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能耐及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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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當我們和母親（不是單獨兩人!）一起在起居室（不是我房間!）把七越甜包吃完後，裏香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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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來吃個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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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開口邀約，裏香卻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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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媽應該有煮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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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說的也是。如果裏香不在家，妳媽媽也自己一個人，怪寂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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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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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非常堅決地點點頭，步出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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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一，快去送人家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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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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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嘟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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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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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父母親總會一一嘮叨孩子原本就打算去做的事情呢?我鞋子都已經穿好了，一看就知道我準備送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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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出玄關，裏香就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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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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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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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變得些許昏暗的世古邁開腳步，秋天的太陽已經消失在建築物的那一頭，天空染上薄薄一層黑暗，雖然西邊還殘留泛白的光輝，東邊卻已經是完全的黑夜。在那片天空上，有顆金色的鬥大星子正散發著光芒，大概是所謂的「傍晚明星」（註：日文中金星的別名，由於金星能夠以肉眼在傍晚西邊的天空，以及破曉的東邊天空看見，故有此別名，另又稱「破曉明星七」）吧。那顆星星正好就在我們所走的世古正前方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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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喔，那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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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似乎是聽我這麼說才察覺，她發出雀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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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的耶，是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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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做金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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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叫做『傍晚明星』不是嗎?那就是金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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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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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肩在狹小的世古前進，朝著金星前進。由於星星實在太過明亮，我忍不住回頭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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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啊，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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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我只是想說這樣會不會照射出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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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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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不可能會有，只是星星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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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對於本身無聊的想法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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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裏香並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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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喔，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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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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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什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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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光芒是可以照出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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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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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聽爹地提過啊。爹地在身體健康時去過美國，他說走在南部沙漠正中央時，就曾被星星的光芒照射出影子來。他還說只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沈黑暗裏面，星星的光芒就可以照射出影子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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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啊，我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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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談到父親，裏香一如往常地就會變得神采飛揚。我在那樣的裏香身邊，也跟著開心起來，不太插話，只管猛對裏香說的話點頭，在一旁持續往前走。一拐過世古，金星消失在房屋那一頭。我們走進河崎的町屋路，持續走在道路正中央。所謂「町屋路」是一旁林立著建築曆史超過百年的大型商家的道路，好像也被稱為「商人街」。可能是因為最近這種古老建築蔚為風潮，有越來越多觀光客跑來這裏參觀，這條路上也開始出現幾家專為觀光客開設的小飯館或土產店。對於像我這種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畫言，只覺得很不可思議，這種老舊的建築到底哪裏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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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我們沒一會兒便穿過町屋路，町屋後面不遠處就是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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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一，你知道叮屋為什麼要沿著河岸排成一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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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問我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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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耶，不是碰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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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哩，裏香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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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這條勢田川是物流中心喔，江戶時代也沒有卡車那種東西吧，所以重物都會用船運。用船運過來以後，為了能夠直接把貨物搬進去，所以商家才會沿著河川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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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原來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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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一你明明是本地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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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本地人的妳，又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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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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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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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很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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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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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種老掉牙的事情到底哪裏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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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還教我很多伊勢的相關曆史，全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在伊勢出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來伊勢不滿一年的裏香卻知道各種事情，仔細想想還真是奇妙。不過呢，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吧，長期居住後就會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自然也就興致缺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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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向橫跨勢田川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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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橋中央停下腳步，我眺望沿著河川排列的古老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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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都不知道耶，妳說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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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跟你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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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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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好幾棟建築物靠河川那邊都有一扇小門，所以就是從那邊把貨物吊上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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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對於伊勢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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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間，習以為常的景色感覺上卻變得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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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斯、長於斯，對於所有世古，和世古前方通往何處全都瞭如指掌。此外，也不用仔細地逐一思考那個地方有什麼，就能自然而然浮現腦海。然而，如今眼前的卻是一個我不太熟悉的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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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帶來海潮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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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海的味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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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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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離這邊很近呀，大概兩、三公裏以外就是出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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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變得好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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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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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或許也只稍微移動而已，可是因為掛在天空看來較低之處，所以感覺上似乎比實際上顯得更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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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裏香暫時靜默不語，一同眺望那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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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含有濕氣、感覺沈重的風，帶來海潮的味道，裏香的長髮也隨之搖曳，簡直像包裹著一件黑色的衣服。裏香臉龐仰起，目不轉睛地凝視星星。她的藍色發圈閃閃發亮，是路燈反射嗎，還是……金星的光芒呢?我好想碰觸那抹光輝，不，其實是想緊緊地將所謂裏香的這個存在體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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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我叫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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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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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凝視星星的雙眸，如今轉而望著我。我輕輕將身子挨過去，將手放在她的背部，裏香沒有不高興，也將身子挨過來，將她形狀優美的額頭靠在我的肩膀。她的頭髮輕觸我的面頰，一陣彷彿電擊般的酥麻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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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並非擁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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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相互依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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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為什麼會感到如此幸福呢?手掌感覺到她瘦弱的背部，那更是讓我的心頭一緊，我已經將這個嬌小的存在和暖意全都握進手中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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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始終插在口袋中的右手，正準備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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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在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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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迅速從我身邊抽身離去，一陣涼颼颼的風從我們之間吹過。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之餘也感到苦悶，然後才終於察覺，原來是有一部腳踏車騎過來。圓形的燈光一邊東搖西晃，一邊朝我們接近，我對那光線萌生一股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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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耶，王八蛋……明明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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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若無其事地倚靠在欄杆上，我仰望星星，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喔」、「我們什麼都沒做喔」的樣子。光線逐漸逼近，同時在地面遊移不定。快給我騎過去啦，我想，在剛剛的氣氛還沒消散之前，趕快給我騎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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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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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著那樣的聲響，腳踏車卻停在眼前。騎在上面的人竟然是山西，他一看到我的臉，就對我打招呼說「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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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啊，戎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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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裏香回家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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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叫我買豆腐，只好去買啦。什麼豆腐，根本就無所謂吧，明明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還叫我買。我跟她說至少要給點跑腿費吧，她就說找的錢賞我，可是她也只給我一百圓，找的錢鐵定就大概十圓而已。跑腿費竟然只有十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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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那無聊的發言結束前，山西騎的腳踏車倒了下去，當然山西也跟著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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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把腳踏車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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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勢、歹勢，腳步一時之間不太穩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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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嘻皮笑臉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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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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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不對，笨蛋山西沒來攪局的話，我和裏香現在還沈浸在絕佳氣氛中，可是都因為這家夥突然出現，把那樣的絕佳氣氛破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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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起身，開口頂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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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家夥，痛死人了啦。啊，手，擦傷了啦!流血了!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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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歹勢、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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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一定是故意的吧!幹嘛這樣啊，戎崎!我做什麼事惹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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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事可多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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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聲音卻毫無笑意。