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去陰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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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點點頭：「他應該是抓錯了，畢竟剛剛場面混亂，什麼都看不清楚。而鬼差勾到魂魄就以為抓到了，沒想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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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叫了醫生過來，當他們看到病房裏我這個病人活蹦亂跳，而地上卻多了昏死的人和狗，想當然耳反應一定不是太平淡，我只好將事情全部推給沒有意識的蟲哥，說賤狗是他帶來的，我只是出去一下回來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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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哥和賤狗都移到了另一間病房，靠著儀器維持他們的身體機能。至於賤狗能繼續待在醫院裏，是死鬼威脅我靠老爸的財力讓它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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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沒問題嗎？會不會有其他孤魂野鬼意圖佔據蟲哥的身體作怪啊？」我擔心地問。至於賤狗就沒有這個困擾了，會有鬼魂想進它身體才奇怪，看鏡子都把自己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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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沉思一會，道：「那繩子……它的功能應該是種阻隔效果，將鬼魂隔離在另一邊。我記得那時被綁著，靈魂就不能脫出身體，那麼，應該也無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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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回病房，馬上做了實驗——果然如死鬼所說，綁上那條繩子，連我都無法進入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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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剪了段繩子，抽出幾股緊緊搓成一條幸運帶綁在蟲哥手腕上，只希望這繩子能「凍」到他靈魂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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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啊，死鬼？要坐著等他們回來嗎？」我煩惱問道，「賤狗無所謂，不過蟲哥要是就這樣走了，我死也沒辦法贖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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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等等吧，我想發現誤會之後，應該會立即將他們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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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等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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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久了吧！到底發生什麼事啊？」我焦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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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的這幾天，我寢食難安……不是因為蟲哥，而是我已經受不了那些晚上就把醫院當遊樂場的鬼魂！這一帶簡直變成鬼窟了，晚上出門，滿街鬼魂橫行，數量多到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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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不少都是最近死亡的人，可是卻遲遲沒有鬼差領他們去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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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因為那個馬臉鬼差，做錯事不敢出面，所以才讓這些應該是他要負責的好兄弟滯留在陽間！」我相當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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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呆坐著也不是辦法，說不定我們在談話的同時他們已經準備投胎了。」死鬼思索道，「我想，有必要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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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我馬上舉手，「畢竟是我害蟲哥捲入這種無妄之災的，我有義務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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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很怕鬼？」死鬼挑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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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出現在都是人的地方，如果在陰間那種本來就只有鬼的地方，那有什麼好怕？鬼可以對人作祟，倒還沒聽過對鬼作祟的。」我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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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麼歪理？你只是想湊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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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鬼說中了，我訕笑著說：「怎麼會，蟲哥是我的朋友，就算上山下海我也應該去救他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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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想清楚，到時可能是上刀山、下油鍋了。」死鬼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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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我提出質疑：「我又沒做錯什麼，你是不是唬爛想騙我留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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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聳聳肩：「我可不在乎你去不去，只是怕你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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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火中燒，大聲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更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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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做了個手勢，「請便。不過你知道怎麼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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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就來到事情核心了。我一心想著要去玩……不，是去救蟲哥，不過卻沒想過該如何下去。死鬼也就罷了，我活生生的人應該無法隨便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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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要坐以待斃嗎？！」我悲憤交加地說，「他們說不定正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尤其是你的好搭檔賤狗，它作惡多端，一定會很慘的！帶我去有個照應也好，說不定會有需要動手或是用到不良少年智慧的時候，我保證會乖乖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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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皺眉看了我半天，我知道他一定是被賤狗釣到了，不由得心中暗爽，不過還是裝做為了賤狗的生死未蔔而憂心忡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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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氣道：「好吧，我想我應該有足夠能力保護你。只是，我不確定要如何帶你下去，看來還是只能靠金錢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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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怪道：「你該不會是叫我多燒點紙錢，然後看看有沒有利欲薰心的鬼差要來扛下這差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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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奸詐一笑：「答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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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間將近十一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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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是說要燒紙錢嗎？」我揮舞著手上輕薄不占空間的紙張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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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大量的紙錢污染空氣？你放心，現在冥界比你想像的要便利多了，支票或是商業本票都可以兌換。」死鬼雲淡風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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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是我的支票帳戶，他們要怎麼提領？用啥名義？」我對於死鬼的話抱持著懷疑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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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互通陰陽兩界的專業銀行處理，專門提供不同世界的跨行提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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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那我到時去查帳戶明細，提領人會寫黑白無常嗎？有夠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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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看了看天空道：「時間到了。現在是陰氣最盛的子時，這時候要召喚另一個世界的人是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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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正站在醫院中庭，冷風颼颼，一點月光也沒有。