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容 2010-10-21 15:59
第5位莎莉【新譯本】 The Fifth Sally
第5位莎莉【新譯本】 The Fifth Sally
作者:丹尼爾.凱斯
原文作者:Daniel Keyes
譯者:吳俊宏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0年09月13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3327059
裝訂:平裝
叢書系列:CHOICE系列
規格:平裝 / 352頁 / 14.8*21.0 cm / 普級 / 單色印刷 / 初
版
出版地:台灣
內容簡介
無解的騷動,錯亂的意識,陌生的靈魂,究竟是你 / 不是你?
《24個比利》作者刻劃多重人格的精采姊妹作!
30週年紀念版全新完整譯本
當那些不忍觸及的童年之傷,
都化作一個個完整獨立的「女孩」,
保護我、安慰我、折磨我、取代我……
我應該擁抱她們?還是背棄她們?
莎莉依稀記得這樣的畫面:小時候,她帶著四個寶貝娃娃
躲到衣櫥裡,度過難以忘懷的秘密時光,她們不僅是小莎莉最
親密的玩伴,更帶她逃離童年歲月不堪回首的夢魘。長大後的
莎莉再平凡不過,但她卻隱隱覺得有人一直在偷她生命中的時
間,一小時又一小時、一天接著一天……
她失去時間、失去記憶,因為她只擁有1/5個自己。她不知
道在她一個身體裡其實住著五個靈魂,有時她是諾拉,愛好藝
術與閱讀,急欲尋求生命的真理;有時她是貝蕾,性感撩人,
喜歡跳舞、音樂;有時她是憤世嫉俗的金妮,殘酷冷血,殺人
不眨眼;有時她是杜芮,情感豐沛,對生命充滿源源不絕的熱
情。
女孩們輪流登場,上演自殘、偷竊、誘惑等一齣齣荒腔走
板的戲碼,直到支離破碎的生活全面失控,莎莉終於鼓起勇氣
尋求艾許醫師的協助。然而他沒有想到,莎莉體內的四個女孩
都想成為獨一無二的「莎莉」。此時此刻,唯有將零落的時間
碎片逐步歸位,回溯她們現形的那一刻,讓塵封已久的往事重
見天日,才能讓完整的莎莉重獲新生!
每個人都有不想面對的回憶,我們可以選擇遺忘或面對、
抗拒或妥協。然而,當這些傷痛化作一個個與你大相逕庭的
「人格」,又會變成什麼狀況?丹尼爾.凱斯這部刻劃多重人
格的精采傑作,宛如鑽石稜面折射出既神祕又危險的光芒,讓
我們在目眩神迷之餘,也不禁重新審視自己:哪一個我,究竟
來自哪一段幽微的記憶?
作者簡介
丹尼爾.凱斯 Daniel Keyes
一九二七年生於紐約,擁有布魯克林大學心理學學位。一
九五○年代早期進入科幻小說雜誌《Marvel Science Fiction》
工作,隨後轉換跑道,成為時裝攝影師與中學教師。凱斯在教
學之際,利用課餘時間在布魯克林大學進行英美文學研究,再
獲得文學學位。
一九五九年,凱斯在《奇幻與科幻》雜誌首度發表作品即
一鳴驚人,短篇處女作《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並為他贏得
「雨果獎」的肯定,而在擴展成長篇後又再榮獲「星雲獎」,
一舉囊括了科幻小說界最重要的兩項大獎!這部探討心智障礙
主角查理與白老鼠阿爾吉儂在醫療介入後,身體與心理所產生
的變化的作品,更屢屢受到影劇圈的青睞,一九六八年先被改
編拍成電影「落花流水春去也 」(Charley),讓男主角雷
夫.尼爾遜拿下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殊榮;而NHK也在二○○
三年改編成電視劇「獻花給倉鼠」,法國、波蘭與英國則先後
改編成舞台劇。
在《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大獲成功之後,凱斯又陸續推
出了《撫觸》、《第5位莎莉》、《24個比利》、《比利戰爭》
及回憶錄《阿爾吉儂、查理與我》等作品,其中《第5位莎莉》
與《24個比利》均以探討多重人格障礙為主題,也使得凱斯成
為讀者心目中最擅長以醫療背景描寫人類心理的作家!《24個
比利》呈現了美國第一個犯下重案、卻被無罪釋放的精神病患
比利體內所共存的二十四種人格,扎實的研究與出色的情節安
排,讓凱斯贏得德國「科德.拉斯維茲獎」的最佳外國小說,
並榮獲美國偵探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提名,美國華納電影公
司也改編拍成電影「擁擠的房間」(The Crowded Room)。
凱斯的作品已賣出三十種以上語文版權,全球銷量超過六
百萬本。一九八八年,布魯克林大學頒發榮譽校友獎章給凱
斯;二○○○年,美國科幻協會則頒發「榮退作家獎」,以表揚他
在科幻小說上的卓越成就。
譯者簡介
吳俊宏
台大外文系畢業,曾任報社編譯,現為全職譯者。除了對
中外文學及語言有莫名的喜愛之外,還熱中攀岩及冰雪攀等技
術登山活動。
譯有《吸血鬼王子》、《暗夜盟友》、《黎明殺手》、
《靈魂之湖》、《暗黑之王》等。
琰容 2010-10-21 16:01
序
推薦文
我愛陌生人──畏懼當庸碌女人的分裂人生
鍾文音
為什麼是第5位莎莉?
