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桉 2012-7-25 20:58
《(黑子)蒲公英》作者：夙紗【完結 番外】
-命運，因相遇而改變-
-我始終相信，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無法阻擋的不只是昨天的逝去，還有明天的到來-
內容標籤：
花季雨季
搜索關鍵字：主角：藍堂紗，綠間真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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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千山春名，彩虹戰隊，各種花妹子【等等
┃
其他：黑子的籃球
藍桉 2012-7-25 20:59
☆、第 1 Q
我叫藍堂紗，15歲，國三。
目前狀態——失戀。
嗯是的，我失戀了。
手裏攥著的手機說明了我的分手方式，眼睛瞪著的白色天花板說明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上，健全的四肢五官說明了我既沒有去跳樓也沒有去臥軌……
不知道自己這樣躺了多久，對時間也沒什麼概念。窗簾拉的太嚴，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是聽到牆上掛鐘的秒針一下一下不知轉了多少圈，聽到窗外傳來送牛奶和早報的送貨員單車的鈴聲，聽到機車公放著瘋狂的搖滾從街上飛馳而去，聽到自己胸口若有若無的一聲聲心跳。雖然那跳動毫無力氣，但我清楚的知道，它會這樣平穩有規律又固執的跳下去。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笨蛋起床了！”
“還不起來！說你呢！再不起來又要漲10斤的肥肉了你個蠢貨！！”
……
接連響起的起床鈴讓我這回什麼別的聲音都聽不見了。由於自己每天起床的悲催戰鬥力只能擊敗全國1%的同齡同學，還時常會運行失敗、死機重啟，故而床頭擺滿了一排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鬧鐘。此時的它們正敬業的一個接一個的準時響起，高高低低，錯落無致，亂七八糟。
我皺了皺眉，翻了個身，把被子拽過來蓋在頭上。被這些鬧騰的起床號叫得快要耳鳴，卻絲毫沒有起來關掉它們的衝動。反正放在那響一會，就都消停了。就像是那些無理取鬧的人，你不理會他，自然就會覺得自討沒趣，自覺停止。所以我時常告誡自己，在還能自我控制的時候，一定不要去做無理取鬧的蠢事，自貶身價不說，還讓別人看了笑話。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周圍再次恢復一片寂靜。似乎方才的吵鬧只是我一時的錯覺。
漸漸的感覺到有點悶熱，呼吸變得不太順暢。大概是呼出去的空氣因為受到被毯的阻隔又反撲回臉上。在這樣溫熱又不新鮮的呼吸狀況中，我卻終於明白了，哦，原來這就是失戀，原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很幹，雙眼還因為長時間維持著瞪眼的模式而有些酸澀。
“呵。”
手背搭在雙眼上，我聽到自己好像是輕笑了一聲。的確有些好笑，什麼痛心疾首，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原來不過都是小說裏博取人同情的手段。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不哭不鬧，不言不語，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維持著掛掉電話的姿勢。
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是不是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喜歡他？分道揚鑣了，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也沒有什麼太過難受的感覺。只是記憶力似乎變得不太好，忘記了自己是用什麼語氣講的電話，忘記了都在電話裏說了什麼，也忘記了在最後有沒有和那個人道別。
“嗡——嗡——”
捏在掌心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輕微的振動似乎是順著指尖一路到了心口，震得胸口發顫。我像是被這微弱的電波狠狠的電擊了一樣，瞬間脫離挺屍的狀態，猛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春名。”
我看的清楚，是好朋友千山春名，不是男朋友杉田久治。
哦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前男友了。
螢幕上顯示的號碼和名字像一根針直刺到眼睛裏，也讓我發顫的胸口在?那間停止了悸動，變得冰涼，連剛才若有若無的跳動都沒有了。原來這樣的盛夏裏，沒有冰淇林和空調，一樣可以暑氣全消。不，或許不能相提並論，畢竟那兩個是外部功效，涼快爽人。我現在則是由內而發，如墜冰窟。
看著那個螢光閃爍的名字，我的記憶忽然恢復了一些，我想起來了，打電話的時候我好像是在發抖。
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說的是：藍堂，再見。
不是小紗，不是親愛的，而是藍堂。
不是晚安，不是byebye，而是再見。
這一次的意思大概是，再也不見。
他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雖然現在看來這所謂的言出必行是如此的有局限性和選擇性。
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似乎稍稍挑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嘴唇卻被緊緊的咬著。乾澀的眼眶有變得濕癢的趨勢，我忙抬起頭來，瞪著頭頂的月牙形狀吊燈死命的眨眼睛。
不能哭。
曾經在升入國三的那一天和春名發誓說要把這一年的眼淚都留在畢業式那天。在此之前，誰也不要想畢業的事，要過一個瀟灑瘋狂的國三。我知道自己並不算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可是現在，我想遵守承諾。以後也一定要如此。
所以不能哭。況且也不值得，無論是人，還是事。
手機在執著的振動著。清楚的知道打電話的人是屬於那種聽到“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還不會掛掉的人，我移動了一下拇指，想去按下接聽鍵卻不小心手一抖，按了掛斷。
“大爺的！”
我忍不住低聲咒?了一句，剛想回撥過去螢幕又亮了起來。這回看准了按下綠色的鍵，那邊傳來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戲謔。
“小紗你剛剛是掉到下水道了嗎？竟然打了兩個才接我電話！”
聽到這樣再熟悉不能的調侃，似乎能跟著想到對方說話的表情，眼眶莫名其妙的又有點潮。我忙抬手捂住眼睛，“春名，我……”
說到一半的話卻在出口的瞬間改了方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幾絲哽咽和顫抖。“下水道個毛線啊！你才掉下水道了呢！大早上的就咒我！”
很好，聲音平穩，和我們平時笑鬧的語氣一樣。
“大早上？我說，你那五六個鬧鐘的功力也不夠了是吧！都9:54了啊！”話筒那邊喧囂沸騰，和我所處的這死寂一片相比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9:54？”我一愣，放下手回頭向床頭看去。整整齊齊的一排鐘錶，無論是電子的數位還是錶盤的指標都很明確的顯示著同一個時間，的確是快到10點了。
那這麼算起來我已經在床上躺了12個小時……
“你的生物鐘是有多奇葩啊！算了算了，10點就開始比賽了，你倒是趕快過來啊！滿場的青年才俊等著看藍堂隊長中場的甩蔥呢！”
甩蔥？
哦對，今天是全國大賽的決賽。作為籃球部啦啦隊隊長的我不出現在球場的確不成樣子。雖然對於球隊裏那些被稱之為天才的怪物來說，所謂後援團的加油什麼的並沒什麼實質的效果。
“看你才是真的吧喂！”我從床上站起，穿好拖鞋向門口走去，“說好了這回的間場舞一起上去甩蔥，你可別臨陣脫逃啊！”
“放心吧你！桃井一直在邊上盯著我呢，連洗個手都要跟著。嘖，一袋子的大蔥已經堆好在休息室裏了，你是不知道所有人經過休息室的表情，大概都在慶倖我們甩的是蔥不是榴槤。”
“……榴槤的話我發誓你絕對會甩到抖M臉上！”
“哈哈！忽然好後悔沒用榴槤怎麼辦！我們現在換吧！”
“夠了吧你！隊裏的妹子除了咱們倆朵奇葩還誰能甩得動榴槤！”我推開門，“好了好了不和你扯了，記得一會去會場門口列隊等著隊長大人我。”
“你才是夠了！遲到的人還能這麼高貴冷豔，全火星也就你一個了！”
和每次一樣相互笑?著掛掉電話，眼前空蕩的客廳和乾淨的餐桌讓我愣了一下。緩了一會才想起來父上和母上大人前兩天去北海道度假了。
難怪剛才鬧鐘響得快把房頂掀翻了，也沒人進來把它們一個個按掉。原來這就是一個人在家的感覺，沒有嘮叨，也沒有早飯。
陽臺前的窗紗被風吹得一蕩一蕩，陽光雖好，卻因為過於明亮而將整個客廳顯得越發空曠冷清。我在門口站了半晌，轉身進了右手邊的盥洗室。
鏡子裏的女孩大概是一夜不曾合眼的緣故，有淡淡的黑眼圈。她的臉上帶著洗漱後尚未擦去的水珠，頰邊沾了水的水藍色頭髮乖順的貼著臉，發梢還帶著搖搖欲墜的液滴，被發絲的顏色映得跟著發藍。
我甩了甩頭，用毛巾將水擦掉。平時素面朝天慣了，也沒什麼化妝品，只好拉開抽屜拿出母上大人的睫毛膏稍稍的刷了一遍，略遮擋一下難看的眼圈。又拿起一邊的梳子，本想好好的盤個吾王saber的貴族髮型，一想到現在的時間不太夠用，只好作罷，隨便紮了個馬尾。收拾到最後留意到嘴唇有些乾裂，拉開抽屜拿出一管透明的唇蜜輕輕塗了一層。
邁出洗手間的門，我走到衣櫃前，目光在左邊的第一件淺藍情侶短T上停頓了幾秒，伸手拿出它旁邊那條最喜歡的米白荷葉袖紗制連衣裙。
我甩手“?”的關上衣櫃，俐落的脫掉昨天那件寬大的白T，換好裙子。站在穿衣鏡前隨意的扯著裙擺左右轉了轉，我看到自己笑了。
明亮的鏡子映出的少女高挑清麗，笑容甜美。
很好藍堂紗，就是這樣，昂起你驕傲的頭，大步去走你的路。
你和昨天並無兩樣，仍舊獨一無二，始終無人可擋！
窗外，盛暑八月，夏蟬聒噪，陽光刺眼。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沒忍住兒童節開坑了，小綠間我是有多愛你啊！！！【泥垢了！
於是對不住大家啊，第一章就這麼苦逼，咳咳，以後會好一點的【毆！
在我心裏，失戀是一次蛻變，一個終結，一個開始。算是用這個故事來紀念一下自己終止於去年的感情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既然無法回頭，那就一直向前走
最後，祝大家兒童節快樂吧XDD
☆、第 2 Q
當我趕到全國賽會場時，比賽剛好進入第二節最後五分鐘，大螢幕上顯示的分數仍是一如既往的誇張。
86:10
已經是決賽了，雖然意料之中，但看到這樣的比分還是和以往一樣，有種自己不經意接觸到了那二次元少年漫中所謂主角光環的錯覺。
儘管比分已經預示了那支逆天的彩虹戰隊壓倒性的勝利，但卻好像絲毫沒有影響到看臺觀眾的熱情。一聲聲的“帝光”響徹賽場上空，還有每場必備的女生們指名道姓的尖叫。
“黃瀨君！黃瀨君！！好帥！！！”
……抖M果然還是呼聲最高的。
“紫原！紫原君加油！”
……2米多高的天然遮陽傘在這種天氣自然格外受歡迎。
“青峰君！青峰君我愛你！！”
……經調查表明，中意這位黑木神的妹子最喜歡的零食都是巧克力。
“赤隊！赤司隊長！！”
……姑娘你留意點！都快從二樓摔下來了喂！唉，中二的崇拜者和他們本身一樣瘋狂和不可理喻。
“綠間君！綠間君好准啊啊啊！！”
……我嘴角一抽，神棍似乎比上場更受寵了。怎麼我這個隊長不在，妹子們不僅加油的陣仗亂七八糟，連眼光也一落千丈了？
嘖！對這樣有失帝光啦啦隊水準和品味的場面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我忿忿的卷起剛蓋住肩膀的袖子，剛要衝到這一眾姑娘們面前重新整隊，就聽到有什麼人在叫我的名字。
“咦小紗？你怎麼才來？”
我循聲向二樓的看臺望去，所見的女生正歪頭看向我，被束成馬尾的烏黑長髮掃過她的脖頸，微翹發尾反射著球場的頂燈。她左手拽著那個剛才險些從看臺摔下來的中二隊長腦殘粉，雖然嘴角上揚，眼裏卻寫滿疑惑。
五十嵐綾子，那位中二隊長的鄰居。
“綾子姐也來了啊。”我笑著朝她揮揮手。
“怎麼說也是決賽嘛。哦對了，春名她們已經去換衣服了，你快過去吧。”她瞥了一眼一樓休息室的入口，“再不去會要來不及的哦。”
“啊！”她的提醒讓我不禁驚叫了一聲，沒心思再管那雞飛狗跳的看臺，忙沿著場邊跑向那邊的那頭休息室。
推開房門的一瞬間，我似乎剛好聽到身後第二節結束的哨音。
“隊長！”
“學姐！”
“藍堂姐！”
一屋子看到我出現的姑娘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副隊長白井楓看上去更是要喜極而泣一樣。只是她剛要衝過來，就被屋子裏那個最為高挑的女生擋在身後。
女生牙咬著發繩，正要將鉑金色的長髮束起。不過看她的表情似乎更想來咬我。她手攏著頭髮草草紮好辮子，穿過一屋子列隊歡迎的人徑直向我走來，“我高貴冷豔的隊長你可算是來了！”
我“嘿嘿”的賠笑了兩聲，“春名，我……”
“我什麼我！快去換衣服！”她一把拉過我的手腕，拽著我大步往裏走，“剛才還和桃井說呢，你要是敢用遲到的藉口逃掉，我就把這一屋子的蔥都塞你嘴裏！”
“我怎麼會逃掉。”我看著少女的背影笑了笑。
在全國大賽的決賽會場上跳甩蔥，是我們為國中的最後一年準備的開場舞。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放聲的笑，盡情的跳，這才是國三應有的姿態，鮮活、絢爛而耀眼。
我稍稍踮起腳，把她的頭髮又理了理，“辮子歪了。”
“別管我的頭髮了隊長大人！”她把我推進換衣間，“快去換好裙子，我們到場上等你！”
“????。”
被放下的簾子那側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又陷入平靜。我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那面方形的鏡子，和裏面的女生對視了三秒後用力的抬手拍了兩下臉蛋。
“藍堂紗，今天不把蔥甩斷了不許回家！”
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沖了出去。
走廊裏傳來會場正在播放的間場音樂，巨大的音量和有力的旋律震得腳下地板跟著微微發顫。
“After all you put me through
You’d think I’d despise you
……”
是Christina Aguilera的那首《fighter》。
奔跑的腳步略有減慢，我記得自己在升入國中看的第一場帝光籃球賽，中場音樂就是這首歌。那場比賽最終的比分是153:60，以一個漂亮的空心3分壓哨結束。
投籃的人轉頭沖隊友燦然一笑，那件藍白的球衣上印著大大的“17”和那張清俊臉上的汗水和笑容，隨著那個夏天最燦爛的陽光一同落入了眼底最深處。
我手扶著牆，跑動的步子完全的停了下來。恍惚間我似乎看到自己的正前方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透過窗子投射進來的兩三方陽光落在那件白色的球衣上，氤氳了我的視線。看不清他的容貌和表情，只有胸前那個和我發色一樣的“17”格外清晰。
記憶和現實交雜在一起，一時間分不清真假。只覺得喧囂一分一分退去，晴空澄澈，浮雲如絲，只有兩個人的明亮走廊裏，他轉過頭向我走來，潔白的毛巾擦拭著鬢間額上的汗水，笑容乾淨又純粹，“你是啦啦隊的藍堂學妹吧？”
我點頭，回他明媚一笑，“杉田學長好。”
……
“看夠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音量不大卻讓我猛的抖了一下。眨了兩下眼睛，發現眼前所見的的確是藍白帝光的球衣，只是上面的號碼不是“17”，而是“7”。號碼的主人正一手拽著衣領，一手揪著一條綠色大頭蛇的毛絨玩具的尾巴。他的面容也是極為英俊，但沒有絲毫的笑意。黑框眼鏡後的一雙綠眸射出的目光和那一頭的汗水很不搭配，很是冷淡的看著我。
“When I thought I knew you
（當我自以為很瞭解你）
Thingking that you were true
（想法簡單的以為你是單純的）
I guess I couldn’t trust
（我猜想我自己無法信任你）
Called your bluff, time is up……”
（因為時間已經揭穿了你的騙局）
Aguilera那粗獷的女聲激情四射，穿越耳膜，一句一句直擊胸口。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緊，長長的指尖紮得手心有些發痛。
穿過綠葉的陽光細碎的灑滿一地，失去了本有的溫度，一片一片，像是殘缺不全的記憶的殘骸。
我扯了扯嘴角，邁開步子從他身邊走過，“綠間君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我感覺良好啊。”
男生拽著衣領的手一頓，怔忡片刻後目光又恢復冷淡，在我身上掃過。修長的手指隨後放開衣服，雙臂環抱在胸前，上身向後一靠背倚在牆壁上，“這和我的自我感覺又沒有關係，反正你看的也不是我。”
剛要邁出的步子停了下來，看著靠著牆的男生一臉淡漠卻又好像什麼都看穿的表情，胸口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有股無名火從火辣辣的傷口上竄了起來。攥緊的手松了一下又再度緊握，用力的程度連整個胳膊都在抖動。
我冷笑了一聲，一步跨到他面前。
“哈！綠間君……”
“小紗！”176的女生從走廊那頭飛奔而來截斷我的話。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只是想咬我那麼簡單，“我勒個去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和神棍說笑！我看你今天是想把那一屋子的蔥都吃掉吧你！咦？你的蔥呢？”
靠牆的人似乎在聽到“神棍”兩個字時臉色一僵，不過我倒是沒心情欣賞他難得的破功，兩隻手腕被抓起到眼前，空空的雙手讓我從憤怒變成了驚訝。
“啊！忘了拿了！”
對面的女生已經連撫額的力氣都沒有了，“我說姑奶奶你今天是怎麼了！”
攥緊的拳頭不自覺的鬆開，五指微彎。感覺到從窗外吹入的悶熱的夏風在指間打轉，戲弄著我汗津津的掌心。
我怎麼了……我也想知道我怎麼了……
“怎麼辦？現在回去取也來不及了！你果然是故意的吧你！”
“當然不是故意的！大不了你的掰一半給……”話說到一半，目光不經意掃到旁邊纏著繃帶的手上拎著的大頭蛇。我毫不猶豫的一把將玩偶拽了過來，在男生還沒反應過來前拉起春名轉身就跑。
“江湖救急！一會還你啊神棍君！”
作者有話要說：5號答辯，求順利通過！！！求畢業！！！！！！！
☆、第 3 Q
作者有話要說：答辯終於結束了啊啊啊啊啊！！！！
於是今天雙更！！！！！！八九點發下一章！！！！！！！！！！！
一曲激昂的fighter結束，會場上空響起那首耳熟能詳的《甩蔥歌》。只不過我送到廣播室的版本混入了重搖滾和電子音，節奏也加快了不少，淡化了初音的俏皮可愛，聽著動感、激烈、充滿力量。
棚頂的閃光燈瘋狂而炫目，從我們身上閃電般掃過，把身上的白色短裙染的五顏六色，像是畫師打翻的染料盒。我揮舞著手中的道具，身體跟著逐漸加快的節奏最大幅度的擺動。一時間腦子裏什麼都念頭消失不見，只聽到震耳欲聾的音樂，只聽到笑聲、口哨聲、掌聲、喝彩聲如巨浪一般從四面的看臺上湧來，時而將我淹沒，時而又把我推到浪頂。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爆開，事先準備好的爆炸彩帶從兩邊被拉響，“?！?！”的兩聲五色的彩條瞬間紛飛如雨，點燃了這支舞的最後一個高、潮。
我高昂著頭，維持著最終的造型。強烈的燈光照得我有些眼暈，卻仍舊固執的睜大了眼睛，看向面前正對著的看臺，眨眼都不捨得。我想牢牢的記住此時的畫面，每個人的表情，每張臉的笑容，每雙手送來的掌聲，每句由衷而發的喝彩。用自己的雙眼和雙耳，見證這一場年少肆意的瘋狂。
“小紗！”
有人從後面一把摟住了我。我被撞的踉蹌了一下，回過頭看到一雙黑曜石般精亮的眼睛。那眼中不知是粹入了夏夜最最閃耀的星光還是融入了雨後最最絢爛的霓虹，看上去如此美麗。
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句話，這世上看你2的人很多，陪著你一起2的人卻很少。原來我該深深記住的不是滿場的歡呼，而是這雙帶著最純粹笑意的雙眼和她鬢角折射著燈光的晶瑩汗滴。
“哈！好爽！”她搖晃著那半根甩斷的蔥，一貫白皙的臉頰漾著興奮的紅暈，“沒想到在球場跳舞這麼爽！”
我笑著瞥了她一眼，“後悔沒早跟著隊長大人混了吧！”
“啊！小千山！日野的女神桑！今天跳的好棒好棒！”場邊坐著的金髮少年激動的跳了過來。
我一把搶過春名手裏的斷蔥，咬牙瞪向那個隊裏人氣最高實則抖M本質的黃瀨涼太，“小黃瀨你再敢說什麼日野的女神桑，我隊裏那些妹子們手裏的蔥就都讓你解決！”
我真心懷疑，他們 B組的那個日野涉暗戀我的事是不是整個年級都知道了！這還算什麼暗戀啊摔！日野君你低調一點好不好啊摔！
“咿！日野的……呃，小藍堂今天好凶！”
“噗！”春名捂著嘴，一副“苦了你了”的眼神憐憫的望著我。
懶得再去理會那個有顏無腦、睫毛比女生還要長的抖M，我撇過臉，卻不想正對上兩道冰冷的視線，瞬間從忿然變成了尷尬。我抖了抖手裏腦袋斷了半截的大頭蛇，“那個，抱歉啊綠間君，我會再買一個賠給你的。”
嘴上這麼說著，心中不禁奇怪是自己剛才跳的太賣力，還是這位神棍君的吉祥物質量不過關，不過是甩了兩下，怎麼就會被搖掉腦袋。
“不必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也沒想法回收那只我用來救急的玩具蛇，自顧自的從椅子上站起向球場走去，聲音越發清冷，“占卜說今天和白羊座的命格不合，果然如此。”
我嘴角一抽，心中暗自腹誹：這人果然什麼時候都不忘他的神棍本色！那他搬家的時候怎麼就不好好算算，也不至於倒楣的和我這個與他命格總是不合的白羊女住上下樓。
“嘖嘖，小藍堂你是不知道剛才小綠間的表情……”
“黃瀨！”走在前面的綠間回頭瞪了湊過來和我們說話的黃瀨一眼。
“啊來了來了！” 黃瀨說著沖我們揮揮手，“那小千山，小藍堂，我也先過去嘍。”
“噗哈哈！神棍被你弄生氣了！”春名一手捧著肚子大笑，一手拍著我的肩連連搖頭，“江湖救急！虧你能想得出來！剛才忘了去看他的表情絕對是一大損失！”
我聳了聳肩，揪了揪那高位截癱嚴重殘廢的斷頭蛇的舌頭，搖頭晃腦的說：“形勢危急，事宜從權。江湖兒女，當不拘小節。”
“得了吧你！你什麼時候拘過小節了！”她推了我一把，又若有所思的捏著下巴，“嘖嘖嘖，我們是不是該想想到了冬季杯要跳什麼。這回這麼火爆，下次難以超越啊！”
手中的蛇信子被拽到一半停了下來，鮮紅的顏色襯得指甲像是染了血一般。
一直勾起的笑僵在嘴角，我淡淡的開口：“春名。”
“嗯？”春名揚眉看了過來，“隊長大人有什麼好點子了？”
我停下腳步，目光放遠向前方望去。
“我不跳了。”
“嗯……啊？”
“今天是最後一次。”我抬手將從耳後散落下來的頭髮盡數掖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氣，說出踏進會場前心中就做好的決定。
“我要退出啦啦隊，以後再也不跳了。”
“啥？！”
指尖微微用力扯了扯玩具蛇的臉蛋，我收回目光，沖身邊的好友咧嘴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藍堂大人我從今天起進入單身貴族的行列了！恭喜我吧！”
她的額頭還帶著剛跳完舞的汗水，只是那表情從驚訝變成了驚愕，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小、小紗……”
“小什麼紗！”在她說出下個字之前我一把拽起她的手，“走！陪姐姐我胡吃海喝慶祝一番！”
身後的球場再度響起的加油?喊仍舊亂七八糟各自為政，完全不符合昔日藍堂隊長的審美標準。
但這一切如今都與我無關了。
*
街邊的路燈一個接一個點亮。盛夏的夜晚來得很晚，卻絲毫不影響它的吵鬧。除了樹上沙啞著嗓子不厭其煩唱著一個調調的夏蟬，還有那些延長了營業時間的小店門口播放的音樂。
搖滾樂、輕音樂、流行樂五花八門的混雜在一起。大概除了店子裏面的人，誰也聽不出原本的旋律和歌詞。
我下了公交，沿著那條燈火闌珊的路踩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漏掉的兩頓飯倒是在下午全吃回來了。春名和我從小吃街的一頭吃到另一頭。無論是昔日裏吃過的、沒吃過的統統試了個遍。
原來不知極限的不只是人的忍耐力，還有胃的容量。
大概是一時興起喝得清酒稍微多了點，腳下的步子有點打晃。我扶著路燈停了下來，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路燈橙黃色的燈打在眼前，一時眼暈。
暗自奇怪自己的酒量應該不止如此，可能是吃了什麼和酒相沖的東西。我慢慢的轉身靠在燈柱上，抬起頭本想看一看天上的星星，望見的卻是所住的樓房。
“呵。”
我自嘲的笑了一聲，果然是糊塗了。這裏是東京，全日本最繁華喧囂的城市，燈紅酒綠之中怎麼會看到星星。
正前方的這幢住宅樓多半的窗子已經被點亮。目光落在三層的陽臺上，和別房間的相比它沒有分毫的光線，黑洞洞的一片，只有前兩天洗好卻一直懶得收起的衣服在悠悠的隨著夜風飄動。
忽然有點後悔，我怎麼就一時腦子發熱的偏要一個人呆在家裏呢？全家一起自助遊什麼的，想想還是很有愛的。
揉著額角的手漸漸停了下來。哦對，那時候我說的是要看全國大賽的決賽，要和春名一起跳甩蔥舞，要去京都找……杉田……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要不我怎麼會察覺到揉著太陽穴的手沾染上了一絲潮濕？
“嗡——嗡——”
手提包裏的手機又振動起來，我混沌的腦子裏閃電般晃過一個念頭，急急的拉開拉鏈翻出電話。
“春名。”
還是春名。
我的聽力好像也出現了一定的問題，否則旁邊又沒有別人，怎麼會聽到一個近似啜泣的聲音。
嘴角的笑格外苦澀。藍堂紗，事到如今，你還在妄想些什麼？
垂下頭，路燈的直射讓我的影子看不出形狀，只有小小的一圈。我一手捂著嘴，一手接通了電話。
“……喂？”
“喂？小紗你到家沒呢？”
“剛到。”聽到自己的聲音帶了點顫動，我把手機從嘴邊移開了一點，“呵呵放心，就那麼一點酒還不至於喝醉。”
“嗯那就好……”那邊的女生略微停頓了一下，“這幾天你要不要來我家裏住？剛想起來伯父伯母是去了北海道吧？”
“去你家？你現在不是住在抖M家嗎？”
“呃……”
通話陷入短暫沉默的間隙，我聽到身後有公交停靠站點的報站聲。這個時間，大概是末班車了吧。
趁著汽車啟動的陣陣引擎聲，我忙說：“好啦好啦，我要進屋洗澡了，出了一身的汗好難受的。”
“嗯也好。”她在那邊輕聲應著，“那小紗，晚上要是睡不著記得給我打電話。”
察覺到自己又有些哽咽，忙抬起右手再一次捂上嘴。緩和了兩三秒，我清了清嗓子，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好像費盡了全身的力氣。
“好。”
身後的巴士駛離月臺，兩三個行人或交談或獨行著從我身邊走過。
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手腕，眼睛看過去發現是那個淺藍色的小魚手機鏈。這是一對情侶的掛件，另一個的圖案一樣，只不過顏色是淡粉的。
耳邊忽然響起自己任性的聲音。
“我叫藍堂！那個藍的要給我！”
“好~”
只有一個字的回答卻溫柔如水，直流到人的心裏。直到不久前我還天真的以為，這樣的溫柔我可以聽上一輩子。
在視線模糊的瞬間，我一把扯斷掛繩，扔到垃圾箱。轉身一路沖進樓門跑到三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沒換鞋，也沒開燈，我用力的拉開衣櫃拿出左邊的第一件藍T扔在地上。沒有絲毫的停頓，又推開自己的房門。
書桌上的馬克杯、抽屜裏的遊戲光碟、裝著照片的相框、貼著大頭貼的筆記本、黑絲絨盒子裏的項鏈……
黑暗之中，我只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氣聲還有一件件東西被摔落的聲音。
我抱起地上的垃圾沖出房門。出門的時候不知道和什麼人撞到，腳下踉蹌了一下。我垂著頭低聲道了個歉，步子卻沒有停頓，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樓邊的垃圾箱旁，把懷裏的東西盡數扔了進去。
物體相撞的聲音震耳欲聾，還有什麼好像被摔碎了，聽上去摔得粉碎粉碎的。
樓門邊那盞壞掉的快一個禮拜的路燈忽然跳了兩下點亮。明晃晃的光毫無遮擋照著我面前的垃圾箱和那一堆被我扔掉的東西。
那件T恤上用亮片拼成的笑臉在昏黃的燈光中格外刺眼。我還記得，這是在網上定做的情侶衫。學校旁邊的那家咖啡店裏，我從沙發的靠背上起身鑽到那最最溫暖的懷抱裏，笑著指電腦螢幕上圖案最囧的襯衫，叫著“就這件了就這件了！”
回應我的仍是溫潤如玉的微笑和那個簡短卻柔情滿溢的字，“好~”
眼前的垃圾桶變成了一座墳墓，而那些記憶從裏面爭先恐後的跳出來形成一張張巨大的銀幕把我圍在中間。
我再也站不穩，蹲在地上。有液滴一顆一顆滴落的聲音傳入耳中。眼前一片模糊，已經分辨不出自己看到的是襯衫還是那箱子裏被人扔掉的果皮。
繃緊的防線頃刻倒塌，一秒鐘淚流成河。低低的啜泣一點點變大，最後成為了無所顧忌的嚎啕大哭。
我捂著雙眼，額頭抵著膝蓋。聽不到自己的哭聲，耳邊只是單曲重放一樣一遍遍的響起那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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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好的~~”
……
“對不起。”
“祝你能找到更合適的人。”
“藍堂，再見。”
……
為什麼？
為什麼你的好忽然就變成了不好？
為什麼你就這麼放心把我交給別人？
為什麼會說不愛就不愛了？
為什麼說好的一輩子到最後只有349天？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
在電話中沒有問出口的話接連不斷的在心口衝撞。我把眼睛捂得更嚴，不敢移開半分。因為我知道，自己此時的胸前血淋淋一片，目不忍視。
而那些撕裂了胸口的“為什麼”，將會是我永遠都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
圍繞著路燈飛舞的蛾蟲被炙熱的溫度燒斷了翅膀，跌落在我腳邊，挺動了兩下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春名，對不起。
我食言了……
藍桉 2012-7-25 21:00
☆、第 4 Q
感覺自己這樣蹲在地上毫無形象的哭了好久，可是抬起頭來的時候，卻並不如我所想會看到黎明的曙光。路燈還是亮著的，天空也是夜的蒼藍。
不，不是蒼藍，而是墨黑。
即便頭頂就是明晃的路燈，我的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最近對時間總是沒有確切的概念。以為沒過多久，結果時針已經轉了一圈，以為過了好久但實際上分針還沒走上一個輪回。
我手扶著腿緩慢的站了起來。一直維持著蹲立的姿勢讓我的雙腿有些發麻，糟糕的血液迴圈使得這樣一個簡單的站立過程用掉了差不多一分鐘。
裙紗上好像有幾塊棕黑色的污漬，我伸手過去摸了摸，卻發現越擦越糟。把手伸到眼前，原來手上也是黑的。大概是上午刷過的睫毛膏並不防水，那這麼想來估計此時的眼睛也極為難看。
回去要好好洗一洗了，還好是晚上，也沒有什麼人看到。我用手背擦掉眼角最後一點潮濕，轉身向樓門的方向邁步。只是腳步還未抬起就停了下來，因為我清楚的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樓道裏的燈打在他身上，光線的投射使他的輪廓很是模糊，原本就很高大的身材此時更是差不多佔據了整個樓門的空間，195的高度讓他的發頂幾乎撞上門框，那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腳下。
這樣逆光讓我完全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一頭墨綠的頭髮被橙黃的燈光染成了黃綠，那顏色看上去有些像夏秋交接時分枝頭的葉子。他身上不再是白天所見的那件藍白的球衣，而是家常的米色襯衣，帶著淺棕色的條紋，腳上還穿著印著青蛙圖案的拖鞋。
上次偶然看到那雙拖鞋我還私下裏笑了好久，然而現在卻全無笑意。我一時有些發懵，下意識的叫了他的名字，“綠……間？”
男生沒出聲，抬手推了下眼鏡腳步向後退了半步，似乎有點尷尬。
而他這一退把後面樓道裏的光透出兩分，並不亮眼卻足夠晃得我緩過神來。被這光一照，我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臉頰陡然變得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扇了個耳光，那樣的措手不及。
我慌忙抬起胳膊又把自己的臉胡亂的擦了一遍，惡狠狠的瞪過去，“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扔垃圾啊！”
大概是剛才哭的太瘋狂，吼出的聲音雖然兇狠卻格外嘶啞，聽上去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本聲。
“……我……”對面的人聲音也有點不對，沒有了平日一貫的沉靜。他並沒有把話說完，剛剛開口就把手卷起在嘴前清了清嗓子，低下頭，視線也轉向別處。
看到他這微小的動作，只覺得自己不只是臉頰，全身都像被鞭子抽打過一樣，讓我全身都在顫抖。
身後碎了一地的記憶、自己臉上的淚痕、還有眼前突然闖入的男生，三者的綜合作用讓我在這裏一刻也呆不下去，拔腿向樓門跑去。
“讓開！”
我顫抖著用力把他推到一邊讓出過道，跑上了樓梯。一串“咚咚咚”的腳步聽上去像是想把腳下的臺階踩塌。我沖進自家房門，反手“?——”的把門關上，洩憤一樣把腳上的鞋甩掉，光著腳走進衛生間，將水龍頭擰到最大，接起一捧捧的水拍打到自己的臉上。
過大的水柱澆得掌心發疼。我咬著牙，雙手“啪”的一聲撐在水池兩邊，聽著水流嘩嘩奔入下水道的聲音，恨不能將心頭的憤恨也跟著它們一起毫不留痕跡的沖走。
糟透了！
真是糟糕透了！
也不知道那個住在樓上的混蛋在那裏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又聽到了多少？
可惡！有生以來最最難看的醜態，竟然被他撞見，我應該去一頭撞死吧？！
重重的出了口氣，抬起手關好龍頭開關，沒敢抬頭去看鏡子裏的人究竟有多麼狼狽不堪，自己喘著氣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把自己狠狠的甩在床上，翻身將頭陷在枕頭裏，握成拳頭的手指一下下用力的捶向床鋪。
“咚！”
“咚！”
“咚！”
……
一聲比一聲弱，到最後停在了枕邊。
藍堂紗，太難看了。你這個樣子真是太難看了。
我側過頭，有幾縷頭髮滑落，擋在眼前。
沒有開燈的屋子看上去並不是完全的漆黑一片。一縷清淺的光從半開的窗子照射進來，淺黃的顏色也分不出是月光還是燈光。窗戶上掛的風鈴隨著風悠悠的晃動著，時不時的互相碰撞，發出“叮叮噹當”的響聲。
住了7年，屋內每一處的佈置我都極為熟悉，然而在這樣光線受限的情況下，整個房間看上去卻有些陌生。書桌上抽屜還維持著我剛才出去前的狀態，半張著嘴。原本應該放在裏面的小鏡子躺在桌腳旁邊，乾淨的鏡面正反射著從外面透進來的光，時明時暗的。可能是那時翻項鏈的時候不注意，把它也給帶出來了。
別的地方還看不到，大概床頭櫃上的抽屜和那半邊光線照不到的書桌也是亂的吧。去拿相框的時候手抖的厲害，乒乒乓乓的弄倒了不少東西。
“呵。”
我輕輕的笑了一聲，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
8月25日。
掛在牆上的日曆清楚的顯示著這15年來最糟糕的一天的確切日期。
手臂撐在枕邊想起身，卻碰到了什麼。我拿過那團黑色的東西，原來是白天救急時從綠間手裏搶過來的大頭蛇。
斷開一半的蛇頭隨著我手上的動作搖晃著吐著紅信子，看上去一點也不恐怖，倒是有點滑稽，提醒著我今天的悲劇。
不對，不是悲劇，而是鬧劇。和兩個巨蟹男合演的一出鬧劇。一個是預先的導演，一個是意外的觀眾。
於是我命裏果然就是和巨蟹男犯沖吧！
捏著玩具的手一點點變緊，又一點點鬆開。呵，我怎麼也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星座論了。都說巨蟹座的人最為專情，現在看來還不是胡扯。
牆上的夜光掛鐘顯示的時間已快臨近午夜，我卻毫無睡意，只覺得胸口空蕩蕩的，有風在裏面呼呼的吹。我甩手將玩具蛇丟到一邊，慢慢的從床上爬起，順著床沿跪坐在地上。
天氣悶熱，地板倒是一片冰涼。或許是有雲飄過遮住了月亮，光線一下子暗了不少。
我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小紗嗎？”
