「這好——」

  「那麼。」坎德人再度打斷他,很高興他終於學會了怎麼溝通。

  「你叫什麼名字?」費資本比了個暗號,但是太遲了。

  「濃修沙拉嗎瑞昂尼尼力西發尼敵斯敵斯力須敵——」他暫停換口氣。

  「這是你的大名嗎?」泰斯吃驚地問。

  侏儒鬆了一口氣。「是的,」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這是我的姓,我想要繼續——」

  「等等!」費資本說。「你的朋友們都怎麼稱呼你?」

  侏儒再吸了一口氣,「濃修沙拉嗎瑞昂尼尼——」

  「那些騎士怎麼稱呼你?」

  「喔——」侏儒看來有些失望——「濃修,如果你——」

「謝了。」費資本打斷他。「現在,濃修,我們有點趕時間。外面還在打仗。剛薩爵士應該通知過你們,我們要去看龍珠。」

  濃修小小的黑眼珠亮了起來。他的手緊張地抽動著。「當然,剛薩爵士既然這樣交代了,你們當然可以看看這個龍珠,但是——如果你們願意回答——撇開一般人正常的好奇心不談,你們為什麼會——?」

  「我是個法師——」費資本開口。「法師!」侏儒興奮地忘記要放慢說話的速度, 「你馬上跟我走這條路去我們的檢驗室因為龍珠也許是法師所製造的所以——」

  泰斯和費資本只能不停地眨眼。

  「喔,只管來就對了——」侏儒不耐煩地說。

  在他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侏儒邊說話邊拉著兩人向前,一邊觸動許多的鈴聲和哨聲。

  「檢驗室?」泰斯壓低聲音問費資本,兩人同時馬不停蹄地跟在濃修後面,「那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會破壞它吧?」

  「我想不會,」費資本的濃密的白眉毛幾乎湊在一起。「別忘記,剛薩派了騎上來看守它。」

  「那麼你在擔心什麼?」泰斯問。

  「龍珠是很奇特的東西。具有非常強大的力量,我害怕的是,」

  費資本自言自語,「他們也許會試著要使用它!」

  「但我看過的書上面有寫,龍珠只能控制龍類!」泰斯低聲說。

  「這不是很好嗎?我是說,這些龍珠不是邪惡的吧?」

  「邪惡?喔,不是的,它們並不邪惡。它們什麼也不是!或者我應該這樣說,它們兩者兼具!」

  泰斯發現,自己也許永遠無法從思緒飄向遠方的費資本口中得到任何直接的答案。為了要找些其他的事做,坎德人把注意力轉向這裡的主人。

  「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泰斯問。

  濃修快樂地笑著。「天地初開,神明創造侏儒。首先被創造之一的侏儒叫做依修,下面就是他值得紀念的事跡:他娶了馬力昂尼莉絲……」

  泰斯一顆心開始往下沉。「等等——」他插嘴說。「你的名字有多長?」

  「它可以填滿這麼大本的一本書。」濃修伸出手驕傲地說,「因為我們是個非常老的家族,你也知道我繼續——」

  「好極了,」泰斯很快地說。他出了神,沒注意到地面,因而被一條繩子絆倒。濃修把他扶起來,泰斯發現這條繩子和許多其他的連結在一起,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不知道這些繩索通向什麼地方?下次再問好了。

  「裡面有很多精彩的部分。」當他們走到一座巨大的鋼門前時,濃修喋喋不休地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直接跳到那個部份,像是我曾曾曾祖母濃修發明了沸水——」

  「我是很想聽。」泰斯吞嚥著,「但是沒時間了——」

  「我想也是。」濃修說。「先別管這些,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大廳的入口,請容我告退 ——」他邊開口,邊伸手出去拉了一條繩子。

一陣哨聲響起,兩聲鈴聲和一聲鑼聲響了起來。在一陣幾乎將他們全煮熟了的蒸汽噴出後,兩扇位於山脈中心的鋼門打了開來。

  門幾乎隨即卡住,幾分鐘之內,到處都是跳腳的侏儒,互相指控這是對方的疏失。

  泰索何夫。柏伏特一直利用空閒的時間計劃之後的生活,只要這段冒險結束、所有的惡龍都被消滅(他試著用比較樂觀的角度來看)。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溪谷矮人朋友賽斯頓,和他待在帕克塔卡斯消磨個幾個月。因為溪谷矮人的生活對他來說算得上相當有趣,他知道只要別吃他們煮出來的食物,他可以和他們和平共處。

  只是泰索何夫一踏進別管它山,他便立刻改變了主意,想做的第一件事成了立刻來這裡找侏儒報到。坎德人從沒看過如此驚人的景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濃修回頭看著他。「相當驚人,對吧?——」他問。

  「我不知道怎樣形容這裡。」費資本喃喃自語。

  他們站在侏儒城市的正中央。城市建造在一個死火山口之中,光是半徑就有幾百尺寬,高度將近一里。整座城市沿著火山口建造。芬斯抬頭往上看……再往上,再往上……還要往上……

  「這裡大概有幾層樓高?」坎德人的脖子快要伸斷了。

  「三十五——」

  「三十五層樓高阿」泰斯驚訝地重複。「住在頂樓不就倒霉了?這樣得爬多少層階梯啊?」濃修吸吸鼻子。

  「我們早就捨棄了這種原始的裝置。」他比著手勢,「如果你不介意看看這些我們所製造出來的可怕科技成果吧——」

  「我看到了。」泰斯把視線重新技回地面。「你們大概正準備打一場大規模的仗。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投石器——」坎德人硬生生吞回去接下來的話。正當他看著時,一聲哨音響起,投石器把一個侏儒射出去。泰斯看見的並不是武器,而是一種取代樓梯的裝置!

  大廳的最底層放滿了投石器,幾乎含括了每一種株儒製的投石器。有彈簧做的、十字弓形的、蒸汽機驅動的(還在實驗階段,他們在調整水的溫度。)投石器上下左右纏繞著數百里長的繩索,每一條繩索都連接著某種齒輪和機械裝置,發出機器運轉的聲音。

  地板、牆壁、投石器上儘是各式各樣的拉桿,成群結隊的侏儒正努力地拉上拉下。

  「我想,」費資本聽起來十分的無奈,「這個檢驗室應該不會在一樓吧?」

  濃修搖搖頭。「檢驗室在十五樓——」

  老法師發出一聲心碎的歎息。

  坎德人聽到一陣令人牙齦發酸的聲音。

  「啊,他們準備好了。快來——」濃修說。

  泰斯快快樂樂、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後頭,走向一個巨大的投石器。一名侏儒不耐煩地向他們打著手勢,比了比後面一長串正排隊等候著的侏儒。泰斯跳上了投石器,滿懷期待地看著天空。他可以看見許多侏儒從各樓層往下看,身旁環繞著各種機器、齒輪和說不出名字的裝置,最容易分辨的是一種掛在牆壁上、類似棒子的東西。濃修站在他旁邊,皺著眉頭。

  「敬老尊賢,年輕人,所以趕快離開讓老人家坐上來。」他以他驚人的力量將泰索柯夫從位置上拉下來,「魔法師優先——」

  「喔,沒關係啦!」費資本抗議,一個不小心,往後跌進團繩子裡。「我——我好像想起了一道可以讓我飛到上頭去的法術,浮空術,那是怎麼施——施展?給我幾分鐘想一想……」

  「一直叫我們快一點的是你那——」濃修生氣地看著老法師,後頭排隊的侏儒開始鼓噪起來,彼此推擠。

  「啊!拼了啦!」老法師大吼,讓步爬過座位裡,濃修在一邊幫著。負責發射投石器的侏儒喊了一具不知道什麼話。

  濃修指著上面,喊回去。「第十五層!」

  技師走到五個拉桿之前,這裡延伸出幾近無限長的繩子。費資本哀怨地坐在投石器上,掙扎著要回想起他的法術。

  「預備!」濃修大喊,把泰斯拉離投石器,好讓他能看得更清楚,「用不了多久,技師就會給我們信號,對——就是這個信號——」

  技師拉了拉一條繩子。

  「那有什麼用?」泰斯插嘴。

  「這條繩子連接到第十五層的一個鐘上,告訴他們有人要上來——」

  「萬一鐘沒響怎麼辦?」費資本大聲地問。

  「會有第二個鐘聲提醒他們第一個鐘沒有響——」

  「鐘聲沒響底下會怎麼應變?」

  「就啥也不做。那是第十五層的事,不是你的問題——」

  「萬一他們不知道我要來了,這就變成我的問題了」資資本大喊。「難不成要我就這樣跳過去給他們一個驚喜嗎?」

  「啊!」濃修驕傲地說,「我跟你說——」

  「我不玩了……」費資本表示。

  「不,等等。」濃修說,說話速度因為緊張而越來越快。「他們準備好了——」

  「誰準備好了?」費資本憤怒地問。

  「第十五層!他們把網子放出來了,你知道——」

  「網子!!!」費資本臉色發白,「夠了!」他一隻腳踏了出去。

  但在他逃出去之前,技師已經伸手拉下了第一根拉桿。一陣機械運轉聲後,投石器開始在軌道上移動。運轉的震動又把費資本摔了回去,帽子遮住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泰斯大喊。

  「他們正在就發射位置。」濃修大喊。「經度和緯度已經計算妥當,可以把乘客發射到預定的位置——」

  「你給我說清楚網子是怎麼一回事?」泰斯扯開喉嚨大吼。

  「法師會飛上第十五層——喔!我向你保證,相當的安全——我們做過研究,事實上,研究結果證明了飛行比走路還要安全——等他飛到了軌跡的最高點,正要開始落下時,第十五層會伸出一張網,像這樣抓住他」依修用一隻手示範,啪的一聲抓住一隻蚊子,「然後把他丟——」

  「這時間可得算得很準羅!」

  「時間鐵定准,因為我們研發出一種鉤子來進行這項艱巨的任務,不過,」濃修嘟起嘴,皺眉說,「有些時候是投石器會出現誤差,不過我們有個委員會——侏儒拉下拉桿,費資本尖叫著飛上天空。

  「喔哦!天哪!」濃修瞪著天空。「看來——」

  「什麼?什麼?」泰斯大叫著想要看清楚。

  「網子又太早打開了——」濃修搖搖頭,「第十五層今天一天已經發生了第二次,這可得提案到安全網公會去討論並且不能讓它再度發生——」

  泰斯張大嘴,看著費資本的身影劃過天空,藉著投石器巨大的力量不斷地往上飛。剎那間,坎德人終於懂了濃修在說些什麼。

  第十五層的網子並沒有在法師飛過第十五層之後張開而是在費資本飛越之前就張開了。費資本像是被打扁的蒼蠅般貼在網子上。

  有短短的一瞬間,他手腳並用地小心抓著網子、然後、就掉了下來。

  鐘聲和鑼聲齊鳴。

  「別告訴我——」泰斯哀怨地說。「那就是網子失效的警告聲。」

  「你猜對了,但不用太緊張(自鳴得意地笑著)」濃修咯咯笑道,「因為這個警鈴會觸動第十三層的網子,正好可以——哎啃,看來好像遲了一步,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第十二層——」

  「快想想辦法!」泰斯尖叫道。

  「別窮緊張好不好!」濃修生氣地說。「不然我根本沒有機會說完我剛剛正要提到的最後後備安全系統,喔,來啦——」

  泰斯驚訝地看著第三層牆壁上伸出了六個大筒子,底部打開來,掉出無數的海綿,舖在第一層的廣場上。這是為了——顯然的——預防所有的網子都沒有接到。很幸運的,第九層的網子沒有失效,正巧來得及將法師撈起,之後網子隨即收攏,把他甩到一個陽台上,侏儒們聽見他不停的咒罵聲,有點不大敢放他出來。

  「這下全部妥當!該你了。」濃修說。

  「最後一個問題!」泰斯坐在座位上對著濃修大喊。「萬一這個後備安全系統也失效了怎麼辦?」

  「好問題——」濃修高興地說,「如果這些海綿掉下來不夠快,那麼另一個警鈴公響起,將一大桶水倒到廣場中央,然後呢——正好海綿這時候也該倒了下來——要擦乾淨地上的血跡就很簡單了——」技師拉下了拉桿。

  泰斯原本以為可以在這個檢驗室中看到各式各樣的新鮮玩意,但是他出乎意料之外地發現這裡一片空蕩。整間房間的照明是借由洞壁上鑿出的小洞引進外面的陽光(這個簡單實用的裝置是由來訪的矮人提出的建議。他叫這個「窗子」,侏儒對它感到十分自豪。)這裡有三張桌子,中間的那張放著他的胡帕克杖,還有那顆龍珠,許多侏儒擠在這張桌子四周。

它恢復了正常的大小,泰斯發現外表看來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不過就是顆圓圓的水晶球,球內有著濃濁的色彩不停地旋轉著。

  一位年輕的索蘭尼亞騎士正一臉不耐煩地看守著這顆龍珠。一見到陌生人接近,他的神色隨即大變。

  「別緊張。」濃修安撫那個騎士,「這些是剛薩爵士回信中提到的那兩個人——」濃修一邊說話,邊領著他們到了中間那張桌子旁。一看到龍珠,侏儒眼睛便為之一亮。

  「一顆龍珠!」他快樂地喃喃道,「經過了這麼多年——」

  「什麼那麼多年?」費資本停在桌子前一段距離的地方,突然問。

  「你知道嘛!」濃修解釋,「每個侏儒一生下來就有一個終生的志願,而後一輩子都將以此做為努力的目標,而我的志願就是要研究這個龍珠——」

  「可是龍珠已經消失了幾百年!」泰斯難以置信地說。「根本沒有人知道還有這玩意兒了!怎麼會是你的終生志願?」

  「喔,我們知道的。」濃修回答。「因為這本來是我祖父的終生志願,也是我父親的。他們倆人生前都沒有機會看過龍珠。本來我也擔心自己也會落入同樣的下場,龍珠終於出現了,我終於可以讓我的家族在死後得到安息——」

  「你是說,如果沒有完成這個終生的志願,死後便會——嘔———不得安息?」泰斯問。「但你的父親和祖父——」

  「也許是這樣的,」濃修傷心地說,「不管他們是在哪裡——天哪!」

  龍珠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它開始發出許多種不同顏色的光亮,彷彿開始恐懼不安。

  費資本邊念著奇怪的咒語、邊走上前把手放上去。龍珠立刻變成黑色。費資本回頭掃視著整個房間裡的人一眼,神情肅殺得連泰斯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騎士立刻撲向前。

  「快離開!」法師用震耳欲聾的聲音說。「每個人都給我離開!」

  「我的任務是不能離開這裡,我不準備——」騎士伸手拔劍。

  費資本喃喃念了幾個字,騎士立刻軟癱在地上。

  侏儒們飛快地離開了這間房間,只剩下濃修呆呆地站著,雙手不停地翻動,面露痛苦的表情。

  「快點,濃修!」泰斯催促著。「我從來沒看他這樣子過。我們最好照著他所說的做。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他很可能會把我們變成溪谷矮人或是其他可怕的東西!」

  濃修渾身無力的讓泰斯帶著他走出房間,正當他回首想看最後一眼時,門轟然關上。

  「我終生的志願——」侏儒哀叫著。

  「我相信它沒事的。」雖然連自己也不確定,但泰斯還是這樣說了。他不喜歡剛剛費資本臉上的表情,事實上,那根本就不像費資本!或是任何泰斯會想要認識的人!

  泰斯感覺到一陣寒意,像是肚子裡打了個結。保儒們竊竊私語,斜既著他。泰斯勉強吞嚥著口水,想消去口中的苦味。接著,他把濃修拉到一邊。

  「濃修,你研究龍珠有沒有什麼心得?」泰斯低聲問。

  「呃?」濃修若有所思地說。「我發現了其中藏有某種東西——或是說是看起來有— —因為只要我一注視著它,就什麼也看不見,我一想要離開,突然之間就會看見那團霧中出現了一些字——」

  「字?」泰斯急迫地插嘴。「是什麼字?」濃修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陰鬱地說,「因為我看不懂;也沒有人看得懂,即使是我們的外國語言公會——」

  「也許是咒語。」泰斯自言自語。

  「是的!」濃修難過地說,「這也是為什麼我決定——」

  彷彿有什麼東西炸了開似地,大門飛散開來。

  濃修害怕地轉過身。費資本站在門口,一手拿著一個小黑袋,一手拿著手杖及泰索柯夫的胡帕克仗。濃修衝進房間中。

  「龍珠!」他尖聲叫著,沮喪中竟然說完了一句話。「你拿走了!」

  「是的,濃修。」費資本說。

  法師聲音聽來十分疲倦,泰斯仔細觀察後,發現他精疲力竭。

  他的皮膚泛灰,眼睛瞇成一條縫,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手杖上。「跟我來,孩子。」他對侏儒說,「別擔心。你的心願會達成的。不過現在我得先將龍珠帶到聖白石議會上去才行。」

  「和你一起去?」濃修驚訝地復誦。「去議會!」他興奮地握住雙手,「也許有人會要求我做個報告,你認為——」

  「我也這麼想,」費資本回答。

  「馬上來,給我一點時間打包行李,我的論文呢——」

  濃修衝了出去。費資本轉頭一看,剛好看見其他的侏儒躡手躡腳地想摸摸他的手杖。他皺眉警告著他們,侏儒們立刻跑進檢驗室裡。

  「你發現了什麼?」泰斯有些遲疑地走近費資本。老法師似乎被黑暗的氣息所包圍。

  「侏儒沒有做什麼吧?」

  「沒有,沒有。」費資本歎口氣。「他們運氣很好。因為這顆龍珠仍能運作,而且威力非常強大。很多事將繫於少數幾個人的決定——也許包括整個世界的命運。」

  「你是什麼意思?議會不會做出決議嗎?」

  「你不明白的,孩子。」費資本溫柔地說。「等等,我想休息了。」

  法師坐下來,靠著牆壁。他搖搖頭,繼續說道。「我把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龍珠上,泰斯。喔,我不是要控制龍類。」他看見坎德人的眼睛睜大,又補上一句。「我瞥見了未來。」

  「你看見了什麼?」泰斯遲疑地問著,但從法師嚴肅的表情裡,他不太確定自己想要知道答案。

  「我們的眼前有兩條路。如果我們選擇輕鬆的那條,那麼起初一切看起來都會完美無缺,但最後黑暗將會降臨,永遠沒有第二次機會。如果我們選擇另外一條,路途將會無比艱辛。而且會犧牲掉我們所深愛之人的性命,好孩子。更糟的是,可能還有人會因此出賣自己的靈魂。但,唯有藉著這些可怕的犧牲,我們才能看見希望。」費資本閉上眼睛。

  「這跟龍珠有關?」泰斯顫抖著問。「是的。」

  「你知道我們要怎——怎麼樣做……才能走上那條黑——黑暗的道路?」泰斯害怕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知道!」費資本低聲回答。「但選擇權並不在我的手上。這得看其他人。」

  「我明白了。」泰斯歎息著說。「那些重要的人,我想。像是精靈貴族、國王和騎士。」 突然他腦中響起費資本說過的話。我們深愛著人的性命。

  突然間,泰斯的喉嚨像是被什麼給硬住了一般。他用手摀住臉,這場冒險開始變得一點也不對勁!坦尼斯上哪去了?卡拉蒙呢?漂亮的提卡呢?他試著避免去想起他們,特別是在那場惡夢之後。

  還有佛林特——我不應該拋棄他自己一個人離開的,泰斯傷心地想。他可能會死掉,搞不好他已經死了!我們深愛著人的性命!我從沒想過我們之中會有人死掉——從不曾認真地想過。我總是認為,只要我們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難!但現在,我們四散在各地。一切都不對勁了!

  泰斯感覺到費資本摸著他的馬尾,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特徵。

  有生以來第一次,小坎德人開始覺得自己害怕、無助,不知所措。

  法師疼愛地抱緊地。泰斯把小臉埋進法師的袖子裡,放聲大哭。

  費資本溫柔地輕拍他。「是的!」法師重複道,「正是那些重要的人。」

琰容 2010-3-3 12:41

第二十八章 至白石議會·重要的人
至白石議會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八天召開,索蘭尼亞的人們管這一天叫作「饑荒之日」 用以紀念祖先在大災變後的第一個冬天所遭逢的苦難。剛薩爵士認為聖白石議會在這個以禁食和祈禱為主的日子召開,是非常恰當的。

  大軍開拔至帕蘭薩斯已經一個月了。剛薩從城裡得到的消息並不樂觀。事實上,他今早才剛收到一個急件。他重複看了兩次,沉重地歎口氣,將那張紙塞進腰帶。

  聖白石議會最近只召開過一次,是為了精靈難民們抵達南亞苟斯。惡龍軍團出現在北索蘭尼亞所召開的。議會的召開通常需要經過幾個月的策劃,好讓包括有投票權的,和只有出席權的每個成員都能夠出席。有投票權的包括索蘭尼亞騎上,侏儒、丘陵矮人,黑皮膚、以航海維生的北亞苟斯居民代表,還有一個居住在聖奎斯特的索蘭尼亞騎士代表。只能出席提供咨詢的則包括精靈,高山矮人,坎德人。這些成員被邀請來表示意見,但不具投票權。

  第一次的議會實際上進行得並不順利。種族之間的舊日衝突再度被搬上檯面。高山矮人的代表雅曼。卡拉斯以及丘陵矮人的代表鄧肯。漢摩拉,都必須加以嚴密地看守,否則舊日的流血衝突可能會重演。阿爾瀚娜。星光代替父親出席,成為西瓦那斯提的代表,在整場會議中都拒絕表示意見。阿爾瀚娜的出席純粹是因為奎靈那斯提的波修士也出席了。她擔心人類和奎靈那斯提精靈結盟,因此打定主意從中破壞。

  其實阿爾瀚娜根本不需要擔心。人類與精靈間的不信任感由來已久,雙方只是出於禮貌而交談。連剛薩爵士振奮人心的演講;演講中他呼籲「團結才能帶來和平,一旦分裂,希望就此終結!」也沒有感動太多人。

  波修的回應是將龍類的出現全部怪罪到人類頭上。因此,人類應該自行解決這場災難。在波修士表明了立場之後,阿爾瀚娜立刻起身離開,西瓦那斯提精靈所抱持的態度再也無庸置疑。

  高山矮人雅曼。卡拉斯宣稱他的同胞願意幫忙,但必須等到卡拉斯神錘出現,高山矮人才能夠統一,剛薩被迫忽略掉這股力量。

  事實上,唯一熱心提供幫助的是坎德人的酋長,克朗困。西嗩那。

  但只要尚存有一絲理性的國家,對坎德人軍隊的『協助』都必然敬而遠之,因此大家只是禮貌性地一笑置之,背後卻交換著害怕的眼神。

  因此,第一次的會議就這樣毫無進展地解散了。

  剛薩對第二次的會議抱持著很高的期望。這顆龍珠的出現,帶來了許多新的契機。兩族的精靈代表都已蒞臨。包括了身旁跟著一個據說是帕拉丁人類牧師的太陽詠者。剛薩由史東那得知許多有關伊力斯坦的事情,因此他非常渴望見到他。但究竟由誰代表西瓦那斯提,剛薩就不大能確定了。他推測出席的代表將會是那名與阿爾瀚娜訂婚的貴族,因為阿爾瀚娜的神秘失蹤,可能將由他暫代她的位置。

  精靈們兩天前就抵達了聖奎斯特。他們將營帳搭建在原野之中,亮麗的絲質旗子隨風飄揚,和灰暗的天空構成強烈的對比。

  他們是唯一參加的外來種族。因為議會來不及派信差去通知高山矮人,而丘陵矮人又和惡龍軍團陷入生死惡鬥中,沒有信差可以抵達他們的領土。

  剛薩希望這次會議能讓精靈和人類團結起來,一同抵抗惡龍軍團的威脅,將他們趕出安塞隆。可惜會議還沒開始,他的希望就破滅了。

  剛薩再看了一遍帕蘭薩斯軍隊所送來的報告,離開了營帳,希望最後確定一次,即將召開會議的聖白石大草原已一切就緒。

  他的管家威爾斯,衝到他身後。

  「大人!」老人氣喘吁吁地說。「快回去。」

  「什麼事?」剛薩問。但老管家一口氣喘不過來,說不出話。

  索蘭尼亞騎士歎著氣,走回營帳中。他發現麥可爵士著全套盔甲,緊張得不停踱步。

  「怎麼搞的?」剛薩瞥見年輕騎士的難看臉色,心立刻一沉。

  麥可快步走上前,抓住剛薩的手臂。「大人,我們收到了消息——精靈們準備要索回龍珠。如果我們不給,他們將不惜宣戰來奪回龍珠。」

  「什麼?」剛薩不可置信地說。「宣戰?對我們?這太荒謬了!他們不能——你確定嗎?這個消息有多可靠?」

  「恐怕相當可靠,剛薩爵士。」

  「大人,我向您介紹,這位是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師。」麥可說。「我剛剛沒有先介紹他,這實在太失禮了。請原諒我因為這震驚的消息而失了分寸。」

  「我聽過許多關於你的事,先生。」剛薩爵士對那名男子伸出手。

  剛薩好奇地打量著伊力斯坦,他也不確定自己期待的帕拉丁牧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多半會是個因為埋首鑽研而變得蒼白、瘦弱,雙眼光神的學者。但剛薩實在沒有預料到竟是這樣一個高大、壯碩,可以和最精銳的騎上一起上馬作戰的男子。他的脖子上掛著帕拉丁的護身符,一面刻著龍的白金護身符。

  剛薩想起了史東所告訴過他的事。包括了牧師試著說服精靈和人類合作的那一段。伊力斯坦疲倦地笑了笑,彷彿看穿了剛薩的想法。他的回答因此也衝著這些問題而來。

  「沒錯,我失敗了。」伊力斯坦承認。「我也只能說服他們來參加這個會議,但他們來此的目的,很遺憾,恐怕只是為了向你們送上最後通謀:把龍珠還給精靈,不然就準備一戰。」

  剛薩癱在一張椅子中,無力地揮手示意其他人跟著入座。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張攤開的安塞隆地圖,陰影的部份代表了惡龍軍團的佔領區。剛薩的視線落到地圖上,突然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地上。

  「我們不如現在就放棄!」他大吼。「送一封信通知龍騎將:『不需要勞您大駕。我們自己就可以替你打理得乾乾淨淨!」』他憤怒地把剛剛收到的消息丟在桌子上。

  「你們看!這個消息是從帕蘭薩斯來的。那裡的居民堅持騎士們必須離開城內。帕蘭薩斯城的人正在和龍騎將談判,騎士的出現『嚴重的混淆了他們的立場』,因此他們拒絕提供任何援助,為數上千的帕蘭薩斯軍隊就在那邊袖手旁觀!」

  「德瑞克爵士在做些什麼,大人?」麥可問。

  「他和騎士們,還有上千的步兵,以及那些從索提爾來的難民,正固守在帕蘭薩斯南方的法王之塔。」剛薩疲倦地說。「它正好俯瞰敏加山脈唯一的隘口。我們暫時得以保護帕蘭薩斯,萬一惡龍軍團通過那裡……」他陷入沉默。「該死!」他低聲說,輕輕地用拳頭捶向桌面,「只要兩千的兵力就可以死守住那個隘口!

  「這些笨蛋!這票精靈又在這個時候湊熱鬧!」他對著精靈的營帳比著手勢。

  剛薩歎口氣,手捂著臉。「那麼,你的意見,牧師?」

  伊力斯坦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回答。「米莎凱的白金碟上記載著,邪惡的本質就是會自相殘殺。因此他們注定失敗。」他把手放在剛薩的肩膀上。「我不知道會議的結果會如何。引領我的神扯並沒有告訴我答案。也許連她們也不知道;整個世界處於平衡之中,只有我們的決定能改變它。我只知道一件事:你進入會場後,不要抱持著注定失敗的想法,因為這將會是邪惡的第一個勝利。」

  說完,伊力斯坦靜靜地離開了帳篷。

  牧師走了之後,剛薩沉默不語地坐著。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他想。連晚風也已平息,濃密的烏雲低垂暮,讓宣佈一天開始的號角聲也顯得平板僵硬。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麥可正在慢慢地收好那些散落滿地的地圖。

  剛薩抬起頭,揉了眼。

  「你覺得怎麼樣?」

  「關於什麼?精靈嗎?」

  「是那個牧師。」剛薩看著營帳的人口說著。

  「他的確不是我們所以為的那種人。」麥可回答,視線跟隨著剛薩的眼光。「反而更接近我們所聽過的傳說,那些曾在大災變前引導騎上的牧師。他並不像一些騙吃騙喝的傢伙。伊力斯坦是那種會在戰場上跟隨你身邊,一手帶來帕拉丁的祝福,一手以針頭錘作戰的那種人。他身上戴著自從天神遺棄我們之後就沒人看過的護身符。但他真的是個牧師嗎?」 麥可聳聳肩。「單單只是一個護身符可沒有辦法說服我。」

  「我也同意。」剛薩站起身,走向營帳的開口。「也該是時候了。待在這裡,麥可,這樣一有動靜,你才會知道。」他準備要離開,在營帳的門口停步。「這真奇怪,麥可。」 他前南地說,眼光看著伊力斯坦,從這個距離看來,他不過是個小白點。「我們一直向神尋求希望,有著信仰,而不相信任何的魔法。但是我們現在卻轉而尋求魔法所帶來的希望,真正的信仰要來幫助我們時,我們反而懷疑它。」

  麥可爵士沒有回答。剛薩搖搖頭,漫步走向聖白石大草原。

 正如同剛薩說的,北索蘭尼亞的人民始終對神祉十分虔誠。很久以前,在大災變之前,這片聖白石大草原曾經是聖地的中心。

  聖白石的景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吸引著無數人的注意。伊斯塔的教皇曾經親自祝福它,宣佈這個神聖的聖白石是屬於偉大的神明,凡夫俗子是不能夠碰觸它的。

  即使在大災變後,舊神明的信仰消失之後,這片草原仍被視為聖地。原因也許是因為連大災變都不能影響這裡。據說當天上降下巨大的山脈時,聖白石周圍的地面完全碎裂,但聖白石本身卻絲毫無損。

  巨大聖白石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之情,即使是現在也沒有人敢靠近、甚至觸摸它。它究竟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沒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聖白石附近總是四季如春。無論天氣如何嚴寒,那片草原始終翠綠。

  雖然剛薩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一走進這片草原,呼吸到它清新的空氣,他立刻便能放鬆下來。曾有那麼片刻間,他感覺到伊力斯坦的手再度搭著他的肩,為他帶來內心的平靜。

  他很快地打量著四周,一切都已就緒。巨大的木製椅子,有著精心雕刻的椅背,早就放在翠綠的草地上。五名議會中有投票權的代表,位置在聖白石的左側,三名咨詢代表的位置在右側。

  前面是根據騎士規章設置的旁聽席,擦得發亮的椅子正對著聖白石及所有的議會成員。

  許多的見證人已經到了,剛薩注意到。絕大多數與太陽詠者及西瓦那斯提族的精靈一同前來的精靈們已經開始人座。這兩族彼此仇視的精靈們坐得十分靠近,和其他入座的人類間則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每個人都靜靜地坐著;有些人在紀念這個饑荒之日;其他人,像是並不紀念這個饑荒之日的林懦們,正讚歎地看著四周。第一排的位置是保留給議會的貴賓,或是準備在大會中致詞的演說者。

  剛薩看見了詠者面色凝重的兒子波修土帶著一群精靈戰士走了進來。他們坐在最靠近前面的位置。剛薩想起伊力斯坦,不知道他坐在哪裡。他想要找他談談。他對於那男子所說的話印象深刻(即使他是個行騙的江湖郎中),他希望有機會能夠再聽到那些話。正當他徒勞無功地搜尋伊力斯坦之後,他發現最前排坐了三個奇怪的傢伙:一個帶著軟趴趴帽子的老法師、他的坎德人朋友、以及他們從別管它山脈帶回來的侏儒。這三個人昨夜才風塵僕僕地趕回來。

  剛薩被迫將注意力轉回到聖白石上。議會的咨詢代表開始入座。來的只有兩個人:代表西瓦那斯提的奎那斯,以及代表奎靈那斯提的太陽詠者。剛薩姆奇地觀察著詠者,因為他是克萊恩上少數見識過大災變的生物。

  詠者看來蒼老得令人同情。他的頭髮灰白,臉上滿佈皺紋。

  不過等他就坐之後,開始觀察旁聽席時,剛薩注意到他的眼神依舊炯炯有神。茍那斯則是坐在詠者的身邊。剛薩認得這個精靈,他和奎靈那斯提的波修上一樣頑固、驕傲,但缺乏波修士擁有的聰明才智。

至於波修士,剛薩覺得他也許有一天會學著喜歡這個詠者的長子。波修士有著每個騎上所欣賞的特質,只有他的壞脾氣是個例外。

  剛薩的觀察被打斷了,因為此刻是有投票權代表人座的時間了,剛薩得坐到位置上才行。先走進來的是莫。卡——松,北亞苟斯的代表,一個膚色黝黑,有著鐵灰色頭髮和粗壯臂膀的男子。接著進來的是賽頓。馮沙爾,聖奎斯特殖民地的代表,最後則是剛薩爵士,索蘭尼亞騎上的代表。,坐定之後,剛薩最後打量了四週一次。巨大的聖白石在他身後閃耀著奇異的光芒,今天太陽看來將不會出現。聖白石另一邊坐著的是詠者,旁邊坐著的是奎那斯。在他們對面,面對議會的是坐在長凳上的見證人。坎德人有點畏縮地坐著,小腳不停地前後擺動。侏儒則是不停地翻閱著一大堆的報告;剛薩打了個寒顫,希望能有時間要求他整理出個濃縮版。老法師伸了個懶腰,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四周。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剛薩一個手勢,兩個騎士走進來;拿著一個木箱和金製的台座。眾人看見龍珠進場,都沉默不語。

  騎上停下腳步,站在聖白石的兵正前方。在這裡,一名騎士把台座放在地上,另一名則放下箱子,小心地拿出直徑大約有兩尺寬,恢復成原來大小的龍珠。

  群眾中傳來一陣低語聲。太陽詠者皺著眉,不安地變換坐姿。他的兒子,波修士轉身對身後的精靈貴族吩咐了幾句。剛薩注意到,精靈們都攜帶著武器。以他對精靈有限的認識而言,這不是個好徵兆。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繼續下去。會場秩序恢復後,剛薩。鎢斯。威斯坦爵主宣佈, 「聖白石議會正式開始。」

  兩分鐘後,連泰索柯夫也看得出來,狀況實在一團糟。剛薩爵士還來不及說完歡迎詞,太陽詠者就站了起來。

  「我要說的很簡單。」精靈領袖用可以和他頭上鐵灰色烏雲相媲美的聲音說,「西瓦那斯提,奎靈那斯提還有卡岡納斯提精靈在龍珠被偷走之後,立刻召開了一次會議。這是自從圍牆戰爭之後,三族的精靈第一次會面。」他暫停,加強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接著他繼續。

  「我們決定捨棄彼此不同的立場,一致同意龍珠屬於精靈。而非人類或是任何其他種族。因此,我們來到聖白石議會,要求把龍珠歸還給我們。我們保證會將龍珠帶回我們的領土,好好地守護它,直到如果有這麼一天,需要用到它的時機來臨為止。」

  詠者坐下來,黑色眼眸掃視全場,原先的靜默被竊竊私語的聲音打破了。其他的議會成員,坐在剛薩爵士旁邊的代表紛紛搖頭,臉色非常凝重。北亞苟斯的代表對剛薩爵士耳語,握緊拳頭強調他說的話。

  剛薩爵士,傾聽了幾分鐘之後,站起身來回應。他的發言十分冷靜,對精靈們十分客氣。但字裡行間,騎士們表明了寧願一死也不會交出龍珠的堅定立場。

  詠者非常明白這些華麗詞藻中所表明的毫不退讓的立場,他起身回應。他只說了一句話,這讓所有的旁聽者都站了起來。

  「那麼,剛薩爵士。」詠者說,「精靈們直布從此刻開始,我們正式宣戰!」

  人類和精靈們全衝向放在聖白石之前的龍珠,周圍白色的濃霧靜靜地轉動著。剛薩不停地叫喊,用劍柄敲擊著桌面,意圖恢復秩序。詠者對他的兒子用精靈語說了幾句話,最後終於恢復了秩序。

  整個氣氛沉陷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當中,剛薩說話,詠者回答。詠者說話,剛薩回答。黝黑皮膚的討海人按耐不住,老實不客氣地批評了精靈。西瓦那斯提的代表把怒氣轉換成尖酸刻薄的話。幾名騎上離開了會場、全副武裝地回到現場。他們站在剛薩身邊,手放在劍柄上。波修士帶領著的精靈們站起來,包圍住自己的領袖。

  濃修手中緊握著稿子,開始明白已經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泰索柯夫無助地四處搜尋伊力斯坦。他希望牧師會出現,伊力斯坦可以讓這些人冷靜下來,不然羅拉娜也可以。她在哪裡?