不是因為有五個叫做莎莉的人,而是這五個人都是莎莉的
化身,同一個莎莉的體內還同時住著四個女人:杜芮、諾拉、
貝蕾、金妮。這四個人都會在不同的時空裡跳出來「扮演」莎
莉,真實的莎莉反而退位成第「5」位,其他的女生都搶著「消
滅她」。
精采的敘述從一場海邊強暴開始,敘述者「我」叫杜芮,
小說步步進入人格分裂自我者的生命迷宮,叫杜芮的我看著叫
「諾拉」的她如何遭受強暴的可能,然後又襲擊強暴者,接著
她在醫院醒過來,這時的她才頓然成為「莎莉」。如果不太明
瞭這本小說的敘述位置,很容易讀起來錯亂而迷惘。但只要抓
住一個敘述的線頭即可:也就是隨著不同的時空與情境,莎莉
體內的四個女人會跳躍而出,扮演莎莉的「真我」。
其實這本小說是一場「真我」與「假我」的戰爭,正經八
百而又毫無特色的莎莉其實內心有多重的「我」,反而一般人
見到的莎莉才是假我,真我的渴望必須由其他四個女人來扮
演。小說在莎莉去餐廳面試時最為有趣,她一開始以莎莉現身
時,餐廳合夥人陶德沒有多看她一眼,住在莎莉體內的「我」
知道莎莉會搞砸這一切,於是「我」搶著出來。「感謝上帝,
也該是換我出來的時候了。」我一現身,陶德眼睛一亮,十分
迷惑眼前這個女人是剛才所見的女人。「我」變得性感,晚上
再度見餐廳另一個老闆艾略特時依然成功地擄獲男人的心,有
趣的是小說寫到洗碗擺餐具那些無聊工作還是讓「莎莉」來做
時,性感的「我」馬上又變回了無聊的「 莎莉」,莎莉困惑於
眼前的男人,於是她尖叫……讀者一定可以馬上感受到其實每
個人的體內多少都住著「陌生的自我」,一個是進出光明的
我,一個是想要走入黑暗的我,一個想要情欲,一個可能想要
禁欲,一個想要行善,一個可能想要使惡,一個想要結婚,一
個想要單身……分裂的自我永遠拉扯在生命的兩端。差別只是
我們所謂的正常人擁有「自動切換的開關」,何時該開,何時
該關,不會搞錯,甚至我們一般人潛藏的多重人格與角色扮演
慾望多僅停留在「想像 / 作夢」層面,有人終其一生在道德與輿
論壓力下都不曾讓「真我」跳出來,而有人則將「虛構」與
「真實」融為一體,難分難辨。
讀這本小說時,我想起小時候有個父親的朋友常來家裡
玩,那時這個叔叔英俊而瀟灑,等到我大了,有天他來按門
鈴,我完全不知眼前這個穿著裙子的「女人」是誰?等到他開
了口,又顯現某些我腦中習慣的動作時,我才啞然發現眼前這
個女人就是當年那個叔叔,一直想要成為女人的男人,終於讓
真我的慾望跳出來。
不過《第5位莎莉》則比「男變女」、「女變男」要複雜的
多,小說處理得更龐大,小說處理「時間」、「多重」、「真
假」,心理醫師艾許在這本小說裡其實是主角,他扮演整個社
會清楚的認知機制,小說最常用「我」這個敘述觀點的角色是
住在莎莉體內的杜芮,她愛的人是「艾許醫生」,而諾拉或者
貝蕾愛的人是陶德和艾略特。問題是,莎莉體內的人會不會
「自我扮演錯亂」呢?你可以想像這本小說多麼有趣之處了,
當男人靠近莎莉時,他們喜歡的卻不是莎莉,而是她的其他化
身諾拉、貝蕾等,且更常發生讓莎莉沮喪的是,男人可能常搞
錯他們約會的究竟是「哪一個她」?更嚴重的還有,莎莉體內
的我,一個想死,另外一個卻想活,當一個人的身體同時交戰
著生死,不發瘋實在得生命夠剽悍。
「我所面對的不是生或死,我面對的是做一個不是我自己
的人或死。」也就是在「做一個不是我自己的人」與「死亡」
的兩個抉擇面前,「我還寧願選擇死亡。」這讓我想到電影
「時時刻刻」裡拋夫棄子的女人老年面對他人的質疑時,她想
到年輕時面對的那個世界是她不認識的世界時,她該如何自
處?