溫柔的女聲通過電波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不過是三天沒有聽到，卻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嗯，媽媽，是我。”
“哎呀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我笑了笑，背向後倚在床上，抱住曲起的雙腿，“媽媽不也沒睡嗎？”
“我和你爸爸今天去看了函館的夜景，才回到旅店呢！”
聽得出來，媽媽的語氣中滿是喜悅，應該是玩的很開心。
“寶貝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沒有……”我搖著頭，抬頭看向對面的窗子，“就是，想你們了。”
臉上有水滴隨著我的動作沿著臉頰滑落下來，不知道是方才洗臉的水珠還是淚水。不像是在樓外那麼洶湧，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的流下，落在我的手背上。
“噗~原來我的紗紗還是小孩子！當初讓你一起來還不來呢！”
我沒理會滑過臉頰的水痕，收緊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緊，輕笑出聲，“呵，那現在後悔了怎麼辦？”
“那就只好等下回嘍！”
下回……
聽上去好遙遠。
“好啦快去睡吧！就算是放假也要注意作息時間，要麼會長痘痘的哦！媽媽和爸爸再過兩天就回去了！乖啊，一個人在家注意安全。”
“嗯，知道啦。媽媽晚安。”
“晚安~~”
時針指向正中，重疊的三根指標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晚風習習，吹動風鈴，奏著起伏不定的調子。方才黯淡下去的光線複又明亮了起來，從窗前延伸到我腳邊。
我踩著地上的光站起身將電話放回原處，又走到對面撕掉8月25的那張日曆，團成一團扔入紙簍。
我不知道下回，究竟有遙遠。但我知道，再過不久天邊就會亮起來，地平線那邊的太陽從來就不會因為誰而停下它升起的腳步。
無法阻擋的不只是昨天的逝去，還有，明天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呼……雙更結束！
於是下一章啥時候發我也不知道了0 0【滾！
☆、第 5 Q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所有失戀的人一樣，進行了徹底的清理工作。
skype的特定分組，微博的特別關注，硬碟裏的照片檔夾，手機裏的1003條短信……一鍵清除。
心中清楚的明白，能夠這樣一下子輕易就刪掉的不過都是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那些烙在舊時光中的感情和記憶仍舊存在。
即便如此，當我看著手機螢幕上短信的數從四位瞬間變成兩位，仍然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隨著那失去的兩個計數位一同消失不見了。
把處理乾淨的手機扔到一邊，莫名的又想起曾經和春名說過，要是哪一天久治敢對不起我，我就拿老爸的瑞士軍刀廢了他。當時說的那麼信誓旦旦，然而如今真到了這麼一天，自己卻沒有絲毫這樣的念頭。
原來想像中的事並不可靠，無論物件是別人還是自己。原來有些事情只有你親身經歷了之後才會知道並沒有那麼可怕。原來我也是虛張聲勢，色厲內荏。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熱，已經八月底了還是沒有絲毫降溫的預兆。蟬更是嘶啞著嗓子不知疲倦的叫著，享受它們最後的時光。
我拿著上次在漫展買的槍哥團扇，邊手動扇風邊走到廚房拉開冰箱的門。本想切兩塊西瓜解解暑，入目的卻是空蕩蕩的冷藏架。哦對，昨天春名來家裏陪了我一天，話沒少說，東西……好像也沒少吃。
無奈的關上冰箱的門，好像家裏的確是什麼都沒有了。不只是蔬菜瓜果，連衛生間的卷紙都用光了。
早上接到母上大人的短信說是明天下午到家，用這樣洗劫了一樣空空如也的家來迎接雙親實在有點說不過去。我把扇子放在桌子上，拿起錢包和遮陽傘，穿上那雙海星圖案的人字拖出了門。
*
或許是週末的緣故，超市里排隊結賬的人還不少。我站在一排收款台前看了一圈，推著車排在了編號10的那一隊上。
廣播中放著KOKIA的《a gift》，清靈的哼唱，悠揚緩慢的旋律消去了幾分高溫的煩躁。
排在前面的人似乎是和我一樣買了不少東西，隊伍前進得格外緩慢。等待之中我無聊的看向一邊的貨架。今天架子上放的倒不是口香糖巧克力這類的零食，而是一排排淺粉色的毛絨兔子。我伸手想拿過來一個隨便瞧瞧，只是手剛伸過去就看到隔壁隊伍中也有只手伸了過來。那纏了繃帶的手指讓我略有所悟，抬眼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綠間。
他也剛好看到我，那雙黑框眼鏡後的綠眸一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四目對視，我觸電了一樣迅速收回手轉開視線。剛好前邊的人結好了賬，我忙推著車子向前走。
手忙腳亂的把車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到櫃檯上，故作專注的看著螢幕上顯示的金額，似乎有兩道目光從旁邊射過來落在我身上，我卻絲毫不想理會。
知道他那天應該是恰好出現在那裏的，也知道自己完全沒有理由去責怪人家，可還是……不想理他。
迅速結好賬，我手拎著三大包的東西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超市的門。迎面撲來的熱氣一下子烘散了剛才在裏面轉悠時享受到的空調冷氣的涼爽。我悲催的看著頭頂的烈日，越發懷念家裏停在車庫的那輛尼桑。只是過三條馬路就是自家的社區，又完全沒有叫出租的必要。
購物袋的袋子勒的手都快斷了，心裏雖然想著快點回家，卻還是不堪重負的把東西放在腳邊停在路邊。我甩著有點發青的手，心裏不禁罵自己：我是有自虐傾向吧魂淡！又不是不吃水果就會死，幹嘛大中午的跑出來挨曬！又不是再也不能來超市了，幹嘛一下子買這麼多東西！！
然而下一秒忽然伸到面前的遮陽傘讓我停下內心的自我檢討。
水藍色的傘上花朵的亮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而拿著傘的手乾淨修長，纏在五指上那些有層次的繃帶似乎也染上了淡藍的光澤。
“你的傘。”
“哎？”我一愣，下意識的抬起頭。男生墨綠色的頭髮隨意的垂到額前，被暖烘烘的風吹得輕輕浮動，露出他稱不上精緻卻格外清俊的眉眼。接近兩米的挺拔高大的身材，配合上那一副斯文深邃的黑框眼鏡，不同的感覺卻極為自然的融合在一起，反而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撇開他那獵奇的性格和愛好，這個人確有讓女生瘋狂的資本。
“你忘在收銀台了。”他把傘又往我身前送了送，臉上一貫淡淡的，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那雙和發色極為配套的綠眸並沒看向我，而是低垂眼簾，也不知是在看傘還是看他那每天都要好好護理的手指。
“哦，謝謝綠間君。”
嘴上低聲道謝，心裏卻在嘀咕，明明排在他前邊的兩個人買的東西都不少，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那個，我先走一步了。”我抬頭沖他敷衍的笑了笑，伸手去拿地上的袋子。不想手一滑，提到一半的袋子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家庭裝的10筒卷紙“啪”翻倒，袋子裏的蘋果也一個個骨碌碌的掉了出來，滾落一地。
我嘴角一抽，還好西瓜和那袋子軟糖在另一個袋子裏。剛這麼想著，只聽“?”的一聲。
裝西瓜的袋子斷了……
嘴角停在抽搐到一半的位置再也抽不下去了。我勒個去的！我果然是時運不濟黑雲壓頂吧魂淡！
蹲□抱起那半個西瓜，剛要去撿蘋果，旁邊的人已經彎下腰一個個幫我拾了起來。
樹葉繁密，約束了陽光的形狀，在他海藍的襯衫上畫下斑駁的圖案。墨色的鏡框擋住眉眼，柔軟的發絲隨著身體的起伏細微的擺動。那總是托著籃球的手很是寬大靈活，蘋果像是玩具一樣輕巧的落在他手中。
只是在這樣的盛夏還纏著繃帶，他不熱嗎？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再回過神來剛想說我自己撿就好，地上已經沒有蘋果了。
男生直起身把水果裝好在袋子裏給我遞了回來。只是剛遞到一半瞥見我懷裏的一堆東西又把手收了回去，推了下眼鏡，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走吧，反正順路。”
“喂！”我匆匆拎起卷紙，快步走到他身邊，“我自己能拿。”
他瞟了我一眼，“你哪只手能拿？”
“……”我一時無語。
雖然不滿他的口氣和態度，但也的確是事實。每根手指都被我利用上了，懷裏的東西也堆得挨到了下巴。
綠間不再理會我，逕自拎著東西往前走。我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把西瓜又轉了一下，換了個更為安全的姿勢，趕了幾步和他並肩向前走著。
這麼說其實並不準確，腳上穿著平底的人字拖，身高有170的我雖然在同齡人中個頭已算出眾，但和他走在一起也只是勉強到他的肩膀而已。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身高，即便此時沒有手去打傘，卻仍幫我擋掉了不少陽光。
隊裏那個208的吃貨為什麼一到夏天就會那麼受歡迎，我今天總算是感同身受了。
兩個人起落的腳步聲中穿插著馬路上汽車的鳴笛。大概是為了照顧我的負重，旁邊的人步速並不快，或許說，是很慢。
醺然的風從樹葉的縫隙間穿過，並沒帶來清爽的感覺，只擾得葉子沙沙的輕響。身邊的男生大概是在出門前沖了個涼，有淡淡的薄荷味順著風的方向從他身上飄了過來。
我一直低頭看著自己鞋上的海星，踩著人行通道上方形的磚，看著地上隨著我們的行進而變化的陰影。
沒話說，也不想說。
紅彤彤的信號燈讓我們停下腳步。汽車一輛輛從眼前駛過，對面那家冷飲店仍舊一如既往的受歡迎。長長的隊伍中有一對情侶，男生抬手將女生略有散亂的頭髮理了理。一條馬路的距離讓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從那輕柔的動作也能想像得到，他的眼神必定是溫柔的。
陽光一瞬間又變得刺眼，儘管旁邊的人高大卻也不能完全擋下，仍有灼熱的光線照射在我身上，烤的我發頂發熱。而拎著袋子的手指卻由於被帶子勒壓而指尖發涼，還在微微的顫抖。
“藍堂。”
一直沉默的人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猶豫和試探。
我抱著西瓜的手一抖。這就是我不想和他一起走的原因。減掉了手上的重量，卻加重了心裏的。
“嗯？”我的嘴角下意識的挑了挑，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有什麼事？”
綠間也剛好朝我看來，目光和我對上的瞬間略有無措的移開，“……沒什麼。”
“沒什麼就好。”我臉上笑容依舊，不過提著袋子的手緊了緊。
對，就是這樣，沒什麼。
“喂喂，麗子你看那男生好過分哦，自己女朋友拿了這麼多東西也不幫忙。”
“所以說找男朋友不能看臉，長得帥又有什麼用！”
“就是就是。”
……
站在旁邊的兩個女生嘀咕著，時不時的瞟向我和綠間。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我耳中。綠間應該也聽得清楚，因為我明顯的看到他的臉色一僵。
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嘴抽還是咬牙。妹子，你的眼鏡應該換了真的！我和神棍君只是迫不得已的走在一起而已，哪里就像情侶了啊摔！
看到對面的信號燈變了色，我忙走上斑馬線，“啊變燈了，快走吧。”
“呃好。”綠間和我一同匆匆快步過了馬路。真懷疑這是不是我們認識兩年多以來思想和行動最默契的一次。
方才在奶茶店前排隊的情侶已經買好了飲料，從我身邊走過。我腳下被石子絆了一下，剛站好忽覺得右手一松，裝著糖的袋子和遮陽傘已被人拿了過去。
我愣了一下，看向身邊面色看似如常的男生，“喂，我說了自己能拿。”
他這是要幹嘛？？
“晨間占卜說我今天的幸運物是傘。”他抬手推了下眼鏡，輕咳了兩聲，也不看我，步速略有加快的朝前走去。
……
胡扯吧你！能再用個好一點的藉口嗎神棍君！
我邊腹誹著邊追向前邊那個高大的身影。
“喂！你小心點！蘋果的袋子不結實，別再掉出來！摔壞了讓你賠啊！”
……
路邊蔥郁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身後那家奶茶店隨著我的步子愈漸遠離。我看到下個路口有一家新開的蛋糕店，店中播放著的歌旋律淡淡的，飄了出來。
仍舊是KOKIA的歌，名字是《光?方?》。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出現的兩首歌是文案的主題曲~
於是終於寫到和綠花的對手了，大滿足=v=
☆、第 6 Q
大概是昨夜下了一場雨的緣故，雖然電視預報的氣溫仍有30多度，卻沒有前幾天的悶熱，空氣中蕩漾著一絲難得的清爽。
越過地上的積水停在體育館的臺階前，我雙手拎著書包，抬起頭看面前的建築。經過夜雨的洗禮，每一塊銀色的磚都格外閃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學校的所有樓房中我曾經最喜歡的這裏，此時卻有些望而卻步。
“咦？這不是日野……呃，這不是小藍堂嗎？”
我聞聲轉過頭，走過來的淺金髮男生眼帶好奇，“怎麼在門口站著？”
“正要進去呢。”我笑了笑，踏上第一級石階，“一起走吧。”
“嗯好啊。”黃瀨點頭，跟著跳上樓梯。
一前一後的走進館門，雖然一個暑假不見，裏面的佈置我卻仍如昨日來過一般熟悉。
正對面的牆上掛著“嚴謹奮發”四個金光閃閃的校訓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擦拭了一番，愈加閃亮耀眼。左邊是陳列著各種比賽獎盃的玻璃櫃，如今又加了一個籃球全國賽的。右邊則是各種活動的照片和校報，花花綠綠中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放假前的運動會相關報導都被剛剛結束的全國賽更新代替。不知道原來那上面的照片都去了哪里。過期的東西總是淡出人們的生活，然後漸漸被遺忘和遺棄。
現在的牆上出現頻率最多的仍是青峰那個?木神。還有幾張和黃瀨有配合的被放大。大概是最近在女生中瘋傳的那篇青黃同人的緣故。或許是由於拍攝者角度的選取和抓拍的瞬間，又或許是某些腐化的心理在作祟，越看越覺得兩個人好像的確是有JQ的。
眼神……動作……還有……
“哇！這張照得我好帥！”
身邊正被我YY的黃瀨顯然不知道我此時的心思，有些興奮的指著其中的一張。我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
我嘴角一抽，二黃你如果不是審美有問題就是措辭有問題。那不是好帥，是好受好嗎？
“小藍堂，我們那天的比賽沒看完就走了吧？”好受的少年搖頭歎了口氣，“唉，啦啦隊的隊長不給我們加油，贏了比賽也覺得好傷心?。”
看著男生俊美的臉上滿是委屈，一雙黃眸中閃動著點點幽怨，我的第一反應不是心神蕩漾，而是很想去撫額。
……抖M果然是抖M，他這表情完全沒喚起我的同情心，反而更想欺負他了。我想這一瞬間我明白了赤隊和春名的心理。
內心撫額的我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傷心我把春名給拐走了吧！”
男生腳步稍稍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隨著黃眸的眨動而微微顫了顫。他抬手輕蹭了下鼻尖，“是啊是啊，你們都不在，後半場打得可沒勁了呢！”
“沒勁？”我挑了挑眉，“不是說赤隊玩的挺開心嗎？”
先讓人家不斷得分又毫不留情的反超打擊之類的。即便擁有和夏目神似的治癒系聲音，卻到頭來治癒的只有自己嗎隊長大人？
“小黃？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剛轉過拐角，就看到手捧著資料本的桃井從籃球館中走了出來。
“在校門口碰到了小千山的爸爸媽媽，就聊了兩句嘛。”黃瀨說著小心的探頭往館裏看了看，“隊長沒說什麼吧？”
“隊長今天心情好像不錯。”桃井手拿著筆點了點下巴，微微一笑，“他說從今天起遲到的人訓練量要增加到三倍。”
“什麼？！”黃瀨大驚，哭喪著臉急急忙忙跑了進去，“我馬上去換隊服！”
“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其實很想提醒他一句，如果他用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去面對赤司，說不準會從三倍變成四倍。
“小紗怎麼今天來體育館了？”桃井抬手將她淡粉色的頭髮向耳後掖了掖笑看向我，“難不成現在就為冬季杯做準備了？”
“冬季杯的準備如今該去問白井了，”我聳了聳肩，“她如今才是隊長了呢。”
桃井一愣，“哎？”
籃球撞擊地板和籃筐的聲音從館裏面傳出來，還有球鞋與地面發出的摩擦，在偌大的場館中回蕩，熟悉又刺耳。
嘴角微微彎起，我沖她淡淡一笑，“我是來排練室收拾東西的。”
*
將那把扇形的小木梳放進包裏，我看著空空如也的櫃子心裏也跟著空蕩蕩的。雖然知道總有一天會和這個櫃子告別，卻沒想到會突然提前了兩個學期。
我輕輕的歎了口氣，關上櫃門，抬手將上面貼著的“藍堂紗”的名簽拿掉，撕成幾瓣，轉過身剛想扔到紙簍裏，卻發現半開的門後站著一道身影。
女生一頭銀灰色的長髮，柔順的披散在肩上。她一手扶著門框，並沒進來也不退開，清秀的臉上沒有以往時常掛著的微笑，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白井？”我提起椅子上的書包，把紙片丟掉向她走了過去，“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吱個聲。”
白井楓並沒答話，只是咬著嘴唇。她的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落在牆角的紙簍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她原本就白皙的膚色此時顯得更白。
一牆之隔的籃球場發出“?”的一聲巨響。大概是又有誰大力的灌了籃，整個地面都在跟著微微顫動。
隔壁的喧囂將此處顯得愈加寂靜，空氣都靜止了一般。
我心裏輕輕歎了口氣，站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後隊裏的事就麻煩你了。哦對了，剛才我看到還有幾張全國賽的條幅，記得及時處理掉，堆在那裏接灰多不好看。”
“隊長……”
女生細弱的聲音中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
這兩個字叫得我心裏有些堵。我還記得剛升入國三的那天，自己和這個二年級的小學妹說副隊長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國中的最後一年隊長大人我決定能鬧多凶就鬧多凶！
一貫文靜的她笑的很開心，臉頰浮著一絲淡淡的紅暈，眼中閃動著興奮的水光。
時光鬥轉，我又食言了。
我的手搭在她肩上安撫性的輕輕的晃了兩下，笑著說：“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青峰那個?木神嘛，這回做了隊長了要好好表現啊~畢竟，只有一個WC能讓他們耍了。”
“紗姐！”一直安靜的白井忽然轉過來，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激動，“是不是因為杉田學長？！我聽說你們分……”
“白井！”我厲聲打斷她的話，握著她肩膀的手也用力的一收緊。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心口像是被一個巨大的手掌猛的一抓，疼得厲害。
女生住了口，低垂下頭，眼圈有些泛紅。
“……對不起……”
我慢慢鬆開手，對她笑了笑，“好了，我該走了。啦啦隊和後援團都交給你了，要加油哦~”
她的頭垂得更低，從身後滑落的長髮擋住了側臉。
我提著書包繞過她走出房門，直到快要轉過走廊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略帶啜泣的——“是。”
我腳下一頓，隨後加快了自己的步子。向前延伸的走廊在起落的腳步間忽而變得很吵鬧，過往的打球聲、音樂聲、喝彩聲、說笑聲、細語聲交雜在一起，又隨著我不斷向前的步子漸漸遠去。
跨出館門，忽起的風將校服的裙邊吹起。那臺階上還留著自己方才踏上來的浮水印，被風乾了一部分，形狀並不完整。我抬腳踩上自己的腳印，一步步走下去。
我想，這大概是自己大概最後一次走這段樓梯。做不到遺忘，便只能躲開。我只是盡己所能的自我保護罷了。
*
走出校門的時候，夕陽的餘暉已灑滿了整個街道。明明還是夏日，那一樹樹被夕光染黃的樹葉卻讓我恍惚有進入了秋天的感覺。
計程車壓過道上的積水，在馬路上留下兩行車輪行進的軌跡，筆直向前。
我在“帝光私立中學”這幾個大字前站了一會，並沒有如常去左邊的公交站等車，而是踩著斑馬線徑直走進對面的髮廊。
雖然並不是週末，店子裏的人也不算少。和自己一貫相熟的小光正有說有笑的給一個姑娘燙卷，我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等待。
放下書包，拿起旁邊架子上的雜誌，剛翻了一頁就聽到有什麼人叫自己的名字。
“藍堂桑。”
我轉過頭去，看到旁邊坐著的藍發少年，“呀，黑子！什麼時候來的？”
少年手握著奶茶杯，波瀾不驚的看著我，“坐在這裏有一會了。”
“……”
無語之中我忽然想起上一次在速食店遇到他，我們之間的對話好像也是這兩句。
我放下雜誌，一手撐著臉側頭看向他，“黑子怎麼沒有去訓練？”
黑子喝了一口飲料，捏著飲料杯的手稍稍用力，在塑膠的杯壁上按出小小的凹槽。他轉過頭去，不知是看他身前的理髮師，還是那塊橢圓形鏡子中的自己。
“我退出籃球部了。”
托著腮的手微微一僵，我輕聲低喃：“原來是真的……”
忘了是從誰口中聽到的這個消息，最開始還有些不太相信。難怪青峰這幾天不光膚色黑，臉色也黑，有事沒事就往桌子上一趴。綠間情緒似乎也不太好，桌子上那只綠毛龜擺了兩天沒換了。不過後者也有可能是因為零花錢不夠買新的吉祥物……
少年將奶茶杯放到腿上，語氣仍舊平穩，毫無起伏，“聽說藍堂桑辭去了啦啦隊隊長的職務。”
我向後倚到沙發上，和他一樣看向前方，“是啊。我也退隊了。”
店子裏放著當下流行的音樂。雖然我們沒有在交談卻仍聽不清歌詞，只有剪刀剪發的“哢哢”聲此起彼伏。
黑子從沙發上站起，“藍堂桑，好像輪到我了，我先過去了。”
“嗯。”
我看著少年走到座位前坐下，悄無聲息的出現又把他的理髮師嚇了一跳，連剪刀都掉到了地上。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和嚇壞的理髮師道歉，不由得笑了笑。如果是在曾經，我大概會詢問他退隊的原因。不過此時卻沒有什麼問的必要了。離開無非是兩個原因，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或是失去了留下的意義。
“紗醬，到你了呦~~”
我一晃神，發現正前方的姑娘不知何時離開，只有一地尚未清理的碎發，長長短短，參差不齊。
小光招呼著我坐到椅子上，邊調試座椅高度邊笑問道：“今天想要怎麼弄啊我的小美女？”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一雙藍眸有些幽深，看不出裏面的情緒，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剪短。”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估計明天發，只是估計而已哈【毆！
藍桉 2012-7-25 21:00
☆、第 7 Q
“爸爸媽媽，我走了！”
“路上小心哦~”
“嗯知道了。”我系好鞋帶，和廚房裏的母親還有餐桌旁喝牛奶的父親揮了揮手，推門走了出去。
清早的晨風中還漾著露水的清爽，和微暖的曦光一同迎接著早起去工作上學的人們。枝頭的雀鳥跳來跳去，嘰嘰喳喳的唱著歌。眼中的一切建築街道雖然和昨天並無兩樣，卻因為晨光的關係看上去仿佛都是一派嶄新的模樣。
我一路走到公車站下，大概是上一班剛剛過去不久的原因，此時站點裏等待的人並不多。
迎面駛過的一輛計程車帶起一陣不小的風。我下意識的抬手想去壓下被撩起的頭髮，卻意外的摸了個空。奇怪的轉頭看過去，目及所見並沒有迎風飛揚的長髮。
空蕩的手指微微彎了兩下，我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放學後去了理髮店將快要及腰的長髮一剪子剪短，如今只是能勉強蓋住脖頸而已。難怪與平日裏相比總覺得脖頸有些涼，頭上也好像輕巧了不少。
我勾了勾嘴角，放下抓了空的手。雖然從小到大一直是蓄著長髮，不過想來再過幾天就會適應了吧。無論是這個新的髮型，還是新的自己。只是不知道春名看到我的新造型會是什麼反應，畢竟昨天只是一時興起。
心裏正想著，身邊站過來一個人，投下的長長陰影擋住大片晨光。我側頭看過去，輕點了下頭，“早安，綠間君。”
“早……”話說到一半的男生忽然頓住，眼睛瞪大了看著我。他似乎相當驚訝，用手好好正了正眼鏡，語帶試探，“……藍堂？”
“……”他這一臉的不可置信讓我相當無語，“於是你覺得是誰？”
“呃……沒想到罷了。”綠間順勢推了下眼鏡，臉上的意外卻絲毫未退，目光也沒有半點的收回，仍停留在我身上打量。
我嘴角一抽，索性轉過身和他面對面，“我說綠間君，我只是去理髮店剪了個頭髮，又不是去大韓民國整了容，你至於這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嗎？”
綠間手托著鏡框，略有所感的點點頭，“見鬼倒不至於……”
我咬牙，“你說什麼？！”
……魂淡！是誰說這位神棍君呆萌蠢萌的？呆和蠢倒是無可厚非，可是哪里萌了啊喂！
“呃沒什麼。”呆X蠢X的綠間忙擺手向後退了半步，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把右手拎著的東西遞了過來，“那個，你的便當。”
“誒？”
“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阿姨。”
“哦謝謝。”我伸手接了過來。嗯，雖然此君萌點還有待研究，但其存在價值還是能得以肯定的。不過自己最近好像總是丟三落四，遮陽傘、作業、手機……如今又是便當。
我低頭把便當收好，頭髮隨著動作從耳後滑落下來。大概是長度的關係，即便掖回去還是會掉出來。我從書包的夾層裏取出備用的兩個小綠花造型髮卡，將碎發好好整理了一下用卡子卡好。
旁邊射過來兩道視線始終沒有移開，不知是在看我的動作還是我的頭髮。
“聽眾朋友們，早上好~歡迎大家準時收聽今天的晨間占卜……”
《晨間占卜》的廣播準時的從綠間的耳機中傳來。不知道他怎麼調的音量，再加上只是搭在肩膀並沒有戴在耳朵上，我這裏聽得都很清楚。
所以我說叫這個人“神棍”絕對一點也不冤枉他。天天早上聽這種不靠譜的東西，還奉之為每日的寶典和攻略。自從知道他這些興趣愛好，籃球隊後援團中他的粉絲專門辦了個星座運勢協會，每天收集星座血型生日的資料，癡狂著迷程度讓我歎為觀止。
廣播的播放讓綠間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他在衣兜翻找著收音機，大概是想調節一下音量。
“……恭喜巨蟹座的你，近來幾天巨蟹座的運勢都是相當不錯的哦~除了工作和學習，最近還會有意料之外的豔遇，單身的各位要好好把握機會！”
正在翻找的人聽到這句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噗！”我一時沒忍住笑出聲，瞥向那個即將有意外豔遇的人。他完全沒有因此面露欣喜，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尷尬，手上的動作也更為迅速，掏出收音機關掉音量。
見他把耳機和收音機一古腦的塞到書包裏，我挑了挑眉，好笑的問：“占卜還沒結束呢，不聽完嗎？”
“嘀嘀。”汽車的鳴笛聲恰巧從不遠處傳來。
他拉好隔層的拉鎖，全當沒聽到我的話，看也不看我一眼，輕咳了一聲邁步向前，“公交來了，上車。”
“噗~”
我輕笑一聲，跟在他後面上了車。今天才知道，原來《晨間占卜》也挺有意思的。
*
午間的校園四處飄蕩著輕鬆愜意的氣息。中心花園的噴泉隨著播放的音樂節奏起舞，晶瑩的水柱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小紗？小紗？”
“啊？”我轉過頭，看向對面的春名。
“啊什麼啊！”她用筷子輕敲了敲我的飯盒，“你究竟要不要吃飯了？一直看著窗外發呆。”
“呃。”我眨了眨眼睛，“有嘛？”
“你……”春名張了張嘴，卻沒把話說完，只是看著我滿眼的無奈。
我被她看得有點心虛，忙低頭夾了一塊花菜，“哦對了，班裏說要野營，究竟是哪天定了沒？”
“還沒，只說是月末。”她收斂起眸中的神色，一手托著腮，從我的飯盒裏夾起一隻蝦，邊吃邊點頭，“嗯，阿姨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把便當盒推了過去，“喜歡吃就都夾走吧。”
“喂喂，”春名看著我幾乎沒怎麼動過的午飯，不贊同的皺了皺眉，“你是要走骨感路線了還是怎麼的？這才吃了幾口啊！”
我笑了笑，“沒什麼胃口嘛，也不餓。”
她眉頭皺的更緊，“小紗……”
“藍堂！有人找！”門口忽然傳來的聲音打斷我們的話。
“哦。”我應了一聲從座位上站起，對春名說了句“你吃吧，不用管我”，轉身走出教室的門。
“呀！隊長大人！你真的把頭發給剪了啊！”走廊裏靠著窗臺的高挑女生一見我出來立馬跳了過來，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新垣？”我一愣。前天在體育館遇到白井楓後也有想過可能隊裏還會有別人來找我，卻沒想到來的會是最開朗愛笑的新垣筱晴。
我微微一笑，伸手撩了一下剛過脖頸的頭髮，“頭髮太長又熱又麻煩，乾脆就給剪短了。只是新垣，你叫錯了，隊長大人現在另有其人哦。”
“呃，習慣了嘛。”新垣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
習慣……
撩著頭髮的手一用力，不小心扯痛了一根頭髮。我忽略這一微弱的痛感，雙臂交疊著倚向一邊的牆，“?，來找我有什麼事？隊裏的事我可不再管了，如今難得落得清靜。”
“啊不是隊裏的事。”新垣忙搖頭，雙手交叉在一起，拇指一下下的繞著圈，遲疑著說：“那個，是我們幾個週末想請隊……呃不對，想請學姐你吃個飯。”
“吃飯？”
“是啊是啊，怎麼說紗姐也做了我們一年多的隊長嘛。雖然，沒有到最後……”她說著聲音一點點變小，頭也跟著低下去幾分。
窗外一曲音樂完畢，跳躍的噴泉重歸安靜。走廊中來來往往的同學從我們身邊走過，談論說笑著他們各自的話題，時不時的瞥一眼在窗邊的我們。
牆壁冰涼堅硬的觸感透過校服薄薄的布料清晰的傳遞了過來。我站直身不再倚著牆，看著眼前雖然在笑著，卻讓人覺得有些黯然的女孩，嘴角挑了挑，“吃飯可以啊。不過應該是我請你們嘛~讓後輩拿錢可不行。”
新垣聽了忙搖頭，“啊不行，我們……”
“嘖嘖。”我伸出食指搖了搖打斷她的話，“這事沒得商量。地方你們挑，時間定好了告訴我就好。週末我應該都是閑著的。”
“……那好吧。”女生點頭答應，臉色仍不見好轉。
“喂喂，”我伸胳膊過去摟住新垣，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給你們一個機會正大光明的好好宰我，竟然這麼不高興啊！”
“噗！哪有不高興！我興奮著呢！”新垣咧嘴一笑，掃去方才的低落，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那我可得和她們好好商量商量！隊……學姐你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哦！”
方才休止的噴泉再度合著音樂高低錯落的跳躍翻騰。
我點頭，回她粲然一笑，“那就這麼說好了哦！”
“嗯！”
作者有話要說：潛水的姑娘們也適當冒個泡吧，要不我寫的好芥末的TUT
☆、第 8 Q
拿過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我一邊擦拭著濕潤的頭髮一邊站在體重計上。
47.2
剛洗過澡的浴室還霧氣氤氳，這個數位卻顯示得清楚。
連95斤都不到了……
自己的確在放假前和春名說過要減減肥，不過那向來只是習慣性的嘴上說說而已。雖然沒有紫原那麼誇張，但同為吃貨的我也不曾管住自己的嘴。
沒有刻意的節食鍛煉，卻一下子掉了近十斤。我不知道自己失去的重量是那天的眼淚還是昨天的頭髮。無論是哪個，都有夠誇張的了。
我從體重計上退下來。上面的數位閃爍了兩下，螢幕又暗了下去。對面被水汽朦朧的鏡子裏顯出自己的輪廓，看不清是否真的有那麼明顯的消瘦。和那個模糊的人影對視了幾秒，我嘴角微微扯動了兩下，轉身出了浴室的門。
只是剛推門而出，眼前的餐桌就讓我嚇了一大跳。
“媽！”
“哎~寶貝洗完了啊~”還在廚房裏忙活的母上大人探出半截身子，“還有一個魚一個湯就好了，寶貝再等等啊。”
“竟然還有……”我瞪著一桌子的大魚大肉大蝦大蟹徹底無語。“媽，今天是你們結婚紀念日嗎？還是老爸簽了個幾千萬的單子？”
“都不是啊。”母上邊說著邊端著一鍋燉魚從廚房走了出來。
我忙放下手上的毛巾，幫著把桌子上的菜整理了一下，騰出地方放魚。加了這一鍋魚後，眼前所見的畫面讓我愈加無力了，“都不是……那怎麼做了這麼多啊……”
原本要回廚房的母上停下腳步，“媽媽想多做點嘛。”
“誒？”
媽媽脫下手上防燙的手套，走過來輕輕摸了摸我還濕著的頭髮，“紗紗最近都瘦了，也不知道什麼能合我的寶貝胃口一點，那索性就多做點唄，總有一樣能吃得下去嘛。”
注視著我的目光溫柔如水，頭頂上那只手輕輕撫摸的動作使得我心頭發顫。此時分明是在客廳，卻有種還在浴室的錯覺，渾身像是被熱氣蒸烤著，又溫暖又難過。
覺察到眼眶一時有些溫熱，我忙低下頭，別開視線，“剛才好像聽到陽臺有響聲，我過去看看。”
逃離一樣跑到陽臺，反手掩上門，我蹲□，發梢的水珠抖動著掉落下來，在淺碧色的瓷磚上洇開兩三個形狀不規則的水圈。我用手背抹了抹眼角，長長的呼出口氣。
“藍堂紗，一會一定要把你的吃貨屬性全開！就算吃不了一桌也得解決掉半桌！要不你就去給我切腹！嗯！”
賭誓一樣自己向自己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剛要轉身回去，卻發現看到地上多了一件衣服。走過去拾了起來抖開，淺淡的顏色恰似晴空白雲。
這是帝光的球衣，正中間那個大大的“7”說明了是誰所有。
我提著衣服走回屋裏，“媽，樓上綠間的衣服又掉下來了，我去給他送過去。”
又重新回到廚房的母親並沒回頭看我，而是逕自忙著燒水切菜，“哎，去吧。”
看了一眼她忙碌的身影，我的眼睛又有些發酸。我走到門前換好人字拖，拎了衣服出門上了樓。
“叮鈴——叮鈴——”
“誰？”綠間清冷低醇的聲音從門的那一邊傳來。
“我，藍堂。”
一陣腳步起落的聲響，房門應聲打開。門裏面的男生已退去白天的校服，穿著一件純白的襯衫。最上面的那枚扣子並沒扣上，露出一截光潔的脖頸在暈黃的燈光下泛著溫玉般的光澤。而腳上則仍穿著那雙破壞整體氣質卻說明其內在屬性的青蛙拖鞋。
他一手扶著門框，挺拔的身高讓他上身微微躬起。另一手拿著黑色的電視遙控器，身後傳來陣陣電視機的喧囂聲。
“你的衣服，掉到我家的陽臺了。”我伸手把襯衫遞了過去。
對面的男生並沒什麼反應，眼鏡後的一雙綠眸略有睜大，目光發直，神色極為奇怪的看著我。
我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的眼角是正常的乾澀後皺了皺眉，“喂！看什麼啊！接衣服啊！”
“哦！”他被我這麼一喚好像才回過神來，扶著門的手接過衣服，另一隻手則扶著鏡框，面色從發呆變成了尷尬，臉也轉到一邊不敢再看我一般，連兩頰和耳朵都泛著一絲紅暈。
“你……以後還是別穿這個在樓道裏走了。”
“……誒？”
我莫名其妙的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什麼叫別穿這個？我的家居服明明很……正……
……
我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自己看到了什麼？？
黑色、紗綢制、吊帶、深V、透明度70%的連衣睡裙……
這……這不是母上大人的衣服嗎？！！還是被爸爸戲稱超性感的那件！！！如今怎麼會在我身上啊啊啊？！！！
“咳。”
對面男生的一聲輕咳在我聽來如五雷轟頂。
“啊！”我驚叫一聲，頭也不敢抬，雙手抱胸轉身跑下樓梯。
腳步慌亂的奔進家門，父上大人已經回來，正把脫下來的外套放在沙發上。他看到我進來笑眯眯的抬起手，“紗……”
我連招呼都沒打，一陣風似的沖到自己屋子裏，一眼看到自己那件水藍色的棉料家居裙正好好的躺在床上。
雙頰燒得通紅，我迅速把身上那條裙子脫下來換上自己的。
一想到綠間剛才的表情……
藍堂紗！你可以去死一死了！真的！！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後是父上大人關切的詢問聲：“紗紗，怎麼了？”
我把脫下來的衣服洩憤一樣往床上一甩，拉開房門氣衝衝的走到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下，“沒什麼！吃飯！”
*
星期日，晴空萬里。
面前的“景秋烤肉店”五個字由一年前的橙色變成了赤色，店裏的生意也愈加紅火，人聲鼎沸。
記得那年我剛剛成為啦啦隊的隊長，和隊裏的那些姑娘們就是在這裏聚的餐。忘了聽誰說過，這家店的老闆原是白井的叔父。