  精靈們冷冷地告訴他,他的朋友們沒有任何的消息。她和她的哥哥消失在荒野中。我不應該離開他們的,泰斯想。我不應該在這裡的。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瘋狂的老法師要帶我來?我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也許費資本可以做點事?泰斯滿懷希望的看著法師,但費資本竟然睡著了!

  「求求你,醒過來!」泰斯懇求著,搖搖他的手。「總得有人做些什麼!」

  就在那一刻,他聽見剛薩爵士大喊:「龍珠絕對不是你們的!羅拉娜小姐在沉船前本來是要把它帶給我們的!你們試著要用暴力把它留在亞苟斯,你自己的女兒——」

  「不要提到我的女兒!」詠者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我沒有女兒!」

  泰索何夫體內彷彿有什麼束縛斷掉了。羅拉娜與看守龍珠的邪惡巫師戰鬥時的混亂記憶再度浮現腦海,羅拉娜和龍人搏鬥,羅拉娜瞄準白龍射出箭失。當他瀕臨死亡時,是羅拉娜溫柔地照料他。她這麼努力地試著拯救他們,沒想到竟被自己的同胞所唾棄,在她犧牲了這麼多……

  「閉嘴!」泰柬何夫聽見自己扯開喉嚨大喊。「全都給我閉嘴!聽我說!」

  他驚訝地發現,所有的人真的安靜下來,瞪著他。

  現在他有了聽眾,泰斯不知道該對這些重要人物說些什麼。

  但,他知道有些話他非說不可。畢竟,他想,這都是我的錯,是我讀到了有關這些該死的龍珠的記載。他吞嚥著口水,走向聖白石,以及那兩群彼此懷著敵意的人群。他覺得他從眼角瞥到費資本在帽子底下偷笑。

  「我——我……」坎德人口吃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陣突如其來的靈感拯救了他。

  「我要求代表我的同胞。」泰索柯夫驕傲地說,「以咨詢代表的身份出席。」

  坎德人把馬尾巴甩到肩膀上,站在龍珠前方。他抬起頭,可以看見巨大的聖白石。泰斯看著那塊石頭,顫抖著,很快地把視線轉移到剛薩和太陽詠者的身上。

  然後,泰索何夫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他開始害怕得發抖。他——泰索柯夫。柏伏特,以前從來沒有害怕過任何事情!

  他可以毫不動容地面對惡龍,但他接著要做的事卻真的把他嚇壞了。他的手有如沒戴手套去捏雪球般冰冷。他的舌頭似乎腫了起來。不過泰斯已經下定決心,他得要繼續不停地說話,讓他們不會懷疑他將要做的事情。

  「知道嗎?你們從來沒有認真地對待過坎德人。」泰斯開始說,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中聽來太過尖銳刺耳,「我不怪你們。我想,我們本來就沒有什堅責任感,我們也許好奇心太重了點——但是,我請問你們,沒有了好奇,你們又怎麼會有新的發現」泰斯可以看見太陽詠者鐵青著臉,連叫薩爵士都開始注意坎德人慢慢地接近龍珠。

  「我們惹了很多麻煩,我想,但那不是有意的,有時候,我們會無意間拿走不屬於我們的東西。但我們坎德人知道一件事」泰索柯夫開始飛快地奔跑。他運用速度和靈巧的身軀。躲過了每一隻想要抓住他的手,幾秒之內就拿到了龍珠。四周的臉孔開始模糊,許多人張大嘴,對他尖叫、大吼。一切都太遲了。

  泰索何夫順暢地一丟,把龍珠丟向巨大,閃耀著的聖白石。

  那渾圓,閃亮的水晶球內部的顏色激動旋轉著,彷彿在空中靜止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泰斯甚至開始懷疑龍珠是不是有讓自己漂浮起來的力量。不過這只是坎德人緊張的小腦袋裡的幻覺。龍珠撞上岩石,碎成幾千片至見的碎片。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一團白色的霧氣浮在半空中,彷彿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然後聖白石大草原柔和,帶著春天氣息的風將它吹散了。

  周圍陷入了恐怖的寧靜中。

  坎德人站著,冷靜地看著腳底下的龍珠碎片。

  「我們知道一件事,」他微弱的聲音像是一根針打破了這片可怕的寧靜,「我們應該要對抗惡龍,而不是互相殘殺。」

  沒有人移動,沒有人開口。咚的一聲。

  濃修昏倒了。

幾乎像是被打破的龍珠一般,寂靜被打破了。剛薩爵士和太陽詠者立刻衝向泰斯,一個抓到他的右邊肩膀,一個抓住他的左邊肩膀。

  「你做了什麼好事?」剛薩臉色鐵青,他的眼神狂亂,抓住坎德人的手不斷顫抖。

  「你讓我們都必死無疑!」詠者的手指像是猛禽般的深陷入坎德人的肌膚中。「你毀掉了我們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將是第一個死亡的人!」

  高大,臉色陰沉的精靈貴族波修士低頭看著編成一團的坎德人,手中的劍閃閃發亮。坎德人站在精靈國王和騎士之間,小臉蒼白,神情充滿了叛逆。當他犯下這個罪行的時候,他很清楚唯一的懲罰就是死。

  坦尼斯看見我做的事情會不高興的,泰斯難過地想。但至少他會聽到我是英勇的犧牲。

  「來,來,來……」有個睡意濃厚的聲音說。『總有人要死!至少現在不會。波修士!不要亂揮那把到!會傷到人的。」

  泰斯從他四周的閃亮盔甲和人群之間看到了費資本;老法師伸著懶腰,跨過了昏死在地上的濃修,慢慢地走向他們。精靈和人類們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所逼,讓出一條路給他。

  波修主轉身面對費資本,他像是只暴怒的野獸,嘴角泛著白沫,他說的話幾乎像是野獸的嘶吼。

  「小心點,老頭子,不然你的下場會跟他一樣!」

  「我說不要亂揮那把劍!」費資本惱怒地說,伸出一隻手指指向那把劍。

  波修土哀號著丟掉他的武器。他緊抓住自己握劍的那隻手,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劍:劍柄長出了刺!費資本走到他身邊,生氣地看著他。

  「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但是應該有人教你尊敬長輩。我說把劍放下的時候是認真的!下次你也許就會聽我的話了!」費資本兇惡的眼神轉向詠者。

  「還有你,索拉斯特倫,活了快兩百年。教養出了三個好孩子——我再強調一次,三個好孩子。不要跟我胡說人道什麼你沒有女兒。你有一個,而且她是個很好的女孩。比她的父親要更明理,一定是繼承了她母親的血統。我剛剛說到哪裡?喔,是的,你也養大了半精靈坦尼斯。你知道嗎,索拉斯特倫,你的這四個小孩也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

  「現在我希望每個人都坐在位置上。是的,你也是,剛薩爵士。來吧!索拉斯特倫,我會幫你的。我們這些老頭才該團結起來才對。真可惜你是這麼蠢的一個大笨蛋。」

  費資本在鬍子之下喃喃自語,領著驚訝的詠者回到位置上。

  波修士的臉孔因疼痛而扭曲著,由他的戰士們扶持著他坐回位置。慢慢的,騎士和精靈們都坐了回去,彼此低聲交談——每個人都悲觀地看著躺在聖白石底下的龍珠碎片。

  費資本扶著詠者坐下,瞪了茍那斯一眼,後者本來想要說些話,但隨即決定還是閉上嘴比較好。老法師滿意地走到聖白石前,泰斯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你,」費資本低頭看著坎德人,彷彿從來不認識他,「去照顧那個可憐的傢伙。」 他用手比著仍然昏迷不醒的濃修。

泰索何夫發覺自己的膝蓋不停地發抖,他慢慢地走向濃修,在他身邊跪下來。很高興不用繼續面對那些憤怒、充滿恐懼的面孔。

  「濃修。」他拍拍林德的臉頰、低聲說,「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指你那終生的志願以及你父親的靈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費資本緩緩環顧著那群圍觀的人,把帽子推回頭上。「沒錯,我要給你們上一課。你們每個人都該注意聽,每一個人都是——別給我坐在那邊一勝無辜樣。那個坎德人」他指著泰索何夫,後者退縮了一下,「在他的可笑馬尾巴下,擁有比你們這麼多人集合起來更多的智慧。你們知道,如果這個坎德人沒膽做他剛剛做的事,會發生什麼事情嗎?你們知道嗎?很好,我會告訴你們。先讓我坐下來……」費資本著急地四處尋找。「啊,是的,就是這裡……」他滿意地點點頭,走了過去,坐在地上,背靠著神聖的聖白石!

  騎士們害怕地深吸一口氣。剛薩站起來,無法忍受這件褻瀆的事情。

  「沒有凡人可以接觸這塊聖白石!」他大喊著走向前。

  費資本慢慢地轉過頭,打量著氣呼呼的騎士。「你膽敢再囉唆一句。」老法師認真地說,「我就讓你的鬍子掉光光。給我坐下來閉上嘴!」

  剛薩正準備要繼續說下去,卻被老法師威脅性的目光嚇得一陣結巴。騎士毫無選擇的只好回到位置上。

  「我剛說到哪裡了?」費資本皺著眉頭。他四下望著,視線落到破碎的龍珠上。「幄,是的。我正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你們其中一方會贏得這顆龍珠。接著你們會帶走它—— 不管是要『保管起來』,還是要『拯救世界』。的確,龍珠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但你們得先知道怎麼使用它才行。你們誰有這種知識?你們誰有這種力量?龍珠是古代最偉大、最厲害的法師們創造出來的。最最偉大的,你們明白嗎?它是由黑袍和白施法師創造的,裡面同時有善良和邪惡的本質。紅袍法師用他們的力量將這兩種份結合在一起。現在只有少數人有力量和能力瞭解這顆龍珠,找出它的奧秘,控制它的力量。非常非常少,而且,」 費資本的眼珠開始發亮,「在場沒有一個人有這能力!」

  四週一片沉寂,每個人都在專心地聽著老人說話,他的聲音大到可以掩蓋住風聲,驅散天上的烏雲。

  「你們其中一個會拿走龍珠已試著使用它,然後你們會發現大難臨頭。你們會像坎德人砸破龍珠一般地被扯碎。至於什麼失去的希望來著的,我告訴你們,這個希望早就沒有了,現在才又重獲新生——」

  一陣突然的風把老法師的帽子吹落,並且把它吹得四處亂飛。

  費資本惱怒地大吼,低頭向前拉起它。

  正當法師彎下腰的時候,一道陽光穿透了雲層。接著是一陣銀色的閃光,震耳欲聾的巨響,彷彿大地也被劈裂。

  人們被那陣閃光弄得目眩,驚恐地眨著眼,看著眼前的恐怖景象。

  聖白石被劈成了兩半。

  老法師趴在它前面,手中握著帽子,另一隻手害怕地擋住頭。

  他的頭上,穿透了他剛剛所坐的位置的是~柄純鍛打道的武器。

  它是被一個黑色皮膚,銀色手臂的男子擲出來的,他走向前,站在它旁邊。他身邊有三個人:一個穿著皮甲的精靈女子,一個滿臉白鬍子的老矮人,還有伊力斯坦。

  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死寂中,膚色黝黑的男子伸手從碎石中拿起了那個武器。他高舉著它,在正午的陽光下,這柄武器銀色的尖端反射著耀眼的光芒。「我是泰洛斯。艾昂菲爾德。」男子用低沉的聲音大喊。「我過去一個月都在鑄造這個!」他搖晃著手中的武器。

  「我從銀龍紀念碑地下深處的井中提煉出融化的銀。藉著上天賜予我的銀臂,遵照著傳說鑄造了這些武器。我將它帶給你們,帶給全克萊恩的人們。我們終於可以團結一致,擊敗那想要將我們陷入永恆黑暗中的無比邪惡!」

  「這就是亙古神兵屠龍格!」

  泰洛斯說完,將長槍深深地插入地面。屠龍槍傲然挺立在龍珠的碎片之中。

琰容 2010-3-3 12:41

第二十九章 道別·大伙的抉擇
在奎靈諾斯舉辦的這場宴會讓金月想起母親喪禮上的慶祝。

  就像這場宴會,喪禮應該要是愉快的:因為淚歌終於成了一個女神。但大家都很難接受這個美麗女子去世的事實,所以奎蘇族用了讓人難以實信的方式來哀悼她。

  淚歌的喪禮可以說是奎蘇族史上最盛大的。她傷心的丈夫沒有省任何一分錢。

  就像今天的這場宴會一般,宴會上的食物多得大家都吃不完。雖然沒有人有說話的心情,但大家還是虛應故事的聊天。偶而還會有人傷心地克制不住,被迫要離席。

  這記憶如此地深刻,讓金月今天也吃不下什麼東西;美味的食物對她來說味同嚼蠟。河風關心地看著她。他的手在桌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微笑著讓他的力量流進她的身體。

  精靈們的盛宴就在金色高塔南方的庭園裡舉行。建造在奎靈諾斯最高的山丘上的這一大塊水晶和大理石的平台旁邊沒有任何的高牆。這裡的視野無比地遼闊,可以清楚地看見底下閃耀的街景,遠處的黑色森林以及天際盡頭的薩達肯山脈。但出席的人對這些美景大多視而不見,或者因為知道這些美景過不久就將永遠的消逝而感到更傷心。

  金月坐在詠者的右手邊。他禮貌性地試著和她交談,但很快地他內心的憂慮就讓他無暇分神談話。

  詠者左邊坐著的是羅拉娜。她一口食物都不吃,只是低頭坐著,蜂蜜色的頭髮披在肩上。當她抬起頭時,視線只投向坦尼斯,眼神中滿是她的心意。

  半精靈也清楚的感覺到這心碎的凝視,還有吉爾賽那斯冷冷地看著他的眼光。

  他毫無食慾地吃著,眼睛只盯著盤子。坐在他旁邊的史東,腦中則想著保衛奎靈那斯提的計劃。

  佛林特覺得渾身不自在,而且沒有歸屬感,就像每一個身處精靈之中的矮人一樣。

  他本來就不喜歡精靈的口味,因此一點東西都不吃。雷斯林心不在焉地咬著食物,金色的眼睛打量著費資本。提卡在這些優雅的精靈女子中間覺得自己無比地笨拙,也什麼都吃不下。卡拉蒙則知道了為什麼精靈看起來都如此的纖細:這些食物大多是水果和蔬菜,用非常精緻的醬料烹任,配著麵包和乳酪,和非常甜的,帶著些辛辣的酒佐食。經過四天的飢餓後,這些食物並沒讓卡拉蒙起了飽足的感覺。

  在奎靈諾斯裡只有兩個人快樂地享受這一餐,他們是泰索何夫和費資本。老法師一面倒地和一棵白楊樹爭吵,泰索何夫則是單純地享受這一切,稍後他出乎意料之外的發現兩個金湯匙,一把銀餐刀,一個用貝殼做的小碟,竟然自己跑進他的包包裡。

  今天晚上看不見紅色的月亮。努林塔瑞,一彎銀色的新月,出現在天空。星星一開始出現,太陽詠者難過地對兒子點點頭。

  吉爾賽那斯站起來走到父親的位置旁邊。

  吉爾賽那斯開始歌唱,精靈語從優雅的曲調中流瀉出來。當他唱歌的時候,吉爾賽那斯兩手各拿一個小的水晶燈,裡面的燭光照亮了他深刻的輪廓。坦尼斯聽著這首歌,閉上眼,頭理進手掌中。

  「怎麼搞的?歌詞是什麼意思?」史東柔聲問道。

  坦尼斯抬起頭。他用破碎的聲音低聲道:「太陽閃耀著光輝的眼只屬於天界的服從天空緩緩落下,離開了正要陷入沉睡的天空,和螢火蟲兒一起,慢慢的變成灰色。」

  餐桌邊的精靈現在都靜靜地站起來,手中拿著自己的水晶燈,加入了合唱。他們的聲音壓抑著,編織著無進的憂傷。

  「睡去吧,我們最老的朋友,在樹林中遊蕩呼喚著我們。

  樹葉在冷冷的火焰中,慢慢的變成灰燼,在這一年之未。

  鳥兒們,順著風,向著南方飛去,在秋日告終的時候。

  天色越來越暗,氣候越來越肅殺,但我們等著太陽的綠色之火重新在樹上燃燒。」

  一點一點的火光從庭園內像是池塘中的漣漪般的向外擴散,穿過街道,進入森林。每當一盞燈亮起時,就有一個聲音加入合唱,直到四周的整座森林彷彿也在哀傷的唱和。

  「風兒整天吹送著。

  一季又一季,一月又一月偉大的王國出現。

  屬於螢火蟲,屬於鳥兒,屬於樹木,屬於人類的呼吸聲在話聲中消逝。

  睡去吧,我們最老的朋友,在樹林中遊蕩呼喚著我們。

  歲月,人們難以計數的故事,都一起進入墓中。

  但我們,懷念著他們,用詩句,用榮耀,用歌曲來紀念著他們。」吉爾賽那斯的聲音逐漸變低。他輕輕地吹媳手中的燈火。一個接著一個,就像開始時一樣,桌邊的人停下歌聲,吹滅手中的燭火。奎靈諾斯城的每一個角落,聲音都靜了下來,彷彿黑暗包圍了整座城。最後,只有遙遠的山脈還呼應著最終的歌聲,就像樹葉落地般的輕柔。

  詠者仍然站著。

  「現在,」他沉重地說,「是我們召開會議的時候了。我們將在蒼穹廳召開這個會議,坦賽勒斯,請你帶著朋友們一起來。」

  蒼穹廳,他們後來發現,原來是一個被火把所照亮的巨大廣場。裝飾著星斗的天頂籠罩著他們。但北方的地平線上有著閃電和可怕的黑雲。詠者示意坦尼斯把大伙帶到他身邊,奎靈諾斯的所有人都圍著他們。沒有必要叫大家安靜下來。當詠者開口的時候,連風都靜了下來。

  「你們現在都知道我們的處境。」他指著地上的某樣東西。大伙看到在他們腳底下是個巨大的地圖。泰索何夫正好站在阿班尼西亞大平原的正中央,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看過這麼棒的東西。

  「那裡是索拉斯!」他興奮地指著大喊。

  「是的,坎德人,」詠者回答道。「那裡也是龍人大軍集合的地點。在索拉斯,」

  他用手杖指著地圖上的一點,「還有在海文。」

  猛敏那大王對於他人侵奎靈那斯提的計劃毫不掩飾。他只是等著集合好手下的部隊,並且確保自己的補給線。我們根本沒有希望應付這樣的大軍。「奎靈諾斯當然可以守得住,」史東開口道。「沒有直接的路可以通到這裡來。」

  「我們經過橫跨峽谷的吊橋,一旦橋被砍斷,就沒有任何的部隊可以通過。你們為什麼不挺身對抗呢?」

  「如果只是單純的軍隊,我們可以保衛奎靈那斯提,」詠者回答。「但我們要怎麼對付龍?」詠者無奈地攤開雙手。「什麼都沒有,根據傳說,偉大的修瑪是靠著屠龍槍才打敗了惡龍。現在世界上沒有,至少我們不知道誰還記得這個武器的秘密。」

  費資本準備要開口,但雷斯林阻止了他。

  「毫無選擇的,」詠者繼續說,「我們必須放棄這座城市和這座森林。一我們計劃向西走,進入那些未經探勘的土地,希望能夠替同胞們找到一個棲身之地。甚至我們不排除回到西瓦那斯提,精靈們最早的故鄉去。直到一周前,我們的計劃都很順利。龍騎將得花三天的時間急行軍才能讓他的部隊進入攻擊準備位置。當部隊離開索拉斯的時候,情報人員就會通知我們。我們還有時間逃往西方。但接著我們知道帕克塔卡斯有第三批的龍人大軍,距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程。除非我們阻止那個部隊,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你想到阻止他們的辦法了嗎?」坦尼斯問道。

  「是的。」詠者看著他的小兒子。「你們都知道,蓋特威、索拉斯和附近村莊的人們被抓去帕克塔卡斯,成了龍騎將的奴隸。

  猛敏那非常聰明,為了避免男子叛變,他把婦女和小孩抓起來,威脅這些男人就範。我們相信,一旦這些人質獲得自由,他們將會叛變,摧毀自己的主人。吉爾賽那斯的任務就是率領這些人起義,逃向南方的山脈,引開這些龍人大軍的力量,好讓我們有時間逃難。 「那些人類呢?」河風沙啞地問。「看起來你只是把他們丟給龍人大軍,就像絕望的人把肉丟給緊追不捨的狼群一樣。」

  「我們推測猛敏那大王並不會讓他們再活多久。礦石幾乎都開採完了。他只是試著搾出最後的一滴資源,然後這些奴隸對他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那些山脈中有許多的山谷和洞穴,人類可以輕易地打退他們。特別是冬天又快要到了,他們一定可以守住山脈的人口。我承認也許有些人會死,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如果你有選擇,來自大平原的男子,你願意身為奴隸而死還是奮戰而死?」

  河風沒有回答,只是陰沉地看著腳下的地圖。

  「吉爾賽那斯的任務失敗了,」坦尼斯說,「現在你們想要我們去煽動這次的叛變?」

  「是的,坦賽勒斯,」詠者回答。「吉爾賽那斯知道有條路可以進入帕克塔卡斯:斯拉莫瑞。他可以帶領你們進入碉堡,你們不但有機會可以救出自己的同胞,也讓精靈有機會逃生,」詠者的聲音變得嚴厲,「一個許多精靈在人類引發的大災變中未曾擁有過的機會!」

  河風皺著眉抬起頭。連史東的表情都陰沉下來。詠者深吸一口氣,接著長歎一聲。 「請原諒我,」他說。「我不是有意要翻舊帳來威脅你們。我們不是枉顧人類的生存。我派出我的兒子吉爾賽那斯,自願地跟隨你們,他知道如果我們就此分開,也許以後再也無法見面。我做出這樣的犧牲,好讓我的同胞,還有你們的同胞,可以活下去。」

  「我們得花時間考慮考慮,」坦尼斯說,雖然他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詠者點點頭,精靈戰士們從人群中清出一條道路來帶領大伙進入一個被樹包圍的平地。他們把大伙單獨地留在這裡。

  坦尼斯的朋友圍著他,每個人的臉上都被夜色所籠罩。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他想。我努力地讓大家在一起,現在應該是分開的時候了。我們不能冒險把白金碟帶到帕克塔卡斯,金月也不會肯把它留下來。

  「我要去帕克塔卡斯,」坦尼斯低聲地說。「但朋友們,我相信現在是分手的時候了。在你們開口前,先讓我說幾句話。我想要讓提卡、金月、河風、卡拉蒙和雷斯林,還有你,費資本,跟隨著精靈,希望能夠將白金碟帶到安全的地方。白金碟太過珍貴,不適合帶著去突襲帕克塔卡斯。」

  「也許吧,半精靈,」雷斯林從喉嚨的深處說。「但金月不會在奎靈那斯提的精靈中找到她所要尋找的人。」

  「你怎麼知道?」坦尼斯驚訝地問道。

  「他什麼都不知道,坦尼斯,」史東不屑地打斷。「只不過是——」

  「雷斯林?」坦尼斯不管史東說什麼,又問了一次。

  「你也聽見騎士說的話了!」法師嘶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坦尼斯歎口氣,決定不繼續追問,他看著四周。「你們把我當作領袖——」

  「是的,小子,」佛林特突然說。「但這個抉擇是用你的腦,而不是用你的心。」

  「在你內心深處,你也不相信我們一定得分開。」

  「我不願意和這些精靈待在一起,」提卡雙臂交疊在胸前說。

  「坦尼斯,我要和你一起走。我想要成為一個女劍客,就像奇蒂拉一樣。」

  坦尼斯眨著眼。聽見奇蒂拉的名字就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拳一樣。

  「我不願意和精靈躲在一起,」河風說,「特別是當這樣是捨棄自己的同伴為我戰鬥的時候。」

  「他和我的意見相同,」金月說著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另外,」她柔聲說,「不知為何,我知道法師說的是真的。那個領袖不在這群精靈之中。他們只想要逃離這個世界,而不是為它戰鬥。」

  「我們每個人都要跟去。」佛林特堅決地說。

  半精靈無能為力地看著大伙,然後他笑著搖搖頭。「你們是對的,我並不真的相信大家應該分開。這雖然很合理也很合邏輯,但就因為這樣,我們偏偏不這樣做。」

  「現在我們可以睡一會兒了吧。」費資本打了個呵欠。

  「等一下,老先生,」坦尼斯認真地說。「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你一定要跟精靈們走才行。」

  「是嗎?」老法師低聲問,眼神突然不再像平常一樣的渙散。

  慵懶。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坦尼斯,眼神中幾乎帶著一絲威脅;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感覺到老者身上散發出一股驚人的氣息。老人的聲音柔和但卻無法抗拒。 「在這個世界上,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次,我想要跟你走,半精靈坦尼斯。」

  雷斯林用一種『你現在才知道」的表情看著坦尼斯。坦尼斯懊惱地白了他一眼,後悔當初沒有和雷斯林進一步討論這件事。

  但現在老人不願意離開,他開始考慮自己到底有什麼選擇。

  「和你談談,雷斯林,」坦尼斯突然用起野營語,這是一種接近通用語的語言,大多是種族混雜的傭兵在使用。這對雙胞胎曾經當過時間不短的傭兵,隊伍中的其他人也一樣,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坦尼斯知道雷斯林聽得懂,他也很確定老人聽不懂這些對話。

  「我也想,」雷斯林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害怕?為什麼?」

  雷斯林的金眸看向遠方,慢慢地回答。「我不知道,坦尼斯,但你是對的。老人有很強大的力量,我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所以我害怕。」「而且我肚子餓。」老者恢復了原先的樣子,也用野營語回答。「但他是對的,試著阻止他?很危險唷。」

  「夠了,」坦尼斯不悅的歎口氣,換回通用語。「我們只好帶著這個看來像是迷糊老法師的傢伙了。」

  「也許吧,都一樣危險。」雷斯林意味深長的看著哥哥。法師換回通用語。

  「我很累,要休息了。你要留下來嗎,哥哥?」

  「是的。」卡拉蒙回答道,和史東交換著眼神。「我們得和坦尼斯談談。」

  雷斯林點點頭,讓老法師扶著他的臂彎。老法師和年輕的法師相偕離開,費資本對著一棵樹揮舞枴杖,指控它企圖偷襲。

  「一個瘋法師看來還不夠,」佛林特喃喃道。「我要睡覺了。」

  一個接一個的,夥伴們離開了坦尼斯,最後只剩下卡拉蒙和史東。坦尼斯疲倦地面對他們,心中大概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卡拉蒙紅著臉看著自己的腳尖。

  史東摸著鬍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坦尼斯。

  「怎麼樣?」坦尼斯問。

  「吉爾賽那斯。」史東回答。

  坦尼斯皺起眉頭,抓抓鬍子。「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們的。」他輕描淡寫地說。

  「這是我們的問題,坦尼斯。」史東堅持的說。「如果他要領著我們去帕克塔卡斯的話。我們不想要刺探隱私,但是你們兩個之間很明顯地還有問題要解決。我看見他看著你的眼神,坦尼斯。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時時注意自己的背後。」

  卡拉蒙誠摯地看著坦尼斯,眉頭也跟著皺起來。「我知道他是個精靈,」大漢慢慢地說。「但他的眼光有時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去這個斯拉莫瑞的路嗎?我們不能自己去嗎?我不相信他,史東還有雷斯林也是。」

  「聽著,坦尼斯。」史東看見坦尼斯臉色生氣的陰沉下來,趕忙說。「如果吉爾賽那斯像他聲稱的一樣遭遇這麼多危險,那麼他為什麼如此漫不經心的坐在酒店裡?還有他那個意外遇到一整個軍隊的可笑故事!坦尼斯,別那麼快搖頭。他也不壞,但是行為可能有誤差。如果猛敏那和他之間有什麼約定呢?也許——他答應饒過他的同胞——只要他出賣我們!也許這是他為什麼在索拉斯等著我們的理由。」

  「這太可笑了!」坦尼斯突然說。「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們要來了?」

  「我們的行蹤可沒有這麼的保密,」史東冷冷地說。「我們一路上遇到很多的龍人,那些從沙克沙羅斯逃出來的龍人一定知道我們帶著白金碟。也許猛敏那現在對我們的認識比對他親生母親還要深。」

  「不!我不相信!」坦尼斯憤怒瞪著史東和卡拉蒙說。「你們兩個都錯了!我敢用我的生命打賭。我和吉爾賽那斯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沒錯,我們兩個之間是有恩怨要擺平,但我們已經討論過了,這樁事也就此了結。我相信他不會背叛他的朋友,就跟我相信你們兩個不會變成叛徒一樣。還有,我不知道要怎麼去帕克塔卡斯。我從來沒去過那裡。最後一件事,」

  坦尼斯現在暴怒地大喊。「如果說這個隊伍裡有誰是我不相信的,那應該是那個老人和你的弟弟!」他對卡拉蒙大吼道。

  大漢臉色刷白地低下頭。他開始轉身離開,坦尼斯恢復理智之後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對不起,卡拉蒙。」他把手放在戰士的手臂上。「我不是有意的。雷斯林一路上救了我們不只一次。」

