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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倩倩 2010-9-20 23:09

沉默之淚

[img]http://img836.imageshack.us/img836/6348/imageocc.jpg[/img]



作者:安諾德.英卓達尚
原文作者:Arnaldur Indridason
譯者:蔣宜臻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0年09月20日




[color=Red]他的眼淚滑下臉頰,悄無聲息,在心中灼燙出一道又一道傷痕,
  
就像是荊棘爬滿血肉之上,注定纏繞他終生……

那是一隻人的手。

五根手指張開,突破寒凍的土壤從地底伸出,彷彿在乞求一條生路。

  
[color=Black]
這讓西蒙想起母親的手。想起母親被父親打斷的鼻梁,她向父親伸出的手沾滿鮮血,懇求他停止。但父親沒有,他繼續在母親腰上狠狠踹了一腳。從那天起,西蒙不再逃出家門,也不再摀住耳朵發抖,而是靜靜、仔細地看著,等待反擊的機會來臨……

  

而對厄蘭德探長來說,這具在廢棄工地裡發現的人骨卻讓他腦中不斷浮現女兒艾華玲蒼白的臉龐。因為無法戒除的毒癮,艾華玲流產了,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厄蘭德看著僵硬的胎兒,覺得是自己沒有及時伸出援手,才扼殺了這個來不及成形的生命。他更赫然發現,小時候那場暴風雪所引發的夢魘,讓他從此封閉了心門,也因此傷害了身邊每一個人……

  

仇恨的種子、消逝的生命,和埋在地底的人骨,都是悲劇的證明,但人們總是太晚省悟,命案的真相重要的並非「誰」是兇手,而是它「為什麼」會發生……

雷倩倩 2010-9-20 23:10

推薦序


在時間的迴廊裡來去,只為尋求最後的公道!



  冷冽的冰島首都雷克雅維克,嬉戲的女童手中把玩的「玩具」,被發現是人的骸骨,從這個骨頭,開展出一齣齣讓人屏息的劇情,這些劇情又透露出一段段 扣人心弦的人際關係。最終這些線索,拼湊出冰島一個跟家暴有關的謀殺案。




  這就是安諾德.英卓達尚的犯罪小說《沉默之淚》的內容,到底被發掘出來的人骨,主人翁是死有餘辜,還是終於沉冤得雪,其實在故事的鋪陳過程中,讀者大致有一個猜測的方向。




  然而類似這樣大海撈針的無名陳案,無論從書中警探厄蘭德辦案的急迫性,或者從讀者們追根究柢的好奇心來講,此案都不應該是一個讓人有太多期待的案子,究竟,屍體在被封埋半個世紀之後,就算當初是個謀殺案吧,可是在苦主身分不明,當事人不是早已謝世要不然都已風燭殘年,因此就算案情水落石出,能引起的迴響與討論相信也是有限。





  可是安諾德帶領我們在時間的迴廊裡來來去去,把眾人的心都懸在骨骸真相的追求上,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大家清楚,厄藍德挖掘的,不只是一宗謀殺案的真相而已。他最終會追究出來的,將是一個公道,這公道其實也是文明世界方才有的一種價值觀,而這價值觀,遠遠超越破解單一謀殺案找出元兇。這價值觀如果被普遍接納,將會讓任何社會的每個成員都能更自在更安逸地生活,這價值觀,就是阻止所有形式的家庭暴力發生於你我身上或自己周遭。




  厄藍德當然不知道他最後尋求到的真相,竟然與家庭暴力有關,但是在他辦案的同時,懷孕的女兒因為被男友暴力對待,最終被父親找到送進醫院急診室,這個與拼湊骸骨真相互相呼應的情節,不但道出家暴發生在任何時代,任何階層,厄藍德在急診室不斷對著昏迷不醒的女兒懺悔沒有盡到做爸爸責任的畫面,也是這本小說最感人的部分。




  安諾德以「家暴」做為《沉默之淚》的主題,其實小說裡家暴的概念還有好幾個變貌,例如在厄藍德對命懸一線的女兒呢喃他為什麼選擇離開她母親以及她和她弟弟時,他透露出的,是有些人對精神暴力或語言暴力的反應,他們選擇出走、逃避,這當然也造成第三者的痛苦,可是當肉體的家暴有著清楚施暴傷痕的時候,安諾德告訴我們的是,千萬不要忽略了其他也許外表不留痕跡的家暴,因為那也會造成許多無法彌補的惡果。



  可是最要遏止的,當然還是肉體凌虐的家暴,安諾德不斷提醒我們,施暴者與受虐者之間的一些互動模式,其實不難辨認;施暴者的人格特質,也是有跡可尋;家暴對許多家庭及其成員的影響,更是遠超過我們的想像。