像是什麼結婚登記書、還有之後的結婚騷動浮現腦海，滿腔怒火瞬間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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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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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做的事情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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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啦!要就把事情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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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家夥是沒有記性喔?給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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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極近距離相互瞪視，話雖如此，也不可能有那種索性當場大幹一架的骨氣或膽識，四目相接不過就區區七秒吧，兩人緊接著便將視線移開，互啐一聲便草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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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看，只見裏香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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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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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殺氣騰騰的氣氛中，有什麼讓人發笑的要素存在嗎?雖然也想問問她到底是在笑什麼， 莫名地就是問不出口，於是我將臉轉向橋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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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啦，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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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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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走囉，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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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裏香的笑容，山西下流地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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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妳自己要小心點，不要被戎崎偷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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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多餘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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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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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也說了句多餘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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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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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大不高興地說完便邁開腳步，山西從背後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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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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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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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件事還沒完嗎，真是個糾纏不清的家夥耶，這個王八蛋，就在我殺氣騰騰地這麼想，一邊回過頭看時，山西卻是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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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間，整個人的感覺完全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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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馬上就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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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也是非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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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那樣的氣氛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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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概吧，只是送裏香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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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那我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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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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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馬上就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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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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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在這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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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說著靠向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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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一點時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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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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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有點頭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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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的家和我家一樣是棟老舊不堪的町屋，因為建築構造類似，所以我很清楚這種屋子不但整天都有風從縫隙灌進來，腳一放上樓梯便會吱吱作響，還有一些關不上的窗子，一言以蔽之就是古老破爛。但是，裏香和她母親卻似乎很喜歡這種破爛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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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不就是那樣，大概就和我們日本人對於外國的古董很感興趣的道理很類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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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問町屋的玄關掛著寫有「秋庭」兩字的門牌，門牌還很新，表面不但清楚浮現美麗的木紋，筆墨看來也很漆黑鮮豔。那是亞希子小姐所寫下的筆跡，那個人平常做事實在亂無章法，粗魯草率，動不動就和人家起衝突，但是她竟然是個書法具備段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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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凝視「秋庭」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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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不太清楚這字是寫得好還是不好，總之就是蘊含氣勢的字跡，快狠準地下筆，快狠準地收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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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常說字可以顯現出一個人的個性，果然很有亞希子小姐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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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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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感覺上還真有亞希子小姐的風格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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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像亞希子小姐會寫出的字，像這收筆的地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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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氣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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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才這麼站著閑聊，裏香就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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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一，不趕快回去沒關係嗎?山西不是在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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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呦，就說我們像這樣站著閑聊個沒完就好了啊，反正又沒有其它要緊事，而且和山西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正經事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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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一打開玄關就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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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喔」一聲，一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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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屝接著被關上，幸福的時刻總是像這樣戛然而止。可是，到了明天就可以再和裏香見面，也可以再見到她的怒容或笑容。我再次確認亞希子小姐揮毫的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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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可思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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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就這樣成了伊勢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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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醫院時，大概也算得上是住在伊勢，但是那和住在城鎮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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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不是永遠落腳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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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暫時停留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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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終究會離開那裏，回到各自生活的場所，又或是回到所謂「死亡」的終極場所。裏香活了下來，即使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終究活了下來。然後，裏香所回歸的場所正是這裏，這棟老舊的町屋，伊勢這裏，我所居住的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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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還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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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喃，同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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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不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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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插進口袋，轉身邁步向前，一回頭，看見二樓的窗戶正好被點亮，大概是裏香走進自己房間了吧。我一邊倒退走，一邊持續凝視著那窗戶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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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再次轉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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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已經消失了蹤影，天空從東邊到西邊也都徹底沈入黑暗。路燈散發出暈染般的光芒，每當從底下走過，我朦朧的影子就會落到路面上。一陣風吹過，最近長很長的瀏海隨之搖曳，得找時間修一修了，我想。說不定會被負責生活指導的鬼大佛警告，那家夥真的是連頭髮光長長個一公分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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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這些無聊的事情，一回到橋上時，山西還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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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夠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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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頭就是胞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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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嬉皮笑臉地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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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裏香她就是不讓我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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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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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傷腦筋，這些女生就只會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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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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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西根本不可能會知道，只見那家夥以極~度懊惱的眼神望向我，感覺上就像是羨慕指數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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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頓時舒暢不已，但是隨即又陷入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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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是謊話……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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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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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垂頭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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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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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如果能多撒嬌一點就好了。真要說起來，她每次都表現得瀟灑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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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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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僅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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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接下來的話語卻遲遲沒有說出口，小船發出波波聲響，一邊從我們佇立的橋下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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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船隻切開的河面掀起水波，在路燈光芒的映照下，緩緩向外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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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緊張，越想故做輕鬆，緊張感就越是高漲。屋裏鴉雀無聲，那代表除了我們以外空無一人，如今在家裏的就只有我和世古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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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去看文化會館所舉行的演歌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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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跟著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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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三天前就去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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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谷家的家庭成員四人，有三人像這樣離家外出，剩下就只有我一個人。也因此，我們才打算一起吃晚飯，剛開始原本計劃到世古口家吃甜甜圈，可是計劃後來生變。我約了世古口，也不是啦，不是我自己開口邀約的……至少我是這麼覺得。再怎麼樣也還沒大膽到那種地步。事實上，我的確好幾天前就知道家人會不在，也想過如果世古口能來就好了，但是那全都只是心裏頭的想法罷了，光是想到自己出口邀約這種念頭，雙頰就躁熱得快噴出火來。
$@+RG2M+x/}
我只是，不經意地隨口說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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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要好好地吃甜甜圈吃到飽，因為今天沒晚飯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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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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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身旁的世古口很老實地，不出所料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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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妳媽媽不做飯給妳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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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我爸出門啦，他們要去文化會館，聽說是都春美（註：生於1948年，日本著名老牌演歌女歌手）要來，我爸最喜歡她了。我爸唱卡啦OK的拿手歌，就是她的招牌歌『採茶女的山茶花是戀之花』耶。他從三天前開始就興奮得不得了，我媽也和他一起去了。」
p(Qu/w+^ x| i\.h
「喔~」
0|+[ Ks O0p
「然後呢，我姊也去旅行了。只有一個人，要煮什麼東西也很麻煩，所以我就想說吃世古口你的甜甜圈就好啦。」
}kIWne ~
我們正走在放學途中，邁入高三下學期後，幾乎就沒人會繼續從事社團活動了。如今，不但每月、每月都有模擬考，當然還要補習，大家都處於水深火熱的時期。像我情況也是半斤八兩，只要一想到升學問題，胃部就會頓時變得沈重不已。
Q$LV} h
天空有顆閃亮的星星正散發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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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看向世古口，所以始終凝視那顆星星，談話中斷後所降臨的那段沈默總是好沈重、好難熬。不過，有這種感覺的或許只有我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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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來幫妳做晚餐吧。」
C^ A(h d]
]j9G
這句話幹脆利落地從天而降。
T1W:W ^P/m
我慌慌張張地抬頭。
5T.](`-k)hNd3Sc
「真的嗎?」
6Oq I!K*d0wh
「其實有些料理我從老早以前就想做做看了，可是妳想想，在家裏的話，媽媽每天都會做晚餐啊，所以很難有機會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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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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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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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笑瞇瞇地說出這些沒有任何特殊含意的話語。我為此覺得有點開心，同時也覺得有點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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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懂不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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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不懂那些話同時也含有「兩人在空無一人的屋子中獨處」的意涵啊?