我掏出打火機點了炷香，隨便拜了一下之後插在地上，用香開始燒手中的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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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快顯靈吧，別看這張支票一吹就飛了，上面的數字可是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我把積蓄全部丟下去了，還偷轉老爸要幫女人買卡地亞的基金，被發現我一定會被打斷腿的。要是燒完了還沒人出現，我就提光戶頭的錢，跳你的票！」我邊燒邊喃喃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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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說這種錢讓你父親出就行了，你的存款根本沒動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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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會他，繼續說道：「反正都是錢，是誰的錢無所謂，反正死鬼也沒出錢，他的話你就當沒聽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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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誠心地祈求，看著手中支票一點一點變成灰燼。等最後的灰也隨風飛逝，中庭裏還是只有我和死鬼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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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憤怒地踩爛插在地上的香，「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這些鬼差一定是想獅子大開口！我警告你們，老子沒錢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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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的聲音傳來，聽起來相當縹緲虛幻，「不是為了以防萬一，還寫了另一張支票嗎？不要吝嗇，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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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著抖掏出那張被我捏得皺巴巴的支票，上面的金額就是我全部的財產。忍痛看了很久，我大吼一聲：「算了！燒就燒！」一咬牙磨了一下打火機，燃燒支票的火勢猛烈，沒幾秒鐘就燒得乾乾淨淨，一點渣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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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沮喪倒在地上，那麼多錢竟然只夠燒幾秒鐘……「死鬼，我們快去銀行！我要把支票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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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死鬼拉住我的手臂，一把將我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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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坐著的地上，有一坨像被踩過的狗屎般的污漬。我慌張查看褲子是否沾到髒東西，正努力瞧我的屁股時，地上的痕跡頓時擴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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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彷佛有個擴大的黑洞，將空氣迴旋著往中心掠去，像是要把人都吸進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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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風雲變色，天際傳來幾聲響雷。黑洞中心有個物體慢慢浮起，渾身裹著黑色黏液，黏黏滑滑的相當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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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持續地浮出，越拔越高，然後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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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氣凝神等著鬼差從中現身，不過他佇立許久，一動也沒動。雖然死鬼很有耐心地等著他開口，不過我實在等不下去，就要問話時，那坨黏液有了動作。我嚇了一跳，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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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液慢慢伸出一隻勉強能稱之為手的「分枝」，黏著兩張很熟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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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就像是從身體深處發出一樣……因為我看不到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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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含糊不清說：「這兩張……不是芭樂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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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支票在他手上，被風吹得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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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冷靜地說：「當然不是，我們有事相求，希望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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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將支票湊近眼前——根據我的判斷，那位置大概是眼睛——仔細地瞧了半天，然後那些黏液就像有自我意識般將兩張支票「吸」了進去。那人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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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前一步，以不容分說的氣勢說：「等等，在這之前我有事情要向你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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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相當緩慢地說：「你怕我收錢不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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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我是要問你，幹嘛要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氣勢淩人地說，「我不跟沒見過面的人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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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說話，只是站著沒動。風呼嘯吹過，我開始有點擔心他能不能保持黏液的濕潤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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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夠了嗎？」那人忽地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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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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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確定我的相貌了吧？」他有些不耐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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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撫著額頭，連話都懶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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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這坨爛泥巴不是你的偽裝，而是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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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相當簡短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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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抓住我的衣領將我往後丟，向黏液型鬼差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我們的要求是，希望你能帶我們到冥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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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打量了我們一會兒——雖然我不知道他的五官在哪——指著我道：「這個小孩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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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能夠自由控制靈魂出竅，因此就這點來說是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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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個嚴重的問題，拉著死鬼小聲道：「死鬼，我的靈魂不可以離開身體太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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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所謂。所謂陰間，其實是跟人間相對的世界，也可以說陰間和人間沒有相距多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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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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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沒等死鬼解釋，說道：「那麼，走吧。已快過子時了，逾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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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子時快過了還不是因為他慢吞吞的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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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啊！這裏要西郎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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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叫聲響徹雲霄，不一會兒，聽得到四周開始有了聲音。急診室門打開了，幾個人匆忙地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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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幾秒鐘再睜開，看到我的身體軟軟地往前倒下去。