在這由庸俗統領的世界裡存活,在這庸俗欲死的世界裡求
生,讓許多人在年輕熱騰騰面對世界與真我時刻都有過這種沮
喪的心情。莎莉認為自己會墮落成一個庸庸碌碌的人,心靈會
困在一盆泥巴裡頭。艾許醫生在小說裡扮演的「大師」與「治
療師」角色對她形容每個人其實比較像是一碗「心靈馬賽魚
湯,雖然每個人都是裡頭的佐料,卻又不失各自的特色。」艾
許醫生就像多數人會說的話:「放下不就好了。」「別想那麼
多了。」「都是慾望驅使啊。」……其實這都是失效之詞,當
這些字詞如螢光記號從嘴巴或文字跳躍而出時,意味著人已經
不再探索,至少認輸了,因為這樣可以讓自己快速「服用語言
的精神特效藥」,也是讓自己進入庸俗化世界的語言捷徑,
「不用再探索自我,也毋須檢視自己存在的歷史,毋須清醒自
己行過的年表了。
這本小說最有力量之處即是書寫「莎莉」為自己生命的精
神奮戰,很苦的穿越多重慾望的自我,最後將所有遺散的碎片
拾回,重拾了可能分崩離析的自我完整。
所以「莎莉」也可以說是許多人的鏡子,但另一方面我們
也可以說絕大多數的人都不像莎莉,因為人本身大多是懦弱
的,我們大多「被收編成」一個只敢在安全領域庸庸碌碌過活
的人,寧可心靈塵埃日積月累也不願引一波波洪水來洗滌一
番,畢竟面對「我」是殘酷的。然而被現實照射而碎裂的這片
真我之鏡下,人如何單一存在?人如何分裂而完整?人如何度
過漫漫時間長河卻保持清醒?我們如何統合我們內在的小女孩
與大女人?如何讓被恐懼與憤怒製造出來的「我」退位?
「只有重新接受才行。」小說提出一個簡單易懂卻難行的
話,人人懂「重新接受」四字,然如何才算真正的接受?心裡
是否能夠對往事毫無任何的雜音?
沒有真正的解答,只有真正的面對。
一個人過著五種人生,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就等於愛上五
個人,難以捉摸的女人具有交往的刺激感……這讓這本小說的
「愛情」具有十足的犯罪欲與社會性介面,將我們庸俗的人生
視野拉到如此繽紛的萬花筒世界,且都由同一個人來演出。這
太有趣,但也太危險了。莎莉最終被艾許醫生泰半療癒了,至
少她「已經強大得能夠面對自己了」。
莎莉體內的女人可以說是所有女人的再現,也就是說我們
每一個人都不可能是單一人格的,沒有顯現不代表沒有,如前
面所言我們所謂的社會正常人只不過是比較清楚地知道何時該
「開」,何時該「關」而已,但問題我們也沒有比較快樂。
有時黑暗會把人帶到深淵,但彈出深淵者力道之強大也讓
人肅然起敬。
莎莉的人生是一則精神疾病者的奮鬥史,但更寧願把莎莉
視為我的好友,莎莉也是我的分身,莎莉照妖鏡了「我」,讓
「我」目睹體內自我繁殖的各種「她」:想遠走高飛的浪女、
紅塵慾望熟女、退隱山林女尼、瘋狂女藝者、永遠不想長大的
小女孩……她們互為關係,她們都是某個我的碎片,也是我刻
意遺忘或者壓抑的「部分本我」,完整的人意味著接受每個時
間下的碎片自我。
小說具有療效功能,此為其一。
當然,我更願說《第5位莎莉》不僅是心理疾病探索的書寫
類型,其文本本身即是一本好看的「心理小說」,甚至初寫作
者還不妨將這本書視為「如何將敘述人稱轉換自如」的小說文
本,當然也要讀讀精彩的丹尼爾.凱斯如何將多元分裂人格統
合在一本小說裡,在迷人的敘述下,看著莎莉如何對付其他四
個從體內變換而出的女人,如何在清醒時刻見到不同樣貌的陌
生自我,然後在不同時空下愛上不同的男人類型,多重人物如
何既交融又獨立……迷人的小說永遠給閱讀者難題,因為閱讀
者同時也在理解自我的多重或複雜性,因之我們不過度簡化自
己的人生,也不將那種庸俗社會下所產生的「勵志性格言」強
行放在自己的腦海,而是將自己的人生歷程如莎莉一般地進入
各種實踐之旅:發生-思考-面對-探索-接受-重生-上
路……保持清醒。
琰容 2010-10-21 16:07
內容連載
1
好吧,我叫杜芮,之所以被拱出來記下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因
為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總得有人把
它記錄下來,其他人才能瞭解。
我得先澄清一件事,說要在下著雨的四月夜裡離開公寓的可不
是我。一切都是因為諾拉滿腦子都是那些她常讀的希臘悲劇,
讓她沮喪得很。她想起兒時的夏日海濱,決定要再看一次海。
她從曼哈頓搭地鐵到康尼島,然後開始步行。所有遊樂設施都