P$H+p*E%Y5j?
「那我們去買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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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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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進「GYU~阿虎」，那是間老早之前就開在伊勢的超市。其實，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叫「GYU~阿虎」，「GYU」是日文中的「牛」，而「阿虎」就是老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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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提著購物籃的世古口腳步有點快。
e-zv(vC:u"|
「首先要買白菜和韭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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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喃喃自語，直接挺進蔬菜賣場，對於其它任何事物似乎一概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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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感到落寞。同時追逐著那個龐大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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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麼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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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來做煎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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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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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從餃子皮開始好好做起的煎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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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餃子皮開始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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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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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拿起一把韭菜，仔細端詳後才放進籃子，總覺得他的手部動作和整個人的感覺都好像媽媽。他接下來同樣細心地挑選切半白菜，把看起來很新鮮的放進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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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餃子皮都是在店裏買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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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也是啊，不過我之前在電視上有看到餃子皮的作法，所以想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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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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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接著轉往鮮肉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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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餃子還是得用豬絞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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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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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太清楚，姑且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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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百公克就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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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將小小的包裝盒放進籃裏，然後朝收銀櫃檯走去，我從剛剛開始始終追著世古口的背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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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讓我覺得開心、也覺得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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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店外後，我們並肩走在傍晚的街道，往同一個方向走去，只要一想到等會兒就要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心頭便不自覺地加速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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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世古口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層面，我仍有相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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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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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玄關，走進去開燈，一時之間就只有玄關散發出白晃晃的光芒。我敞開大門，說聲請進，世古口龐大的身軀走進玄關，我們兩人就這麼一起站在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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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關上門，這裏就會立刻變成只剩兩人獨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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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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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突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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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試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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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的臉有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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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那個……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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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終於察覺當下這種情境的含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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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察覺接下來三個小時，只剩我們兩人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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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臉紅，我也開始臉紅，兩人一起臉紅讓我們的臉龐感覺更為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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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只是兩個人一起吃吃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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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那樣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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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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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著遞出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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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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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僵硬地點點頭，腳……卻塞不進拖鞋，那雙拖鞋對於世古口巨大的雙腳面言實在過於嬌小，也只有腳尖部分套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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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樣的光景，我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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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嗯，好像太小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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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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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感頓時消散，我得以自然地開懷而笑，我們兩人就站在玄關一起開懷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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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說有話跟我說，山西卻遲遲不開口，只是倚著欄杆，呆呆眺望河面。唉，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急事，所以也和山西一樣呆呆地眺望河面。每當偶爾有船隻通過時，平靜的河面就會猛烈搖撼，映射於表面上的路燈光芒也會隨之變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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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些寒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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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打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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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西終於問出這句話時，已經完全看不到金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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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背部靠著欄杆，身軀順勢往後彎，視野頓時塞滿廣闊的夜空，有好幾顆星星一閃一閃地散發光芒，不過都沒有金星明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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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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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出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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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立刻彈回原狀，瞪向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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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啊，那話是在挖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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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現在只是二年級，出路?這種東西不是一年後再考慮就行了嗎?明知我目前的處境，還問出這種問題來，這不是故意找架吵嗎?這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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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西卻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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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不好意嗯，我沒有那個意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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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還真的手忙腳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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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好像也不是故意想找架吵囉。山西花了好一會兒功夫對我頻頻道歉，未了才以認真的神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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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被留級，你原本打算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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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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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過不想念皇學館大學嗎?三重大學……不可能考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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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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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還是打算去東京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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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次換成以正面倚靠，胸部附近頂住欄杆，雙手伸到欄杆上交握著。我瞄了山西一眼，那家夥仍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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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今天的山西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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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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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香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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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說這話的時候，還沒想到那裏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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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打算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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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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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爭取思索答案的空檔，所以試著這麼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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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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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現在打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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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期嘛，我只有二年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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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家夥實在有夠麻煩，現在講的都是假設性的問題啊。我是問你如果可以升級，你打算怎麼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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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回答這種假設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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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政治人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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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的聲音，說真的已經開始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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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年也行啦，你明年打算怎麼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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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事明年再想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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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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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這樣啊，你去年這個時候有認真想過出路之類的問題嗎?有在準備什麼升學考試嗎?沒有吧?