  「只不過我不能夠相信吉爾賽那斯會是叛徒!」「我們明白,坦尼斯。」史東靜靜地說。 「我們也相信你的判斷。但,就像我的同胞說的,這是個太黑的夜晚,閉上眼睛走不安全。 」

  坦尼斯歎口氣點點頭。他把另一隻手放在史東的手臂上。騎士抓住他的手,三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三人離開這片樹林,到了蒼穹廳。他們還可以聽見詠者對他的戰士們訓話。

  「斯拉莫瑞是什麼意思?」卡拉蒙問。

  「密道。」坦尼斯回答。

  坦尼斯猛然醒來,手很快地摸上腰間的匕首。一個黑暗的身影遮住了他頭上的星光。他迅如閃電地抓住這個人,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坦賽勒斯!」看見武器出現,那人發出一聲小小地尖叫。

  「羅拉娜!」坦尼斯驚呼。

  她的身體緊貼著他,他可以感覺她身體輕微的顫抖著。他現在已經完全清醒,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頭髮四散著。她身上只有穿著單薄的睡衣。披風在剛剛的那場掙扎中已經掉了下來。

  羅拉娜當初毫不考慮地偷偷從床上溜下來,只披了一件披風抵擋寒風。現在她躺在坦尼斯杯中,害怕得不能動彈。這是坦尼斯從沒讓她看過的一面。她突然明白,如果自己是敵人,那麼現在可能早就被氣管割斷而死。

  「羅拉娜……」坦尼斯重複道,顫抖地將匕首插回腰間。他把她推開,生氣自己竟然嚇到了她,同時也因為她激出自己不願為人所知的一面而感到不悅。有那麼短短的瞬間,當她躺在他懷中時,他可以聞到她的髮香,她暖暖的身軀,她結實的大腿肌肉,還有她柔軟的小小胸部。在他離開的時候,羅拉娜還是個小女孩。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一個女人;一個非常美麗,讓人心動的女人。

  「你幹嘛在這樣的晚上出來?」

  「坦賽勒斯,」她咳著說,把披風緊緊地繫在脖子上。「我是來請求你改變心意的。讓你的朋友們去解救帕克塔卡斯的人類。

  你一定得跟我們走!不要隨意犧牲自己。我的父親已經無計可施了,他也不相信這樣會有用,我知道他不相信。但他沒有任何選擇!他已經把吉爾賽那斯當作亡者在追悼了。「我已經失去一個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她開始啜泣。坦尼斯緊張地看著四周,附近一定有很多精靈衛士,如果讓他們看到這個樣子……

  「羅拉娜!」,他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搖著她。「你不再是小孩了。你得要長大,而且還要快。我不能拋棄我的朋友,讓他們自己面對危險!我知道我們要冒的危險;我不是笨蛋!但如果我們可以救出帕克塔卡斯的人類,並且讓你們有機會逃出生天的話,這是我們必須冒的危險!總有那麼一天,羅拉娜,你得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捍衛某些東西,某些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你明白嗎?」

  透過垂在眼前的一撮金髮看著他。她停止啜泣,身體也不再顫抖。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

  「你能瞭解嗎,羅拉娜?」他重複道。

  「是的,坦賽勒斯,」地靜靜地回答。「我明白。」

  「很好!」他歎氣道。「現在回床上去吧,快點。你讓我的處境很危險。如果吉爾賽那斯看到我們像這個樣子——」

  羅拉娜快速地站起身,像一陣風般的穿過樹林,走上街道。

  偷偷溜過父親的衛士很簡單,她和吉爾賽那斯從小就常常這樣做。她安靜無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前,靜靜地站在父母的門外聽著。裡面有燈光。她可以聽到翻閱文件的聲音,還有一陣陣的焦臭味,她的父親正在燒文件。她聽見母親的低語聲,呼喚父親回床上睡覺。羅拉娜痛苦地閉上眼,嘴唇用力地緊閉;然後她一聲不吭地穿過黑暗、陰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寢室。

琰容 2010-3-3 12:42

第三十章 懷疑·埋伏·新朋友
精靈們在黎明之前把大伙叫醒。烏雲從北方的地平線一路堆積,彷彿要將魔手伸到奎靈那斯提。大伙用過早餐之後,吉爾賽那斯才珊珊來遲,穿著藍色的褲子和一套鎖子甲。

  「我們有足夠的糧食,」他指著身後拿著袋子的戰士們。「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們也可以提供武器。」

  「提卡需要護甲、盾牌和一把劍。」卡拉蒙說。

  「我們會盡力的。」吉爾賽那斯說。「只是我很懷疑我們有沒有這麼小型的全套護甲。」

  「泰洛斯。艾昂菲爾德現在情況如何?」金月問。

  「他很安詳地休息著,米莎凱的牧師。」吉爾賽那斯恭敬地向金月行禮。「我們的同胞當然會帶他到我們去的地方。你們可以向他道別了。」

  精靈很快便帶著護甲回來,並且帶回一把精靈女子愛用的短劍。看到頭盔和盾牌的時候,提卡的眼睛一亮。兩者都是由精靈們精細的手工所打造,上面還裝飾著珠寶。

  吉爾賽那斯從精靈的手中拿過頭盔和盾牌。「你在旅店裡救了我一命,我還沒有向你道謝,」他對提卡說。「收下這個。它們是我母親儀典上穿著的護具,歷史幾乎可以追溯到園牆戰爭。」

  「這原來該由我妹妹繼承,但羅拉娜和我都覺得你會比較適合。」「多美麗呀,」提卡紅著臉唸唸有詞地說。她接下頭盔,然後困惑地看著其餘的護甲。「我不知道這要怎麼穿。」 她露出迷惑的表情坦承道。

  「我來幫忙!」卡拉蒙急迫地說。

  「我來處理就好,」金月堅持。她拿起護甲,和提卡走進樹叢中。

  「她哪知道什麼護甲的事?!」卡拉蒙喃喃道。

  河風微笑著看著戰士,難得一見的笑容讓他的臉部線條放鬆下來。「你忘了,」

  他說。「她是酋長的女兒。當她父親不能視事的時候,帶領大家作戰是她的職責。」

  「她深知如何應付盔甲、戰士還有;在外表底下的那顆跳動的心。」

  卡拉蒙臉紅了起來。他手足無措地拿起一袋子糧,往袋裡看去。「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問。

  「Quith- pa ,」吉爾賽那斯說。「在你們語言中就是所謂的乾糧。如果沒有別的選擇,它可以存放好幾個禮拜不會壞。」

  「它看起來像是曬乾的水果!」卡拉蒙厭惡地說。

  「你說的沒錯。」坦尼斯微笑著說。

  卡拉蒙發出了哀號聲。

  當吉爾賽那斯帶著隊伍離開奎靈那斯提的時候,天際不過才透出一絲朦朦的亮光,烏雲帶來的冷冽寒風則不停地吹著。坦尼斯直視著前方,不敢回頭。他希望這最後一次的造訪不要帶來太多的悲傷。他一整個早上都沒有看見羅拉娜;雖然他為了不用涕淚縱橫地告別而鬆了一口氣,但內心不禁對羅拉娜的缺席感到詫異。

  小徑通向南方,高度緩緩地下降。原先小徑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但吉爾賽那斯領著開路的戰士沿路清掉了不少障礙。

  因此旅途相對地輕鬆許多卡拉蒙正對身著不合身盔甲的提卡說話,教導她如何使用她的短劍。不幸的是,這個老師並不專心。

  金月將提卡的紅色長裙開了一個直到腰際的開口,讓她的行動更為方便。提卡毛皮鑲邊的襯衣很顯眼地突出在開口的地方。

  她的整條腿在她行走的時候不時地顯露出來,女孩的雙腿就像卡拉蒙想像的一樣,渾圓而且修長。因為這樣的干擾,卡拉蒙感到自己很難全心地教導提卡。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都放在這名美麗的學生身上,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弟弟不見了。

  「那個年輕的法師呢?」吉爾賽那斯嘶啞地說。

  「也許他發生了什麼事,」卡拉蒙擔心地說,對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弟弟失蹤的事感到自責。他抽出劍,開始回頭往小徑走。

  「別笨了!」吉爾賽那斯阻止了他。「他能發生什麼事?幾里之內都不可能有敵人。他一定是到什麼地方去了,可能要辦什麼事。」

  「你是什麼意思?」卡拉蒙懷疑起說。

  「也許他是要——」

  「收集我魔法所需要的藥材,精靈。」雷斯林從樹叢中鑽出來,低聲地說。

  「以及採集治我咳嗽的草藥。」

  「小雷!」卡拉蒙幾乎高興得要把他抱起來。「你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去——很危險的。」

  「我的法術配方都是不能外傳的,」雷斯林惱怒地說,邊把哥哥推開。他倚著瑪濟斯法杖,又走在費資本旁邊。

  吉爾賽那斯打量著坦尼斯,後者只能聳聳肩,搖搖頭,一到無能為力的樣子。

  隊伍繼續前進,小徑坡度越來越陡,直到他們離開了白楊樹林,進入了松木林中。

  小徑和一條小溪匯合,越往南走,溪流就越顯得湍急。

  他們停下來盡快地用畢午餐,費資本走過來擠在坦尼斯身邊。「有人跟蹤我們,」

  他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大到每個人都聽得見。

  「什麼?」坦尼斯說,抬起頭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老人。

  「是的,」老法師自言自語道。「我有看見——在樹林裡面鑽進鑽出。」

  史東注意到坦尼斯擔心的神色。「發生什麼事了?」

  「老先生說有人跟蹤我們。」

  「啐!」吉爾賽那斯丟下最後一口的乾糧,不屑地站起身。

  「這太誇張了。我們趕快走吧。斯拉莫瑞還很遠,我們天黑前非得趕到才行。」

  「我在後方壓陣,」史東低聲對坦尼斯說。

  他們又在低垂的松樹林間跋涉了數個小時。太陽開始西沉,每個人都投射出長長的影子,大伙突然來到一片空地。

  「噓!」坦尼斯一邊警告眾人,一邊小心地退後。

  卡拉蒙立刻警覺到情況不對,拔出劍,用另一隻手對弟弟和史東比了個手勢。

  「怎麼啦?」泰索何夫跳上跳下地說。「我看不見!」

  「噓!」坦尼斯瞪著坎德人,泰斯飛快地自己用手摀住嘴,免得坦尼斯動手。

  這個空地看來剛發生一場血戰。人類和地精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大伙緊張地看著四周,側耳傾聽了一陣子,但除了小溪的流水聲外什麼也沒聽見。

  「方圓幾里內不可能會有敵人!」史東忿忿地看著吉爾賽那斯,開始走進這片空地。

  「等等!」坦尼斯說。「我想我看見了有東西在動!」

  「也許他們之中還有人活著,」史東冷靜走向前。其餘的人慢慢地跟上去。一陣呻吟聲從兩具地精屍體下傳來。戰士們小心地接近,劍向外伸出。

  「卡拉蒙……」坦尼斯比了個手勢。

  壯碩的戰士把屍體移開。底下是個人類。

  「人類,」卡拉蒙回報。「全身都是血。我猜他已經昏過去了。」

  其他人靠近觀察著這個躺在地上的人。金月開始蹲下來,但卡拉蒙阻止了她。

  「等一下,女士,」他溫柔地說。「如果我們等下還要宰了他,現在醫好他沒什麼意義。記得嗎?在索拉斯也有人類為龍騎將作戰。」

  大伙圍成一圈看著地上的人。他穿著手工打造的鎖子甲,品質很好,只是有些飽經滄桑。他的服飾質料很高級,雖然有些地方已經有點磨損。看起來三十多歲;頭髮又濃又黑,下巴方正,線條明顯。陌生人張開雙眼,神志不清地看著大伙。

  「感謝追尋者的神!」他嘶啞地說。「我的朋友都死了嗎?」

  「先擔心你自己吧,」史東陰沉著臉說。「告訴我們你的朋友是誰,是人類還是地精?」

  「人類,我是對抗龍人大軍的。」男子坐起身,睜大著眼看。

  「吉爾賽那斯?」

  「依班,」吉爾賽那斯意外地說。「你怎麼活過峽谷的那一場血戰的?」

  「你呢?」名叫依班的男子試著要站起來。卡拉蒙伸出一隻手扶住他,突然依班指著前面。「小心!龍——」

  卡拉蒙立刻轉身,依班痛苦地倒在地上。其他人轉身看見空地上站著十二個龍人,每個人的武器都已出鞘。

  「所有出現在這裡的陌生人都必須要帶去接受龍騎將的盤問,」一個龍人喊道。

  「我們希望你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應該沒有人知道這條通往斯拉莫瑞的路。」史東對著坦尼斯說,同時意味深長的看著吉爾賽那斯。「這句話是那個精靈說的!」

  「我們不接受猛敏那的命令!」坦尼斯不理史東,大喊道。

  「你們很快就會的,」龍人揮了揮手,龍人們開始衝向前攻擊。

  費資本站在樹林的邊緣,從袋子裡拿出一些東西,嘴裡唸唸有詞。

  「不要施火球術!」雷斯林抓住他的手臂嘶聲說。「你會把這裡的每個人都炸上天去!」

  「喔?是嗎?我猜你大概是對的。」老人失望地歎口氣。「等一下,我想到個新的法術。」

  「幫個忙,你只要待在這裡找掩護就行了!」雷斯林命令道。

  「我要到我哥哥身邊去。」

  「嗯,蛛網術怎樣?」老人思考著。

  提卡拔出全新的劍,內心的情緒混合了興奮和恐懼。一個龍人衝向她,她用力揮出一劍,差龍人十萬八千里,卻差點削掉卡拉蒙的腦袋。他把提卡拉到身後,用劍身打倒龍人,在它能夠站起身來之前,一腳踩斷它的喉管。

  「躲在我背後,」他對提卡說,接著看了看她手中仍然揮舞不停的短劍。「讓我再考慮看看好了,」卡拉蒙緊張地說,「到那邊的樹林裡和金月、老法師會合。

  「這才乖。」

  「我不要!」提卡不屈服地說。「我會讓他知道的,」她喃喃地說,出汗的手掌握著劍柄。又有兩個龍人衝向卡拉蒙,但此刻他的弟弟已經來到他的身邊,兩人魔法和劍技配合得絲絲入扣,正準備要摧毀敵人。提卡知道自己只會礙手礙腳,她更擔心雷斯林生氣。她打量著四周。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她的幫助。史東和坦尼斯並肩作戰。吉爾賽那斯和佛林特兩人則構成一組可笑的搭檔,泰索何夫把胡帕克杖牢牢地插在地上,對著戰場下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石雨。金月站在樹下,和老法師一起,河風則守在她的身邊。老法師拿出一本魔法書,不停地一頁頁翻著。

  「蛛網……蛛網……要怎麼施呢?」他喃喃道。

  「啊啊啊!」提卡身後的尖叫聲幾乎讓她嚇得昏倒。提卡飛快地轉過身,一不小心把劍給弄掉了,看見一個龍人狂嘯著衝向她。提卡緊張得手足無措,雙手抓著盾牌用力打中龍人猙獰的臉。這個撞擊讓提卡的盾牌幾乎脫手,但也讓龍人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提卡撿起劍,厭惡地對準龍人的心窩刺下去。它的屍體很快地變成石頭,卡住她的短劍。提卡試著將武器要拔出來,但它卻緊緊地卡在石中。

  「提卡,你的左邊!」泰索何夫誇張地大喊。

  提卡蹣跚地轉過身,看見另~個龍人。她揮舞著盾牌擋住了它的攻擊,開始用盾瘋狂地不停捶打眼前的怪物,一次又一次,她知道已經殺死了怪物,但卻控制不住地繼續下去,直到她發覺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轉過身,高舉起沾滿血的盾牌,看見了卡拉蒙。

  「沒事了!」壯碩的戰士安慰她。「結束了,提卡。它們都死了。你做得很好,真的。」

  提卡眨眨眼。有一陣子她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然後她打了個寒顫,放下手中的盾牌。

  「我的劍用得不好,」她說,開始因為方才龍人衝向她的恐怖景象而顫抖。

  卡拉蒙看見她顫抖的身影,他伸出手抱住她,撫摸著被汗濕透的紅色捲髮。

  『你比我看過的許多男人,一群有經驗的戰士,還要來得勇敢。」大漢用低沉的聲直說。

  提卡抬頭看著卡拉蒙的眼睛。她的恐懼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喜悅。她緊緊地抱著卡拉蒙。感覺到他強壯的肌肉,汗水混著皮革的味道更讓她興奮。提卡雙臂環繞著他,用力地親吻他,她熱烈的吻咬破了卡拉蒙的嘴唇。她感覺到口中有血腥味。

  卡拉蒙驚訝地感覺到嘴唇的刺痛,和她柔軟的雙唇構成奇怪的對比,心中充滿了慾望。雖然他以前有過很多經驗;他想要眼前這個女人,但這次跟以往都不同。

  他忘了身在何處,旁邊有些什麼人。他的腦中和血液有如沸騰一般,他隨著這股衝動而行事,用足以令人窒息的巨力緊抱著提卡,熱烈的回吻。

  他的擁抱對提卡來說是甜美的。她渴望讓這樣的疼痛包圍著自己,但同時,她又突然感覺到害怕。記起其他女服務生說的有關男女之間的事,她開始慌亂。

  卡拉蒙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把提卡抱起,腦中有個瘋狂的念頭,想要直接把她抱進樹林中,卻感覺到肩上有一隻冰冷熟悉的手。

  大漢回頭看見弟弟,倒抽一口冷氣,明白他的意思。他輕柔地把提卡放下來。

  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看見雷斯林站在哥哥身邊,用他奇怪的眼睛打量著他。

  提卡覺得臉頰發燙。她向後退,跨過地上龍人的屍體,撿起盾牌,開始狂奔。

  卡拉蒙吞嚥著,清清喉嚨,試著要說什麼,但雷斯林只是厭惡地看著他,走回費資本身邊。卡拉蒙像個受傷的小動物般發著抖,歎著氣走到史東、坦尼斯和吉爾賽那斯在與依班講話的地方。

  「沒事,我很好。」男子對他們保證。「我只是看見這些怪物的時候覺得有些頭暈罷了。你們真的和一個牧師同行?好極了,不過不需要浪費她的法力在我身上,只不過是擦傷。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的血。我和同伴本來在追這一群龍人,突然被四十個以上的地精突襲。」

  「只有你活下來。」吉爾賽那斯說。「是的,」依班回應著精靈懷疑的眼光。

  「相信你也知道,我是個技巧高超的劍士。我殺了這些,」他指著四周的六個地精屍體,「然後因為他們壓倒性的數量而倒下。其他人一定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才會走掉。談夠了我的英雄事跡。你們這些人也相當擅長作戰。你們要去哪裡?」

  「一個叫做斯拉——」卡拉蒙開口道,吉爾賽那斯打斷他。

  「我們的目的地是個秘密,」吉爾賽那斯說。然後他試探性地問。「我們也需要一個高超的劍土。」

  「只要你們和龍人作戰,我就一定會幫忙,」依班雀躍地說。

  他從一個地精的屍體下抽出背包,背上肩。

  「我名叫依班。夏特史東。我是從蓋特威來的。你們也許聽過我的家族,」他說, 「我們有最雄偉的大宅——」

  「對了!」費資本大喊。「我想起來了!」

  剎那間,整個天空飄滿了粘稠的蛛網。

  一行人抵達一個圍繞著高山的平原,此時太陽正好落下。在眼前的高山間有著雄偉的帕克塔卡斯要塞,守衛著穿越山脈的通道。眾人由衷地讚歎著。

  提卡訝異地看著眼前高聳的兩座尖塔。「我從來沒看過這個巨大的建築!是誰建造的?他們一定是很強壯的人。」

  「不是人類。」佛林特憂傷地說。矮人的鬍鬚在風中晃動著,「是精靈和矮人們合作的成果。很久很久以前,當年頭還很平靜的時候。」「矮人說得沒錯。」吉爾賽那斯說。 「很久以前,姬斯——卡南離開心碎的父親和古老的家園西瓦那斯提。

  他和他的同胞來到了亞苟斯大帝在圍牆戰爭後所締結的劍鞘之約中允諾予他們的美麗森林。姬斯——卡南死後,精靈們在奎靈那斯提居住了數木清的歲月。他最大的功績之一,就是建造了帕克塔卡斯要塞。聳立在矮人和精靈的國度之間,這是個如今的克萊思所不復得見的友好合作。如今眼看這座要塞成了巨型的戰爭機器,我實在很感慨。

  正當吉爾賽那斯開口的時候,大伙看見帕克塔卡斯的巨大正門轟然一聲打開。

  一整隊的龍人、地精和大地精自裡面走出來。

  淒厲的號角聲在群山之間迴響。他們的上空有著紅色的巨龍邀翔著。大伙藏身在樹叢中,雖伙巨龍在這個距離無法發覺他們,但如此可怕的魄力還是讓他們不禁感到膽寒。

  「他們向奎靈那斯提出兵了,」吉爾賽那斯急切地說。「我們得趕緊進去救出那些囚犯。這樣一來猛敏那就會被迫將軍隊撤回。」

  「你們要進入帕克塔卡斯!」依班倒抽一口冷氣。

  「是的,」吉爾賽那斯滿心不情願地說著,顯然後悔自己太多嘴。

  「呼!」依班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敢說,你們真是有種。」

  那麼,我們要怎麼進去呢?等到大軍離開嗎?到時門口就只剩幾個守衛。我們可以輕鬆地解決他們,你說是吧?「他用手肘推推卡拉蒙。」

  「當然沒問題,」卡拉蒙微笑著說。

  「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吉爾賽那斯冷冷地說。精靈指著旁邊一條通往山中的狹窄小徑,在逐漸黯淡的日光裡顯得中難以辨認。「我們要走這條路,我們要趁著夜色的掩護趕路。」

  他站起來走開。坦尼斯趕上他。「你對這個依班知道多少?」

  半精靈回頭看著和提卡聊天的男子,用精靈語問道。

  吉爾賽那斯聳聳肩。「他那時和那群人類一起在峽谷中和我們並肩作戰。活著的人都死在索拉斯。我猜他也逃了出來,跟我一樣。」吉爾賽那斯說,邊斜眼看著坦尼斯。

  「他來自蓋特威,他的父親和祖父本來是那裡的大商人。當他離開的時候,其他人告訴我,他的家族後來沒落,他就只好靠手上的劍來賺錢。」

  「我猜也是這樣,」坦尼斯說。「他的衣服都很高檔,但恐怕穿了一段時間了。」

  你帶他來是很正確的選擇。

  「因為我不敢把他留下來,」吉爾賽那斯壓低聲音說。「我們得有人看著他才行。」

  「好的,」坦尼斯閉上嘴。

  「你大概在想,連我也需要特別留意,是吧?」吉爾賽那斯勉強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其他人怎麼說;尤其是那個騎士。

  但我對你發誓,坦尼斯,我不會背叛任何人!我只想要一樣東西!「精靈的眼睛在夜光中閃爍著。」我要殺了這個猛敏那。如果你看過他和他的龍是怎麼樣對待我的同胞!我寧願犧牲生命——「吉爾賽那斯突然住口。」

  「也不惜犧牲我們嗎?」坦尼斯問。

  吉爾賽那斯轉過身,雙眸無情地打量著坦尼斯。「如果你堅持要知道的話,坦賽勒斯,你的生命不過是——」他彈彈手指。

  「但我的同胞就是我的一切。我現在只在乎這點。」他繼續走向前,史東趕了上來。

  「坦尼斯,」他說。「老人說對了。有人跟蹤我們。」

琰容 2010-3-3 12:43

第三十一章 更加可疑·撕拉莫瑞
狹窄的小徑緩慢地向上攀升,直達山腳下的一座樹林裡。他們溯溪而上,夜晚的陰影開始籠罩大地。他們只走了短短的一段路,吉爾賽那斯就突然離開小徑,鑽入旁邊的樹叢中。每個人都停下腳步,滿腹狐疑地彼此相望。

  「這太瘋狂了,」依班對坦尼斯低聲說。「這個山谷裡面住著食人魔……不然你以為這條小徑是怎麼來的?」黑髮的男子恍如老友般地抓住坦尼斯的手臂,這讓坦尼斯十分惱怒。「我承認,我是新來的傢伙,你們根本沒理由相信我,但,你們對吉爾賽那斯又知道多少?」

  「我對他——」坦尼斯開口說,但依班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我們當中有些人不相信碰上龍人大軍純屬意外,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和我的同胞們自從在蓋特威被伏擊後便一直躲在山裡打游擊。上星期不知從哪冒出了這些精靈。他們告訴我們突襲龍騎將要塞的計劃,並且問我們要不要加入?我們說,當然沒問題!只要能給龍騎將一點顏色瞧瞧。」

  「但我們越走越緊張。附近全都是龍人的足跡!精靈們似乎不太在意這種情形,吉爾賽那斯說這些足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當天晚上我們紮營,並且安排了哨兵。但一點用都沒有,只為我們在龍人攻擊前爭取了大約二十秒鐘的時間。而且——「依班張望著,又站得靠近了些,」我們醒來後,抓起自己的武器作戰時,我聽見那些精靈沒命地大喊,好像有人失蹤似的。

  你覺得他們喊的是誰?

  依班仔細地打量著坦尼斯。半精靈皺起眉,搖搖頭,對於這樣戲劇化的變化感到不能接受。

  「吉爾賽那斯!」依班壓低聲音說。「他失蹤了!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他,也就是他們的頭子!」男子聳聳肩。「我不知道他後來出現了沒。接著我就被俘虜了。他們把我帶到索拉斯,我從那裡逃了出來。不論如何,要我跟著這個精靈我需要再三考慮。他或許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釋他為何在龍人出現時碰巧消失,但我認識吉爾賽那斯很久了, 坦尼斯訕訕然地打斷,但心中確實感到很困擾。

  「當然。只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依班說,邊同情地笑著。他拍拍坦尼斯的背,回去站在提卡身旁。

  坦尼斯不用回頭便知道史東和卡拉蒙已經將每一句話聽過耳裡。但卻始終沒有人開口,正當坦尼斯打算找機會和他們談談時,吉爾賽那斯突然從前方的樹叢中竄出。

  「不遠了,」精靈說。「前面的樹叢比較稀疏,走起路來簡單多了。」

  「我想我們直接從大門進去好了,」依班說。

  「我同意,」卡拉蒙說。大漢看著自己軟癱在樹下的弟弟。金月累得臉色蒼白。

  連泰索何夫的頭都無力的垂下。

  「我們今天晚上可以紮營,明幾個一大早再從正門進去。」史東建議。

  「我們還是照原來的計劃,」坦尼斯突然說。「我們到了斯拉莫瑞再紮營。」

  佛林特接著開口。「你不如直接去敲猛敏那的大門,史東。布萊特佈雷德,我想他會讓你進去的。少來了,坦尼斯,我們走。」矮人蹣跚地步下小徑。

  「至少,」坦尼斯壓低嗓門對史東說,「這樣作或許可以甩掉我們的跟蹤者。」

  「不管是人或是什麼東西,」史東回答。「他顯然對森林的特性十分清楚,這點我可以確定。每當我發覺背後有影子出現,正想回頭看個清楚時,他就會突然地消失。我曾想過要設個埋伏,可惜時間不允許。」

  大伙謝天謝他地走出了樹林,來到了一個陡峭的巖壁前。吉爾賽那斯沿著巖壁走了幾百尺,手放在巖壁上東摸西摸。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我們到了,」他低聲道。將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一個散放著迷橡黃光的寶石。

  手一寸寸地摸著巖壁,精靈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東西:那是花崗岩巖壁上的一個小凹槽。

  他把寶石鑲嵌進去,誦起了古老的咒文,並且做著奇怪的手勢。

  「真讓人驚訝,」費資本耳語道。「我沒想到他也是同道中人。」

  他對雷斯林說。

  「不過是個模仿者罷了,」法師回答。雖然他虛弱的倚著瑪濟斯法杖,但他還是聚精會神地看著。

  一片巨石突然一聲不發地自巖壁緩緩移到一旁。大伙都感覺到裡頭衝出一股潮濕、陰冷的空氣,不禁被逼退了一步。

  「裡面有什麼?」卡拉蒙狐疑地問。

  「我不知道裡面現在有些什麼,」吉爾賽那斯回答。「我從來沒進去過。我是從我族的傳說中得知此處的。」

  「好吧,」卡拉蒙皺眉道。「以前裡面有些什麼?」

  吉爾賽那斯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這裡曾經是姬斯——卡南的陵寢。」

  「這下可更陰森了,」佛林特嘟噥著往裡面瞧。「先讓法師進去吧!這樣他就可以警告裡面的人說我們來了。」

  「把矮人丟進去算了,」雷斯林回嘴道。「反正他們本來就習慣居住在陰暗、潮濕的洞穴裡。」

  「你說的是高山矮人!」佛林特說,他氣得連鬍子都在發抖。

  「丘陵矮人已經有很久沒有居住在索巴丁的地底王國了。」

  「那是因為你們被趕了出來!」雷斯林啞著嗓子說。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坦尼斯忍無可忍地說。「雷斯林,你感覺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別的嗎?」

  「邪惡,非常強大的邪惡力量,」法師回答。

  「但我也同時感覺到裡面有股強大的神聖力量,」費資本出乎意料地說。「裡面的精靈們還沒有完全被遺忘,雖然有股新的惡勢力侵入了他們的地盤。」

  「這太離譜了!」依班大喊。噪音在山谷裡迴響著,每個人都警覺地回頭看著他。

  「抱歉,」他說,同時壓低聲音。「但我不敢相信你們這夥人真打算要進去!

