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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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間上有點緊迫，但還不至於到了事不宜遲的地步。在初江廳挨了個釘子碰的淩駕，還是決定先回自己所屬的閻魔廳，準備把一些事情弄清楚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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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辦公室的門，一張開朗的笑臉就沖著自己來，原來是第一殿的秦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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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子不小嘛，居然去惹了變成，那傢伙很可怕喔。」秦廣說著，雙臂用力朝上，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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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他仍舊是一身皮衣皮褲，頭髮五顏六色地翹著，耳朵上叮叮噹當掛著一排環，腳上踏著長馬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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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去招惹的。」淩駕只搖了搖頭。肯定是閻魔加油添醋地跟對方把事情全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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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江那邊怎麼說？」秦廣一屁股坐在高高從地面堆起的文件上，翹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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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了許多有用的建議，我正在考慮要怎麼做。」淩駕說著，回到自己的座位，才剛開啟抽屜要拿出筆，打算寫點計畫，沒想到一道黑影沖出，正撞在淩駕的額頭上。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他的寵物，被閻魔擅自取名為小荳荳的迷你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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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荳荳在淩駕身邊親熱地轉了幾圈，明顯地避過閻魔面前，遊動著去找雨宮玩了。最近淩駕發現，好像比起自己這個主人，小荳荳更喜歡去纏雨宮的樣子，大概是因為自己只要看到它去咬資料夾就會喝阻，而雨宮則會放任它去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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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麼會在抽屜裡？」淩駕狐疑地望向閻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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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喔，它自己進去的吧。」閻魔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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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宮先生，為什麼它會在抽屜裡呢？」淩駕知道誰才會對自己說實話。他可不相信鯊魚會自己開這種只有下方有手拉凹槽的平滑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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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小荳荳在閻魔先生玩格鬥遊戲時從後面『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害他輸了之後，就被整理到抽屜裡了。」雨宮簡單地說明著，並且十分盡責地一邊處理著檔案、一邊完美地阻擋小荳荳企圖去咬下他眼鏡的攻擊，完全身為公務人員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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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像個大人啊……大哥你再這樣下去，民調會只剩下十八趴喔。」秦廣歎著氣，對小荳荳招手，而寵物鯊魚則乖乖遊了過來，在他兩手間穿梭，「總之快把我剛才給你的企劃書蓋章吧，等一下我還得去找輝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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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魔翹著腳，心不甘情不願地手拿公文夾翻閱。到目前為止，淩駕從來沒有看過對方在工作的時候露出愉快的模樣，甚至連心平氣和的時候也很少見，如果不是厭煩、就是無趣、零表情，大概就是幾種模式換來換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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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如此，在最後的底線前，閻魔還是會老實地把事情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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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淩駕想起剛才見面過的變成王，如果按照其他人的說法，那個人現在是「完全」不工作的，對他而言，這是非常難想像的事情，尤其是熟識的秦廣與五官，老是在公文堆裡打滾的狀況，與其說身為王者，還不如說累得像條狗……或者、看看自己所在的閻魔廳就知道這裡的工作量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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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剩下一趴我也不會在乎的，我可是閻魔大王喔，地獄之王喔，如果被大家喜歡的話，地獄還像是地獄嗎？」閻魔吐出謬論，從背心口袋裡抽出鋼筆，在檔上龍飛鳳舞地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押了個圓形的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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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廳的公文有兩種，一種是只會在電腦中流竄，重要性也比較低的電子公文，另一種則是特別會用紙本在各單位間搬動傳閱的公文，也就是性質比較重要的。現在閻魔手上拿的就是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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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重要性要是再更高的，各王拿著公文親自去各廳跑，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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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好了吧？那就這麼發下去幹了。」秦廣抽回那份文，突然轉向淩駕：「初江那傢伙只有給意見的話……意思就是不打算幫你囉？真不夠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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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幫我很多忙了，而且那裡的電腦也是業務專門，本來就不應該因為私人的事情而被濫用。」淩駕連忙幫初江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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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不過只是覺得公開接受你的請托會讓他很難做罷了而已啦，那傢伙就是這樣，誰也不特別討好，但誰也不想得罪，他只想維持在最順暢的環境裡辦他的事而已，這種個性有好有壞啦。」秦廣從公文堆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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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初江的關係要算是相當好了，不過一旦牽扯到公務，那邊的立場倒是會堅持到令人痛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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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是相當正直的人。」淩駕話才說完，腦袋裡卻突然浮出初江對於晃茂那不尋常的狂熱態度，基於身為兄長的立場，又問：「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請問一下，關於初江先生他對晃茂……也就是明央，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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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個啊……」秦廣露出了吃了苦藥的表情望向自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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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個啊、」閻魔則是難得地沒有第一句就發出調侃，反倒是相當同情地道：「『戀愛是業障啊』，就算對十王來說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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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了呢，可說是完全的專情，打從我跟初江都還在當明央的學生的時候，那傢伙就已經用狂熱的眼光在看對方了。」秦廣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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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淩駕不知道十王廳還有設學校之類的教育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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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正式的啦，以現在的說法，有點像家教那樣的東西。在還小的時候，我是被說了『這個野蠻的孩子應該好好管教』所以才被送到六司府去，初江則是被說『這個孩子如果再繼續家裡蹲的話將來怎麼辦啊』也同樣被丟過去，而授生司的明央大概是全冥道中個性最好、教養最好、禮儀態度正確而且又學識淵博，所以才接下了我們兩個麻煩鬼的教育任務。」秦廣用力伸了個懶腰，並不避諱承認自己以前的確給很多人造成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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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常有的事情嗎？男孩子的初戀很多都是自己的褓母啦、或是幼稚園的美麗女老師之類的，而且明央的確是很討人喜歡，會被吸引也是沒辦法的事。」