被封了起來,馬路上,除了門口有幾個醉倒的酒鬼,可憐兮兮
裹著報紙發抖外,海神大道和美人魚大道之間的街道一片荒
涼。這樣的景象讓她覺得更難過,彷彿時間也結凍了,只等夏
日的人潮來臨。四月夜裡陰雨霏霏的康尼島恐怕是世上最荒涼
的地方了,她想。
納桑斯熱狗店是唯一的例外。她還記得納桑斯熱狗店全年無
休,猶如一方光與熱的綠洲,此刻她正朝它飄去。店門前的人
行道上,幾個人一面喝著保麗龍杯裡的咖啡,一面享用薯條和
那「世上最有名的熱狗」。要不是我正在節食,我一定會去挑
一根最多汁的,塞滿芥末和酸菜好好享受享受。下著毛毛細雨
的晚上,再沒有什麼比得上熱狗和薯條的香味了。但諾拉就是
想去看海。她停下腳步,看看時鐘,對了一下手錶,把時間牢
牢記在腦海中,十點四十五分。
我看見三個穿著補靪牛仔褲和鉚釘丹寧外套的年輕小伙子。他
們把酒裝在棕色紙袋裡傳著喝,諾拉走過納桑斯熱狗店和冷凍
牛奶蛋糕攤之間的暗巷時,他們三人不停上下打量著她。諾拉
朝海邊走,腦中浮現二十年前的夏天,她在人潮洶湧的沙灘蓋
完沙堡後,轉身溜進水裡洗淨身上殘沙的那一幕。
她走在漆黑的木棧道底下,嗅到海沙潮濕的氣味。她一腳踢開
鞋,讓赤裸的雙腳感覺趾間的沙。長久以來,在大海懷抱中結
束生命的念頭一直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她一步步走向墨黑的海
水,想起詩人荷馬筆下醇酒般深濃的海,她脫下塑膠雨帽扔在
沙地上。海灘上滿是垃圾和屎尿,還有被沖上岸的保險套,彷
彿來自久遠以前的信息。但她自己也想不透,當她這樣一個生
命旅程中的處女,正打算讓自己的命運胎死腹中時,為何竟會
想起保險套?或許她也該留下隻字片語,說她再也忍受不了這
支離破碎的生活,而比起割腕,溺水要好得多了。
一想到這她就頭痛。空無一人的海岸上,她朝著轟鳴不已的海
浪繼續前進,隨手褪下身上的短衫和裙子,讓雨就打在皮膚
上,感覺真好。越靠近海,腳下堅硬的沙就越潮濕,走著走
著,浪花打上她的雙腳,海水退去,浪也把腳下的泥帶走,只
留下幾許細流。她凝視著發光的手錶,牢牢記住此刻的時間。
十一點二十三分。
夜裡,海水比空氣來得溫暖,諾拉全身發冷,漸漸失去知覺,
唯有一雙腳活了過來。她想,蘇格拉底喝下毒芹汁後,兩條腿
從上而下漸漸變成石頭,感覺一定和她相反。
現在真不是頭痛的時候。她奮力抵抗頸部的疼痛,一個聲音從
腦海深處傳來,不斷重複著不……不……不……她頭痛欲裂。
有個人正試圖阻止她。
溫暖的海水漫過膝蓋與股間擁抱著她,她佇立原地,任由海水
輕撫。再過不久,她就將投入眾神的懷抱中。她和雅典娜一
樣,都是活生生從宙斯的腦袋裡蹦出來的。在海水的擁抱中,
她顫抖著往更深處走,卻突然發現,當你思考死亡時,你的肚
臍就成了全宇宙的中心。
在海水中呼吸是什麼感覺?如果她是條美人魚的話,不但不怕
溺水,還可以深深潛入湛藍的海洋世界裡。尾巴輕擺,就可以
和尼莫船長一起遨遊海神的國度……哦,天啊,她從來沒把
《白鯨記》讀完過。或許,從來沒讀完一本書是種罪,使她必
須在靈薄獄裡永無止境地漂浮。又或許,不停翻動的書頁會無
視於她逆流而上,不斷將她沖往未完故事的馬尾藻海。
海水如同一位惡魔戀人,輕吻著她的胸部,舒服極了,她繼續
朝浪走去,肩膀也沉入水中。她一步步慢慢前進,覺得越來越
暖和,睡意也越來越濃。
她身後傳來幾聲大吼:「嘿!她在那裡,在水裡!快抓住
她!」
轉頭回望,她看見三道漆黑的身影越過海灘,朝她而來。
「不要管我!」她嚷著。
她身後濺起激烈的水花。她試著潛入水裡吸入海水,身體卻怎
麼也沉不下去。她覺得有點頭暈,海水從鼻子和嘴巴流了出
來。有人扯住她的頭髮,又一把抓住她的雙臂,當他們將她拉
出水面時,她早已氣喘不止,淚流滿面。
哦,天啊,讓我死了吧……
她整個人癱軟在沙灘上,以為他們會替她做人工呼吸。但他們
卻把她拖到木棧道底下,其中一個還把褲子脫了下來。抓住她
右手臂的人嚷著:「嘿,我先!」
「放屁!」脫了褲子那人說:「是我先看到她的,你第二,他
第三。」
「第三?放你的狗屁,老兄!」
這時她才知道,他們不是為了救她才把她從海裡拖上來。「求
求你們!」她喘著氣說:「放我走吧!」
排第三那個人笑了笑。「反正妳本來都要餵魚了,先讓我們享
點樂子再把妳扔回去,好不好?別擔心,妳不過是晚點死而
已。」
「沒錯,」排第二的人說:「我們只是先借用一下而已。」
惱人的頭痛還沒消失,不停折磨著她,絲毫不肯罷休,但她可