  「就算不是法師也可以看出洞穴裡潛伏著難以想像的危機。我就可以感覺得到!還是從前門進去吧,」他要求道。

  「當然,那裡還是會有一兩個守衛,但比起黑暗中的邪惡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他說的有道理,坦尼斯,」卡拉蒙說。「我們無法和死靈作戰。」

 「這一點教訓,我們在暗黑森林時便見識到了。」「這是唯一的路!」吉爾賽那斯憤怒地說。「如果你們真是這種懦夫——」

  「小心和懦弱是有差別的,吉爾賽那斯,」坦尼斯說,他的聲音平穩而且冷靜。

  半精靈想了片刻。「我們是有機會先幹掉前門的守衛,但是他們鐵定能提前警告其他人。我想我們至少應該先進去探一探,佛林特,你帶路;雷斯林,我們需要你的照明。」

  「施拉克!」法師柔聲說,他手杖上的水晶球開始發光。他和佛林特一同走進洞穴中,其他人緊跟在後。他們進入的隧道顯然已經有了一段歷史,但究竟是人工開挖抑或是自然形成則無從分辨。

  「我們的跟蹤者呢?」史東壓低聲音問。「要讓入口開著嗎?」

  「設個陷阱,」坦尼斯低聲同意。「吉爾賽那斯,留道小縫,足夠讓跟蹤的人繼續跟進來即可,不要明顯到讓他發覺這是個圈套。」

  吉爾賽那斯拿出寶石,嵌進大門這一邊的凹槽中,說了幾句話。大石便悄悄地移回原位,等到開口剩下幾寸時,他抽出寶石,大石戛然而止。騎士、精靈和半精靈隨著眾人一起進入了斯拉莫瑞。

  「這裡地上有很多灰,」雷斯林邊咳邊說,「但至少此處的洞穴地上沒有足跡。」

  「大概再走一百二十尺之後,有條岔路,」佛林特跟著說。「我們在那頭發現了一些腳印,但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足跡。看來既不是龍人也不是地精,況且也不是朝著這個方向走。法師說右方的路上有著邪惡的氣味。」

  「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紮營,」坦尼斯說,「就在靠近入口處。

  我們會派出加倍的人手來守夜。一個守在門口,一個守在走廊那頭。史東,你和卡拉蒙站第一班,吉爾賽那斯和我,依班和河風,佛林特和泰索何夫。」「還有我,」提卡強打精神地說,她以前從來就不曾像現在這麼疲倦過。「我也要守夜。」

  坦尼斯很慶幸昏暗的光線讓眾人瞧不著他臉上的笑意。「很好,」他說。「你和佛林特、泰索何夫一起。」

  「很好!」提卡回答。她打開背包,舖好一條毯子,很清楚卡拉蒙正看著她。

  她同時注意到依班也正盯著她。她不在乎。她早就習慣了男士們對她投以欣賞的眼光,依班比卡拉蒙還要來得英俊。

當然也比戰士來得更聰明,更迷人。但卡拉蒙摟著她的記憶仍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她硬是將這事逐出腦海,試著躺得更舒服些。

  鎖子甲感覺起來很冰冷,隔著襯衫還有點刺痛感。但她發現大家都沒有卸下鎖甲。況且,現在就算穿著整套的鎖甲,她也照樣能呼呼大睡。她入睡前所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感謝此刻不是和卡拉蒙獨處。

  金月注意到戰士的雙眼盯著提卡不放。她和河風耳語了幾句,後者笑著點點頭。

  她離開河風,走向卡拉蒙。碰碰他的手臂,她把他拉到走廊陰暗的角落去。

  「坦尼斯說你有個姊姊。」她開口道。

  「是的,」卡拉蒙意外地回答。「奇蒂拉,雖然她只是我同母異父的姊姊。」

  金月微笑著輕柔的把手放到卡拉蒙的臂上。「待會就當我是你的姊姊聊聊吧。」

  卡拉蒙微笑起來。「不,你當不成她的,奎蘇族的女士。奇蒂拉曾教過我所有我曾聽過的髒話,還包括幾種我從沒聽過的。她教我如何在大庭廣眾下光明正大的以劍相搏,但也教我如何趁裁判不注意時偷襲男人的下體。不,女士,你和我的姊姊完全不同。」

  金月睜大了眼,訝異坦尼斯竟然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但我以為她和坦尼斯,我是說他們——」

  卡拉蒙眨眨眼、「他們當然有跟他說。」

  金月深吸一口氣。她並未打算扯到這個話題,幸好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先的正題上。

  「就某方面來看,這也是我要和你談談的原因。只不過是和提卡有關。」

  「提卡?」卡拉蒙臉開始紅了起來。「她是個大女孩,我看不出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是個女孩,卡拉蒙,」金月溫柔地說。「你還不明白嗎?」

卡拉蒙臉上一片茫然,他知道提卡是個女孩,但金月是什麼意思?然後他突然明白,發出了抱怨聲。「哦不,她該不會——」

  「是的。」金月歎口氣。「她是。她從來沒有跟過任何男人。當我們在樹林裡穿戴盔甲時,她曾對我說她很害怕,卡拉蒙。她聽過很多故事。別逼她太緊。她急著想得到你的肯定,甚至可能不顧一切討好你。但請別趁機做出會令她懊悔終生的事來。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時間會慢慢地證明,並且讓那一刻更加甜美。」

  「我猜你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驗吧?嗯?」卡拉蒙看著金月說。

 「是的,」她柔聲說,眼光投向河風。「我們等了很久,有時真的很難熬。但我族的律法是很嚴苛的。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她低聲說,與其說是告訴卡拉蒙,不如說是自言自語。「因為我們是僅存的最後兩人了。但,就某種方面來說,這也突顯出這一點的重要性。一旦我們彼此許下諾言,我們便會如夫妻般共枕而眠。但在那之前,我們絕不會這樣做。」「我明白。謝謝你特地提醒我這件事。」卡拉蒙說。他笨拙地拍拍金月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夜慢慢地過去,他們的跟蹤者並沒有現身。換哨時,坦尼斯和吉爾賽那斯大略討論了一下依班所說的話,但只得到了一些不甚讓人滿意的結論。

  是的,那男人說的都是實話。他當時的確不在,他跑去說服督伊德教徒加入他們的行列。他一聽見殺聲便立刻趕回來,便是那時他頭上挨了一記。他以低沉、哀傷的嗓音對坦尼斯訴說這些故事。

  晨光射進門口,一行人也睡眼惺忪地醒來。匆忙用過早餐後,他們收拾物品,走進斯拉莫瑞幽暗的甬道中。

  來到了岔路口後,他們檢查了兩個方向,左方和右方。河風蹲下來身來檢查這些足跡,然後一臉迷惑地站起身來。

  「這是人類的腳印,」他說,「但卻又不完全是。這裡還有很多動物的腳印,大概是老鼠。矮人說得對,我沒有看到任何花人或是地精的腳印。怪的是,動物的足跡只到這個岔路口為止,它們並未走向右手邊的通道,其餘的奇怪足跡則反而不向左走。」

  「那麼,我們該走哪個方向呢?」坦尼斯問。

  「我說我們那邊都別走!」依班說。「入口還開著。我們回頭還來得及。」

  「形勢容不得我們回頭,」坦尼斯冷冷地說。「我或許可以放你獨自離去,只是——」

  「只是你們不相信我,」依班替坦尼斯把話說完。「我不怪你,半精靈坦尼斯。」

  「好吧,我既然說過我會幫忙,我就會幫到底。哪條路?左邊還是右邊?」

  「邪惡從右邊來,」雷斯林嘶啞地說。

  「吉爾賽那斯?」坦尼斯問道。「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不知道,坦賽勒斯,」精靈回答。「傳說中帕克塔卡斯有許多通往斯拉莫瑞的路,但每一條都是密道。只有精靈牧師可以下來這裡向死者致敬,所以每條路都一樣好。」

  「或者是一樣糟,」泰索柯夫低聲對提卡說。她嚇了一跳後,又悄悄地靠近了卡拉蒙一點。

  「我們走左邊,」坦尼斯說,「因為雷斯林覺得右邊不好。」

  大伙藉著雷斯林瑪濟斯法杖的光芒,在黑暗潮濕的洞穴中又走了幾百尺,最後來到了一面古老的石牆前,牆中間有個大洞,只見牆內一片黑暗。雷斯林的法杖只能照出牆內大廳的大致輪廓。

  戰士們先行進入,保護著高舉法杖的法師。這座巨大的廳堂過去想必十分輝煌,但如今卻又如此的破落,過去的榮光此刻反而益顯諷刺。兩側原有一排七根的柱子,只是有些已經碎落在地上。

  遠方的牆壁倒塌了一部份,正是大災變所留下來的痕跡。房間的最後則有著兩扇銅門。

  雷斯林向前走時,其他人便拔劍分散開來。突然間,站在大廳前半部的卡拉蒙低叫了一聲。法師快步地跑向前,將法杖照向他所指著的地方。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王座,用整塊花崗岩雕刻而成。兩座巨大的石像隨侍在王座兩側,了無神采的雙眼凝視著前方。王座並不空曠,上面坐著一個似乎是名男性的枯骨,但沒人看得出枯骨所屬的種族,死亡看來是公平的。枯骨披著袍子,雖然破敗得不成樣子,但仍可看出原有的尊貴。一件披風蓋著白森森的肩膀,皇冠戴在無肉的骷髏上。已成白骨的手優雅的放在一柄入鞘的劍上。

  吉爾賽那斯跪了下來。「姬斯——卡南,」他壓低聲音說。「我們正站在他的墓穴中。此情此景,自從精靈牧師消失之後便不復得見了。」

  坦尼斯愣愣地看著王座,直到被莫名的情緒所征服,半精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Fealan thalos , lin rnurquanethi , Sai Kiton」

  他喃喃地念著用以歌頌精靈族最偉大王者的禱文。

  「多美的劍啊,」泰索何夫說著,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坦尼斯一臉嚴肅地盯著他。 「我沒有要拿它啦!」坎德人一臉受傷似地抗議著,「我只不過說說而已,就當我開個玩笑。」

  坦尼斯站起身,沉著勝對坎德人說了聲「別碰它。」便開始探索整個房間。

  泰斯湊近些去檢查這把劍,雷斯林跟在他身後。法師開始前哺念道:「沙朗。科瑞拉斯。伊司。哈康」,瘦削的手有如畫圓般繞著劍打轉。劍逐漸發出了微弱的紅光。雷斯林露出微笑,嘶聲道:「上頭果然有附著法術。」

  泰斯驚訝地問,「好的?還是壞的?」

  「我不清楚。」法師低聲道,「不過既然它已經附在這柄劍上這麼久,換作是我絕對不會貿然地去碰它!」

  他轉身離開,留下泰斯暗自苦惱著要不要違背坦尼斯的命令,冒著被變成某種怪東西的危險。

正當坎德人不斷與自己的慾望掙扎時,其他人正努力找著秘密的通道。佛林特告訴他們矮人所造密道的特徵,希望能幫上忙。

  吉爾賽那斯走向姬斯——卡南王座的另一側,兩扇銅門矗立的地方。其中一扇門上有著帕克塔卡斯的簡圖,同時微微地開啟。他和雷斯林一同藉著微弱的光線研究著這張地圖。

  卡拉蒙最後又瞥了早已死去的國王枯骨一眼,加入搜尋密道的陣容。最後佛林特大喊 「泰索何夫,你這個爛人,現在可是你發揮本領的時候了,你老是吹說你是如何發現了失蹤數百年的密門,然後找到了寶石什麼的,現在就露一手來瞧瞧吧。」

  「你說的沒錯,就是類似這樣的地點。」泰斯說著,很快地便將原先對寶劍的興趣拋諸腦後,連忙跑去幫忙,突然間,他停下腳步。

  「怎麼回事?」他凝神聽著四周。

  「什麼怎麼回事?」佛林特心不在焉地在牆上摸索著。

  「我好像聽到有爬的聲音。」坎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就從這些門的方向傳過來的。」

  坦尼斯抬起頭,從很早以前他就學到了教訓,不要小看秦索何夫的聽力。他走向門邊,吉爾賽那斯和雷斯林正專心地研究著大門上的地圖。突然間,雷斯林往後退了一步。惡臭的氣味從門縫湧入,現在每個人都可以聽見擠壓和爬的聲音。

  「關上門!」雷斯林連忙說著。

  「卡拉蒙!」坦尼斯大喊,「史東!」兩人飛快地和依班向著銅門跑來。每個人都用力的推著銅門,突然間,所有人都被震開,巨大的銅門撞上牆壁後,發出了空洞的巨響。一隻怪物從門縫擠進大廳之中。

  「保佑我們,米莎凱!」金月不由自主地貼著牆、門中念著女神的名字。怪物的龐大身軀順利地擠進門內。他們所聽見的擠壓聲,是它腫大的軀體與地板摩擦所發出來的。

  「一隻蛞蝓!」芬斯喊著,邊跑上前檢查著這隻怪物。「但看看它的大小!你們想它是怎麼吃成這麼大的?不知道它都吃些什麼——」

  「就是吃我們,你這個笨蛋!」佛林特大喊著將坎德火撲倒在地,正好閃過蛞蝓所吐出來的唾液。它的眼睛位於頭上觸鬚的頂端,無法看見任何東西,但它本來也不需要眼睛。黑暗中的蛞蝓可以借由氣味和直覺來捕食老鼠。現在,它發現了更多的生物,於是它朝人群聚集之處吐出了具有麻痺效果的唾液。

  這些致命的液體碰巧錯失滾離射程的矮人與坎德人。史東和卡拉蒙衝向前去,然而卡拉蒙的武器甚至無法穿透那層厚重而有彈性的外皮。史東的雙手巨劍砍了進去,蛞蝓吃痛向後退去。蛞蝓將頭轉向騎士,坦尼斯奮力衝向前——「坦賽勒斯!」

  這一聲尖叫讓坦尼斯分了心,他停下身來,回頭驚訝地看著大廳的入口。

  「羅拉娜!」

  就在此時,蛞蝓查覺到了半精靈,於是對準他吐出具腐蝕性的液體。唾液擊中他的劍,金屬開始嘶嘶的冒煙,在他手中整個溶解。灼熱的液體噴上他的手臂,撕裂著他的肌肉。坦尼斯蹲了下來,痛苦地大喊。

  「坦賽勒斯!」羅拉娜又喊了一聲,朝他奔去。

  「阻止她!」坦尼斯強忍著痛說道,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使劍的手一片焦黑,使不上半點力。

  蛞蝓發現自己去中了目標,便拖著巨大的灰色軀體,穿過大門,蠕蠕向前。金月驚慌地看著蛞蝓,飛快地奔向坦尼斯,河風在一旁保護著他們兩人。

  「快跑!」坦尼斯咬牙說著。

 金月牽起他受傷的手,向女神禱告。河風對著蛞蝓射中箭,箭射中了它的頸部,卻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反而引來了它的注意。

  半精靈看見金月抓住地的手,但卻仍只感到疼痛。過了一段時間後,痛苦逐漸消退,手臂又重新恢復了感覺。他對金月露出笑容,對她的醫療神力感到佩服,又抬起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其餘的人奮不顧身地攻擊著巨大的蛞蝓,希望能夠將它的注意力從坦尼斯身上移開,但他們的攻擊有如打在毫無著力點的橡皮牆上。

  坦尼斯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手雖然醫好了,但劍卻成了一塊報廢的金屬。除了身上的長弓之外,他沒有其他的武器,他向後退,把金月拉開,閃避著衝進房間的巨大蛞蝓。

  雷斯林跑到費資本的身邊,「老先生,該是施展火球術的時候了,」他喘息著說。

  「是嗎?」費資本一臉高興的樣子,「那好!不過,怎麼做呢?」

  「你忘了?」雷斯林差點叫了出來,隨即拉著老人閃過了蛞蝓再次吐出的灼熱唾液。

  「我記得……讓我想想。」費資本專注地皺起眉來。「難道你不行嗎?」

  「我還辦不到,老先生!這道法術我還無法施展!」雷斯林閉上眼,開始專注地準備施展他所知的技巧。

  「後退!離開這裡!」坦尼斯喊著。他用盡全力以身體護住泰斯和羅拉娜,趁隙伸手取出弓箭。

  「它還是會跟著我們的!」史東喊著,再次將長劍刺穿它的身體。但他和卡拉蒙的行為只是更加激怒了怪物而已。

  突然間,雷斯林舉起雙手,「卡莉絲。卡藍,吐巴尼斯——卡!」

  他喊著,火焰的飛鏢從他的手中射出,擊中怪物的前額。蛞蝓靜靜地抬起頭,顯然十分疼痛,但卻仍執意進行它的捕獵行動。突然間,它感覺到前方有獵物向前衝,坦尼斯正試圖全力保護羅拉娜和金月。傷口的疼痛和血腥的味道讓它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衝向前。坦尼斯的箭被它堅硬的外皮所彈開,怪物張著血盆大口,繼續衝向他。半精靈拋去手上無用的弓,踉蹌地後退,踏上了姬斯一卡南王座前的階梯。

  「躲到後面去!」他喊著,試著在兩人找到掩護之前引開蛞蝓的注意力。他伸出手,盲目地亂抓,希望能夠摸到塊石頭。或是任何可以丟的東西,然後,他抓住了一把劍的劍柄。

  坦尼斯吃了一驚,幾乎甩掉手中的劍。金屬冰得讓他凍傷。

  刀鋒在雷斯林瑪濟斯法杖的光芒下閃耀著。但沒有時間分心了。

  坦尼斯對著衝來的蛞蝓刺出一劍。

  「快跑!」坦尼斯邊喊邊抓著羅拉娜的手,將她推向前,打算趁其他人逃走時獨自斷後。但蛞蝓的食慾突然消失了,它慘然地轉過身,退回它的巢穴,身上的傷口滲著清澈、粘稠的液體。

  大伙紛紛擠進甬道中,暫時停下來喘口氣。雷斯林靠著哥哥喘息著。擔尼斯回頭看了一眼。

  「泰索何夫呢?」他喪著氣地問著。回頭打算再進入大廳,卻差點一腳踩在坎德人的身上。

  「我幫你把劍鞘帶來了。」泰斯拿起劍鞘說,「你可以把劍收進去。」

  「大家回兩道去。」坦尼斯堅決地說著,拒絕了其他人的問題。

  到了岔路口,每個人都坐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坦尼斯對精靈女子問,「你跑來這做什麼啊?羅拉娜,奎靈諾斯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羅拉娜答道,身體仍困剛剛和蛞蝓的遭遇而發抖。

  「我……我……我就是來了嘛!」

  「那麼你馬上給我回去!」吉爾賽那斯憤怒地大喊,抓住羅拉娜,她掙開了他的手。

  「我才不要回去!」她著急地說著。「我要跟著你、坦尼斯以及其他人一起走。」

  「你太過份了!羅拉娜。」坦尼斯爆發了。「我們不是去野餐,這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你也看見,我們差點連命都丟了!」

  「坦賽勒斯,這我明白。」羅拉娜發抖地哀求。「你不也曾說我總有一天,得為了自己的信仰而冒生命的危險。我就是那個跟蹤你們的人。」

  「你說不定會被殺——」吉爾賽那斯開口。

  「但我沒有!」羅拉娜大喊著。「我從小就接受戰士的訓練,每個精靈女子都有,我們也曾和男人並肩作戰,拯救我們的家園。」

  「那根本算不上是正式的訓練——」坦尼斯憤怒的開口。

  「可是我跟蹤了你們、不是嗎?」羅拉娜咄咄逼人地說著,然後看著史東。

  「技巧不錯吧?」她問騎士。

  「的確。」他承認。

  「但,這也不表示——」

  雷斯林打斷他們,「我們快沒時間了。」法師嘶啞地說。「如果沒有必要,我可不想在這個潮濕的地方多待片刻。」他幾乎是在喘息著說話。「這個女孩看來下定了決心。我們抽不出人手陪她回去,相同的,我們也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她說不定會被俘虜,並且洩漏我們的計劃。我們非帶她走不可。」

  坦尼斯瞪著法師,打從心底痛恨他那冷酷而正確的邏輯。半精靈站起身,將羅拉娜也提了起來。他幾乎開始恨起她來,他明白為什麼。只因她的出現會讓原本就艱難的任務變得更加棘手。

  「你得靠自己了。」他靜靜地對她說,其他人則開始收拾東西。「我不能老待在你身邊保護你,吉爾賽那斯也是,你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我告訴過你,你最好趕快長大。現在,如果你再不成熟點,不但會害死你自己,說不定連我們也會被拖下水!」

  「我很抱歉,坦賽勒斯。」羅拉娜避開他憤怒的眼光說。「但我不想再失去你,我愛你。」她的雙唇緊抿,柔聲道,「我會讓你感到驕傲的。」

  坦尼斯轉身走開。瞥見了卡拉蒙的微笑,也聽見了提卡的竊笑聲,他紅著臉,沒理會他們,逕自走向史東和吉爾賽那斯。

  「看來我們終究還是只能選擇走右手邊的通道,不管雷斯林的預感對不對。」

  他繫上新的腰帶和劍鞘,同時注意到雷斯林的眼光一直打量著這個武器。

  「又怎麼了?」他惱怒地問。

  「這把劍上有魔法。」雷斯林溫和地說著,咳個不停。「你是怎麼拿到的?」

  坦尼斯呆了半晌。他凝視著刀鋒,彷彿它會變成蛇一樣。他皺起了眉,試圖回想起來。 「當時我接近精靈王的屍體,想找些可以丟向蛞蝓的東西,接著,不過一剎那間,這柄劍便落入了我手中。

  它被某人從劍鞘裡給抽了出來,然後——「坦尼斯停下來,吃力地嚥了嚥口水。」

  「怎麼樣?」雷斯林逼問著,眼神中閃著渴望。「是他把劍賜給了我。」坦尼斯柔聲道。「我想起來了,他的手曾碰到我。是他把劍抽出鞘的。」

  「他是誰?」吉爾賽那斯問,「當時並沒有人靠近那邊。」

  「是姬斯——卡南……」


第三十二章 皇家衛士·鐵鏈的房間

    或許這一切只是幻覺,但每當他們越走進這條走廊,就越覺得四周逐漸陰冷。


    不用矮人說,他們也知道,這種情形在恆溫的洞穴裡顯得極不尋常。他們走到另一處岔路,但是沒人想向左走,大家都怕回到剛剛的大廳,遇見已經受傷的蛞蝓。


    「精靈害我們差點被蛞蝓給殺了。」依班指控道,「不知道這裡會有什麼等著我們?」


    沒有人回答。現在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雷斯林之前警告的邪惡氣息。他們的腳步慢下來,全是因為周圍有這麼多人,他們才有理由繼續前進。羅拉娜感到恐懼讓她幾乎動彈不得,她貼著牆、吃力地走著。她盼望坦尼斯此刻能夠安慰她、保護她,就像小時候一同面對幻想的敵人一樣,但他與她的兄長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要處理。就在這一刻,羅拉娜決定寧死也不求他們幫忙。她突然意識到,方纔所說的要讓坦尼斯感到驕傲的話是認真的。她硬是把自己推離牆壁,咬緊牙關繼續向前。



    甬道突然到了盡頭。石牆上面被打穿了個大洞,底下儘是碎裂的石塊和鵝卵石。



    龐大的邪惡氣息由黑暗的洞口向外流地,像是隱形的手指般地輕撫每個人的。



    大伙都停下腳步,即使是毫無畏懼的坎德人都不願意貿然前進。



    「我並不是害怕,」泰斯低聲對佛林特坦承,「不過我寧願到別的地方去。」



    寂靜逐漸沉重起來。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其他人的呼吸聲。法師的手杖隨著他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光線也隨之明滅不定。


    「我們不能永遠待在這裡。」依班黯啞地說。「讓精靈先進去,誰叫他帶我們到這裡來的!」



    「我會的!」吉爾賽那斯回答,「但我需要照明。」



    「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瑪濟斯法杖。」雷斯林啞著嗓子說道,接著又不情願地加上一句,「我跟你去。」



    「小雷——」卡拉蒙剛要說話,但他弟弟冷冷地看著他。



    「我也跟著去好了。」大漢低聲自語道。



    「不可以!」坦尼斯說。「你留在這邊保護其他人,吉爾賽那斯、雷斯林和我三個人去就好了。」



    吉爾賽那斯進了洞口,雷斯林尾隨在後,半精靈則小心地扶著法師。光芒映亮了一個狹窄的空間,卻看不到盡頭。兩邊則是成排的巨大石門,門上有著直釘進石牆中的金屬門樞。雷斯林高舉著手杖,照亮這座廳堂,每個人都感覺到邪惡之氣集中在這裡。



    「門上刻著什麼東西?」坦尼斯前南說著。法杖的光芒照著這些雕刻,讓它們看來更為陰森。



    吉爾賽那斯直愣愣地盯視著雕刻,「皇家的紋章!」他低聲說著。



    「那表示什麼?」坦尼斯問,精靈的恐懼彷彿也感染了他。


    「這裡是皇家衛士的墓穴。」吉爾賽那斯低聲道。「據說他們即使死後也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這些傳說是真的嘍!」雷斯林緊抓住坦尼斯的手臂。坦尼斯聽見沉重石門開合的聲音,聽見生銹門樞轉動的聲音。他轉過頭去,竟看見一扇扇的石門全都開啟了!整個走廊溫度驟降,坦尼斯覺得自己的手指都被凍僵了。而門後,開始有身影在移動。



    「皇家衛士!那些足跡就是他們留下的!」雷斯林幾近崩潰地說。「是人,卻又不像人。我們無路可逃了!」說完,他更加緊緊地抓住坦尼斯。「他們不像暗的靈體生物,他們只有一個念頭——摧毀那些膽敢褻瀆國王安眠的入侵者!」



    「我們非試不可!」坦尼斯撥開法師緊握的手。他踉蹌地後退,卻發現入口已經被兩個人給堵住了。



    「快退回去!」坦尼斯吃了一驚道。「快跑!誰?費資本!不可以,你這個老瘋子!我們得趕快跑!這些死靈衛士——」



    「喔!冷靜下來。」老人前南道。「年輕人就是愛緊張。」他轉身協助另一個人走進來。那是金月,她的頭髮反射著光芒。



    「沒關係,坦尼斯。」她柔聲說。「你看!」她將被風拉開,她身上所佩戴的護身符開始發出藍光。「費資本說它們會讓我們通過的,坦尼斯,只要看到這個護身符。他話還沒說完,護身符便開始發出了光!」



    「不可以!」坦尼斯打算強迫她退回去,但費資本瘦弱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是個好人,半精靈坦尼斯。」老法師緩緩地說著,「但你太愛擔心了。放輕鬆點,讓我們把這些衛士請回永恆的睡眠中。



    把其他人帶過來,好嗎?「



    坦尼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金月、費資本及河風走過去時,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們當著坦尼斯的面,慢慢地走過兩列大開的石門,他們經過後,門後的一切動靜都停了下來。即使在這個距離,坦尼斯還是感覺得到邪惡的氣息正慢慢地消散。



    其餘人鑽入洞口爬進來後,他只能以聳肩來回答他們的疑惑。羅拉娜進來的時候一言不發,他扶著她時,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地冰冷的手,況且她的唇上有血痕。



    坦尼斯頓悟她一定是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坦尼斯內疚地想說些話來哄哄她,但她卻高高地抬起頭,故意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其他人匆忙地跟在金月後頭跑,但泰索何夫卻停下來窺探著其中一座墓穴,他看見一個穿著破爛盔甲的高大身影躺在一具石棺中。化成枯骨的手緊握著他身上的長劍。泰斯好奇地看著皇家紋章,試著要念出上面的字來。



    「SOhiNulnquTsalaIDth」坦尼斯站在坎德人背後念著。



    「這話是什麼意思廣泰斯問。



    「死後依舊忠誠。」坦尼斯沉聲低語。



    在墓穴的西邊,他們看見一對巨大的銅門。金月輕易地推開門,帶著大伙走向通往另一座大殿的迴廊。他們在大殿裡所碰到唯一的麻煩,是如何說服矮人走出來。



    這一整座大殿是整個斯拉莫瑞裡唯一逃過大災變而毫髮無傷的房間。佛林待不厭其煩的向所有肯聽的人解釋,它的秘訣在於矮人高超的建築技術,特別是支撐大殿的二十三根柱子。



    唯一的出路是大殿盡處另外兩扇相同的銅門,通往西邊。佛林特硬是將自己從拉子旁挪開,仔細檢查每一道門,嘴裡嘟噥著不知兩個門各自通往何處,或是有些什麼東西。經過一陣短暫的討論之後,坦尼斯決定走右手邊的那扇門。


    這扇門引領著他們走了大約三十尺的路,隨後便遇見另一扇單邊的銅門。這扇門看來是鎖著的。卡拉蒙撞過。敲過、撬過,卻一點用也沒有。



    「沒辦法,」大漢抱怨。「一動也不動。」



    佛林特觀察了卡拉蒙一陣子,接著走向前去檢查了門,他隨即嗤之以鼻地說,「這是個假門嘛!」



    「看起來像真的呀!」卡拉蒙說,懷疑地看著這扇門,「連門樞都有耶!」



    『當然有!「佛林特不屑地說。」假門又不是設計來讓人一眼看穿用的,這種常識連溪谷矮人都知道。「」所以這條路是死路!「依班不耐煩地說。



    「退後!」雷斯林低聲說,小心翼翼地將手杖貼近牆。他將雙手放在門上,只以指尖觸碰門,然後念道,「凱砂蘭。帕克裡歐!」



    一陣橘色的閃光出現,但並非從門,而是從牆上發出的!



    「快走!」雷斯林把哥哥往後一拉,整面牆連著銅門一起開始閃爍。



    「快點,得在它關閉前過去!」坦尼斯說,每個人都快速地衝進去,卡拉蒙扶著腳步踉踉蹌蹌的雷斯林。



    「你還好吧?」當牆壁轟然關上後,卡拉蒙問道。



    「還好,這種無力感總會消失的,」雷斯林低聲說。「這是我頭一回施展費斯坦但提勒斯法本書中的法術。這道開啟術確實有效,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吃力。」



    這道門又再領著他們直直往西走了四十尺,忽而彎向南、忽而彎向東、隨後又向南。到了盡頭,又被另一扇門擋住。



    雷斯林搖搖頭,「法術只能施展一次。我的腦中現在是完全一片空白了。」



    「火球術可以打開這扇門。」費資本說。「我想我應該記得這個法術——」



    「不要,老先生!」坦尼斯急忙說:「在這麼窄的走廊裡施展,會把我們都烤熟的。泰斯——」



    坎德人靠近門,用力推了推。「討厭,門開了。」他很失望沒有機會開鎖。他往裡面瞧。「又是另外一個房間。」



    大伙小心地進去,雷斯林用法杖的光芒照亮整個房間。房間是正圓形的,直徑大約一百尺。他們正對面,也就是正南方的地方又有一扇門。房間的正中央則是——「一根彎曲的柱子!」泰斯咯咯笑道:「你看哪!佛林特,矮人作了根彎曲的柱子!」



    「如果他們這樣做,他們一定有很好的理由。」矮人推開炊德人,上前去仔細瞧瞧那根高細的柱子。它的確是歪斜的。



    「嗯……」佛林特陷入沉思。突然——「你這個笨蛋,這才不是柱子!」『佛林特突然叫道,「這是條巨大的鐵鏈!看,它是掛在地上一個鉤子上面。」



    「那麼我們是在鐵鏈之室啦!」吉爾賽那斯興奮地說著。「這裡就是帕克塔卡斯著名的防衛系統。我們就快要進到要塞裡面了。」



    大伙聚集在一起,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串巨大的鐵鏈。每一段鐵鏈都同卡拉蒙一樣高,更有如老橡樹的根部一樣粗。



    「這個系統有什麼用?」泰索柯夫問著,心中隱隱希望能夠爬上鐵鏈。「這條鐵鏈通往哪裡?」


    「這條鐵鏈連接那個裝置。」吉爾賽那斯回答。「至於它是如何作用的,我可不清楚。機械的事情得問那位老矮人才行。我只知道,如果這條鐵鏈從鉤子上鬆開來,」他指著地板上的鉤子,「巨大的花崗岩就會擋住整個要塞的門。克萊恩上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打開它。」



    吉爾賽那斯加入其他人搜尋暗門的行列,把坎德人留在那裡。後者徒勞無功地想要看清楚這個裝置的模樣。



    「看這裡!」他終於指著北方牆壁上的一條酷似門縫的線大叫,「一扇密門!



    這一定是要塞的入口!「



    「這是門把。」泰索何夫指著門底下的一個五環道。「矮人露出馬腳了。」他對著佛林特笑道,「這是個看起來就是很假的假門。」



    「所以不要隨便相信它的外貌。」佛林特淡淡地說。



    「咋!矮人也會有偷懶的時候。」依班低下頭去想打開門。



    「別打開!」雷斯林突然說道。



    「為什麼不?」史東問。「為了留點時間,讓你在我們進入帕克塔卡斯前先通風報信嗎?」



    「如果我要出賣你,騎士,你早已被出賣了幾百次!」雷斯林瞪著密門說。



    「我感覺門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我只有在——」



    他停下來打了個冷顫。



    「在哪裡遇過?」他哥哥柔聲問。



    「大法師之塔!」雷斯林嘶啞地說。「我警告你們,不要打開這扇門」



    「去看看南方的門通往哪裡。」坦尼斯告訴矮人。



    佛林特走向南方的門,用力把它推開。「我只看見這扇門通往另一個與其他走道完全相同的迴廊。」他回報道。



    「再過一扇密門才是通往帕克塔卡斯的路。」吉爾賽那斯再重複了一遍。在其他人來得及阻止他之前,他低用力拉開門。



    「你會後悔的!」雷斯林開始咳嗽。



    門打開後,後頭是間大房間,房間裡滿是黃色有如磚塊似的東西。雖然它們都滿了灰塵,但依舊看得出黃澄澄的色澤。



    「寶庫!」依班大喊。「我們找到姬斯——卡南的寶藏了!」



    「全都是黃金。」史東冷冷地說。「都不值錢了,這年頭只有鋼還值些錢……」



    他的聲音逐漸變小,眼睛害怕地圓睜。



    「怎麼了?」卡拉蒙大喊著抽出劍。



    「我不知道。」史本用幾乎分辨不出來的聲音說。



    「我知道!」當不知名的物體逐漸在眼前成形的時候,雷斯林硬擠出了這麼一句話。「這是黯精靈的靈魂!我警告過你們不要打開門的。」


    「快想點辦法呀!」依班步履踉蹌地後退。



    「收好你們的武器,笨蛋!」雷斯林用尖銳的聲音說。「你們打不過她的!她只要碰一下就可以輕易地殺死你們,如果她開始嚎叫時我們還待在這裡,我們就死定了。她連聲音都可以殺人。



    走,快離開!快點!從南邊的門!「正當他們轉身的時候,寶庫裡面的黑影開始慢慢地聚集成形,匯聚成一個冰冷、美麗的黯精靈女子,一個許久以前因犯下可怕罪行而被處死的精靈。後來擁有強大力量的精靈魔法師囚禁了她的靈魂,強迫她看守國王的寶庫。當她看見這些活生生的軀體時,她不禁伸出雙手,渴望溫暖的,之後,她放聲吼出她對於所有活物的仇恨和忌妒。



    大伙連忙轉身逃跑,忙亂中彼此撞成一團,彼此推擠著從銅門逃出去。卡拉蒙撞到弟弟,後者手上的瑪濟斯法杖掉落在地。



    它並沒有摔碎,只有龍焰的威力才能破壞它。



    但光芒熄滅,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邪靈見到獵物逃出她的魔掌,立刻現身在鐵鏈之堂中,她的手輕拂過依班的臉頰。



    他被凍得尖叫出聲來,腳下一個不穩,倒了下去。史東抓住他,將他拖進走廊中,雷斯林和卡拉蒙拾起瑪濟斯法杖,三步並兩步地擠過鋼門。



    「大家都到齊了嗎?」坦尼斯問,滿心不情願地合上門。然後,他聽見了一聲可怕的叫聲,讓他的心跳也跟著停了幾拍、恐懼壓迫得令他難以呼吸。叫聲停了下來,他的心臟痛苦地恢復了跳動。邪靈再次張口預備尖叫。



    「沒時間看了!」雷斯林說。「哥哥!快關上門!」



    卡拉蒙使盡全身的力量推擠那扇門。它轟地一聲關上,餘音不絕於耳。



    「這阻止不了她的!」依班驚慌失措地大喊。



    「確實不行。」雷斯林柔聲說。「她的法力極高,遠高於我。



    我可以在門上施法,但這會消耗我很多力量。我建議你們盡量逃。一旦法術失效,我說不定還能拖一陣子。「」河風,帶著大家逃。「坦尼斯命令道。」我和史東留在這裡陪雷斯林和卡拉蒙。「



    其他人快步在黑暗的走廊中逃竄著,間或忍不住好奇地回頭看。雷斯林誰也不理,把法杖交給哥哥。一交到外人的手中,法杖的光芒立刻就熄滅了。



    法師把雙手放在門上,手掌平貼。閉上眼,他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在魔法上。



    「卡莉絲安。邦拙南——」突如其來冰冷的感覺打斷了他的集中力。



    黯精靈!她知道他要施什麼法術,所以試著擾亂地!在大法師之塔中與黯精靈交戰的回憶再度浮現腦海中。他試著忘卻那場毀了他的身體,更幾乎毀了他意志的可怕戰爭,但他感覺到自己逐漸失控。他忘了咒語!門開始搖動。黯精靈要闖過來了!