赤紅色的牌匾應該剛換上不久，沒有半點歲月洗刷的痕跡。看來一年的時光，變化的不只是我們而已。我手指轉了轉，晃著手上的小包，推門進了店子。
“隊長！這邊！”
剛踏入店門，就聽到右手邊的包間裏傳來一聲聲興奮的呼喊。我循聲走過去，半開的竹簾後，六個女生坐的整齊。除了最裏面的白井楓看了我一眼後默默的垂下頭，都咧著嘴沖我笑。
“呦，聽說是我請客一個個都這麼積極！”我笑著在中間的空位坐下。
“哪有啊！明明是隊長遲到了！”對面的雨宮把倒扣著的杯子翻了過來推到我面前，“快點自罰三杯！”
“哎呦喂！”我一挑眉，“雨宮你今天氣勢很足嘛！罰我可以，不過今天可不能我一個人喝，都給我把飲料撤了！”
“沒問題！”新垣邊給我倒酒邊搖頭晃腦的說：“學姐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雖然你酒量不錯，但我們今天可是抱著不把隊長灌倒決不回家的信念來的！”
“噗！”我好笑的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她，“那看來我一個人來失策了啊，應該把你千山學姐也叫來的，就算不能幫我擋酒也能把我平安送回家。”
“晚了哦！”新垣把三杯滿滿的酒擺成一排放到我跟前，“來吧來吧，罰酒三杯~”
“要幹哦！”
“一口幹！”
周圍的姑娘們一個個興致勃勃的跟著鼓掌起哄。
我笑著搖頭，“嘖嘖嘖，怎麼原來就沒發現，你們一個兩個的除了在球場嗓門大，酒場也毫不遜色嘛！”
“隊長等一下。”始終沉默的白井楓忽然抬起頭看過來。
對上那雙沉靜的紫眸，我剛拿著酒杯的手不小心的一抖，裏面的酒汁跟著被晃出幾滴，攤開在桌面上。
原本熱鬧的包間也跟著靜了下來，在坐的女孩目光一致的在我們之間打轉。
白井注視著我，嘴角漸漸漾開一絲淡淡的微笑。她從一邊取出一個包裝好的袋子，“想了想還是先把我們準備的禮物先給隊長吧。省的一會隊長喝醉了神志不清。”
“哦對對對！你看我都給忘了。”新垣拍了拍腦子，“先看禮物先看禮物~~”
“禮物？”我把酒杯放下，伸手接了過來。拆開外面海藍色碎花的包裝紙，從裏面取出一個硬殼的本子。
翻開第一頁，上面的照片讓我頓時愣住。
照片上的女生笑得燦爛，水藍色的長髮在風中飄揚飛舞。邊角顯示著拍攝的具體日期，我記得，那是我當上隊長的第一天。
草裙、團扇、貓耳……還有最後一次的甩蔥。
一頁頁翻過，一張張笑臉，一個個瞬間，一幕幕往事，串聯成冊。
國二的藍堂紗臉上永遠笑如朝陽。向前是任她揮灑青春的球場，轉身是隨她撒嬌任性的擁抱，兩旁是包容和支持她的摯友隊友。於是她肆無忌憚，她無所不能，她無人可擋。
然而如今我翻著這由我自己親手寫下的年華，看著那上面和我有著相同面容的人，卻覺得她是那麼的陌生，恍如隔世一般。
目光停留在最後一頁，不是那上面的相片有多麼動人心弦，而是因為這本相冊的最後，是空白的。
相比前面那些五彩繽紛的圖片，此時眼前的一片空白乾淨得有些刺眼。
沒有問原因，因為我清楚的明白，這一頁原本應該是留給即將到來的冬季杯的。是我自己提前為這一段旅程畫上了休止符。
捏著本子的手有輕微的顫抖，我輕輕的合上這本記錄了我在帝光國中最絢爛時光的相冊，對白井欣然一笑，“謝謝。我很喜歡。”
眼中的女生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她臉上的笑容粲然如夏花，聲音卻有些顫抖，“隊長、隊長喜歡就好。”
“當然喜歡啊！絕對要留一輩子的！”我珍重的將相冊放到座位邊上，“不知道是誰照的照片啊？有好多一看就是偷拍的嘛！”
“我！”千代宮連忙舉手，沖我眨眨眼笑的很是曖昧，“不過還有好些是從隊長的傾慕者那裏要到的哦~”
“哎呦呦呦呦！平時還真小瞧了你們的本事！”我起身接過服務員端進來的盤子，“啊肉來了，快開吃開吃！餓死我了真的！”
“隊長酒還沒罰呢！不許逃！”
“對對！不許逃！快點喝！”
“誰說要逃了？我先吃點墊墊肚子！”
“不行不行！喝完再吃！”
……
竹簾內的隔間，歡聲笑語一如當年。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豔遇什麼的，你們懂的~
真心喜歡後面那段和姑娘們的情節。青春的年月，友情才是能延續一輩子的。
☆、第 9 Q
走出烤肉店大門的時候，街邊的路燈已然點亮。然而平時照亮歸路的光此時在我看來卻有些花眼，一片一片明晃晃的，把腳下的路照得起伏不定。
我被不平整的地面絆得踉蹌了兩下，手扶著燈柱，勉強站好。
腦子暈得厲害，已經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去結賬的時候地上似乎都是空瓶子，只知道現在自己手上提著的是隊裏姑娘們送的相冊，是最寶貴的東西。
“……隊長？”
恍惚中好像有什麼人在叫我，只是路上正好有輛車飛馳而過，將那聲音蓋去不少，聽不出是誰。
我一甩手，“什麼隊長，我早就不是了！”
辭職信好幾天前就遞上去了，還隊什麼長隊長！
“……學姐，你喝多了。”
胳膊被人扶住，我轉過臉去，頭頂的路燈雖然把路照得不清晰，人臉卻很清楚。
女生銀灰的頭髮被燈光塗成了暖黃色，一雙紫眸擔心的看著我，清秀的臉上滿滿的關切。
“哦，白井。”我打了個酒嗝，手扶著胸口壓下剛才湧上來的噁心之感，對她笑了笑，“沒事，我沒喝多。我的酒量你還不知道嘛，今天這才多點東西啊。”
她似乎是皺了皺眉，幫我一下下輕柔的順著背，“學姐，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忙擺手，“我自己能走。地鐵的話兩站就到了。哎？姑娘們呢？新垣好像喝了不少，她人呢？”我邊說著邊四下裏找著新垣和雨宮她們的人影。
“學姐放心吧，新垣她男朋友來了，剛帶她走了。”
我搜尋的目光定在路口的交通燈上，扶著燈柱的手向下滑了幾寸。
“哦……”
男朋友……
是啊，妹子們都有自己的男朋友，用不著我擔心的。
又有一輛計程車鳴笛而去，喇叭聲和身後那家音像店的搖滾樂混在一起，不只刺耳，太陽穴也被刺得生疼，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不久前，我也是有人來接的。那個人會皺著眉摟住我，半是責備半是心疼的說，就算是高興也不能喝這麼多酒啊。
可他人呢？他去哪了？當初我只喝一口都會從家裏跑出來接我的人現在去了哪？
腹中又翻湧起的一陣不適，我忙捂著嘴跑到一邊燈光照不到的牆角，剛站定就一口吐了出來。
“嘔！”
“學姐！學姐！”
我彎著腰，胃裏一陣陣抽搐，似乎要把裏面的東西都嘔出來。
“學姐！”
“……哎？學長？”
身後的白井不知道是在和誰交談，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只是漸漸聽不到她的聲音。我一手扶著牆，只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心頭和腹部一樣，一下一下抽痛得厲害。
如果心裏不想記得的事也都能像這些腸胃消化不了的食物一樣吐得乾淨，該有多好。
背上那只幫我順氣的手不知何時退了下去，有什麼東西被伸到我面前。我抬眼，看到的是修長的手指和一瓶已經擰開蓋子的純淨水。那水大概還是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瓶壁上覆著一層水霧。
“用水漱一漱口吧。”
聲音熟悉得很，我卻沒回頭去看，只是伸手把水接了過來，將嘴裏的酸澀漱去。
果然是冰鎮的，而且還應該鎮了挺久，涼得冰牙，也讓我的腦子略微清醒了一些。
“擦一擦。”
手中的水瓶被接回去的同時又有一塊手帕遞了過來。我盯著那帕子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去，看到的卻是一段乳白色的拉鎖。
音像店閃爍的霓虹隨著音樂的節奏瘋狂的閃爍著，將面前這件白外衫染得五顏六色。
我的目光上移，停在那人臉的位置。燈光太頑皮，忽明忽暗又不停的變換顏色給我搗亂。我歪著頭反應了好一會，終於那副一本正經的黑框眼鏡和那頭和綠毛龜一樣顏色的頭髮讓我想起一個名字。
“……神棍？”
上一秒還閃得歡實的燈跟著戛然而止的音樂忽然齊齊暗了下去，讓面前的男生沒入夜色之中。
少頃的沉默後，我聽到他問：“你這是喝了多少？”
我拿過他手上的手帕，邊擦嘴邊搖頭，“不知道，反正沒多少，沒醉。”
“……這還沒醉！”
“是啊。”我點點頭，“我現在挺清醒的，什麼事都記得，連三歲半的時候被電熨斗燙了屁股都想起來了。”
“……”
神棍聽了我的話估計是說不過我，閉嘴了。本來就是嘛，都說什麼一醉解千愁，什麼煩惱的事喝醉之後就全忘了。你看我現在所有的事記得清清楚楚的，肯定就是沒醉。只不過頭疼得厲害，像要炸開一樣。
音像店的音樂又響了起來，好像是within temptation的歌，就是歌名有點混了。不確定是叫《our farewell》還是《forgiven》。
空靈如唱詩般的女聲唱了三句左右，對面的人向我走近了一步，拉住我的胳膊，“走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一把拍開他的手，輕哼了一聲蹲在地上，“我才不要現在回去。媽媽知道我喝酒了又該念叨了。她可墨蹟了，上次足足念了我兩個小時。我在這吹吹風散散酒氣，你先走吧走吧。”
“……”
神棍又不說話了，但應該也沒離開。因為我始終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一半落在我身上，另一半和我地上的那一小團混合在一起，被來來往往的行人一下下踩過。
“Never thought this day would come so soon
We had no time to say goodbye……”
播放的音樂漸入□，熟悉的旋律讓我不由自主跟著哼唱起來。
“我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連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我知道了，這首歌不是forgiven，是our farewell。
我雙臂抱著肩，心中暗自奇怪，現在不是還沒到十月份嗎？葉子不還都是綠色的嗎？夜裏的風也還不大，連我的頭髮都沒怎麼吹起來，怎麼氣溫卻這麼涼？我整個人都有些發抖了。
我看到地上自己旁邊的那道陰影好像變短了不少，肩上忽而一暖。我一晃神，那影子又再度恢復了本來的長度。
背上的棉質衣料柔軟而溫暖，質地很是有熟悉，然而衣服的味道卻太過陌生。我的鼻子一時有些發酸。
“你是綠間？”
“……嗯。”
是7號的綠間真太郎，不是17號的杉田久治。
我抬頭看向印象中應該是西南邊的方向，伸手一指，“知道那是哪里嗎？”
“……不知道。”
“笨死了，這都不知道。”我笑了，頭歪下去倚著自己的胳膊，“那是京都。”
“……”
“那是京都。”我一字一字的又重複了一遍，遙遙的看著電視塔上轉來轉去的銀色鐳射燈，“那是洛山所在的京都，距東京370.55公里。坐新幹線的話Nozomi號需要137分鐘，Hikari號需要153分鐘。高速巴士呢要慢一些，大概7到8個小時，而且大多還是夜車。”
我收回目光，轉過頭去，微笑著問身後的男生，“如果是你的話，你是坐新幹線呢還是巴士呢？”
白色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綠間身上只是一件咖色的襯衫。他背倚著牆壁，上半身幾乎都隱入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看手勢估計仍舊是毫無創新的推眼鏡動作。
就在我以為仍舊會得到一陣沉默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
“如果是旅遊，巴士合適一點。如果……是去找人，自然越快越好。”
我怔忡了一下，淡淡笑了笑轉回頭，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盯著腳尖前的小石塊。
“是啊，越快越好。”
對面新幹線車票代售點的燈閃了幾下又暗了下去。從裏面走出的工作人員將門關好，轉身消失在燈紅酒綠之中。
街口的信號燈黃色閃爍後轉為綠色。一輛輛車在我身前接連駛過。我眼前一花，看到一個少女從售票廳裏興高采烈的跑出來，看著手上剛買到的票笑得格外開心。
Within那天籟般的女聲漸漸消弱，《our farewell》一曲而終，正如它的名字一樣。
鞋前的石塊被滴落的液滴染濕。不只是它，還有那一塊塊深紅色的人行道方磚。一滴滴溫熱的水滴和地上的浮塵混合在一起，失去它原本的純淨和溫度，畫出一個個抽象的圖案。
我拽了拽肩上的衣服，將自己裹得更緊。手上捏著手絹，卻沒去擦拭臉頰流下的潮濕。
“你知道嗎，今天是365天。去年的今天，他就站在我面前，傻子一樣連話都說不明白，臉紅得像個蘋果。”
365天，一周年，紀念日……
這些都不過是我一個人的想法而已。獨自一人的回憶不是紀念，而是悼念。屬於藍堂紗和杉田久治的日曆早就停止了翻動。無論我多麼的不願意，計數器也被人拿去了電池，終止在349，再也無法改變。
“我今年15歲。我原來曾不止一次的想過，等我們到了能去領證的年齡我就嫁給他，就算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找到工作，都沒關係，只要他敢向我求婚我就敢嫁。”
我在笑，因為說著的都是自己幻想過最最幸福的未來。每次只要想一想就會笑個不停。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在笑，出口的聲音卻哽咽得連自己都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可是你說為什麼呢？一個人說的話怎麼就一轉眼就不算數了呢？我哪里不好了？他怎麼就不想娶我了呢？”
“沒有，你很好……”
肩膀似乎除了披著衣服好像還被人扶住。然而我眼前模糊一片，再看不清過往和如今，只知道淚如泉湧。
“你知道嗎，我曾經瘋了一樣想去京都問個明白。可是我害怕，我怕看到他抱著另一個人，怕看到他對別人笑，就像原來對我笑得那麼溫柔。我害怕……”
藍堂紗也會害怕，怕得連想都不敢想。她並不是無所畏懼。她一身弱點，怎麼可能會無所畏懼？她也並不是無人可擋。別人的一句話就輕易的將她打到在地，如何能勇往直前？
喝下的酒精都化作淚水，毫無節制的洶湧而出。
播放的音樂變成了槍花的《Don’t cry》。原來也沒覺得，此時只覺這歌的名字實在和內容不符，每一句聽在耳中即便聽不清歌詞，也都是那麼想cry。
恍惚中，似乎有人把我抱住，靠在一個溫暖的懷裏。耳邊有個聲音喃喃的說著：“他就是個混蛋！別想了！”
……
東京燈火，闌珊如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KTV嚎了一天，更文更晚了TUT
下章綠間的番外
藍桉 2012-7-25 21:00
☆、綠間番外
帝光籃球館
“小綠間，你的電話！”黃瀨抓起椅子上振動著的手機丟了過去。
綠間鬆開毛巾伸手接過。看到螢幕上顯示的號碼很是陌生，他遲疑了一下，剛要按下接聽，那邊卻掛掉了。
“咦？這麼快就打完了？”黃瀨邊擦汗邊好奇的看過來。
“是那邊掛了，大概是打錯了吧。”綠間不在意搖搖頭，剛想將手機收起，手指卻不留意按到了哪個鍵，彈出最近的通話記錄。
目光停在最後一行的名字上。
“千山春名/8月25日22:45/通話時間35秒”
“哦呀？怎麼小千山給你打過電話？”黃瀨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看到螢幕上千山的名字很是意外。
“哦，她打錯了。”綠間忙把手機收起來，想到旁邊這位正暗戀著和他通過電話的那位元，他又解釋了一句：“那天她是要打給藍堂的，不知道怎麼打到我這裏來了。”
……這麼說也不算是騙人吧？電話的內容的確是關於藍堂的。
黃瀨雙眼幽幽的看著綠間收回電話的動作，低低的應了一聲：“哦……”
綠間的嘴角略有抽動，“你能不用那種泛酸的目光看著我的手機嗎？”
“我哪有。”黃瀨的視線轉到一邊，雙手向後撐住後腦勺，小聲嘟囔了一句。
綠間看了他一眼，懶得再理他，從椅子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我先走了，你一會打掃完了別忘了鎖門。”
“哎？小綠間不幫我一起嗎？”
“巨蟹座今日不宜破土動工。”綠間將外套搭在肩上，沖他揮了揮手，轉身向籃球館門走去。
“……”
這回輪到黃瀨的嘴角略有抽動。小綠間你上次就是這麼說的吧喂！而且只是清掃個場館而已，還用不著破土動工吧喂！！
並不知道隊友內心是怎麼吐槽自己的，綠間抖了抖長袖外套，將衣服穿好。他踏出籃球館門，不經意看到隔壁排練室的門開著。
綠間轉過身看著那半開的門。好像今天在訓練的時候看到藍堂紗出現在場館門口，和桃井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藍堂紗……
這名字在腦中滑過，衣服的拉鎖拉到一半不由得停了下來。雖然和她是同班，又住在上下樓，可自己對她似乎從來不曾留意過。對這個人的印象一直是籃球隊的啦啦隊隊長+張揚自大+頤指氣使，僅此而已。直到那天接到了千山的電話。
——“喂？神……哦不對，綠間嗎？……你能幫我去看一下小紗到家了沒？……她父母最近都不在家嘛，現在還這麼晚了，我有點擔心……”
……
後來綠間也有想過，如果他沒有接那通電話，或是接到了電話不以為然沒有下樓去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綠間將衣服的拉鏈拉好，抬手推了下眼鏡。他現在閉上眼睛還能想起那天在昏黃的路燈下，少女蹲在樓前半滿的垃圾桶前，哭得那麼傷心。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的眼淚，而且這人白天在學校還總是一副眼高於頂、唯我獨尊的模樣。
無法想像。
在看到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時若說不震撼那是假的。尤其在開學後，這女生似乎還是和上學期一樣，和人有說有笑，走路昂首挺胸，與那個哭得站都站不穩的少女判若兩人。只有在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會望著窗外發呆，好半天也沒有什麼動靜。
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自己，總是有事沒事的轉過視線去看她。就像是現在，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走到了排練室的門前。
早上的占卜除了說巨蟹座不宜破土動工外，還有提到近日會戀愛、流產、破財……前兩個可以無視，後面說得倒是很准的。他今天上午就發現自己衣兜裏的零錢都沒了。後來好好看了看，原來是校服的品質不太好，衣兜破了個洞。
說起來桌子上那只小綠龜的確是有兩天沒有換了。前幾天去超市看到裏面擺了無尾熊，能用於轉運，一會應該去買一隻。
他心裏這麼盤算著，看了一眼房門向後退了一步，剛要轉身離開就聽到裏面傳出一聲低低的啜泣。
“……隊長。”
綠間腳下一頓，聽著聲音好像是藍堂的那個副隊長，是叫……白井？那她叫的隊長，是藍堂？
他遲疑了一下，伸手將門略略推開一點。
明亮的排練室裏陽光如絲。女生蹲跪在牆角的紙簍前，並未束起的長髮擋住了她的側臉，只能看到肩膀在一下下的抽動著。
這人的確是白井，是叫白井楓還是白井葉來著？哦不對，重點不是她叫什麼，而是她為什麼一個人在排練室裏哭。
話說回來，他最近怎麼總是看到女孩子在哭？？
“……隊長……你不要我們了嗎……”
女生的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的飄到綠間的耳中，使得他搭在門把手上的手略略收緊。
白天是有聽說藍堂辭去了啦啦隊隊長一職。現在看到，這事是真的了。
也可以理解，畢竟她和杉田學長分手了嘛。現在應該正是想遠離籃球和比賽的時候。只是想到冬季杯的比賽間場看不到那個人帶隊來跳舞，莫名的有點可惜。雖然藍堂那人長得湊合，性格討厭，舞跳的還是可以的。
……
不對！自己腦子裏怎麼會晃出這樣的想法？這有什麼可惜的！她上次二話不說把你的大頭蛇拿去做什麼你忘了？！
綠間向後退了幾步，手指慢慢鬆開把手。他將外套的拉鏈又向上拉了拉，轉過身沿著安靜的走廊向體育館的大門走去。
*
“巨蟹座近來的運勢不是一般的好呢！雖然夏日將近，可巨蟹的桃花運卻極盛哦~更有意想不到的豔遇和戀情……”
豔遇……
綠間手裏拿著電視的遙控器，嘴角抽動的厲害。早上的晨間占卜就提到了這兩個字。當時那個藍堂還在場，看著他滿臉的揶揄。
於是最近幾期的星座占卜是因為主播換成了某熱門相親節目的主持人也要走紅娘路線了嗎？？
戀情個鬼啊！豔遇個毛線啊！
“叮鈴——叮鈴——”
忽響的門鈴聲打斷綠間內心的吐槽。他從沙發上站起，朝門口走去。
“誰？”
“我，藍堂。”
綠間正要開門的手一頓，她怎麼來了？
心裏這麼想著，他打開門鎖，推開房門。下一刻入眼的畫面讓他腦子裏“嗡”的一聲，整個人瞬間呆立在原地。
女生穿著一件純黑色的紗綢制吊帶睡裙。略有透明的衣料使得那身體的輪廓隱約朦朧，深V的領口露出她精緻的鎖骨。她大概是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玫瑰沐浴乳的香味。不久前被剪短的藍發沒有了長髮垂墜的風致，卻將形狀美好的脖頸顯露得清楚。發絲還是濕潤的，有晶瑩的水珠從發梢滴下，落到她□的肩膀上。墨黑色的裙子和樓道裏燈光將她的膚色襯得愈加白皙，似乎整個人都泛著一層淡淡的光芒。
“喂！看什麼啊！接衣服啊！”
女孩不耐煩的聲音讓綠間猛的回過神來。他瞄了一眼女生五官精緻的臉，也不知道她遞過來的是什麼，急忙“哦”的應了一聲，將東西接了過來。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女生的胳膊，雖然隔著繃帶，綠間仍覺得有股電流從接觸的地方直擊胸口。他的臉和耳朵都燒得厲害，手有些抖，心更是一下下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眼睛已經不敢再看眼前的人，他忙轉過臉去推了推滑下少許的眼鏡。
“你……以後還是別穿這個在樓道裏走了。”
……話說穿成這樣你是要鬧哪樣啊？！連外套都不知道搭上一件！不知道秋天不只容易感冒，還很容易上火嗎？！！
“誒？”女孩似乎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
短暫的沉默後……
“啊！！”
樓道裏響起一聲驚叫，接著是咚咚咚慌亂的腳步聲。等綠間再轉過臉來，看到的只是空蕩蕩的樓梯了。
真是奇怪，明明只有他一個人了，臉卻燒得滾燙。大概是因為空氣中隱約飄散著的淡淡的玫瑰花香。
“真太郎？什麼事啊？”身後響起媽媽的聲音。
“啊，沒什麼。”綠間忙關上門，回到屋中。
綠間媽媽從廚房裏拿著筷子走了出來，看到他手臂上搭著的衣服了然一笑，“哦~~是藍堂吧。又麻煩人家給你送衣服，下次可記得要用夾子夾好呢。咦？真太郎，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沒有！”綠間矢口否認。對上母親疑惑的目光，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心虛，“呃，大概是屋子裏穿長袖有點熱，我去換個短的。”
他說著放下手上的衣服和遙控器，一手解開兩顆襯衫的扣子，一手預防什麼似的捂著鼻子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客廳中電視的播報聲清晰的傳過來。
“……單身的朋友要好好把握機會哦~”
*
禮拜日，天氣晴朗。
走出小飯館的時候已然夜幕垂垂。
黃瀨抬手看向手腕上的表，“咿，還好，這個點還有末班車。小綠間，謝謝你今天陪我啊。”
“還好意思說。”綠間瞟了一眼旁邊沖他笑得諂媚的男生，“明明是你欠了我一個半月的飯。”
“哎呀不要那麼小氣嘛。”黃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車站在前面吧？我的在那邊，反方向呢。”
綠間挑眉，“那你還不快走？”
“真是傷心，吃完了飯就翻臉。”黃瀨撇了撇嘴，沖他揮揮手，“走了啊小綠間，下周見。訓練什麼的別再遲到了啊~”
綠間雙手環抱在胸前，額上青筋輕輕跳了兩下。
……遲到的一直是你吧！
他看了一眼那個匯入人海的背影，轉身向下個路口的地鐵站走去。
入夜的東京燈紅酒綠，道邊的霓虹此起彼伏的閃爍。喧囂熱鬧的城市隱去了夜空中的點點星光，只有半輪皎白的月亮高懸在夜幕之中，看上去有些孤獨。
九月中旬，雖然葉子大半還是綠的，夜風已有些微涼。
綠間將身上的衣服又緊了緊，還好結束訓練的時候把這件外套帶著，雖然那個時候並沒想到會和黃瀨吃飯吃到這麼晚。
這小子對他那個青梅竹馬的心思在他們“奇跡的時代”人盡皆知。不過讓他意外的不是黃瀨會喜歡那個和藍堂紗一樣天天一副女王姿態的千山春名，而是他明明喜歡就又不敢開口。
——“我怕和她說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黃瀨是這麼回答他的。答案仍舊讓他不以為然。不說的情況就會好很多嗎？如果她喜歡上了別人呢？還是在一邊不吭聲的看著？
綠間搖搖頭。算了，那畢竟是黃瀨的感情生活。又或者是他並沒有青梅竹馬，無法理解黃瀨的猶豫和躊躇。
“學姐！學姐！”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白井？
綠間快走了幾步，看到一家音像店邊的拐角處，白井楓正扶著一個人，一臉的焦急。
而那個一手撐著牆壁，嘔吐不止著的人是……藍堂紗……
“怎麼回事？”
白井回過頭，“哎？學長？”
沒理會白井疑問的眼神，他皺著眉看著弓著身顫抖不已的藍堂，“她怎麼了？”
“我們今天聚餐，學姐她……喝得有點多……”
r> 綠間上前一步，扶住腳下又有些踉蹌的女生，扭頭對白井說：“我送她回去，你快點回家吧。”
“啊？”
“我住她樓上。況且現在也不早了，你快回家省的家裏人擔心。”
“哦……”白井看了看藍堂，臉上還是散不去的擔憂。她猶豫著鬆開扶著藍堂的手，沖綠間微微鞠了個躬，“那就拜託學長了。”
綠間也沒再看他，只是點了點頭。
白井前腳剛走，藍堂又“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綠間忙向旁邊跳了一小步，以防被濺到鞋上。
……這哪里是有點多？到底是喝了多少能喝成這樣？！
他皺著眉抬頭看了看四周，快速走到旁邊的便利店裏買了瓶水。等走出店門的時候，女生看上去似乎已經緩和了一些。
“用水漱一漱口吧。”他把水擰開遞了過去。
女生撐著牆壁的手向上移了移，頭也沒回，接過水瓶漱了漱口。綠間將水接回來的同時又從衣兜裏取出手絹。
“擦一擦。”
女生這回聽到了他的話並沒馬上去接手帕，而是慢慢的轉過身來。她的兩頰泛著淺淡的緋紅，一雙的水藍色眼睛閃動著迷離的水光，被汗水染濕的頭髮有些淩亂的貼在她的額頭上，擋住細細的眉毛。身上不再是那日在樓道裏飄蕩的淡淡玫瑰香，而是有些撲鼻的酒氣。
即便如此，綠間仍覺得在被那雙眼睛注視著的一瞬，心頭的跳動有些劇烈。
女生歪著頭，表情看上去很是迷茫，“……神棍？”
……
跳動劇烈的心口上被澆了一桶涼水。
神棍個毛線啊！他有名字的好不好！綠間真太郎這五個字不是放在一邊讓人無視的！！
“嗝！”女生完全沒察覺到他的不滿，打了個酒嗝，又抬手揉了揉額頭，看上去很不舒服。
綠間歎了口氣。算了，和一個醉鬼你計較個什麼！
他把手絹又向前遞了遞，“你這是喝了多少？”
女生拿過手絹，擦了擦嘴，“不知道，反正沒多少，沒醉。”
他嘴角一抽，“……這還沒醉！”
旁邊的路人驚異的看過來。綠間忙住了嘴，自己方才的音調的確有點高。他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算了算了，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沒想到一邊的女生又跟著來了一句，“是啊，我現在挺清醒的，什麼事都記得，連三歲半的時候被電熨斗燙了屁股都想起來了。”
……你確定你是清醒的嗎？大家都看過來了啊喂！
綠間只想撫額。他真心不明白自己幹嘛要留下來照顧這個醉鬼。絕對是中邪了！
女生一直撐著牆壁的手松了開，兩手一起揉著頭，腳下打了個晃。綠間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走了，我送你回去。”
不能在大街上丟人現眼！先把她弄回去再說！這副樣子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不要！”女生完全不理解他的苦心，一把拍開他的手，耍賴一樣蹲在地上，“我才不要現在回去。媽媽知道我喝酒了又該念叨了。她可墨蹟了，上次足足念了我兩個小時。我在這吹吹風散散酒氣，你先走吧走吧。”她邊說著邊往後推自己，一副“你少在這搗亂多事”的表情。
……我說大小姐，你現在這樣我能走得開嗎？！
不過雖說是酒後無理取鬧，這任性的模樣倒是他從未見過的。紅撲撲的臉頰，輕輕的撅著嘴，看上去有那麼一點……可愛？
“Never thought this day would come so soon
We had no time to say goodbye……”
女孩輕聲的哼唱讓他從自己的臆想中回過神來。她臉上的任性已然不見，略有出神的盯著地上的磚。她的嗓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根本就是在哽咽，帶著哭腔。
他早該知道，傳說中酒量不差的藍堂會喝的這麼醉只能是因為一個人。無論她在人前笑的多麼沒心沒肺，有些東西始終無法釋懷和忘卻。就像那天在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像現在蹲在地上顫抖著的背影。
大街上人來人往，身後的音樂吵鬧，然而眼前的女孩卻似乎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看上去那麼寂寞和單薄。綠間覺得心頭有些堵。他上前兩步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女孩披上，又退了回來。
她忽然開口，“你是綠間？”
“嗯。”
不是神棍，而是準確的叫了他的名字，可聽在耳中卻並不開心。或許是因為那話中的疑問讓他覺得，她此時並不希望身後站著的是綠間真太郎。
“知道那是哪里嗎？”女生伸手指向遠處。
“……不知道。”
“呵呵，笨死了，這都不知道。那是京都。”
……京都，那個人如今所在的地方，
“那是京都。那是洛山所在的京都，距東京370.55公里。坐新幹線的話Nozomi號需要137分鐘，Hikari號需要153分鐘。高速巴士呢要慢一些，大概7到8個小時，而且大多還是夜車。”女孩回過頭，“如果是你的話，你是坐新幹線呢還是巴士呢？”
她在笑。可那笑容看上去卻讓人難受，比哭還難受。綠間有些不忍心看，借由推眼鏡的動作低下頭，“如果是旅遊，巴士合適一點。如果……是去找人，自然越快越好。”
“是啊，越快越好。”女孩喃喃著重複他的話。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兩滴晶瑩的眼淚已從眼眶滑落。
那天晚上看到她哭只是覺得震撼和意外，此時看來卻有點揪心。
“你知道嗎，今天是365天。去年的今天，他就站在我面前，傻子一樣連話都說不明白，臉紅得像個蘋果。”
……我知道。去年的今天我剛好路過學校的噴泉，正好聽到了杉田學長的告白。只是你大概那個時候眼睛裏只看到他，沒有注意我在旁邊而已。
“我今年15歲。我原來曾不止一次的想過，等我們到了能去領證的年齡我就嫁給他，就算沒有房子沒有車，沒找到工作，都沒關係，只要他敢向我求婚我就敢嫁。”
……這種話大概只有你藍堂紗敢說。原來一直以為是杉田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才會一直包容和寵愛著。可現在看來卻是反的。
“可是你說為什麼呢？一個人說的話怎麼就一轉眼就不算數了呢？我哪里不好了？他怎麼就不想娶我了呢？”
綠間心頭一顫，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瑟瑟發抖的肩膀，“沒有，你很好！是他沒有眼光！”
這一刻他忽然很想去京都問問那個人。為什麼？她這麼喜歡你，你為什麼還捨得放手？？
女生已經滿面淚水，不像是那天嚎啕大哭，安靜的流著淚，卻讓人格外心疼。
“你知道嗎，我曾經瘋了一樣想去京都問個明白。可是我害怕，我怕看到他抱著另一個人，怕看到他對別人笑，就像原來對我笑得那麼溫柔。我害怕……”
聽在耳中的一聲聲的啜泣，看在眼裏的一滴滴的眼淚讓綠間不自禁的把女孩抱在懷裏，扶著她的頭讓她伏在自己胸口。襯衫被溫熱的液體一點點浸濕，卻渾不在意。
“他就是個混蛋！別想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罵曾經讓他敬佩的學長混蛋，也從沒想過這個始終讓他看不慣的女生的眼淚會如此讓他難受，只想這麼抱著她不讓她哭也不再鬆開。
這許多沒想過卻發生了的事讓他明白，有些東西，不復從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最後忽然想到了一句話，如果我沒有什麼可以幫到你，至少可以陪著你……
綠間好男人不解釋！！！！！
明天去爬長城不更文了不解釋！！！！【←亂入了啊喂！！！
☆、第 10 Q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來又要瘦十斤了你個蠢貨！”
聒噪的鬧鐘把我從昏睡中叫醒過來。昨天的醉酒讓我還有些昏沉，腦子疼的厲害。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按掉鬧騰的鬧鐘，卻被什麼“哢”的一下夾住了手指。
“嗷！”
我痛叫了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原本的渾噩和困頓因為手上傳來的劇痛一掃而空。
“?——”
我掰開夾住手指的鯊魚玩具，咧著嘴甩了甩疼痛不已的手。雖然是自己把這東西放在鬧鐘上的，可真的被夾到了還是禁不住想罵自己腦子進水了。用這種血腥暴力的方式叫自己起床，我真是夠了！
然而在下一秒看到鐘錶上顯示的時間後，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來自我吐槽了。
……要死了啊啊！！遲到什麼的我不要啊！！據說今天早課還有單詞聽寫呢！英語課那個進入更年期的雌性生物傷不起啊啊！！
我在震驚中連拖鞋都來不及穿，旋風一樣沖出房門跑到盥洗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梳頭。於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短髮的好處。如果按原來的長度，光梳個頭就要花上我五分多鐘的時間。
“紗紗起來啦。”
“啊！媽，我早飯不吃了！”我邊換校服邊說。
母上大人似乎早有預料，將麵包和煎蛋用盒子裝好，“你呀，就不能再早幾分鐘，總是這麼慌裏慌張的。”
“嘿嘿。”我賠笑了一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女兒此生最捨棄不下的情人就是被窩。”
“又貧嘴。”媽媽白了我一眼，拿著那個包好的便當盒走了過來，“以後不要再喝那麼多了啊。多虧昨天碰上了綠間君，要麼看你怎麼回來！”
我系鞋帶的手一頓，“……是綠間送我回來的？”
“可不是嘛。”母上把盒子往我身邊一放，無奈的看著我，“人家背你回來的呢。多虧沒吐到人家身上。”
……背、背回來的……為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呃不對！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我拎起便當沖出房門，“媽，我上學去了！”
“慢點！注意安全！”
迎著微涼的早風，我快步跑出樓門。可是在距離公交站點還有不足十米的位置卻看到要搭乘的那趟巴士啟動，毫不留戀的駛離月臺。
……要不要這麼倒楣啊喂！下一班還要五分鐘以後呢！
我喘著氣，走到站點的亭子下，欲哭無淚的看著公車那團渾濁的尾氣。很好，這回英語老師有供她展示更年期特徵的理由和機會了。
“早。”
忽然飄入耳中的問好讓我愣了一下，循聲向旁邊看去。男生穿著皎白的校服外衫，接近西裝的造型將他斯文溫潤的氣質極好得襯托出來。系在身前的黑色領帶隨著他頷首的動作輕輕蕩了一下。額前墨綠的頭髮被微風吹得揚起又落下，眼鏡後的碧眸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轉開。
耳邊晃過母上大人方才的話，我覺得有點尷尬，忙把剛才跑亂了的頭髮理了理，沖他一點頭，“綠間君早。”
……話說不是剛過去一輛車嗎？他怎麼會還在這裏站著？
疑惑在心頭一閃而過，我撫著胸口舒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等待的車還不見蹤影，對面的公交倒是到了站，在車站停了又開。下車的人們或是踩著斑馬線走過來，或是沿著人行道向前，走向他們各自的目的地。
我拎著書包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背後的站亭形成的黑影讓我看不到地上自己和別人的影子，只通過那雙白色的球鞋知道男生在距離半步左右的位置。
我的視線向旁邊移動了幾寸，“你……的鞋帶開了。”
……我在說什麼？！雖然這的確是真相，不過明明應該是先道謝的好嗎？！
“哦。”男生低低的應了一聲，蹲□整理鞋帶。
過於高大的身材讓他的肩膀超出了亭子投下的陰影，整個人的背影被光影分成兩部分。一半處於亭子中，覆著一層淡淡的淺灰。另一半則沐浴在早間清淺的晨光下，墨綠的發絲和清俊的側臉都泛著微微的金色。
單車和巴士在路上接連駛過，帶來晨間匆忙又充實的氣息。
片刻後，身邊的男生站起身，習慣性的扶了一下眼鏡，斜睇過來，“你……還好？”
“嗯，”我點點頭，“昨天……謝謝你了。”
綠間輕咳了一聲，把落在我身上的視線轉去對面的站亭，“沒關係。”
有幾個結伴而行的小學生從身後吵鬧著跑過，笑聲灑落滿路。仍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一點點遠離地平線，站亭的影子已經縮小了一圈。我感覺到自己的頭頂處灑上一片陽光，很是溫暖。