閻魔左右手各豎起食指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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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意外啊，」淩駕詫異地望著閻魔，「原來你也有率直地稱讚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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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不放在心上的事物一向都是很率直的喲，不管她是以什麼姿態出現，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種類型不是我的菜，我跟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被她迷得團團轉，初江也好、轉輪也罷，其他還有好幾個也是，從七夕情人節鬥到西洋情人節，私底下可說是打得頭破血流。」閻魔說著眯起眼，露出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著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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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興趣太奇怪，普通人還是喜歡溫柔婉約、楚楚可憐、外加有Nice body的女生啊。」秦廣望著自家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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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麼你的興趣又該怎麼解釋呢？尖酸刻薄的理性主義者難道會特別激發你的保護欲嗎？」閻魔只睜開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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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說誰啊，我可是完全沒有那種物件的喲、還不如說我的工作忙到連想都不敢想那種事情喲。」秦廣很快地否認，甚至可以說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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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對各王之間的私事過於深入，都不是件好事啊，這邊最擅長的就是對於私人行為視而不見的態度呐，幾乎到了可以頒座好人好事獎盃的程度……」話鋒一轉，閻魔望向淩駕：「所以你就當成什麼也沒看到吧，只不過是個明明過了青春期很久了，也還忘不了他記憶中那個長髮飄逸的幼稚園老師的傻瓜，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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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茂是我弟弟啊。」就算只是堂弟。而且，「以前」似乎還是自己的妹妹。「義妹」。這要怎麼叫他完全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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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麼在意的話，乾脆在桌上掛個『戀愛諮詢員』的牌子，專門幫人家解決感情煩惱如何……雖然想這麼說，但你眼前應該還有更急迫性的問題才對吧？」閻魔提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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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刻意地忽略淩駕手頭的這條賭約，根本就是自己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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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他人的感情問題不要太深入比較好，一旦有別人插手，本人能夠自製的東西，說不定會就此被導向失控邊緣。」對於明央跟初江的這件事，秦廣的立場是跟閻魔站在同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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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基於天真友情所以想幫對方加油的這種想法，而是不想再讓初江多出「淩駕」這個麻煩。畢竟初江的頭號敵人根本也不是眼前這個有些關心過度的笨兄長，而是明央的「前夫」：第十殿的轉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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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閻魔最多最多，也只能小小幫忙擋下淩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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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暫時先看看情況吧。」並不是完全被面前的兄弟倆說服，而是如果晃茂有來找自己商量的話，到時候再稍微深入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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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初江說了什麼？」秦廣像是很感興趣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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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我去城隍府，找一個叫做阿久津佳哉的人，好像是駭客的樣子。」淩駕提起筆，在便條紙上唰唰唰地寫了些什麼當成備忘貼在自己的電腦螢幕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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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原來還有這一手，初江那傢伙也不是全無用處嘛。」秦廣抓了抓頭髮，「嗯嗯、如果是那個連鎖病毒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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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阿久津是城隍的人啊……嘖、可以的話真不想放你過去，要是不小心的話，可是會被一個危險的大叔搭訕的，萬一他說要邀你喝茶什麼的千萬不可以答應知道嗎？」閻魔嘀咕著，提到城隍府，他臉上的確爬起了些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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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上回為了雨宮的事情到城隍府，也跟王爺過了幾招，雖然結果在估算上是五五打平，但自己卻總有種給對方羞辱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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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裡應該沒有比你更危險的人存在了吧。」淩駕從椅子上站起身，輕鬆地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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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魔一時說不出話，而在秦廣發出大笑聲的同時，嘴裡嘖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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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有趣、淩駕越來越伶牙俐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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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淩駕，等一下。」秦廣從袖口裡抽出一張東西，遞給淩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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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回頭接過，是張名片。上面的名字寫著「飛鳥阿斯卡」，旁邊則有電話號碼、電子信箱，以及所屬單位「城隍府檔案管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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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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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因緣際會拿到的玩意兒，這個叫做飛鳥的傢伙，外號：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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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ser（麻煩終結者），正好跟連鎖病毒的阿久津同一個辦公室……除了檔案室的工作外，還有私下接一些案子賺外快，也就是現在有點流行的那個……私家偵探、征信社，或是萬事屋那一類的，令人意外的，他跟那個與誰都無法好好相處的阿久津處得相當不錯，如果你說是我介紹的，那傢伙應該會幫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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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回的中元節事件末期，秦廣從對方那裡拿到了名片，當然他也小小地調查了一下有關飛鳥這個人生前的各種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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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種程度而言，還真是挺波瀾萬丈的，此外，對方雖然沒有像阿久津或是雨宮那樣特化出什麼令人驚異的能力，但如果以實用性來說的話，這傢伙本身累積的各種經驗與鍛煉出來的求生技能，可能才是最難以對付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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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謝謝你。」淩駕對秦廣點了個頭，把名片仔細地放進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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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謝不謝的，我才要感謝你這回幫了這個任性鬼，本來早就該處理那個賭場的事情，卻一直拖著不管，現在又把你捲進來。」秦廣豪快地推了下淩駕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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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答應的事情，就算後侮也要做到。」淩駕聳了下肩，「如果可以幫其他員工減輕一點負擔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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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每次都趁機說我的壞話，就結果論來說，我非常地勤政愛民。」閻魔大言不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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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要走了，再待下去可能連內臟都想吐出來了。淩駕你也快逃難吧，城隍府那邊設備雖然沒我們十王廳好，但接待室的咖啡還算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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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微笑了下，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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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雨宮勾了勾手指，指揮著小荳荳追上主人。