  小說的結局,毋庸置言,是符合讀者期待的(甚至還很溫暖),正義也許不是出自執法者之手,但是真相還是由執法者公布。



  《沉默之淚》是被譽為「北歐犯罪小說天王」的安諾德,在台灣繼去年《血之罪》之後的第二本作品,難得的是,兩本書都獲得過北歐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的「玻璃鑰匙獎」,本書則更上一層樓,還得到推理小說界最高榮譽──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的「金匕首獎」。



  天王級犯罪小說家伊恩.藍欽曾經說過,如果想認識、造訪一個城市,應該先從那裡的犯罪小說下手,冰島氣候長年凜冽,不是一個國人會想去觀光旅遊的地方,但是在溫暖的此地閱讀完安諾德.英卓達尚的幾本書,也許我們會在不寒而慄之同時,竟然興起造訪「犯罪現場」的念頭也說不定。

雷倩倩 2010-9-20 23:11

內文1


坐在地上的嬰兒口中拿出那東西時,他立刻知道那是人骨。




生日派對達到高潮,屋內的喧鬧聲震耳欲聾。送披薩的小弟送來披薩,孩子狼吞虎嚥地吃,大口灌下可樂,不停大吼大叫。然後,他們一起從桌子上跳起來,彷彿說好似的,然後又開始在屋內追來追去,有些孩子拿著玩具機關槍和手槍,更小的孩子抱著玩具車或塑膠恐龍。他搞不清楚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他只覺得他們的噪音吵得快讓人發瘋。




壽星的母親用微波爐爆了些爆米花。她告訴那男人,她會想辦法要小孩靜下來,開電視、放卡通影片之類的。如果還是行不通,她會把孩子全都趕出去。這是他們第三次慶祝兒子的生日。連續三場生日派對!首先是全家去一間貴得要死的漢堡店吃飯,店裡放的搖滾樂吵得讓人耳鳴。然後,她邀請親朋好友參加宴會,場面十分莊重,彷彿兒子要行堅信禮。今天,是兒子邀請同學與鄰居玩伴來家裡。



她打開微波爐,拿出一袋鼓鼓的爆米花,將另一包放進去,心中決定明年只要簡單慶祝,只用一個派對打發,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沙發上的年輕男子默不作聲,也讓她更加煩躁。她剛開始試著和他閒聊,但最後放棄了,跟他坐在客廳裡讓她備感壓力。他們無法對話:小男孩的打鬧和吼叫讓她束手無策,而他也不打算幫忙,只是發呆瞪著前方。她想,也許他是害羞得不得了吧。




她從未看過這個人。大約二十五歲,是她兒子朋友的哥哥,年紀相差將近二十歲。他瘦得像竹竿。在門口握手時,她發現他的手指很細長,掌心濕冷,寡言內向。他來接他的小弟,但小弟堅決不肯在玩得正瘋時離開。他和她只好決定,他先進來等一會兒。她說派對很快結束。他們的父母住在街底的屋子。他向她解釋他們的爸媽現在在國外旅遊,由他照顧他弟弟,他其實住在市中心的出租公寓。他在玄關時很侷促不安,他的小弟已經陷入屋內的大混戰。



現在,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壽星的一歲妹妹在兒童房前的地板上爬,她穿著白色蕾絲裙,頭髮綁著緞帶,不斷尖叫。他暗自咒罵小弟。待在陌生人的屋內,讓他很不自在。他心想該不該幫忙。壽星的母親告訴他,小男孩的爸爸今天要加班。他點頭,試著微笑,回絕了披薩和可樂。



他注意到女嬰坐下後,手中拿著一個玩具咬起來,流了很多口水。她的牙齦似乎很癢,可能在長牙吧,他心想。



然後,小女嬰拿著骨頭爬向他。他很納悶她在玩什麼。她停下來,扭來扭去,終於在地板上坐下,她的嘴張開,看著他。一絲口水滴在她的胸口。她將玩具放到嘴裡咬,然後咬著骨頭爬向他。她往前爬,臉皺了一下,然後咯咯笑,玩具滑出嘴巴。她費了點工夫才找到玩具。她手握著玩具,繼續爬向他,抓住沙發扶手撐起身子,站在他身邊,雖然搖搖晃晃,但很開心自己做到了。



他從她手中拿過玩具,仔細檢查。嬰兒困惑地看著他,然後扯開喉嚨,用盡全力哭吼。他很快就發現他手中握的是人骨――是肋骨,十公分長。骨頭色澤是黃白色,斷裂處已磨得光滑,所以邊緣不怎麼尖利,而斷面有些髒污,很像泥巴。