沒屈服。這種情形她可以自己搞定,她可有不少成功脫困的經
驗,以她的口才,要擺平他們不是問題。
排第二和第三的兩人把她的手腳拉開成大字形,讓排第一的爬
到她身上。
「老兄,你不會想在沙地上幹那檔事吧,」她說:「還是到我
家去?喝點紅酒,我有些陳年的巧達起司,再配點音樂──」
他張開滿是濃濃威士忌酒味的嘴親了過來,打斷她的話。她奮
力扭動身體,不讓他得逞。
「好像在跟鱷魚摔角一樣。」排第三的說。
「我們應該等她溺死才對。」排第二的說。
「救命啊!」她大喊。「強暴!……來人啊!救救我!」
此時,諾拉分裂了。
金妮發現自己全身濕透,赤裸裸地躺在沙灘上,兩雙手壓得她
動彈不得,還有個傢伙脫了褲子正準備強暴她,馬上明白到底
發生了什麼事。
「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把我搞成這樣?」她大吼著。
「再安靜個一分鐘,」壓在她身上那人笑著說:「妳一定會很
爽的。」
「混帳!給我滾下來!」
金妮左扭右拐,奮力想要掙脫。她使盡全力把頭轉過一邊,一
口咬住排第三那人的手,鉗子般緊咬不放。他慘叫一聲,把手
鬆開,金妮的右手順勢往下,一把抓住排第一那人的睪丸,使
盡全力一捏。霎時間,他彷彿變成一匹野馬,只見背部高高拱
起,隨即癱倒在她身旁。
排第二的在驚慌中也鬆了手,像隻仰翻的螃蟹,沒命地往背後
爬,準備溜之大吉。金妮見狀,趕緊抓起一把海沙撒向他的眼
睛,連忙追上去。
金妮一陣拳打腳踢,還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她口中嚐到了
血腥味。他奮力掙脫金妮,連忙跑開。排第三的見狀也跑了。
只剩排第一的留在現場,還沒恢復意識。她狠狠在他臉上揍了
幾拳,打斷他的鼻梁,但她覺得還不夠,開始在海灘上四處尋
找漂流木或舊木板之類的東西,打算把他給閹了。她要他死在
當場,變成沙灘上的一具腐屍,讓海鷗啄食。
頭上傳來汽車的聲音。金妮抬起頭,從木棧道的縫隙中,看見
閃爍的紅藍光線。她最討厭面對警察了。她一點都不希望被帶
到警察局,讓警察問她:是不是妳引誘他們的?妳是故意讓他
們找上妳嗎?妳一個人光溜溜的在海灘上做什麼?妳跟他們要
錢嗎?妳是否有和陌生男人發生性關係的經驗?
雖然她本來想在外面晃晃,偷部車去兜風,或是去看賽車,但
她覺得現在還是趕快離開比較好。每次都是這樣。某人起頭做
了什麼事,後來發現解決不了,騎虎難下,就丟給金妮來收
拾。木棧道上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手電筒照得她好刺眼,她心
想,好吧,讓其他人來收拾殘局吧。
莎莉在康尼島總醫院醒來時,完全不記得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
麼事。她看見一位有媽媽味道的胖護士微笑著站在她的病床
前。幾年下來,莎莉早就學乖了,昏厥之後還是保持沉默比較
好,這樣才能搞清楚到底過了多少時間,又發生了哪些事。她
不希望其他人覺得她是怪胎。她飛快瞄了一眼牆上的鐘,九點
五十三分。
護士凝視著她,好像就等著她開口問:我在哪裡?發生了什麼
事?不過莎莉沒那麼笨。她看見黑底白字的塑膠名牌上寫著:
薇娜麗。
「妳知道妳在哪裡嗎?」薇娜麗那張胖臉上的笑容彷彿是用糨
糊黏上去的,她針頭般的尖細嗓音,聽得莎莉渾身不自在。
莎莉皺皺眉頭。「我為什麼會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裡?」
「妳差點被人強暴,還幾乎把那些傢伙給分屍了,妳一定很
吧?」
「沒錯,」莎莉平靜的說:「我當然煩,那還用說。」
「妳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為什麼會不記得?」床單下,莎莉雙手緊握。她其實很害
怕,但已經學會如何隱藏。
「警察發現妳的時候,妳已經失去意識。」
莎莉轉過頭,鬆了口氣。「喔,那我恐怕什麼都不記得了,失
去意識的人大概什麼都記不起來。」
「我需要知道一些妳的基本資料,」薇娜麗邊說邊從側邊口袋
抽出筆來,理了理寫字板上的紙,「妳叫什麼名字?住在哪
裡?」
「我叫莎莉•波特,住在西六十六街六百二十八號。」
薇娜麗的眉毛微揚,彷彿在問:妳大老遠跑到康尼島的木棧道
底下幹什麼?但她仍笑著問:「有沒有其他親人?結婚了嗎?