而閻魔只是望了雨宮的行為一眼，沒說什麼，默默地把電腦從休眠狀況下叫醒，如自己剛才所說的「勤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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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吧，隨便你了。」淩駕伸指彈了下自家寵物鯊魚的額頭，又歎了口氣。而他歎氣的原因就是小荳荳為了跟自己出來，死命地咬著他的衣角不放，簡直就像是為了裝可愛而故意弄上去的吊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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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王廳地下的公文與死魂輸送通道，走約十五分鐘，就來到了城隍府的電梯前。現在已經過了中午休息時段，所有的員工都熱絡地動了起來，如此匆忙積極的工作態度，仿佛比陽世更加有「活氣」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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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台公文車嘟嚕嚕地快速經過淩駕身邊，負責做紙本公文交換的幾個人，因為認識淩駕，所以揚聲跟他打了招呼，不過卻在語聲落下前，就已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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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開，幾名擔任守衛職務的人押著五、六名死魂從內出來，守衛們的表情大多嚴肅，但在看到淩駕時，臉色稍微緩和地點了下頭。淩駕也同樣低下頭回禮，目光掃過那些憔悴的死魂，會被守衛押送到十王廳來的，幾乎是已經確定會被送到地獄道的犯罪者，為求更審慎的判決，所以才需要到閻魔廳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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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輕罪，會由秦廣廳就直接分發各處去做苦力；如果能夠直接轉生，則會由第十殿轉輪廳的人來領走。如果是稍微特殊一點的能力型，平正廳可能就會出手討去當屍兵或其他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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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的心情有點複雜，平時身為助理的自己，只需要坐在位置上，處理閻魔已經決定好判決書的再確認，就算被迫代班，也不過是遵照電腦計算出來的推薦刑期去點選確定而已。那種隔了層紗的感覺，並沒有現在親眼看見罪魂被羈押著、拖著頹喪腳步、緊繃蒼白表情……如此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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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正在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對於閻魔下達的判決，他絕大多數是無異議的，這樣真的是正確的嗎？五官曾非常坦白地說：地獄的設置不過就是維持六道平衡，與會不會讓人改過悔悟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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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正確的沒錯，但這句話就像根刺，深深戳進他腦後，一抽一抽地又疼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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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沒錯、輪回這種東西是帶有習慣性的、甚至成為附骨之蛆般的「天性」，這些人如果不自己想辦法停下來的話，除了反復再反復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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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空了，他走進去，恍惚地按下了六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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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闔起，把淩駕關在鐵灰色的空間裡。腦袋裡模糊地竄入絲絲資訊，那些他可能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情報。在剛進入冥道，五官強硬地想幫自己取回過去的記憶卻宣告失敗後，仿佛是在身體裡留下了後遺症般，偶爾在他思索得太專注時，一些已經超越他知識範圍的結論會突然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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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那些東西感到些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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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些並不是經過確切思考、或是盡力去做之後所得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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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十王廳之後，他明白了「轉生」與「輪回」的道裡，自己不只存在於「現在」，還有「過去」，那些不是自己所下的結論、不是親自去取得的知識，也許都是「過去的自己」所遺留下來的珍貴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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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那些有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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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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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上到城隍府大樓是第一次。之前就算來辦手機，也不過是在地下商場的櫃檯待著而已。這裡跟十王廳的氣派感的確有所不同，如果說十王廳是知名跨國企業的總部大樓的話，這裡大概勉強只能說是中小型商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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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天花板還是走道，都比十王廳要窄了些、雖然並沒有不整潔或是奇怪的不良團體蹲在門口斜眼瞪人，但卻確實地感受到一種歪斜地陰鬱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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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似乎也跟十王廳一樣忙碌，甚至有些兵荒馬亂的味道、騷動不穩的氣氛、扭曲套疊的空間感。同樣從身邊呼嘯而過的公文推車、抱著上了好幾個大鎖公事包，而手裡還拿著手機神經質私語著什麼的職員、幾個西裝套裝筆挺、胸前掛著各單位名牌的男女就在走廊底端比手劃腳地商談，偶爾說到激動處，還握緊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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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裡，十王廳要感覺平和、甚至可說是歡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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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指標並沒有很清楚，淩駕隨便逮住了個身邊的職員詢問：「不好意思，請問檔案管理室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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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還算有禮貌地看了眼淩駕別在腰上的名牌……以及怪異的鯊魚吊飾一眼，「你是閻魔廳的人啊……其實如果要調檔案的話，那邊一通電話過來就行了，」他笑了下，「這個室長很難搞的。啊啊，檔案室從這條走廊到底左轉，第二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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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道謝，自然也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意，按照對方的指示往前直走，衣角上咬著的小荳荳晃啊晃，好像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新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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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找到檔案室，門半開著，他還是先敲了敲門板，聽見裡頭一聲：「請進！」他才推開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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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偌大的辦公室中，居然沒有多少人……正確來說，是只有兩個。如同大學中的電腦教室似的房間，共四條走道，兩側各有十多台電腦、加上靠窗與靠牆的位置，大約有七十幾台，有些螢幕亮著、有些螢幕一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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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其他員工都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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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一個青年坐在桌上，旁邊有著顯然被推開的鍵盤，當他看清淩駕的臉時，似乎有些驚訝道：「原來是你啊，當時不好意思啊，傷應該好了吧？不過如果你是來指責我的話，這邊可不會接受的喔，因為是你自己要替雨宮擋子彈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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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淩駕愣了下，實際上自己對於被子彈打傷的事情早已忘懷，而且他也不記得有見過對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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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看起來像是不知道有這回事的樣子，那就算了、讓過去放水流吧。這回是怎麼了啊？不會是特別來看檔案的吧？還是雨宮又出了什麼問題要這邊出馬呀？」青年意外地饒舌、意外地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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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滿好相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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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雨宮先生沒有關係……」淩駕從口袋裡拿出秦廣給自己的名片，「我是來找飛鳥先生跟阿久津先生的，請問他們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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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飛鳥，這傢伙是阿久津。」