我已經成功脫出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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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之前被那繩子整得很慘，死鬼戴著手套，將預備好的繩子綁在我的手上，防止我不在家的期間其他鬼魂鳩占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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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完後，死鬼迅速將手套摘掉扔出去，省得趕來的人看見空中飛舞的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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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進行緊急治療，至少我可以不用擔心身體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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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說：「你們站到我的旁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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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那個黏液黑洞？」我噁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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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扯著我站到了黑色漩渦的範圍內，很神奇的是一點奇怪的感覺都沒有，踩起來就像一般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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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鬼差都長得這樣奇形怪狀的嗎？我只見過牛頭馬面和這黏液人，我想你見過的應該比我多吧？」我悄悄問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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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外表並不重要，我的確是見過很多以不同型態存在的鬼差，似乎也有不同的專業分工，不過那並不影響他們的工作。」死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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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耶！原來他們就像神奇寶貝那樣嗎？真期待能見到比這黏液型還醜的傢伙！」我興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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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雀躍之情在三秒後就消失無蹤了。我們站定之後，腳下的黑洞突然伸出一堆觸手，扭曲著不斷伸長，並向中心的我們包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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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哪有這麼噁心的啊？！」我慘叫著往死鬼身邊擠，濕冷黏稠的觸感真是噁心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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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也皺起眉頭，我就知道他不能忍受這種東西。不過他並沒說什麼，任由那些觸手將我們全身包起。我們漸漸地往下沉，沉入那黑色的黏稠深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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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中，好像有只蟲子停在我臉上。我不耐煩地伸手揮開，那蟲子卻又飛了回來，甚至可以感覺到它在吸血，紮得我都覺得痛，看來是只大蚊子……察覺到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來，我才勉強將眼皮睜開條縫，想看清楚是什麼樣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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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個銀晃晃的東西，順著看過去，讓我越發驚愕……哪來的蟲子啊？！是一支沉甸甸的、快刺穿我的臉頰的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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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字形躺在地上，拿著槍抵著我的人，身穿盔甲，精緻的銀色甲片串成一件，雕花頭盔幾乎罩住了整張臉，手持系著紅穗的槍，看起來極有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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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我醒了，他頭盔下淩厲的雙眼一瞪，喝道：「快說！你是不是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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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欸！這傢伙大概是所謂的古裝迷吧？不過我感覺得出來那支槍頭很有分量，嘴上應承道：「什麼間諜啊？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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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證據來！你脖子上掛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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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起手將衣領裏的東西拉了出來，那是老爸給我的開光過的犀角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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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端詳了一下，將之丟還給我，然後將槍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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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沒什麼動作，我才敢動動手腳。媽呀，全身酸痛，好像被大象踩過一樣，骨架都散了。隨便抹抹臉頰，將血跡擦乾淨，我吃力地撐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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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咦？我看得到自己的腳，看得到那個盔甲男，但明明一點燈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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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時才赫然想起，死鬼呢？我們應該是跟著那黏液要去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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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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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眺望著遠方，頭盔上的紅穗飄揚……沒有風怎麼會飄啊？！真是裝腔作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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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交戰，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依舊看著遠方，雖然不管我怎麼看，都只有一片烏漆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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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要問這是哪里啊？！」我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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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錯地方了，猴子報到處不是這裏。」他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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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故意的嗎？！」我咬牙切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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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耽擱了不少時間，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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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滾！跟你說話才浪費老子時間咧，你要走就快走，別留在這礙事！」有夠衰小，遇到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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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轉身，背影看起來很是淒涼，有種英雄遲暮的憤慨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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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還在罵著遇人不淑，那人已經悄悄走遠了。我站起身環顧，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周圍什麼都沒有啊！四周糊成了一片黑暗，和平常的空間似乎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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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袋裏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那人有些怪怪的，但跟著他還是比較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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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抬頭，那人的背影已經遠到剩一個小點了。我拔足追了上去，不管如何，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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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那人後方幾步的位置，我跟著他走路的節奏，問道：「這裏有其他人在嗎？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高大穿西裝的男人？他長得還算可以，不過一副結屎面、很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你有看見這樣的人嗎？還是一個長得像一坨泥巴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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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如何問話，那人還是自顧自地走，嘴巴裏念念有詞，就是不回我話。我只好自力救濟，邊走邊叫說：「死鬼，你在哪？你這死人頭死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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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出的聲音聽不到任何迴響，也沒有傳出去，就像是被周圍吸收了一樣。這個空間彷佛就是無止境的黑暗。這樣走下去也讓我害怕起來，如果永遠走不出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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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我跑上前去拉住那人，「你該不會在這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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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男猛地將手一揮，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後手中的鐵槍也跟著指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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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是不是間諜？！」