有哪些家人?」
「我一年前離婚,十歲雙胞胎的監護權歸我先生,除此之外沒
有其他親人。」
「妳有工作嗎?」
「現在沒有,但我正打算要找。」
「妳有醫療保險嗎?」
莎莉搖搖頭。「直接把帳單寄給我。我有贍養費,付得出
錢。」
「醫生說妳沒事,想走隨時能走。」她放下寫字板,小心翼翼
把筆放回側邊口袋。
「我想找人說說話,」莎莉說:「精神科醫師或心理學家都
好,我搞不清楚他們誰負責什麼。」
「要治療的話得找精神科醫師,」薇娜麗的眉毛又挑了起來,
「妳為什麼想見他們?」
莎莉往後靠,深深嘆了口氣。「光是這個月我就自殺了三次。
我的內在有個東西逼著我去做些事。求求妳,在我發瘋前幫幫
我吧。」
薇娜麗立刻拿起寫字板,有條不紊地抽出筆,按了按,記下些
事情。「如果是這樣,」她的聲音有種摩擦的金屬聲,「我會
安排妳見我們的精神醫學社會工作師。」
半小時後,她用輪椅推著莎莉,坐電梯上了五樓,穿過閃閃發
光的長廊,來到社會工作師的辦公室。門上掛著布區維爾女士
這個名字。
「我把莎莉交給妳了,」薇娜麗邊說邊把資料放在桌上,「她
剛離開急診室。」
布區維爾女士大約六十歲,嬌小的身材像隻小鳥,臉上戴著丑
角的眼鏡,配上染成藍色的頭髮。莎莉覺得,如果自己說的話
嚇到她,她大概會倉皇地飛走吧。
「讓我瞭解一下妳的背景。」布區維爾女士說:「妳幾歲?」
「二十九歲,離過婚,高中畢業。有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女,
監護權歸我前夫所有。」這段說詞她重複過太多次,聽起來就
像電話答錄機裡的錄音一樣。她知道,布區維爾女士一定想知
道,為什麼監護權會判給她前夫。
「我需要協助。」莎莉說:「我需要找個人說說心裡的感
受。」
布區維爾女士盯著放在最上面那張資料,皺起眉頭。「莎莉,
在我們開始之前,妳必須瞭解,自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希
望妳能在這張表格上簽名,表示妳同意以門診病患的身分,與
我或任何一位我推薦的人配合,並在治療期間不會嘗試自
殺。」
「我沒辦法簽名。」莎莉說。
「為什麼沒辦法?」
「我覺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可能沒辦法實踐我的諾言。」
布區維爾女士放下手中的鉛筆,凝視莎莉的雙眼。「可否請妳
說得清楚點?」
莎莉雙手緊握。「我知道這聽起來可能有點瘋狂,但有時候我
覺得身體裡面有其他幾股力量,我會因為某個人或某件東西做
的事情而被責怪。」
布區維爾女士往後靠,手中的筆不停敲打桌面,然後又傾身向
前,在便箋上寫了些字。她撕下便箋,遞給莎莉。
「這是我認識的一位精神科醫師的姓名地址,他在曼哈頓城中
醫院心理健康中心工作,也有自己的私人診所。他通常不接受
曾經嘗試自殺的人,但因為妳覺得似乎無法控制自己,他可能
願意破例。」
莎莉望著便箋上的名字,醫學博士羅傑•艾許。「妳覺得我瘋
了嗎?」
「我沒那麼說。我受的訓練和擁有的設備無法處理妳的問題,
妳應該去找個更能幫助妳的人。」
莎莉靜靜坐著,點點頭。
「我會打電話給艾許醫生,把妳的情況告訴他。但我希望妳能
先在這份協議上簽名,表示妳不會再次嘗試自殺。」
莎莉拿起筆,慢慢寫下名字莎莉•波特。我也溜出來,簽了我
的名字:杜芮•荷爾。布區維爾女士雖然假裝沒看見,但她的
眼睛睜得大大的,當她站起來表示面談結束時,莎莉明白布區
維爾女士已經飛走了。
離開醫院後,莎莉朝兩條街外的布萊頓海灘線高架車站走,沿
路試著回想自己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又發生了哪些事,腦中卻
只有一片空白。在往曼哈頓的地鐵上,她一直提心吊膽,覺得
煩躁不安。一小時後,她在七十二街下了車,搭巴士穿過市區
來到第十大道,往南走了六條街回到她住的公寓。天色幾乎全
黑了,她摟緊皮包,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一路朝那棟褐色沙
石造建築走。她很高興看見隔壁葛林柏先生的裁縫店裡還有客
人。她總是趕在葛林柏先生打烊前回來。儘管這位個頭不高的