飛鳥笑著，手裡輕輕一拉，淩駕這才注意到青年手中正抓著幾根電線，而電線的另一端，居然是個如細工蠟偶般漂亮的男人。正確來說，電線接在他的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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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著奇妙的紫色髮絲、女性般的陰柔容貌、鼻樑上掛著鮮綠框眼鏡，身穿實驗室的白色長袍，看起來頗有瘋狂科學家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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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拉。」阿久津皺著眉，聲音軟軟散散地，聽起來有氣無力，或者又像剛彈好的棉花，松得叫人想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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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敲著鍵盤，喀嚓喀嚓的聲音不絕於耳、好像也不曾停下來，眼前五台液晶螢幕並列，左右兩台鍵盤，讓他左右開弓地使用，沒有滑鼠，只有個新型可用手指做觸控的感壓板，偶爾他會停下左手，讓指頭去直接移動游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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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好不容易才上門，總也該倒杯茶什麼的吧，你看他拿名片耶。」飛鳥小小地歎了口氣，手裡卻頑皮地幫那些電線編起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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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萬事屋的人是你，不要把我一起算在內。」阿久津雖然這麼說著，頭上一條電線卻迅速地伸到房間角落的大保特瓶式飲水機旁，靈活地卷起一個紙杯，並壓下出水開關，最後電線帶著裝了七分滿的水杯送到淩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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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謝……」淩駕接下水，而飛鳥就像玩膩的孩子似地鬆開阿久津的電線，並從桌上跳下，腿一勾，一張滾輪椅滑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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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啊，十王廳拿到我的名片的人寥寥可數，你那張是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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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廣給的，說你是The Closer。」淩駕乖乖坐到椅子上喝白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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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位打扮很酷的小哥啊，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聽聽有什麼委託吧，正好手頭有點空虛。」飛鳥搓了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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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來說，我可能比較需要阿久津先生的才能。」淩駕望了眼阿久津冷漠的側臉，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打算理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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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需要駭客技巧囉，這的確非我之長，喂喂阿久津，接下來吧？我們可是搭檔啊。」飛鳥趴在阿久津的椅背上，半哀求半撒嬌地道，「反正整天歸檔什麼的，你也覺得很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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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什麼時候是搭檔了？」阿久津的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滿，但那鬆軟的調調卻不會讓人覺得他真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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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契機而開始的一點也不重要，重點是該如何攜手共進未來。」飛鳥換了個姿勢，將後腰舒舒服服地靠在阿久津的椅背上，「寶生君，你就快點把委託說一說吧，阿久津的部分我會負責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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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淩駕有些擔心地望著阿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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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阿久津頭上伸出（長出？）的電線，揚起大部分，就像美杜沙的頭髮，沉默地朝飛鳥襲去，飛鳥苦笑著，卻相當靈活地伸手，將電線一根一根揮開，最後為了防止對方繼續攻擊，索性將所有電線用力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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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痛。」阿久津低聲咬著下唇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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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寶生君，請別在意，這是我們一向的溝通方式，就像兄弟吵架一樣。」飛鳥轉頭對望著眼前奇景微微張嘴的淩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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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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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磋商終了。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國會打架不是什麼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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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小口喘著氣、蒼白的臉頰淡淡泛出粉色，紫色髮絲散亂、腦袋上的電線也被扯得歪七扭八，而他瞪著飛鳥的眼神有點像眼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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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抓了抓脖子，電線在上頭留下了明顯的勒痕，小荳荳現在飛鳥身邊遊來轉去，剛才兩人打架時它終於放開了淩駕的衣服，顯然對於當吊飾的笨行為已經膩了，轉而興奮地加入了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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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服他接這個案子了。」飛鳥得意洋洋地朝淩駕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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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該稱呼為所謂的少數暴力？」淩駕注意到小荳荳現在偷偷潛到阿久津背後，正打算去咬其中一條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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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有民意為基礎的話什麼都是被允許的喔。」飛鳥說著，眼明手快地一把捉住才要張嘴惡作劇的迷你鯊魚，還順便抽起阿久津腦後的一條電線，緊緊在它嘴上捆了兩圈再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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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阿久津小聲驚叫，慌忙抓過正在努力想掙脫的小荳荳，幫它解開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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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說吧，到底是什麼大案子？」飛鳥趁阿久津跟小荳荳纏鬥時，自己也拉來椅子坐在淩駕對面，打算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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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有人幫我駭進變成廳的計算室裡。」淩駕開始講起他與變成王的賭約，省去了前言後語與感情層次的想法，畢竟如果只是委託任務的話，只要說明內容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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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邊聽邊點頭，突然轉頭望向正在想把電線接頭插進小荳荳身體裡的阿久津：「你知道變成廳的博弈電腦房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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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名稱……『未來預測計算室』。」阿久津推了下鼻樑上被小荳荳撞歪的鮮綠色眼鏡，而手中的迷你鯊魚則趁機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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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啊？」飛鳥驚訝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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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是必備常識。」阿久津用白皙的手指重新整理好頭髮和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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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會知道怎麼去竄改計算結果囉？」