他猜這是前肋骨,而且已經有段時間了。


當母親聽到嬰兒的哭聲時,往客廳的方向看,看到嬰兒站在坐在沙發裡的陌生人旁邊。她放下爆米花碗,走向女兒身邊,抱起她,看著那男人,他似乎對於她和嘶吼的嬰兒恍然不覺。



「發生什麼事了?」母親焦急地問,一面安撫她的女兒。她提高音量,企圖蓋過孩子們的喧鬧聲。
那男人抬起頭,慢慢站起身,將骨頭遞給母親。

「她從哪裡拿到這個的?」他問。
「什麼?」她說。
「這根骨頭,」他說:「她從哪裡拿到的?」


「骨頭?」母親說。小女嬰又看到骨頭時,靜了下來,想要抓住骨頭,雙眼因為專注而成了鬥雞眼,更多口水掛在嘴角。女嬰拿走骨頭,握在手中檢查。

雷倩倩 2010-9-20 23:11

「我覺得那是骨頭。」男子說。

小嬰兒把骨頭放進嘴裡,安靜下來。



「她在咬的東西,」他說:「我想那是人骨。」

母親看著她的女兒啃著骨頭。



「我沒看過這東西。你什麼意思,這是人骨?」

「我想那是人的肋骨,」他說:「我是醫學生,」他解釋,「現在唸五年級。」



「胡扯!這是你帶來的嗎?」

「我?不,妳知道這是從哪兒來的嗎?」他問。

母親看著嬰兒,接著將骨頭從她口中拔出,丟到地上。嬰兒頓時又嚎啕大哭。男人將骨頭撿起來,更仔細地檢查。



「她哥哥或許知道……」

男人看著母親,母親尷尬地回看。她轉頭看大哭不止的女兒,然後看著骨頭,然後看著客廳窗外正在興建的屋子,再回頭看著骨頭和陌生人,最後看向她兒子,他從其中一間兒童房衝出來。



「多提!」她大吼。

小男孩不理她。她走進小孩群中,奮力將她兒子拖出來,把他帶到醫學生面前。



「這是你的嗎?」他問,將骨頭遞給小男孩。

「我發現的。」多提說。他想趕快回到生日派對上。



「在哪裡?」他母親問道。她將嬰兒放到地上,嬰兒抬頭看她,不確定是否該繼續哭吼。

「在外面,」小男孩說:「這顆石頭形狀很奇怪。我把它洗乾淨。」他氣喘吁吁,一滴汗水流下他的臉頰。



「外面的哪裡?」他母親問:「什麼時候?你那時候在做什麼?」

小男孩看著母親,不知道是不是做錯了事,但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他麻煩大了,他心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想是昨天,」他說:「在另一邊的地基。怎麼了?」

他母親和陌生人互看一眼。



「你可以帶我去你找到的地方嗎?」她問。

「一定要嗎?這是我的生日派對?」他問。



「對,」他母親說:「帶我們去。」

她從地板上抱起女兒,將兒子推出客廳,往大門方向走。男人跟上。看到他們的主人被禁足,孩子們都靜了下來,他們看著多提的母親將他推出屋外,一臉嚴肅,手中抱著多提的小妹妹。他們納悶地看著彼此,決定跟上去。



這間屋子位在往雷尼斯伐坦湖的路上,是新開發的社區,叫千禧社區,建在葛拉法霍山的坡上,最高處是醜陋的棕色地熱水槽,像碉堡一樣,俯瞰著郊區。水槽周圍的山坡開出道路,一排屋子沿著道路興建,其中一間已闢好庭園,剛鋪上草皮,並植入樹苗,終有一天會長大,能讓屋主遮蔭。



成群孩童緊緊跟著多提走向水槽邊最高的街道,剛蓋好的樓房往坡地伸展,北邊和東邊遠方則是老舊的小木屋,供雷克雅維克市居民夏日在此度假。如同所有新社區,孩子都會在興建中的屋子玩耍、爬鷹架、躲在寂靜四壁的陰影中,或是滑下剛挖好的地基,在地基的積水中打水仗。



多提領著陌生人、他的母親,還有所有孩童,走進一塊地基,指出他在哪裡發現那塊白石頭,因為又輕又滑,十分特殊,所以他放進口袋,想收藏起來。小男孩記得確切地點,他率先跳下地基,直接走到骨頭原本在泥巴上的位置。他母親命令他走開,她抓住年輕男子的手,也爬下地基。多提從她手中拿走骨頭,將骨頭放在泥巴裡。