我低著頭，鞋尖頂在一起輕輕的蹭著，拎著書包的手指互相捏了捏，“那個，我昨天失禮了。你別見怪。”
“哦，還好。”男生停頓了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原本只是輕捏的手指突然沒有控制好力道，指甲猛的用力在指腹上摳出一條紅印。
……你能不說第二句嗎？！而且能不要說得好像看過很多次了好嗎？總共也就兩回吧！
想到這裏我真心想撫額，為什麼每次都會被他撞上？
“以後別再喝那麼多了，他不值得。”
正為他上一句而咬牙不止的我一愣，扭過頭去。然而視線中的男生並沒看我，臉上淡淡的也沒有什麼表情，仿佛剛才的話並不是他說的。那副黑色的鏡框擋住了眼睛，讓我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他向前跨了一步，“車來了，走吧。”
*
“我說你們隊裏的姑娘昨天是鬧得有多瘋啊？”春名接過我遞過來的作業本，“好像二年級那幾個除了白井今天全都遲到了啊。”
“也沒有啊。”我抱起最後一摞作業本，和她一起出了辦公室的門，“她們完全是在灌我啊！每個人不來敬個五六杯的都不甘心！”
“活該！誰讓你拋棄那些妹子的！”春名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不過你竟然能安然無恙的回家，真是奇跡！”
我輕咳了一聲，“……的確挺奇跡的。”
被神棍背回去什麼的，說起來就覺得好穿越的好不好！忽然好慶倖自己的體重不足95斤了！而且一想到他早上說的那句話……我究竟都在喝高了之後都說了什麼啊？！完全想不起來啊！
“喂喂！”
心裏正想著，旁邊的春名忽然用臂肘戳了我兩下，“快看！暗戀你的日野君正在深情款款的偷看你！”
我瞥了一眼樓梯拐角，看到一個神似銀他媽中吐槽眼鏡君的身影。我嘴角一抽，“……你夠了真的！”
“噗！”春名不厚道的笑出聲，“說起來，咱們班週末的野營和B組一起呢！難怪日野君滿面紅光的！”
“你能給自己留點節操不？”我白了她一眼，“話說和B組一起的話抖M不也一起來了？恭喜你又有男僕了。”
春名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抖M才不會來呢。他說球隊有訓練，中二隊長不會給假。”
“嘖嘖。”我揚眉看向她，“那你豈不是都要自己動手了？確定不要幫忙向赤隊請個假？”
“喂，別說得像離開了抖M我就是一個二等殘廢好嗎？”
“你難道不是？”
“你才真是夠了！”
“噗！”我笑著把懷中的作業本向上顛了兩下，“好啦我們快點走吧，要上課了。”
*
打開家門的時候正聞到廚房中飄出的陣陣香氣。
我把書包放在一邊，沖裏面正忙著的母上喊了一句：“媽媽我回來了！”
“哎！”母上大人身上圍著圍裙，探出半截身子沖我微微一笑，“紗紗你回來了正好，先別換鞋了，去把人家綠間君的衣服還回去吧。”
“誒？”我正要去解鞋帶的手停住，“衣服？他又有衣服掉下來了？”
“什麼啊！是人家昨天送你回來時給你披在身上的外套。我又給人家好好洗了一遍。就放在門口的袋子裏呢，快送回去。”
……披在我身上？於是我真的吃了忘憂散或是中了一忘皆空的魔咒什麼的，導致嚴重失憶了是嗎？完全沒有印象啊！！
我訕訕的把鞋櫃旁邊的紙袋子拿了起來，裏面裝著的的確是一件男生的外套。看顏色和樣式應該是他們籃球隊的長袖外衫。
雖然毫無記憶，但眼中的東西讓我無從否認。我把手上的書包放下，“那我先去了啊媽媽。”
“快去快去！”
……您能不用那種著急趕我出家門的語氣說話嗎？
我一邊腹誹著一邊提著衣服上了樓。停在綠間的門前，本要去按門鈴的手忽然停下。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
長袖、校服、運動鞋……很好，不是那件黑色深v睡裙。
……話說我是腦子進水了吧！剛從學校回來哪里來的母上大人睡裙？！
我暗罵了自己一句，抬手按響了門鈴。
“誰呀？”這回門那邊響起的並不是綠間的聲音，莫名的讓我松了口氣。
“阿姨是我，樓下的藍堂。”
房門被“哢”的打開，門裏的女人看到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臉，“呦，小紗啊。”
“阿姨好。”我鞠了個躬，把手上的袋子遞了過去，“這是綠間君的衣服，您收一下。”
“咦？真太郎的衣服又掉下去了？”
“啊不是。”我忙搖頭。
“嗯？”
對面的女人面露疑色，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要我說是您兒子昨天把他的外套披在喝高了的我的肩上，後來忘了拿回去了嗎？那我的節操還要不要了？！
“噗~”綠間媽媽忽然自己笑出聲來，“看來真太郎的記性又變差了，竟然自己的衣服都忘在學校。多謝小紗了啊~”
“……呃，阿姨客氣了。”
阿姨您腦補的雖然不貼邊，卻相當合理，遵照事情的客觀發展規律。
“那阿姨，我先回家了。”
綠間媽媽點了點頭，“哎，快去吧。”
我又沖她笑著鞠了個躬，轉身剛要下樓，正看到有人拐過樓梯的轉角。而下面的人顯然也剛好看到我，那原本抬起要踏上臺階的腳停頓了一下。
“呀，真太郎你回來了啊。”身後的綠間媽媽歪過頭，沖她的兒子微微一笑。
“嗯。”綠間輕點了下頭，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
雖然以這樣居高臨下的姿態看他的機會屈指可數，我此時卻完全沒有心情去想那個，反而有點尷尬。
我的雙手交叉在一起，拇指不自然的蹭了蹭，視線移到一邊樓梯的扶手上，“那個，你的外套我給你送回來了。”
“是呦~”綠間媽媽在後面插話道：“你自己忘了的衣服還要小紗給你送來，還不快謝謝人家。”
這回不只綠間愣住了，連我都愣住了。不對，我不是愣住了，我是想哭了。
……阿姨，我申請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
“謝謝你。”
“誒？”
我有些發呆的看過去。男生的聲音並不大，在這狹小的樓道裏卻讓我聽得格外清楚，清楚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謝謝。”他又低聲的重複了一遍。
“呃……不客氣。”我低下頭，扶著樓梯的扶手邁下臺階，從他身邊走過，“我先回家了。”
男生略轉過身，“
明天見。”
我腳下一頓，下意識的回過頭。夕陽橙黃色的光從方形的窗子透入，均勻的灑落在他身上，模糊了輪廓，卻溫暖了目光。
我嘴角漾開，對他淡淡一笑，點頭道：“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完全沒有抵抗力了，綠間求嫁> <！！【你真心夠了！
☆、第 11 Q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班裏聚餐通宵鬧到7點才回，更文更晚了姑娘們見諒啊~
唉，畢業季，好桑感T T
當母上大人第七次在我眼前經過時，我終於坐不住了，放下懷裏的半個西瓜和勺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媽，野營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真的，您就別再忙了成嗎？”
“我這不是再給你檢查一下嘛。”母上蹲□把手裏的東西塞到我的背包裏，“還說準備好了，有好多東西你都沒裝呢！”
我嘴角一抽，把她剛塞進去的防身電棍抽了出來，“親愛的母上大人，您女兒只是參加班裏的集體活動，又不是跑到什麼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您給我塞這麼個淨重有七八斤的玩意是要幹嘛？！”
被質問的人毫無愧色，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哎呦在野外嘛，女孩子當然要當心一點。”
“我們班裏有31個人！17個男生呢！”
“17個怎麼了！現在的男孩子一個個都女裏女氣的，沒個男子氣概，太不靠譜！”母上說著揚臉擺出一副唯我獨尊的太后模樣，“女人，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
“……”我的嘴角已經連抽搐都不會了。母上您夠了真的！賣萌什麼的有你女兒在就可以了真的！
被我吐著槽的母上不顧我的反抗，二話不說的把電棍又塞了回去。她一邊塞一邊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問我：“啊，說起來班級活動，那綠間君也會去了吧？”
我蹲在旁邊默默的記住她把東西都放在哪個夾層裏，手拄著下巴答道：“他不去，說是籃球隊有訓練呢。”
母上聽了一下子愣住，轉過臉瞪著我一臉驚訝，“哎？綠間君居然不去？！”
“……您怎麼這麼驚訝？”
“那我的壽司不是白做了兩份嗎？！”
“……喂喂！”我聽了也不淡定了，“那份壽司不是做給春名的嗎？！”
我勒個去的！怎麼回事啊這是？母上你什麼時候對樓上那小子像對自己親兒子一樣了？
“不行不行，綠間君不去的話這電棍更得帶著了。”她說著把那淨重七八斤的棍子塞到了書包的最裏面。
我連撫額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和綠間有什麼關係啊喂！他就是個打籃球的又不是打跆拳道的！”
“怎麼說人家也是年級最高的男生，看著就很可靠！”
……媽，他真不是年級裏個頭最高的。抖M他們班那個208的吃貨紫原聽到這話會哭的！而且剛才是誰說男生一個個都不靠譜的啊喂！
介於前面和母上互動的經驗，以上的這幾句話只是我的心理活動，並沒有真的宣之於口，以免引發新一輪的思想教育。
母上一邊拉著書包的拉鏈，一邊轉過臉來嚴肅認真的警告我：“明天走的時候不許偷偷的拿出來，聽到了沒？”
我表面乖巧的連連點頭，實則看到拉鎖都要被撐壞的書包內心正在波濤洶湧的吐著槽：媽，其實那天喝醉的是你吧？被神棍背回來的是你吧？一直沒醒酒的還是你吧？？
為了我的背包能夠順利的度過今天晚上，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我開口了：“親愛的媽媽，這裏交給我處理好了。我強烈建議您現在去看一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爸爸。因為我走過來的時候他好像把我的西瓜和勺子接了過去。”
“什麼？！”我的建議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母上瞬間停下了摧殘我書包拉鏈的運動， “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朝客廳飛奔而去。
“老公！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吃西瓜不要用勺！你女兒可以，你不可以！要吃的話叫我給你切啊！”
“……呃，你不是在忙嘛。”
“給你切個西瓜又不費事！你看看，又弄的哪里都是！”
我吐了吐舌頭，心中暗念老爸老爸你辛苦了，手悄悄的伸向書包。然而指尖剛碰到被塞到最底下的金屬物，就聽到身後石破天驚的一吼——
“紗紗！把電棍給我放回去！真是的！你們爺倆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
週末的陽光一如既往的燦爛，晴空如洗，白雲片片浮動，乍一看像是扯碎的棉絮灑落滿空。
我站在校門口，心中有些焦急的看著腕上的表。春名那傢伙怎麼還沒來？我可是早上看准機會從家裏偷溜出來的，要是被母上大人發現我藏在鞋櫃底下的電棍……腦補了一下太后發威的後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小紗！”
看到從馬路對面奔過來的女生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春名你怎麼現在才來？”
“唔，昨天睡太晚了。”春名撫著起伏不定的胸口，輕輕喘著氣。她抬眼四下裏看了一圈，“差不多人都來齊了吧，什麼時候走？”
我看了眼那邊還在和人交談的班長，皺著眉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呢。”
明明都已經人全了，巴士的門卻沒有打開的意思。B組的車在十分鐘前就已經開走了。
“誒……他怎麼會過來？”
“嗯？”我順著春名眼睛注視著的方向看過去，入目的男生身材高大健碩，五官英朗，慵懶的眉眼間卻帶著一絲倨傲。不過讓人過目不忘的莫過於他那百裏挑一的膚色。那樣奪人眼球與眾不同的顏色，除了青峰那個黑木神還能有誰？
“班上露營的話一起來不是很正常嗎？”我歪了歪頭，“不對，他們籃球部不是有訓練的嗎？神棍和你的男僕都沒來。”
“是啊。不對，什麼我的男僕！”春名白了我一眼。她抬手遮住灑落下來的燦爛陽光，臉上浮現出一絲懊惱，大概是後悔沒有戴帽子出門。
想到這位閨蜜的怕曬程度，我笑了笑，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扣到她頭上，“你戴吧，我沒你那麼怕曬。”
“唔。”春名把帽子正了正，沖我咧嘴一笑，“謝啦。”
“車門開了，我們快過去吧。”我把肩上的背包向上顛了兩下，剛拽起春名的手就聽到有什麼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藍堂。”
“誒？”熟悉的聲線讓我愣了一下，回過頭去正看到那張天天都會在車站見到的俊臉，“神……綠間？你怎麼也來了？”
“隊裏九點訓練。”綠間沖旁邊的春名點了下頭，算是問好。
“哦。”我點了點頭，難怪他一身輕鬆的，也不見帶什麼背包行李。“那你還不快去？還有五分鐘了。”
“馬上就過去了。”綠間把手裏的東西給我遞了過來，“阿姨讓我把這個給你帶來。”
我目光下移，所見景象讓我頓時原地石化。
……我沒看錯吧？！他手裏的那個不是我今早小心翼翼藏在鞋櫃下的電棍嗎？？！於是神棍君你就這麼什麼都沒包裝，一路赤果果的拎過來的？！
我勒個去的！綠間你如果不是我媽的腦殘粉就絕對是內心強大、勇氣可嘉！
“噗哈哈哈！”一邊的春名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一手搭上我的肩膀，“阿姨絕對是我心中的萌神！沒有之一！不過綠間也真是辛苦了，小紗你還不快謝謝人家！”
我嘴角抽動了兩下，懶得去看一邊笑得毫無形象的損友。為了解決眼前的當務之急，我費力的收拾了一下震驚的內心，擺出一副為難委屈的表情看向綠間，“那個……綠間君，我們商量個事行不？”
綠間與我對視的瞬間似是一怔，右腳不知為何向後小小的退了半步。他略有不自在的移開和我對視的目光，將遞出的棍子收了回去，纏著繃帶的左手推了下眼鏡，“明白了。”
“誒？”剛要雙手合十做懇求狀的我呆呆的看著要轉身離開的男生。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明白什麼了這是？
金色的光線隨著那片遮住太陽的雲朵的飄移一寸寸射落下來。面前的男生隨著光線的漸變由暗轉明，身上純白的顏色看著有些耀眼。
“白羊座週末的運勢一般。”他停下本要邁出的步子，略側過臉來，“可能會遇到些小意外……那個，你注意安全。”
“誒？”我看著那張清秀的側臉一時沒反應過來。在我怔忡之中，男生已經走遠。只有他和從體育館中走出的黃瀨的對話隱約傳過來。
“哎呀！我正要去找你呢小綠間！咦？你手上拿的什麼？”
“沒什麼。這是今天的吉祥物。”
“哈？！”
兩個男生一前一後跨進場館的大門，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喂，”春名湊了過來，“你和神棍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
“哪有。”我收回目光，嘴上輕聲嘟囔了一句，又抬手把額前的碎發理了理，“好了快上車吧，就剩我們兩個了。”
藍桉 2012-7-25 21:01
☆、第 12 Q
紙牌、烤肉、國王遊戲、真心話大冒險……
班級的集體活動無外乎就是這麼幾項，只是這次由於地點的原因還多了一項搭帳篷。
大概是第一次親手搭帳篷，每個人都顯得興致勃勃，異常激動。只是這種需要技術、耐心和力量的工作並不是情緒高漲就能完美攻略的。所以到了最後女生們大多都不耐煩的坐到了一邊，看著男生在這片空地上搭起一個個形狀還算合格、能讓人類暫時居住的帳篷。
時近九月底，樹上的葉子雖然還算繁茂，卻已多半沾染了秋的金黃，時而被風吹動脫離枝頭，畫著不規則的弧線掉落在地。不遠處的小溪潺潺流淌，泛著粼粼的水光。若是再把目光放遠，便是幾座起伏疊嶂的山巒。雖然不及富士山那麼秀美壯麗，卻有著別樣的別致。青灰色的山體周圍覆著一層朦朧的霧氣，和那一片淡藍的天混為一體，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畫。
我抱著膝坐在剛搭好的帳篷前，習慣性的拿出衣兜裏的手機，將周邊渾然天成的自然景色一一拍了下來。手指停在收信人的位置上，看著那一行催促人的閃爍游標，卻遲遲按不下號碼。
許久沒有得到指令的螢幕暗了下去。我看到灰黑的螢幕那上映出自己的面容，嘴角挑起一抹略帶嘲諷的弧度。沿途的風景已不再有人和自己分享，這些拍下來的照片又能發給誰看呢？
“這邊這邊！小紗！”坐在烤爐前的春名手裏拿著一個金澄澄的肉串，格外興奮的沖我揮手。
我退出彩信的頁面，收起手機，從地上站了起來，湊到那一群忙得不亦樂乎的人旁邊。伸手接過閨蜜遞過來的肉串，撲鼻而來的香氣讓我不禁有些驚訝，“咦？這是誰烤的，看起來真是不錯。”
春名的表情忽然看上去有點幸災樂禍，“暗戀你的日野君。”
“……”我剛要往嘴裏遞食物的手停在半空，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說起來也不是暗戀了。嗯，抖M說似乎B組全班都知道。”
……那是全班嗎？已經快全年級了好嗎？！
大概是為了提醒其自身的存在感，B組的烤爐邊直直的射過來兩道視線，不知道是落到了我身上還是我手上的肉串上。
我假裝並不知道未回頭去看，把肉串重新塞回到春名手裏，“你吃吧，我自己弄。”
“咦？一口都不嘗嗎？真的很好吃呦~”春名說著抬起頭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角。
我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再怎麼好吃我也不能吃。”
“……好吧。”她給了我一個你辛苦了的眼神，不客氣的繼續解決手裏那一串。
我簡單洗了下手，拿起一旁準備好的食材開始自己動手。
不是沒有察覺身後始終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也不是沒有發現在我把肉串推出去時那張斯文的臉上浮現的失落。只是出自他手的東西，我分毫都不能接受而已。
既然沒有那樣的想法，在一開始就不要給別人希望。得而復失的痛苦，我比誰都瞭解。
所以抱歉了，日野君。
*
本以為是一夜安眠，可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頭卻開始發痛。大概是山裏晝夜溫差過大，抑或是帳篷紮得並不嚴實，在夜裏吹了冷風的緣故。
返程的車上所有人都沒有了來時的熱情歡脫，車廂裏大多人都在補眠，還時不時有一兩聲鼾聲傳來。
汽車的搖晃和道路的顛簸讓我的頭更疼了，還有些眩暈。我把耳機從包裏取出來，想借助音樂來轉移一下注意力。只是剛要把耳機塞好，卻忽然察覺到衣兜裏的手機在震動。我一手揉著脹痛的額角，一手把手機拿了出來。
“一條新信息
FROM神棍”
綠間？
我疑惑著把拇指移到“查看”鍵，剛要按下卻見到螢幕忽然閃出“電量不足”四個紅字，緊接著……黑屏了。
“怎麼了？”坐在旁邊的春名估計是看到我的表情不太自然，湊過來問道。
“沒什麼，手機沒電了。”我把手裏目前只能充當護身板磚的手機重新揣了回去。
“用我的不？啊不對，我的也沒電了。”
我歎了一口氣，“你昨天守夜守了一晚上，還能有電就怪了。”
和她說了幾句話倒是沒那麼頭疼了，就是不知道綠間怎麼會忽然給我發短信，短信裏又寫了些什麼。
我把目光轉到一旁的車窗。一顆顆透明的水滴從玻璃的頂部滑落，一點一點由疏變密，畫出一條條曲折蜿蜒的水道，將外面的景致顯得凹凸無致。
“春名你看，下雨了。”
*
巴士抵達校門的時候，雨勢已經大得讓人看不清十米之外的東西。
“我的天啊！居然下得這麼大！”
“還好帶傘了！”
……
車裏的同學感歎著外面的大雨，紛紛取出雨傘排隊下了車。
“咦？”
“怎麼了？”走在前面的春名聽到我的聲音回過頭來。
我把背包又翻了一遍，皺著眉，“雨傘找不到了。”
“誒？不會吧？”春名轉過身，“你帶傘出來了嗎？”
“帶了啊，還是我媽給我塞包裏的，說這兩天預報有中到大雨。”這是母上大人塞到我包裏那幾件東西中我唯一保留的一件。
春名把她手裏的傘放到一邊的座位上，騰出手來幫我托著背包，“那你再好好找找。”
“……還是沒有。”
豆大的雨滴接連不斷的打在車頂上，碰撞的劈啪聲震得我有些耳鳴，感覺頭更疼了。
我煩悶的把書包往一旁的車座上一摔，“估計是落在山裏了。”
“那怎麼辦？要不你拿我的？”春名拿起她的傘遞過來，“我一會借個電話叫抖M過來。”
“不用了。”我搖搖頭，又把傘推了回去，“這麼大的雨我爸應該會開車來接我的。”前幾次我們父女都在雨天心有靈犀來著，希望這一回能順利延續這個美好的傳統。
“唔。”春名手拿著傘，並沒完全收回，大概是在考慮著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她看向窗外，臉上忽然滑過一絲驚訝，拽了拽我的袖子，“哎小紗小紗？你看那是不是神棍？”
“誒？”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被雨水洗刷著的車窗外站著一道身影。繁密如網的雨線和玻璃上不斷滾落的水珠模糊了他的面容和身形。只有從頭上撐著的那把墨綠色的雨傘才能大致猜測出他的身份。全年級有這種獵奇顏色雨傘的大概只有這位仁兄一個了。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裏？
我手腕上的手錶顯示的時間是13:14，且不論這麼糟糕的天氣籃球隊的訓練還會不會正常進行，就算是訓練仍有，到這個時間也早就應該結束了。
我提起書包向車門走去。剛探出小半個腦袋，那把綠色的雨傘就湊了過來，撐過我的頭頂。
“你怎麼來了？”我抬手捋順了一下被吹亂的頭髮，好奇的看著他。
驟起的風改變了雨滴原本的墜落軌道，有幾粒落到他藏藍色的運動外套上，洇出幾塊深色的水圈。
“來接你。”他看到我從車裏出來似乎松了口氣，伸出另一隻空閒的手來想要扶我下車。
“接我？”我聽了更加好奇。
他抬眸與我目光相接，又即刻將視線移走。“啊你別誤會，是阿姨拜託的，說是你爸爸出差了，正好隊裏的訓練剛結束。”
剛結束……我強忍住沒去吐槽他最後的半句。於是赤隊現在壓榨的你們連午飯都不許吃了嗎？這麼看來青峰沒聽話的去訓練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只是……我誤會？我有什麼可誤會的？
我撇了撇嘴沒問出口，被他扶著小心翼翼的走下來。
天地被這浩大無邊的雨網連接起來，四周的地面被雨擊打後升騰起濛濛一片的煙霧，校園中灰色的體育館和教學樓更是不見輪廓，消失了一般。如此灰白黯淡的環境中，我能看到，似乎只有站在眼前的男生身上那抹清晰突兀的藏藍。
他看了眼我的手，略微皺了皺眉，“你沒帶傘？”
“本來是帶了的，可能是丟在山裏了。”瞥了一眼那只拿著傘的手，我不由得埋怨起母上大人來，“我媽也真是的，怎麼能麻煩你來？告訴我一聲，我自己能搭計程車回去的。”感覺到扶著我胳膊的手帶著明顯的涼意，我轉過頭問道：“等了很久嗎？”
“沒多久。阿姨說聯繫不上你。”
“呃……”我忽然想起了之前那條沒看到內容的短信，“我手機沒電了。啊這個我自己拿就好了。”我抱著背包往旁邊躲了一下，讓開綠間那只伸過來想幫我拿包的手。
“哎呀！”身後跟著下了車的春名撐起傘，以一副故作驚訝的表情看著我們，“怎麼我走眼了啊！綠間比抖M體貼多了這種事我竟然今天才發現！”
旁邊的綠間腳步一頓，有些尷尬的把視線移到一邊。
我嘴角抽了兩下，回頭沖那個毒舌損友說：“你能不用那種挖掘到新JQ的眼神看著我嗎？”
“好好，”春名一副我錯了的表情攤了攤手，“等雨過天晴了我再來好好挖掘你所謂的新JQ。”
“這是重點嗎喂！”如果不是顧及旁邊的綠間，再加上我現在頭疼得厲害，我一定二話不說拿起雨傘向這女的戳過去！
“噗！快各回各家吧！我可沒人幫著撐傘，大雨天的可辛苦呢！”春名說著沖我吐了吐舌頭，不等我回答就背著包跑去了馬路對面。
“……魂淡！越來越沒節操了！”我瞪著她消失在雨簾中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
綠間並沒有對我們沒營養沒重點的對話發表任何評論，只是默默的推了下眼鏡，“走吧，雨好像又大了。”
似乎在回應他的話一般，打在雨傘上的雨滴更加急促緊密。
我把懷裏的書包抱得緊了一些，低頭應了聲：“嗯。”
*
被雨打落的葉子簌簌而落，與道旁的積水混跡在一起。水流如注，從雨傘的邊緣幕簾一般墜落，不時彈地而起濺到鞋上，留下一圈圈水漬。我小心的避開地上的水窪，和綠間一同走到校門邊不遠處的一個計程車臨時停靠站。
夾帶著冷雨的風迎面襲來，身上穿著的針織外套只是看著厚而已，實際上絲毫不能禦寒。冰涼的雨滴從衣領和袖口竄入，我瑟縮著打了個寒戰，頭疼得愈加厲害，腦子裏像是有個小人在不停的拿錘子敲敲打打。正覺得有些眩暈，我的胳膊忽然被人向後拽了一下。
“小心！”
我腳下一軟，上身不由自主的一歪。一輛黑色的轎車隨即在路上疾馳而過，道邊的積水被車輪翻起正朝著我們飛濺過來。
身後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泥點濺到衣服上。我皺了皺眉，趔趄了一下站好，抬眸想去查看一下衣服，卻發現入目所及是一片藏藍。
我一愣之下才發現方才自己腳下不穩打晃，竟上半身全都倚在了綠間身上。這樣近的距離，我幾乎能看清他身上所穿棉質衣服的細膩紋理。感覺到有輕微的呼吸從我正上方傳來，還帶著些許溫熱的氣息。我心裏一慌，忙向後退了一步。沒並抬頭，只抱著書包盯著自己已經濕了一半的鞋子。而對方似乎也是在同一時間觸電一樣鬆開握著我胳膊的手，同樣後退半步。
又有幾片黃綠色的葉子脫離枝幹落入泥土混雜的水窪，再不復春夏生機勃勃的模樣。雨和傘毫無規律的撞擊發出的聲響震耳欲聾，成為我們之間唯一的聲響。
“有、有空車了。”
我聽到綠間這麼說著，一貫沉著鎮定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結
巴。
他揮了揮手臂攔下駛過來的計程車，上前拉開了後車門。我越過地上的積水坐進車子裏，把懷裏的書包向旁邊的空座一丟，人並沒有往裏面移動。
綠間看了我一眼，關上車門，又轉身打開了前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明治街7號。”他向司機報了地址，把滿是雨水傘立到一邊。挺拔的身材讓他的肩膀高過座椅靠背。
我倚在後座上，手裏捏著書包帶子。雖然頭疼欲裂，雖然整個人冷的有些發抖，我卻清楚的看到前面男生那原本藏藍色的外套變成了更為深沉的墨藍，還有水滴順著綠色的頭髮流下，浸入不知淋了多少雨的衣服裏。
而我，除了腳上濕了大半的鞋，絲毫看不出剛才在雨裏走過。
車內的廣播大概因為下雨的原因信號的不太穩，時不時發出“?喇?喇”的電波聲。電臺播放的悠揚民謠被打斷，歌詞和旋律很不完整。
雨滴好像更大了，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車棚砸壞一樣。我用手托著下巴，轉頭看向窗外那因為車速過快而模糊成一片的景色。
世界如此嘈雜。不只是耳邊，還有心口。
作者有話要說：阿染子我終於和你的時間軸聯上了！~\(≧▽≦)/~
於是緊鑼密鼓的被綠間攻略中……【泥垢了真的！
☆、第 13 Q
接下來意料之中的重感冒讓我被迫請了兩天的病假。大概是許久不曾生病的緣故，這一回的感冒來勢洶洶。頭一天晚上還高燒近40度，神志都被燒得有點不清醒了。
面對這樣洶湧的病魔顯然口服的藥片衝擊膠囊的等級已經不夠了。雖然我在心理上對打針總有些抗拒，此時也不得不來到醫院。
我一個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掛水，百無聊賴的看著藥液緩慢的順著透明的輸液管流入體內。這已經是第三個吊瓶了，雖然體溫退下去不少，整個人卻還是昏昏沉沉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渾身也一直酸痛，使不上什麼力氣。
飄蕩著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裏人來人往。入秋的這場流行性感冒規模不小，即便不是在雙休日，還是能在掛號的門診部和注射科看到長長的隊伍。
我抬手把液滴的速度調得稍微快一些。雖然醫生說了這點滴打上兩個小時比較適宜，但在這種咳嗽噴嚏和小孩哭聲此起彼伏的地方，即便有消毒水，停留時間還是越短越好。
我將右手輕輕放在紮著針的左手手背上，以緩和注射藥液引起的血管冰涼。不經意留意到旁邊坐著的女孩正塞著耳機低著頭安安靜靜翻著手中的書頁，看那文字的排版應該是詩歌一類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膝上擺著的FZ槍教授通販，心裏不禁暗歎自己相比之下真是既沒節操也沒追求。
正想著，喉嚨裏忽然湧起的癢痛讓我忍不住猛的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咳！”
乾裂的嗓子被這一陣劇烈的咳嗽弄得火辣辣的疼痛起來。我皺著眉清了清嗓子，緩和了一下咳嗽後的不適，轉頭朝著電梯的方向望去。怎麼母上大人說去買水去了這麼久？
疑惑中，好像有什麼人在我正前方停了下來。我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少年俊秀的臉上是一貫慵懶的表情，那一頭紫羅蘭色及肩的頭髮在這白色主導的走廊中顯得極為突兀。當然了，最奪人眼球的莫過於他那大大超出日本人平均水準可以俯瞰眾生的身高，對於此時坐在椅子上的我感覺尤為明顯。
“阿敦？”我沙啞著嗓子叫出少年的名字，扶著椅子的扶手稍微坐直了一些，卻發現這對於我們懸殊的身高差根本沒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哦，藍堂你生病了啊。”少年懷裏捧著一個裝滿東西的塑膠袋子，一邊說著一邊從裏面取出薯片“哢哢”的吃著，“難怪介兩天入間仔揍是走神……”
“啊？你說什麼？”後面的話因為咀嚼的動作吐字相當不清楚。
“唔，米有什麼。”瞬間解決了一片的紫原又迅速的拿出下一片，口齒不清的說：“小赤不讓亂說。”
“……”那你一開始怎麼不記得隊長的教誨？
男生過於高大的身材讓我整個人都在他所投下的陰影中。我放棄了縮短我們之間距離的想法，又重新倚回到座椅靠背上，以脖子和後背幾乎成直角的姿勢仰著頭問他：“你怎麼來醫院了？難道也生病了？”
“我很健康，只是來給家裏買藥而已。”他說著皺了皺眉，“可是這醫院好大，買藥的地方也好難找，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還沒找到。”
……我說敦少年，藥店不就在門診旁邊嗎？進了醫院大門左轉兩步就能看到的，好像玻璃櫥窗上面還貼了個特別醒目的“藥”字。
“咦？”塞薯片塞到一半的紫原忽然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歪著頭看向我旁邊坐著的女生。他盯了她幾秒鐘，轉過身蹲了下來，保持和女生平視的高度，“颯醬？”
“嗯？”女生翻著書的手一頓，抬眼看過來。她拿下耳機，清秀的臉上滑過一絲意外，“敦君？”
“你也生病了啊。”紫原掃了一眼女生正打著的吊瓶，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那要快點好起來啊。”
！！！
我發誓如果沒有手托著下巴的話，看到這一幕的我絕對會下巴掉下來！
我驚呆的看了看紫原敦，又看了看旁邊膚色白皙，紮著馬尾的黑髮女生。我勒個去的！這小子不是彩虹戰隊裏心理年齡最小的嗎？什麼時候……
“病好了好能快點帶我去吃好吃的。”
……紫原的後半句瞬間把我的猜想摔得粉碎。我就知道，以他目前的心智除了大吃和小赤，應該還沒有別的。
少女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很是淡定的點了點頭，“嗯。”
“唔，那我把美味棒分給你一盒吧。”紫原低頭在袋子裏翻找著。
“美味棒？”少女上身微微前傾，看向他的袋子。
“嗯，給你巧克力味的吧，這個牌子的美味棒就數巧克力味的最好吃了。”紫原從口袋裏翻出黑色的美味棒盒子遞了過去，“那颯醬乖乖打針，我要去買藥了。”
“嗯，謝謝敦君。”少女接過零食，沖他揮了揮手，“敦君再見。”
我嘴角又開始不由自主的抽動了。
……為什麼我有一種看到了兩個幼稚園小朋友和平友好的交換零食的即視感？
而且親愛的敦君，你就這麼坐了電梯下樓不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事嗎？？雖然我沒有答應過帶你去吃好吃的，美味棒也不是我最愛的零食，但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籃球隊前啦啦隊隊長藍堂紗大人，給你們的比賽出了不少震耳的嗓門、醒目的條幅和動人的舞姿。和我說話的時候沒有照顧我的頸椎主動蹲下來也就算了，可是這樣完全把我忘了連個道別都沒有什麼的合、適、嗎？！！！
“紗紗，媽媽回來了呦。”號稱出去買水的母上終於在分針轉了大半圈後趕了回來。她放下手中拎著的袋子，在我另一邊的座位上坐下，笑著從袋子裏取出一個盒子遞了過來，“給你買了好幾盒的美味棒呢，要不要打開嘗一個？”
“……不要！！”
*
打完吊瓶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已經有五點了。回來時坐的那輛公交的司機大概是個新手，?車和啟動都格外的不穩。坐了半個鐘頭的車，搖搖晃晃的車體讓我險些在車上吐出來。弄得扶著我的母上絮絮叨叨罵那位出了差沒能來開車接我們回家的父親罵了一路。
換了拖鞋，沒有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我閉著眼睛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下。模模糊糊中感覺頭下枕著的毛絨抱枕被媽媽調整了一個角度。身前的坐墊因為坐下者的重量而跟著有少許的下陷，一隻輕柔溫暖的手有些心疼的撫順著我的頭髮。
“紗紗，要不明天再請個假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我搖搖頭，“還有幾天就是月考了，都耽誤兩天了，我可不想新學期的第一次考試就被虐。”
撫摸著頭髮的手停在我的臉頰上，微涼的手指讓還有些低燒的我舒服的蹭了兩下。許久後我聽到頭頂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額前的頭髮被撥開，落下一個輕吻，“那乖乖躺一會，媽媽去給你做好吃的。”
我微微睜開眼睛，沖她笑了笑，“嗯。”
臉蛋被愛憐的輕輕拍了兩下，陷下去的沙發隨著母上的站起又恢復了原狀。
“叮鈴——叮鈴——”
隱約中我聽到有一兩聲門鈴打斷了媽媽本向廚房走去的腳步聲。
“誰啊？”
應門的好像是個男聲，我躺在沙發上也聽不太仔細，只是覺得母上回應的語氣挺開心的。大概是出差的爸爸回來了吧。可是過於難受的身體讓我半點也不想起身。
我咳嗽了兩聲，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向沙發裏面縮了縮。等睡一會再起來和爸爸打招呼吧，我迷糊的想著。
隱約中身後好像走過來什麼人，還拿過一條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我身上。我低低的哼了一聲，喃喃的叫了聲“爸爸”，又頭腦昏沉的睡了過去。
這樣半睡半醒的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母上輕輕的推醒，“紗紗，起來吃點東西再回床上好好睡吧。”
我揉著眼睛，被母上扶著坐起，“唔，幾點了？”
“七點多了哦。”媽媽揉了揉我的頭，“所以快快起來吃飯~要麼可沒有力氣和可惡的病魔做抗爭?！”
……媽，這是您在我5歲生病的時候的臺詞吧？怎麼到15歲了還是這句？？
我掀開蓋在身上的絨毯，把拖鞋穿上。棚頂的吊燈將身處的客廳照得格外清楚，注意到整間屋子裏仍是只有我們母女倆，我不由得疑問道：“咦？爸爸呢？”
母上摸著我頭的手一怔，忽然笑出聲來，“噗~你這孩子病糊塗了不是。你那個關鍵時刻一點也不給力的爸爸不是出差了嗎？要後天才回來呢。”
“誒？還沒回來？”我驚訝的看向媽媽，“那那個時候來敲門的是誰啊？”
“那個時候？哦~~”母上看著我忽然笑得格外燦爛，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還沖我擠了擠眼，“是綠間君哦~”
……綠、綠間？！
不是吧！那這麼說我在迷糊中叫了他一聲papa？？？
哦！真要命！我又開始頭疼了……
“人家把課上發的卷子都給你帶來了呢，還有課堂筆記。喏，就是這幾本。”母上沒注意我此時應該極為鬱卒的表情，邊說著還邊把茶几上擺著的筆記拿過一本，讚歎的點著頭：“哎呀呀~好工整好仔細，字寫得和本人一樣帥氣呢！你看看~”
伸到我面前的本子的確如母上所說，一行行的字跡工整，知識點詳盡，還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重點。
眼睛注視著本子上的公式，腦中卻晃過那人清俊的面容，還有那件被雨水浸濕了一半的藏藍外套。頭上的燈將我腿上蓋著的那條毯子的圖案照得格外鮮活，那上面一叢叢潔白的蒲公英似乎真的要從裏面飛出來。我拽著絨毯的手指不經意捏緊了幾分，心口仿佛又變得和那日一般嘈雜。
“嘖嘖嘖，不過這孩子也太可愛了，剛開始還說什麼是給咱們把樓下報箱裏的報紙送來呢。噗，咱家的報紙上個月就不訂了……”