飛鳥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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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試過，因為要花上很多時間的樣子，現在的工作量讓我沒有時間去玩那個。」阿久津在整理好頭髮之後，重回電腦螢幕前，手指加快速度，像是為了要補回剛才跟飛鳥打架所浪費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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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來玩吧，幫了寶生君之後，可以獅子大開口的任意要求報酬不是很好？上次我不過只是到上面去開一槍，拿到的份不是還幫你買了最好的耳機跟通訊監控設備一整組嗎？」飛鳥志得意滿地說完，轉向淩駕：「帳單跟你們閻魔廳報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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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從上回的經驗來看，寶生淩駕肯定是閻魔廳的大紅人，這門生意接下來，報酬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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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嗯。」淩駕吞了下口水，對方的眼神突然閃閃發光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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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啦，領死薪水的公務員，想要什麼都買不起啊，尤其是這裡，薪水比十王廳硬是少了那麼點，想要什麼額外的東西得靠自己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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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淩駕又只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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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在閻魔廳過得太舒適了？什麼都不缺，甚至一整天下來也只有支付伙食費，晚上如果有宵夜也是阿元帶回來的免費。由於不在乎服裝，所以上班也是穿著配給的制服、下班則是萬年白襯衫加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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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生活上還需要些什麼東西，他對這點實在是沒什麼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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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到什麼程度的破壞才算數？」阿久津第一次沒有透過飛鳥，直接跟淩駕對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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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淩駕看往阿久津時，對方已經把頭上的電線四面八方地插進……正確來說是「沒入」了周遭的五、六台電腦的主機外殼中，當然那些外殼是沒有製造任何接頭的，但那些電線卻確實地穿了進去。淩駕待在閻魔廳也有好一段時間了，身邊的能人異士絕不能算少，但卻第一次看見如此呈現在外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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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全部的，對方將會指定特定目標，等確定的資料下來後，這邊再另行通知。」淩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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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全部比較好吧。」阿久津敲著鍵盤，「這邊所有資料都是連動的，如果要進行單一破壞，還得另外修復其他資料，太花時間了……總之先試一下水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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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心裡一跳，往螢幕望去，只見黑底的視窗中，接連跳出許多對自己而言完全意義不明的半形英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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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已經在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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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是變成廳計算室的資料庫嗎？」飛鳥像是已經習慣對方的超高速效率，興味十足地趴在阿久津身後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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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只不過還在門外徘徊的階段而已，外層總共設了十二道密碼，每串密碼共十六位元數，全都是不具意義的亂數，所以猜測是毫無意義的，只能用暴力解碼。」阿久津說完，左首本來還黑暗一片的螢幕突然亮了起來，畫面中跳出一個像是網頁計數器般的小程式，共有十六位數，上面全寫著「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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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那些位數格開始由上往下滾動，一開始緩慢跑動時，能夠看清其中有數位、英文字母、最後居然連驚嘆號、句號、加減乘除這種常用符號都出現了。這些位元數格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快到人眼只能勉強追上殘像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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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在旁邊也是閑著，就聽我小小解說一下暴力解鎖的原理好了。」飛鳥伸手往緊盯位數格轉動的淩駕眼前揮了下。「看過人家開保險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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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電視上看過。」淩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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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沒有看過小偷開保險箱？」飛鳥笑道，「電視上是不是都演小偷把耳朵貼在保險箱上，手一邊轉動，其實那是技術不好的小偷才會用聽的來判斷裡頭的鎖彈開了沒，高明的光憑手感的震動就知道是哪個數字，開有三道鎖的保險箱用不著十五分鐘，像這種等級的神偷怪盜我就認識好幾個……啊、不好意思，這是題外話。總之保險箱鎖的構造就是一環一環扣在一起的鎖頭，而一個密碼就等於是鑰匙的一個凹槽，當轉動到正確數字時，鎖頭就彈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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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下，飛鳥又問：「有沒有看過人家開電子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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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這回很快的點頭，「我們學校宿舍的大門用的就是電子鎖，出入要按統一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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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那你們宿舍的密碼設幾位元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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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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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有個小偷想闖進去偷東西，但不知道密碼，只好用最笨的0000開始試到9999，總共最多需要試幾次密碼才會給他湊對？當然這種假設問題要把按錯密碼三次會引發警報的情形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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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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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實在是太累了，所以這樣想如何？同一串密碼，但是我們把這個電子鎖換成傳統保險箱的方式來開如何？」飛鳥露出有些可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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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淩駕還沒辦法理解飛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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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你是個技巧高明的小偷，保險鎖彈開的極微小震動你都可以感覺得到，當轉第一圈，找到你要的數字，是十分之一的機率，再轉第二圈，還是十分之一、第三、第四，以此類推……是不是感覺比較簡單了？這是因為每確定一個數字，你要猜下一個密碼時不用再回過頭來跟前面的做連動關係。就算第二圈轉超過或是時間拖過久，得讓一切重來，但只要確定第一個數字，以下都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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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的話……」淩駕又瞄了眼滾動的計數器，現在尾端的四個字碼已經固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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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能夠理解了吧，你再把剛才的保險箱狀態換回電子鎖，這樣系統會變為一種很有趣的狀況，四個密碼並不需要『連續輸入』，而是『分別輸入』，也就是我們從本來非常誇張的等比級數，跳回只需要將十分之一加四次的小學生算數，也就是小偷這回只需要按個四十次，密碼就出來了。而這就是所謂的『暴力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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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程式就是用來將本來一長串的密碼一個字一個字單獨擊破。」淩駕明白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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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因為如果密碼只限定在半形英數符號的話，機率是固定的。