裁縫已經至少七十五歲了,但走在路上時,知道還有個人在那
裡,總會讓她感到安心。
她一口氣衝上三段樓梯,仔細檢查大門,確定沒有破壞痕跡
後,立刻閃身進門。她逐一檢查屋內的四個房間、壁櫥、床
底,還重複檢查了每扇窗上的鎖是否正常,確定沒有遭人闖入
後,連忙鎖上門上的三道鎖,把門栓推到定位,轉身倒在床
上。
她想,明天就有人可以幫她了,那位精神科醫生會知道該怎麼
做,她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
我原本打算明天出來,上街買些東西,但想想還是先在旁邊觀
察觀察比較好。有何不可?聽莎莉試著向個精神科醫生介紹我
們,應該會滿有趣的。
2
莎莉穿上最喜歡的碎布洋裝,來到羅傑•艾許醫生在萊辛頓大
道旁五十七街的私人診所。她把黝黑的長髮編成皇冠,就像泛
黃照片中她的波蘭祖母一樣。如果是我,我會戴頂金色假髮。
她坐在接待室裡,雙手交疊在大腿上,彷彿在等人開始為她服
務。好不容易等到護士請她進去,她才發現那位精神科醫生很
帥,嚇了她一跳。我很欣賞他,他是我最喜歡的領袖人物型。
年紀大約四十出頭,身材頎長,我敢打賭他大學時一定是打籃
球的。頭上一撮黑髮三不五時滑進眼裡,不過,最讓我心動的
還是他那兩道又濃又密,幾乎連成一線的眉毛,你懂不懂?我
發現成熟穩重的男人很有魅力。我一定會乖乖和他合作。
我很想出來跟他聊天,拚了命讓她頭疼,她卻沒有被我打倒,
只是不停撫摸著頸後。她不敢在他面前失態,這讓我很難過,
因為我實在很希望他遇見的是我。從他看她的方式,我敢肯定
他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他那深邃的雙眼只透露出冷靜與專
業,大部分男人都這麼看待莎莉。她一點特色都沒有,不可能
會有人對她感興趣。我告訴自己:「杜芮,總有一天輪到妳。
她不可能永遠把妳鎖在裡頭。」
「布區維爾女士打電話來,跟我談了一下妳的狀況。」他說:
「我很期待跟妳見面,莎莉。我可以叫妳莎莉嗎?」他的嗓音
低沉渾厚,猶如晚間新聞主播。
她點點頭,望著地板,這讓我很不高興,因為我想看他的眼
睛。
「我是來幫助妳的,莎莉。先告訴我有什麼事困擾妳好嗎?」
她聳了聳肩。
「一定有東西在困擾妳,莎莉。妳對康尼島總醫院的薇娜麗護
士說,這個月妳已經三次企圖自殺。她還提到,妳說妳的內在
好像有某些東西逼著妳去做某些事。」
「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個瘋子。」她說。
「我不認為妳瘋了。怎麼會呢?但如果要幫助妳,我得更瞭解
究竟是什麼在困擾妳才行。」
「失去時間一直讓我很困擾。」
他凝視著她,「妳是什麼意思?」
她全身顫抖。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把這秘密告訴其他人。
但她腦中有個聲音不斷重複:相信他,是讓其他人知道的時候
了,是尋求幫助的時候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詭異,」她說:「不過,你知道,每當
有男人靠近我,每當我覺得危險,或者必須在壓力下有反應
時,我的頭就會很痛,然後當我再次抬頭確認時間,就會發現
已經過了很久,而我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妳自己是怎麼看待這種情況呢?」
「一開始,我一直以為每個人都是這樣。有些人氣沖沖地走出
房間,回來的時候卻滿臉微笑,也有人正好相反。有時候兩個
人明明對彼此很友善,其中一個卻會突然暴力相向。我以為他
們也昏了過去,跟我一樣失去時間。不過,現在我知道不是這
麼回事。企圖自殺這件事也讓我很害怕。艾許醫生,我有些地
方很不正常。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但這真的是種痛苦的折
磨。」
「莎莉,先試著放輕鬆,把妳的過去告訴我,我必須儘可能多
瞭解妳一點。」
一開始,她就像每次需要談論自己的時候那樣亂了分寸,但她
深呼吸幾口氣,開始飛快地自我介紹。