“媽媽！”我打斷自顧自說這話的母上，咬著嘴將頭歪向一邊，從沙發上走下來，“我餓了，我們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綠間少年任重道遠╮(╯▽╰)╭
明天就離校了TUT，下章等回家之後再發吧。一想到要從學校滾蛋就好桑心TUT
☆、第 14 Q
作者有話要說：回到家了。
畢個業給我弄得元氣大傷，昨天在車站三次哭成了傻逼，離開寢室的時候連頭都不敢回。姑娘們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和身邊值得珍惜的人吧。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原來是已逝的昨天。那些屬於我們的曾經永遠不會倒帶重來了。
心情很低沉，有時候想想眼淚就掉下來了，希望不會影響更文的品質和速度。
最後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秋天的氣息隨著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一下子蔓延開來。大片大片的樹葉被塗抹上秋日特有的金黃，又遵從秋風的召喚搖晃著從枝頭墜落。
我撐著頭坐在奶茶店的椅子上，歪頭看向窗外。店門的風鈴叮叮噹當的奏著隨心任性的旋律。玻璃的那一邊又有幾片黃葉互相追逐著落到人行道上。
我皺了皺眉放下托著下巴的胳膊，將頭枕在手臂上。托那五個吊瓶和大量藥片膠囊的福，我的感冒總算是好了大半。可是身體的好轉卻好像對混亂的思維沒什麼太大幫助。
就像是現在，腦子裏又莫名其妙的回想起白天還那本筆記時綠間看我的眼神……雖然他臉上還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可那一雙綠眸中包含太多過於明顯的關切和擔憂，總讓我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應該說不只是今天，還有最近他的一些舉動和對我的態度。可是……怎麼可能？按說我們認識也有年頭了，又是住在上下樓，幾乎每天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怎麼會突然之間……
“呦，等得久了吧~”
眼前忽然放下了兩個杯子，春名笑眯眯的在我對面坐下，“你剛剛大病一場，我特意買了紅棗桂圓的給你好好補一補。”
……紅棗桂圓。
剛想去拿奶茶杯的我不禁嘴角一抽，“……補錯方向了吧喂！”
她不在意的甩甩手，“反正對身體好就行了唄，還管那麼多幹嘛！”
懶得對她這太有千山春名特色的言論發表什麼意見，我扁了扁嘴，把吸管含入口中，喝了一口她所謂的補品。溫熱甘甜的飲料雖然對感冒沒什麼幫助，卻的確讓我周身暖和舒服了不少。
白色的飲料杯上印著這家店子的徽章，那深綠的顏色乍一看上去像極了某人的發色。手指停在那個標誌下方，我躊躇著要不要把心中的疑問和面前的閨蜜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似乎怎麼說都有種強烈的自我意識過剩的感覺。
我撓了撓頭發，不禁苦笑著暗歎了口氣。藍堂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猶猶豫豫畏畏縮縮的了？
指腹上下移動，輕觸被杯壁上的圓形徽章，我剛要開口卻聽到對面坐著的春名忽然發了話。
“小紗，我問你個問題。”
“嗯？”我抬眼看過去。卻見她趴在桌子上，鉑金色的頭髮垂下幾縷將她的臉顯得愈加小巧。一雙秀美的眉眼盯著前面的奶茶杯，看上去表情有些呆滯。
“什麼？”我有些好奇的咬著吸管，她這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不多見。
“唔……”春名的聲音有點悶，緊緊的皺著眉，過了好幾秒鐘後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把奶茶杯子往桌面上用力的一摔，“你說，要是總是克制不住的想看一個人，那是怎麼了？”
“噗！”我一時沒忍住一口飲料猛的噴了出來，引得周圍一圈人頓時轉過臉看過來。
不能說我不顧自己高貴冷豔的公眾形象，實在是這話的內容也太勁爆了點！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怎麼，這丫頭竟然也有開竅的一天！
顧不得去調侃她上次還要來挖掘我的新JQ結果反而自己這邊開了桃花，我邊咳嗽邊拿過紙巾胡亂的擦了擦臉，“你先告訴我對象是誰？”
春名咬了咬唇，握著杯子的右手微微用力將那塑膠杯捏得變了形，萬分艱難的吐出一個名字。“……青、青峰君。”
聽到這個名字我頓時一愣。
青峰……青峰大輝？？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顧自己現在尚未痊癒的沙啞嗓子，完全沒有了形象邊拍桌子邊笑得前仰後合。
“不准笑！”
對面女生呲牙咧嘴的瞪視恐嚇對我沒有絲毫的威脅力，反而讓我笑得更歡了，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竟然是黑木神啊……哈哈哈哈哈！”
當年是誰給青峰起外號叫黑木神的啊？是誰說這傢伙小時候絕對是吃黑巧克力吃多了？又是誰說青峰沒去軍校應徵潛伏特種兵神馬的實在是浪費人才？如今竟然……
話說我生病不在學校這幾天都發生了些什麼啊？！
“……別笑了啊。”色厲內荏的姑娘終於擺不出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一樣埋在手臂裏，耳朵都變紅了，悶悶的聲音從衣料下傳出來，“所以到底怎麼了啊我也想知道啊。”
“咳咳咳咳！”過於無節制的大笑讓我又咳了起來，也打斷了笑聲。我用手順了順胸口，情緒總算艱難的恢復了正常。
深吸一口氣，我清了清嗓子，手指一下下輕點著桌子開始了盤問工作，“?，什麼時候開始的？”
弱弱的聲音從臂彎中傳出來，“最、最近一周吧……”
果然是在我不在的時候發生的！一時間我真有些懊惱自己怎麼生病生得那麼不是時候！究竟錯過了多少好戲啊！
春名從手臂中抬起頭來，白皙的皮膚此時透著顯而易見的紅暈。她啃咬著吸管，眼睛不自然的看向一邊，嘟囔著：“之前……大概也有一點吧。”
“你……”我無奈的撐著頭看著一臉害羞又糾結的女孩。也難怪，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丫頭還是第一回對什麼人有好感。第一次動心總是這樣，新奇、忐忑、興奮、還不敢去確定自己的心意。
“ne，有想法遞情書什麼的嗎？”
“再、再說吧……”
我用吸管攪了攪杯中的飲料，笑吟吟的看著她。
女生再一次把自己埋起來，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女王模樣，連耳朵都紅了起來，“不要再這麼看我啦！”
“噗~”
所以說女孩子春心萌動什麼的真是恐怖啊！能讓一個人脫胎換骨一樣，把隱藏的小女人模式全開。
我手拿著杯子，晃了晃裏面只有一半的飲料。看著好友此時彆扭羞怯的模樣，忽然覺得很羡慕。此時的她雖然矛盾，卻無疑是幸福著的。這樣剛剛萌芽的感情其結果還不得而知，一切都還尚有可能。也正是因為未知，所以充滿了希望。
風鈴聲叮叮咚咚，清脆如銀鈴。
很久之前，自己也曾有過相同的經歷。只不過現在想來，當時的心情和感受都太過模糊，笑容和淚水也都退去了原本鮮亮的色彩，隨著日曆一頁頁的翻動在不知不覺中逐漸黯淡了下去。
*
大概是降了溫的緣故，總覺得學校的走廊裏再不復夏日裏的生機和熱鬧。同學們大多把手插在兜裏匆匆走過，還有咳嗽聲時不時的響起。
我一邊踩著臺階上樓一邊看著手上剛拿到的月考卷子。果然答題那天腦子還有些低熱影響了正常發揮，有幾處是明顯的低級計算失誤。
“小紗~！”
剛要拐過樓梯，迎面跳過來的粉發少女嚇得我險些腳下不穩又跌下去。
“五月？”我扶著樓梯的扶手站好，疑惑的看著面前滿臉興奮的女生。
“嘿嘿~”桃井那雙淺粉色的眸子笑得彎起來，那顏色看上去像是陽春三月枝頭剛剛綻放的早櫻。她把散落下的發絲向耳後壓了壓，“千山說你去了辦公室，我就找過來了，果然碰上了呢。”
“哦？”我把試卷放下，“找我什麼事啊？都堵到辦公室門口了。”
“咦？”她臉上笑容一頓，眨了眨眼睛，有些關切的問道：“你的感冒還沒好嗎？怎麼聲音聽上去還是有啞啞的？”
“嗯，還多少有點咳嗽，不過沒什麼大礙了。”
“嗯那就好。”桃井微微側身倚到一邊的樓梯扶手上，“是這樣的，我們籃球部週末要一起去看電影呢，可是只有我一個女生好沒意思，你要不要一起來？”
“誒？看電影？”
“是啊是啊！”桃井興奮的點著頭，“小黃說義泉街上的那家電影院這週末店慶，無論是什麼場次全都是半價呢！”
……果然這種和正經的訓練一點不掛?的點子都是抖M出的。只不過說到籃球部……
我手捏著下巴，不禁想到最近挖掘到的新JQ，“既然是籃球部的活動，那正選隊員都會去嘍？”
“當然嘍！”
嘖嘖嘖，正選隊員~
“五月，”我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幾分，“我叫上春名一起沒問題吧？”
嘴上這麼說著，腦子裏忍不住去設想那丫頭聽到這消息的反應。要是知道了能和黑木神一起看電影，她不會一下子興奮過度暈過去了吧？嘛~放到以前的千山女王肯定不會，現在的小女生春名倒是大有可能。
“千山嗎？”桃井毫不猶豫的點頭，“好啊！這樣的集體活動自然是人越多越有意思嘛！”
我“啪”的打了個響指，“好！那就說定了！我等你通知具體時間哦！”
“沒問題！”桃井沖我做了個“OK”的手勢。
我抬腿走到桃井旁邊和她一同上樓，抻了抻胳膊，長長的出了口氣，“說起來，這一場感冒之後緊接著就是月考，還真沒好好放鬆一下呢。”
“咿！前幾天聽說你病了真是嚇了我一跳呢！這次的感冒好像很嚴重的！”
“的確好嚴重！”我故作誇張的伸出五個手指到她面前，“我可是打了五個吊瓶呢！”
“我的天啊！五個……”桃井吐了吐舌頭，“我最怕打針了。我寧可每天喝一桶藥也不要去醫院掛水！”
“藍、藍堂桑……”
身後傳來怯怯的聲音讓我本要轉彎的步子停了下來。我轉過頭去，看到相隔三級臺階處站著的少年手中捧著一摞厚厚的作業本，正微仰著頭看我。
他梳著學生中最為普通的蘋果頭，五官平凡，並沒有什麼讓人過目不忘的特點，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清秀而已。鼻樑上戴著的那一副細框的橢圓形眼鏡將他顯得斯文的同時也有些單板。原來並不曾這樣近距離的與他面對面，現在這麼看來也不怪春名總說他是銀他媽中的眼鏡君轉世，除了吐槽功力有待考察，從外表看上去他整個人活生生就是志村新八的三次元實體化嘛。
暫且不論他和那部全民一起掉節操的動漫有什麼關聯，看到男生的瞬間我確定了自己的感冒的確沒好徹底，又開始一陣陣的頭疼了。
並不是他的長相有多麼的刺激視網膜和神經中樞，而是因為他的名字叫……日野涉。
藍桉 2012-7-25 21:01
☆、第 15 Q
本應該人來人往的喧囂走廊此時只有我們三個，空氣中充盈的是一絲絲令人倍感詭異的沉默。
“啊啦啦！”身邊的桃井忽然跳了起來，打破我們之間有些尷尬的安靜。她“啪”的一擊掌，“忽然想起赤司君還沒有通知呢！我要先走一步嘍！小紗週末見~”
看著那匆忙跑走的少女背影我真的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說桃井你找藉口能不能找個靠譜點的？赤司是隊長哎！這種部裏的活動他不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嗎？！所以說論到講義氣這點你是真比不上春名啊！……哦不對，春名那傢伙上次在野營的時候也跑去B組這位烤肉手藝相當不錯的少年那裏騙吃騙喝來著……
於是我身邊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什麼無節操的損友啊魂淡！
“那、那個……”少年弱弱的聲音打斷我內心對於交友不慎的痛呼和反省。
我調整了一下極度想要抽搐的嘴角，將其勉強化為一絲微笑，調轉過身來和少年面對面。我可以假裝沒見到牆後偷偷關注著自己的視線，卻不能無視此刻站到身前的人。
“有什麼事嗎，日野君？”
“那、那個……”男生在接觸到我目光的瞬間低下頭去，白淨的臉頰浮現出一絲顯而易見的緋紅，聲音愈加顫抖，“聽說藍堂桑前幾天生病了，不知道有沒有好一些啊？”
我記得曾經聽春名說過日野涉是黃瀨的同桌。於是這男生大概是的和抖M相處久了，此時這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怎麼看都覺得有一種白軟受的萌氣質，落在我眼裏除了好笑還多少覺得有些可愛。
不過，也僅僅止於可愛而已。
我微微一笑，語氣疏離而禮貌，“多謝日野君關心，已經好多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男生一下下的點著頭。
走廊中有兩三個女生經過，好奇的看了我們幾眼，又低聲說笑著快步跑上樓梯。想到這位日野君暗戀我暗到全年級幾乎人盡皆知的程度，像這樣和他在走廊中長時間的交談好像有些不妥。我把手中的卷子折了兩折，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日野君還有什麼事嗎？快要上課了呢。”
“啊！”男生似乎才想起什麼，把懷裏的作業本向我遞了遞，“那個……藍堂桑剛才把C組的作業本忘在辦公室了。我……我幫你拿來了……”
“誒？”我探過頭去，發現他抱著的這一摞的確是我們班的作業本。我不禁暗自懊惱怎麼自己的記性還是這麼差勁，拿了月考的卷子就轉身走人，把作業本完全忘到了腦後。
“真是多謝日野君了。”我邊說著邊伸過手去想把本子接過來。沒想到男生卻向旁邊一轉，躲過我的手。
“那個……”他避開我疑問的眼神，環抱著本子的雙手緊了緊，仿佛那些不是普通的作業本而是什麼極為珍貴之物。他低著頭，鼻尖幾乎要貼到本子上，“這三十幾本太重了，我、我幫藍堂桑拿過去吧。”
“不用麻煩日野君了。”我忙拒絕，“我們班的教室就在樓梯拐角的第一個呢，轉個彎就到了，我自己能拿的。”
“所以這麼近也不算是麻煩嘛。”不知為何，這位往常連話都不敢和我說一句的眼鏡君今天倒是格外堅持。他抬眼看向我，靦腆的笑了兩聲，“再說要你一個女孩子拿這麼多本子還是多少有些勉強的。”
雖然走廊的光線此時有些暗，但那雙鏡片後晶亮的眼睛卻閃爍著明麗的色彩，寫滿了令我無奈的真摯和期待。
雖然明白他的心意，卻半點也不能接受。曖昧不清，從來不是我的作風。
我向他走近一步，執意想把自己班的本子拿過來，“平時也是我一個人取作業的，所以真的不……”
“不用麻煩日野君了。”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低沉冷淡的聲音補完了我尚不及出口的話。
我嚇了一跳，猛的側頭看過去。或許是方才遮擋太陽的雲朵飄走了一些，忽然明亮起來的走廊讓原本站在逆光方位的我視線有些模糊。我下意識的向後略錯開半步，少年的輪廓逐漸在我的視野中清晰起來。
大概是站得比我高了一級的原因，本就接近兩米的男生此時愈顯高大，我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那清俊的側臉。額前墨綠的發絲在他眉間落下一片陰影，讓他的臉色看上去除了一貫的淡漠還有些陰沉。
日野一愣，“綠、綠間君……”
“真是多謝日野君把我們組的作業送過來。”綠間嘴上道著謝，我卻聽不出其中有絲毫的謝意。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的日野，將那只纏著繃帶的手伸到日野面前，“把本子給我就好，日野君可以回B組的教室了。”
“誒？”日野下意識的向後一縮。
綠間抬起另一隻手，修長的食指極為緩慢的推了推眼鏡，“有什麼不對嗎？”
“呃沒……”日野抬眼瞄了我一眼，躊躇著將手中的作業本遞了過去，“是、是呢，有綠間君在自然就不用我幫忙了，啊哈……啊哈哈……”
他抬手摸著後腦勺乾笑了兩聲，一雙黑眸瞥向綠間懷裏的本子。那張白淨的臉上雖然在笑著，卻仍能看到有一絲明顯的失落滑過。
綠間掃了日野一眼，眉間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他轉身邁上臺階，語氣中滿是催促和不耐，“藍堂，快上課了。”
“那日野君，我先走了。”我朝日野涉行了個禮，目光落在那個大步離開的背影，神情一暗。
*
兩個人的腳步聲交疊著起起落落。在這樣過於冷清的走廊裏，我甚至能聽到幾聲不真切的迴響。
沒有半點交談，我和他都只是單純的一前一後上著樓。或許是我這一次手中並沒有什麼重物的緣故，他的步速很快，漸漸和我拉開了距離。
反正我也沒有想要和他並肩同行的意思，倒不必隨著他的速度一同加快。我低著頭，一雙眼睛始終盯著自己銀藍色的鞋尖。
說實話，那些本該由自己取回的作業本在他們誰的懷裏都讓我很不舒服。日野涉自不必多說，可是綠間……
雖然我們C組的東西由自己班同學拿再自然不過，可是上個學期抱著作業本回教室的時候，在走廊中也碰到過綠間很多次，但這傢伙沒有一次提出要幫我拿。
捏著月考試卷的手又緊了幾分，將那張薄薄的卷子弄出了幾道褶皺，紅色的分數看上去格外刺眼。
那麼現在，究竟是為什麼……
“咳……咳咳咳咳！”喉嚨突然湧起的不適讓我沒忍住，捂著嘴劇烈的咳了起來。
“你的病還沒好？”
我一抬頭，發現原本相距五步有餘的男生停在了正前方半米的位置。他秀氣的眉微微蹙起，方形的鏡片有一半略略反著光，另一半後的那只綠眸直直的看向我，那裏面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啊，沒什麼大礙了。”我清了清嗓子，撇過頭躲開他的注視，腳下加快速度從他身邊走過，“快點走吧，還有兩分鐘就打鈴了。”
*
“各位觀眾早上好，歡迎大家準時收看今天的晨間占卜……”
電視螢幕中那個打扮花哨的女主播刻意賣萌的聲音聽在耳中格外的刺耳，我停下手裏的筷子，“爸，你能換個台嗎？”
“誒？”坐在沙發上的父親看過來，“你們這些小孩子不是最喜歡星座血型什麼的嗎？”
“誰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我豎起筷子用力的戳了碗兩下，“我要聽新聞！聽時事！我要瞭解國內經濟趨勢！瞭解世界發展形勢！”
“好好好~看新聞聽時事，立足國內，走向世界~原來我的紗紗公主這麼心系祖國。”父上一邊溫柔的哄著我一邊拿起遙控器，“papa馬上就調台~紗紗公主好好吃飯啊~~”
晨間新聞的男主播在下一秒切換到了電視螢幕上，仍舊是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播報著國內國外的最新時事。
那標準又生硬的男聲清晰的傳入耳中，原來還覺得這位男主播的聲音和我最愛的置鯰蜀黍有些相像，此時聽起來卻莫名其妙的覺得心裏煩躁。
“這一次大學生運動會的吉祥物設計已經完成……”
吉祥物……我勒個去的！究竟有完沒完了？！
我“啪”的撂下筷子，“媽，我吃完了。”
“誒？”端著煎蛋的母上從廚房裏轉出來，“雞蛋剛煎好呢！”
“不吃了！要來不及了！”我拎起沙發上的手提包，走到門廳前穿好鞋，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中午吃飯不用等我了！我走了！”
“別忘了吃藥！我放你包裏了！”
“知道了！”
我一路小跑著出了樓門，過了十字路口向百米外的電車站走去。
灑落滿身的仍舊是清透微涼的晨光。週末的清晨少了平日的忙碌，朦朦的晨霧沒有完全散去，好像一切沒睡醒的樣子。道上沒有了咬著麵包片匆匆趕車的上班族，也沒有背著書包成群結隊說笑的少男少女，倒是能看到幾輛清理街道的車嗡嗡低鳴著駛過，卷走前一夜掉落滿街的落葉。
7:15
錶盤上顯示的時間讓我不禁歎了口氣。這哪里是來不及了，分明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呢。可是一想到還要在家裏待上一個多鐘頭就心煩得想摔桌，尤其是按點準時出門還多半會碰到那個令我更加心煩的人……
電車呼嘯著入站，掀起的風把頭髮吹得淩亂。我也不理睬被吹得掛在眉毛上的那兩根頭髮，跟著那兩三個等車的人跨進車廂。平時擁擠得連站立都很困難，此時倒是能看到一排排乾淨光亮的空座。
我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把白色的手提包放在腿膝上。左右無人，只有坐在對面的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眯著眼困意十足的一下下磕點著頭。
頭頂尚未熄滅的熾白燈光明晃晃的，將整個車廂照得清楚，也顯得愈加空曠，一眼就能從望到那頭駕駛間那扇緊閉的門。
我向後倚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抬手蓋住眼簾以遮擋太過刺眼的白光。
……我這是怎麼了？不過就是又跑來一個獻殷勤的傢伙，對於身為帝光籃球部啦啦隊隊長的藍堂紗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要不要煩躁得跟更年期早至一樣？！
對。你是藍堂紗。帝光中學最風光的啦啦隊隊長。
最風光的……曾經的隊長……
月白色的手提包因為車廂的顛簸從腿上滑落到座椅上。指縫間漏過來的光線忽然閃了兩下，滅了下去。
“前方到站美樂電影院，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報站廣播一遍遍迴圈著，提醒著車內的人，以免誤站。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手提起掉落到一旁的包，一手扶著扶手站到車門前。等待之中我看到門上的玻璃隱約描繪出自己的輪廓，和外面晃過的景物重疊在一起，分不出原本的層次。
作者有話要說：藍堂的心理會在後文慢慢解釋的。其實只一句話，她鑽牛角尖了……
JJ你快把我的霸王票顯示出來啊！！！這樣我都沒法公開致謝了泥煤的！！！！
☆、第 16 Q
東京時間上午9:30
陽光已經摘去了剛出門時晨霧繚繞的朦朧面紗，將世界本來的鮮亮色彩清晰的展現出來。
剛剛開門的電影院光顧的客人並不多，倒是有不少臉蛋紅暈的少女或遠或近的圍觀。坐在售票口正對面花壇上的那一排發色恰似彩虹、臉蛋堪比牛郎的少年為這一眾少女的反應做出了直截了當的解釋。
看著那群因為青峰打個哈欠、黃瀨受樣一笑就發出尖叫的妹子們，我覺得自己的少女心絕對是被門給夾了。
“啊你看你看！紫頭髮的那個男生把巧克力沾到嘴角上了啊！！”
“是啊是啊！好萌好帥好可愛>////<！”
“還有那個那個！他居然是異色瞳哎！”
“是啊是啊！我還以為只有漫畫裏的人才會有異色瞳呢！”
……
我嘴角一抽。妹子，少女漫看多了吧你！
之前獨自一人在大街上漫步一個多小時後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境被這一群群的妹子又吵得煩鬧不堪。
不過最讓我無語和難以接受的不是姑娘們誇張的反應和言辭，而是身旁那個因為少女心正氾濫成災而被我叫來的閨蜜。
我無奈的扭過頭，“我說春名，今天來看電影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讓我們這對本來就無懈可擊的好基友攪基的。”
少女不明所以的看過來，“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抬起胳膊到她眼前，“你能鬆開我的袖子嗎？都被你拽出摺了啊喂！”
“呃……”春名略顯尷尬的鬆開手，“這旁邊女生太多了，我怕和你一不小心走散了嘛。”
我鄙視的瞥了她一眼，“你能坦率一點不？”
走散了……這種蹩腳的藉口虧你說得出來！
明亮的光線將女生的膚色顯得愈加白皙，也讓她臉頰上浮出的紅暈看上去很是明顯。她不自然的皺了皺鼻子，剛要開口，又被一陣“你看那青色頭髮的男生好帥！”的尖叫牽走了視線。
我看著面前的女生，原本要吐槽她的話不自覺的停在了嘴邊。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透露出來的光比雨後穿透烏雲的第一縷陽光還要耀眼。似乎她所注視著的並不是那個與其黑色外套渾然一體的少年，而是嚮往許久的心之所在。
……唉，少女心果然是神器！
我心中感歎著把方才被抓得褶皺的衣服抻了抻。指尖摸著衣袖上的紋理，耳邊還時不時的傳來充滿了粉紅泡泡的尖叫，刻不知為何心底卻在這喧囂之中有些蒼涼。
無論曾經的自己是否也有過她這般動人的目光和她們那樣興奮的心情，如今的我只能靜靜站在一邊，做一個旁觀者罷了。
“買好票了哦民那~”從售票口跑回來的桃井向我們揮舞著手中的票。
“小桃你好慢哦！”黃瀨輕輕撅起嘴抱怨著，一臉幽怨盡顯其總受本色。
“人多嘛~”桃井邊說著邊把買到手的票一一發到我們手中，“來來來，都拿好了，一人一張。”
青峰皺著眉看著手裏票上標注的時間，“喂喂，電影都開場了吧？”
“沒關係啦大醬，我買的是兩場連一起的。而且第一場應該挺無聊的。”
我趁著他們交談假裝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青峰手裏的票，7排16號。
“春名，我們把票換一下吧。”不待她反應，我迅速的把她那張抽過來，又將自己手裏那張7排17號的塞到她手裏。
“誒？為……”剛要發問的春名注意到上面的標號，臉上的疑色變成了了然，輕聲低喃著：“哦，17號……”
我臉色一僵，捏著票的手一用力，險些將它撕成兩半。
17號……
街上一輛重型機車公放著音樂呼嘯而過，聽上去和八月暑假從我窗外駛過的那輛播放重金屬搖滾的有些相像，都是留下一路撕裂空氣的嘶啞?喊。
我把票對折了一下，輕笑著推了她一把，“矮油你想哪里去了，不是因為這個啦。”
“啊！小紫原我也要和你換！”原本在我旁邊的黃瀨忽然跳到紫原面前，學我一樣去抽紫原手裏的票。
“唔？”美味棒塞到一半的紫原並不妨礙其反應靈敏性和動作的迅捷性。他幾乎是閃電般的將夾著票的手舉過頭頂，鼓著嘴歪頭看向黃瀨，“為什麼？”
“那個……”黃瀨抬手蹭了蹭鼻尖，“你那張是雙號嘛~小綠間說了這兩天雙子在選擇上要儘量選雙數的，會好事成雙什麼的……”
“啊！說到小綠……”桃井手上拿著兩張票，疑惑的張望，“他人呢？”
“哦呀？”剛用兩天零食成功換取電影票的黃瀨也跟著看了看周圍，“對哦，我來了就沒看到他。小藍堂你來的最早，知道小綠間去哪了嗎？”
我低頭擺弄被弄皺的票，“不知道。”
“好怪哦！我一直以為他去買什麼東西了呢。莫非是還沒來？”
青峰懶懶的打哈欠，“是睡過頭了吧。”
“呿！”赤司鄙夷的向斜上方瞥了一眼，“你以為都是你嗎？”
“啊小綠！”
我的手因為桃井忽然的大叫猛的一抖，手裏的票到底還是被撕開了條小口。我抬眼看過去，沿著斑馬線跑過來的少年穿著純黑色的連帽外套，垂到前方的帽繩隨著他跑步的動作上下跳躍，裏面墨綠色的襯衫還因為沒有拉到頂端的拉鎖露出一小截。他那一頭綠發被陽光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難得見他穿的這麼運動，卻意外的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一身深沉的顏色還將他的膚色襯得愈加白皙。然而這個引發了少女們新一輪尖叫狂潮的人在我看來只覺得有些刺眼。應該說上一秒還因為他沒有出現而暗自慶倖來著。
“小綠你今天怎麼遲到了啊？快把票拿好！”
“哦。”綠間推了下因為跑動而略有下滑的眼鏡，接過桃井遞過去的票。他瞟了我一眼，低聲說：“路上塞車。”
我無意中向著春名的方向側了側身，以避開他的視線。
“塞車？”桃井疑惑著看向綠間，“你不是坐了電車來的嘛？又怎麼會塞車？”
“呃……”他一愣，低頭修正道：“說錯了，是電車故障。”
“噗！小綠間今天巨蟹的運勢不好嗎？你出門不利呢~”不知道是不是換了票心情舒暢的原因，黃瀨的話格外多，“不過可真是奇怪哦。總是比約定時間早到十分鐘的小綠間竟然會遲到，而總愛遲到的小藍堂反而來的最早！”
我回頭瞪了過去，“喂你個抖M！我哪里有總愛遲到？！”
“咿！竟然叫我抖M？”黃瀨一秒鐘變怨婦，金色的眼睛幽怨的看著我，“小藍堂我好桑心！”
“把舌頭捋直了再和我說話！”
“嗚嗚，小藍堂你真是越來越毒舌了……咦小綠間你怎麼了？”
我目光側移，看到綠間仍然維持著接過電影票的姿勢默然的看著我。不想和他視線對接，我轉過頭。
“小綠間？”
“啊，”綠間的聲音聽上去格外低沉，“沒、沒什麼。”
“好了好了~”桃井笑著招呼道：“這回人全了，我們快入場吧。”
她說著向影院門口走去，青峰跟在她身後。我剛要邁步卻發現自己的袖子再一次被人拽住。荼毒我衣袖的春名臉上有些彆扭，躊躇著不肯往前。我剛想問怎麼了就聽到青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白水？”
我歪了歪頭看過去，只見電影院前站著個棕褐色長髮的少女。她的五官不算精緻，身材也並不高挑，穿著一身乳白色連帽衫和墨色的百褶裙，頭上戴著的水藍色髮卡算是唯一顯眼的顏色。白皙透淨的膚色和這樣素氣的穿著讓她整個人乍一看像是畫者用鉛筆隨手勾勒的素描，雖不明豔動人，卻分外素淨清雅。
這個人……怎麼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誒誒誒？”黃瀨瞬間從被叫抖M的打擊中走了出來，興奮的指著那個女生，“和小青峰說話的是不是白水學姐啊？”
“白水學姐？”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名，“你說她是白水蒼樹？”
“唔，”黃瀨聳了聳肩，“能和小青峰有說有笑的，又叫白水，大概只有她一個人吧。”
我看著不遠處說話的青峰和白水，雖然聽不清他們在交談著什麼，但少女臉上明媚的笑容把那原本的黑白素描塗染上了顏色，讓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
我輕聲感歎著：“嘖嘖，原來黑木神的行情這麼好麼……”
原本被拽住的衣袖好像被拽得更緊了，一個悶悶的聲音響起：“白水蒼樹，那是誰……”
我側過頭去，身旁的春名眼睛盯著前方，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快。
“是我們上屆的一個學姐。據說行事詭異、性格奇怪，是個不良少女呢。”我攤了攤手，“嘛~我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上述人物簡介都是道?塗?。”
今天見到了本尊更覺得那所謂的“不良少女”是道?塗?了。不過也說不準，畢竟這年頭人不可貌相。就像是長了一張人神共憤的俊臉實際上比誰都M的二黃；又像是球隊中身材最為矮小實際上比誰都S的赤隊……
“哦……”春名悶悶的應了一聲。她皺著眉，落在那女生身上的目光沒有半點偏移。
她這樣的反應讓我覺得有點好笑。我挑了挑眉，語中不由得帶了些許揶揄，“怎麼，不舒服了？”
“……才沒有！”她說著鬆開我的袖子，跳到我身後把我用力往前推，“哎呀走了走了，再不進場電影都演完了！”
“嗨咿~嗨咿~”
*
9點半開場的電影在我們入場的時已經開演快十分鐘了。
陡然進入這樣光線昏暗的地方雙眼總是有點不適應。我扶著過道兩旁的座椅，跟在春名身後小心翼翼的邁下一級級臺階，借助閃爍的螢幕和座椅下方的指示燈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7排22號
雖然桃井買的是連號票，卻因為中間通行的過道而和春名他們分開兩邊。環境過於幽暗，我只能看到自己周邊的情況而已，也不知道她那邊現在怎麼樣了。能在JQ高發地的電影院裏和青峰並排挨著坐，估計要樂死她了！嘖嘖，看不到這丫頭的反應還真是可惜。
我心裏這麼想著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探頭向左邊看去。忽然有道黑影在過道中停下擋住了我的視線。
那人黑色的上衣與周圍幽暗的環境渾為一體，讓人分辨不清他周身的輪廓。只有前方大螢幕不時變換的色彩投射到他的臉上，光影交疊的明暗之間照亮他那戴著眼鏡的俊顏和那上面意外的表情。
我看了看自己左手邊唯一的空座，又看了看拿著票呆愣的站著看我的少年，腦子裏忽然閃出了四個明晃晃的大字——
這不科學……
作者有話要說：座位示意：
7排——桃井 青峰 春名 黃瀨 紫原 赤司（過道）綠間 藍堂
在此也要說明一下已經出現的聯文各妹子
千山春名，CP黃瀨，天竺葵女主（文已開）
五十嵐綾子，CP赤司，罌粟女主（文已開）
日向颯音，CP紫原，紫陽女主（未開，據說7月13）
白水蒼樹，CP黑子，愛麗絲女主（未開，據說7月13）
還有在高中部分登場的：
水樹零，CP青峰，三色堇女主（文已開）
淺蒼夏時，CP火神，風信子女主（也是我的坑，不過真心不知道神馬時候開OTZ）
鏈結按鈕神馬的都在文案上呢，大家不要客氣的戳吧！
以及，霸王票終於給我顯示出來了啊！！！！
於是感謝奚染、綾羽、千泱塵、蝦餃、阿紫、花崽、驀兮、芷音璃、十九青草的地雷> <！！！！
☆、第 17 Q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發生了一些事心情挺壞的。
這一章改了能有四五遍，總算還覺得能看過眼了。
說實話這篇是寫的最用心的，有很多地方融入了太多自己的真實感受都會寫到落淚。
就像我在文案上說的，這篇黑籃不會V的，應該會在完結後出定制，自己留個紀念什麼的。其實每一次寫文的初衷都是因為愛而已，僅此而已。
別的話也不多說了，如果覺得這篇寫的還不錯的話，就留個言撒個花讓我知道還有人在看。如果不知道說什麼也沒關係，一起陪著藍堂往前走就好。
謝謝
幕布上大片深色的背景色調使得面前的男生陷入了幽暗的陰影之中，面容模糊成一片。只能從他絲毫沒有變化的身形判定，他應該仍是在黑暗中執著的呆看著我……
“喂！前面的人快坐下！”綠間的長時間站立以及他突出的身高讓後排的人發出了不滿的抱怨。
“啊，抱歉。”他忙彎下腰，放下我旁邊編號21折疊起來的座椅，有些慌張的坐了下來。
電影轉換到了夜晚的場景，夜色佈滿的畫面讓整個影院徹底陷入一片漆黑。我雙手搭在扶手上，坐姿僵硬的瞪著螢幕上唯一清楚的英俊男主演那張憂鬱的臉，然後憂鬱的發現目前自己的境地實在是比他還要憂鬱。
當初和春名換票不過是想順勢幫她個忙而已，誰能想到竟然陰差陽錯的換到了這個人旁邊！而且同行五男三女只有我們兩個被分在了過道的這一邊，如今想換個位子都不行！於是黃瀨你也學會騙人了……運勢不好的明明是白羊座吧？！
我右手揉著發痛的額角。算了算了，又說什麼亂七八糟毫不靠譜的星座論？大不了等第一場結束了再用三天的零食和紫原換一下吧。
……不對！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要花三天的零食錢來躲這個人？
……不對不對！怎麼能用“躲”這個字？！他有什麼值得讓我躲開的？我只是不喜歡和他坐的這麼近而已……
思維混亂之中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什麼觸碰了一下，我“哦”的低聲驚叫一聲，“唰”的收回擺在扶手上的左手。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綠間的聲音被影片中女主人公淒厲的尖叫聲蓋去不少。但可能是距離太近，我仍然能清晰的聽出他語氣中的緊張和無措。
我裝作沒聽見，既不回應也沒轉過頭去看他，只是暗暗的向右邊移了移。空氣中彌漫著爆米花清甜的奶香，薯片和爆米花被嚼動的哢哢輕響在身後此起彼伏，和電影憂傷的背景音樂和低沉壓抑的氛圍極不協調。
入場的時候看到紫原捧著兩大桶的爆米花來著，還有一袋子包裝袋五顏六色的食物。我一時後悔沒有眼疾手快的拿過來幾袋，此時只能乾巴巴的坐著。
我抬起手腕，夜光的秒針一下一下走動，時針和分針則清晰的指向十點鐘的位置。接近兩個小時的電影，如今才上演20分鐘。距不再這樣乾巴巴坐著還有100分鐘……
我抽了抽嘴角。這時間……有點略長啊……
有道光束從後面徑直的射過來，似乎是工作人員拉開了後面安全出口的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隨著門外湧入的不大的風從旁邊飄過來。我對這氣味有點隱約的印象，大概……是綠間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上一次在超市中偶遇，之後莫名其妙的一起回家時我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
我向旁邊瞥了一眼。男生似乎坐的相當端正，他的雙腿緊緊併攏，雙手攥握成拳放在大腿上。腰背沒有倚在靠背上，而是與坐墊呈標準的九十度直角筆直的挺坐著。他看似專注的注視著前方的大螢幕，整個人看上去不像是在電影院悠閒的看電影，而是在緊張的等待什麼重要票選公佈獲獎結果的候選人。就是不知道他此刻的面部表情是不是和他的姿勢一樣緊繃和僵硬。
看到他這樣我忽然放鬆了下來。對啊，因為這不科學的座位安排而煩亂的本就不該是自己，我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緊張，白白浪費了一張電影票錢。
我輕哼一聲，收回目光，掃去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向後輕鬆的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把自己的注意力投注於那塊碩大的幕布。
已經演了這麼久才注意到播放的是一部華語影片，裏面的兩個男演員都很眼熟，卻一時叫不出名字。
我一手撐著頭默默的歎了口氣，唉……連電影和主演的名字都不清楚，真不知道我是來看哪門子的電影。
*
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的是一陣喜慶歡脫的鑼鼓聲。揉揉眼睛，逐漸清晰的視線讓我發現前面螢幕上放送的影片不再是聽不懂的華語片，已然進入了下一場。估計是昨晚上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再加上方才進場前還吃了感冒藥的緣故，腦子混沌沌的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只是……
我有點迷糊的看著正前方，不禁暗自納悶，怎麼睡了一覺幕布都變成歪的了？
“阿、阿嚏！”