盔甲男相當兇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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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急敗壞地說：「就跟你說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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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睥睨著我，很顯然不相信我的話，我只好再拉出他剛剛確認過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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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髒得發綠、上面刻著六字真言的犀角護身符大概有什麼神奇的力量，那人看到後，就把槍收了回去，道：「你怎麼會跑到這裏來？既然你有那個，那就應該不是間諜了。不過這裏很危險，你還是快離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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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要問你怎麼離開啊？這種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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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怎麼離開？那你怎麼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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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知道啦！」我不滿大吼，「我明明是跟朋友和一個黏液型鬼差同時要下去陰間，不過醒來後就只看到你這個瘋……咳，就只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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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可能是途中出了差錯。因為來陰間報到途中有個過濾分類裝置，你應該是機器無法辨識，所以才掉到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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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暴跳如雷：「什麼鳥機器？！什麼叫無法辨識？你是指分不清老子是人還是猴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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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該死未死、不該死卻死了、死了沒來還有沒死卻來了的區別。」他講得相當清晰，完全沒有吃螺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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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知道怎麼走出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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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點頭，高高舉起手中長槍，往我頭上就劈了下來！我坐在地上，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完全無法抵擋，只能下意識地抱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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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預計的疼痛遲遲沒到來，我抬眼瞄了一下，那人一派氣定神閑地站著，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突然想殺了我，還是他心血來潮又不想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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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那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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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放下手，這才發現我和他之間的空間中，硬生生多了一條裂縫，透出白色的光，就像這空間破了個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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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雙手輕鬆地撐開裂縫，微微一彎腰就跨進去。他提著鐵槍，半個身體已經陷入裂縫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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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出口等一下就會關閉。」說完，他便消失在白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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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裏只剩下我和那條空間裂縫，也不知道另一邊是什麼東西，是否該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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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那人的頭又從裂縫裏冒出來，嚇得我差點都漏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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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動作快一點，上次也有人像你一樣慢吞吞的，結果身體出去了，一隻腳卻被留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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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懼地發現那裂縫還真的越縮越小了。算了，死就死吧！我一咬牙就跳進裂縫裏。刹那間，身體急速下墜，刺眼的白光充斥了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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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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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叫，結果馬上就著地了，我跌了個狗吃屎，臉著地弄得滿嘴泥。這裏相當明亮，我剛從黑暗出來無法適應，只能伸手去擋，驀地，一團影子過來遮住了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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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盔甲男的歎氣聲從上方傳來，充滿了惋惜。「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事到如今再說什麼也沒用，只不過好端端一條尾巴就這樣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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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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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氣跳起來，想沖過去賞這傢伙一頓粗飽，但景色吸引了我的注意。看來我終於來到像樣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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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荒蕪，只有看不到邊際的草地，天色有些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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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陰間？」我狐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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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點點頭，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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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跟了上去：「你確定嗎？這裏不是S市郊區？我看剛剛那裏還比較像陰間，陰間不都是黑漆漆一片，一堆小鬼獄卒折磨前世犯下過錯的人，或是閻羅王審判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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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陰間的邊境，你說的那些在市中心才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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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我點頭稱是，「我要怎麼找人？我和朋友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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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找女朋友嗎？我還以為現在已經不流行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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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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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他若有所思地瞄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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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不要曲解別人的意思好不好？！我們委託了一個鬼差帶我們下來，是要找其他被誤會帶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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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你和朋友一起殉情來找女朋友？」他皺眉道，在我把拳頭捏得喀喀作響時才又說：「如果是要找人，當然要先去戶政事務所，一般人下來後都是先去那裏報到。不過你的朋友似乎是賄賂鬼差帶下來的，那麼就不能確定他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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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政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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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因應時代潮流，陰間也有改革，希望能更親民，提升業績和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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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就算再親民也不會有人想來的，提升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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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便是有緣，我就帶你去見識見識。」那人有義氣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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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我才不想見識。