「它就擺在這裡。」他說,仍然以為那根骨頭是塊奇怪的石頭。

那天是星期五下午,沒有人在地基工作。木頭堆在兩旁,準備澆灌混凝土,但是還沒築起牆的地方,仍有泥巴露出。年輕人走向泥牆,看著小男孩發現骨頭的上方處。他用手指撥開泥巴,驚駭地發現看起來像上臂的骨頭深埋在地底。



小男孩的母親看著年輕人瞪著泥牆,沿著他的視線,她也看到骨頭。她走近看,心想可以辨認出下顎骨與一或兩顆牙齒。

她嚇了一跳,回頭看年輕人,然後看著她女兒,反射性地擦擦嬰兒的嘴。

雷倩倩 2010-9-20 23:11

那一瞬間,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感覺太陽穴一陣疼痛。毫無預警,他緊握的拳頭擊中她的腦袋,速度快到根本沒有察覺。或者,她只是不敢相信他打了她。這是他的第一拳,在往後幾年,她會不斷想著,如果自己當時就離開他,人生是否會有所不同。



如果他肯讓她離開的話。

她震驚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打她。從來沒有人打過她,那是他們結婚的三個月後。



「你打了我嗎?」她的手壓住太陽穴。

「妳以為我沒看到妳看他的眼神?」他惡狠狠地說。



「他?誰……你說史諾尼嗎?看史諾尼?」

「別以為我沒注意到,妳一副發春的樣子。」



她從沒看過他的這一面,從未聽過他講這種話。發春?他在說什麼?她只是在地下室門口和史諾尼聊了幾句,謝謝他把她忘在幫傭地方的東西送回來。她不想請史諾尼進來,因為丈夫的關係,他那天脾氣很差,說不想看到史諾尼。史諾尼開了個她前雇主的玩笑,他們笑了,然後說再見。



「只是史諾尼而已,」她說:「別這樣,你今天為什麼脾氣那麼差?」

「妳在反駁我?」他問道,又走近她。「我在窗邊看妳,看到妳在他身邊賣騷,像個賤貨!」



「不,你不……」

又一拳打在她臉上,震得她飛倒在廚房的廚具櫃上。發生得太突然,她來不及用手保護頭。



「別騙我!」他大吼。「我看到妳看他的眼神。我看到妳跟他調情!我親眼看到的!妳這骯髒的臭婊子!」

另一個她頭一次聽到他用的詞彙。



「我的天,」她說。鮮血從她裂開的上唇流進嘴裡,血腥味混合著從她臉上滾下帶鹹味的淚珠。「你為什麼這麼做?我做錯了什麼?」

他站在她面前,低頭看她,準備再出拳,脹紅的臉充滿怒氣。他咬牙,用力一踱,然後轉身走出地下室。她獨自站在屋內,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她常常回想那一刻,想著如果當時他一暴力相向,自己就立即離開他,再也不回頭,而非自我責備,替他找理由,她往後的遭遇會不會有所改變?她一定做了什麼,才導致這樣的反應,可能是他看到、她卻沒注意的細節,她應該在他回來時和他談談,保證不會再犯,一切都會重歸正常。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動怒,無論對她或對別人。他很安靜、很嚴肅,可以說穩重內斂。那是他倆剛認識時,她喜歡他的一點。他在奇歐斯時,為她雇主的哥哥工作,他會送貨到她雇主家,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大約是一年半前。他們年紀相仿,他談到要放棄做工,或許改行跑船,捕魚能賺不少錢。他還想擁有自己的屋子,當自己的主人。做工是被壓榨,又很過時,薪水也很差。



她告訴他,她受不了她的雇主。他很吝嗇,愛對雇用的三個女僕毛手毛腳,他太太是個老巫婆,很會奴役人。她對未來沒什麼計畫,也從沒想過未來。她的童年就是在勞碌維生中度過。她的人生不過如此。



他不斷找理由來她雇主家辦事,時常到廚房找她。自然而然,她很快向他透露她有個孩子。他說他知道她做媽媽了,他向別人打聽過。這是他首次表明他想要多了解她。她告訴他,她的女兒即將滿三歲,然後去後院把在和雇主的孩子玩耍的女兒帶進來。



她帶女兒進廚房時,他微笑著問她有過幾個男人,彷彿只是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後來,他很惡毒地用她親口承認的不貞打擊她。他從未叫過她女兒的名字,只用綽號:叫她雜種或跛子。