而這種技術其實已經很普遍被拿來使用，不管大至有心人用來破解銀行的電子鎖，小至一般年輕族群拿來開設有密碼的壓縮檔，當然駭客使用的程式更為複雜，也能繞過一些安全措施，不過原理差不多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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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輪還在轉，第十五位結束……第十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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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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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道密碼被解開的同時、阿久津發出了小小的哀鳴，而他腦後用來連結主機的其中兩根電線，則在一陣猛烈的焦臭味傳出後，從接頭斷了開來，留下像是被高溫熔解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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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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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連忙靠近阿久津，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喂、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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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防衛程式一樣的東西……似乎是不循正常管道打開的話，就會自動攻擊。」阿久津掙脫出飛鳥的手，腦袋一仰，前後兩排所有的電腦螢幕一齊亮起，並同時跳出暴力解碼的應用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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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碼急速翻滾，速度比解除第一道密碼時要快上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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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不要逞強啊！」飛鳥叫囂，「而且為什麼只是程式卻能傷害到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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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居然……小看我，」阿久津咬著牙，全身微微顫抖，額頭滲出冷汗，「我的意識可以在網路中流動，同時讓對應的位元階提高到這個層次的，會受傷也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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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突然感到臉上有些濕癢，下意識伸手摸去，拿到眼前看，竟是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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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阿久津的上臂、連著衣服一起，突然出現了不算淺的撕裂傷，血花四濺，而且傷口還不斷增加，在臉頰、在嘴角、在胸前、在大腿，甚至咻地聲、他的鮮綠眼鏡從中折成兩半，現在呈M字形地掛在鼻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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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擰起眉，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多刃短刀，手臂一勾，扯著阿久津滾地面，並用身體籠罩對方全身，「有東西跑出來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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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緊咬著下唇，上面不斷冒出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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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逞強地想要自己處理，讓我也能看得到……當然、讓委託者也是。」飛鳥的口氣有些像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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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解完鎖、就好了……」阿久津倔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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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你要是再受任何一點傷，看我以後怎麼亂扯你的電線。」唰地、飛鳥將多刃短刀擦過阿久津頰邊零點一公分處，尖端沒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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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像是拿對方沒辦法似地，腦後揚起兩根電線，一根就直接卷上飛鳥的脖子，將類似喇叭接頭尖端的部分，刺進他的後頸。另一條則爬過地面，纏上淩駕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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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不會受傷的！」飛鳥對淩駕喊話的同時，拉起了地上的阿久津，「只是為了讓你的位階能『看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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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電線溜進淩駕的衣服中，順著脊背往上爬，之後便刺進了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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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些像打針，卻沒有尖銳的痛感，在一陣微弱的酸麻過後，淩駕眼前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黑壓壓的生物在空間中亂飛、停留——是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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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異常巨大、每一隻幾乎有手掌般大，嘴上的針管正毫不留情地插入各台電腦主機中，攀附在機殼上的腳居然在上頭留下了明顯的劃傷，想必阿久津身上的傷也是被那些生物撞上才造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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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被飛鳥推回電腦前，手指重回鍵盤上操作。飛鳥手上的多刃短刀翻飛，只要有任何一隻蟲想靠近阿久津，立刻就會慘遭分屍。然而被砍斷的蟲屍並沒有掉落地面，反而化成黑色粒子消散在空氣中，看來並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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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生君，你也來幫忙。」飛鳥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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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眼前拋來一樣物品，他接過，是把彈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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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停在電腦上的那些處理掉，那些防衛系統會釋放錯誤訊息，讓這邊的解碼運算速度變慢，要是讓它們取得足夠的時間，防衛系統會自我再提升等級，往後會更難對付……這麼說沒錯吧？」飛鳥望了阿久津一眼，手上又砍碎三隻巨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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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沒說話，只動了下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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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壓出彈簧刀刃，聽從飛鳥的指示，開始準確而迅速地處理掉巴住主機不放的蚊蟲，動作俐落得不像個外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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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在此之前，他只有歷經過兩次的實戰經驗。第一次就是在十王廳公務員考試時，與五官一起在頻婆山壁上對付的噬心鳥群，第二次則是與阿元一起闖過平正王輝夜的黑鐵大迷宮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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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還活著的時候，自忖運動神經是沒比常人好到哪裡去的，但不知為何，自從來了冥道之後，不管是反射神經還是動態視力都好像倍增似地，進行各種活動時都非常靈活……尤其是用在卷起公文紙往閻魔頭上敲下去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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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行雲流水地斬開蟲身、削落翅膀、割斷針管、而淩駕也明顯發現，只要主機上的蟲少了，位數軸上的字元就會跑得飛快。密碼共十兒道，第一道已經破解，還剩下十一道，也就是說淩駕得往復在十一台電腦間跑動，因為只要淩駕砍下一些、就會有另一些在半空穿梭的傢伙飛下來遞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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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飛鳥這時也不得閒，那些蚊子似乎知道誰才是它們該攻擊的物件，便成群結隊地將主力放在衝撞阿久津上，飛鳥將多刃短刀舞得密不透風，如果有漏網之魚，就用身體來擋，使得自己也變得傷痕累累，一些血濺到阿久津身上、與鍵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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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的眉頭越皺越緊，最後僵硬地嘀咕：「……我說自己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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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著你全身變得破破爛爛的嗎？跟心一樣破破爛爛的嗎？雖然我的興趣不太好，但不至於是個虐待狂。」飛鳥空出一隻手，用力彈了下阿久津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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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被虐狂。」