你快點帶我到有人的地方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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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假裝沒聽到，我也只好跟在他後面，反正等一下我自己看著辦，找到其他人時就跟這傢伙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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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穿著沉重的盔甲，還拿著光看就知道不輕的長槍，卻健步如飛。我跟在後面小跑步才能追得上他，跑得氣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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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一半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天際道：「好像快下雨了，似乎有打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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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好氣說道：「不是打雷，是老子的肚子在叫。」本以為靈魂體不會有饑餓甚或疼痛等感覺，但我現在知道了，因為我的肚子叫得震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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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真是高人。」那人由衷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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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句「高你媽啦」都懶得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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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看到了地平線有些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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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才發現那是密密麻麻的人聚集在草地上，旗幟飛揚，鼙鼓雷鳴，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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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暗歎，難道陰間的人興趣是戰爭遊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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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男邁開大步向前走，遠遠的其他人看到他便大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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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呀，這裏就是牛鬼蛇神大集合嘛！一堆長得奇形怪狀的人，牛頭馬面還是最普通的樣子，還有豬頭、鼠頭、狗頭等頂著動物頭的人，更有長著人頭、下半身卻是四隻蹄子著地的人，看來他們大概都是鬼差之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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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帶我來這裏，不好意思再耽擱你的時間，我們後會無期。」我急欲擺脫這傢伙，迫不及待地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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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其他人才注意我在他身後，問道：「這是誰？您在路上撿來的遊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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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男瞥了我一眼，突然目露凶光大吼：「你是誰？竟然跟蹤我來，你一定是間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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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大吼，所有人都瞪視著我，幾支槍頭迅速伸來將我團團包圍，氣氛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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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靠，你這傢伙玩不膩啊？！」我破口大駡，「就說了我不是間諜！你剛剛不是才把我從那黑漆漆的地方帶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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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男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回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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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在我背後的其中一人突然大喝：「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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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背後蹲下來，伸手拉出我系皮夾用的腰鏈，指著腰鏈大喊：「他果然是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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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鏈上有個小十字架，在空中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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盔甲男臉色一凜，揮手道：「把他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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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上來粗魯地架住我，將我往旁邊帶。我邊掙扎邊大罵，但他們無動於衷。我被拉拉扯扯地丟進一個帳篷裏，留了兩個人在門口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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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莫名其妙，無緣無故被當成犯人看待……至少也要給戰俘吃飯吧？我席地而坐，思考著下一步。老實說我很懷疑這裏是陰間，倒不如說是跑到哪個未知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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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死鬼在幹嘛，要是他也被當作間諜抓起起來那就好笑了，不過我想他現在應該在找我吧……不，應該是在想辦法救賤狗，然後才會順便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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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大概有辦法跟這些傢伙溝通，還我清白，但從剛剛的情況來看，這些人都非常亢奮，處於不分青紅皂白的狀態，無論如何，我得想辦法先逃出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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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環顧四周，這帳篷像是古代軍隊駐紮時用的東西，材質類似某種動物皮，非常堅韌。我本來還妄想可以像電視上一樣一撕就碎，看來是不太可能，只好從口袋拿出鑰匙，想辦法用尖銳的部分將皮刮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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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到一半，門口突然有了動靜。我趕緊將鑰匙收好，躺在地上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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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我睜開眼睛，表現出一個俘虜應有的樣子——由下往上一百三十五度角、憤恨地瞪著他，心裏已經想好下一句要說「你就算殺了我也得不到任何情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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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那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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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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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曉得他道個啥歉，他不是應該說「說！誰派你來的？」之類的，害我準備好的臺詞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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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著古代官服，看起來有些年紀，加上兩撇鬍子，十足的大官樣子，不過他的態度和善，有些溫吞，倒是和外表不太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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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放軟態度，我就毫不客氣地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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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那個穿盔甲的傢伙把我救出來的，結果竟然又翻臉不認帳，那傢伙是不是腦袋有毛病？」我將怨氣一古腦發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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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歎了口氣，「剛剛那位是掌管生死簿的判官，他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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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打斷他，「你說那傢伙是判官？是地獄裏的那個判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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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奇怪道：「對啊，你不知道這裏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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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撫著額頭道：「我大概有個底，只是懷疑的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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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來為你正式介紹，」那人清清喉嚨，「這裏是陰間，萬物死亡後都應回歸、等待審判、準備下一世輪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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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有氣無力地回答。如果是想像中的陰森的衙門裏、長得兇神惡煞的黑臉判官坐在高堂上、一項項點出生前的罪名，我還會比較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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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想像中不一樣對吧？」