以後的事情誰曉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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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清楚楚地這麼說完，山西陷入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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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看起來一副很不滿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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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我也留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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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彷彿懊惱萬分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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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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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有種留啊你，在教室裏會被孤立，所有同學也全都用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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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超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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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苦，說真的痛苦到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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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我姑且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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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艘船駛過，頭髮斑白的阿伯在船尾掌舵，叼在嘴裏的香煙頭彷彿螢火蟲般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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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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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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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腦筋耶，山西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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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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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過要去念哪個大城市的大學嗎?而且，還說要盡情找女生搭訕啊。那樣的雄心壯志到哪兒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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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雄心壯志是還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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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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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有點那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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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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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窺探般地望向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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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有點……恐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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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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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小到大不是都在這裏長大嗎?對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有概念，像什麼東京，真的是大城市耶。自然而然就會擔心像我們這種鄉下人，在那種地方活不活得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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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快速說道。最後雖然裝出一副戲謔的口吻，也因此更讓我明白，他那些話都是出自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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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堂哥，比我大兩歲。他比我優秀多了，之前也是去念很棒的學校，東京那邊的。我伯父有夠自豪的，甚至都惹得我爸有點不爽了。可是，那個堂哥兩年後就休學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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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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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變得像是繭居不出，導火線好像是因為被他女朋友甩了，可是據說在同好研究會裏被孤立才是真正的原因。很好笑吧，那個堂哥回到這裏以後，就一點兒都不厲害了。他以前在這裏的時候，很有女人緣，又很會唸書。但是，總覺得他已經失去那種霸氣，現在窩在我家附近的超商打收銀。雖然那裏是最近的店，不過我現在已經都不到那裏去了，只要和他一打照面就會覺得……該說是窩囊呢，還是悲慘呀。只要看到他那副樣子，總覺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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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嘴裏終究沒再繼續吐出任何話語。張開的雙唇也沒有順勢張開或閉上，始終保持相同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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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著思考山西所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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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帥氣的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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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抖擻地到東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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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兩年就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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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眼前的事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唉，在那邊發生過各種事情吧，這很常見。所以才會繭居不出吧，這很常見。積極客觀的個性就這樣受挫了吧，這很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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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怎麼看，全都是些沒什麼好稀奇的情況，矬到爆、遜到家。類似事情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已經到了氾濫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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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腦中浮現的是吉崎多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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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也是類似的狀況吧。國中時呼風喚雨，升上高中有那麼好一陣子也很吃得開，但是裏香那件事成為導火線，讓她從此在班上失去容身之處。偶爾在校園看見吉崎多香子，光走路而已，莫名地讓人覺得好辛苦。感覺上似乎有點被逼得走投無路，虛弱萎靡又駝著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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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事情大概也發生在山西堂哥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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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等多久，山西部遲遲不開口，只有時間緩緩流逝。已經都沒有船隻經過，河面始終保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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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也開始覺得餓了，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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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豆腐沒關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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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一問，山西就惡狠狠地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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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人家正在跟你談正經事，什麼豆腐根本就無所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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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會啊，豆腐可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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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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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對身體健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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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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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怎樣啊，就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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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從山西看來很不滿的臉龐移開，雙手插進上衣口袋，大大歎了一口氣。不對，那是歎息嗎，總感覺像是身體和心靈徹底萎縮一般。唉，身邊的山西看起來比我更萎靡不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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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我想。這些話是認真的，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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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我這些話才不會去找別人說，當然我也會埋頭苦思一大堆事情。我又不是個笨蛋，什麼將來啦、未來啦，總會埋頭苦思這些有的沒有的。不，是不得不去想。可是正因為如此，我一直以來對此總是刻意絕口不提，那樣的話實在有夠丟臉，而且總覺得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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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順著現實那種東西隨波逐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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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論如何，現實那家夥總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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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山西的情況或許是已經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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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就站著那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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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選擇的時刻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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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山西不但無法勇敢面對那樣的選擇，也無法輕鬆地一笑置之，沒三兩下就退卻了，害怕了，然後才會向我吐露這樣的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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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有夠窩囊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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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插在口袋中的手緊握著，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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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在那裏說一些無聊的五四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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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真的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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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什麼叫做無聊的五四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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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所說的，全部都是。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都是無聊的五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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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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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的大手揉著麵團，那雙手真的好大，簡直就像帶著手套一樣；連小指也和我的拇指差不多粗。我坐在廚房的椅子上，雙肘放在桌面一邊望著那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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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世古口猛然把麵團壓扁時，震動就會傳至手肘，同時傳到倚在手掌上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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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世古口和圍裙好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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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高竿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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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一說，世古口似乎很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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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個和揉麵包的生麵團沒什麼兩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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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你也烤麵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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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烤，做麵包其實是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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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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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只要適當地揉過、烤過，大概都過得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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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討厭做菜，也不是說不拿手，只是世古口做的實在好吃多了。所以我只管坐得好好的，把一切全交給世古口負責，這樣子好像也覺得有點幸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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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個男生一起，他很溫柔，又為了我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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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世古口的睫毛也很長呢，搞不好都比我的長了。每當他低頭，睫毛便蓋住雙眼，我覺得很漂亮，也很帥。那張臉……很難用帥來形容，至少不能稱之為帥哥，也缺乏像竹久一般的纖細，真要說起來嘛，有股傭懶和溫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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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可是世古口所擁有親切以及溫柔也自成一格，感覺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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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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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如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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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在胸口也跳得有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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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幫我拿個大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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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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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老舊的銀色大碗遞出去，世古口把變成約排球大小的麵團，啪啪啪地在掌間甩動，然後放進大碗中。