被飛鳥彈得很痛，比被巨蟲撞到還痛，阿久津忍著沒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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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高興說。」飛鳥大笑，然後他望著淩駕精准的滅蟲動作道：「寶生君，這個也給你。」手甩出，又拋了個東西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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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接住，是把折疊起的紅色蝴蝶刀。看來飛鳥跟輝夜一樣，身上總是藏了許多武器，而他也大概知道為什麼對方會嫌薪水不夠花了，原來都投資在這種東西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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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刀在指頭上轉了圈，挑開折疊部位，露出刀刃。這回他握著雙刀，閉起眼，耳邊單調的嗡嗡聲逐漸沉澱，他知道……知道那些蟲下一刻會飛向哪、所以便事先將刀刃移到預測中的位置，就等著對方自己撞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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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不管是速度還是攻擊力，都比噬心鳥要慢得多、也弱得多了，畢竟它們只是設計用來防衛的程式，本來就是以釋放干擾源到主機上為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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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寶生君，你那套功夫從哪裡學的？跟軍中實戰刀法不一樣啊，好像是什麼武術之類的！」飛鳥舔掉唇角的腥甜，顯得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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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身體好像會自己動作。」淩駕睜開眼，這時已經有五台電腦將密碼解出來了，他邊說邊慢慢移動到還未解出的主機旁，繼續他的驅逐害蟲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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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如果你不是在騙我的話，那你就是天才了！」飛鳥笑嘻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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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會隱瞞，但不太會說謊的。」淩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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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台破解完成，七台破解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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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拼命輸入著防止對方逆向追蹤的程式、另一方面又要改寫對方的防衛程式使之不得自我進化，腦袋上的電線連結著運算中的主機，等於是另外得耗費精神替運算加速，在三方的壓力下，他開始痛苦地咳嗽，感到胸前被壓迫、無法喘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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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停下來！稍微慢一點沒有關係！」飛鳥非常瞭解阿久津完全不懂限度為何物的個性，連忙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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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防衛程式開始自我進化……」當阿久津勉力說出這句的時候，飛舞的巨大蚊蟲已經開始產生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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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頭部開始、眼睛整個鼓大、針管萎縮卻由強而有力的下顎取而代之，本來軟弱的翅膀增長硬化，長腳縮短、卻顯得粗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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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這玩意兒到底是誰設計的！太噁心了吧！」飛鳥眯著單眼抗議，「什麼進化啊、已經完全變成別種生物了啊！這是身上帶了月之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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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防衛程式從本來的蚊子，變化成了更巨大的蜻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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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重點在於……」農業大學昆蟲研究室出身的淩駕奮力將雙刀一揮，三隻被砍中，但其中一隻卻逃了，「蜻蜓是肉食性的！而且飛行速度甚至比蜜蜂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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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的蜻蜒立刻飛去啃咬還在運算中的主機，顯然已經放棄吐出錯誤訊息來降低運算速度，而打算直接破壞一切硬體設備。淩駕一個箭步過去，刀尖掃過，雖然立刻免除了危機，但主機的金屬外殼上卻明顯多了兩個被下顎咬穿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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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還在咳個不停，模樣痛苦到幾乎要以為他下一刻會嘔出血來，而飛鳥啪的一聲就把他的雙手重壓在鍵盤上，「給我休息三十秒，不然就直接把你的手指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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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台破解完成，還有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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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也豁出去了，他一面砍殺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兇惡蜻蜓，一面仔細回想著當時自己跟五官在頻婆山的時候，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那群怪鳥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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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c d6}sr V6r7zs
啪喳啪喳啪喳——昆蟲特有的振翅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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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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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防禦程式化為粉末時的低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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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並不是真正活著的生物，這些是……構成式！就跟閻魔等人會使用的神通力一樣、就跟雨宮能使用的特殊能力一樣，全部，都是，其來有自，聚沙成塔的微小結構所累積的！一點也不神奇、一點也不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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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喳啪喳啪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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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還要再快一點……兩把刀在手裡轉動，淩駕眯著眼，蜻蜒在身旁高速穿梭。不對，不是蜻蜓，是極端精密的防禦程式，所以才會有如此靈活的動作，但相對的，越精密的東西……弱點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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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自己顏面襲來的昆蟲，仿佛動作停滯、雙翅的振動緩和，而那兩顆巨大的複眼中，則浮出了一道道構築程式用的原始碼，緊接著、不只是眼睛，密密麻麻有如方程式一般的字元佈滿了蜻蜒的全身，有些字元還一明一滅地閃出怪異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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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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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仿佛回到了當初與五官在那高聳的山壁上，惡鳥飛撲、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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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戳的！』」腦袋裡響起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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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頻音接連響起，但因為淩駕處決防禦程式的速度過快，使得聲音幾乎要連續成為一線。他晃動手的幅度並沒有多大，卻精准得令人恐懼，不單只是瞄準頭、也不是身體或翅膀，仿佛是更枝微末節的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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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沒有任何一隻逃得掉了。淩駕單獨一人，效果卻像開著坦克車壓境似地，周遭的巨蟲居然開始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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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能小看這傢伙啊！」飛鳥咋了下舌，「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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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阿久津奮力想抽出被飛鳥壓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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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三十秒過了是嗎。」