頭頂處忽然傳來一聲輕弱的噴嚏聲。雖然打噴嚏的人好像有儘量控制，但我整個人仍跟著有小幅度的振動。
我微微抬起頭，朝聲源處看去。
入目的臉龐即便在這樣晦暗的環境中仍舊清俊如畫。方形的鏡片反射著電影中遊樂場特有的明麗絢爛的色彩，隱約能看到那後面那雙碧色的眼眸。垂落額前的發絲和英挺的鼻樑落下一片薔薇色的陰影，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分明。
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除了比平時放大了幾倍的視覺效果，我還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微小動作，綠間的目光略略下移。在與我視線相接的那一瞬他的身體陡然變得格外僵硬。呆愣了三秒後他那因為打噴嚏而卷起在嘴邊的手有些尷尬的上移，推了下眼鏡，“你……醒了？”
可以稱得上輕柔的三個字在我聽來隻覺得震耳欲聾，將我徹底震醒。
原來……歪的不是螢幕，而是我這個人！我、我的頭正倚在綠間的肩膀上！！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我“騰”的一下坐直，同時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隨著我的動作從身上滑落到腿上。
那東西黑乎乎的一團讓人看不清形狀，只有摸在手裏的柔軟觸感讓我明白了那是一件衣服。而面前只穿著墨綠色襯衫的綠間應該能說明這還帶著我體溫的外套歸誰所有……
我的大腦大概是受到影院中過於震撼的音效的影響，有些運轉不順。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個、情、況？！！
“你……剛才睡著了。”綠間的手沒有放下，仍舊扶著鏡框，低聲為眼前的狀況做了個不甚明瞭的解答。
我張嘴，無意識的“啊……”了一聲。
不對！啊個毛線啊！
我知道我睡著了！可是睡著了並不是重點好不好！
重、點、是——我為什麼會靠在你的身上？？我明明記得自己清醒的時候是歪向右邊的吧？怎麼睡了一覺跑到你這邊來了？而且……怎麼還披著你的外套啊啊啊啊？！！！
“咳……咳咳咳咳！”大概是對於眼前的狀況過於震驚，我一口氣不順，又捂著嘴劇烈的咳了起來。還沒完全恢復的嗓子更是被這一陣嚴重的咳嗽弄得火辣辣的疼。
劇烈的咳嗽把周邊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我感覺到端坐著的綠間向前移動了少許，隨後自己顫動的後背上落下一隻小心翼翼的手。
“怎麼感冒還沒……”
“啪！”
我條件反射的揚手打開那只伸過來為我順背的手，抬起頭對上一雙錯愕的眼睛。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白色的繃帶被明豔絢麗的流光染成五顏六色。
我低著頭把手裏的衣服胡亂塞了過去，從他前面跳了過去。
“我去洗手間！”
*
一路低垂著頭跑進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棚頂明亮的白燈讓我不適應的眯起雙眼，還被刺激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雙手扶著大理石光潔的臺子站到水池前，佔據整整一面牆的巨大鏡子將我此時的樣子清晰的照出來。
鏡中的女孩整體看來與平時沒有太大的不同。雖然影院中並不算特別溫暖，但大概是睡得時間有些久，身上還被蓋了某人的外套的原因，她的額上和頸後的頭髮大多被汗浸濕貼在皮膚上，格外黏膩難受。而左邊的臉頰則淡淡的泛紅，上面還有幾道淺淺的印，估計是靠在綠間肩膀上時被他的襯衫壓出的痕跡。
一想到這裏，臉頰就禁不住的發燙……
周圍的牆壁被影院裏的音效震得嗡嗡發響，連腳下的地磚都在顫動，有種正在地震的錯覺。
“……你喜歡我嗎？！”
真是奇怪，明明這裏的雜音那麼大，可女主角尖銳的聲音穿透這震耳的嗡鳴直達耳底，讓我聽得格外清楚。
手撐在光滑的臺子上，一絲絲冰涼從大理石面竄入手心。
喜歡……
我看著那鏡子裏的自己，兩邊臉頰的色差看上去極為奇怪。一個多月前被剪斷的頭髮發梢貼在脖頸上，時而因為我的動作而將皮膚刺得癢痛。才上個月剪的頭髮，我卻已經想不起長髮時自己的模樣了。
忽然有些想笑。連自己都不記得，誰還會記得呢？
*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電影已經散場。人們說笑著三兩結隊從兩側的出口陸續離場。
不想逆著擁擠的人流回去，也不想在這裏等他們出來。我拿出手機給春名和桃井各發了條短信，直接隨著散場的觀眾離開。
兩場電影過後，再次踏出影院大門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沒有上午的晴朗。大朵大朵厚重的雲塊盤旋堆積在天上。雖不算陰沉，卻總覺得有些壓抑。
時近十月末，大片大片的葉子被凜冽的風刮落枝頭，在空中亂舞，最後再歸於沉寂。
可能是睡覺時發出的汗還沒完全散幹，我只覺得額頭和後頸涼津津的，有陣陣冷氣從領口竄了進來。我縮了縮脖子，把掛在唇上的頭髮捋好壓在耳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通往XX方向的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請乘客們……”
廣播的提示音在人潮湧動的電車站大廳上空響起。我一邊跟著前方的人排隊走向入站口，一邊伸手去拿手提包裏的公交卡，卻意外的摸了個空。
我一驚，忙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
心底一涼，我的手提包呢？
……糟了！那包肯定是被忘在電影院裏了！當時急著跑出來，哪里還記得別的！
我忙從隊伍中退出來，轉身往出站口的方向跑。我掏出現在作為身上唯一財產的手機，一下下急切的按著按鍵在通訊錄裏翻出春名的電話。
“嘟——”
如今只能祈禱春名她被青峰萌的心花怒放，對電影院依依不捨還沒離開。那個包裏錢雖然不多，可有不少重要的證件和家裏的鑰匙，要是真丟了還說不準會有什麼麻煩。
“嘟——”
聽筒中傳來的一聲聲提示音讓我的心情愈加焦急。接電話啊親！表現我們心有靈犀的時刻到了！快！快接起你手中的電話！快用你的實際行動證明我們的確是無懈可擊的真基友！雖然你的心裏現在裝了一個黑木神，但我們仍是彼此不可取代的存在！
我這樣心裏碎碎念著，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然而剛跨出車站大門，就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隨後我看到一個和自己所帶一模一樣的白色小絨包被提到了跟前。
“你、你的包。”
提著包的那只手上所纏的極具個人特色的繃帶和對面響起的清冷音色讓我心頭一跳。目光從小包上銀色的紐扣緩緩上移，少年的眼鏡不再如影院裏那樣流光溢彩，恢復了以往的明亮透明。那一雙綠眸從鏡片後清晰的透出，低垂著並不看我。
入站的電車呼嘯駛過，耳邊的提示音忽然停頓，和我互為真基友的春名終於接通了電話。
“喂？小紗？”
“……哦。”我略低下頭，接過自己的手提包，“春名，已經沒事了。”
藍桉 2012-7-25 21:01
☆、第 18 Q
作者有話要說：對於某章出現的負分評我真是跪了OTZ
我的確知識沒有那麼淵博，不知道原來初中生打球的球衣號碼還能有這麼多正規的規定。
沒有誰被拍磚還會開心，但是更讓我傷心的是姑娘關注的焦點。感覺像是自己用心的畫了一幅畫，別人卻因為紙張的大小不符合所謂的規定被而把它撕碎了……
這文可能還會有別的BUG，畢竟我不是聖人。但帶著挑剔的眼光來看文永遠都不會看到好文。
最近亂七八糟的事很多，不過會為了喜歡的綠間，為了自己，也為了真心愛這片文的妹子們寫下去的。
最後，謝謝惠惠的地雷> <【←話題轉換的好生硬
“現在是乘車高峰時間，車廂內較為擁擠，請各位乘客站穩扶好，妥善保管自己的隨身物品……”
我一手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包，一手緊緊握著上方的把手。電車廣播恰在我正上方，乘務員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大，聽得我腦子跟著嗡嗡的疼。
身體不停的隨著晃動的車廂左右搖擺。不時有車輪與軌道的摩擦聲從腳下傳來，平整的地板也跟著有輕微的顛簸。
前方座椅上坐著的男孩一直在用ipad切水果。那一個個水果被一刀兩斷的逼真音效讓我想到了昨晚在廚房幫著母上切柳丁。手起刀落，就是這個聲音。
雖然對這個遊戲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我仍是專注的盯著看了好一會。
因為，不想抬頭……
對面大片的車窗玻璃被電車的清潔人員擦得太乾淨，把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映得過於清楚。以至於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臉，還多半會和他的目光相接。
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報站廣播，車門被“刷”的打開。這一站是市內重要的交通樞紐，上車的人格外多，將我本就不大的站立空間壓縮得愈加狹小。
我小心的看顧著自己的隨身物品，同時也左右躲避著以防被誰無意中踩到腳上穿的那雙前兩天剛刷洗過的白色板鞋。
剛移到身邊的男人身形有些肥大不說，還一身刺鼻的煙酒味。我皺了皺眉，本想向旁邊移動一兩步，車廂忽然向前猛的一聳。右邊的男人沒站穩向我這邊歪倒過來。
“啊！”強大的推力讓我腳下一踉蹌，手裏握著的扶手一下子脫手，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小心！”
耳邊響起一聲輕呼，腰上跟著環過一個有力的臂彎將我撈了回去。那個倒過來的男人也好像被人從我身上架開。慌亂中我來不及多想，只是趕忙扶住那個胳膊，跌撞著重新站好。
然而站好之後，方才慌亂的心卻沒得到平復。因為我看到自己鼻尖前方的是一個人的胸膛……
黑色的拉鎖剛好拉到我眼前，外套裏面的襯衫並不平整，不知道那上面的褶皺是不是在電影院中被我的頭壓出來的。
車廂如此擁擠嘈雜，車門邊的移動電視放映著減肥茶的廣告，不遠處還有誰的電話鈴響起，歡脫又響亮。可即便如此，我卻好像仍能聽到從他胸口傳來一聲聲清晰有力又略顯急促的心跳。
我一下子鬆開自己握住的那只胳膊。而對方也在同時收回了搭在我腰間的手。這畫面讓我不由得想起那天班級野營歸來的瓢潑大雨之中，那把墨綠色雨傘下躲避飛濺的污水的一幕。
“謝謝。”我低聲道著謝，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左右查看，找到最近的扶手牢牢握好。
“咳咳……你、你站穩就好。”綠間也如當日語帶結巴，而且更加嚴重。他好像不知道該看哪里好，胡亂的瞟了兩眼周圍，“車、車上人挺多的。”
我把包抱的更緊，也不回他。
隱約中似乎有什麼人在他後面向車門移動，讓他又向前挪了幾分，和我靠得更近了。我忙微微踮起腳想和他保持點距離，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空間可以挪動了。
距離太近，我的後背幾乎已經貼到了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他那一絲絲透過衣服的體溫。少年外套上晃動的拉鏈在我耳邊輕輕的掠過。耳廓被掃得有些癢，我似乎能知道那墜子搖擺的幅度和頻率。
座椅上的男孩又開始新的一局遊戲，鳳梨西瓜接連從下方躍出。男孩手指靈活乾脆，切出了好幾個漂亮的5連切。
“……你喜歡我嗎？！”
方才在電影院的衛生間聽到的臺詞突然再度闖入耳中。我被嚇了一跳，抬眼向車壁上的移動電視看去。這才發現減肥茶的廣告早就結束，正放著的是新上映電影的宣傳片，恰好是我們剛剛看過的那一場。
當時只是聽到女主演的這句哭喊，還以為她會是淚流不止。沒想到螢幕上的女生眼中沒有一滴眼淚，點漆般的墨色瞳仁中閃爍的是刺透人心的倔強和絕望。
“……那根本不是喜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憐！！”
一聲聲的痛呼歇斯底里，仿佛耗盡全身的力氣。
同情和可憐……
我握著扶手的手猛的一抖，調轉目光向車窗看去。不出所料的正看到身後的男生通過窗上的影像注視著我。
他在我抬眼的瞬間忙把視線調開，還伸手推了下眼鏡。
“前方到站明治公園，請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
我用指甲捏了捏掌心扶手的塑膠外膜，轉身，微笑，“綠間君，我們到站了。”
*
坐了半個小時的車再下來時已經看不到天空本來的顏色。天上的雲越加厚密陰沉，成片的彙集在一起，讓人識別不出形狀。
我理了理在車上被擠壓的裙袂，踩著斑馬線穿過馬路。始終有起落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不用回頭我也知道，綠間一直跟在我後面大約一步的位置。因為我們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是肩並著肩的。
天色越加昏沉，道邊的樹被越來越大的風吹得不停搖擺。失去水分的枯葉一隊隊成群離枝，在四散著尋找各自的歸宿。
秋天雖然代表收穫，在這喧囂忙碌的都市感受到更多的卻是寂寞和蕭索。忽然有些懷念姨母曾經住的鄉下閣樓。推開窗子，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金澄澄的稻田。如今姨母和表妹搬去了海邊，這時節看到的應該也只是一片浩渺無邊的滄浪之水吧。
兩兩沉默之中，身後的男生忽然接起了電話。“……喂？”
他的聲音讓我再次意識到自己身後還有個人。忽然覺得有些滑稽，成為上下樓的鄰居有幾年了，還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可這樣一同回家卻好像是第一次。
自家所在的住宅樓隨著前進的步伐逐漸出現在眼前。原本明亮的米蘭色樓體在這灰黑的背景下有些陰翳，看上去有種即將倒塌的錯覺。
我抬起頭，三層的窗臺上掛著早上洗衣機中甩幹的校服，隨著咆哮的風蕩來蕩去。雖然還不是夜半，雖然已不是夏末，可不知為何，我卻想起了8月的那一晚。自己也是這樣仰頭向上看。最後看得整顆心碎落一地。
“……去死！”不知道通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綠間低罵了一句，“嗶”的按掉了電話。
讓他用這種態度對待的多半是黃瀨那個抖M了。不過無論是誰，在進樓前結束通話倒是很合我的心意。有些話，也該說明白了。
“綠間君。”我在樓前停下看腳步，轉過身看向那個隨著我停步的男生。
他正要把手機放回到衣兜裏，聽到我的話手上動作一頓，抬眼看過來。
我看著面前的綠發男生，嘴角勾起，“你喜歡我嗎？”
“……！”
我清楚的看到他原本還算狹長的眼睛驟然瞪得溜圓，塞回一半的手機因為僵直的手而“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我簡單明瞭的問題讓綠間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邊咳邊彎腰拾起地上的手機，淨白的雙頰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漲得通紅。
我始終靜靜的站著，維持著嘴角淡淡的弧度，等待他逐漸平息咳嗽。
“咳咳咳！……”
在我覺得他都快把肺咳出來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一手把手機準確的送回衣兜，一手卷起在嘴前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大概是咳得實在厲害，男生不只是臉頰，連耳朵都紅了。他抬眸瞟了我一眼又迅速閃開，“誰、誰說的！沒有那回事！”
“哦？是嗎？”我輕聲道：“沒有就好。”
綠間原本四處遊弋的目光陡然停駐。或許說不只是目光，他整個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連呼吸都似乎有瞬間的停滯。雖然是怔怔的，我卻覺得他好像有點不知所措。
“綠間君最近的一些舉動讓我挺困惑的。”我側轉過身，面朝著樓門前的那個垃圾桶，“確切的說應該不是最近，而是在8月25號我在這裏扔了那堆垃圾之後。又或許說，是在開學不久，你無意中撞到我傻X一樣在大街上耍酒瘋之後。”
毋庸置疑，這是我有生以來兩次最為狼狽的經歷。我看向他，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所以說，綠間君不是喜歡我，而是在可憐我吧？”
原本僵直的男生聽到我的話似乎晃過神來，停在路燈柱上的視線調轉過來落在我身上。天色陰沉得讓人看不出時間，也讓他的臉色和眼神變得有些模糊。
可憐……
是啊，這種事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一年前的藍堂紗是帝光人氣最高的籃球部後援團團長和啦啦隊隊長。每天意氣風發，恣意張揚，愛慕和豔羨的目光她都習以為常。可是現在她算什麼？曾經把她捧上雲端的人毫無留戀的轉身離去，把她重重的摔在泥裏。沒有了隊長團長的光環，沒有了光華耀眼的舞臺，沒有了掌聲雷動的喝彩。如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還有哪里……是值得人動心的地方？
在一個人最風光奪目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愛慕，反而在她落魄狼狽的時候喜歡上了？
這不可能。
更何況站在我眼前的是整個帝光中最受女生歡迎的“奇跡時代”中眼高於頂的綠間真太郎。他三年來收到多少情書我不知道，他從沒接受過一個人我卻是清楚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明白，同情，是他如此對我的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也不看他，再度看向灰黑色的垃圾桶。應該是剛被收拾過，裏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當初被我扔掉的東西早已不見了蹤影，不知被送到了哪個角落。
是啊，怎麼可能還有痕跡？今天是10月25日了，已經過了兩個月，才剛剛過兩個月……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綠間的音色雖然一貫低醇清冷，卻給人一種自傲孤高之感。然而此時的這句話我聽著卻格外的低沉。
“不明白嗎？”我輕輕的哼了一聲，揚起頭直視那雙鏡片後面的綠眸，臉上的笑帶著藍堂專屬的高傲。“那好，我在今天就清楚明白的告訴綠間君，我藍堂紗即便是被人甩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
嘴上在笑，然而拎著手提包的手過於用力，指甲被攥得硬生生疼著，像劈了一樣。
對。就算我摔得再難堪，我也會自己爬起來。就算我哭得再狼狽，我也會自己擦幹眼淚。就算我一無所有了，我也會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可憐”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一道慘白的閃電在頭頂劈開，將綠間臉上呆怔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楚。
“轟隆隆——！”
一聲悶雷緊隨其後從厚重的雲層那端傳來。一樓的窗子被雷聲震得嗡嗡顫抖共振起來。道邊的樹在風中搖搖晃晃，狂亂的枝條似乎想要把剩餘的葉子全部甩掉。枯葉簌簌而落，有幾片打落在我身上，改變了起初的路徑，翻騰著不知要跑向何方。
“謝謝綠間君今天幫我把包拿回來。”我沖著他微微一鞠躬，“但請綠間君以後不要再做會讓自己和別人都困擾的事了。”
我不再看他，轉身走進樓門。過於陰翳的天色讓我的腳步聲提前點亮了樓道中的聲控燈。
身後雷電交加，震耳欲聾。
大雨，將至。
☆、第 19 Q
一夜電閃雷鳴，大雨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是沒有停。
淅淅瀝瀝的雨聲隨著母上關閉窗子的動作慢慢減小。
“哎呀！這降溫降得也太快了點。”媽媽搓了搓手從陽臺折了回來，“紗紗啊，一會出去記得把圍巾帶上啊。我給你找出來放鞋架上了。省得回頭再感冒啊。”
“嗯嗯。”我一邊喝牛奶一邊點頭。
媽媽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一手托著腮笑眯眯的看著我，“嘖嘖嘖，其實要是感個冒也不錯的。”
“噗——！”我一口奶沒喝明白，噴了一半出來。
“哎呀呀！這是怎麼了啊！”母上忙從一邊的紙抽盒中抽出幾張來幫我擦嘴擦桌子。
“咳咳咳咳！”我把下巴上的牛奶抹乾淨，瞪著那個被稱為藍堂夫人的女人，“媽！您是我親媽嗎？！”
藍堂夫人瞪了我一眼，“廢話！”
“哪有親媽覺得自己孩子生病了還是好事的？！”藍堂小姐和藍堂夫人大眼瞪小眼，“您確定我不是從垃圾箱裏被您抱回來的？”
藍堂夫人白了藍堂小姐一眼，“哎呦呦~什麼從垃圾箱抱回來的？騙四五歲小孩都不用這話了！”
藍堂小姐的嘴角抽搐了。
不對吧……您在我四五歲的時候不就是這麼說的嗎？還把我嚇哭了什麼的……
藍堂夫人高貴冷豔的手腕一挑，把濕紙巾扔到一邊的紙簍裏。隨後回過頭再度笑容滿面，還沖我擠了擠眼，“你親媽我只是覺得要是你再感個冒，說不準還會有哪位美少年來給咱家送報紙的同時送來一本字跡工整內容完善的課堂筆記。”
……
我端著玻璃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的母上雙手捧臉，越說越來勁：“要說這年頭這麼可愛又帥氣的美少年可真是難找呦……”
“媽。”還有半杯的牛奶杯被我“咚”的一聲放回到桌子上。不知為何，家中的窗子明明緊閉，我卻能清晰的聽到外面雨滴拍打玻璃和地面的聲音。
我握著杯子的手一點點收緊，面無表情的看向母上，“您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想方設法的撮合我和綠間？”
“呃……”陶醉在美少年話題中的媽媽頓時停了口，看著我臉色僵硬，又遮掩似的笑了笑，“我沒……”
“您女兒我現在一個人過的挺好的，不想談戀愛。”我從椅子上站起，“我上學去了。”
“誒？”媽媽跟著站了起來，有點慌的看了看餐桌，“這麵包還沒吃完啊！牛奶也剛喝了一半！”
“不吃了。”我拿起鞋架上的圍巾和立在旁邊的雨傘，穿好鞋子，背上書包。
“嗯？”剛從臥室裏走出來的父親揉著睡亂的頭髮看到門前的我一愣，又瞅了眼牆上的掛鐘，“今天怎麼走這麼早？這才幾點啊？”
“天氣不好，車開得慢。”我沖雙親揮了揮手，推開家門，“我走了。”
“哦，注意安全啊！……這孩子今天怎麼了？”
父上的話消失在關閉的房門的那頭。我提著傘快步走下樓梯。樓外的雨已沒有了昨晚想要敲碎窗子的氣勢，安安靜靜的從天而降，在門口織就一片密密的水簾。
也難怪爸爸會奇怪，腕上手錶顯示的時間比我往常出門要整整早了二十分鐘。平時一周裏至少有一天遲到的我會這麼積極的從床上爬起來、安穩的坐在餐桌旁吃早飯、以正常的步速走去車站，的確挺不合常理的。
其實只是一夜無眠而已再加上不想見到某人而已。
至於母上……早就明白她的心思，初衷也是為我好的。可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為了防止真的感冒，我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好好繞了幾圈，撐起傘走進雨幕之中。看似纖細的雨線敲打在傘面上卻格外有力，通過傘把傳遞過來的巨大衝力讓我險些脫手把傘扔在地上。
小心翼翼的繞開地上的積水，走到公交站亭裏收起滿是雨水的雨傘。一串串水珠沿著傘的邊緣滴落到地上，將原本還算乾燥的地磚染深了顏色。
或許是比往常早了不少的緣故，今天一起在這裏等車的人並不多。雨聲吸收了原本屬於清晨的忙碌和吵鬧，只有車輪壓過潮濕地面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這樣單調的聲音，把整個世界顯得格外安謐。
我從衣兜裏取出紙巾擦了擦被雨水滴濕手背。將褶皺濕潤紙巾團成一團，扔向一旁的垃圾箱。
“馬上就到最受大家歡迎的《晨間占卜》了哦~今天會是哪個星座……”
我手一抖，出手的紙團偏了方向，打到垃圾桶的桶壁上，畫了一個彎曲的弧線掉落在一旁。我循聲向旁邊看去，發現聲音是從身旁女生的耳機中傳來。她注意到我的視線轉過頭沖我微微笑了一下，把掉落到胸前的耳麥重新放入耳中。
我也回她一笑，走到垃圾箱前把紙團撿起重新扔了進去。被塗成翠綠的箱頂在暗淡的背景之中格外鮮亮刺眼。
昨天在綠間面前把話說得既明白又決絕，今後除了同班同學之外應該不會再有交集了。
我默默的看著連接天地的漫漫水幕。這一場雨之後大概又要大幅度降溫了吧。今年的秋天，雨格外的多呢。
“嘀嘀——”
所要搭乘的公交逐漸出現在被水線模糊的視野裏。
雨，還在繼續。
*
時近中午，天空終於停止了哭泣。一兩絲微弱的光從慢慢散去的雲層那端透射過來。
我皺了皺眉，把手機的蓋子合上。
注意到我的表情，春名咬了咬筷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聳了聳肩收好手機，“就是我親愛的父上母上要去大阪參加婚禮，於是今晚估計又要我一個人獨守空閨了。”大概是今早出門太匆忙，爸媽還沒來得及和我說，現在才來短信通知。
“噗~！別擺出一副深閨怨婦的憂鬱樣了。獨守空閨什麼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嘛。”
我鄙夷的白了她一眼，“你那是獨守空閨嗎？不是一直在抖M家蹭吃蹭喝嗎？”
“蹭吃蹭喝你也可以啊！”春名笑得滿臉曖昧，“樓上不就有一家現成的供應場所！我看神棍的母上好像還挺喜……”
我陡然變黑的臉色讓她住了口，並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了藍堂大人，我錯了，不說了。”
“別和我說神棍。”我用力的拿筷子戳了兩下便當盒中的米飯，低聲嘟囔道：“我現在討厭他。”
“嘖嘖嘖。”春名撐著臉連連搖頭，“本來還以為電影院的情侶座之後還會發生點JQ呢。沒想到反而形同陌路了呢。神棍君又怎麼得罪你了？被你嫌棄成這樣！”
“行了行了，都說了別提他了。”我皺了皺眉，挑眉看向她，“倒是你，黑木神同學膚色那麼百裏挑一，在看電影的時候還能找得到人嗎？”
“……他哪有那麼黑啊。”被提到心上人的女生頓時沒了氣勢，把臉撇到一邊小聲反駁著。
“矮油油油，究竟是誰在一開學的時候就和我說那邊那個上課總睡覺的高個子是她見過最黑的人了？”
“……哎呀！”幾秒鐘就紅了耳朵的女生彆扭的推了我一把，“吃飯吃飯！！”
*
抱著卷子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陽光已然大好。天空一碧如洗，似乎前一天那陰鬱如末日將至的景象只是一時幻象。
不過我倒是沒時間欣賞這雨後初晴的清新和美好，手中四摞試卷已經堆到了鼻尖，擋住了我大半的視線。原本教數學的松本老師是建議我回班叫個男生來幫忙的。只是我當時不只是被什麼帶走了理智，一時腦熱說了句“女人，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於是在全辦公室老師吃驚、偷笑、噴水等一系列諸多不良反應之中，我抱起松本老師桌上擺著的卷子低著頭閃電般的跑了出來。
然而時刻謹記並宣傳母上至理名言的結果就是——舉步維艱。不只是卷子的重量讓我叫苦不迭，其高度更是使我幾乎成為半個盲人。
剛走出教室辦公室的走廊，就聽到一陣腳步的起落和接連不止的噴嚏聲從拐角的樓梯傳來。
“阿嚏！……阿嚏！”
“咦？小綠間，你感冒了？”
“你才感冒了！別咒我！……阿……阿嚏！”
“哎呀！這還不算感冒……咿！這不是小藍堂麼？”
原本正要上樓的兩人留意到我的存在頓時都止了腳步。只不過一個是正常的走廊偶遇該有的揮手微笑，另一個則是將目光在我臉上停了一瞬，然後皺了皺眉撇開了臉。
我被卷子半掩著面站在樓梯前，騰不出手打招呼，只是對走過來的黃瀨點頭笑了笑，“嗨~”
“咿！你怎麼拿了這麼多？我來幫……”
“小黃！！”從樓上忽然沖下來的桃井一把拽住要幫我減輕手臂負重的黃瀨，“總算找到你了！！”
“……啊？”
“啊什麼啊！快跟我來！”
我只看到一片淺粉的長髮在眼前飄過，黃瀨幾乎是被她夾著在樓梯上飛馳而下，片刻就沒了蹤影。
在我額前的頭髮被他們卷起的風吹起又落下的一瞬，我想我真正明白了母上名言的真諦。女人果斷是要靠自己的！因為上一秒還對你微笑朝你伸出雙手的男人下一秒可能就跟別的女人跑了……
“阿嚏！”
這一聲噴嚏讓我想起自己面前還有另一個男人。只是這個男人似乎非常明白我的想法，對我視而不見，已經自己扶著樓梯的扶手走上了臺階。
看來，我昨天的做法是對的……
鼻尖頂在卷子的邊緣，嗅到濃重的鉛墨和紙張的氣味。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我看不清試卷上的題目是什麼，只有模糊的一片黑影。我把快要僵掉的手試著微微的抖了兩下，緩和的同時也將卷子抱的更牢靠一點。抬眼看到那一排排的臺階，只覺得有些眼暈。
我暗歎了一聲，小心試探著抬起步子。負重過大的手開始微微發顫，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承受不住一下子鬆開。
我咬了咬牙，剛要邁出下一步，只聽到一陣由上而下的急促腳步。緊接著一道人影出現在面前，我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全部的東西已經被人接了過去。
我呆愣了一瞬，然後快步的追上那個在眨眼間已五步開外的男生。“喂！綠間！我自己能拿！”
他絲毫不理睬我，仗著腿長越走越快。
前方那跨越臺階的背影我只覺得一陣煩躁，趁著轉彎猛衝了幾步攔在他面前。
我們高度的差異導致到達我鼻尖的四摞卷子在他懷中只是剛到下巴而已。從敞開的窗子射落進來的兩三方陽光將男生的針織衫分出明暗交接的層次。那張清俊的臉逆著光，看上去有些晦暗，沒有絲毫表情。眼鏡後的那雙綠眸也仿佛一潭靜水，對於我的阻攔波瀾不驚。
這種好像我一個人在無理取鬧的感覺讓我更加惱火。我仗著站的高一級而平視他的雙眼，微微揚起下巴，“我記得昨天說的很清楚了，不要你的同情和憐憫！把卷子給我！”
他靜靜的瞥了一眼我伸出去的手，分毫不為所動，鏡片後的眼睛裏也沒有一絲漣漪。明明現在和我同一高度，卻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直視著我，冷冷的開口：“藍堂紗，你是文盲嗎？”
“……誒？”我被他莫名其妙的問題問的一怔。
“同情，字典上的解釋是在感情上對別人的遭遇產生共鳴。憐憫，是對遭遇不幸的人表示同情。我自認為沒什麼經歷能和你產生共鳴。而且也一直不知道你藍堂紗有哪里是值得人同情和憐憫的。”
“……”我呆呆的看著目光冷冽，一字
一句說話的男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把臉扭到一邊，被光線直射的反光鏡片格外刺眼，也讓我不知道他此時眼中的神色，只看見淡色的嘴唇上下開啟。“你可以不接受，但是請不要自以為是的揣度和誤解別人的想法。”
少年的話清晰的傳遞到我耳中。不知為何，明明低沉有力的聲音聽上去卻好似又帶了兩分落寞。我一時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噎到了一樣，艱難的動了動嘴，“我……”
他忽然轉回頭，眉心緊緊蹙起，抱著卷子從我身邊走過。“你果然還是令人討厭！”
面前之人的離開讓那幾束光毫無阻攔的照到我身上。我聽到穩健的腳步聲在身後漸行漸遠。直到那聲音完全消失，我仍舊站在樓梯的轉角，雙手維持著想要接過試卷的動作停在空中。
不只是我的雙手，好像連空氣也凝滯了，沒有一絲的流動。只看到陽光一點點挪移，從肩膀跳到我的指尖。
“咦？”正從下麵走上來的黑子不解的歪頭看我，“藍堂桑？怎麼在這裏傻站著？”
“哦。沒事。”我放下手，轉身踏上臺階。抬眼看去，正前方那一排排由裸色地磚鋪就的樓梯上早已不見方才的身影，只有一塊塊光影交疊的圖案。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綠間被虐的發飆了╮(╯▽╰)╭
對待藍堂這種丫頭，就是該溫柔的時候溫柔，該強硬的時候絕對要強硬！！
以及……沒有存稿了啊！！！！！要裸奔了啊！！！！
☆、第 20 Q
作者有話要說：鏈一個背景音樂，爆喜歡這首歌！太治癒了TUT
茶太我?嫁！！【嫁錯了吧喂！！
臨近十一月，奶茶店裏的飲品也漸漸開始以熱飲為主了。
不過是過了一個禮拜，已不能再從窗外看到黃葉滿枝的景色。只有遍地破碎枯萎的落葉殘片被來往的車輛和行人踩壓得越發零碎，和泥水混跡在一起，結束了幾個月來短暫的生命。
我仍是坐在往常靠窗的位子，一下下若有若無的咬著嘴裏的吸管，給對面的春名畫著今天英語課留下的作業內容。
“數學怎麼一下子留了四張卷子啊！”春名鬱悶的看著檔夾裏新增的試卷，“還有明天的課堂小考，想想就煩！真是的！馬上就是校際繪畫大賽了，這哪里有時間準備啊！”
“我們國三了嘛，考試測驗都是家常便飯了。”我手上的筆一頓，抬眸看了一眼她抽出來的卷子。“唔沒事，這幾張上面的題都簡單得很，不用一個小時就能寫完的。”
“咦是嗎？我還沒仔細看呢！”春名臉色稍緩，把卷子擺在桌子上，一邊喝奶茶一邊一張一張的看下去。
對面傳來試卷被翻動的沙沙聲，我手裏的筆落下又抬起，半晌也寫不出一筆。一行行字母單詞從眼前滑過，卻不知道自己看得究竟是什麼。我瞟了一眼春名正看著的卷子，紙張的弧度讓半面有略微的反光，看不清上面的數位和圖形。
筆尖停在那一段最後一個單詞“beginning”上，捏著筆的手稍稍用力。
“春名。”
“嗯？”少女並未抬頭，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我咬了咬唇，“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麼？”
店門上掛著的風鈴隨著人的進出叮咚作響。被捏著的筆沒有控制好力道，在乳白色的課本紙頁上畫出一小截細細的黑道。我從筆袋裏找出橡皮，擦掉那一小塊黑漬，搖搖頭，“算了，沒什麼。”
少女忽然抬起頭看過來，將手中攤開的卷子一把合起，拍到桌子上。“我說，你什麼時候這麼不乾脆了？”
“我……”後面的“沒有”兩個字因為對面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咽了回去。
“說吧，”春名往前坐了坐，一手托著腮，“要問的是不是關於神棍？”
“你怎麼知……”我驚訝的脫口而出大半句後才發現自己失了言，一臉尷尬，訕訕的收了口。從橡皮上掉下的細碎小渣從指尖迸濺到一邊，落到奶茶杯子的旁邊。
“親愛的，你還真是。”春名極度無奈的搖著頭，“神棍君他幾乎堂堂課往你這邊看，要是再發現不了什麼我這十幾年還真是白活了。”
“呃，是嗎……”
“再說他這段日子一改和你原來互相看不對眼的態度，對你又細心又體貼。不過還真是看不出來啊，一本正經的神棍君竟然也有如此純情的一面啊！嘖嘖嘖，少男心真是神器！”
少男心……我看著對面那搖頭晃腦的人嘴角又有抽動的趨勢。你一個少女心正在爆發的沒權利說這話！
搖頭晃腦的少女停止了她的頭部運動，雙臂交疊著放在桌上，擺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架勢，“所以說呢，小紗你現在的問題是什麼？”
指甲隨著手上不斷增加的力道陷入橡皮之中，留下一道彎如月牙的印痕。我低著頭，目光直直的落在“change”這個單詞上，猶豫著輕聲開口：“綠間他……算是除了你之外第一個知道我失戀的人。那次和白井她們吃飯，喝多了在路上耍酒瘋正好撞上了他。也不記得我當時都說了什麼。但是我覺得他是在那之後……嗯，有所變化的。所以……”
春名挑挑眉，“所以？”
我咬著嘴角，擰起眉頭加重語氣，“所以我覺得，他是在同情可憐我。”
“……”對面的女生沉默了。
玻璃窗的那邊有二三行人匆匆而過。街口的交通燈變了顏色，隔著窗子仍能聽到汽車啟動和車輪壓過積水的聲音。
短暫的寂靜過後，春名的臉上已沒有了半天往日的嬉笑。那雙點漆般的黑眸認真的直視著我，“小紗，我知道要你馬上再去喜歡一個什麼人這不可能。可是，我不得不說一句，你這麼說對綠間不公平。”
不公平……
我的心頭一沉，手裏的橡皮已經快被我捏變形了。“你覺得不是可憐嗎？”
“唉，這怎麼可能是可憐啊！”春名歎了一口氣，拿起一邊的奶茶，“嘖。要說是憐惜我覺得還靠譜點。”
夕陽的輝光並沒有因為玻璃的過濾而褪色，暖橙色的光線落在我緊握的手上，消減了平時過於骨錯分明的清瘦感覺。店中的播放器終於修好，清麗的鋼琴前奏緩緩在空氣中流動。溫柔又治癒的聲音讓人想起春日櫻花遍灑的阪道。這首歌我知道，是茶太的《???行?世界????》。
“小紗，我明白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對面的女生抬起手輕輕的放在我發頂，“我只是想和你說，雖然我沒和什麼人談過戀愛，也可能不太能理解你分手後的感受，但是我知道你沒有被任何人拋棄，你失去的只不過是一個不愛你、不懂得珍惜你的人罷了。那既然他不愛你、不懂得珍惜你，他走就讓他走好了，這也不算是失去對不對？我覺得反而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啊！走了不愛的，才會有愛你的出現對不對？”
“也許你不覺得，可是前陣子你把自己裹得太嚴，我什麼話都不敢和你說，也不敢提。但小紗你記住，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那個驕傲美麗、無人能擋的藍堂公主！”
“昨日??少?空?