雷倩倩 2010-9-20 23:12

她的人生中沒幾個男人。她告訴他,女兒的父親是漁船上的船工,在柯拉佛度爾溺斃。漁船在海上的風暴翻覆,四位船工全部葬身海底,當時他只有二十二歲。大約同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們還沒結婚,因此她算不上寡婦。他們準備要結婚,但他卻死了,留下一個非婚生的遺腹子。



當他坐在廚房聽她敘述這段往事時,她注意到女兒不想待在他身邊。她通常不會害羞,但她卻抓緊母親的裙子,他喚她過去時,也不敢接近。他從口袋拿出一顆硬糖遞給她,她的臉卻緊緊貼著母親的裙子,還哭了起來,說想回去和其他孩子玩。硬糖是她最愛的零食。



兩個月後,他要她嫁給他。求婚過程一點也不浪漫,跟她讀的愛情小說完全不同。他們晚上約會過幾次,在鎮上散步,或是去看卓別林的電影――滑稽的流浪漢逗得她哈哈大笑時,她轉頭看她的男伴,但他連嘴角都沒上揚。有天晚上,他們離開電影院後,她和他正在等答應載他們回奇歐斯的朋友時,他冷不防問她是不是該結婚了。他將她拉向他。



「我們該結婚了。」他說。

她太過驚訝,因此過了很久才回想起――其實是等到婚禮過後才領悟到:他不是在求婚,不是在問她是否有意願結婚。



「我們該結婚了。」

她想過他有可能求婚,他倆的關係迅速進展到這個階段。她需要為女兒找個家,想有自己的家,生更多孩子。幾乎沒有異性對她有興趣,或許是因為她有孩子,或許是她不特別吸引人,她矮小又豐腴,五官有稜有角,有點齙牙,粗短但靈巧的雙手似乎永遠閒不下來。或許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對象。



「妳說呢?」

她點點頭。他親了她,兩人互相擁抱。沒多久,他們在莫斯費爾的教堂成婚。婚禮很簡單,除了新娘和新郎,幾乎沒人出席。男方友人是幾位他在奇歐斯認識的朋友,而女方來了兩位她在雷克雅維克的朋友。牧師在婚禮結束後還邀他們喝杯咖啡。她問過他的家人、親戚,但他不肯多談,只說自己是獨子,他父親死時,他還是小嬰兒,而母親養不起他,將他送人領養。他在奇歐斯的農場作工前,曾在好幾個農場工作過。他對她的家人似乎不太好奇,對於過去似乎不太有興趣。她告訴他,他倆處境相似:她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誰。她是被領養的孩子,在雷克雅維克輾轉住過幾個寄養家庭,在各種不同的環境中成長,直到來到這位雇主家工作。他點點頭。



「我們要重新開始,」他說:「忘掉過去。」

他們在林達爾路租了間狹小的地下室公寓,扣掉小小的客廳和廚房外,沒剩多少空間,院子有間戶外廁所。她不再幫傭,他說她不需要賺錢維生,他在港口找到一份工作,等機會上船,夢想著討海人的生活。





她站在廚房餐桌旁,抱著肚子。雖然還沒告訴他,但她很確定已經懷孕。這是預料中事。他們談過要生小孩,但她不確定他聽到懷孕的消息會有什麼反應,他有時很難捉摸。如果孩子是男生,她已經選好名字。她想要男孩,她要叫他西蒙。



她聽過有男人會打老婆,聽過有女人會忍受丈夫的暴力,聽過許多故事。但她不敢相信自己會是其中之一,也從不認為他會這麼做。她告訴自己,這絕對是單一事件。她心想:他以為我在跟史諾尼調情,我一定要小心,別再讓同樣的事發生。



她把臉擦乾淨,擤淨鼻涕。多麼可怕的暴力。雖然他跑出去了,但一定會很快回家,向她道歉。他不准這樣對她,絕對不行,不可以。她走進房間看看女兒,內心仍舊一片混亂。她女兒叫米可麗娜。她早上醒來時發燒,幾乎整天都在睡覺,現在還沒醒來。她抱起女兒,注意到她熱得發燙。她抱著女兒坐下,唱起搖籃曲,還沒從拳打腳踢的震驚和恍惚中回神。



她們站上盒子

穿著小襪子

捲髮像金子

穿著漂亮的裙子



小女孩氣喘吁吁,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鼻子發出微弱的哨音。她的臉龐像著了火。米可麗娜的母親試圖叫醒她,但她動也不動。

她尖叫。



小女孩病得很重。

雷倩倩 2010-9-20 23:13

以上是本書內容的一部份.

有興趣的人可以找來看看.

錦衣。 2010-9-22 01:28

还不错,我去找来看看...: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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