接著在上頭蓋上一塊布，放進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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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醒大概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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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洗手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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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要擀成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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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喔，從餃子皮開始都是手工做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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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的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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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世古口吐了一大口氣，坐到我對面。在這個安靜的家中，只剩我們兩人面對面坐著，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我才往世古口那邊窺探，兩人隨即四目相接。世古口嘿嘿嘿地笑了，大概是因為剛剛一直揉麵團，神情看來有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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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你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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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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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的話語到此為止，視線也略微下垂，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特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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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妳喔，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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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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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之前的模擬考怎麼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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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糟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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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彷彿頓時從天堂掉到地獄，什麼模擬考，我原本連想都不願去想的。世古口為什麼要問這些呢，兩個人好不容易才這麼開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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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志願校鎮定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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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是本地的大學，雖然水平沒那麼高，可是日本文學卻很有名。因為我的志願是日本文學，所以如果能在本地念也不錯。還有一所是名古屋的學校，這所是可有可無。最後一所在東京，是志願校中水平最高的，如果想及格就必須拚命衝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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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目前為止還無法決定要拚哪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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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理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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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最近成績好像一直都是下滑的趨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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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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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明明都拿到B級認定，這次卻拿到兩個C。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很拚了，成績應該會不錯的，可是週遭的人應該也都同樣在拚。每個人都在盡其所能地努力衝刺嘛，我或許是有點天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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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歎息聲隨之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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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是唸書而已呀，而且不管哪一所部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學，但是只要一想到這方面的事情，腦袋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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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陷入低潮的自己，讓自己益發陷入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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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你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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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願校都拿到A或B級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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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可以安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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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世古口點點頭後，視線又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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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考慮是不是不要繼續升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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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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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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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什麼都還不知道，根本就還沒決定就是了。可是我畢竟還是想要做菜。然後我爸有個朋友在東京的料亭工作，那是一家還滿有名的店，還邀我去那邊拜師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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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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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好的店還是東京那邊比較多，而且想要拜師學藝，應該是嚴格的地方比較好。這件事，我也是才剛聽說，還沒有正式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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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親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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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好像覺得升學比較好，不過還是說『隨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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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有點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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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沒有立場對於世古口的出路，或者該說是未來說三道四。可是如果可能，我希望兩個人在一起，不然至少也要是碰得到面的距離。我從姊姊的身上清楚瞭解，要維持遠距離戀愛是很困難的。她那個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轉調到大阪工作，後來維持了半年，最後終究自然而然地消滅了。那個時候的姊姊看來有些疲憊，我這個旁觀者可以很清楚地發現，她隨著一天天過去越來越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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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面言之，明確表達本身意見會被認為傲慢，鬼祟刺探又會被認為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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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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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件事浮現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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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拿到B級認定的那所學校，是東京的學校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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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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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我的志願校裏水平最高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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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平最高的學校還拿到B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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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可能是因為選考科目不一樣吧，補習班的老師還跟我說，只要今後好好努力用功，說不定考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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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爸他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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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可以去念自己喜歡的學校，還說不管是名古屋、東京，甚至是美國、西伯利亞，喜歡就去呢。撇開美國不談，怎麼可能去什麼西伯利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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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會有大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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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無聊的玩笑話，這得我們兩人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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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不定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去耶，去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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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笑嘻嘻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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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同樣笑嘻嘻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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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那樣的話，我們就住附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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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太深，大膽的話語頓時脫口而出，隨即又倉皇失措地加了一句「騙你的啦」。哎喲，或許說出了有夠丟臉的話咧，雙頰也逐漸感到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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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古口卻非常認真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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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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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都紅了，我的臉也因此變得更紅了。至今從未想得太深入……該說是刻意不願想得太深入的未來，剎那間逐漸清楚浮現。東京那所大學的名字浮現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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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市的生活、世古口近在咫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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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總覺得整件事情像夢一樣。那樣也不錯呢，我想。之前因為拿到兩個C而陷入一片黑暗的感覺彷彿不曾存在過，離開這個從小成長的城鎮伊勢……也不再那麼可怕。只要想到世古口就在身邊，對這一切便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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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該來做餃子皮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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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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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谷妳也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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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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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行的啦，一定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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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排排站，世古口的身軀便顯得格外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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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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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於是並肩一塊兒做餃子皮，世古口的技術實在高超，光是輕輕轉動擀面棍，就能不停做出一張張圓形的餃子皮來。相形之下，我做出來的淨是些歪七扭八的形狀。我對此感到有點……不對，是非常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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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知道什麼時候說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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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人尊敬的男人，真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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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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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人尊敬的人，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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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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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吐出的話異常激動，我對於自己的激動感到困惑，卻仍然一股腦地重複相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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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夠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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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啊，戎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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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的語氣也逐漸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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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樣下去不妙，腦袋雖然這麼想，嘴巴卻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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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啊，就你堂哥一個人出狀況又怎麼樣?東京那地方有夠大的，人口有一千萬，學生大概也有幾十萬吧。那些人每個都繭居不出嗎?沒有吧?大部分的人不都很開心地過日子?你堂哥的情況只是碰巧遇到挫折而已吧。」
-Kn!h0D-S
「說得倒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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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很簡單呀，為了這種事煩惱個沒完有屁用啊，你堂哥是你堂哥，你是你啊。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什麼像樣的結論來，高興怎樣就怎樣不就好了。真受不了，無聊透頂、笑死人了，為了那種事情發神經，把氣氛搞得這麼僵，拜託，真的是笑死人了啦。」