他笑道，「一般人間所見的繪卷，其實有其真實性存在，不過那是要嚇唬人用的，死後來到陰間都是去那些地方報到。不過我們生活在這裏，要待在陰暗的房間裏，精神壓力也會很大，其實陰間算是個生活機能充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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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工作做完還可以攜手出來踏青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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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鬼差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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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整官服，扶正頭上的帽子，似乎很了不起地說：「看我的服裝你應該就要知道了吧？這可是判官的正式制服。我隸屬於十殿閻王中第五殿閻羅王，四大判官之一——賞善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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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打了個哈欠，「那我可以確定，死後不會遇到你了，因為我從來沒做過啥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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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要是其他的判官可能還可以套套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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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的反應如此，判官大叔似乎有些失望，但他也沒說什麼。我想他一定是被忽視習慣了，長了張路人臉，個性也不起眼，一整個DORORO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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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現在都在幹嘛？戰爭也是陰間的例行事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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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來話長，總之陰間最近也不甚太平，你正好又在這時間來，所以沒有查明你的身分就直接先關起來再說，我向你道歉。」判官大叔鞠躬，「請你務必要體諒，陰間的娛樂很少，每天的開戰時刻就成了鬼差們唯一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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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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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叔苦笑，「至於崔判官——就是穿盔甲那位——他有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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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裝癖？翻臉比翻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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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判官大叔欲言又止，「崔判官有嚴重的健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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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哼一聲，這我絕對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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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工作接觸的東西，否則他幾乎記不起任何事來。五分鐘前說過的話、看過的東西他都會馬上忘記，不過他本人不曉得這件事，畢竟他也會馬上忘記，說了也沒用。他這毛病大家都知道，只是現下情況特殊，一時間忘記查證，所以才將你當成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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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件袍子給我，「換上這個，把身上其他東西給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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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衣服幹嘛？又不能吃。」我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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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脫衣服，把那件像壽衣的袍子罩在外面。判官大叔帶著我出帳篷，而看守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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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依然拿著武器揮舞叫囂，隔著中間的廣大空地，遠遠的是另外一群人，兩邊互相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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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著眼睛看了個仔細，才發現對面那些人的服裝好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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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著鎖子甲，胸前肩上別著十字徽章，飄揚的旗幟上畫了十字架，看起來就像電動裏的十字軍。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看到我的腰鏈就認定我是間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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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該不會因為宗教因素才開戰的吧？」我斜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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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說呢，兩邊互看不順眼是必然的，畢竟信仰有衝突。而且最近又發生了些不尋常的事，造成衝突升高……」判官大叔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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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為什麼那些人也在這裏？他們不是應該在所謂的天堂或地獄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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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陰間和西方的天堂地獄基本上是同樣的概念，都是人死後應去的地方，只是平常楚河漢界，分得十分清楚，一般人不會察覺到其實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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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聽他們的戰前叫陣，都是些沒營養的內容，罵到最後就開始譙髒話問候別人的媽媽或祖宗，比小學生吵架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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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那方應該也差不多，雖然他們用英文叫駡我聽不懂，但最後也開始了「you fucking asshole」或「sucker」或「go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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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cking hell」等髒話，兩邊的水準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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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駡聲漸漸停歇，擂鼓聲逐漸大了起來。應該是要正式開戰了，每個人都握緊了手中武器、摩拳擦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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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我問。我可不想被捲入血流成河的戰爭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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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大叔沒有回我，一臉凝重注視著前方。好吧，我想這時候才逃應該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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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赫然停止，那個穿盔甲的崔判官威風凜凜站到一輛戰車上，大喝一聲：「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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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立定稍息，腳步聲整齊劃一、撼動了廣大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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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們大吼，雄壯威武的聲音響徹天際，長槍頭髮出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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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息等待壯烈的戰爭開幕，冷冽的風吹起黃沙滾滾，所有人動也不動，等待開戰的號角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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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環視戰場，確定所有人都蓄勢待發。他深吸了一口氣，大吼：「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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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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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那種勇赴沙場、視死如歸的氣勢都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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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疑惑中，大家紛紛收拾東西，七嘴八舌討論「等一下去喝酒」或「我上次的客戶超級摳門的」云云；就連對面的十字軍也準備打道回府，剛剛的針鋒相對已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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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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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結束了？」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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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只是每天的例行訓練，象徵性的對抗。反正打也打不死，當然不會真的打起來。」