飛鳥終於放開，讓阿久津繼續作業。這時第九台破解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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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出了討厭的東西。」阿久津敲著鍵盤，動作卻慢了下來，原來他的身上不知何時開始，攀上了三、四條跟蟒蛇差不多粗的蜈蚣，它們搖頭晃腦地、鼓動大顎就往阿久津臉上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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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啪。堅硬大顎咬中的卻是飛鳥的手臂，鮮血飛濺、傷口深可見骨。飛鳥面無表情地徒手把一條條蜈蚣從阿久津身上拔開，拉不開的就用短刀砍，蜈蚣不似蜻蜓或蚊子一砍就消失，就算剁成好幾段掉在地上，仍舊踢著腳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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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處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飛鳥在阿久津耳邊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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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單純的作業時間，飛鳥負責護衛著阿久津的安全，而淩駕負責消滅妨礙主機運算的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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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十五分鐘、也許是十分鐘，更或許其實只有五分鐘。淩駕的眼裡已經看不到蟲的形體，他看到的完全是由指令碼組成的精密算，發出光的地方就是指令的連結點，只要將其破壞，整條式子就會失去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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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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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久津輕輕吐出這句的同時，本來充滿光線的室內，突然變得一片黑暗。並不只是燈光而已，所有的螢幕、主機，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設備，也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停止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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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繃緊的神經頓時松緩下來，本來還在眼前囂張飛舞的群蟲，也頓時化為烏有。指關節傳來微微刺痛，這時他才發現剛才自己握刀柄的力量有多麼緊。當他回頭去看飛鳥與阿久津兩人，都是衣服撕破、傷痕累累的慘狀，尤其是飛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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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自己，就是如同來的時候一樣乾淨整潔，連衣袖都沒勾破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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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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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久津輕聲打斷淩駕的關心，「我在對方的系統裡留下了『暗門』，下次再入侵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繞過那十二道密碼……為了避免對方的逆探知系統啟動，所以暫時把這裡的總電源給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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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點了下頭，並沒有因為能夠事半功倍而露出喜悅的表情，畢竟眼前出現了傷者兩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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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這種小傷，很快就會好的。而且畢竟是已經接下來的工作，如果怕受傷的話，是幹不了這行的啦。」飛鳥輕快地道，他彎下身，用力將阿久津面朝電腦的椅子轉過來面向自己，掏出了常備的消毒濕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阿久津陶瓷般的臉孔，「當然、我會狠狠再多敲一筆置裝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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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電燈重新大放光明、電器類也重新啟動，看來是阿久津將電源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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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問個問題嗎？」淩駕這回自己拉來椅子，仿佛力氣全被抽幹地攤在上頭，頂頭的日光燈照得他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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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問什麼。」飛鳥很快地答道，他擦完阿久津的臉後，又拉過對方纖長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清理著剛才被自己濺到的血跡，動作比真正的偏執狂還要神經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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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情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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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直球啊。」飛鳥露出有些感佩的表情，「很可惜，猜錯了。我們只是彼此欠缺的東西太多，所以才勉勉強強湊在一起的相似者而已。你看這傢伙，因為討厭跟人溝通到了極致，又老是用自己的標準把其他人當成笨蛋耍，所以在這裡大概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的朋友了吧，如果我不對他好一點的話，不是很寂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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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感覺寂寞。」阿久津冷冷地反駁著，卻任由對方擦著自己的手、清理指甲、剔去血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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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飛鳥突然背後一陣麻癢，嚇得叫出聲，結果原來是嗅到血腥味後跑來湊熱鬧的小荳荳正用突出的鼻前端摩擦了下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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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到底在剛才所有人大奮戰時溜到哪兒去躲了呢？居然連個影都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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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荳荳，過來。」淩駕叫了聲，惡作劇的鯊魚只好乖乖遊回正牌主人身邊，「再鬧就把你送給阿元當晚餐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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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阿元這個名字，小荳荳先是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示威，但沒幾秒後就縮到淩駕後頭去了，完全是害怕惡勢力的最佳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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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看起來也真夠嗆的啊，上回跟連環殺手雨宮博士扯上關係還不夠，這回又招惹了變成王，像我這種以接工作為樂的人當然是多多委託、多多益善啦，不過你看起來應該是希望每天辛勤工作後，端杯茶坐到面向庭院的走廊上，優哉遊哉啜飲著望夕陽下山的那種人吧？」終於將阿久津的臉跟手整理乾淨後，飛鳥又幫對方把椅子轉回面對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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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久津似乎完全不想跟淩駕有進一步接觸似地，重新開始處理他的工作，更好像剛才的昆蟲事件、或是駭客任務什麼的連發生也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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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淩駕對於飛鳥完全說中自己的性格而稍微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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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人可是相當准的喔，如果用美國員警的分類來看的話，你完全進入『低受害群』的好球帶，不偏高也不偏低。」這回飛鳥總算開始清理自己的傷口了，只是不管是臉、手，還是身體，都隨便擦兩下就過去了，跟剛才對待阿久津的仔細完全不同。「啊，所謂的低受害群是指生活規律、有正當工作，無犯罪紀錄，住在不錯的社區，家裡養著狗、有個種蕃茄的小菜園……總之，就是不太會跟可疑事件有關，或是被捲入事件中而出意外的族群。在這等級之上的就是中受害群跟高受害群，解釋請由第一分類往上推算。順帶一提，我是高受害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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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感覺就算我什麼也不做，還是會被很多事情牽著鼻子走呢。」淩駕下意識地摸摸頸後，突然才發現阿久津的電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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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一句冥道常說的，當你感到莫可奈何的時候，也許就是被『業』跟著了。」飛鳥拍了下手， 「好啦，那麼，期待寶生君你下次大駕光臨的同時，把需要攻擊的幾個目標帶來……呼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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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駕望著對方大大的呵欠，視線上移，覺得頭頂的日光燈，實在是過於炫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