C b gz+V4~,X |/FA
我實際上還真的殘酷地笑出來，整個人沈浸在淩虐他人的快感中。山西那家夥會抓狂爆怒吧，一定會絕交的，可是誰管得了那麼多呀。區區一個山西，就算要打架，還怕打不過像山西這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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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氣得雙肩高聳，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我。
@7O1] S!E
kM'o+t
「唉……或許吧……」
1~8b1XW9H!w
這句話突然蹦出來。
#r t"d l"g#f2Hr
怒氣洶洶的雙肩頹然下垂。
%A(hz]'v hv ?x
一陣風吹過，山西的髮絲搖曳，我的髮絲也隨之搖曳。然後，山西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雙手伸到欄杆上交握著，下巴同時倚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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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管望著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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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還真無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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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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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上彷彿梯子瞬間被移開，接不下去的感覺。搞錯了吧，山西。到了這個地步應該要抓狂呀，還感慨萬千地點什麼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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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山西只管感慨萬千地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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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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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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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有夠無聊的，我實在太無聊了。我堂哥根本就是廢物，唉，喪家之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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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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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心話，我覺得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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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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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笨蛋堂哥竟然就那麼夾著尾巴跑回來，害我也跟著變軟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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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佇立著，惡狠狠地瞪著山西。風瞬間變強，髮梢同時刺進眼睛，痛得要命，眼淚都流出來了。可惡，刺進眼裏的頭髮怎麼樣就是不出來，我像個小鬼搓揉雙眼，好不容易才止住疼痛。哎喲，痛死了，雖然已經不要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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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是東京而已，人多得像垃圾啊。為了那麼一點小事情就一敗塗地，我那個堂哥還真是個廢物，垃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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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再度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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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聲音已喪失最初的氣勢，只能益發虛弱，不到一分鐘就隨風變得嘶啞，再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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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雙唇頻頻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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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從山西那樣的側臉移開，望向橋下搖晃的河面，河面在風勢吹拂下，比剛剛搖晃得更厲害。反射於其上的光芒隨之四散、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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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一定很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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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女人在結婚典禮前突然感到不安一樣，那叫做婚前憂鬱吧。原本那個遠在天邊、名叫未來的家夥已經近在眼前，一伸手即將抓住那些之前始終在腦袋中勾勒出的夢想及希望。不對，實際上或許什麼都抓不到，或許也只是那麼以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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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為此感到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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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最初的一步，那短短的距離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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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這樣的情況相當簡單明瞭，實際上同樣的情況在這世上俯拾皆是，任何人都曾有過一、兩次相同的經驗。然而，就連山西的不安都讓我羨慕不已，我沒有懷抱那樣的不安。因為，我今後將一直生活在這裏，將一直看著這個狹小的天空、習以為常的勢田川、日漸凋敝的站前、神宮的森林……就只是看著那些東西一邊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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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到其它任何地方去，不對，是不去。因為比起東京、比起人潮、比起高樓大廈，有更重要的東西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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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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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騷亂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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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仍想進一步把山西當作笨蛋踩在腳底下，但莫名地也有著想去鼓勵這個混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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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山西，我只試著在心中低喃。說實在話，我很羨慕你，羨慕得不得了呢。像我，也想要在高樓大廈、漂亮商店的圍繞下生活，之前始終懷抱著這樣的夢想。可是，我已經找到比那些都要寶貴的東西，那可是只有這裏、只有伊勢才有的。那個女孩沒辦法離開這裏，所以我也要待在這裏，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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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胸口充塞氾濫的幹言萬語，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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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把他當笨蛋踩在腳底下，也沒辦法鼓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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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好長一段時間就那麼沈默不語，只是並肩站著，吹向海洋的風逐漸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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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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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夠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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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囉，山西說著向腳踏車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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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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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沒有跨上腳踏車，不知道為什麼反而牽著車子走，車輪喀啦喀啦地寂寞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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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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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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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個堂哥到東京去了。我們大概十歲就分開，也沒那麼親就是了。那個堂哥是從我們讀的高中畢業的喔，然後去念一所無聊的三流大學，不過後來還是進入一家普普通通的公司工作，結了婚、生了小孩，還說最近要買房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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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厲害，那不就算是出人頭地的『優勝組』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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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跟我們念一樣的高中耶。東京那地方就是這樣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啊，雖然可能會有很多危險，可是應該也有很多機會到處轉吧。所以呢，去把那些機會撿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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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停下腳步，牽著腳踏車凝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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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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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認真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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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到啦，我雖然想這麼說，這句話卻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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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不說話啊，戎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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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頓時哭喪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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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那個……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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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道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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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真的好像快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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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誠實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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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是想說『做得到』的，可是話還沒出口就變得很假，真要說起來，可能還是『做不到』的機率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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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你覺得比較高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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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個嘛……感覺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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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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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仍然是哭喪著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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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做不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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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們都已經十八歲了，多少也瞭解自己的力量或是能耐到什麼程度。今後或許會繼續成長沒錯，可是人呢，其實也不會有多大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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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思考著相同的事情，然後同樣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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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山西，如果是一般人的普通幸福說不定就抓得住啦，就是像B或C級認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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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或C啊……還真是現實性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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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也不錯啊，就隨隨便便地從大學畢業、隨隨便便地就業、隨隨便便地找個女生結婚、隨隨便便地生個小孩，隨隨便便地買問房子……像那樣也出乎意料地挺不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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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非常認真地煩惱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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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的話，我可要找可愛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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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不容易才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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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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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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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個不會輸給裏香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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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說著再度邁開步伐，沒有回頭，持續不停往前走。我對他的背部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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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輸給裏香的女生……那是不可能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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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好了!裏香說真的有夠可愛的啦!超羨慕的!可是，很難說喔!說不定會出現完全沒辦法抵抗本大爺魅力的女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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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他已經逐漸走遠，我這次是真的扯著嗓子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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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不可能比裏香漂亮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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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這世界是充滿無限可能的!像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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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聽得到這裏而已，山西後來好像還說了些什麼，可是因為風的關係，那家夥的聲音並沒有傳到我耳裏。即便如此，很不可思議的是我卻能清楚聽見腳踏車回轉時的喀啦喀啦聲響。但是，他的聲音就是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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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的人是我才對啦，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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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聲音當然也聽不清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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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也一直很想去看看呢!