（比起昨日稍顯陰暗的天空）
低?映????
（含著晚雲低沉徘徊 ）
????陰?無?笑?
（但那不會褪色的笑容 ）
?????消????
（不會因此而永遠消失）
……”
有潺潺的暖流自頭上的那個掌心流下來，潤濕了我的眼眶，讓對面那張我熟悉的臉變得格外模糊，只有溫暖的話語隨著輕柔的音樂一同落入耳中，融化了心頭某處凍結已久的冰牆。
捏著橡皮的手指鬆開，顫抖著握住從發頂滑落到我臉頰的手。再一次不顧旁人驚異的目光，我的眼淚傾瀉而下。
“春、春名……”
滾落的淚滴被紙巾拭去，頭髮被人輕輕的揉了揉。
“真是小傻瓜！哎呀！你看你把我的書都給弄濕了！今天幫我寫英語作業！”
“嗚嗚嗚……我才不要！你欺負人！”
胡亂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茶太那溫潤柔和的歌聲隨著夕陽的暮色，佈滿整間小店。
*
和春名在公車的站亭下告了別。在奶茶店停留了一個小時後正趕上下班的高峰。擁擠的車廂讓我連站立的空間都不完整，只能踮著腳在已經占好位置的兩排人中間慢騰騰的向裏面挪蹭。
好不容易在車廂中部的位置找到一小塊空地站下。雖然不用踮著腳尖，卻沒有扶手和倚杆讓我握著保持平衡，只能在兩側人的擠壓之中勉強站穩。
天氣漸冷，封閉的車廂中卻由於乘客們呼出的大量二氧化碳越來越悶熱。脖子上的圍巾因為前面男人的移動而撩起貼到我臉上，恰擋住了鼻子。原本就不太舒暢的呼吸變得越加困難。我皺著眉，艱難的抬起手，剛把圍巾撥了下去，就聽到自己身側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把東西放回去。”
我一震，循聲側頭看去。少年的校服被擠得滿是褶皺，額前綠色的發絲因為汗液的緣故柔軟濕潤的貼服在臉上。他一手扶著頭頂的把手，一手好像正拽著什麼人。黑框眼鏡後的那雙眼睛閃爍著冰冷的光，冷峻又淩厲的看向我身後。
“呿！”
一聲不耐的輕哧之後，我感覺到身後有微弱的蹭動，隨即衣兜一沉，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裏面。我忙伸手過去，發現是自己的手機。
我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是扒手！自己遇到了扒手！
我驚怒的回頭看過去，不料此時車門剛好打開，我只覺得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的推了一下。不只是我，車廂中別的人也被推得七扭八歪。在大家此起彼伏的驚叫之中，那個我還沒看到模樣的扒手已經奪門而出。
“混蛋！”我恨恨的罵了一聲，踉蹌著站穩。自己太疏忽了。除了悶熱的車廂帶來的不適，我的腦子裏還想著方才和春名在奶茶店中說過的話，也難怪沒注意到伸進兜裏的手。
我低下頭，剛想把衣兜上的扣子扣好，卻發現自己腰上正環著一個人的手臂。
……原來這才是我沒有被推得跌倒的原因。
覺察到我的注視，那只手迅速收回。我聽到一聲輕咳，原本面朝著我的男生調轉腳步面向另一面的車窗。
我抿了抿嘴，拇指一點點用力扣緊扣子。有了剛才的教訓，我又把背在身後的書包移到前面，自己的視線之內。剛剛車廂的混亂倒是空出了一個扶手讓我握著。
公車繼續向前。雖然司機行駛的平穩，但車上的人還是隨著車體的轉彎停頓有輕微的晃動。
我捏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手機，“……謝謝你。”
身邊的人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直，隨後輕聲說著：“啊，沒什麼。”
汽車再度到站，有不少人在這站下了車。前方男人的離開讓我終於能夠看到車窗外的世界。變得開闊的視野讓我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我松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擠亂的衣服。
然而綠發的少年卻沒有移到寬敞的地方，仍直挺挺的站在車廂中間。
我輕輕抻著校服的百褶裙，春名的話又一次在耳邊回蕩。
——“小紗，我知道要你馬上再去喜歡一個什麼人這不可能。可是，我不得不說一句，你這麼說對綠間不公平。”
想想那天自己強硬的態度，好像的確過分了點。
“阿嚏！”少年輕弱的噴嚏聲從身後傳來。
……不會真的感冒了吧？難道他那天被雨淋到了？
我這麼想著偷偷的側眼看過去。面朝著相反的方向讓我看不到他的正臉，只能瞧見形狀美好的下巴被車廂的頂燈鍍上一層微弱的光。
“你……”我咬了咬唇，後面的半句“感冒了沒”被咽了回去……
這麼問的話，會被誤會的吧……可是他已經聽到我的聲音看過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
我隨口改了內容。然而我的話讓吸著鼻子的男生一下子沒了聲響。我清楚的看到他本有些緊張的神情一點點冷淡下去。他轉回過頭，看向對面的窗子，“坐這輛車回家的不只你一個。”
原本還算溫熱的車廂，我卻覺得有冷冽凝滯的氣息在流動。少年冰冷的側臉和聲音讓我覺得心頭有點堵。
我知道，他多半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也難怪，自己原來也誤會了人家，而且還更過分。
裙角在掌心被揉成一團。我盯著書包上別著的那枚槍哥的徽章，原本魅惑的淚痣刺得我眼睛有點疼。
“……對不起。”
男生似乎被我的話嚇到，猛的轉過臉來。
公車開得離道邊有些近，光.裸的樹枝在車窗上輕輕滑過，發出“沙沙”的輕響。原本擁擠到轉身都費勁的車廂不知何時已經有大量空閒的位置，最後一排還有了空座。
“啊……沒、沒什麼。”
我聽到他結結巴巴的回答著。雖然沒抬頭去看他，但瞧他臂肘的動作應該是又用那纏著繃帶的手推了下眼鏡。
前行的汽車降下車速，緩緩停靠在路邊。
少年不自然的聲音和開啟的車門聲一同響起。“呃那個……到、到站了，我們下車吧。”
我鬆開手上的裙角，輕輕點頭，“嗯。”
藍桉 2012-7-25 21:02
☆、第 21 Q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阿琳的長評！！！看評和回評弄得我又哭了……
還有小翊姑娘的手榴彈> <！！謝謝！！！
昨天雞血了一樣給小綠間寫了篇慶生的番外，把自己給萌裂了> <！【你快滾！】於是正文就木有寫……
慶生番外在7號準時放送！如無意外，7號前日更，7號當天雙更！我要用我的熱情和愛給小綠花過生日> <！！！【你不虐他就謝天謝地了﹁_﹁
幾場規模不小的秋雨使得今年氣溫下降得格外的快。四十分鐘的戶外體育課已不再是緊張忙碌的學習之餘的放鬆，而變成了與冷空氣的艱難抗爭。不過下課時體育老師那一句“從下堂課開始改為室內”的確治癒了不少剛跑過800米氣喘吁吁的同學。
“小紗，”春名看著剛下課就忙不迭戴上圍巾的我，不禁感慨道：“你好像在上次感冒之後格外懂得保養了嘛。”
“那是，要一切防患於未然。”我說著將母上大人手織的圍巾一圈圈圍好，系了個結。由於嘴幾乎全被擋住，說話有些不清楚。“尤其是剛劇烈運動後，一身的汗要格外注意，一個不小心就會寒風侵體。”
“……我怎麼有種在聽健康講座的錯覺。”
“妹子。”作為健康講座主講人的我我抬起戴好手套的手拍了拍熱心聽眾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相信我，女人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
“……”春名嘴角抽了抽，再不復那日知心姐姐般的和藹可親，一臉的嫌棄，“你夠了真的！”
“咳咳咳咳！”身後傳來的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
我略回過頭去，正咳嗽著的少年意識到我的目光，也抬眼看過來。
視線剛一交接，他旁邊的江口正好上前一步，恰擋在了中間，“綠間君，你的感冒怎麼還沒好？”
我轉回頭，聽到男生帶了些濃重的鼻音答道：“沒事，就快好了。”
“學姐~！藍堂學姐！”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停住腳步，正看到也是剛下了體育課的白井楓正揮著手跑過來。
看到白井的春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小紗，我先回教室了~”
“嗯。”我點點頭，“你把扣子都扣上！”
“哎呀！馬上就進教學樓了！”
“那也不行！”
“嗨咿~嗨咿~”春名敷衍著答道，沖我揮揮手，向樓門走去。
白井在我身前停下，一頭銀灰色的長髮跑得有些亂，“不好意思，沒打擾到兩位學姐吧？”
“嘖！說什麼打擾！這麼生疏！我和她整天膩在一起，巴不得尋個機會離她遠點呢！”我幫白井順了順頭髮，眼睛瞥向金髮女生。卻不知她什麼時候跑到了綠間旁邊，邊和他說著什麼邊回頭看向我，還沖我做了個鬼臉。我嘴角抽了兩下，狠瞪了她一眼。
“噗~”白井捂著嘴，輕笑出聲，“學姐們感情還是這麼好。”
“誰和她感情好了！”我撇撇嘴，收回白井頭上的手，把圍巾向下拽了拽，露出嘴巴，也使得呼吸通暢點。“說吧~有什麼事？”
“哦……”白井放在嘴前的手指略微勾動了兩下，稍稍低下頭，遲疑著說：“那個，我是想問問，冬季杯馬上就開始了，學姐有沒有空幫我們看一下新排的舞？呃當然了，如果學姐學習忙的話……”
“可以啊。”我乾脆的點頭。
不過我的話好像讓眼前的學妹頗為意外。她一下子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我，“誒？”
我聳了聳肩，“不過我也只能幫你這一兩次。畢竟現在的隊長是你，凡是都指著別人拿主意可不行。”
“……嗯！謝謝學姐！”白井重重的點頭，一雙紫眸中閃爍著興奮的神采，連兩頰都泛著些微的紅暈。
她的反應倒把我嚇了一跳，“怎麼了？怎麼一下子激動？”
“我……我其實沒想到學姐會答應……”
“嘛~”我被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得有些不自然的用手指蹭了蹭鼻子，“說起來我一下子就把整個啦啦隊都推到你身上，也怪可惡的。現在能幫幫你，也是應該的。”
下了體育課的同學三五成群的從我們身邊走過。爽朗的笑鬧聲為這蕭索的秋日增添一分校園獨有的青春氣息。
“真好……”白井熠熠生輝的紫眸一點點彎起。她對著我粲然一笑，“總感覺，我認識的藍堂學姐又回來了呢！”
本要放下的手忽而在鼻尖停下。我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說什麼傻話！我不是一直在這裏嗎？”
“嗯！”
明明秋風淩厲，拂面如同刀刃。然而眼前女孩的笑容卻讓我感覺如沐春風。
原來只要你肯拿開蒙住雙眼的黑簾，走出為自己畫下的牢線，就會發現那些原本在你身邊的溫暖一直都在，從未離開。
*
“於是現在怎麼換成你上課總是走神了？”我把網上的烤肉翻個面，抬眼看向對面的春名，“今天一天就被老師們叫起來三四次了吧？”
“唉，馬上就要比賽了啊！”女生一臉郁卒的戳著碗裏的肉，“可是完全沒有手感，畫出來的總是覺得各種不對勁。”
“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嘛。”我把將剛剛烤好的肉給她夾過去，“啊，剛好明天沒什麼事，我陪你一起去畫室。”
自己在繪畫方面一竅不通，也給不出什麼專業的建議，能做的只是儘量陪在她身邊，幫著安撫一下情緒了。
“唔好。”春名看上去心情稍稍好轉了一點，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邊吃邊點頭，“嗯，小紗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以後誰娶你當老婆絕對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手裏的夾子一個不小心，險些將那網子給戳翻過去。我惡狠狠的瞪過去，“你個魂淡！變了心不算，於是現在都不打算娶我了嗎？！”
“我是想啊~可是現在真是怕被某君給滅了！嘖嘖嘖，上次我們從洗手間出來互相抹水玩，你是沒看到某君瞅我的眼神，哎呀呀那酸得呦~~”她邊說著還邊曖昧的沖我拋媚眼，其神情可惡，令人髮指。
“……你真是夠了。”
“噗！讓你總拿青峰涮我！”春名拿過一邊的辣醬倒在碟子裏，臉上幸災樂禍的笑一點點退去，“不過說實在的，對於那位神棍君，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手上的動作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被烘烤的肉片與網絲接觸，發出“??”的聲音。
我盯著架子上的金針菇，有幾根大概是火太大，有變焦的趨勢。停在半空中的夾子伸過去將蘑菇夾了出來放到一邊的盤子裏。
我撥弄了兩下油汪汪的金針菇，“我現在……還是不想談戀愛。”
雖然已經不像前陣子畫地為牢，困獸一樣在自己的世界裏橫衝直撞。可是要再立刻接受另一個人，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我做不到。
“唔，想想也是。”春名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就點頭。她咬著筷子，“好吧，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別的事就慢慢來吧。我也不說神棍君對你有多好了，反正你比我清楚。”
……你已經在幫他說話了好不好？難道那傢伙送了你什麼幸運物了？？
“小千山！小藍堂！”
一邊的簾子忽然被人掀開，金髮少年興沖沖的跑了進來，俊秀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
“矮油黃瀨，”我維持著夾肉的姿勢，挑眉看向他，“你是來幫我和春名付賬的？”
“好主意！黃瀨你來得真是時候！”春名笑著向裏面蹭了蹭，空出一個位置，“我們還沒吃完呦，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算了吧，我之前在爺爺那裏就吃了很多了。”黃瀨說著在春名旁邊坐下，“小千山你手機關機了，找不到你，有點擔心就出來看看。”
“哎呀呀~春名啊，有個青梅竹馬真是美好啊！我都嫉妒了！”我學著她剛才的模樣沖她曖昧的拋媚眼。
“是啊！你就只有嫉妒的份了！”
比起春名毫不在乎的反擊，一旁的黃瀨倒是瞥了兩眼他旁邊的少女，眼睛裏有隱約的落寞一閃而逝。
哎呦呦！這個反應，似乎不應該是一般青梅竹馬該有的吧……
注意到我歪著頭邊喝茶邊盯著他看，少年愣了一下後斂去臉上的表情，手托著腮，笑眯眯的看向我，“小藍堂不用嫉妒~你要是有事，小綠間也會很著急的?！”
“噗——！”我一口茶沒喝明白，差不多都噴到了一邊。我忙從桌上的紙盒中抽出幾張紙巾擦嘴，狠狠的瞪向黃瀨，“抖M你又欠S了嗎？！沒事閑的咒我有事！！！”
“沒有沒有沒有，”黃瀨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小藍堂你沒有抓住我話裏的重點。”
“滾你的重點！”
“噗哈哈哈哈！”一直悶頭吃肉的春名再也忍不住，捶桌大笑起來。
“注意形象啊魂淡！”我咬牙，果然是青梅竹馬，一個兩個都這副欠揍的德行！
“啊！說到小綠間，”黃瀨的笑容忽然收起，聲音也變得低沉，“他今天練習的時候手腕受傷了。”
……手腕受傷？！
我正擦著嘴的手停了下來，而一邊的春名已經問出了我要問的話：“什麼？受傷了？怎麼回事？”
“他最近有點感冒嘛，狀態不太好。”黃瀨轉著手中的茶杯，“今天訓練他不小心和小紫原撞在了一起，跌倒的時候扭到了手腕。”
春名看了我一眼，“嚴重嗎？”
茶杯停止了轉動，光滑的杯面反射著隔間頂燈明黃的光。
“我聽到保健室的老師說，大概在12月之前，他都沒法打球了。”
*
秋意漸濃，天也黑得越來越早。
與春名和黃瀨在烤肉店門口分道揚鑣，踏上回家的路時街邊的路燈已經被全部點亮。
地鐵的站口離家還有一段距離。這邊的住宅區不像市中心那樣燈紅酒綠，沒有商場店鋪此起彼伏閃爍著的五彩霓虹和重疊在一起的各類音樂，只有幾家便利店因為客人的進出時而打開自動感應門。
我一個人緩慢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身上還殘留著烤肉店的味道，在夜風之中一點點消散。
左前方傳來籃球與地面相撞的“啪啪”聲，還夾雜著歡呼和口哨。雖然不常走這條路，但我記得那個方向好像是有一個街邊籃球場。
對那個籃球場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不經意瞥向那邊的目光讓我注意到球場外，站著一個人。
少年站在那裏，身體挺直，宛如雕塑，靜靜的看向場中打球的幾個少年。
球場兩側只有兩盞探照燈被點亮。白色的光雖然明亮，卻無法照顧到鐵網的外面。我看到的就是那麼一個墨黑色的側影，幾乎和無邊的夜色融在一起。
雖然糟糕的光線讓我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和穿著，但是莫名的我確定，他是綠間。
方才吃飯時黃瀨的話再一次在我耳邊響起。
——“我聽到保健室的老師說，大概在12月之前，他都沒法打球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冬季杯的預選在這個週末正式開始。整整11月份都無法打球，意味著他將錯過接近一半的賽程。前提這還是康復得好。如果恢復得不好……
要是去年，這大概也無所謂。重點是，我們今年已經國三。冬季杯，是他們在帝光的告別賽。
場地對角的那兩排燈忽然閃了兩下，也接連亮了起來。亮度陡然被增加了一倍，投射在場外的少年身上，讓他不適應的抬起手擋在眼前。
我清楚的看到那只抬起來的手，手腕處被繃帶一圈圈纏得嚴實。那繃帶比他纏在指尖的要厚上許多，白得刺眼，與他身上穿著的黑色外套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
不知為何，明明此刻燈光將他照得格外清晰，我甚至可以看清他的嘴唇在微微的抿起。可給我的感覺卻和方才黑暗中沒什麼兩樣。
一樣的晦暗，孤獨，落寞。
我看著那個光無法照到的男生，提著書包的手收緊又鬆開。我咬了咬嘴角，收回跨出一半的步子，轉過身，沿著原本的方向朝家那
邊走去。
既然沒想過以後，就不要給予開始。
☆、第 22 Q
十一月對我們來說，似乎諸事不順。
先是春名的校際繪畫大賽再度失利，輸給了F組的眼鏡男。再是我的期中考試三科考砸，年級排名滑落近30個名次。後來又是我住在海邊的姨母出了車禍，媽媽半夜接到醫院的電話哭得泣不成聲，當晚就和爸爸開車跑了過去。而綠間……也因為手腕的傷勢，缺席了半數的比賽，甚至連籃球館都不再涉足了。
雖然不曾再有降雨，但盤踞在我們頭頂的烏雲卻不曾散開。
“學姐？你覺得怎麼樣？”
“……學姐？”
我回過神來，把遊蕩已久的目光收回，茫然的看向前方，“啊？”
領頭的白井看著我的表情有點無奈，“學姐，我們跳完了。”
“呃……抱歉。”我不好意思的用食指撓了撓臉頰，“我剛才走神了……”
剛進行完劇烈運動還在氣喘吁吁的姑娘們倒是對我沒有什麼責怪。新垣把跳松了的辮子又緊了緊，沖我不在意的甩甩手，“沒事啦！明明是我們多事，硬是把紗姐給拽來。紗姐要是忙的話就不用理會我們了，我聽說三年級馬上又要有考試了吧？”
“考試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看你們這群小美女也是不錯的放鬆嘛。”我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那麻煩大家再跳一遍，這次我一定認真看！”
“好！”
“沒問題！”
“不過學姐這次再走神可饒不了你！”
……
一個小時的排練過後，姑娘們多半都汗流浹背。冬季杯的決賽間場舞向來都是由帝光負責。因為這一次同時還是那支王牌的彩虹戰隊在國中的告別賽，隊裏的姑娘每一個都格外的賣力。
“紗姐再見~”
“學姐拜~”
“byebye~”我揮揮手，提起自己的書包向門口走去。
“學姐！”
我回過頭去，看到已經穿好外套的白井雙手揪著衣角，有些欲言又止。
我轉過身，歪著頭笑看向她，“怎麼了？”
“那個……”
“哎呀！你太磨嘰！讓我來！”新垣一把拉開白井站在我面前，“我們是想問學姐在決賽的時候回來看比賽嗎？順道把我們的表演也看了……”
不只是她，在場的姑娘無論是正喝著水的，還是用毛巾擦著汗的，甚至穿衣服穿到一半的都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在我身上，帶著忐忑的期待。
我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這一開始氣勢洶洶，說到後來卻慢慢沒了底氣的丫頭身上，不由得“噗”的笑出聲來。
我一揚頭，聲音響亮，“廢話！當然要去！要不我這一個多小時不是白費了！”
……
短暫的沉默過後，忐忑的期待?那間變成興奮的歡呼——
“噢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來吧！我們再練一遍！”
“啥？我剛洗完臉！”
“哎呀一會再洗一次唄！快快！再跳一遍！”
……
我把書包提起搭在肩上，對屋子裏又亂成一團的姑娘們喊了一聲“我先走了”，便笑著推門而出。
原來在啦啦隊的一年多時光裏，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隊長的頭銜和舞臺的閃光，而是這一群瘋起來不顧形象的姑娘。
這感覺，真好。
*
“哦，藍堂。”
剛走出排練室的門就看到迎面走過來的紫發男生。在走廊這樣不算寬敞的空間，他看上去越發像根移動的電線杆。據說有好幾次他都因為低頭吃東西撞上了寫著“肅靜”的掛牌。
“阿敦？”注意到他走過來的方向正和籃球館相反，我疑問道：“怎麼？今天沒有訓練嗎？”
“有啊。”少年看上去比往日還要無精打采，塞了一片薯片到嘴裏，哢吧哢吧的咬著。“我剛剛想要陪綠間仔去醫院復查來著，可是他不讓我跟去。”
復查……
這兩個字讓我剛才在排練室中得到的溫暖頓時冷卻了不少。樓外的風有些大，吹得窗戶??作響。
“啊我要趕去訓練了，再晚的話小赤要罰了。”
“阿敦等一下！”我急忙叫住要離開的紫原，拎著書包的手指互相蹭了蹭。“那個……綠間他的傷，還好吧？”
“唔，我也不知道。”紫原皺了皺眉，薯片渣沾在嘴邊也沒有拂去，聲音聽上去帶著幾絲愧疚，“我也不知道那天怎麼就把他給撞到了……啊！真煩！”
他說著把空了的袋子揉成一團扔到一邊的垃圾桶，又從書包裏抽出一包新的。他剛要撕開包裝袋，我伸手一把將零食搶了過來。
“上周你從我這拿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還沒還呢！這包我沒收了！”我沖他挑挑眉，晃著包裝袋向門口走去。
“啊藍堂！”被搶了吃食的吃貨頓時急了，“這包先給我！欠你的我明天還！”
“你每次都這麼說！我才不信你了呢！”我一側身閃開他伸來的胳膊，將薯片護在懷裏，“不給！”
“給我給我！”
“不給！”
正互不相讓的爭搶之間，一個陰冷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紫原，你已經遲到了15分鐘了。”
前一刻還奮勇搶食的少年頓時石化。我勾了勾嘴角，踮起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阿敦乖，快去訓練吧~”說著又歪過上身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走廊裏的異瞳少年揮揮手，“赤隊我先走了啊，你們比賽加油~！”
*
用鑰匙打開自家家門，迎接我的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哦是了。媽媽在醫院陪著剛手術後的姨母，爸爸今天要去和客戶吃飯，晚上又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
我在門口略站了會，歎了口氣跨進門去。隨手把從紫原那搶來的零食扔到沙發上。原本也不是因為想吃才搶過來的，就是忽然間想欺負他，然後就莫名其妙的伸出了手。
抬手打開客廳的燈，突然的光亮讓我不適應的皺了皺眉。我換好家居的拖鞋，走到電話前撥通了母上的號碼。
“喂？”
“媽媽，是我，我到家了。”
“哦紗紗啊。我在醫院陪你攸姨呢。”
“嗯我知道。”我點點頭，把書包放到一邊，坐到沙發的扶手上，“攸姨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恢復得挺好的。”媽媽的聲音聽上去比前兩天要好得多，“給你做好了飯，都擺在桌子上呢，用微波爐熱一熱就好了。媽媽還要等一會才能回家，你在家乖乖的啊~”
“哎，知道了。替我問候攸姨一聲。媽你回來的時候自己也注意安全啊。”
“嗯嗯嗯。好了，掛了吧，拜~”
“拜~”
我掛掉電話起身走到餐桌邊，掀起罩簾，下麵的盤子裏正如母上所說盛著為我做好的晚飯。
母上的手藝自是沒的說，只是菜式過於葷膩了，看著沒什麼胃口。我放下簾子，打開冰箱，從裏面拿出黃瓜和紫菜，打算自己再弄個清淡點的湯。
洗菜，開火，燒水。
只有自己的房間過於安靜，只能聽到爐火跳動的聲音。我在灶台前站了一會，橙色的火焰刺得眼睛有些微痛。我轉身走出廚房，在沙發上躺下。
感覺到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我伸手把東西掏出來，發現是剛才自己扔過來的薯片。光滑的袋面上牛排的圖案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本想再扔到一邊，揚手的瞬間又改了主意，轉而撕開包裝袋，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塞著。
我呆呆的瞪著天花板，最近身邊的人情緒都很糟糕，倒楣的事一件跟著一件的。要不看看電視節目轉轉運什麼的？
……呸！你是接受過優秀教育的知識份子！搞什麼封建迷信！
呃……說起來，某和我同樣教育水準的知識份子幾乎天天都搞封建迷信。
想起那個人，往嘴裏塞東西的手停了下來。他受傷以來我們幾乎就沒怎麼說過話。一方面是我一向不想給別人不該有的幻想，而另一方面他也似乎在躲著我。大概是不想我看到失意的樣子吧……
可是，就算是我不喜歡曖昧，這樣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再怎麼說也是朋友呢。即便不是朋友，還是同班同學。即便不是同學，還是上下樓的鄰居，多少應該問一下情況吧……
藍堂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磨磨嘰嘰的了？！而且你這一句一句的“即便”怎麼聽上去這麼像自己為自己找藉口去關心人家呢？
……煩死了！
我重重的出了口氣，翻個身面向裏邊。布藝沙發上凹凸不平的花紋近在眼前，反而看不太清楚。
一下下的摳著沙發上金色的邊線，手指在邊緣處停了下來。
我還可以再去喜歡一個人嗎？就像從前那樣？又或者說，還可以再去相信一個人的感情嗎？就像起初那樣？
正心裏亂糟糟理不出個頭緒，猛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與其說敲門，不如說是捶門更合適。整道門都嗡嗡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被人敲碎了闖進來。
“咚咚咚！！”
“藍堂！藍堂！！”
我被嚇了一跳，一骨碌從沙發上坐起。這聲音……是綠間？可是怎麼聽上去這麼駭人？完全沒有以往的鎮定，聲音不僅震耳還帶著驚恐。
來不及多想，我跳下沙發，連拖鞋也沒穿，跑到門前開了鎖。
“藍——！”門外的人看到我霎時愣住。
我也愣了，因為看他此時的姿勢，好像我再不去開門，下一秒就要撞門而入。頭頂聲控的燈直直的打在男生的臉上，明明是橙黃色的光，可我卻覺得他的臉色白得嚇人。
“怎麼……”
我還未問出口的話被男生突然的擁抱打斷。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整個人都站不穩一樣在顫顫的發抖，可手臂上的力道卻又大得驚人，像要把我揉到他的身體裏。
“……還好，你沒事……”
我怔怔的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感覺少年的發梢紮得我脖子有點癢，還有他急促的呼吸，烘烤得我肩膀發熱。我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卻沒力氣去推開他，只能任由他這麼抱著。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人莫名的覺得心疼。
我微微轉過頭，只能看到他夾在綠發和圍巾之間的耳廓，“綠、綠間……？”
可能是距離過近，我感覺自己的耳膜因為他悶悶的聲音在微微的振動，震得心頭也跟著發顫。
“你家的窗臺都是煙，我還以為……”他說著一手扶住我的後腦向懷中按了按，另一隻手臂又加了幾分力道，把我抱得更緊。好像如果不這麼用力，不這麼牢牢的擁在懷裏，我下一秒就會消失。
“煙？……啊！鍋！我忘了關火！”我忽然想起還在燒著湯的鍋，驚叫一聲一把推開綠間轉身跑回屋子裏。
廚房的門虛掩著只留了一條窄窄的縫，難怪我剛才一直沒有察覺。而門裏面不大的空間此時全是白煙，我被嗆的猛咳了幾聲，捂著鼻子跑到爐灶前關掉爐火。掀開鍋蓋，又有大股的煙湧出。裏面的湯水都被燒幹，黃瓜片和紫菜葉已經變得焦黑，一塊塊貼在鍋底，發出刺鼻的味道。
我迅速把鍋提起放到水池裏，抬手按下抽煙機的開關，又跑到陽臺將窗子統統打開。忙完這一系列的補救工作，我頹然的站在廚房的中央，看著周圍的這一片混亂，無力的歎了口氣。
好糟糕……連煮個湯都能忘了關火，把家里弄的一團亂。這個月果然時運不濟。
真是……夠了啊！
懶得去收拾燒焦的鍋，我扶著門走出廚房，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卻發現那個大力敲開我房門的少年仍在門口站著。
他的臉色比方才略有好轉，卻還是有些發白。咖色的圍巾已經散開，長長的垂在身前。散亂的頭髮遮住秀氣的眉毛，鏡片後的雙眼則一直靜靜的凝視著我，半天也沒眨一下。
我被這目光看得有點不知所措，扯了扯嘴角，訕訕的往後一指，“沒什麼事。我忘了在煮湯，燒幹鍋了……”
沉默。
回應我的話的只有一片沉默。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話，仍是直愣愣的看著我，沒有絲毫的反應。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漸漸開始發燙，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一陣喧囂忽然從樓下傳來，巨大的摔門聲震得我腳下的地板微微跳動，也讓少年回過神來。
“哦……沒、沒事就好。”他低下頭撫了撫眼鏡，轉身就要上樓。
“綠間！”還沒有意識，名字已經叫出了口。
他猛的回過頭，圍巾隨著他的動作一蕩，掃過門框。
冷風從敞開的窗子灌進來，一陣陣吹打在背上。我卻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不知是因為客廳中空調的調節，還是對面少年過於灼熱的視線。
“呃……啊！”我一眼看到他手腕上散掉的繃帶，快步走了過去，低下頭一手抓起他垂在身側的手，“繃帶開了。”
他大概是被我的動作嚇到，猛的向後一退。
“別動！”我跟上半步，手指挑起他手腕上的鬆散繃帶，一圈圈重新纏好。
眼中的手臂直挺挺的端在半空，格外聽話的紋絲不動。只有那修長的手指可能是太過緊張，抽搐般的微微勾了勾。手掌側面略略泛紅，估計是方才敲門敲得太過用力。
這一片淺紅讓我又想到了方才的擁抱，顫抖的恐懼中訴說著的是滿滿的珍視。不敢直視，也不能忽視。
這人不止是個二貨，還是個笨蛋！也不怕再把手給敲壞了！
我小心的纏好最後一圈系了個結，盯著雪白的繃帶，輕聲問道：“腕傷怎麼樣了？”
“……”
又是沉默。
我奇怪的略微抬起頭，卻看到他的另一隻手正停在自己的頭頂上方。透過指縫，我看到那雙清澈的綠眸，在明黃色的光線中閃動著微許瀲瀲的水光，看得我心頭一跳。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觸電了一樣收回手，轉而去扶眼鏡。“已經沒、沒事了。醫生說再過兩天就痊癒了。”
“哦。”我點點頭，也將臉別到一邊，“打球也沒什麼問題了吧？”
“嗯。”
“那……”我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抬起頭沖他微微笑了笑，“比賽加油~”
我的笑容讓少年再一次當機。他呆傻的看了我幾秒，忽然扭過頭，白皙的臉頰浮出一絲可疑的暈紅，丟下一句“那是當然”，隨即掉頭快步上了樓。
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隨著樓上的一聲關門聲，徹底消失在樓道裏。頭頂的聲控燈逐漸暗了下去。我慢慢走到門前，把自家的門也關好。
我環抱著自己一點點蹲下，腳尖抵在一起。
肩膀還有些疼痛，方才擁抱的力道還停留在身體上，沒有因為人的離去而消失。
靠在門上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沙發上還有半袋沒吃完的薯片，桌子上的一點沒動的晚飯，廚房裏一片狼藉，還好煙已經散得差不多。
唉，好亂。
作者有話要說：曝字數了！！竟然寫了5000+！果然是真愛無敵！！
嚶嚶嚶愛死了這章的情節TUT
☆、第 23 Q
作者有話要說：姨媽來了，於是更文更晚了OTZ
預報：明天綠花花生日，上午10點一章慶生番外準時放送，另一章正文因為失蹤了兩個月的姨媽忽然光顧所以時間不定，不過絕對會有，先提前說一聲小綠間生日快樂> <！！
“於是你連主題都沒想好就把我給拽來了？”春名向後倚到牆壁上，嘴角有些抽搐的看著我。
“是班導在臨放學前才把我叫過去說這期壁報排給咱們班了。還說什麼週末就是冬季杯的決賽了，今天一定要畫出來，給球隊加加油，再調動一下全年級的氣氛什麼的。”我把一盒盒的彩色粉筆放到地上，沖著身邊的少女諂媚的笑了笑，“所以叫你一起來出出主意嘛我的大畫家！”
“矮油別笑得那麼肉麻！”春名推了我一把，甩了個曖昧的眼神，“我又不是神棍！不會中你的美人計的！”
“哎呦小妞！你厲害了啊！”我沖過去伸手到她腋下，“讓你笑我！讓你笑我！我讓你笑個夠！”
“啊！哈哈！哈哈哈！……魂淡！”春名邊躲邊罵，“藍堂紗你可惡又食言！！我們不是說好要做彼此的天使，不再用呵癢這種損招了嗎？！快住手！”
“我就食言了你能拿我怎麼樣！”我說著加快手上的動作。春名頓時招架不住，快沒了力氣，笑得都快岔了氣。
“饒命！女神饒命！我再也不拿神棍笑你了！”
“你還說！接招！”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真不行了！！”
放學後的走廊沒有什麼人，我們從左跑到右，笑聲灑落滿地。正笑鬧成一團，我腳下一個不小心絆到放在地上的書包，一時站立不穩猛的向後仰倒。
“哦！”我驚叫一聲，春名也被嚇了一跳，忙伸手過來拽我。然而她的手沒碰到，卻在倒地的瞬間感覺被人從身後扶住。
我晃了晃神，轉頭向身後看去。少年清俊的臉近在咫尺，白皙如玉的面容在透射進走廊的絲絲夕暉中泛著淡淡的暖光。鏡片後那雙綠眸雖然有些怔然，但在這橙黃色的光輝中也顯得格外溫柔，清澈得能映出我的影子。
只有我的影子。
“哎呀！小千山小藍堂你們兩個玩也要注意點啊！”從後面走過來的黃瀨把絆倒我的書包提起放到一旁，“後面就是樓梯，摔下去要多危險呦！”
黃瀨的話讓我回過神來，忙低下頭從他的手臂中站了起來，“謝謝。”
綠間也跟著站起，上身挺直，看上去很是僵硬。“沒、沒事。”
“噗！”春名捂著嘴笑出聲，“這樣的危險多兩次也不錯嘛！總有人及時出現接住小藍堂的！”她說著還沖我身後的少年眨眨眼，“你說是吧？小綠間？”
“不、不知道。”綠間扭過頭不再看我們一眼，轉身下了樓。
“嘖嘖嘖，瞧這傲嬌傲的，小紗你倒是管管啊！”
“千山桑，我覺得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危機。”我咬牙切齒的瞪向對面越說越歡的女生，卷起袖子，“剛才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是吧？”
春名毫不畏懼我的恐嚇，一邊沖我擠眉弄眼一邊躲到黃瀨身後，只探出半個身子，“藍堂桑你要想清楚啊！神棍君下樓了！這回你要是再跌倒可沒人接著你了！”
“千、山、春、名！！！”
“哎呀小藍堂你就放過小千山吧！”黃瀨一把架住沖向春名的我，攔在我們中間充當和事佬，“你也知道她一向不太會說話，總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的。”
……你這是在勸架嗎？！要不要偏袒得這麼明顯啊魂淡！！！
“黃瀨涼太！”
還沒等我發話，後面有已人叫出了黃瀨的名字。
“咦？”黃瀨歪過頭，一臉的疑惑，“小綠間你怎麼又回來了？小藍堂沒有再跌倒，我扶著她呢！”
不知道身後的綠間現在是什麼表情，我聽了這句是真心想咆哮了……黃瀨涼太，說話要憑良心！你這是扶著我嗎？！你明明是抓著我以防傷害到你的青梅！！
“……黃瀨，一會訓練再遲到別怪我沒提醒你！”
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在樓道中響起又消失。黃瀨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趕忙放開我的手，“?！都這個時間了！小藍堂小千山你們加油做壁報！我要去訓練了！”
“快滾！”
“咿！小藍堂你好凶！真讓人傷心！”
我拎起一旁的書包，“抖M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就讓你這週末都上不了場？！”
“嘖！”黃瀨吐了吐舌頭，快步跑下樓梯，“小藍堂，小綠間他不是M呦~你這麼暴力和他可不相性不合呢！”
“誰要和他相性相合了？！！”
“噗哈哈哈哈哈！”一邊的春名已經捧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掄起書包向那笑瘋了的女生砸去，“你還笑你還笑你還笑！！”
“……女神！女王！女帝！救命！我錯了！”沒有了竹馬當擋箭牌的春名連連求饒，“我們快把壁報畫了吧！一會天要黑了呢！”
“哼！！”我把書包重重的扔在地上，又抬起腳虛踹了她一下。
“咿！真狠！”春名向前一跳，閃開我的腳。她小心翼翼的蹭過來，用胳膊肘戳了戳我，“說真的呢，究竟什麼主題啊？”