    突然有一股他只感受過兩次的莫名力量自體內源源湧出——一次是在大法師之塔裡,一次是在沙克沙羅斯的黑龍面前。這股似曾相識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復誦著咒文。雷斯林用著一種不屬於他的清朗嗓育大聲的念出咒文——「卡莉絲安。



    邦拙南因。卡拉——依馬拉斯!「門的另一邊傳來失望的吼聲。門撐住了,法師軟癱下來。



    卡拉蒙將法杖遞給依班,自己則扶起弟弟,隨著其他人沿黑暗的走廊前進。另一道密門在佛林特的手中輕易開啟,一群人隨後進入一連串雖不長、但卻滿是瓦礫的甬道。



    大伙餘悸猶存的踏過這些瓦礫。最後,他們終於來到一間堆滿箱子的房間。河風點起牆壁上的一支火把。每個箱子都是針死的,有些標著索拉斯,有些標著蓋特威。



    「這就是了,我們進入要塞了。」吉爾賽那斯用著勝利的口吻說道。「我們現正站在帕克塔卡斯的地窖中。」



    「感謝真神!」坦尼斯歎著氣、在地板上坐下來,其他人紛紛跟著坐在他身旁。


    突然間,他們發現費資本和泰索何夫不見了。

[[i] 本帖最後由 琰容 於 2010-3-3 12:57 編輯 [/i]]

琰容 2010-3-3 12:43

第三十三章 迷路·計劃被出賣!
泰索何夫事後怎麼也記不起鐵鏈之室裡最後幾分鐘的光景。

  他只記得自己問,「黯精靈?哪裡?」並且踮起腳想看個清楚,突然間,發光的手杖掉落地上。他只聽見坦尼斯大喊,還有一陣讓坎德入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的哀號聲。一隻強壯的手將他攔腰抱起,把他舉在空中。

  「快爬!」下頭傳來一陣聲音喊道。

  泰索何夫伸出手,抓住冰冷的鐵鏈,開始往上爬。他聽見底下一座門轟然而閉的聲音,黯精靈又再度毛骨驚然地尖叫起來。這回聽起來沒有那麼要命,反而有種前功盡棄的意味在。泰斯希望,這表示他的朋友都還完好無恙。

  「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遇到他們?」他柔聲自問,逐漸感到一絲孤單。然後,他聽見了費資本的自言自語,心情立刻輕鬆起來。他並不孤獨。

  坎德人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包圍。他只能憑著感覺來攀爬,正當他感到非常疲累時,一陣涼風吹拂過他的臉頰。他感覺到(而不是看到)他應該已經到了鐵鏈和整個防衛系統相連之處。如果能看得見就好了!接著他突然想起,他身邊就有一個魔法師。

  「我們可能需要點光。」泰斯喊道。

  「框?哪裡?」費資本差點一個重心不穩、掉了下去。

  「不是框!是光!」泰斯攀著鏈條,耐心說道。「我想我們應該已經快到頂了,最好把四周的環境看清楚。」

  「喔,當然。我想想,光……」泰斯看見法師伸手在袋裡不斷摸索。他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東西,發出一聲勝利的低呼後,法師念了幾個字,帽子旁立刻出現一枚小小的黃色光球。

  發光的小光球飄上來,繞著泰索柯夫打轉,彷彿是在打量著他,然後回到了自豪的法師身邊。泰斯簡直完全著迷了。他有著一籮筐有關這枚小光球的問題,不幸的是,他的手已經開始發顫,老法師看來也撐不了多久。他知道自己最好趕緊找出離開這條鐵鏈的方法。

  他往上瞧去,果然如他所料,兩人已經抵達要塞的頂端。鐵鏈盤繞在一個巨大的木製齒輪上,齒輪中心則是另一個同樣巨大的鐵製軸心,牢牢地釘在岩石中。鐵鏈則緊緊地咬合在有如樹幹股碩大的輪齒上,整條鐵鏈延伸到炊德人右手邊的一個管道裡。

  「我們可以爬上那個齒輪,然後沿著鐵鏈爬進那個通道。」坎德人指著那頭說。

  「你可以把光照到那邊去嗎?」

  「光,去輪子那邊。」費資本下了指示。

  小光球在半空中漂浮了一陣子,以一種顯然不願意的態度搖晃著。

  費資本皺起眉頭。「光,去輪子那邊!」他斬釘截鐵地重複道。

  小光球飛快地衝向法師的帽子後躲藏。費資本氣得用手去抓,差點讓自己掉了下去,無奈中只得繼續用雙手緊抱著鐵鏈。小光球在他身後快樂地舞動著,似乎愛上了這樣的遊戲。

  「喔,我猜我們已經有足夠的光了。」泰斯說。

  「年輕一代真是連點規矩也沒有!」費資本咕噥道。「他的父親才稱得上是枚真正的光球……」老法師越爬越高,聲音也逐漸變小,小光球則繼續漂浮在他破爛的帽尖。

  泰斯很快地攀達了齒輪的第一齒。確定這些齒都很堅固而且好爬後,泰斯便一個接一個地爬過,直到了頂端為止。費資本將袍子捲到臀後,用令人佩服的矯健身手眼了上來。

  「你可以請那位照亮前面的通道嗎?」泰斯問。

  「光,去通道。」費資本枯瘦的雙腿夾住鐵鏈,命令著。

  小光球似乎在遲疑著。它慢慢地飄向通道的邊緣,就在那兒停了下來。

  「進通道去!」法師命令者。

  小光球拒絕照做。

  「我猜它大概是怕黑吧。」費資本愧疚地說著。

  「天哪,真特別!」坎德人驚訝地說。「好吧!」他想了一會兒。

  「如果它可以停在現在所停的這個位置,我想我就可以沿著這道光爬過去。看起來這邊離那通道只有十五尺左右的距離。」距離地面還有幾百尺,更別提那個堅硬的岩石地面了,泰斯這樣想。

  「真該有人上來潤滑這玩意兒才對。」費資本不滿意地看著軸承。「時下都是這樣,大家都不願意常常檢修。」

  「他們沒這樣做反而令我覺得高興呢!」泰斯朝鐵鏈爬去,邊輕聲說著。爬到一半時,泰斯開始幻想起掉下去的滋味,一直掉一直掉,最後撞上底下的地面。他很好奇究竟全身砸爛在地面會是什麼感覺……

  「快走啦!」費資本趴在鐵鏈上,從坎德人身後大喊。

  泰斯連忙爬進通道口,小光球在等待著他們的地方,跳到那邊的地上。小光球也飛快地跟了進去,費資本這時才終於抵達通道口。就在最後一刻,他竟然滑了一跤,幸好泰斯抓住他,救了他一命。

  他們終於可以坐在地板上休息,突然間,老人的頭猛地一抬。

  「我的枴杖!」他說。

  「怎麼了?」泰斯打著呵欠,正猜想著現在幾點了。

  老人掙扎著站起來。「忘在底下了。」他喃喃自語,回頭朝鐵鏈走去。

  「等等!你不可以回去!」泰索何夫如夢初醒地跳起身來阻止他。

  「誰說的?」老人生氣地說,鬍子跟著科動起來。

  「我是說……」泰斯頓了一下,「會很危險的。但我和你感同身受:我的胡帕克杖也留在底下了。」

  「嗯!」費資本滿心不情願地坐回去。「它有魔力嗎?」泰斯一會兒之後問道。

  「我向來不確定。」費資本說。

  「那麼——」泰斯豁達地說,「或許等我們事情全部了結後,可以回頭再找找看。現在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四處打量著通道。從地板到天花板大概有七尺左右。巨大的鐵鏈從頭頂上延伸出去,旁邊繫著許多小鐵鏈,直伸進盡頭一個幽暗的洞穴裡。泰斯往裡面看去,可以依稀看見巨大的石塊。

  「你猜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泰斯問。

  『午餐時間」。老人說。「我們可以就在這邊休息。這裡看來沒什麼不妥的地方。 」他又坐了回去。拿出了些乾糧,大聲地咀嚼著。小光球在四處遊蕩,最後停在法師的帽緣。

  泰斯坐在老法師身邊,開始吃起自己的乾糧來。沒多久,他聞到了一股怪味,好像是燒舊襪子的味道。抬起頭,他不禁歎了一口氣,拉拉法師的袍子。

  「呃,費資本——」他說,「你的帽子著火了。」

  「佛林特!」坦尼斯嚴肅地說道,「我只說最後一次。泰斯不見了,我和你一樣的難過,但我們不能夠回頭!他和費資本在一起,這兩個人你很清楚!他們會設法渡過任何難關的。」

  「還得先假設他們不會把整座要塞弄垮才行。」史東喃喃道。

  矮人把眼淚擦乾,瞪著坦尼斯,猛然轉身,找了個角落,悶悶不樂地坐了下來。

  坦尼斯也坐了下來,他知道佛林特的感受。雖然這感覺很奇怪,但不知道有多少次,坦尼斯會覺得只要有機會掐死這個炊德人,他會十分樂意這樣做。但失去了他,坦尼斯又開始懷念起他所做的種種蠢事。泰斯渾身上下所溢散著的那種打從心底、毫無畏懼的快樂氣息,讓他成了一個寶貴的夥伴。沒有任何危險可以讓泰斯退縮,所以他也從來不會放棄。危急的時刻,他總不會忘了自己該做什麼。雖然不見得每次都做對,但至少他隨時隨地準備好要行動,坦尼斯苦笑著。只希望這次不會是他此生最後一道難關,他心中如此想著。

  大伙休息了大約一個鐘頭,吃著乾糧,喝著方才發現的深井井水。雷斯林終於恢復了意識;但卻什麼也吃不下。他啜了幾口水後,便又軟癱了下去。卡拉蒙遲疑地告知雷斯林費資本的事,擔心他可能會受到太大的打擊。但雷斯林只是聳聳肩,隨即沉沉睡去。

  恢復了精力後,坦尼斯站起身來走向吉爾賽那斯,注意到精靈正在全神貫注地解讀一張地圖。經過羅拉娜身邊時,他禮貌性地報以微笑,但她卻裝作沒看見。坦尼斯只得歎口氣離開。他已經開始後悔當初那些粗魯的責備,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各種突如其來的狀況下,她的表現的確很好。她毫不遲疑地將交代給她的事情辦好。

  坦尼斯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不過這一切得等到和吉爾賽那斯商量過之後才行。

  「你有什麼計劃?」他在一個木箱上坐下來,問道。

  「對啊,我們現在在哪裡?」史東問。很快地,每個人都擠往精靈身邊,一同看著那張地圖,只有雷斯林似乎是睡著了;但坦尼斯還是從他理應合上的眼皮間看到一絲金色的閃光。

  吉爾賽那斯把地圖攤開來。

  「這裡是帕克塔卡斯要塞和周圍的礦區,」他指著說。「我們現正在最底層的地窖裡。沿著這條走廊大約五十尺的地方是他們囚禁婦女之處。這裡則是守衛的房間,正對著婦女的囚房,這是——」他輕輕地點著地圖,「是一頭巨龍的巢穴,就是那頭猛敏那管它叫烈焰的紅龍。因為龍的身軀非常巨大,所以他的巢穴一直延伸到地面的建築,通到第一層猛敏那的房間,穿過第二層,一直連通到外面的天空。」

  吉爾賽那斯無奈地笑著說,「在第一層,猛敏那的房間後面,就是關著小孩子的地方。龍騎將很聰明,他把人質分開,知道這些母親不會拋下自己的小孩,男人則不會拋棄自己的妻兒。小孩子們被另一隻紅龍看守著。大約有三百多名男人在外面山裡的礦坑工作。礦坑裡面還有幾百個溪谷矮人在工作著。」

  「你看來很瞭解帕克塔卡斯。」依班說。

  吉爾賽那斯猛然抬起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依班回答。「只不過你既然對這裡這麼瞭解,怎麼說從來沒進來過呢?在斯拉莫瑞裡,我們會不停地遇到差點宰了我們的怪物,不也是怪事一件嗎?」

  「依班——」坦尼斯靜靜地說,「我們已經聽夠了你的懷疑。我不相信我們之中有任何的叛徒。就像雷斯林說的,如果有的話,他早就背叛我們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

  「為了要把我和白金碟引誘到猛敏那大王面前。」金月柔聲說。

  「他知道我在這裡,坦尼斯。我和他所信仰的力量十分接近。」

  「真可笑!」史東不屑地說著。

  「不,這不好笑。」金月說。「記得嗎?天空中有兩個星座不見了。一個是黑暗之後。我只能從白金碟上獲知少許的線索,黑暗之後也是古老真神之一。善神和惡神的力量彼此相對,中立之神則努力要維持雙方的平衡。猛敏那把奉黑暗之後,我則是敬拜米莎凱;這就是米莎凱所說過的恢復平衡。我所帶來的光明希望正是他所害怕的,所以他正盡了全力要找到我。我在這裡待得越久……」她沒有把話說完。

  「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們更不該互相猜忌下去。」坦尼斯接下去,他的眼光投向依班。

  戰士聳聳肩,「大家也說夠了。我還是站在你們這邊。」

  「你的計劃呢?吉爾賽那斯?」坦尼斯問道,同時有點生氣地發現史東、卡拉蒙還有依班正飛快地交換著眼色。這三個人打算合作對抗精靈,他想;或許他自己也是半斤八兩,之所以相信吉爾賽那斯,只因為他是個精靈。

  吉爾賽那斯也看見了他們交換眼色的樣子。他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們許久,然後以一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講話,似乎不願意揭露任何非必要的內幕。

  「每天傍晚,會有約十到十二名婦女離開她們的牢房,送食物給在礦坑工作的男子。龍騎將用這種手段讓男人們確定他沒有背棄承諾。同樣的,婦女們因此可以每天探視她們的子女一次。我和我手下的計劃是假扮成女性,到礦坑裡通知這些男人我們釋放人質的計劃,提醒他們預先作好攻擊的準備。其他的則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了。我們的間諜還回報了一件特別的事情,那只看守孩子們的守衛似乎有些異樣,但詳細的情形我們無從得知。」

  『什麼異常——?」卡拉蒙正準備要問,卻看見坦尼斯的眼神,便立刻改口道,

  「我們什麼時候攻擊?那只叫烈焰的龍該怎麼對付?」

  「我們明天一早就突擊。猛敏那大王和那只惡龍一定會加入那時已經抵達奎靈那斯提外圍的軍隊。這一次的攻擊他已經籌劃很久了。我相信他不會輕易的錯過。」

  所有的人繼續討論著這個計劃,並略作修改,使它更加完善,最後大夥一致同意這個看來還算合理的計劃。他們將東西收拾完畢,卡拉蒙叫醒自己的弟弟。史東和依班將通往外面的大門推開。

  看起來似乎空無一人,雖然他們可以聽到對面的房間傳來粗魯、醉醺醺的笑聲。

  是龍人。大伙靜悄悄地,偷偷地溜進這條幽暗的走廊。

  泰索何夫站在他命名為機關房的房間裡,全心看著小光球所照亮的走廊。炊德人開始覺得氣餒起來。這是種他不喜歡的感覺,就像他有一次吃了一整個從鄰居那邊拿來的綠番茄派的感覺一樣。直到現在止,氣餒和綠番茄派這兩種東西都還會令他有嘔吐感。

  「一定有路出去的!」坎德人說。「他們一定得常常上來檢查這個機關,或是上來欣賞,舉辦導覽什麼的!」

  他和費資本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在走廊裡走來走去,爬過錯綜複雜的鐵鏈。

  他們什麼都沒找到,這附近地方似乎早已被人遺棄,並且滿滿覆著一層灰。

  「說到光亮。」老法師突然說,雖然他們根本沒談到這個東西。

  「看看這邊。」

  泰索柯夫照做了。就在靠近通道入口的地方,微弱的銀光從牆壁底端的一道裂縫中滲出。他們可以聽見吵雜聲,而後光越來越亮,似乎底下的房間亮起了火把。

  「也許那條路可以出去。」老人說。

  泰斯輕手輕腳地跑過去,跪下來向細縫裡窺探著。「快過來!」

  兩個人看見了一個巨大的房間,裡面的裝飾極盡奢華之能事。

  幾乎在猛敏那控制底下的一切豪華裝飾、擺設,全被運到這來點綴龍騎將的房間。一個華麗的王座放在房間的盡頭。稀有、無價的寶貴銀鏡環繞著整個房間,藉著特殊的擺設,每一個發抖的俘虜不管在這個房間中怎樣移動,都只會看到龍騎將那猙獰、有角的面具瞪著他。

  「那一定就是他了!」泰斯壓低聲音對費資本說。「那傢伙肯定就是猛敏那大王了!」 坎德人敬畏地深吸一口氣,「那一定就是他的那只紅龍——烈焰。吉爾賽那斯對我們說過,就是他殺了索拉斯所有的精靈。」

  烈焰,或是派烙斯(他真實的名字是個秘密,只能讓龍人,或是其他的龍類知道。凡人是無緣得知的。)是只古老而且巨大的惡龍。派烙斯是黑暗之後賞賜給她牧師的禮物。事實上,派烙斯是來監視猛敏那的,因為後者對於發掘古老真神的真相已經有些接近偏執的恐懼。克萊恩每位龍騎將都擁有一隻龍,但不見得都是如此的強大及聰明。因為派烙斯另有任務,一個直接由黑暗之後指派給他的任務,連龍騎將都不知情,只有惡龍們知道真正的實情。

  派洛斯的任務是搜索安塞隆大陸這地區,搜索一個人,一個擁有著許多名號的人。

  黑暗之後稱呼他為永恆之人。惡龍們則叫他綠寶石之人。他的人類名字叫做貝倫。也就是因為對這人的搜捕,才會讓派烙斯此刻強忍著回巢穴午睡的慾望,出現在龍騎將的房間中。

  派烙斯收到通知,修馬斯特。投德抓到兩個囚犯前來接受審訊。貝倫或許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每一場審訊它都會現身,雖然對他來說十分無趣。只有一點,派烙斯覺得有意思些,那就是猛敏那把俘虜『餵龍』的時候。

  派烙斯躺在這個龐大房間的一側,完全地佔領了那角落。他巨大的翅膀折疊在身旁,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如誅儒製造的蒸汽引擎般的讓身體顫動。他不小心打了個瞌睡,舒服地輕輕翻了個身。

  一個珍貴的花瓶掉到地板上砸了個粉碎。猛敏那正在研讀奎靈那斯提的地圖,不禁從書桌前抬起頭來。

  「在你把這地方全部搗毀前,趕快給我變身!」他大吼。

  派烙斯睜開了只眼睛,冷冷地看著猛敏那一陣子,然後不情願地念出一句魔法。

  巨大的龍開始像影子般地閃爍著,然後慢慢地凝聚、集中成一個男子的的身形,瘦削,一頭濃密的黑髮,臉型單薄,有著一雙閃閃發光的紅色眼眸。穿著紅袍的人形派烙斯走到猛敏那王座前的桌子旁,坐了下來。他交疊著雙手,用無法掩飾的輕蔑態度看著猛敏那壯碩,肌肉則結的背部。

  門上傳來一陣搔爬聲。

  「進來!」猛敏那心不在焉地說著。

  一個龍人守衛領著修馬斯特和他的俘虜進來,然後關上巨大的銅門。猛敏那頭也不抬地專心研究他的戰略,讓修馬斯特著實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瞥了修馬斯特一眼,步上了王座的台階,台階是特別模仿怒張的龍口所雕刻的。

  猛敏那看起來無比的威嚴。他高大、壯碩的身軀穿著穿著深藍色、鑲著金邊的龍鱗甲。猙獰的龍騎將面具這著他的臉孔,以一種少見於壯碩之人身上的優雅姿態,靠著王座坐了下來,帶著手套的手憐惜地撫摸著身邊一個黑色鑲金的釘頭錘。

  猛敏那不耐地看著投德和他的兩個俘虜,他知道投德是為了彌補他上回放走那名牧師的罪才抓來這兩個俘虜。當猛敏那從他的龍人口中得知一個符合描述的女子從車隊裡逃了出去後,他便非常的生氣。投德差一點就為此而送命,但這個大地精特別擅長求饒和哀號,所以才逃過一劫。今天猛敏那本不想接見這傢伙,但他心裡有種不安,煩躁的感覺,彷彿他所統治的領域出了問題。

  就是那個該死的牧師!猛敏那想。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力量越來越接近,讓他感到緊張和不安。他專注的觀察著投德帶來的兩個犯人。確定沒有人符合那些逃出沙克沙羅斯人的外貌,猛敏那不禁在面具後皺起了眉頭。

  派烙斯對這兩名囚犯的反應則是完全不同。變身後的惡龍從椅子上微微站起身來,瘦削的手緊抓住黑檀木的桌子,竟然在上面留下了手印。它興奮地幾乎發抖,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冷靜地坐下來。只有他有如燃燒著火焰般的雙眼,透露出他看到這兩個犯人時的激動。

  其中一個囚犯是個溪谷矮人,事實上就是塞斯頓。他手腳都被鏈條鎖住(投德可不敢冒險),幾乎沒辦法走路。他踉蹌地走向前,害怕地跪倒在龍騎將的面前。

  另一個犯人,那個讓派烙斯如此激動的傢伙是個人類男子,穿著破爛,只呆望著地面。

  「你為什麼要拿這兩個犯人來煩我,修馬斯特?」猛敏那大吼道。

  投德全身的肥肉都開始顫抖,困難地吞嚥著,馬上開始辯解。

  「這個犯人……」大地精踢了塞斯頓一腳,「是放走索拉斯那群犯人的傢伙,至於這個犯人……」他指著那個人類,後者一臉茫然地抬起頭,「被發現鬼鬼祟祟地在蓋特威遊蕩,如您所知,那裡已經變成了軍事禁區。」

  「那又何必要把他們帶過來?」猛敏那大王不耐煩地問道。「把他們和其他的人一起關在礦坑裡就好了。」

  投德開始結巴。「我想那個人類也……也……也許是個間……間諜……」

  龍騎將重新打量著那個人類。他身材很高,看來大約五十歲上下。他的頭髮全白,臉上鬍子刮得乾乾淨淨,看起來卻飽經風霜,刻劃著歲月的痕跡。他的衣服看起來像是個乞丐,搞不好本來就是,猛敏那不耐煩地想:他看起來沒什麼可疑之處,除了他的眼神看來十分的明亮、年輕。他的雙手看起來也像是個年輕人的。

  也許有精靈的血統……

  「這個傢伙是個弱智。」猛敏那最後說。「瞧他像條離水的魚一樣發抖。」

  「我猜他……呃,又聾又啞,大王。」投德說,他開始流汗了。

  猛敏那皺起鼻子。連龍盔都沒有辦法擋住大地精身上的臭味。

  「所以你抓住了一個溪谷矮人,以及一個又聾又啞的間諜?」猛敏那諷刺地說。

  「做的好,投德。你現在應該還可以幫我採一盆花來吧。」

  「只要那是您的命令。」投德嚴肅地鞠躬。

猛敏那禁不住在頭盔底下笑了起來。投德真是只有趣的小動物,可惜他學不會洗澡。猛敏那揮揮手,「退下,全部都退下。」

  「該怎麼處理這些囚犯呢,吾王?」

「今天晚上就拿溪谷矮人來餵烈焰。把你抓到的間諜帶去礦坑。要特別小心他——他看起來很厲害唷!」龍騎將哈哈大笑了起來。

  派烙斯緊抿著雙唇咒罵猛敏那的愚笨。

  投德再度行禮。「你!快來!」他大吼著拉著囚具,男子步履瞞冊地跟著他。

  「還有你!」他用腳踢著塞斯頓,但卻沒有用,溪谷矮人一聽到自己就要被惡龍給吃了,早已一頭昏了過去。一個龍人走進來將他抱走。

  猛敏那走下王座,走到桌前。他把地圖捲了起來。「叫雙足亞龍把計劃送去!」

  他命令派烙斯。「我們明天早上就飛去摧毀奎靈那斯提,隨時準備出發、」

  巨大的銅門在龍騎將身後關上,仍保持著人形的派烙斯站了起來,不安地在房間裡踱步、門上再度傳來了搔爬聲。

  「猛敏那大王已經回到臥房去了!」派烙斯對這樣的打攪感到十分不悅地大喊道,門打開戶一條縫。

  「我想見您,大人。」一個龍人低聲說道。

  「進來!」派烙斯命令道。「小心點。」

  「叛徒的工作十分的順利,大人!」龍人輕聲說。「他只能偷偷溜走一下子,免得他們懷疑。但他已經把牧師騙了進來——」

  「我管那個牧師幹嘛!」派烙斯大吼。「這個消息應該報告給猛敏那知道!不!」

  「等等……」惡龍突然停了下來。

  「我遵照您的指示先來見您。」龍人抱歉地說,準備馬上離開。

「別走!」惡龍舉起一隻手命令道。「這個消息對我來說還是有價值。跟牧師無關。更重要的是……我得和咱們的間諜見個面。

  今晚把他帶到我的巢穴中。不要通知猛敏那。時候還沒到。他說不定會壞事。

  「派烙斯腦中飛快地轉著,陰謀逐漸開始成形。

  「猛敏那現在只管關心奎靈那斯提就好。」

  龍人離開房間之後,派格斯又繼續踱著步,不停地揉搓著雙手,臉上帶著微笑。

琰容 2010-3-3 12:44

第三十四章 寶石的傳說·發現叛徒·泰斯的困境
「不要動手動腳,你這個魯莽的男人!」卡拉蒙捏著嗓子說,一巴掌打在依班偷掀他裙子的手上。

  女人們看到眼前這滑稽的景象,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坦尼斯緊張地看著門口,擔心警衛會因此而起疑。

  馬麗塔看見他擔心的神色。「別擔心那些守衛!」她聳聳肩說。「這一層只有兩個守衛,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醉醺醺的,在大軍出發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她放下手上的女紅抬起頭來,看著這些女子。「可憐的小東西,能讓她們開懷大笑總是好的。」她柔聲說。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事情值得她們開懷大笑了。」

  這個牢房裡一共擠了三十四名的婦女,馬麗塔說一旁還住著六十多個。情形糟到讓他經歷練的眾人也感到吃驚。地上只是簡陋地舖著稻草。婦女們除了幾件衣服外便身無長物。她們只有每天早上可以出門去活動活動筋骨。剩下的時間只能看到龍人們穿著的制服。雖然她們只被關了幾個禮拜,但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蒼白,加上營養不足,身體更是極度的虛弱。

  坦尼斯放下心來。雖然他只認識馬麗塔幾個小時,但他知道應該相信她。大伙衝進牢房時,是她安撫了這些驚煌的婦女。是她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計劃,並且同意這的確值得一試。

  「我們的男人會跟著你們。」她告訴坦尼斯。「但那些高層追尋者會帶給你們麻煩。」

  「高層追尋者議會?」坦尼斯吃驚地問,「他們也在這裡?是囚犯嗎?」

  馬麗塔皺著眉點點頭。「這就是他們相信這個邪惡牧師的代價。但他們不想離開,他們沒有理由呀!龍騎將不讓他們在礦坑裡工作!但我們和你們站在同一邊。」

  她看著四周,每個人都堅定地點著頭。「只有一個條件,不能讓孩子們陷入危險之中。」

  「這一點我無法保證。」坦尼斯說。「我不是好戰成性,但我們或許要打敗一隻龍才能夠找到他們——」

  「和一隻龍戰鬥?你是說焰擊?」馬麗塔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啐!根本沒必要和那只可憐的生物戰鬥。事實上,如果你膽敢傷害那只龍,會有一半的孩子準備找你算帳,他們都很喜歡她。」

  「喜歡一隻龍?」金月問。「她是怎麼做到的?對他們施法術嗎?」

  「不,我甚至懷疑焰擊還能施展得出法術。」馬麗塔同情地微笑。「那只可憐的生物幾乎已經半瘋了。她自己的小孩在某場可怕的戰役中犧牲了。在她的腦袋裡,我們的小孩,現在就是她的小孩。我不知道猛敏那是在哪裡找到她的,但他真是該死,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報應的!」她猛力扯斷手中的線。

  「要救出那些小孩並不太困難。」她看見坦尼斯憂心沖忡的樣子,又補上一句。

  「焰未通常很晚起。我們餵孩子們吃早餐,帶他們出去活動活動,她連動都不動。」

  「她睡醒之前不會知道孩子們已經走了,可憐的傢伙。」

  這些婦女們第一次有了希望,開始修改舊的衣服好穿在這些戰士身上,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他們開始試穿的時候。

  「刮鬍子?!」史東暴怒地大吼,婦女們害怕地從地身邊退開。

  史東直對這喬裝改扮的主意不以為然,但終究還是勉強接受了。這看來是唯一能在光大化日下,自由穿越要塞問巨大廣場的最好辦法。但他表示,他寧願死在龍騎將手中一千次,也不願意刮掉鬍子。直到坦尼斯建議用絲中遮住他的臉之後,他才勉強冷靜下來。

  好不容易安撫了這一個,另外一個狀況又出現了。河風說他絕對不願意打扮成女人的樣子,沒有人可以說服他。金月將坦尼斯拉到一旁,悄悄地說明了實情:原來在他們的族中,懦弱的戰士才會被迫穿上女人的衣服,直到洗刷恥辱為止。坦尼斯聽了之後一時也無能為力,反正馬麗塔也不知道要怎麼將衣服修改得合他的身。

  經過漫長的討論後,眾人覺得河風可以穿上長長的斗篷,倚著枴杖,假扮成老女人。之後一切就非常順利了。至少短時間內是如此。

  羅拉娜走近在房間角落蒙上絲巾的坦尼斯。

  「你為什麼不刮鬍子?」羅拉娜瞪著他的鬍子問道,「難道真如吉爾賽那斯所說的一樣,你存心要誇耀你的人類血統嗎?」

  「我不是要故意誇耀。」坦尼斯最後還是回答了。「只不過我不願意一直否認下去,如此而已。」他吸了一口氣。「羅拉娜,我很抱歉在斯拉莫瑞裡對你那種態度。我不應該 ——」

  「你是應該那樣做。」羅拉娜打斷他。「我的所作所為全然是個被愛沖昏頭的小女孩。我的愚笨讓你們深陷危險。」她的聲音停了一會,但很快地便恢復過來。

  「不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我會證明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行動。」但是她自己也不確定該怎麼做。雖然她自傲地說自己的戰技不差,但事實上她從未殺過生。她的手不停地在背後翻攪著,不讓坦尼斯發現她在發抖。她擔心一旦她坦白一切,說不定會撲向他懷中、難以自持;所以她故意走得遠遠地,去幫吉爾賽那斯化妝。

  坦尼斯對自己說該為羅拉娜更加成熟的表現而感到欣慰。他仍不願承認當他注視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時,會感到一陣悸動。

  下午的時光過得很快,到了傍晚婦女送飯去礦坑的時間了。

大伙忘記原先的歡笑,靜靜地等看守衛的來臨。另一個危機還是出現了。雷斯林不停地咳著,最後他覺得自己沒有體力跟上來。

  他的哥哥自願留下來陪他,雷斯林卻不悅地瞪著他,告訴他別傻了。

  「你今天晚上不會需要我的。」法師低語道。「別管我,我想要睡覺。」

  「我不能把他留在這邊——」吉爾賽那斯開口了,但在接著說下去之前,他們聽見牢房外傳來爪子行走的聲音,以及鍋子匡卿碰撞的聲音。牢門打了開來,兩個酒氣沖天的龍人守衛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看到眾家大嬸們,不禁遲疑了一下。

  「快走!」他粗魯地說。

  當『大嬸』們走出去的時候,他們看到六個溪谷矮人站在走廊的轉角處,拖著一大鍋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燉湯。卡拉蒙飢腸轆轆地嗅了嗅,卻不禁掩鼻。龍人們轟然一聲將牢門關上,卡拉蒙回頭看見雙胞胎弟弟身上正裹著毯子、蜷縮在陰暗的角落。

  費資本緊握雙手。「做得好,小傢伙」當老法師見到機關房裡的一面牆應聲而開時,忍不住讚歎道。

  「謝了!」泰斯謙虛地說。「事實上,找到這個密門要比打開它難多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我以為我已經徹底地搜查過每個角落。」