去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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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應該是聽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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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用力挺直背脊才行，被我以雙手貼住的世古口那副胸膛好厚實、好健壯，不論怎麼推仍是不動如山。我對於本身的弱小感到恐懼，可是在他雙臂的環繞下又覺得好安心。我用力挺直背脊，世古口卻拚命縮起身軀，心臟狂跳不已，放在他胸膛上的雙手顫抖著，他的手也在顫抖。我想起那一張紙，左側寫著世古口的那一張紙，右側寫著水谷美雪的那一張紙。那張紙被我很寶貝地收藏著，上鎖抽屜的最裏側，確保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同時也確保不會搞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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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吃餃子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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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念頭突然閃過，不過我也只能在那一瞬間冷靜思考，柔軟的觸感讓所有一切煙消雲散，腦袋裏有什麼白色的東西進開來，我頓時分不清天南地北。不僅接觸的部位，從頭頂直到腳底都一陣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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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兩人的唇辦分開後，我好不容易才能再度思考。我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一邊想「好厲害喔」。以前雖然數度想像會是什麼感覺，可是想像力完全不足夠。這種感覺根本想都想不到，遠遠超出想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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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身體到現在都還在顫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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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當然應該接，可是現在忙翻天。右手正拿著三O五號房柴田病患的尿瓶，尿瓶果真像它的名字一樣，就是個存滿尿的瓶子。不論大小、形狀，都和醃梅子的瓶子一模一樣，只是裏頭滿滿裝得全是尿。根據不同疾病，掌握病患一天的排尿量相當重要，所以才要使用這種工具。這就像是在收集信息，人命關天的疾病也經常派得上用場。症狀越嚴重，使用越頻繁。尿瓶，絕對不能等閑視之；尿瓶，無法或缺的存在。谷崎亞希子提著柴田病患如此重要的尿瓶，猶豫著該不該去接電話。既然電話應答也算分內工作，就應該去接吧，但是她現在右手卻提著尿瓶，內科的醫師正在診療室中大喊「快拿過來」。右手提尿瓶，左手接電話會不會很那個啊。但是放眼望去，醫護站裏每個人都是一副忙翻天的模樣，靠電話最近的除了自己別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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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會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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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_7m y8` X
醫護站裏所有人以視線，或是以感覺所施加的無言壓力，強有力地傳遞過來。女人還真是一種恐怖的生物，無須隻字詞組便能產生這種高度壓力，實在是男人所望塵莫及。啊，護士長瞪過來了，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受敵視呀。谷崎亞希子難以抵抗那些糾纏不休的感覺，只好在右手提著尿瓶的情況下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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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醫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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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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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的是總機轉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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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接過去，麻煩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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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聲音怎麼聽起來比平常急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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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疑問在一秒後獲得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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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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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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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hello? 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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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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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機那邊大概也搞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轉過來再說。死定了，抽到下下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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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覺地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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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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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這麼一句似乎讓情況更為惡化，據此判斷她這邊懂英語的對方，頓時滔滔不絕地快速說起英語。當然，她根本聽不懂，完全有聽沒有懂。這可不是她在吹牛，谷崎亞希子高中時期的英文分數，也就那麼三次及格過。她總是曆經補考的補考，又或是補考的補考的補考，最後仰仗英文老師的驚愕與同情，好不容易才能拿到學分。能夠拍胸脯保證寫出來拼字無誤的英文單字屈指可數，首先就是自己的名字——Akiko TaniZaki，再來就是愛車的名字——Silvia。Sky、talk、cat、dog。。……就在這些國中一年級程度的英文單字逐一浮現腦海的當下，她好不容易才掌握到對方話中的細微線索。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叫對方梢候，自己連這種程度的英文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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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惱約兩秒後，亞希子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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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一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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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以肩膀夾住話筒，不安地四處張望，不在喔，行不通嗎?怎麼辦啊?就在她汗如雨下時，想找的那個人正好打著大呵欠，一邊從醫護站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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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希子彷彿在沙漠中發現綠洲的旅人一般高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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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醫師!電話!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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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護士，再怎麼樣還是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直呼醫師名諱。夏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以「找我?」的感覺指向自己。他的眼瞼有一半都還閉著，或許剛剛小寐了片刻吧。她非常認真地瞪向他，招手要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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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話筒塞給走近的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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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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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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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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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大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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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是覺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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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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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得沒有閑工夫解釋，總之就是拿著話筒猛力揮動。夏目狐疑地凝視她，最後總算接下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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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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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似乎在此時答了話，而夏目的臉龐也在瞬間有所變化，該怎麼形容呀，是精神為之一振呢，還是變得很有男人味呢，又或者該說切換到工作模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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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Joe!What’s up?Is it in the dead of night?Well…Is that spunk?Well…Good look.Yes，pretty good.But she is thorny personality.Suck!A work?Ann…give me more time.I'm not sure.I'm unable to make a decision.It’s a good position for me to get an attending doctor …well…but…give me more tim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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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相當爽朗的語調，而且看起來似乎也很順利地和對方溝通無礙，好像還能開玩笑，有時候甚至放聲大笑。亞希子右手提著尿瓶，稍微出神地望著他那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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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上不是很開心嗎，夏目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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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仔細想想，本來就是那樣嘛。雖然被發配到這所地方性小醫院來，夏目仍是菁英中的菁英，畢業的大學是醫學界中足以與東大之流一較長短的名校，而且還在那樣的名校中以技術高超著名。夏目執刀時，甚至還有鄰近附屬醫院的醫師特地前來見習。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應該待在這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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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的世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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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想法的確卑鄙，她也不願接受，但是以現實層面而言這一點卻是千真萬確。自己只是區區一個護士，即使對本身職務感到多麼自豪，自己都不可能成為一個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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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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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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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瞭解這個道理，不過是不是因此就能釋懷，那又是另一個問題。也因此，當她在屋頂上吞雲吐霧，夏目同時來到屋頂上時，亞希子並沒有立刻向他開口，而夏目也沒有向她開口。他從口袋一拿出香煙，就以平常用的那個銀色打火機將煙點燃，然後叼著煙把玩打火機。將打火機在指尖滾動的動作相當熟稔流暢，讓人充分感受到他指尖的靈活度。畢竟那是一雙能夠縫合一厘米以下的神經的手，而且還擁有不屈不撓的頑強毅力，能夠整整十小時持續進行那樣的作業。來自日本全國的優秀菁英經過篩選，剩下的家夥再接受試煉，然後根據試煉結果再度篩選，同樣的程序不斷重複兩次、三次……這個男人就擁有在那樣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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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不是說羨慕還是怎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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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屆二十五，就能逐漸看清本身的能耐。極限，還真不想用這樣的字眼耶，能耐、才能。十幾歲的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年少輕狂，就是因為對這方面完全看不清楚吧，所以也才會想要看清楚吧。但是突然間看清楚後，卻發現無聊乏味。她很明白只要內心一隅全盤接受，就輕鬆多了，只是以二十五歲這樣的年紀，要去接受還太年輕。逐漸看清楚了，卻難以接受，可真是有夠麻煩。存在於胸口的倒不能說是劇痛，而是酸痛。或許總有一天能接受吧。五年後?還是十年後?雖然不太清楚，可是到了那時候，或許就只有本身的能耐也會隨之稍微擴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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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邊也叼著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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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哪裏打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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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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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美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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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露出驚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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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連這個都不知道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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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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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這可不是謊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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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隨口先問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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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似乎半信半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啦，這樣不是讓人家覺得更丟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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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美國啊，在中部，古老的城市。要說大嘛也算大吧，城市規模呢，大概就像大阪或名古屋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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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靠在欄杆上，頭就那麼上仰，脖子直挺挺地露出很大的喉節。白煙從煙頭緩緩上升，雙腳隨意站立的模樣、手臂力道的拿捏等，莫名地總存在著彷彿高中生般的輕鬆隨意。要說沒有完全「轉大人」嘛，是那樣嗎?尚未喪失赤子之心，這種說法會不會過於美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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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點事啦。那邊邀我過去，有人還記得我以前發表過的論文。之前在學會碰面，被問到現在在幹嘛，我一說在鄉下逍遙過生活，對方就邀我去他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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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是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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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耶，算不算呢，夏目呢喃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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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沒辦法再回日本了吧。一旦跑到國外去，就算是『外人』了呢。留在大學附屬醫院裏的家夥，只會拚命強化本身政治性立場。像那種，妳想想，就是鞏固在巨塔裏的立足地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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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張開雙手，在空間中比劃出一座龐大巨塔的輪廓，他所描繪出的是一座比他自己還巨大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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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五年後或十年後突然從國外回國，到時就已經失去落腳的場所。對於地盤已經鞏固好的那夥人看來，只會覺得礙眼吧，如果是個蠢才倒還過得去，要是不幸身懷絕技，那就更讓人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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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麻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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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已經抽完了，準備進軍第二根。早上已經抽一根了，現在是第三根，之前早已經決定一天抽七根，因此還剩四根。她試著計算剩下來的配額，下一次休息一根、工作結束後兩根、晚餐後一根。哎喲，那睡前那一根就沒了耶。