「我二十九歲,沒有兄弟姊妹,離過婚。為了逃離我繼父,高
中畢業後一年就嫁給賴瑞。我的生父奧斯卡曾經當過郵差,有
天卻突然消失,從此沒再回來過。六個月後,弗瑞德娶了我
媽。我從來沒有任何朋友,就算是年紀很小的時候,我也都是
自己一個人。」
她停下來喘口氣,艾許醫生滿臉微笑地看著她。「別急,莎
莉,慢一點,告訴我一些妳母親的事。」
莎莉凝望著地板。「她從來不許我發脾氣,我一生氣,她就揍
我。我離家沒多久,差不多十九歲左右,她就割腕自殺了。有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因為她是天主教徒,弗
瑞德是浸信會教徒。」
「妳有宗教信仰嗎,莎莉?」
「現在我已經很少上教堂,」她說:「我想,我搞不太清楚宗
教,很多事情我都搞不太清楚。」
「告訴我一些妳前夫的事。」
「賴瑞是成衣公司的業務。他幹得很成功,因為他是個天大的
騙子。喔,天啊,一想到他跟法官說過那些關於我的謊話,我
就受不了。他說,有時候我會連續好幾個星期消失無蹤。你知
不知道,他甚至說我性格暴戾,有一次衝出公寓,一路殺到大
西洋城,賭光我們的五千塊錢積蓄。天啊,他就這樣不停說
謊、說謊、再說謊,法官竟然把那對雙胞胎的監護權判給他。
最後一個月,賴瑞在法庭上告訴法官,說我在深夜打電話騷擾
他,要他跟孩子的命。你能想像嗎?他還說我在夜總會當熱舞
女郎。這也是謊話,因為我在那裡的工作只是負責清理桌子而
已。我敢保證,我的穿著絕對整齊。這不只是為了錢。我的意
思是,贍養費絕對夠我用。但我得工作,我得找些事情來做。
但法官就是相信賴瑞的謊話,取消了我的探視權。」
她驚覺自己的聲音高得嚇人,連忙摀住嘴。「喔,艾許醫
生……真對不起……」
「沒關係,莎莉,表達情緒沒什麼需要對不起的。」
「我從來不尖叫的。」
「妳剛才也沒有尖叫。」
她眨眨眼。「沒有嗎?在我腦子裡聽起來像是尖叫。」
「好吧,」他說:「今天我們談得夠多了。看得出來,回憶往
事對妳來說有多痛苦,我們一次一點慢慢來。」
如果莎莉願意讓我出來,我一定會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他,
讓我們大家都省點力氣。我又試了一次,但她還是把我打回
來,她脖子後面和頭頂的肌肉繃得很緊,不停抽搐,我很擔心
她會突然痙攣。天啊,我只不過想幫幫忙而已。好吧,我瞭解
了,我會耐心等待時機。羅傑•艾許醫生非來找我不可。
「我到底怎麼了,艾許醫生?」她問。
「這就是我們必須釐清的地方,莎莉。今天我會替妳做些檢
測,還有詳細的全身檢查,明天希望妳能到城中醫院心理健康
中心來找我做巴比妥鹽測試。」
「那是什麼?」
「是一種藥,一般都叫它吐真藥──」
「你不需要這麼做。我不會說謊。」
「我知道妳不會,莎莉,但那不是重點。這種藥物能夠讓妳放
鬆,讓我們能越過阻礙,深入妳的想法和感受,瞭解究竟是什
麼在困擾妳。」
「我希望能再恢復健康,艾許醫生。我希望能正常生活,不必
一直盯著時鐘看,好怕又失去五分鐘、一小時甚至一整天的時
間,卻不知道它們跑哪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去過哪裡,做了
什麼事,你沒辦法體會這有多可怕。你一定得幫幫我,艾許醫
生。」
「我會盡力而為,莎莉。不過,妳也必須承諾會遵守妳跟布區
維爾女士簽的這份協議才行。」他拿起資料夾,搖搖頭說:
「她一定告訴過妳,我通常不接受曾經企圖自殺的病人。不
過,因為妳失去時間的問題,還有妳對內在種種壓力的描述很
不尋常,讓我開始對妳的情況很感興趣。妳和我常接觸的病人
很不一樣,我希望能幫助妳。但妳必須承諾,不會再傷害自己
才行。」
「我會試試看。」莎莉噙著淚水,點了點頭。
「這樣還不夠,」他指著桌上的資料夾說:「不能只是試試看
而已。我要妳給我個明確的承諾。」
「好吧,」她說:「我發誓不會再傷害自己。」
真希望她問問醫生,他為什麼不接受曾經企圖自殺的病人。她
的承諾無法保證什麼,因為想尋死的不是她,而是諾拉。我想
了想,也罷,我會試著看好諾拉,看看這個羅傑•艾許能夠幫
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