  他開始鑽出門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了下來。「費資本,你可以叫你的小光球留下來嗎?至少讓我們先確定那邊沒有人,不然黑暗中我會成為一個很明顯的目標,況且我們距離猛敏那的房間又不遠。」

  「恐怕不行。」費資本搖搖頭。「它不喜歡單獨待在黑暗的地方。」

  泰索何夫點點頭,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現在擔心也沒有用。牛奶如果打翻了,自然會有貓去舔乾淨;他母親曾經這樣告訴過他。很幸運地,他所爬進去的走廊顯然是空蕩蕩的。小光球則在他的肩膀上浮蕩。他協助費資本鑽了過來。然後仔細打量著四周。四十尺外,走道突然中斷,接上一條下降的樓梯。東邊牆上的兩扇銅門看來是僅有的兩個出口之一。

  『現在——「泰斯喃喃道,」我們就在王座的正上方。樓梯說不定正是通往那邊。我猜大概有一百萬個龍太守衛著吧?!所以不列入考慮。「他把耳朵貼近門上,凝神細聽。」 沒聲音。我們再觀察一下。「他輕輕地推開那兩扇門。泰斯小心地走進去,留意著週遭的動靜,小光球和費資本則緊緊跟在身後。

  「類似某種畫廊之類的地方,」他看著四周的牆壁,上面掛滿了沾滿青苔和灰塵的壁畫。挑高的窗戶讓泰斯看見外面的星辰和山脈。他知道了自己確切的位置,並在腦中畫出了一個簡陋的地圖。

  「如果我的計算是正確的,西邊是王座的房間,龍穴是在王座的西邊。至少那是我們下午去的時候猛敏那所在的位置。那只龍一定有路飛出去,所以應該有某種通道,也許這裡還有另外一個縫隙,可以讓我們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泰斯專心地思考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費資本。老法師彷彿有什麼目的在房間四處搜尋著,似乎是在找一幅畫。

  「啊,就在這裡,」費資本哺南道,然後轉身低呼道,「泰索何夫!」

  坎德人抬起頭,突然注意到畫正在發著淡淡的光芒。「看那邊!」泰索何夫著迷的說。 「哇!這幅畫繪著龍,長得像烈焰的紅龍,在攻擊帕克塔卡斯然後……」

  坎德人說不出話來。人們,索蘭尼亞騎士騎著尊貴的龍,金色和銀色的龍。他們都帶著閃閃發光的武器。突然間,泰索何夫明白了!世界上還有善龍!如果可以找到他們,將可以和惡龍對抗,還有——「屠龍槍!」他喃喃道。

  老法師對自己點點頭。「是的,小傢伙,」他低聲道。「你明白了,也看到了答案,你會記住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他伸出結繭的手撫摸著歡德人的頭。

  「龍。我剛剛說什麼?」泰斯再也記不得了,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此刻他會瞪著一幅蓋滿灰塵,根本沒辦法辨認的壁畫。坎德人搖搖頭,費資本一定讓他分心了。

  「喔,沒錯,龍穴。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就在那邊。」他走開了。

  老法師跟在後面,臉上帶著笑容。

  一群人前往礦坑的路上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的糟糕。他們只看見幾個龍人守衛,每個人似乎都無聊到幾乎睡著。沒有人注意路過的婦女。他們經過一座火熱的熔爐,疲累不堪的溪谷矮人正不停地鼓風煽火。

  快步離開了這令人不快的景象後,一行人進入了礦坑。龍人守衛一到晚上便把男人們關在巨大的洞穴裡,然後回去監視著溪谷矮人。看守這些男人們根本是白費力氣,猛敏那想,這些人類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

  坦尼斯突然覺得猛敏那的想法或許是對的。這些男人確實哪也不會去。他們呆呆地望著金月,絲毫沒有被說服的跡象。畢竟,她終究是個蠻族人。她的腔調怪異,穿著更是奇特。她所說的故事難以置信,什麼龍在藍焰裡死掉,自己卻活了下來。

  唯一的證據,只不過是一串連在一起的白金碟。

  韓德瑞克大聲宣稱這個奎蘇族的女人是個女巫和騙子。他提醒大家在旅店的那一幕,把他滿是疤痕的手伸出來當證據,男人們並不太搭理韓德瑞克,追尋者的神最後畢竟沒有阻止惡龍入侵索拉斯。

  其中有許多人對於逃亡的提議很有興趣。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被虐待的痕跡:瘀青的臉、遭到鞭打的痕跡。他們的伙食非常的糟糕,又被迫居住在骯髒、惡臭的環境裡,每個人心裡明白。,只等礦坑裡的鐵礦開來完畢,他們對猛敏那大王而言就毫無利用價值了。但在牢中還有著一定領導力的追尋者們仍然反對這個不過冒險的計劃。

  爭執開始了。男人們彼此叫罵著。坦尼斯連忙指派卡拉蒙。

  佛林特、依班、史本、吉爾賽那斯到門口去把風,擔心警衛聽到喧鬧聲後會馬上折返。半精靈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樣的爭執說不定得持續個一天半日的!金月無助地坐在男人們前面,神色看來漢然欲泣。她對自己的新發現始終感到很興奮,一直想盡快和所有人分享她的知識,如今有人質疑起她的信仰,她覺得自己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這些人類都是笨蛋!」羅拉娜走到坦尼斯背後低聲說。

  「不!」坦尼斯歎著氣回答。「如果他們是笨蛋,那麼事情反而會簡單得多。」

  我們不能提供任何保證,卻又要求他們將自己盡剩的老命拿來冒險。何苦呢?逃進山裡面,還得一面對抗追擊的敵人。待在這裡,他們至少還可以活久一點。「

  「但活成這副德性,生命還有什麼尊嚴?」羅拉娜問。

  「年輕人,這是很好的問題,」一個虛弱的聲音說。他們轉頭看見馬麗塔跪在一個男人的旁邊,後者躺在牢房角落的一席破爛蓆子上。被疾病和虛弱折磨得不成人形,看不出來他的真實年紀。他掙扎著坐起身來,氣若游絲地朝坦尼斯和羅拉娜伸出一隻蒼白、瘦弱的手。馬麗塔試著要讓他平靜下來,但他惱怒地瞪著她。「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這不表示我連死前都要過得毫無生趣。帶那個蠻族女人過來。」

  坦尼斯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馬麗塔。她站起來,把他拉到一邊去。「他叫伊力斯坦。」 一副坦尼斯理應認得他是誰的態度。坦尼斯露出困惑的表情,她隨即解釋,「伊力斯坦,他曾經是海文的高階追尋者之、每個人都很敬愛他,他也是唯一敢公開反對猛敏那大王的人。但沒有人聽得進去。」

  「你用『曾經』兩個字,」坦尼斯說。「他還沒死吧?」

  「是沒有,但也撐不久了。」馬麗塔擦掉眼淚。「我曾經見過這種病。我的父親就是這樣死的。他的體內有某種東西在活生生地吞食著他。這幾天他痛得幾乎要撐不住了,但,都過去了。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不見得。」坦尼斯微笑著說。「金月是個牧師,她可以治好他。」

  「或許吧?」馬麗塔懷疑地說。「但我不想讓他再冒這個險,我們不能夠用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來安慰他,請讓他安詳地死去。」

  「金月!」當酋長的女兒走近時,坦尼斯叫道。「這個人想要見你。」半精靈不理會馬麗塔,帶著金月走去伊力斯坦身邊。金月的臉上原本充滿了失望和挫折,但看見這個人受盡折磨的樣子,她不禁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伊力斯坦抬頭看著她。「年輕人,」他嚴肅地說,雖然聲音很微弱。「你宣稱你帶來了古老真神的福音。如果不像傳說中的一樣,是我們背棄神明,而不是她們背棄了我們,那她們又為什麼等了這麼久才出現呢?」

  金月跪在這個瀕死的人身旁,仔細想著該如何回答。最後,她說道,「想像一下,如果你正走在森林裡,身上帶著你最寶貴的財產:一顆希罕而美麗的寶石。突然間,你被一隻兇猛的野獸所攻擊。你丟下寶石逃開。當你發現寶石已經不見時,卻不敢回森林去尋找。這時另一個人送給你另一顆寶石。你心裡明白這顆寶石不老前一顆來得珍貴,但你還是不敢回去找。你認為是那顆寶石不見了。還是它仍在森林裡等著你回去撿起它?」

  伊力斯坦閉上眼睛,臉上滿是悔恨的表情。「當然,那顆寶石還在等著我們。」

  「我們真是愚蠢!我希望有機會能多瞭解你的神。」他伸出手來說。

  金月屏住呼吸,臉色變得跟他一樣的蒼白。「你會有時間的,」她柔聲說著,邊將他的手輕輕握住。坦尼斯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動,突然警覺到有人正拍著他。他轉過身,手放在劍柄上,背後站著的原來是史東和卡拉蒙。

  「怎麼回事?」他立刻間,「守衛回來了嗎?」

  「還沒,」史東按啞地說。「但我們推測就快了。依班和吉爾賽那斯都失蹤了。」

  帕克塔卡斯的夜深了。

  紅龍派烙斯回到自己的巢穴,巢穴裡沒有他化為人形時習慣用來踱步的空間。

  他只能勉強張開翅膀,雖然這已經是要塞裡最大的房間,甚至還特別為它調整過。

  但房間本來就不夠大,這只龍只能夠翻翻身。

  龍躺在地上等著,強迫自己休息,兩眼盯著大門,絲毫沒有注意到樓上的陽台上有兩個人正鬼鬼祟祟地窺視著。門上傳來一陣敲打聲。派格斯連忙抬起了頭,卻失望地看見兩個地精拖來一個可憐的小傢伙,他不禁大吼一聲,又趴了下去。

  「溪谷矮人!」派格斯不屑地以通用語對這些低等生物說道。

  「猛敏那如果以為我會吃溪谷矮人,那他一定是瘋了。把他丟到角落後就趕快滾!」 他對地精大吼。他精們唯唯諾諾地遵命,飛也似地逃離房間,只剩下賽斯頓始編在角落嗚嗚地哭著。

  「閉嘴!」派格斯生氣地命令著。「不如我直接把你給烤焦,讓你不能——」

  門上傳來了另一陣敲打的聲音,龍認得這個頻率。他的眼睛紅光大盛。「進來!」

  一個身影閃進了龍的巢穴,披著長長的披風,兜帽遮住了面孔。

  「我照您的命令前來了,烈焰。」那人輕聲道。

  「很好!」派烙斯尾巴輕掃著地板答道。「把兜帽脫下來,我要看見和我說話人的臉。」

  來者將兜帽往後推。在龍頭上,第三層的地方,傳來一聲低呼聲。派烙斯抬頭探視著那黑暗的陽台,原本考慮飛上去察看一番,但眼前的人攪亂了他的思緒。

  「我時間有限,閣下。我得在他們懷疑之前趕回去。我還得向猛敏那報告——」

  「再說吧,」派烙斯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所混入的那群笨蛋們在計劃些什麼?」

  「他們打算釋放俘虜,並且煽動暴亂,逼猛敏那撤回前往奎靈那斯提的大軍。」

  「就這樣?」

  「是的,閣下。現在,我得去警告龍騎將了。」

  「嗯!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他們暴動,出面處理的還不是我?除非他們有對付我的計劃?」

  「沒有,閣下。正如其他人一樣,他們最畏懼的便是您的力量。」那人又說,「他們會等到您和猛敏那一同飛到奎靈諾斯後才行動。他們要在您回來前救出小孩,並且逃到山裡去。」

  「以他們的能耐,大概也只能這樣做吧?別替猛敏那擔心。」

  有空我會讓他知道這件事的,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重要得多了,注意聽著:今天那只笨投德抓到了一個犯人——「派格斯停了下來,他的眼睛發著光,聲音壓低。」

  「就是他!我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那人驚訝地抬起頭。「您確定嗎?」

  「當然!」派烙斯馬上回答。「我連做夢都會夢見他!他就在這裡,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正當整個克萊恩都在尋找他時——竟然被我給找到了!」

  「您要通知偉大的黑暗之後嗎?」

  「我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信差。我得親自送上這個人,但我現在還不能離開。」

  猛敏那沒有獨自解決奎靈那斯提的本事。就算這場仗有勝無敗,我們總得做做樣子,這個世界少了精靈總是比較好。只等一有時間,我就會把永恆之人獻給黑暗之後。

  「您為什麼要告訴我呢?」那人問道,話中帶有一絲緊張的意味。

  「因為你得要保護他!」派烙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他腦中的計劃如今漸趨完美。 「全是黑暗之後的庇佑,才會讓永恆之人和米莎凱的牧師一起送上門來!我明天就會讓猛敏那親自對付牧師及她的朋友們。事實上,」派格斯眼睛發著光,「這樣做會更好也說不定!我們可以趁亂送走綠寶石之人,猛敏那絕對不會發現!」

  奴隸們攻擊的時候,你得負責找到綠寶石之人。將他帶回來,藏在地下室。等到人類都被消滅,奎靈諾斯也被夷平之後,我會親自把他獻給黑暗之後的。

  「我瞭解了。」那人再度鞠躬。「那麼我的報酬是?」

  「會給足你應得的份。離開吧。」

  那人再度戴上兜帽,退了出去。派烙斯收起翅膀,始起身體,讓尾巴靠著鼻子,在黑暗中瞪視著。他只聽見賽斯頓嗚咽的聲音。

  「你還好吧?」費資本輕聲問泰索何夫,兩人一動也不動地躲在陽台上,深怕被發現。四週一片漆黑,費資本將自豪的小光球以花瓶蓋住。

  「還好,」泰斯呆呆地說。「我很抱歉剛剛失態了。我控制不住。雖然我早有了些些心理準備。但還是很難相信認識的人當中竟會有人出賣你。你想那只龍有沒有聽到?」

  「我也不知道。」費資本歎氣道。「問題是,我們現麼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 泰斯難過地說。「我一向不是出主意的人。」

  我只是跟著大家一起玩。我們無法警告坦尼斯和其他人,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如果我們開始四處找他們,搞不好會被抓,讓事情更糟糕!「他用手撐著下巴。」「你知道嗎,」他以難得的悶悶不樂說道,「有一次我問我爸爸,為什麼坎德人不像人類和精靈那麼高大?我很想變大,」他輕聲說著,沉默了一會兒。

  「你的父親怎麼回答呢。」費資本輕問了一聲。

  「他說坎德人身材這麼矮小是因為我們要做小事。『如果你仔細觀察世界上的每樣大東西,』他說,『你就會發現他們都是由小東西所組成的。』那只巨大的龍也不過是由許多小滴的血液組成的,也許吧。這些小東西才是讓所有的東西大不相同的原因。」

  「你的父親相當有智慧。」

  「沒錯!」泰斯操揉眼睛。「我很久沒看到他了。」坎德人的尖下巴突出來,小嘴緊緊地抿著。如果他的父親看到眼前這個小傢伙變得如此果決,有可能認不出這就是他的兒子。

  「大的事情就讓其他人去做了。」泰斯終於宣佈。有坦尼斯。金月和史東就夠應付一切了。我們來做些看起來不太重要的小事。我們來營救賽斯頓。

琰容 2010-3-3 12:45

第三十五章 疑問·沒有答案·費資本的帽子
「我聽見奇怪的聲音,坦尼斯,所以我特別去察看,」依班雙唇緊抿著。「我看到牢門外有一個龍人鬼鬼祟祟地在偷聽。我跳過去想將他勒死,但第二個龍人衝向我。我一刀了結了它,然後追上第一個龍人,料理掉它之後,我就想最好趕緊回來看看。」

  大夥一回到牢房,便發現吉爾賽那斯和依班已經在等著他們。坦尼斯命令馬麗塔將女士們帶到另外一個角落去,他則開始仔細盤問這兩人失蹤的經過。依班的故事聽起來頗為可信;坦尼斯回牢房的時候的確看到了龍人的屍體,而依班臉頰上也留下交戰的痕跡、割傷以及撕爛的衣服。

  提卡從一位女士手中拿了條較為乾淨的布,開始為他清洗傷口。「他救了我們一命。」 她抱怨。「我還以為你們會感謝他,沒想到你們卻是疑神疑鬼地盤問起他來,好像他殺的是你們的摯友一樣。」

  「別怪他們,提卡。」依班溫柔地說。「坦尼斯有權問這些問題。我承認這一切看起來的確很可疑,但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提卡紅著臉把布丟進水桶裡,拿起來輕柔地輕拭著他的臉頰。卡拉蒙看見這副光景,不禁皺起眉頭。

  「你呢,吉爾賽那斯?」戰士突然問,「你為什麼要離開?」

  「別問我!」精靈慍怒地說:「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知道什麼?」坦尼斯追問,「你為什麼要離開?」

  「不要逼他!」羅拉娜大喊著跑到哥哥身邊。

  吉爾賽那斯棕色的瞳仁開始閃爍不定,面對眾人時,他的臉顯得蒼白而無血色。

  「這很重要,羅拉娜。」坦尼斯說。「你去哪了,吉爾賽那斯?」

  「你們記住,我警告過你們了。」吉爾賽那斯的眼光投向雷斯林。「我回來看看法師是否真像他所聲稱的一樣虛脫。他可沒有那麼虛弱。他人不見了。」

  卡拉蒙站起來,雙拳緊握,神情氣得扭曲。史東抓著他,把他拉了回去,河風則站到吉爾賽那斯面前保護他。

  「每個人都有權力發言,也都有權力為自己辯護。」平原人用渾厚的嗓音說。

  「精靈做了他的陳述,讓我們也聽聽你弟弟的說法。」

  「我為什麼要說?」雷斯林粗聲低語,聲音裡滿是仇恨的情緒。「你們既然不信任我,為什麼要裝作相信我?我拒絕回答,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如果你們覺得我是個叛徒,現在就把我宰了!我沒有意見——」他又咳了起來。

  「你們不如連我也宰了。」卡拉蒙硬咽地說著,帶著弟弟回到床上。

  坦尼斯覺得很不舒服。

  「今天晚上派出兩倍的人守夜。不,依班,不包括你。史東,你和佛林特第一輪,河風和我第二輪。」坦尼斯僵硬地躺下去,頭枕在手臂上。「我們被出賣了!」

  他想,一行人當中有一個是叛徒,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是。衛兵隨時都有可能衝進來。猛敏那心思說不定更細密,他早設下了陷阱,要把我們一網打盡……

  坦尼斯突然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想當然爾!猛敏那一定會拿這次的暴動當借口來殘殺所有的人質與牧師。他可以再抓來更多的奴隸,正好殺雞敬猴一番,借此來提高自己的威嚴。這個計劃,吉爾賽那斯的計劃正中他下懷!

  我們不能夠放棄這個計劃,坦尼斯慌亂地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不行,人們太興奮了。自從伊力斯坦奇跡般地康復、並宣稱要皈依這些古老真神後,人們開始有了希望。他們相信神已經重回這個世界。坦坦尼斯也留意到其他的高階追尋者們看著伊力斯坦的嫉妒眼神。他明白,雖然他們表面上支持這個領導者,但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試著推翻他。即使現在,他們還不放棄遊說群眾,散播懷疑的情緒。

  坦尼斯想,如果我們現在退縮,他們便再也不會相信我們了。不管有多危險,我們只能拚命往前衝。而且,也許他錯了。

  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叛徒。他重燃起希望,時醒時睡地躺了下去。

  黑夜靜靜地過去。

  白晝的光明穿透了要塞高塔上的窗。泰斯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有一陣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想,我是在一個大房間裡,頭上是一個挑高的天花板,上頭有洞可以讓巨龍飛上天空。

  旁邊還有另外兩扇門,昨天自己和費資本便是從那邊進來的。

  費資本!那只龍!

  泰斯終於想起來。他根本沒有打算要睡覺的!他和費資本一同等惡龍睡著,好救出賽斯頓。現在卻已經天亮了!搞不好早就到了下午!坎德人緊張地爬了起來,靠近陽台窺探著。還好!他放下心來。惡龍睡著了。賽斯頓也哭累,睡著了。

  機會來了!泰所柯夫爬到法師身邊。

  「老先生!」他低聲道,「快醒醒!」他不停地搖著他。

  「什麼,誰?失火了?」法師坐起身來,緊張地看著四周。

  「哪裡?快向出口逃!」

  「沒有啦,沒有失火。」泰斯忍不住歎氣。「現在已經早上了。」

  「哪!你的帽子——」他把帽子交給正在四處搜尋著的法師。「昨晚的小光球後來怎麼了?」

  「嗯!」費資本吸吸鼻子,「我把他送回去了。老用光照我,害我睡不著。」

  「我們原本打算要撐下去的,還記得嗎?」泰斯著急地說。

  「可以把賽斯頓從惡龍那邊救出來了嗎?」

  「怎麼救?」費資本期待地問。

  「負責計劃的人是你啊!」

  「是我嗎?喔喔,」老法師眨著眼睛,「那個計劃你覺得怎樣?」

  「你還沒告訴我!」泰斯差點吼了起來,但他隨即鎮靜下來。

「你只說早餐前我們要救出賽斯頓,因為經過了整整十二小時沒有進餐,對惡龍來說,連溪谷矮人看起來也會變得比較可口。」

  「有道理,」費資本評論道。「你確定我這樣說過嗎?」

  「聽著!」泰索柯夫耐心地說,「我們需要的只是一條長繩子去把他拉上來。

  「你不能變出來嗎?」

  「繩子?!」費資本瞪著他。「瞧你說的好像我連這都不成的樣子!這對我來說可是種侮辱。扶我站起來。」

  泰斯幫著法師站穩。「我不是有意要侮辱你的。」坎德人說。

  「我知道繩於沒什麼了不起,你也很厲害……只不過……喔,算了!」泰斯指著陽台。 「快點。我只希望我們都能夠活下來。」他屏住呼吸說。

  「就衝著這句話,我不會讓你或賽斯頓失望的。」費資本認真地答應道。兩個人繼續在陽台上窺探,一切和之前一樣,賽斯頓躺在角落,惡龍熟睡著。費資本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念著奇怪的咒語,然後,他伸出瘦弱的手,穿過陽台的欄杆,開始比著上升的手勢。泰索何夫瞧了一眼,差點沒給嚇得魂飛魄散。

  「停!停!」他勉強說,「你搞錯目標了!」

  費資本張開眼,只見紅龍派烙斯正緩緩地從地面上升起,身軀仍然保持著熟睡的姿勢。 「喔!天哪!」法師吃了一驚,很快地念了逆轉的咒語,將紅龍放回地上。

  「沒瞄準。」法師說。「現在,我已經校正好誤差了。讓我們再試試。」

  泰斯再度聽見同樣的咒語,這次換成賽斯頓從地面上緩緩地升起,慢慢地升到與陽台等高處。費資本因為用力而漲紅了臉。

  「加油!就快到了!」泰斯興奮地跳上跳下。費資本用手勢引導著賽斯頓飛上陽台,停在滿是灰塵的地面,賽斯頓仍然熟睡著。

  賽斯頓被泰斯低聲輕喚,邊把手按著溪谷矮人的嘴,免得他叫出聲。「賽斯頓!是我,泰索何夫。快醒來!」溪谷矮人睜開雙眼,醒來所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猛敏那改變主意,不將他餵龍,而改將他餵給一個凶狠的坎德人吃。過了一會,溪谷矮人認出眼前的人,高興地呆住了。

  「你安全了,但不要說話,」坎德人警告道,「惡龍還可以聽見我們的聲音——」他的話被底下傳來的一聲巨響打斷。溪谷矮人警覺地坐起身來。

  「噓——」泰斯說。「也許只是通往龍穴的門而已。」他快步走回陽台,費資本正好奇的從欄杆中窺探著。「怎麼搞的?」

  「龍騎將。」費資本指著站在二樓看著惡龍的猛敏那。

  「烈焰,快醒來!」猛敏那對著熟睡的龍大喊。「我收到有關入侵者的警報了!」

  「那個牧師來了,正準備鼓動奴隸們暴動!」

  派烙斯翻翻身,慢慢地打開眼睛,從一個讓人煩躁、而且滿天都是溪谷矮人亂飛的夢中醒來。搖著大頭試著讓自己清醒,它聽見猛敏那不停地抱怨著牧師的事情。

  它打了個哈欠,看來龍騎將發現牧師進入要塞了。派烙斯想:到頭來還是得它親自出馬解決這個問題。

  「不用太擔心,大人——」派烙斯剛開口,突然閉上嘴,看著某樣很奇怪的東西。

  「太擔心!」猛敏那憤怒地說著。「我為什麼——」他也呆住了。他們倆現正盯著一樣從半空中飄下的東西,有如羽毛般地漂蕩。

  是費資本的帽子。

  坦尼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將大伙叫醒。

  「那麼,」史東說,「我們要照計劃進行嗎?」

  「我們別無選擇。」坦尼斯看著大伙,陰沉著臉說。「如果你們之中有人出賣了大家,那他終此生都會背負著收害無辜的罪惡感生存下去。猛敏那不只會殺了我們,連人質地也不會放過。我祈禱沒有叛徒,所以一切照計劃進行。」

  沒有人開口,但卻一言不發地看著彼此,懷疑的氣氛越來越濃。

  當婦女們醒來的時候,坦尼斯又復誦了一次計劃。

  「我和我的朋友們打扮成平時送早餐的女人模樣,和馬麗塔一同混進孩子們的房間。我們會把他們帶到廣場去。」坦尼斯靜靜地說。「你們非得表現得像平時一樣正常。等到你們獲准出去透透氣的時候,抱起小孩,立刻跑去礦坑。你們的男人會處理掉那邊的衛兵,你們便可以安全地逃入南方的山脈。明白了嗎?」

  女人們沉默地點點頭,同時守衛的腳步聲也開始逼近。

  「就這樣。」坦尼斯柔聲說。「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吧。」

  女人們散開來。坦尼斯對提卡和羅拉娜說:「如果有人出賣了我們,你們兩個都會陷入危險中,因為你們得要看著這些婦女——」他開口道。

  「我們都會很危險,」羅拉娜冷冷地重複著。她徹夜未眠,知道自己一旦鬆開靈魂上那緊繃的繩子,一定會陷入恐慌之中。

  坦尼斯並沒有查覺她內心的掙扎,他只發現今早的她看起來特別蒼白而且美麗,身經百戰的他,因此忘了初上戰場的不安。

  他清清喉嚨,沙啞地說:「提卡,聽我說,把劍收進劍鞘裡,你這樣反而比較安全。」 提卡咯咯笑著,緊張地點點頭。

  「去和卡拉蒙道別吧,」坦尼斯告訴她。

  提卡臉紅的有如熟透的蘋果,意味深長地看了坦尼斯和羅拉娜一眼,快步地跑開。

  坦尼斯靜視著羅拉娜,然後,第一次發現她緊緊咬著牙關,連頸部的青筋都露了出來。他上前抱住她,但她全身僵硬得有如龍人的屍體。

  「你不需要這樣子。」坦尼斯放開她說。「這不是你的戰爭。」

  「和其他女人一同去礦坑吧。」 羅拉娜搖搖頭,試著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之後再開口。「提卡沒有受過搏鬥的訓練,我有。不管那是不是『虛應故事』。」她自嘲地笑了起來,坦尼斯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我會盡我的責任,坦尼斯。」這個人類的名字在她口中說來十分的拗口。「不然,你說不定會以為我是個叛徒。」

  「羅拉娜!求求你相信我!」坦尼斯歎氣道。「就像我替吉爾賽那斯辯護一樣,我也絕不相信你會出賣我們!要不是因為——該死!要不是我們手上握著這麼多條人命,羅拉娜,你還不明白嗎?」

  羅拉娜抬起頭來,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在他的臉上,她看見了恐懼與掙扎,正如同她此刻內心的感覺。不同的是,她是為了自己感到害怕,他卻是為他人擔心。

  她深吸了口氣,「對不起,坦尼斯。」她說。「你是對的,看,守衛來了,我們得出發啦!」

  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之後才突然想到,也許,坦尼斯只是想從她的身上尋得一絲慰借。

  馬麗塔和金月帶著大伙走上一連串的樓梯,上了第一層。龍人守衛便沒有再跟著他們,這表示它們另有『特殊任務』。坦尼斯問馬麗塔這是否正常,馬麗塔搖搖頭,一臉擔心的神情,然而他們只能繼續向前。六個溪谷矮人跟在他們後頭,扛著一鍋聞起來像是燕麥片的東西。他們並未留心這群大嬸們。直到卡拉蒙踩到自己的裙子、一跤跌倒、罵了句相當不淑女的話,溪谷矮人們才睜起了大大的眼睛。

  「別想叫!」佛林特轉身對著他們掏出小刀。

  溪谷矮人編到牆角,不停地搖著頭,鍋子也跟著嘎嘎作響。

  大伙走到樓梯的盡頭,停了下來。

  「我們穿過這個大廳到那扇門——」馬麗塔指著說。「幄,不好!」她抓住坦尼斯的手臂。「門口有警衛。以前沒有的!」

  「噓!說不定只是巧合。」坦尼斯安慰著她,雖然心中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照著原先的計劃就好。」馬麗塔害怕地點點頭,走過大廳。

  「警衛!」坦尼斯轉頭對史東說。「準備好!切記——下手幹淨俐落。不要發出聲音!」

  依照吉爾賽那斯的地圖,孩子們的遊戲間和臥房是分開的。

  前者是個架子上放了衣服和玩具的儲藏室,一條走道由這個房間通往名為焰擊的龍所居住的地方。

  「可憐的傢伙!」在討論計劃時,馬麗塔對坦尼斯這樣說道,「她跟我們一樣都像囚犯。龍騎將從不肯讓她出去,我猜他們怕她會迷路,回不來。他們建造了一條隧道通往儲藏室,她鑽不過這麼小的洞。之所以對她不方便不是因為她想要出去,而是她偶爾會想要看看孩子們嬉戲的樣子。」

  坦尼斯懷疑地看著馬麗塔,猜想自己待會碰上的怪物,會不會和她口中『虛弱又神智不清』的龍大異其趣?

  龍穴後頭便是孩子們休息的地方。他們必須進入這間房間,將孩子喚醒,帶他們出來。遊戲室直通外面的廣場,中間只隔著一道用橡木閂起的大門。

  「這是為了避免龍跑出去所設的安全措施。」馬麗塔表示。

  天想必快亮了,當他們走向遊戲室的時候,坦尼斯想。火把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向前。帕。克塔卡斯十分安靜,幾乎可說是一片死寂。太安靜了,尤其是對一座備戰中的要塞而言。四個龍人士兵躲在遊戲室外的角落聊天,看見女人接近後,它們紛紛閉上了嘴。

  金月和馬麗塔走在最前方,金月脫下了兜帽,秀髮在火光中閃閃發亮。後面跟著河風,拄著根枴杖,為了讓身材看起來合理些,高大的平原人膝蓋幾乎快碰著地面。卡拉蒙和雷斯林跟在後面,法師緊靠著哥哥,其次跟著的是依班和吉爾賽那斯。

  雷斯林諷刺地發現,每位准叛徒都到齊了。佛林特走在最後壓陣,偶爾回頭瞪視那些嚇得半死的溪谷矮人。

  「你們今天來得很早,」一個龍人說。

  婦女們像是害怕的雞群般圍著守衛,耐心地等他們放行。

  「看起來快要下雷雨了,」馬麗塔機警地說。「我希望孩子們在下雨之前能夠出去活動一下。你們在這邊幹嘛?這裡不是從來沒有守衛的嗎?你們會嚇壞孩子的。」

  其中一個龍人以他們粗魯的語言說了句話,另外兩個則會心一笑,露出整齊的尖齒。講話的龍人只皺了皺眉。

  「這是猛敏那大王的命令。他和烈焰今天早上出發去消滅那些精靈了。我們奉命要搜你們的身。」龍人的眼光飢渴地盯著金月。「我很樂意這樣做的。」

  「對你來說也許是,」另一個守衛呢喃著,對著史東露出噁心的表情。「我從沒有看過這麼醜的——呃!」

  龍人倒了下去,一柄匕首深深插進胸口。其他三個龍人也在轉眼之間被解決掉。

  卡拉蒙勒住其中一個,依班一拳打中另一個,佛林特則趁他倒下時一斧砍掉他的腦袋。坦尼斯一劍穿心解決了領隊。他放開劍,早算準武器會卡在龍人石化的屍體裡。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新武器有如熱刀切牛油般順手地由堅硬如石塊的屍體中拔出。

  他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這個異象,溪谷矮人看見搏鬥,早嚇得把鍋子一丟,沒命地往走廊逃去。

  「別管他們!」坦尼斯對佛林特急吼道。「進遊戲室,快點!」

  他跨過這些屍體,一腳把門端開。

  「如果有人發現這些屍體,整個計劃就泡湯了。」卡拉蒙說。

  「這個計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注定失敗了!」史東恨恨地低聲著。「有人出賣了我們,失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別停下來!」坦尼斯把門關上,著急地命令道。

  「音量放小。」馬麗塔壓低聲音說。「焰擊通常睡得很熟,如果她醒來了,別露出破綻,她瞎了一隻眼,不太可能看得出來。」

  黯淡的晨光由窗外射進這空無一人、沒有絲毫歡樂氣息的遊戲室中。這裡沒有傢具,地上只有幾個破舊的玩具。卡拉蒙跑向前去察看著用巨大的門閂關上的大門。

  「我應該可以應付得來。」他說。大漢毫不費力地抬起沉重的門閂,將它放在門邊,輕輕地推了推那扇門。「外面沒有上鎖。」

  他回答。「我猜他們沒想到我們能進到這裡來。」

  或者是猛敏那大王想要我們到這邊來?坦尼斯想。他思索著龍人的話,不知道他所說的可信度有多少?龍騎將和惡龍果真離開了嗎?或者口他恨恨地強自鎮定自己紛亂的思緒。這都不重要了,他告訴自己這一切已無路可退,只能向前。

  「佛林特,留在這邊,」他說。「一旦任何人接近,便先出聲警告我們,然後立刻動手。」

  佛林特點點頭,在門後找了個有利的位置,將門開了條小縫往外頭觀察,地板上的龍人屍體已成了灰燼。馬麗塔從牆上取下火把,點亮之後,帶著大伙穿過一條黑暗的走道,通往龍的巢穴。

  「費資本!你的帽子!」泰斯冒險低問著。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老法師伸手一把抓去,沒有抓到!