她猶豫著是否要點燃第二根，一邊試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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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登上高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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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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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仍舊叼著煙倚靠欄杆，逐漸延長的煙灰崩落，掉到白袍上。他慌慌張張撥去煙灰的動作很孩子氣，簡直就像躲起來偷抽煙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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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這邊偷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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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確認她還記不記得剛剛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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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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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快給我回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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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想爬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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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相當認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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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該說是曾想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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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爬上去就好啦，你應該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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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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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心裏想想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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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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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從夏目的臉上消失，話語也很短促，而且平穩。原來如此，她想。這家夥一定也看清楚本身能耐了吧，另外還有本身立場。已經不再年輕得能夠不顧一切向前衝，也沒老到毅然決然放棄一切。同時也看清楚前進的道路，以及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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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所處立場不同，迷惘的事情卻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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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定都是像這樣活下去的吧。從小開始就必須衝撞各種事物，大部分情況下都會被反彈回來，即便如此，偶爾還是能夠跨越過去，成千上萬次地重複這樣的過程後，最後好不容易才能在某個地方找到屬於自己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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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去美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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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一條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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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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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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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啊，一直待在這邊也不能發揮所長，不是嗎?去的話不但可以變得更好，還可以被人家肯定，而且一旦在那邊獲得認同，也可以稍微讓大學裏的那夥人跌破眼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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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不過那些東西，感覺上好像也變得無所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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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往上看，向上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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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的聲音比預期還要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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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啊，爬到很高的地方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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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似乎很訝異地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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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妳是想把我趕出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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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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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啐，妳這女人還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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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錯，我就是個討人厭的女人，就是想把你趕出去，因為你在這邊很礙眼呀。快去啦，去芝加哥，雖然不知道你可以爬到多高，可是爬得上去的人就去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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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似乎再次感到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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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希子懷著非常舒暢爽快的心情，對天空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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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爬多高就爬多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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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是應該待在這種地方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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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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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原本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把話語吞進肚子後，感覺上就像個鄉下流氓似地當場蹲下，想在骯髒的混凝土地面上，把抽到底的煙蒂弄熄。他不是用壓的，感覺上像是輕擦邊緣，逐漸去除火勢，那還真是慎重仔細的熄火方式。本來以為他會隨手扔在附近的，出乎意料之外地很守規矩嘛。哇，這人還滿細膩的嘛，當她對此感到欽佩時，卻看到夏目正想把煙蒂扔進排水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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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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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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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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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就想把煙蒂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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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在那邊會堵起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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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過去，隨即從他頭上敲下去，然後從一副「妳這家夥，幹嘛突然打人啊」，怒氣沖沖的夏目手上拿起煙蒂，放進自己帶來的攜帶式煙灰盒中。夏目看了，發出「哇」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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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守規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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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規炬太差了吧，香煙的善後工作本來就是成年人平常該注意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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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被這番大道理堵得啞口無言，露出懊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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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陷入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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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神，第二根香煙已經點燃，唔，這麼一來晚上的份就沒了。馬上熄掉，好把晚上的份保留起來嗎?不用吧，那樣未免也太斤斤計較了吧。猶豫到最後，還是決定先抽再說。只要想到這是非常寶貴的一根煙，抽起來就覺得滋味特別好。香煙進入肺部深處轉了一圈後，被緩緩吐出來，大概是有點累了吧，感覺昏頭轉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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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也在抽第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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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而站，持續吞雲吐霧，當她一吐出煙圈，夏目也跟著吹出煙圈。看他得意洋洋地望向這邊，她於是連續吐出三個煙圈，他隨之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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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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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鬆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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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從十四歲就開始抽煙可不是抽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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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去美國，可得戒煙才行喔。那邊對吸煙族比這邊嚴厲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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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還沒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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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努力向香煙說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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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我不是說還沒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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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辛苦的喔，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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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嘔氣似地不發一語，只管埋頭抽煙，簡直就像現在不抽以後就沒機會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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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芝加哥會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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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滿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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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煙霧隨之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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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北海道的緯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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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送條圍巾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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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哩。話說回來，妳好像真的想趕我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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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似乎在看什麼，她循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一架閃耀著銀色光芒的飛機正好飛出雲層。那架彷彿玩具的飛機沐浴在秋天傭懶的光線中，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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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飛往哪裏的飛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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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一日 秘密進行中的事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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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崎裕一正關在兩坪多的房間裏。籠罩著朦朧紅光的房內，瀰漫強烈的醋酸臭味。父親以前所使用的桌上，放著二口仍然是父親使用過的相片放大機，其上裝有之前已經顯影的底片。底片的顯影作業似乎相當順利，好像也沒形成斑點之類的。他正準備將那畫面的其中之一，放大成10×12吋。有個少女正在笑，戎崎裕一不自覺地也跟著笑，啊，太好了，照得好漂亮喔，焦距也恰到好處。他一圈圈地轉動右邊旋鈕，調整大小以及焦距。好了，現在要拿出相紙，把它沖洗出來。就在此時，房門被敲響，你在做什麼啊，他聽到這樣的聲音。那是如今放大機映像出來的那名少女，在洗照片啦，他大叫。可以開門嗎，她問。不行，他叫。絕對不行喔。如果現在開門，那些超貴、超貴的相紙不就全都泡湯了嗎?而且，他偷偷拍她雙腳的底片一旦被發現，肯定會被她氣勢洶洶地沒收，然後是一陣海扁、痛罵，所以絕對不能讓她進來。現在在洗照片，不行進來喔，他拚命大叫。不行進來喔。啐，他聽見少女發出很掃興似的呢喃，呼，危機好像解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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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庭裏香覺得有點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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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難得來玩，房間主人戎崎裕一卻躲在兩坪多的房間不出來。雖說是在沖洗照片，不過是真的嗎?總覺得他的叫聲太過拚命，那絕對是想隱瞞些什麼。可是，她也知道他最近對拍照是真的很認真，所以也就暫時沒去開那扇門，一旦打開讓光線照進去，他最寶貝的底片、相紙之類的就毀了。話說回來，還真沒想到戎崎裕一對拍照會一頭栽進去耶，大概也沒到「一頭栽進去」的地步吧，還沒那麼熱中啦。可是他實在很寶貝那台相機，還一張張地洗出來。秋庭裏香待的房間內，也掛著那些相片。房內騰空牽了幾條細繩，細繩上掛著好幾張剛洗好準備晾幹的相紙。她看了看其中一張，世古口司直挺挺地直立不動，不過就是拍個照，應該沒必要緊張成那樣吧，但是要說很像是世古口的作風嘛，倒也很有世古口的味道。一旁是世古口和水谷美雪一起吃飯的畫面，感覺上感情好好。接下來五張全都是自己，也就是秋庭裏香。笑容、怒容，還有鬧彆扭的臉。不知不覺中，有好多相片都被照了下來，照出來不太可愛的三張要沒收。她把相片從曬衣夾上取下，放進自己的包包。戎崎裕一還不來，真無聊，總覺得心情越來越糟哩。她坐到椅子上，往後靠，結果往後摔了下去。啊，這椅子的靠背壞掉了，還好戎崎裕一不在。裙子全都往上翻，差點就看到內褲了，雖然知道他人不在，還是趕緊整理裙子。喔，真是有夠丟臉的耶。就在這時候，她發現桌底下有個箱子，什麼東西啊，她想。她試著伸出手去，啊，可是偷看應該不太好吧。不對，戎崎裕一有前科，之前藏了一大堆A書。如果這是A書收藏，絕對要沒收，全部要丟掉。她邊這麼想，不知不覺已經怒火中燒，一邊拿出箱子，打開看看。沒想到箱裏卻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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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她大吃一驚，真的是驚訝莫名，胸口傳來雷鳴般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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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香的影像投射到高價的10×12吋相紙上，焦距調整得恰到好處，曝光時間應該也是恰到好處吧。隨即準備將相紙浸入顯影液。翻面後，必須注意表面不能沾附氣泡，一旦沾上氣泡，那個位置就會形成斑痕。他用竹製的大鎳子夾住相紙，為了讓整張相紙都能浸到藥水，一邊輕微搖晃。他判斷應該行了，接著將相紙翻到正面，只見秋庭裏香完美的笑容已經浮現。啊，這不是很可愛嗎，他想。像這樣印製出來看，和從底片看完全不一樣耶。都怪自己不自覺地都看入迷了，顯影時間拖太久了。他慌慌張張地取出相紙，準備用停影液，手忙腳亂地將相紙浸入。這好臭，是醋酸，簡而言之就是醋。都怪自己慌慌張張的，醋酸濺了出來，都沾到褲子上了。還真是完全變成一個臭酸男生。慘了，他邊想邊將相紙移到定影液中。10×12吋的相紙在定影液中東搖西晃，裏香大大的臉龐正在笑，所以戎崎裕一也笑了。這是保存版呢，他想。一定要好好地收藏起來。戎崎裕一對於如今自己房裏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沒察覺，也完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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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秘密進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