判官大叔理所當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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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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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也從戰車跳下來，走到我旁邊問判官大叔道：「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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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將失落感丟掉，扯扯衣服想稍微遮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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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新來的，第一天上班。」判官大叔泰然自若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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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崔判官點點頭，「呆頭呆腦的，要精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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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咬牙道：「崔判官您還真是不長記性啊，您忘了我們之前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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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皺眉道：「我們見過？動物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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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用力扯裂了衣擺，判官大叔連忙說：「我帶新人去看看環境，崔判你就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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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伸手阻止了大叔，拿下頭盔道：「今天讓我來吧，很久沒帶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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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才看到崔判官的真面目，面貌還很年輕，雙眼有些憂鬱，不過活脫脫就是個帥哥，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覺，讓看慣牛頭馬面的我覺得相當刺眼。他要是和死鬼站在一起，兩人應該可以算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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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緊了拳頭，竟然又是我最討厭的美男子類型，就是這種人把美眉都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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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沒注意到我眼神火熱地瞪著崔判官，附在我耳邊悄悄說：「既然崔判官說要親自帶你，我也沒辦法再幫你了。你注意，要不斷跟他說話，別讓他思考停止超過三分鐘，否則他就會忘記做過什麼事了。你也不想被當成間諜或是游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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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警告般地加重語氣：「現在狀況特殊，沒辦法查證你的身分，以崔判官的能力可以直接送你去投胎的。不過你也不需要太擔心，別看崔判官不苟言笑、很難親近的樣子，其實他很喜歡小動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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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了個中指，便丟下大叔趕緊跟上崔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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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名鬼差，最重要的是什麼？」崔判官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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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要抓錯人？」我本來是想回答「中飽私囊」，但這應該不是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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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崔判官搖頭，「最重要的是能威嚇別人的外表，讓鬼魂看到你就嚇得腿軟不能動，乖乖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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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倒是能理解，剛剛那堆鬼差聚在一起比怪奇馬戲團還恐怖，每一個都相當高大，配上不怒自威的臉，要不是我看過好幾次了，一定會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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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體型這麼瘦弱，可能還反被亡魂威脅，真不曉得你怎麼考進來的。」崔判官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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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清楚陰間的考試制度，不過八成也脫不了走後門、賄賂主考官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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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然接下了這個職務，希望你能盡忠職守。到時，我會安排有經驗的鬼差跟你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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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聽到重點了！我問：「那個……能不能自己選擇搭檔呢？我之前見過一位馬臉鬼差，講話文謅謅的，他應該是負責S市的業務，如果可以我想跟他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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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眉頭微蹙，「每個人分配到的地方不一樣，你在實習階段，還不能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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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我不死心，只好從其他角度切入。「那麼，我還想知道，會不會有抓錯人的情況發生？例如說，抓成陽壽未盡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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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無可能，對鬼差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失誤，嚴重的話還可能被褫奪神職、打入輪回。不過通常馬上就會發現，然後即刻送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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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臉一定有問題，蟲哥和賤狗躺了幾天都沒回來，肯定是想得過且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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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著蟲哥和賤狗會有什麼悲慘的下場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出現。這種聲音很稀鬆平常，但不應該出現在陰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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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聲音來源，見崔判官從懷裏掏出一支N牌手機，正大聲響著該品牌招牌內建鈴聲且閃爍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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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失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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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轉過頭去講話，所以我能確定這應該真的是電話，只是沒想到陰間如此的「人間化」，連這種東西都有。我看裝台電視和小耳朵說不定還能接收到HBO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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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很快地掛了電話，對我道：「抱歉，我有要緊事必須趕回去，你跟著來，我找其他人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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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完，他人已經在幾尺開外，而且正以非常人速度移動中，快到我看不清楚他是用飄的還是用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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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這種速度……「喂！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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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變成地平線上一個小點的人影又清晰起來。崔判官飄回來，略微不耐地道：「你還真的什麼都不會，要是實習過後還這樣，我就調你去當猴子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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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來不及反駁，崔判官揪住我的後領，一提氣就如箭離弦般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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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景物都糊成一片了。我像只小雞一樣被他拎著跑，甚至腳都無法著地，實在有損我男子氣概。一開口，強風就灌進我嘴裏，根本無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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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應該說很快的，前方就出現了建築物群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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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慢下腳步，看著被搞得七葷八素的我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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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他提著我這麼久竟然還問？！我懸在半空中，眼睛乾澀得睜不開，只能忍著一肚子火跟他解釋我是新來的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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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挑挑眉毛道：「奇怪，我怎麼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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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奇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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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說話的同時，兩邊的景色已經不知不覺變了一個樣子。