  「奸細!」猛敏那怒氣沖沖的指著陽台大吼。「抓住他們,烈焰!我要活口!」

  活口?惡龍暗自復誦了一遍。不行!絕對不行!派烙斯想起昨晚所聽見的怪聲,這些奸細當時一定聽到了所有有關綠寶石之人的消息!只有少數人知道這個秘密,這個可怕、但可以幫助黑暗之後征服世界的秘密。這些奸細非死不可,好讓秘密隨著他們長眠地底。

  派烙斯張開雙翼往上飛,以他強而有力的後腿做驚人的加速。

  這下完了!泰索何夫心想:我們搞砸了,這回逃不掉了。

  正當他為自己即將被惡龍烤熟而自怨自艾的同時,他聽見法師念了句咒語,漫無遮地的黑暗隨之而來,坎德人摔了一跤。

  「快跑!」費資本喘噓噓地說,邊把坎德人拉起來。

  「賽斯頓——」

  「我抓住地了!快跑啊!」

  泰索何夫沒命地跑著,他們跑出門外,進到了剛進來時的那個畫廊,之後他便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往哪跑;只能不停地隨著老人移動。他清楚地聽見身後傳來惡龍飛出巢穴的聲音,也聽見了惡龍的話聲。

  「你是個法師啊,奸細!」派烙斯吼道。「我可不能讓你在黑暗之中亂竄,你說不定會迷路的。讓我給你來點火光吧!」

  泰索何夫聽見巨獸吸了一大口氣,瞬間四周有如全給火焰包圍。黑暗在炙熱的火光下消散,但泰斯卻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連點灼傷都沒有。他抬頭望著沒戴帽子,拚命跑著的費資本。他們還是在畫廊裡,正要衝向那兩扇門。

  坎德人又回過頭去,他們身後緊跟著那頭紅龍,他的外貌比任何的怪獸都要猙獰,連沙克沙羅斯的那只黑龍相形之下都遜色三分。紅龍再次朝他們吐出烈焰,泰斯也再一次發現自己被火焰吞噬。牆上的壁畫開始燃燒,傢具開始冒煙,窗簾像火柱般捲起,房間到處是濃密的黑煙。但這些地獄般景象絲毫影響不了賽斯頓和費資本。泰索柯夫敬佩地看著法師,這回他是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可以支撐多久?」他和費資本一起跑過轉角,眼前就是那扇銅門。

  老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知道!」他驚訝地說,「我根本沒想到我辦得到!」

 又一道烈焰在他們身旁爆散開。這回泰柬何夫明顯感受到了灼熱感,他警覺地瞧向費資本。法師點點頭。「我快撐不住了!」

  他喊道。

  「再撐一下。」泰索何夫喘著氣說。「我們快要到那扇門了!

  他擠不過去的。「三個人推開鋼門,正好費資本的法術也在此刻失效。眼前便是那扇通往機關房的密門。泰索何夫用力關上鋼門,停下來喘口氣。

  正當他想說「我們逃過一劫」的同時,惡龍的爪子穿破石牆,正好自他頭上伸出!

  賽斯頓尖叫著逃向樓梯。

  「不可以!」泰索何夫抓住他。「你會跑到猛敏那的房間去的!」

  「快回機關房!」費資本大吼著。三人飛天地衝過狹窄的通道,身後石牆已經完全地崩塌。但他們來不及關上那扇密門。

  「很明顯的,我得對龍這種生物得再加以研究,」泰斯喃喃道。

  「不知道有沒有書是關於這個方面——」「我已經把你們這些老鼠趕到洞裡去了。」 派烙斯的聲音在外面轟轟作響。「你們無路可逃了,這樣的石牆擋不了我的。」

  外面傳來可怕的摩擦聲,機關室的牆壁開始出現了裂縫。

  「剛剛你做得不錯嘛!」泰斯後悔地說,「那個法術真不錯,就算被龍給吃了也還算值得。」

  「吃了?!」費資本似乎突然清醒過來。「被龍?才不會呢!從沒人敢這樣小看我。一定有路出去的!」他的眼睛開始發亮,「從鐵鏈爬下去!」

  「鐵鏈?」泰斯重複著,以為自己一定聽錯了。一定是龍的吼聲和牆壁的碎裂聲讓他誤解了法師的意思。

  「我們要沿著鎖鏈爬下去!快點!」老法師興奮地向鐵鏈跑去。

  賽斯頓狐疑地看著泰索何夫,但此時惡龍的爪子再度穿破了石牆,兩人立刻頭也不回地跟著法師向鐵鏈跑去。

  等到他們跑到那個巨大的齒輪時,費資本已經由走廊上的鐵鏈爬到了齒輪上。

  他把袍子掠到屁股後,從齒輪上一頭跳往下面的鐵鏈。坎德人和溪谷矮人跟著他爬到鐵鏈上。泰斯總算覺得這次有機會活命。當然,前提是底下黯精靈得跑去睡覺了。

  此時,派烙斯突然夾雜著煙塵衝進了鐵鏈懸掛著的通道中。

  附近的通道開始坍塌,天花板隨著沉重的悶響砸到地上。牆壁搖晃著,鐵鏈也開始晃動。紅龍漂浮在他們頭上,一言不發地用血紅色的眼眸瞪著他們。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抽光了週遭的所有空氣。泰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隨即又努力地把眼睛睜大。

  他以前從來沒看過龍噴火,當然,他可不想錯過這唯一的機會。

  火焰由龍的口鼻內向外激射而出,單單是它的高熱就差點讓坎德人掉下鐵鏈。

  但再一次地,火焰仍然沒有辦法靠近他們,費資本得意地乾笑著。

  「很好,老傢伙,」紅龍憤怒地說。「但我可也是個法師,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你正逐漸地衰弱。但願你那點小聰明能替你在掉下去的過程裡尋得一點安慰!」

  火焰再次激射而出,但這回不再是噴向他們,而是直射向那巨大的鐵鏈。鐵鏈轉瞬間變得通紅。派格斯再吐了一次,鐵鏈開始變得白熱,第三次的龍焰徹底熔化了鐵鏈。

  巨大的鐵鏈搖動了一下,無聲無息地向下掉落。

  派烙斯眼看著鐵鏈落下,心滿意足地確定這些奸細不可能生還後,便立刻回到龍穴裡,同時猛敏那正大聲地呼喊著他。

  在紅龍身後的一片黑暗中,數世紀以來始終為鐵鏈鎖住的巨大齒輪發出了一聲悶響,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泰索何夫徒勞地抓著鐵練,在半空中翻滾,一邊想:原來這就是等死的滋味。

  這種感覺很特妹,可惜的是不能讓他再多體會一下。……突然。費資本提高聲音, 「普薩夫——」而咒語被一聲尖叫所打斷。老法師撞上了地面,發出令人毛骨聳然的骨碎聲。

  雖然泰索何天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個,但還是為他感到難過。地面越來越近。幾秒後,他也會變成一具死屍。

琰容 2010-3-3 12:45

第三十六章 馬它福羅·魔劍·白色羽毛
馬麗塔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空曠的房間,房間裡沒有窗子也沒有傢俱,在這座巨大的石室中只有一大盆水,一個裝滿了有著腐肉味道食物的桶子,還有一隻龍。

  坦尼斯屏住呼吸。他原以為沙克按羅斯的黑龍就夠大的了。

  但眼前的紅龍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龐然大物。她的起居室十分寬闊,半徑至少有一百尺以上,龍則佔據了其中大部份的空間,她的尾巴剛好可以碰到最遠端的牆壁。

  大伙愣了好一陣子,腦中滿是這巨獸噴出火焰來攻擊他們的可怕模樣,他們想起了索拉斯被徹底摧毀的那一夜。

  馬麗塔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她平靜地向前走著,大伙遲疑了一下才跟上去。

  直到他們靠近這只龍時,才知道馬麗塔是對的;這只龍的身體狀況真的令人同情。

  臥在地板的頭上滿是歲月的痕跡,曾經光亮的紅色肌膚如今泛灰又有著斑點。她大聲打著鼾,原先銳利的牙齒現在已變得發黃破碎。身上遍佈著各種傷痕,她的翅膀看來乾枯且萎縮。

  坦尼斯終於明白馬麗塔的想法了。顯然的,這只龍確實是被軟禁在這裡,他發現自己開始同情起她來,並且鬆懈了防衛。直到他看見巨龍被火光弄醒後,他突然意識到這種同情是危險的。這只龍的爪子依然鋒利,她的烈焰也和其他的紅龍同樣要命,坦尼斯這樣警惕自己。

  龍睜開了眼睛,在火光下看來只像是一道泛著紅光的細縫。

  大伙突然停下來,手放在武器上。

  「馬麗塔,這麼快就到了早餐時間嗎?」馬它福羅(焰擊是她在人類面前用的名字。)以帶著睡意的口吻說著。

  「是的,我們今天特別提早了一點。」馬麗塔毫不猶豫地說。

  「因為暴風雨要來,所以我希望在風雨來臨前帶孩子們去舒展筋骨。放心睡吧!」

  「我會特別叮嚀他們不要吵醒你的。」

  「我不介意。」巨龍打了個哈欠,又把眼睛張開了一些。坦尼斯總算可以清楚地看見其中一隻眼睛上面覆著白色的薄膜;她那隻眼睛已經瞎了。

  「但願我們不用和她交手,坦尼斯。」史東低聲道。「這樣作好像和祖母級的人物打架一樣。」

  坦尼斯強迫自己板起面孔。「這個祖母可是要人命的啊!史東,你可別忘了這一點。」

  「小傢伙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巨龍喃喃道,很明顯地又要開始打瞌睡。

  「小心不要讓他們淋濕了,馬麗塔,特別是小愛瑞克。」

  「他上個禮拜才剛感冒。」她閉上了眼睛。

  馬麗塔轉過身,暗示大伙趕快移動,手指同時放在嘴唇上。史東和坦尼斯走在最後,兩人的武器都被寬大的斗篷給遮住。當坦尼斯距離巨龍大約三十尺的時候,突然響起了奇怪的噪音。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幻覺,是因為太過緊張,以致於腦中聽到奇怪的嗡嗡聲。但聲卻越來越大,直到史東帶著警覺的神色回頭看著他。嗡嗡聲越來越大,聽起來像是有成千上萬的蝗蟲在飛。其他的人也都聽見了,每個人都開始回頭看著他!坦尼斯無辜地看著朋友們,臉上露出了有點滑稽的迷惑表情。

  巨龍換了個姿勢,不安地翻了身,她用力地搖著頭,這聲音似乎讓她很不舒服。

  雷斯林突然脫離隊伍跑向坦尼斯。「那把劍!」他沙啞地說著,扯下了半精靈的斗篷,露出了坦尼斯背著的那把劍。

  坦尼斯看著插在古老劍鞘中的劍。法師是對的,劍鋒有如處於最高警戒下。不停地震動著。經過雷斯林的提醒之後,坦尼斯終於確確實實地感受到這股震動。

  「魔法。」法師饒富興味地觀察著,邊低聲說。

  「你能阻止它嗎?」坦尼斯壓過這奇怪的聲音大喊道。

  「不行。」雷斯林說。「我想起來了。這把是斬龍劍,姬斯——卡南所擁有的傳說魔劍。它對附近的龍本來就會起這樣的反應。」

  「可真會挑時機啊!」坦尼斯生氣地說。

  「或者是個別有用心的時機。」史東跟著大吼道。

  巨龍緩緩地抬起頭,眨著眼睛,鼻子開始冒出淡淡的黑煙。她努力地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看著坦尼斯,眼神中露出痛苦、惱怒的樣子。

  「瑪麗塔,你帶來了什麼人?」馬它福羅聲音中充滿了怒意。

  「我聽到了幾個世紀以來不曾再聽過的聲音,我聞到了鋼鐵的味道!這些人不是女人!他們是戰士!」

  「別傷害她!」馬麗塔嚎陶大哭道。

  「我沒有別的選擇!」坦尼斯毅然決然地抽出了斬龍劍。「河風、金月!把馬麗塔帶開!」劍鋒這時開始亮出刺眼的白光,嗡嗡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有威脅性。

 馬它福羅往後退了一下。這道白光令她完好的那隻眼睛非常疼痛,可怕的聲音有如長矛般地刺穿腦門。她哀號著遠離坦尼斯。

  「快跑,去把孩子帶出來!」坦尼斯喊著,意識到他們暫時還不需要和這個龐然大物作戰。他高舉著發光的劍,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把巨龍圍困在牆邊。

  馬麗塔害怕地看了坦尼斯一眼,快步帶領著金月到了孩子們的臥室。一百多個小孩雙眼圓睜地躲在房間內,害怕地聽著門外的聲音。直到看見馬麗塔和金月,許多張小臉立刻放鬆下來,還有幾個看見卡拉蒙急忙衝進來的蠢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當他們注意到來人都拔出武器之後,一些孩子們開始忍不住啜泣起來。

  「馬麗塔,怎麼搞的?」最年長的女孩問。「發生了什麼事?又有戰鬥了嗎?」

  「我們希望不會真打起來,親愛的。」馬麗塔柔聲說。「但我不會對你們說謊,這次說不定真會打起來。現在,趕快收拾收拾,特別是你們保暖的衣服,跟著我們來。年紀大的抱年紀小的,就像平常出去活動一樣。」

  史東原本料想會有一段迷惑、哭泣和解釋的時間。但孩子們很快便照著做,自己穿上保暖的衣服,並且幫年紀小的也穿上。除了有些臉色蒼白之外,他們大都很冷靜。這些孩子是在戰火中生存下來,史東提醒自己。

  「我要你們安靜地穿過龍的巢穴,走進遊戲室裡。等我們到了那裡後,這個大傢伙,」 史東比著卡拉蒙,「會帶你們到外面的廣場。

  到了那邊,立刻去找自己的母親。大家都聽懂了嗎?「他懷疑地看著一些比較小的小孩,但最前排的小女孩點了點頭。

  「我們瞭解了,先生。」她說。

  「很好!」史東轉過身。「卡拉蒙?」

  幾百隻小眼睛朝他望去,戰士紅著臉、尷尬地帶領著他們穿過龍的巢穴。金月抱起了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馬麗塔抱起了另一個。其他年紀較大的孩子們背著連路都還走不穩的小孩。他們井然有序地快步走出大門,一言不發地走著,直到看見了坦尼斯,那把發光的劍,還有受驚的龍——「喂!你不可以傷害那只龍!」一個小男孩喊著。他高舉著拳頭,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離開了隊伍,跑向坦尼斯。

  「道格!」另一個較大的女孩震驚地大喊。「快回到隊伍裡來!」但有些孩子已經開始嚎陶大哭。

  坦尼斯依舊高舉著劍,他知道這是制住龍的唯一方法,邊大喊著,「快把他們弄走!」

  「孩子們,拜託!」金月的聲音嚴肅中帶著威嚴,成了混亂中唯一恢復的秩序。

  「若非必要,坦尼斯不會傷害這只龍的。他是個好人。你們現在一定得趕快走了,媽媽在等著你們。」

  金月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恐懼,口氣的急迫連最小的孩子都聽得出來。

  他們很快地便回到隊伍中。

  「再見,焰擊。」幾個孩子熟悉地對著龍喊,揮舞著小手。道格最後瞪了坦尼斯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大伙身邊,用小胖手操著眼睛。

  「不要!」馬它福羅用讓人聽了跟著心碎的聲音哭喊道,「不可以!不要攻擊我的孩子們。求求你們!你們的目標應該是我!攻擊我吧!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坦尼斯發覺龍似乎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中,陷入了那場奪去她愛子的災難中。

  史東湊近坦尼斯說,「我想你也知道,只要孩子們沒有危險,她就會宰了你的。」

  「是沒錯。」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說著。龍的雙眼(連瞎掉的那一隻也是)已經開始發著紅光口巨大的龍口開始滴下唾液,爪子開始不停地撕抓著地板。

  「有我在——」史東開始拍出劍。

  「快離開,騎士。」雷斯林從暗影中低聲說。「你的武器沒有用,該待在他身旁的是我。」

  半精靈訝異地看著雷斯林。雷斯林奇異的金色眼眸與他四目相投,他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我信任他嗎?雷斯林臉上不帶絲毫表情,甚至有點暗示他拒絕的意味在。

  「你快走!」坦尼斯對史東說。

  「什麼?」他大喊。「你瘋了嗎?你該不會打算相信這個——」

  「快走!」坦尼斯又說了一次。就在此時,他聽見佛林特的聲音,「快走,史東,外面這邊需要你!」

  騎士不知如何是好地呆站了一陣子,但他不能違背榮譽,反抗他認定的上級所下的命令。他懷疑地看了雷斯林一眼,轉身進入通道。

  「對龍有效的法術我知道的很少。」雷斯林馬上說。

  「你可以幫我們拖延時間嗎?」坦尼斯問。

  雷斯林以一種早知死之將至,大無畏的笑容回答。「我可以,」

  他低聲道。「快退回走廊那邊,等到聽見我開始唸咒語,你就快跑!」

  坦尼斯開始往後退,手中的劍依舊高舉著。但龍已經不怕這把劍的法力了。她只知道孩子們已經走了,她得殺死這些人為他們報仇。當高舉著劍的戰士往走廊逃去的時,她緊跟在後。突然間,一陣黑暗籠罩了馬它福羅,濃密的黑暗讓她回想起失去眼睛時的恐怖記憶。她聽見了咒語吟誦的低禱聲,她知道,是穿著長袍的人類施展了法術。

  「我要燒死他們!」她嚎叫著,清楚地嗅到鋼鐵的味道往走廊退去。「他們無路可逃了!」正當她用力吸著空氣的時候,她聽見了其他的聲音,那是孩子們的聲音。「不行,」 她沮喪地想。「這可不行,這樣做會傷了我的孩子們……」她巨大的頭靠在冰冷的地板上。

  坦尼斯和雷斯林一起跑向走廊,半精靈拉著衰弱不堪的法師一起前進。他們聽見身後傳來令人為之動容的哀號聲。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攻擊我吧!不要傷害他們!」

  兩人走進遊戲室中,卡拉蒙打開大門,射人的陽光讓大家感到一陣目眩。孩子們飛快地跑出大門,衝向外面的廣場。坦尼斯見到門外站著的提卡和羅拉娜,兩人都抽出武器,警覺地四處張望。

  地上躺著一個石化的龍人屍體,佛林特的斧頭插在他背上。

  「快往外走,快!」坦尼斯大喊。佛林特拔出戰斧,和坦尼斯兩個人最後離開了遊戲室。正當他們跨出門口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恐怖的吼聲,一隻龍的吼聲,但跟可憐的馬它福羅完全不同。此時正是派烙斯發現奸細的時候,附近的建築開始為之震動起來。

  龍從巢穴中飛了出來。

  「烈焰!」坦尼斯憤怒的咒罵道,「他根本沒有離開!」

  矮人搖搖頭。「我用我的鬍子打賭,」他沉著臉說。「泰索柯夫一定跟這檔子事有關。」

  ……斷裂的鐵鏈開始向著斯拉莫瑞的地板墜去,三個小小的身影跟著一起墜下。

  泰索何夫徒勞地抓著鐵鏈,在半空中翻滾,一邊想:原來這就是等死的滋味。

  這種感覺很特殊,可惜的是不能讓他再多體會一下。他聽見賽斯頓在他頭上害怕地尖叫著,也可以聽見腳下費資本正喃喃自語,似乎正在試著施展最後的法術。突然,費資本提高聲音,「普薩夫——」而咒語被一聲尖叫所打斷。老法師撞上了地面,發出令人毛骨聳然的骨碎聲。雖然泰索柯夫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個,但還是為他感到難過。地面越來越近。

  幾秒後,他也會變成一具死屍。

  雪,開始下了起來……

  至少坎德人是這麼想。之後,他發現自己被無數的羽毛所包圍,彷彿有幾百萬隻雞同時炸了開來!他掉進一團柔軟的羽毛中,賽斯頓跟著也掉了進來。

  「可憐的費資本。」泰斯的眼中泛著淚光,一邊努力地走出羽毛堆。「他最後一道法術想必是雷斯林以前也曾施展過的羽落術。」

  「可惜,他只來得及變出羽毛。」在他頭上,巨大的齒輪越轉越快,斷裂的鐵鏈也隨之飛快地移動,彷彿正為掙脫了桎梏而感到慶幸。

  門外的廣場一片混亂。

  「在這裡!」坦尼斯衝出門外,知道這次注定要命喪於此,但他仍不願放棄。

  大伙圍在他身邊,每個人手上都握著武器,緊張地看著他。「快往礦坑跑!找掩護!」

  猛敏那和紅龍沒有離開。這是個陷阱。他們馬上就會攻過來了!

  其他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每個人都知道已經沒有希望了。他們得橫越近兩百碼、且沒有任何掩護的空曠廣場,才能夠到達安全的地方。

  他們試著盡快將婦女和孩子們集合起來,但是卻沒有用。每個媽媽都堅持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坦尼斯看著礦坑的方向,更加沮喪地大聲咒罵著。

  礦坑裡的男人們,看見自己的家人已經逃了出來,便立刻制服了警衛,開始朝廣場跑來。原先的計劃根本不是這樣的!伊力斯坦在想些什麼啊!要不了幾分鐘,毫無掩蔽的空地就會擠滿成千的狂亂人群!他得帶著他們往南邊的山脈撤退才行。

  「依班呢?」他對史東喊道。

  「我最後看到他時,他往礦坑跑去。我不明白——」

  騎士和半精靈突然間想通了。

  「我懂了。」坦尼斯平靜地說著,話聲淹沒在四周吵雜的聲音中。

  「真相大白了。」

  依班跑向礦坑時,原本是想聽從派烙斯的命令。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得從這一團亂軍當中找出綠寶石之人,他也知道猛敏那和派烙斯會怎樣對付這些可憐的傢伙。曾有那麼一瞬間,他為這些人感到同情:他並沒有無情冷酷到如此地步。只是打從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誰是獲得最後勝利的一方,而他無論如何也想當一次勝利者。

  自從他將家產變賣殆盡,他便只剩下唯一謀生的工具:自己。

  他有頭腦,劍術又好,而且對僱主絕對忠誠。在一次前往北方的找尋僱主的旅程中,依班認識了猛敏那。

  依班對這名邪惡牧師的力量有著十分深刻的印象,他想辦法贏得了他的信任。

  但更重要的是,他也讓自己在派烙斯眼中有了利用價值。惡龍發現依班有勉力、聰明、能幹,並且在經過幾次試煉之後,發現他相當可靠。

  依班被派回蓋特威的家中,『碰巧』逃出龍人大軍的攻擊,同時也成立了自己的反抗組織。會巧遇由吉爾賽那斯所率領、當時正打算混人帕克塔卡斯的精靈小隊純屬運氣,但這一筆功勞讓他在猛敏那和派烙斯面前的地位再度提升。當金月意外地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對他來說,黑暗之後十分眷顧他。

  他祈禱黑暗之後的庇佑能夠持續下去,想要在這樣的混亂之中找到綠寶石之人還真得靠神助才行。依班再一次把握了協助猛敏那的機會。「坦尼斯叫你們現在立刻去廣場,」 他大喊,「和你們的家人會合!」

  「不對,計劃不是這樣的!」伊力斯坦大喊著試圖阻止他們。但太遲了,男人們看見自己重獲自由的家人,紛紛衝出礦坑。幾百個溪谷矮人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起跟著衝了出去,快樂地加入這場大團圓,因為,他們以為這只是某種假日的慶典。

  依班急切地搜尋著人群,希望能找到綠寶石之人,最後,他決定從牢房找起。

  果然,他看見了一個人兩眼無神地坐在牢房中,看著四周。依班機靈地跪在他旁邊,試著想起那個人的名字。是某種……有點古老的……

  「貝倫。」依班一番掙扎之後終於想起。「貝倫?」

  男人抬起頭來,好幾個禮拜以來,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光芒。他並非投德以為的又聾又啞。他只是個只注意到自己神秘追尋目標的傢伙。他還是個人類,用人類的話說出他的名字對他來說依舊十分親切。

  「貝倫。」依班又再次說道,緊張地舐著嘴唇。他終於找到了他,但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他知道,當外頭的可憐蟲們被惡龍攻擊時,第一件事便是回頭躲進礦坑。

  他得在坦尼斯速到他之前帶著貝倫逃出去。但,要去哪裡呢?

  他可以依派烙斯的命令帶他進帕克塔卡斯,但依班不喜歡這個提議。猛敏那一定會碰到他們,一旦他起了疑心,有很多問題依班無法回答。

  沒錯,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依班安全地帶著他逃走,那就是帕克塔卡斯的城牆外。

  他們可以躲在荒野中,直到這場混亂平息,再趁著夜晚偷偷溜進要塞中。依班下定決心,扶著貝倫站起來。

  「外面就要開戰了。」他說。「我要帶你走,免得你受到傷害。」

  「我是你的朋友。你明白嗎?」

  男子的眼神中彷彿潛藏著極高的智慧。他看起來不再像是一個年齡難以分辨的精靈,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受盡無數折磨的人類。

  貝倫小聲地歎了口氣,點點頭。

  猛敏那怒氣沖沖地從房間走出來,扯著手上掛著鋼片的皮手套,一個龍人緊跟在後,手上抱著龍騎將的針頭錘,「黑夜使者」。

  其他的龍人則聚集在走廊上,按照猛敏那方纔所下的命令,準備回到派洛斯的巢穴裡。

  「不行,你們這些蠢蛋,別撤回軍隊!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解決這裡,傍晚之前奎靈那斯提就會陷入火海了。烈焰!」他大喊著打開了龍穴的大門。抬頭仰望,他看見了陽台上所冒出的濃煙及火光,還有紅龍的怒吼。

  「烈焰!」沒有人回答。「你抓個奸細要抓多久啊!」他焦躁地大喊,轉過身來幾乎撞上一個龍人軍官。

  「你要放上這個龍鞍嗎,大王?」

  「不用,沒時間了。反正這是戰鬥時才用的,外面那群廢物根本不堪一擊,不過是幾百個奴隸罷了。」

  「但那些奴隸已經制服了警衛,在廣場上和他們的家人團聚在一起了。」

  「你的兵力如何?」

  「不夠多,大王。」龍人軍官的眼神閃爍著。他本來就不認為傾巢而出的攻擊是明智的抉擇。「我們大約有四十或五十個人,奴隸們則有大概三百多個男人,女人大概也是這個數字。女人們一定會和男人們並肩作戰。一旦讓他們有機會組織起來,逃進山中——」

  「呸!烈焰!」猛敏那再度呼喚著。他聽見要塞的另一端傳來一聲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之後,他又聽見另一個聲音,巨大的齒輪有如不情願地嘎卿嘎卿轉動起來。

  正當猛敏那思考著這些聲音來自何處時,派烙斯飛回了他的巢穴。

  龍騎將立刻分秒不差地奔到惡龍身邊,身手矯健地爬上龍的背部。雖然兩個生物彼此互不信任,但戰鬥中兩人的默契卻無法言喻。兩者對於各種族的仇恨、以及對於權力的渴望,讓他們成為了彼此都不願承認的最佳拍檔。

  「起飛!」猛敏那大吼,派烙斯跟著飛了起來。

  「沒用的,老友。」坦尼斯靜靜地告訴史東,把手放在正試圖維持秩序的騎士肩上。 「你只是在白費力氣,還是留著打仗用吧!」

  「沒有什麼仗好打的。」史東邊咳邊說,嗓子因為過度的叫喊而變得沙啞。

  「我們會被困住的,像老鼠一樣的被踐踏而死。這些笨蛋為什麼不聽話呢?」

  兩人站在廣場的北端,距離帕克塔卡斯的大門約二十尺。南方的山脈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們身後的大門隨時都會有龍人一湧而出,而猛敏那和惡龍更是不知道身在要塞內的何處。

  伊力斯坦徒勞地試著讓眾人冷靜,同時催促眾人朝南邊移動。

  但男人們堅持要找到自己的女人,而女人們又堅持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幾個已經團圓的家庭,開始向南方移動,但太晚了,也太慢了。

  有如紅色的管星般,派烙斯衝出了帕克塔卡斯要塞,流線型的翅膀收在身體兩旁,巨大的尾巴在身後飄蕩。龍騎將騎在他的背上,猙獰的面具在晨光中散發出邪惡的氣息。猛敏那緊抓著紅龍背上的尖角,飛上藍天,遮蔽住了日光,將底下的人群籠罩在陰影之下。

  對龍的恐懼很快地蔓延開來。他們叫不出聲,也無力移動,只能害怕地彼此緊緊相擁,知道死亡將是他們無法逃脫的宿命。

  猛敏那一聲令下,派格斯落在要塞的一座尖塔上。猛敏那憤怒地看著底下的人群。

  坦尼斯只能無奈地看著這光景,突然感覺到史東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騎士指著北方,要塞的大門。

  坦尼斯悻悻然地將目光從龍騎將身上移開,只見兩個人正努力地跑向要塞的大門。

  「依班!」他不可置信地大喊。「但跟著他的是誰?」

  「他逃不掉的!」史東大喊。在坦尼斯阻止他之前,他又瞥見了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雷斯林和他的雙胞胎哥哥。

  「我也有些帳要跟他好好算算。」法師嘶啞著說。三個人剛好跟上扭住依班衣領,把他摔倒在地的是史東。

  「叛徒!」史東大喊。「就算我今天會死,我也要先送你進地獄!」他拔出劍來,把依班的頭向後扯。突然間,依班的同伴轉過身來抓住了史東拿劍的手。

  史東吃了一驚,鬆開了抓住值班的手,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那人的上衣被風給掀了開來。就在他的胸口上,鑲嵌著一顆綠寶石!陽光照著拳頭大的寶石,閃耀著邪惡的光芒。

  「我從沒聽過或是看過這樣的法術!」雷斯林與其他人一同驚訝地停住腳步,站在史東身邊。

  見到大家驚訝地看著他的胸口,貝倫下意識的用上衣蓋住了它。他放開了抓住史東的手,向著大門跑去,依班掙扎著站起來,隨之狂奔而去。

  史東又撲向前,但坦尼斯這次阻止了他。

  「算了!」他說。「太遲了!我們還得保護其他人。」

  「坦尼斯,快看!」卡拉蒙指著要塞的大門大喊著。

  要塞大門的上半部開了個口,慢慢地,開口越來越大。剛開始是很緩慢的,但後來卻慢慢加快,巨大的花崗岩開始落向地面,巨大的衝力震碎了地基,揚起了一陣沙塵。

  他們還可以聽見上頭鐵鏈急速轉動的聲音。

  依班和貝倫抵達大門口時,花崗岩正好落下。依班恐懼地尖叫,下意識地舉起手來護著頭部。旁邊的男人則抬起頭,輕歎了口氣。兩個人就此埋在數噸重的岩石下。帕克塔卡斯的古防禦系統就這樣徹底封鎖了要塞。

  「這是你們忘恩負義的最後機會了!」猛敏那大吼,話聲被大石落下的聲音所打斷,這只讓他更感到憤怒。「我給你們機會,讓你們可以為我工作,為黑暗之後獻上榮光。我為你們及你們的家人沒想,但你們既頑固又愚蠢。依們將會付出你們生命作為代價!」

  龍騎將高舉著黑夜使者。「我要殺光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小孩!」

  龍騎將宣佈後,派烙斯張開翅膀,飛上天空。惡龍深吸一口氣,打算用烈焰將底下嚎陶無助的人們烤成焦炭。

  但,龍的俯衝被擋住了,馬它福羅從破碎的要塞廢墟中飛起,向著派烙斯直衝去。

  這只年邁的巨龍已經完全瘋狂。她再次陷入了失去自己孩子的惡夢中。她依稀看見那騎著銀色、金色巨龍的騎士,手握著醜惡的屠龍槍在陽光下閃耀著。她白費心機地試圖說服孩子們不要加入這場毫無希望的戰鬥,她無奈地希望能夠說服他們這場戰爭已然結束。它們的年紀很輕,聽不過勸,他們離開了巢穴,只留下她獨自在巢中哭泣。她的心中可以想見那場慘烈的戰爭,她的孩子們全死在屠龍槍下,而此刻,她聽到了猛敏那的聲音。

  「我……要殺死所有的小孩!」

  就如同幾世紀前一般,她飛上天去保護她的孩子們。

  派烙斯被這個意料之外的攻擊嚇了一跳,他勉強避開了馬它福羅朝他側翼破綻的一擊,但馬它福羅終究還是抓中了他用以揮舞翅膀的強壯肌肉,帶來了一陣劇痛。

  派烙斯藉著在空中翻滾取回優勢,以銳利的前爪在馬它揭羅柔軟的腹部劃下一道很深的創口。

  在完全瘋狂的狀態下,馬它福羅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但年輕力壯巨龍的怪力還是令她在空中翻了好幾圈。

  方纔的翻身是派烙斯反射性的防禦動作,藉著這個姿勢,他同時取得了高度和時間上的攻擊優勢。但,他忘了背上所載龍騎將這回並沒有裝上平日戰鬥用的龍鞍,使得猛敏那立刻朝底下的廣場落去。幸而高度並不太高,他毫髮無傷地落地,只有些瘀青和驚魂未定。

  大多數人看見他站起身後,都害怕地逃了開,但他注意到在廣場的北邊有四個人並沒有逃跑,這四個人向他走來。

  馬它福羅出手攻擊派烙斯,及猛敏那墜落到地面這些意外,使得驚慌的群眾受到了加倍的刺激,伊力斯坦所無法辦到的事情這下如願了。大伙紛紛恢復了神智,開始擺脫恐懼的陰影,集體向著南方逃去。見到這情形,龍入軍官馬上派出手下所有的士兵緊追在後,同時也從要塞裡指派了一隻翼龍,緊急召回攻擊的部隊。

  龍人們湧進了群眾中,如果他們是想讓這群人感到惶恐,他們顯然誤算了。人們受夠了,為了獲得別人所承諾的和平與安全,他們已經被奪去了一次自由,而今他們終於明白只要有這些怪物在,克萊恩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和平。來自索拉斯、蓋特威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用手邊所有可用的武器來搏鬥:岩石、拳頭、牙齒和指甲都化成了宣洩憤怒的工具。

  大伙被人群分了開來,羅拉娜也被隔離了眾人身邊。吉爾賽那斯試著留在她身邊,卻還是被眾人給擠開。精靈女子害怕地緊握著劍,往要塞的牆邊退去。她慌張地看著眼前的戰鬥,一個男子抱腹倒了下來,滿手都是自己的血。他瀕死的眼神盯著她,鮮血流到她的腳邊,她呆呆地看著這一灘血。接著聽見附近傳來一陣聲響,她顫抖著抬起頭,正好看見那個殺人兇手,那只醜惡爬蟲的臉。

  龍人見到眼前一個被嚇呆的精靈女子正呆站在她面前,想到了一個輕易解決掉眼前獵物的方法。它長長的舌頭舔著劍鋒的鮮血、跨過了地上的屍體、朝羅拉娜衝來。

  她緊握住手中的劍,喉頭不安地吞嚥著,羅拉娜只能憑著最原始的防衛本能、盲目地往前亂刺,龍人毫無防備的被擊中,羅拉娜將劍深深刺入敵人的身體,感覺鋒利的劍鋒利透了護甲,割穿肌肉,聽見這怪物骨骼斷裂的垂死哀號。它變成了石頭,羅拉娜的武器也被卡在五塊中。但羅拉娜冷靜地思考著,讓自己也吃了一驚,她想起了戰士們曾經說過,只要等一段時間,屍體自然會變成灰,到時便可以將武器抽出來。

  格鬥聲包圍著她,那是垂死的叫聲,喊殺聲、撞擊聲、哀號聲。

  但她絲毫不為所動。

  她冷靜地等著屍體化成灰,彎下腰,撥去了劍上的灰,對著陽光高舉著劍,腳下躺著被她所殺的龍人屍體。她尋機四周,看不見坦尼斯,也看不見其他的人,或許,他們都死了,而她說不定也很快的會步上他們的後塵。

  羅拉娜抬頭看著陽光燦爛的天空。對她來說,這一切有如嶄新的世界。每樣事物、每顆石頭,每片葉子,看起來都清晰無比。

  一陣溫暖的和風吹過,吹散了她上方以及她家鄉上空的烏雲。羅拉娜的靈魂終於由禁煙已久的恐懼牢籠中釋放,飛向雲端,手中的劍,反射著陽光。

琰容 2010-3-3 12:46

第三十七章 龍騎將·馬它福羅的孩子
猛敏那觀察眼前漸漸逼近的四個人。他發現眼前的人不是那群戰俘。然後,他察覺他們正是和那名金髮牧師一起旅行的傢伙。

  就是這些人打敗了沙克沙羅斯的黑瑪瑙,逃出了運囚車隊,混進帕克塔卡斯。

  他覺得自己彷彿早就認識這些人:一個來自破敗之地。榮光已逝的騎士;一個努力想讓人認同自己是人類的半精靈;一個病態有殘疾的法師、以及法師的雙胞胎哥哥,一個腦子大概跟花生米一樣大的壯漢。

  這將會是場有趣的戰鬥,他想。他幾乎想對這樣的面對面戰鬥表示歡迎。這樣的機會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日復一日地指揮著部隊戰鬥,他開始對這感到厭煩。

  想到烈焰,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暗自盤算著不知能否從它那邊得到援助。

  不過紅龍看來似乎自有麻煩要處理。馬它福羅在戰場上叱吒風雲時,派格斯還在蛋裡等著孵化;雖然她沒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她的經驗和智慧可以彌補戰術上的劣勢。空中瀰漫著龍的烈焰,龍血像雨一般地降下。

  猛敏那聳聳肩、轉頭看著四個正小心翼翼接近他的人。他聽見法師正提醒他的朋友們:猛敏那是黑暗之後的牧師,因此他可以祈求她的幫助。猛敏那從間諜口中得知法師雖然年輕,但卻有著和年齡極不相稱的強大力量,似乎是個危險的人物。

  四個人保持著沉默,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交談,當然更不需要與敵人寒暄。雖然有點諷刺,但雙方對彼此都抱待著敬意 ,這一場戰鬥不再有怒氣。雙方將會冷靜地對峙,最大的贏家將會是死亡。

  四人往不同的方向散開,由於沒有東西可以掩護他的背後,自然也露出了許多破綻。猛敏那將身子放低,揮舞著手中的黑夜使者,一邊嚇阻他們冒然前進,一邊思考著戰術。他必須馬上扭轉眼前的劣勢才行。他右手緊抓住釘頭錘,邪惡的牧師用盡全力弓著身子向前衝去。突然的動作令對手濘不及防。他並沒有舉起武器,他只需要用手碰到敵人就行了。他穩穩地停在雷斯林的面前,抓住法師的肩膀,立刻開始念出對黑暗之後的禱文。

  雷斯林尖叫著倒下,他的身體,被看不見的邪惡力量所攻擊,他痛苦地滾倒在地上。卡拉蒙發出驚人的吼聲,對著牧師衝去,但猛敏那早有準備。他的釘頭錘「黑夜使者」輕輕地掃過卡拉蒙的身體。「黑夜!」猛敏那低吟著,卡拉蒙驚人的吼聲變成了慘叫聲,附有魔法的釘頭錘讓他陷入了黑暗中。

  「我看不見了!坦尼斯,幫幫我!」壯碩的戰士狂叫著,盲目地亂闖。猛敏那陰險地笑著;一錘正中卡拉蒙的腦袋,卡拉蒙像只受傷的水牛般倒了下去。

  他從眼角瞥見半精靈手中持著樣式古老的雙手巨劍衝向他。

  猛敏那飛快地轉過身,以黑夜使者的硬橡木柄架住了坦尼斯的攻擊。兩人僵持了一陣子,直到猛敏那以壓倒性的力量將坦尼斯推到地上。

  索蘭尼亞騎士舉起劍對敵人致敬,這是一個要命的錯誤。這給了猛敏那從身上的暗袋裡掏出一根鐵針的機會。他舉起針,再次祈求黑暗之後的庇護。史東緩緩地走向前,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

  坦尼斯躺在地上,感覺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他壓在地上,他無法轉動頭部,連舌頭都沒辦法挪動。他能聽見雷斯林的慘叫聲被硬生生地扼住,也能聽見猛敏那對著黑暗之後祝濤著。坦尼斯眼睜睜看著龍騎將好整以暇地走向前,高舉著針頭錘,就要結束史東的性命。

  「Blawns,Kllalas !」猛敏那以京蘭尼亞語說著。他高舉著針頭錘,諷刺地模仿著騎士的敬禮,然後瞄準了騎上的頭部,對騎士來說,這種死法是最痛苦的,敵人竟然選擇讓他乾乾脆脆、痛痛快快地死!

  突然間,一隻手抓住了猛敏那手腕。他驚訝地看著那隻手,一隻屬於女人的手。

  他感受到一股足以與他相匹敵的力量,神聖對比於他的邪惡。只是這麼一碰,猛敏那的意志突然無法集中,忘卻了原本要獻給黑暗之後的禱文。

  黑暗之後此刻也發現了一名全身發光的神女,穿著閃亮的白盔甲,出現在地平線的彼端。她還沒作好與她交戰的準備,也沒預料到它會在這時候重新降臨,她決定暫時撤退,重新構思她的計劃,這是她第一次考慮到失敗的可能性。黑暗之後拋棄了她的爪牙,留下他獨自為自己的命運搏鬥。

  史東感覺到壓制著他的法術消失了,他的肌肉再度獲得了控制。他看見猛敏那把一腔怒火發洩在金月身上,瘋狂地攻擊她。

  騎士衝向前時,也看見坦尼斯站起身,手中的寶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兩人都第一時間衝向金月,但河風比他們要更快到達金月的身邊。河風用力將她推開,用使劍的手臂接下這本該擊碎金月頭骨的一擊。河風聽見牧師大喊「黑夜」,而他的視線也隨即被卡拉蒙所面對的相同黑暗包圍。

  但奎蘇族的戰士早就料到這一點,他並沒有慌張。河風還是聽得見敵人的行動。

  他強自忍耐傷口的疼痛,將劍換到左手,對準敵人呼吸聲的方向刺了一劍。然而刀鋒卻被龍騎將堅硬的盔甲給擋開,從河風的手中脫出。河風慌亂地掏著匕首,就算明知道死亡將近,希望非常渺茫。

  就在那一剎那,猛敏那發現自己孤立無援,再也沒有任何來自靈界的力量幫助他,絕望的情緒緊緊地將他包圍,他再度呼喚黑暗之後。但她再也無暇顧及猛敏那,因為她有自己的狀況要對付。

  面具後的猛敏那開始流汗。他咒罵著這頂礙事的頭盔,讓他難以調整呼吸。等到他發覺到頭盔不適合面對面搏鬥時,一切為時已晚,頭盔已經遮住了他的左右視線。他看見高大的平原人正痛苦且盲目地在他面前掙扎,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宰了他,但附近還有另外的兩名戰士。騎士和半精靈已然脫離了他術力的壓制,開始朝他通來。他眼角發現有不尋常的人影,立刻轉過身去,發現半精靈正全力衝向他,刀鋒閃著寒芒。

  騎士到哪裡去了?猛敏那揮舞著針頭錘,試著暫且阻止他們逼近,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則使勁扯掉礙事的頭盔。

  太遲了,猛敏那的手剛放上頭盔,姬斯——卡南的魔劍已刺進他的盔甲、由背後穿了出來。龍騎將猛然回過身,模糊的視線只看見索蘭尼亞騎上的出現。古老的劍身刺進他的腹腔。猛敏那跪倒在地上,仍掙扎著想脫下頭盔。他不能呼吸,也看不見了。他感覺身上又中了一劍,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高空中,瀕死的馬它福羅被全身上下的傷口和失血所折磨,耳中傳來孩子們哭喊著呼救的聲音。她感到困惑,眼前一陣迷亂,就好像派烙斯此刻正從四面八方攻擊著她。

  之後,紅龍飛到她眼前,背對著山脈。馬它福羅發現了一個機會,她要拯救自己的孩子。

  派烙斯對準老龍的臉吐出一口烈焰。它得意地看著她的頭變得焦黑,眼珠也開始融化。

  但馬它福羅毫不顧火焰正吞食著她的眼球,盲目地憑著最後一眼的記憶直衝向派格斯。

  紅龍腦中正被疼痛和勝利的喜悅所佔據,突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正當他奮力吐出最後一口龍焰時,它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山的正前方,他已經無路可退,避無可避。

  馬它福羅有如諸神投擲的長槍般,以全身的力量撞向他。兩隻龍撞上了山脈,山峰為之崩塌,山坡上爆出了兩團巨大的火焰。

  多年以後,馬它福羅的故事成了傳說,有人說,他們仍聽見龍的聲音,宛如煙霧緩緩飄散在秋風中,喊著:「我的孩子……」

琰容 2010-3-3 12:46

終章 婚禮(龍槍第一部 龍槍編年史1:秋暮之巨龍END )
終章 婚禮

秋季的最後一日,曙光既清澈又明亮。空氣中夾雜著暖意,蘊含著南風所送來的溫暖香氣,自從難民們逃出了帕克塔卡斯後,暖洋洋的南風彷彿守護著他們一路逃離龍人大軍。龍人大軍花費數日才突破了帕克塔卡斯的城牆,它的大門被巨石封鎖,高塔被溪谷矮人所戍守。賽斯頓率領著英勇的溪谷矮人,站在高塔上向下頭無計可施的龍人們投擲石塊、死老鼠、偶而還夾雜著他們倒霉的同伴。這給了難民們足夠的時間逃入山脈,雖然飽受小部分龍人部隊的騷擾,但卻沒有受到什麼真正的傷害。

  佛林特自願帶著一隊人類,到山脈裡尋找能讓每個人渡過寒冬的地方。由於丘陵矮人的家鄉離此不遠,佛林特對這裡的地形還算熟悉。佛林特的小隊發現了一條僻處於陡峭群峰間的狹窄山谷,唯一的人口在冬天時會被大雪封閉。這座山谷易守難攻,可以輕易地擊退數量驚人的龍人大軍,況且還有很多山洞可以躲避惡龍的攻擊。

  難民們沿著一條危險的路走進山中,抵達了這座山谷。一陣雪崩掩蓋了他們的足跡,同時也封鎖了入口。等到龍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可能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

  山谷在群山的包圍中得以躲過冬天的酷寒。森林中到處都是獵物。清澈的山泉從山中流下。人們悼念死者,慶祝逃出生天,建造了棲身之地,舉辦了一場婚禮。

  秋季的最後一日,西沉的暮色在群峰上撒落宛如火焰般的顏色,像是懷念著死去的龍。河風和金月在這一天結為連理。

  當兩人表明希望由伊力斯坦為他倆主持儀式時,伊力斯坦感到無比榮幸,並且詳細詢問著他們族裡的規矩。但兩人表示全族的人都已喪生,奎蘇族的傳統已不需要再繼續。

  「這將會是我們的婚禮,」河風說。「象徵著新時代的開始,而不是沉溺在早該隨風而逝的過去。」

  「我們會懷念自己的同胞。」金月柔聲說著。「但我們必須向前看,而非頻頻回首。我們藉著牢記過去的哀傷與美好、來賦予它價值。但歷史將不再是我們的包袱。」

  因此,伊力斯坦從米莎凱的白金碟中遍查了古老諸神有關婚姻的規範。他要求金月和河風寫下自己的誓言,打從心中找出兩人相愛的真正意義。因為這誓約將在諸神面前立下,即使死亡也不能使其終止。

  奎蘇族的傳統還是保留下了一部份。兩個人必須在交換誓約的時候獻上一個親手做的禮物,以示真誠。

正當陽光還炙熱的時候,伊力斯坦站上了他的祭壇,人們靜靜地站在祭壇下仰望著。提卡與羅拉娜由東走來,手上拿著火把。

  金月,酋長的女兒,尾隨在她們的身後。

  她放下閃耀著金光和銀光的秀髮,任其披落在肩上,頭上戴著秋天落葉拾級而成的冠冕,穿著從旅程一開始就穿在身上的鹿皮褲,頸上的米莎凱護身符閃熾著光芒。她拿著用珍貴的絲綢層層包裹的禮物,因為她的愛人必須是第一個看見的人。

  提卡眼神迷離地走在她前面,年輕女孩的心中充滿著自己的夢想,她開始覺得男人與女人所共同分享的大秘密或許並沒有那麼恐怖,說不定反是件甜美而值得期待的事。

  羅拉娜站在她身邊,高舉著火把。人們低語盛讚著金月的美,但羅拉娜走過時,每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金月是人類,她的美麗宛如綠樹、遠山及藍天般易於親近。

  羅拉娜的美是專屬於精靈的美,換言之,是帶著神秘氣息的。

  兩名女子將新娘帶到伊力斯坦的身旁,然後轉過身面向西方,等待新郎。

  明亮的火光照亮河風的前路,坦尼斯和史東,兩人臉色嚴肅地領路。河風尾隨在後,身高鶴立雞群,神情依舊冷漠而嚴肅,但他眼中有著喜悅的光芒,即使火把的火光也為之黯然。他的黑髮上戴著落葉所製成的桂冠,他的禮物用泰索何夫的手帕包裹著。佛林特和坎德人跟在他身後。卡拉蒙與雷斯林走在最後頭,法師以手中的瑪濟斯法杖取代火把。

  男子們將新郎帶到伊力斯坦面前,然後加入女士們的行列。

提卡發現自己正站在卡拉蒙身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碰著他的手。他溫柔地對她笑著,將她的小手緊握在自己的大手中。

  伊力斯坦看著眼前這對新人,心中不禁想到他們所遭遇過的危險、哀傷和恐懼,以及他們艱困的生活。他們的未來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呢?他有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兩人見到伊力斯坦的神情,也都理解了他的想法,體諒地雙雙伸出手來。伊力斯坦將他們拉近,低聲說著只讓他們聽見的話。

  「是你倆人的愛情以及對彼此的信心,為這個世界帶來希望。」

  你們彼此都願意為這希望獻出生命,彼此也都曾拯救過對方的性命。陽光仍在閃耀,但黑夜就要來到。你們也是一樣,你們將共同渡過漫長的黑夜,直到曙光降臨。但你倆人的愛將會是點亮前路的火炬。「伊力斯坦往後退了一步,開始對所有的人發言。一開始,他的聲音略帶沙啞,但他感覺到諸神的寧靜祥和降臨了此地,祝福著這一對新人,因此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朗。

  「左手代表屬於心的手,」他把金月的左手放在河風的左手上,並且將自己的左手一起放上。「我們將這兩人的左手緊緊相握,讓心中的愛意也隨之緊密交融,匯成更偉大的節操,猶如小溪江成大河。河流流經大陸,流入未知的領土,探索著新的國度,但終歸流人海中。憑著他倆人的愛,神上之神帕拉丁,請祝福他們,並讓他們能在這破碎的大地上仍舊保有著心靈的平靜。」

  在一片沉默的祝福中,丈夫和妻子緊緊相擁。朋友們圍攏起來,孩子們靜靜地靠在父母身旁。原先滿懷逝者之情的心慢慢撫平。祥和逐漸降臨。

  「對著彼此發誓。」伊力斯坦說。「交換你們彼此出自於真心及手中的禮物。」

  金月凝望著河風的眼眸,深情款款地說著。

  「北方烽火連綿惡龍肆虐於天,智慧終將降臨,智者和愚者皆雲。」

  「在戰火中,在最該英勇無畏的時候。」

  一切都比男女間的約束來得重要。「但你和我,越過了燃燒的平原,穿過了地底的黑暗,讓世人知道,讓每個角落明瞭,上天又賜予了他們重生的機會,我們所站著的祭壇,我們彼此的呼吸,一切都比男女間的承諾來得重要。」

  接著,河風說:冬日即將降臨,天地一片灰暗,積雪裡,是該對原野中萌芽的樹木讚許,因為這一切都比男人對妻子的承諾來得重要。

  我們信守著彼此的承諾,在暮色裡訂下金石之盟,藉著英雄們的見證,藉著火光的照耀,孩子們將會看見被惡龍所遮掩的星月,微不足道的事也困男人對女人的承諾而變得宏偉。交換了誓約之後,兩上交換了彼此的禮物。金月羞赧地將禮物交給河風。他顫著手、打開了這份禮物。那是一絡金髮串成的指環,以同它一般華美的金銀繫帶束著。金月將母親的首飾交給佛林特,老矮人的手藝一如往昔。

  在索拉斯的廢墟中,河風找到了一塊逃過惡龍肆虐的樹枝,他一直將這樣東西帶在背包裡。這根樹枝變成了河風送給金月的禮物。一枚指環,光滑無缺,沒有任何的裝飾。打磨過之後,木質閃著豐潤的金色光澤,表面佈滿美麗的紋理。金月拿起戒指,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見那麼多樹時的感受,那一夜他們倉皇得又餓又暴地逃進索拉斯,帶著藍色的水晶杖。她開始輕泣,用泰斯的手帕拭著眼睛。

  「祝福這兩樣禮物,帕拉丁。」伊力斯坦說。「這些禮物象徵著無畏的犧牲與無私的愛情。讓他們倆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也還能夠看著這兩樣禮物,讓自己相信,前方依然有著愛情照耀。偉大而光耀的神,精靈和人類的神,矮人和坎德人的神,祝福這兩位,你的子民。願他們兩人今日在心裡種下的愛情種子,藉著他們靈魂的滋潤,能夠發育成生命之樹,庇護那些尋找安寧、祥和的人們。

  藉著兩人交換的誓約,緊握的雙手,給予彼此的禮物,你們兩人:河風,流浪者的孫兒,金月,酋長的女兒。在心中,在人們的眼中,在神的眼中合而為一,永不分離。河風將他的戒指戴上金月瘦削的手指。金月拿回她的戒指,河風照著奎蘇族的儀式跪在她的面前。但金月搖搖頭。

  「起來吧!戰士。」她笑著說道,眼角還泛著淚光。

  「這是命令嗎?」他柔聲問。

  「這是酋長的女兒所給你的最後一道命令,」她低聲說。

  河風站起身。金月將金色的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河風輕擁她入懷,而她也緊擁著他。兩人雙唇相接,身心有如水乳交融般合而為一。人們高聲歡呼,點亮了火把。太陽西沉到山後,天空中滿是如火般燦爛的晚霞,很快地,如黑絲絨般濃密的黑夜籠罩了暮色。

  新人被大伙們前呼後擁地帶下小丘,宴會和狂歡接著開始。

  雕著松樹與森林的大桌子擺放在草地上。孩子們終於擺脫了典禮的束縛,可以盡情的奔跑,玩著屠龍的遊戲。

  今夜他們將所有的不快和煩憂全拋諸腦後。男人們搬出他們從帕克塔卡斯搶來的大桶麥酒和紅酒,向新人敬酒。女人們則端上一盤又一盤的食物,盤裡裝著的是從森林裡獵來的野味、撿拾來的野果、以及從帕克塔卡斯的糧倉裡奪來的食物。

  「別擋我的路,讓一讓,讓一讓。」卡拉蒙嘟咬著坐了下來。大伙笑著讓出位置給他。馬麗塔和另外兩名女子端上來一大盤的鹿肉,放在卡拉蒙的面前。

  「這才叫食物啊!」戰士讚歎道。

  「嘿!」佛林特大喊,邊用叉子叉往卡拉蒙盤子上一塊正在冒煙的肉。「你該不會連這一塊也想吃掉吧?」

  卡拉蒙欣然地利用這個空檔,一滴不漏地在佛林特腦袋上空幹了一大杯的麥酒。

  坦尼斯和史東兩人比鄰而坐,低聲交談。坦尼斯的眼角偶而會膘向羅拉娜。她坐在一張桌子旁,熱絡地和伊力斯坦聊著。坦尼斯一邊想著她今天是如此的美麗動人,一邊感慨她與自己當初離開奎靈那斯提時那個一廂情願、為愛所苦的小女孩之間有著多大的差異。他告訴自己這樣的轉變是很好的。但他同時發現自己正奇怪她與和伊力斯坦有什麼好聊的?

  史東拍拍他的肩膀。坦尼斯吃了一驚。他完全忘了剛剛兩人的話題。他紅著臉開始道歉,卻看見史東臉上的表情。

  「怎麼搞的?」坦尼斯警覺著半站起身問。

  「噓!不要亂動。」史東壓住他。「用看的就好。在那邊,自己一個人坐著。」

  坦尼斯迷惑地望向史東指著的地方,他看到一個人獨自坐著,心不在焉地吃著面前的食物,像是淡而無味一般。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低下頭,提防地看著那個人,直到他經過。也許是感覺到了坦尼斯的眼光,他突然抬起頭,直挺挺地盯視著他們。

  「不可能的!」他顫聲道。「我們明明看見他死了!和依班一起,沒有人可以逃過— —」

  「那麼我沒看錯了。」史東面色凝重地說。「你也認出了他。我還以為我神志不清了。我們去和他談談。」

  當他們再轉回頭的時候,人卻已經不見。他立刻在人群中搜索,但卻已經錯失了抓住他的機會。

  當銀色和紅色的月亮升起時,已婚的人們繞著這對新人圍成一個圈圈,唱著讚頌婚姻的歌曲。未婚的單身男女則在外面成對共舞,孩子們則因為過了上床時間而跳上跳下的嬉鬧著。營火旺盛地燃燒著,夜空中高掛著銀色與紅色的月亮,樂聲、人聲鼎沸。金月和河風緊抱著彼此,兩人的眼睛中閃耀著比火焰還要炙熱的光芒。

  坦尼斯站在遠處看著朋友們。羅拉娜與吉爾賽那斯兩人跳著精靈傳統的舞蹈,唱著精靈歡宴時的歌曲。史東和伊力斯坦討論著要往北方找尋傳說中的海港,美麗之城塔西斯,希望能夠找到船將這群人截離這個被戰火摧殘的大陸。提卡厭倦了看著卡拉蒙不停地吃,不斷逗弄著佛林特,直到他紅著一張老臉答應和她共舞為止。

  雷斯林到哪裡去了?坦尼斯四處張望著。半精靈記得宴會上還看到過他。法師食量很小,只顧著喝他的草藥汁。看來異常地蒼白而沉默。坦尼斯決定先找到他。

  和這個少年老成,工於心計的法師相處似乎比較適合他今晚的心境。

  坦尼斯漫無目標地在月光漫步,多少意識到自己的方向是正確的。他發現雷斯林坐在一株遭閃電台中。樹幹焦枯、枝葉散落一地的樹下。半精靈在沉默的法師身旁坐了下來。

  一個小小的身影躲藏在半精靈身後的身旁。泰斯好不容易可以聽到這兩個人密談的內容了!

  雷斯林的眼睛看著被群山遮掩,只浮露出些微輪廓的南方大地。南風依然吹著,但風向就要改變了。氣溫正慢慢降低,坦尼斯隱約感覺到法師瘦弱的身子正發著抖,藉著月光的照耀,坦尼斯驚訝地發現他與同父異母的姊姊奇蒂拉竟是如此的相像。

  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但卻讓坦尼斯的心中浮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讓他感到更加不安。他不停地將一塊焦黑的樹皮由右手擲到左手,再由左手丟回右手。

  「你為什麼看著南方?」坦尼斯突然問。

  雷斯林看著他。「我的這雙眼睛只能看到什麼,半精靈?」法師自怨自艾的低語。

  「我看見了死亡,死亡和毀滅。我看見了戰爭。」他指著天空。

  「星座還沒有回到天上。黑暗之後還沒有被擊敗。」

  「真正的勝利或許還很遙遠。」坦尼斯開口,「但我們總是打了一場勝仗——」

  雷斯林邊咳嗽,邊哀傷地搖頭。

  「你覺得沒有希望嗎?」

  「希望是否定現實的表現。不過是畫餅充飢罷了。」

  「難道你是說我們應該就此放棄?」坦尼斯說,惱怒地拋掉樹皮。

  「我是說,我們應該丟掉那張畫餅的紙,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事實。」雷斯林回答。

  他邊咳著邊將袍子拉得更緊。「你要怎麼和惡龍作戰,坦尼斯?我們還會遇到更多的龍!比你所想像的還要多!我們所呼喚的屠龍英雄修瑪在哪裡?屠龍槍在哪裡?省省吧!半精靈。你不用再和我討論什麼希望的問題了。」

  坦尼斯沒有回答,法師也不再說話。兩個人靜靜地坐著,一個人繼續看著南方,一個人看著空寂的夜空。

  泰索柯夫躲近樹後面的草叢中。「沒有希望了!」坎德人難過地自語道,後悔自己跟來偷聽他們的對話。「我不相信,」他自言自語著,但目光也隨著坦尼斯一起投向夜空。連坦尼斯也覺得沒有希望了,坎德人察覺,這個想法讓他身心俱裂。

  自從老法師死後,坎德人的身上開始起了不為人知的轉變。

  泰索柯夫開始覺得這場冒險是認真的,因為這將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他想過自己為何會被捲入這一切,也許原因正是他所告訴費資本的答案:他該做的事雖然小,但卻是不可或缺的。

  但直到剛剛為止,坎德人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一切努力說不定都會落空,大家的心血可能都會白費;也許大伙都會受苦,失去身旁所愛的人:就像費資本。惡龍們還是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不過——」炊德人低聲對自己說,「我們還是會繼續嘗試,繼續保持希望。」

  這是最重要的——嘗試和保持希望的心。也許最後只有這件事有意義吧。「從天空,緩緩地飄下了輕柔的物體,拂過坎德人的小鼻子。泰斯伸出手去一把抓住。

  那是根小小的,白色的羽毛。

琰容 2010-3-3 12:49

龍槍編年史2:冬夜之巨龍 序章 九英雄物語·神錘
九英雄物語
  冬天凜冽的寒風在外面吹著,但對卡若理山脈中的高山矮人來說,暴風雪的威力對他們毫無影響。當領主要求肅靜的時候,群集的人類和矮人們紛紛安靜下來,一個矮人詩人走出來歡迎回歸的英雄。

  威脅由北方降臨,正如我們所預知:寒冬的先鋒,龍之舞遍及大地,直到從森林裡,從平原上太地底下,他們九人匯聚,天地變色於前。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一位來自岩石的花園,自接入的廳堂,飽經風霜卻又凝聚智慧,心和意志毫無遲滯的,在手臂的血脈中流竄。

  在他如父般慈祥的臂彎中,眾人的靈魂齊聚。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一位是從和風拂面的國度降臨,隨風漂蕩,在晃動的草原上,坎德人的國度中,一個小小的麥子也有機會,轉成青綠,轉成金黃,再轉成青綠。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下一位來自平原,遙遠的國度,在天際的家園。

  帶著一柄水晶技,慈悲的壓力,光芒閃耀於其手,承受著世界的傷口,她出現在人群之中。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下一位亦來自平原,在月亮的陰影下,遵照著儀式,遵照著傳統,跟隨著月光,他的魔力控制著他的一舉一動,控制著他戰士的血液,控制著他戰士的雙手,從天空中降落的光芒。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一個沒有出現的英雄,離開卻未及回歸,有著火熱的心,黑髮的女劍客:她的榮耀無法以言語形容。

  久年的搖籃曲,身處在半夢半醒中。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一位有著榮譽之心,帶劍的豪俠,數世紀以來守護著大地的翠馬,從索蘭尼亞的廢墟中出現,再升起,當他的心堅守著崗位。

  當他舞蹈的時候,寶劍是他最忠實的夥伴c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下一位是黑暗的對比,單純的兄長,讓握劍的手嘗試任何的可能。

  甚至心中纖細的心弦。他的思緒像是被風吹皺的春水連自己也看不見底。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下一位是大家的首領,半精靈,兩族的血液讓他受盡排擠,森林,平地,不管是在人類或精靈的世界中。

  為了勇氣而戰,卻害怕單純的愛,他束手無策的面對著兩者。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最後一位來自黑暗之中,呼吸著黑暗,殞落的流星藏在話語之中,軀體忍受著無數的傷口,換取無上的知識,直到,直到他的祝福也跟著完結。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金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旅途中又加進了其他的人們:一個毫無教養,卻高貴到無法用教養來評斷的女孩;一個美麗的公主,從森林中出現;古老的命運支線,沒有人可以確定主角到底是誰。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威脅自北方降臨,正如我們所預知:冬日暫住,龍類沉睡在暫時寧靜的大地上,但人森林裡,從平原上太地底下,他們九人彙集,決定了眼前天地的運轉。

  九名英雄,在三個月亮的光輝下,在秋日黃昏的餘暉中:世界為此退縮,他們挺身而出創造自己的傳說。

每個人,或是至少許多酷愛龍槍的讀者,為了要搞清楚在這段詩歌中到底是哪九名英雄而想破了腦袋。由於奇蒂拉的出現、造成了許多的困擾;但是,瑪格麗特和崔西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這說明了歷史記載平黨的一面:記錄歷史的人總是會有某種特殊的角度、特殊的思想:誰能夠斷言克萊恩上沒有吟遊詩人會把奇蒂拉算進這九人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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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龍槍編年史系列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崔西.西克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