到處聳立著建築物，有的是廟宇形狀，大小僅能容一人出入，也有的竟然就是一具具的棺材，還有紙紮的房子在風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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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記得我了，但崔判官依然盡了些自己的責任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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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鬼差們的住所，能住什麼樣的房子取決於辦事效率，如果能好好指引亡魂到陰間來，通常家屬都會提供可觀的報酬以示感激。所以有人能住富麗堂皇的廟宇或棺材，有人只能住紙糊的房子。不過實習期間會集中管理，一律住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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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鬼差都死愛錢，想盡辦法都要撈點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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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就是陰間的中心——酆都，十殿閻王和所謂十八層地獄都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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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中心靠近，就越能感受到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一棟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左右都立著巨大的夜叉雕像，彰顯著陰間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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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有鬼差們用鐵鏈拴著一個個亡魂走過，那些亡魂們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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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看了一眼，「那些是生前作惡多端的人，現在要前往地獄受罰贖他們的罪孽。在無止境的酷刑後，就會淪落到畜生道，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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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調毫無起伏，似乎只是討論今天天氣罷了。我吞了吞口水，冷汗從發際流下，開始努力回想我是否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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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一棟宏偉的建築物前，外觀有些像廟宇，不過整座建築物都用黑磚黑瓦打造，看起來極其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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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脊上站的，不是招祥的雙龍搶珠或福祿壽三仙，而是一個個面目猙獰的小鬼，工法極為粗獷，卻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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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面上毫無裝飾，只深深刻著一個個奇怪複雜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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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冥文。」崔判官看出我的疑惑說道，「是寫給亡魂和這個世界的人看的，你怎麼會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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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要露餡了！聽他的語氣，那應該只要是死人都看得懂的文字，我怎麼能說我是生靈、是偷渡來的？我假裝惡狠狠道：「我啥時說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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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為你看著冥文的樣子就像在看無字天書一般。」崔判官面無表情地說著，「這裏就是我們辦公的地方——第五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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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步就要進去，結果狠狠撞在門上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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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扶著我道：「看來你尚有許多事要適應。作為鬼魂在人間自由穿梭是常態，不過在陰間你就要習慣，我們是沒辦法穿牆的，其他的如飛簷走壁還是附身之類的，在陰間也都沒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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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鐵鑄的十人高大門「轟隆」的打開了，陰冷的風吹了出來，殿內幽深不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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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戰戰兢兢地隨著崔判官踏進大殿，沉重的氣氛震懾得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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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等。」崔判官拋下一句話，就「咻」的一聲不見鬼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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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別、別丟我一人在這，至少先讓我吃飯……」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內迴響，重重的回音讓人覺得這裏好像不只我一個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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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了老爸給的沒用護身符，顫抖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想盡辦法說服自己也跟亡靈差不多，沒啥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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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待在這實在讓人不安，我決定要去找其他人，不過無論怎麼走，都只能看到連綿不絕的柱子，大殿彷佛尋不到邊際。我開始慌張，從外表看來，這個大殿根本沒這麼大，難道是遇上鬼打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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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鬼打牆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等別人叫醒你，可是唯一知道我的存在的崔判官，現在八成不記得我了，而另一個判官大叔也根本不知道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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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預見，等死鬼終於找到我時，只能看見一具乾屍了……不知道靈魂體能否變成這種狀態，不過我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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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有個聲音出現震盪了空氣，回音繚繞不絕，蓋過了原本的聲音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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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滾帶爬地躲到根柱子後，神經質地警戒著四周。殿內昏暗，煙霧若有似無地模糊了視線，些微動作都會看起來鬼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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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持續刺激我緊繃的神經，「咚——咚——」還是「吼——吼——」的，越發大聲。四面八方看不到任何可以發出聲音的物體，我抱著柱子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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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我往上看，一根根粗大石柱高聳不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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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制敵機先，就是應該要取得好位置以利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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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攀著柱子，爬上約兩層樓的高度之後就腿軟地抱住了柱子。爬高一點果然讓我放心多了，就算有什麼東西過來也可以在它看到我之前先察覺它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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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戛然而止，只餘回音在空氣中環繞。我渾身冷汗，努力越過障礙物想看清楚有啥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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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間，一股顫慄如電流般從尾椎直竄上頭皮，周身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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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帶著冰冷氣息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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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銼，手就抓不緊，脫離了柱子。不過身體並未如預期中下墜，領子猛地一緊，被人抓住了。我身體絲毫不能動彈，任由背後的人將我下放地面。緩緩下沉時，一張看膩而討人厭的臉孔出現，不過此時看到這張臉，我只覺得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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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落地面，坐在那人面前。仰頭看著他時，眼眶微微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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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我叫出了這個久違的名字，有種感覺在這時如潮水般襲來，幾乎要吞沒了我全身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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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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