“哼！還好意思問！”我狠瞪了她一眼，“一頓胡鬧！把我的思路都打亂了！”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雙手舉起，虛心的認錯投降，又把臉扭向一邊，小聲嘟囔：“……嘖，還沒結婚呢就學的這麼傲嬌！”
“你、說、什、麼？！”
“沒！什麼都沒說！藍堂大人您聽錯了！”春名一手搭上我的肩安撫性的拍了拍，“快！發揮您優秀的發散性思維和傑出的創新能力！把這個走廊壁報一分鐘搞定！”
我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那面空白的大黑板，“就算沒這個東西那支彩虹牛郎隊也照贏不誤！真是多此一舉！”
“是是是~多此一舉多此一舉~”春名附和著連連點頭，“但現在不是把這多餘又該死的玩意指派到我們頭上了嘛。您就費費腦子想一想吧~這主題定不下來，我也沒辦法下筆劃背景啊！”
我又哼了一聲，臂肘拄著窗臺，手托著腮把目光移向窗外。
落日沉沉西墜，在天邊暈開一片殷紅。那由大自然隨手繪就的雲霞分辨不出形狀，層次不明，深淺不一，卻形成了最夢幻的圖畫，燦爛而壯美。
樓前的那片空地上，我看到方才出現在樓道裏的那兩個少年正並肩向著體育館的方向走著。夕陽的餘暉將他們身上白色的校服渲染成一片溫暖又柔和的蜜色。輝光下映照出的影子投落在地上，長長的兩道自腳下向後延伸。
我忽然想起剛入帝光的那一年，班導第一次將壁報的任務交給我。我站在一年級所在的走廊向外看，也是看到了那個綠發的少年。只不過當時只有他一個人，手裏抱著一顆橘色的籃球，一步步走向那棟銀灰色的體育館。
三年的時光，讓少年出落得愈加挺拔俊朗，但那所要達到的地方卻並未改變。
“春名，我想到一個。”
“什麼？”
“最初的夢想。”
*
終於在時針指向六的時候和春名合力把年級的壁報完成。跑到洗手間用水沖了好久，手指上還殘有粉筆的彩色。最後只能作罷，想著回家後再用香皂洗洗乾淨。
走出學校大門，已再看不到分毫暮色的痕跡。唯有蒼色的夜幕無邊伸展，似是沒有盡頭。
迎面的寒風讓我哆嗦著緊了緊衣領，又把頭上絨白的帽子向下拽了拽，把耳朵擋好。心中暗念棉衣雖然樣式漂亮，但果然還是不禦寒，應該把去年的羊絨大衣和羽絨外套都翻出來了。這麼想著，我把雙手湊到嘴邊。一團團朦朧的白霧聚散之間，我看到剛亮了燈的公交站亭下站著一個英挺的身影。
白色的燈透過站亭裏新換的看板射出來，在他周邊鍍上一層淺淡的銀色。他抬手將從肩膀滑下的圍巾向後揚了揚。咖色的圍巾在空中畫出一道不規則的弧線，將他耳後的頭髮撩起幾絲。
恰有輛公交到站，他默默的看著車門開了又關，沒有絲毫的移動。公車鳴笛兩聲，緩緩駛離車站。
冷風吹得我的臉蛋有些僵硬，指尖剛彙集的熱度也消散在空氣之中。如果我沒有記錯，距春名收到了黃瀨說訓練結束了的短信至少過了二十分鐘。
我站在校門前看著那個立在寒風中的男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每次即便是有公交剛剛離開，仍能看到他站在站亭下等待的身影。
原來，如此。
一輛計程車呼嘯而過，刺眼的前照燈燈光在我們身上一閃而逝。少年若有所悟，轉過頭來。
四目恰對。
他的手維持著整理圍巾的動作。大概是圍巾圍得太往上了，呼出的白氣撲到他的眼鏡上，使得那副明亮的鏡片變得模糊。
我微微挑了挑嘴角，走了過去，在他身邊站下。“訓練結束了？”
“嗯……”他把圍巾向下拽了拽，聲音卻還是不太清楚，“剛結束。”
“哦。”我笑了笑，也不拆穿他的話，只把手插.進衣兜，抬頭向天上望去。不過才過了幾分鐘，夜色又深沉了幾分。地面上燈火逐漸點燃，喧鬧之中隱去了那夜幕中星辰的光彩。
“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可能會下雪呢。”
我喜歡冬天。雖然寒冷，但那雪後銀裝素裹的世界晶瑩剔透，總會讓我有種置身童話的感覺。
“啊。”男生低低的聲音被過往車輛的鳴笛聲蓋去。
見他又去扶眼鏡，我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原來只知道他又二又神棍，卻不知還笨拙得可愛。
“那個……”
推眼鏡的手擋在嘴前，讓他的話更加不清楚。我歪過頭眼帶疑惑的看向他，“什麼？”
他瞥了我一眼又直直的看向前方，扶著眼鏡的手沒放下，清了清嗓子，“……這週末是冬季杯決賽。”
“我知道啊。”
“哦，”他不自然的點點頭，低聲說著：“知道就好。”
我抿了抿嘴，明知故問的笑看著他，“於是你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他有些慌忙的轉過身，留給我一個僵直的背影，“哦車來了。”
我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微許，邁步跟了上去。“那走吧。”
藍桉 2012-7-25 21:02
☆、生賀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正如內容提要所說，此章內容與正文無關，只為慶生~
於是最愛的綠花花生日快樂~\(≧▽≦)/~
第七次被手拿著風車只顧跑著瘋鬧而不看道路行人的孩童撞上的時候，綠間開始懷疑他今天來到這個所謂的煙火大會的意義何在。
說起來，這都要怪那個該死的黃瀨！
禮拜四，他本來正常的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在馬上要踏出教室的時候接到了一通電話。
——“小綠間小綠間！這個週末有煙火大會啊！要不要去！”
“是你的女神要去吧？”
“呃……”
“你找別人去！我可沒工夫和你去那麼無聊的地方！”
“可是我聽說小藍堂也會去哦~”
“……”
“而且我聽到小千山和小藍堂議論，說要穿著浴衣去?~”
“……”
“唉，既然小綠間這麼忙，我去找別人好了……”
“等、等一下！”
“嗯？”
“……在哪……幾點……”
……
以上回顧的通話內容簡單明瞭的為大家解釋了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只不過……
五分鐘前和他同行來找女神的黃瀨突然大叫了一聲“啊！小千山在那裏！”就跑了過去。結果不只他沒看到黃瀨口中的小千山以及……應該出現在小千山身邊的女生，連黃瀨本人也跑沒影了！
綠間咬了咬牙。
……這個白癡！魂淡！二百五！
綠間心裏罵著，側身一躲，閃開迎面沖他跑過來的第八個小孩。按理說他今天的幸運物也不是小蘿莉小正太啊，怎麼會接二連三的往他身上撞？？
路邊小攤的攤主吆喝著招攬過往的行人。霓虹燈隨著夜幕的蔓延一盞盞點亮。空氣中混跡著各種食物的味道。
綠間皺了皺眉，他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吵鬧熙攘的場所。好幾次他都想掉頭回家，可一想到來到這裏的目的……嗯，煙火大會，沒看到煙火就打道回府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如此想著，他手伸入衣兜，隨著湧動的人流拐過轉角。然而剛轉過去，就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吵鬧。
“真看不出來啊！好好的一個小姑娘，長得也挺漂亮，怎麼淨想著白吃白喝？！”
“喂大叔，我都說了是我的錢包丟了又和同伴走散了，借你手機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她馬上就過來。我又不是吃了你的東西掉頭就走人，要不要說的這麼難聽啊！”
綠間心頭一動，這聲音好熟悉！
他快走了兩步，擠過那一圈圍觀的男女。只見那個巧克力香蕉的攤位前站著一個少女。她穿著傳統的藍底金魚花紋浴衣。在四周閃爍的五彩霓燈的映照下，那藍色的浴衣更似有水光浮動，金魚也像是活了一般，伸手一碰就會驚得遊走。而她平日裏總是垂散著的水藍色頭髮係數盤起，側面簪別著一朵潔白的百合，只有兩縷垂落在耳邊，襯得她小巧的臉型愈加精緻可人。
只是她此刻正被攤主拽著袖子，秀氣的眉毛不耐煩的蹙起，那張清麗臉蛋上的表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誰知道你是打電話給誰！上一次也是有個小孩在我這騙吃騙喝，也說是錢包丟了，結果打來電話叫來一群小混混，把我的攤子都掀了！”
女孩看著義憤填膺的攤主似乎嘴角有些許的抽動。不知道是在感慨攤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還是暗歎自己過於倒楣。
“她欠你多少錢？”綠間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上前一步走出人群。
女孩聽到轉過頭來，“綠間？”
綠間瞄了她一眼，那雙閃動著驚訝的藍眸看上去格外可愛。他立即把目光調回，看向那個綁著頭巾的中年攤主。
“呃……100?。”大概是綠間的身高和麵無表情的臉讓他頗有壓倒性的氣勢，一米六的攤主大叔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你又是誰？”
“哦，才100?，我還以為有多少呢。”綠間冷哼一聲，從衣兜裏隨便掏出一枚100?的硬幣手指一挑投進在他桌上擺著的收款箱裏，又一手甩掉他那只拽著少女袖子的手。“藍堂，走了。”
“誒？……哦！”女孩愣了一下，隨後點頭跟著他轉身離開，
*
夜色無塵。
地上繽紛的彩燈過於閃耀明亮，讓人難以尋覓到那蒼藍的夜空中星辰的所在。
“謝謝你，綠間君。”明明是一片喧囂，可身旁女孩的聲音卻格外清楚。
“哦，沒什麼。”綠間雙手插在衣兜裏。沒想到黃瀨沒找到，倒是遇到了她。
“真想不到綠間君也來了呢！”女孩歪過頭看他，“你不是不大喜歡這種煙火祭的嗎？”
接觸到那雙被燈火染亮比星辰還要璀璨的眼睛，綠間不自覺的伸手扶了扶眼鏡，“呃那個，是黃瀨叫我一起來的。”
女孩點點頭，“哦~也是被好基友拽來的啊。”
女孩的話讓他一口氣沒喘勻，嗆得咳了出來。“……咳咳！那個，我和黃瀨不是……”
“嗯~~~你們倆的確還差了那麼點火候。抖M和小黑子還有黑木神才是人氣比較高的CP。”
“……”他該說什麼？誰能告訴他此時應該說些什麼？！果然這些女孩的思維讓人不可理喻！！
“那二黃呢？”女孩說著左右看了看，“怎麼不見他的影子？”
“我和他走散了。那你呢？怎麼也一個人？”
“唔，我和春名也走散了。”女孩說著變得有些忿忿，“那丫頭看到一個帥哥，大叫著‘啊！那個人好像小靜啊！’於是扔下我就沖了過去！”
綠間嘴角抽動了兩下，這倆人不愧是青梅竹馬，二的方式都是如此的相像！
不過……
他側過眼睛，看著女孩鼓起的臉蛋。他推了推眼鏡，嘴角不經意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樣……也不錯。
正這麼想著，綠間覺得自己的胳膊忽然被人抱起，整個人拽著就開始往前跑。
“快！快跑！”
女孩突如其來的舉動把他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少女的木屐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一下下像是踩在他心上。聽到少女的步子有些散亂，綠間忙伸出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護在她身前，以防她被什麼絆倒跌倒。
“噓——！小點聲！”女孩低著頭一門心思的往前跑，“我看到阿敦了！”
“……紫原？”
少女緩緩停下腳步，略喘著氣，“是啊！你是不知道，上一次的煙火大會我和春名也碰上了他。結果……我們倆的錢包全被他給掏空了！什麼都沒玩成就回去了！”
“……”這的確是只有紫原能做出來的事。
女孩邊平復著呼吸邊回頭向他們剛剛站著的方向望，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估計是紫原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讓她都沒有注意到抱著他的手還沒有放開。
綠間靜靜的站著，看著女孩臉上生動的表情。被抱著的手臂處似乎像是被什麼燒了一樣，灼熱的讓他呼吸有些不順。明明接觸的只是她身上浴衣的布料而已……
可不知道為何，他卻又捨不得抽出胳膊。還隱隱覺得，就這樣被她抱著好了……
“哦！”女孩還是發覺了，一下子鬆開手，並向旁邊退開一步。
手臂上的溫度驟然消失，還被晚風吹得有些涼，帶著隱隱的失落。有兩三個拿著仙女棒的孩子從他們身邊嬉鬧著跑過。火光滑過稍顯凝滯的空氣，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光痕。
綠間不自然的彎了彎臂肘，指了指前方，“那個，那邊有撈金魚，你要不要去玩……”
“嗯？”女孩聽到他的話抬頭向前看了看，“好……呃不對，我錢包丟了。啊對了，綠間君把手機借我一下，我找找春名在哪呢。”
“哦。”原本要被取出的電話停在衣兜口又被他塞了回去，“我……的手機沒電了。”
“啊？也沒電了？”少女皺了皺眉，“要不要這麼巧啊！”
綠間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開口：“那個，你要是想玩我先借你好了。畢竟錢可以明天再還，煙火祭明天可就沒有了。”
“唔。”少女緊皺的眉頭並沒有鬆開，看了兩眼金魚的玻璃缸，想要過去卻又邁不出步子。
見她如此，綠間抬手搭在嘴前，用清嗓子來掩蓋自己忍不住偷笑的笑聲。他舉步走到那個攤位前，邊問攤主邊掏出自己的錢包，“老闆，拿10個小魚網。”
“哎好?！”
綠間一手將錢遞了過去，一手接過魚網。轉過身，卻發現女孩還站在原地。他微微挑了挑嘴角，“還不過來？錢都交完了。”
懸掛在半空的兩串紅燈籠?那間點亮。橙紅色的暖光照在石板路中間站著的女孩身上，將她白皙如玉的臉映得如早春枝頭那剛剛婉婉綻放的櫻花。身上那件浴衣也氤氳在一片溫婉柔和的光華之中。或許這樣說並不準確，那光華原本就是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畫面太過美好，像夢一樣，讓他連呼吸都屏住。
少女對著他展顏一笑，碎步沖著他跑過來，一手拿過他手裏的魚網，彎彎的眸子裏流光宛轉。
“謝謝綠間君！”
*
“哎呀！又破了！”少女可惜的抖了抖破損的魚網。
“要再來幾次嗎？”綠間邊問邊又去翻錢包。
“啊，不用了不用了~”少女忙搖頭，“本來我的技術就沒有春名好，今天能撈上兩尾已經很不錯了！”
綠間蹲在她身邊，看著她接過攤主遞過來的水袋。透明的袋子裏裝著她剛剛成功撈上來的琉球金魚，正在水中歡快的遊著。少女眼睛瞅著裏面的魚，還伸出手指戳了兩下。
她寬大的衣袖隨著動作拂過他的手臂，光滑的衣料，輕輕的力道，讓他覺得有些癢。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時光仿佛被放慢了許多倍。路人都一點點褪色，能看到的只有眼前泛著淡淡如螢火微光的側臉。微風拂過，似乎能聞到她頭上簪著的那朵百合的幽香。
“……綠間君？”
“……啊！”女孩臉上疑惑的表情讓他緩過神來，忙推了下眼鏡向旁邊看去。卻不料正看到那邊投擲飛鏢紮氣球的攤子邊有個金髮少年看上去格外熟悉，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生……好像就是剛剛說過撈金魚技術很好的那個……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拽起少女的手，起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快走！”
“誒？怎麼了？”
“別回頭！……我、我看到紫原了！”
“啊？！真的！那快走！！”聽到紫原的名字，少女頓時變得比他還要著急，反客為主，拽著他跑起來。
穿梭在人流之中，兩側的熙攘一點點被甩在身後。只有女孩因為奔跑而漸漸急促的呼吸，一聲一聲，清晰的像是就在耳邊。
掌心握著的那只手過於小巧柔軟，弄得他不敢用力，卻又不敢鬆手。害怕一旦鬆開了就無法再像此刻一般緊握，就會和她走失在這湧動的人潮中。
長街一直通向山頂。待兩人回過神來已經跑到了街的盡頭。山坡的高度使得下面斑斕的景色盡收眼底。沒有了小販行人的熱鬧喧囂，只有山風浮動葉子的聲音，一陣一陣，猶如海浪。
腳下剛站定，只聽頭頂“砰——！”的一聲，一朵金黃色的煙花忽然在空中綻放開來。惹得不遠處街上的人們發出陣陣歡呼。
“哇！好漂亮！”少女比他站的高出兩級，正扭過身子仰著頭看上天空，滿臉的喜悅。
“砰——！砰——
！”
一朵朵花火接連在夜空中爭相盛開，綠間卻沒再轉頭去看。
她和他的手還在交握著，誰都沒有在意。因為一個在看煙火，一個在看她。
他向上走一級，站到少女身前。一階石級，剛剛好能讓他和她保持一樣的高度。
“嗯？”少女注意到他的舉動，看了過來。她臉上還帶著方才看煙花的興奮，藍眸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這光芒，太過動人。讓他情不自禁的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她的下巴上。看上去有些尖尖的下巴，輕觸在手中的感覺卻是如此美好。
他慢慢向前，看到女孩那張精緻的面龐越來越近，近得能看到她那微微顫抖的睫毛……
……
“嗡——嗡——嗡——”
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聲響起，讓綠間猛的一激靈。
從臂彎間抬起頭，過於模糊的視線讓他一時茫然。他揉了揉眼睛，戴上放在一邊的眼鏡。周邊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是身處自習課的課堂上。而那個睫毛顫抖的少女正坐在窗邊認真的寫著手上的卷子。
他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一把拿過那個還在振動著的手機。
“一條新信息
——From 黃瀨”
“小綠間小綠間！我今天又約了小青峰one on one！快給我加油！！”
綠間連嘴角抽搐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他按下“回復”，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用鍵盤打出兩個字——
“去死！！！！”
☆、第 24 Q
星期六，冬季杯決賽。
當我邁進會場大門的時候，棚頂還在調試的明亮照燈恰在眼前掃過，讓我的視線出現片刻的模糊。
這裏的光線總是太過耀眼，讓站在燈下的人有種赤.裸裸的錯覺。
比賽還有十分鐘才開始，會場周圍已經坐滿了人。這樣熱烈喧鬧的場面讓我又想起了今年的夏天。當時的自己還以為那會是最後一次踏入籃球比賽的賽場。
果然，所謂的永遠和最後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生活的變故太多也太快，你的幼稚和偏執總會在時光的流轉之間得以證明。
“小紗，這邊！”坐在前排的春名看到我，站起身揮舞著手臂。
“哎！”我收起肚子裏不合時宜的感時傷事，應了一聲，笑著跑了過去。
“好晚啊你！”她把用來占座的手提包拿了起來，“咦？怎麼還背著書包來？看完比賽要去幹嘛？”
“不幹嘛啊。”我摘□後的背包，把圍巾帽子都塞到裏面，“你不覺得冬天背個包在後面後背會很暖和嗎？”
春名一臉嫌棄的看著我手上的動作，“……你真是夠了。”
“呿！不信下回你也試……”
“啊啊啊！來了來了！黃瀨君！黃瀨君！！”後排妹子的一聲尖叫打斷我的話，那尖銳的嗓門和那裝了擴音器一樣的音量把我嚇得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
而導致這一慘劇發生的間接兇手黃瀨毫無自覺，擺出那一副標準的牛郎笑，頻頻揮手向場上的觀眾致意，引得四周花癡的叫聲一浪更比一浪高。
我抽了抽嘴角，在椅子上坐穩，一邊用手捂著耳朵一邊抬起胳膊肘戳了戳春名，“我說你能不能管管你們家抖M，公共場合不要這麼肆無忌憚的釋放他那牛郎的荷爾蒙啊！”
“嘖嘖嘖，幾場球不看你怎麼這麼大驚小怪的了？”一旁的女生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淡定的用手托著下巴，“再說了，如果真說要管的話你也脫不了干係！肆無忌憚釋放荷爾蒙的可不只抖M一個。”
話音剛落，又一陣掀翻了棚頂的尖叫在會場形成環繞身歷聲，直擊我脆弱的耳膜。
“綠間君！！綠間君看這裏！！！”
“不行了不行了！！快照快照！今天的綠間君好帥！！！”
……
快不行了的是我吧妹子！你們再這麼叫下去我的耳朵就快廢了啊！！
我拼命堵著耳朵，艱難的眯著眼向場內看去。綠發的少年將手上的垂耳兔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燈光和白色的隊服外衫將他的膚色襯得愈發白皙。他抬眼向這邊的看臺看來，在目光接觸到我的那一瞬手指略微一抖，剛放好的淡粉色小兔子被推得一歪，掉到了地上。他忙又低下頭，彎腰將玩偶撿了起來。
“嗷！綠間君看過來了！！你看到沒！他剛才看過來了！！”
“我看到了！好激動！！”
……
“噗~我說的沒錯吧~”春名側過臉來笑眯眯的看著我，“神棍他缺席了幾場之後人氣更高了呢！你就自豪去吧你！”
……我有什麼可自豪的啊喂！你神邏輯啊！
我嘴角抽搐著將捂著耳朵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苦著臉暗自後悔：青峰紫原赤司他們還沒出來就已經這樣了……果然還是不應該來的！
*
比賽還是一貫毫無懸念，但是也一貫的毫不影響妹子們高漲的觀賽熱情。
場上少年們奔跑跳躍，專注的神情和鬢間灑落的汗水讓他們每一個看上去都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眨眼間，綠間俐落的斷下對方手裏的球，揚手又是一計空心三分，將比分拉大到44:28。
“嘖嘖嘖，神棍君今天狀態奇佳啊！”春名沖我擠擠眼，“快！開啟你前啦啦隊隊長的lunatic模式，站起來為我們的神棍君加油助威！我保證他會打了雞血一樣技壓全場豔冠群芳！”
我的眼皮跳了兩跳，看著身邊眼睛都快被她眨得抽筋的閨蜜，“……我總算知道你的國文為什麼那麼差勁了！”
“藍堂sama，你的國文也沒好到哪里去，又沒有抓住重點。”
“滾你的重點！”我咬牙。今天和她坐在一起就是重大失誤！早知道應該去那邊的看臺陪綾子姐姐的！
“嘀——”
場上一聲哨響。大螢幕上清晰的顯示著比賽的時間，距第二節結束還有3分鐘。
雖然剛才春名那丫頭說的話各種不靠譜，卻也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把一隻抱在懷裏的包放到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
春名仰起頭，“幹嘛去？”
“有點不放心隊裏的姑娘，去休息室看一眼。”我小心的走出情緒熱烈的看臺，下了樓梯沿著邊角走了出去。
出了球場幾十米，還能感覺到身後的火爆氣氛。那一聲聲指名道姓的?喊助威穿透牆壁，清晰可聞，讓我不禁大歎少女心不只是神器，還是兇器！
我停在休息室的門前，還沒推門只聽到裏面傳來一聲聲驚叫。
“啊！新垣！你踩了我的裙子！”
“呀！抱歉抱歉！”
“雨宮你的拉鏈沒拉！”
“誒？不會吧！！”
……
我撫額歎了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手搭在扶手上，“砰”的一聲一把推開。
“都給我鎮定下來！”
一聲厲喝讓屋子裏所有的女孩都靜了下來，驚恐的看向站在門口一臉忿忿的我。
站在中間本是手足無措的白井看到我臉上都是不可置信，“學、學姐……”
“這麼一團亂的成什麼樣子！你們可是最強帝光的啦啦隊！”
碩大的屋子裏空氣如凝滯了一般，只聽到第二節結束的哨音尖銳而清晰的響起，劃過滿室之人的耳膜。
“對不起……”角落裏弱弱的傳來一聲抱歉。
我慢慢收起臉上嚴厲的表情，歎了口氣，走進屋子，撿起地上的道具手槍遞到白井手中，“都是笨蛋，這有什麼可道歉的。”
“學姐……”白井握著槍的手顫了顫，看著我的紫眸中水光閃動，“我……”
“噓——我明白。”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走到雨宮身後，將她裙子的拉鏈一點點拉好。“你們不知道，我那年當上隊長帶隊跳的第一場舞時沒比你們現在好到哪里去。要上場的前一分鐘連扣子都扣錯了，裙子也是反的，緊張得都要哭出來了。”
“不過記得更清楚的是當時的淺羽學姐和我說的話。她說……”我挑了挑嘴角，揚起下巴，“我們的學校、我們的球隊、我們的後援團、我們的隊長都是全日本最強的！”
屋子裏仍是一片寂靜，卻不再是方才那般低沉壓抑的冰冷。我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停在白井身上，沖她粲然一笑，“既然都這麼霸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白井隊長？”
白井凝視著我，眼眸中的微光漸漸閃亮得璀璨，光芒逼人。她重重的一點頭，又抬起拿著槍的手，帥氣的甩了下手腕，“走吧姑娘們！全場的觀眾都在等著我們！”
“哎！”
“好！”
“我們最強！”
“帝光賽高！”
……
我站在門口，微微笑著看那群穿著軍裝制服的姑娘們鬥志昂揚的奔向屬於她們的舞臺，似乎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不過一年，我已從演員轉為了觀眾。
無論是否願意，時間總是在推著你不斷前行。
“羡慕了？”從身後走過來的桃井抬起胳膊搭在我肩上，歪過頭，淡色的唇勾起一抹俏皮的笑，“不後悔嗎？明明可以和她們一起的。”
“不。”我搖搖頭，“也沒什麼後悔的。都是自己選的路。”
間場舞的音樂從前方傳來。有力的旋律一聲聲直擊胸口。那是Bon Jovi的《It’s my life》，是我聽的第一首搖滾。每次聽到都會熱血沸騰，忍不住的跟著哼唱。
“It's my life.”
（這是我的生活）
“It's now or never.”
（要麼現在就開始努力，不然永遠都不會有改變）
“I ain't gonna live forever.”
（我不奢望永恆的生命）
“I just wanna live while I'm alive.”
（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活著）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拽過桃井的胳膊，“走吧！去看看我們後輩的風采！”
“哎呦你這麼一說感覺我們都老了！好滄桑！”
“可不就是老了麼！被人一口一個學姐叫著還裝什麼年輕啊！”
……
我和桃井笑鬧著從走廊跑向球場。8月曾在這裏垂頭經過的我還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會從此處笑著跑過。原來冬日的陽光，也可以如斯溫暖。
*
彩虹少年們的帝光告別賽的比分最終定格為98:59.四周的姑娘們嗓子都喊得沙啞，卻仍是意猶未盡，還有一些因為再看不到他們在一起打球而哭了起來，看得我眼睛一跳一跳的。
如果彩虹少年們再不從帝光畢業，會發展出什麼邪教組織吧……我腦子裏忽然冒出了這樣無厘頭的想法。
我和春名道了別，站在會場的大門口，手抱著書包看著觀眾們三三兩兩結隊的離開。
天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因為被無形的雲遮得嚴實，還是那就是此刻蒼穹的本色，茫茫的一片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憂傷。
原來雪花來臨之前的天空如此黯淡，之前都不曾注意過。
“咦小藍堂？你怎麼還在這裏？”
我回過神來，發現熙熙攘攘的觀眾已經散得沒了蹤影，只有兩三輛車的停車場格外空曠。那一隊剛剛獲勝的少年已換下了隊服，正從門內走出來。
“等人唄。”我站直，淺笑著看向跟在黃瀨身後的綠間，“一起走吧，綠間君。”
被我點名的少年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錯愕，愣在原地，似乎不太相信我說了什麼。
“哎呀呀呀小綠你快去啊！”桃井一把將他推到我身邊，歪著頭沖我擠擠眼，“剛好今天小赤有事，把慶功宴改成明天了。所以你們就自由滴……”
“咳！咳咳咳！”
我還沒說話，綠間倒是被嗆到，咳得滿臉通紅，還躲了躲桃井推他的手。我勾了勾嘴角，微微鞠了個躬，“恭喜三連冠。那我們就先走了。”
“小紗拜~”
“藍堂再見~”
“小綠間你還發什麼呆啊！快跟上小藍堂啊！”
“……哦！”
我把頭上的帽子壓了壓，聽到身後響起幾聲略顯慌張的腳步聲，隨後身旁多了一道僵直的身影。
寒風凜冽，即便帶著手套，仍覺得指尖冰涼。
我把手湊到嘴前呵了幾口熱氣，歪過頭看去。旁邊的少年不只是剛劇烈運動過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臉頰泛著淺淡的紅暈。
“綠間君，你一會有事嗎？”
“呃，沒。”少年結巴著把圍巾一圈圈套好，球場上靈活的手指此時看著極為僵硬，纏了好幾次都沒有弄好。
我抿了抿嘴角，看著自己一團團呼出的白氣在乳白色的圍巾上凝結成一顆顆晶瑩的小水滴。“那……可以陪我走著回去嗎？”
他整理圍巾的手定住，靜靜的注視著我的眼睛，尷尬緊張的神色一點點退去。半晌，他輕點了下頭，“好。
”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又曝字數了！！重點還沒寫到就快3k9了！！！
藍堂妹子要說點啥我就不劇透了，只能說……下章很重要！！！【你快滾！
於是再吼一聲綠間生日快樂！！！
☆、第 25 Q
作者有話要說：誰能告訴我為毛原本想治癒，可到最後卻把自己虐成了傻逼？！！！
這章寫得太掏心，覺得這文完結的時候會沒了半條命，真身上得太痛苦。
於是來鏈一個背景音樂吧，阿染染說這是看初稿時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音樂，KOKIA的《淚?告白》
冬日的街道即便車水馬龍給人的感覺也是冷清蕭索。失去了葉子陪伴的樹枝露出它們本來的模樣，嶙峋而消瘦，看上去格外孤獨。
比賽的會場離我們所住的地方並不很遠，大概有三站左右的距離。我抱著書包，踩著地上褪了色的暗紅方磚默默的向前走著。
綠間始終走在我的外側，每次過了馬路或是轉了方向他都會自覺的調整，把我護在人行道的裏面。雖然自己並不迷信星座，但不得不承認巨蟹座的男生果然都很細心，會自然而然的留意到一些很小的細節。
因為這樣的事，有人也曾為我做過。
他雙手插在風衣兜裏，垂著頭並不主動說話。我注意到他有好幾次都動了動嘴，卻沒有說出什麼來。
腳下天橋的階梯上隨處可見被歲月打磨的痕跡。太多人的踩踏讓石級失去了最初的棱角，有些被磨得光滑，有些已不再完整。
有位流浪歌手彈著吉他站在橋頭輕聲哼唱，聲音低醇溫柔，很有酒吧藍調的感覺。只是頭上戴著的帽子過於寬大讓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我看著自己棕色靴子的鞋尖在視線中左右更替著前行。隨著不斷上行，視野慢慢開闊起來。走到橋中央左右的位置，我停下腳步，輕聲開口：“綠間君。”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身邊的少年猛的一抖。他沒有轉過頭來看我，而是目光發直的盯著地上被剛剛路過的那個小男孩踢過來的石子。
汽車呼嘯著從橋下駛過，也帶了一陣寒意逼人的冷風。我看著他側臉，極為俊逸的臉龐退去了球場上的神采和光華，頭頂蒼白的天空襯得他臉色有些糟糕。那緊繃著的淡色嘴唇艱難張了張，“什、什麼事？”
“我……”話停在嘴邊，我深吸了口氣，苦笑了兩聲，“果然還是不行。你等我一下。”我說著走到一邊，把書包放在圍欄上，拉開拉鎖從裏面拿出一聽偷偷從家裏帶出來的啤酒。剛要去拉動拉壞，手卻被人按住。
少年看著我裏拿著的罐子，臉色變得陰沉，“你做什麼？”
“有些話清醒的時候說不太出來。嘛，好像我喝了酒之後話會比較多，也比較真實。”我伸出食指，沖他笑著眨眨眼，“放心，我只喝一點。”
他愣了一下，隨後皺了皺眉別過臉。捏著酒罐的手微微用力，按得我的手指跟著有點痛。
“不用喝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不知道！”
他那低落憂傷的表情看得我心裏頓時煩躁起來，一把搶過易開罐，橫了他一眼，“一會安靜的聽我說話！我說完話之前你不許插嘴！”
我忽然強硬起來的態度弄得他再度愣住。他的手還停在半空，呆看著我，怔怔的點頭應了一聲：“……哦。”
這樣聽話的反應讓我稍覺滿意。我走到天橋的圍欄邊，“啪”的一聲打開酒罐，仰頭喝下一口。被放在書包裏好久的啤酒已不像剛從冰箱裏拿出那般冰涼，略有些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流下，倒是驅走一些身上的寒意。
手臂倚在欄杆上，下麵的車輛川流不息往來不止，描繪著城市特有的忙碌。我把被帽子壓著貼在額上的頭髮向兩邊撥了撥，讓自己的視線更清楚一點。
“其實有些話我想了好久，一直都沒有機會和你說。”我微微翹了翹嘴角，“我這個人比較直白，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不喜歡曖昧，總是希望能把事情說得清楚明白。”
男生默默走到我身邊，和我並排站著，一同看向橋下奔走的汽車和行人。
“綠間你對我很好，雖然你嘴上不承認，但我心裏清楚。”我沒有調轉視線，但應該能想像得到，他大概又在扶眼鏡了。
“可是……”我頓了一下，手指也停在光滑的罐壁上，“從前的杉田對我也很好。”
橋下響起一聲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我們所在的這條馬路算是一處交通樞紐，車流量很大，高峰時間會尤其擁堵。然而此時來來往往的公交捷運卻將我與他之間的氣氛襯托得愈加安靜。
“我並沒有拿你和他比較的意思。我知道你和他是不同的兩個人，即便都是出生在7月的巨蟹男。只不過之前的失戀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我捏了捏手中的罐子，又緩緩的喝下一口。“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把她當做世上最最珍貴的珍寶來寵愛。可是當你不再喜歡她的時候，會覺得見一面都是多餘，連名字都不想再提起。”
我隨意的晃了晃罐子，幽幽的看著前方。“而一個人的喜歡，往往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萌生，也會在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心易變。
如果我能回到幾個月前看到那時的自己，告訴她8月份會發生的事情，她絕對會笑話我還沒睡醒，才會滿口胡話。
因為我否定的是自己曾經堅信不疑的事情。
我以為杉田會牽著我的手，會如他說的那樣永遠永遠的愛護疼惜我。可到最後卻發現那只是自己的以為罷了。
我總覺得只要我愛他就夠了。可是有很多時候並不是你一個人努力用力盡力就可以。他心裏沒有你了，不想看你了，轉過身了，即便再怎麼挖心挖肺的對他好，即便你說你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那也都是徒勞。
我看著前方街口的交通燈，距離太遠，只能憑藉車的行與停來分辨它的顏色。橋頭的那位歌手忽然轉換了風格，將嗓音壓得很沙啞，唱的是一首華語歌。雖然聽得華語歌並不多，但這首歌原唱的歌手我很喜歡，所以歌名記得很清楚。
是《唯一》。
好幾年前的老歌，也不太適合在街邊彈唱，卻讓他唱的格外動情。我似乎能聽到那轉音之間的哽咽。
“是否一顆星星變了心，
從前的願望，
你全都給拋棄……”
是啊。我們口中說過的永遠，原來那般脆弱，敵不過時間。時間太殘酷，洗去了曾經用盡全力的感情，撕碎了過去幼稚篤定的承諾，嘲笑了往日自以為是的執著。最後留下的，全都是你不願卻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我這個人做不來像別的女孩那樣存有玩玩的心理，一個月換了好幾個男朋友。和前一個人笑著揮揮手，又能若無其事的奔向下一個人的懷抱。”我翹起腳，踢了踢前面的石欄，輕微的痛感從腳尖傳來。我俯下上身，將下巴壓在手臂上，微微笑著看向前方。“我原來的理想是一輩子隻和一個人交往。雖然現在這個理想破滅了，但我仍希望自己下一個交往的物件就是幾年後結婚的那個人。再來一次8月份的傷心，我想我可能會承受不住。”
我知道我很蠢。有人曾和我說過即便你再怎麼喜歡他，也要更愛自己一點，懂得保護自己，給自己留點餘地。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衡量感情的重量，不知道要如何愛自己比愛他多點。喜歡了一個人，就是義無反顧的去喜歡。想要對他好，就是全心全意的對他好。一邊愛他，又一邊考慮不能多愛，這樣充滿了計算的愛情好累，我也不太可能做到。
不知不覺間，手裏的酒罐已經下去了一半。我的臉頰和耳朵也有些發燙，不知道有沒有變紅。
天色似乎又陰沉了一些，讓人看不出時間，我也懶得去看腕上的手錶。身邊的男生始終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在聽，每個字都聽得很認真。
我抬起手，將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撩去，壓到耳後。“所以，你也看到了，就我現在的狀況來說，我覺得自己可能不太容易再去喜歡一個人了。哦不對，確切的說，其實是不太敢了吧。”
我低低的笑了兩聲。藍堂紗其實很懦弱。打了一次敗仗就沒有勇氣再像原來那般無畏的勇往直前了。
頭又有點疼，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由於酒精的關係。但喝了幾口酒後話變多倒是事實，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古腦的全講了出來，都有點無邏輯無層次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剛要抬手去揉揉額角，一旁沉默許久了的人忽然開了口。
“我等你。”
又是一輛車速瘋狂的計程車從橋下飛奔而過。刺耳的喇叭聲震得我捏著罐子的手猛的一抖，險些脫手將它扔下去。
我倏地轉過頭，“什麼？”
圍巾遮住了少年的半張臉，看不到淡色的嘴唇和形狀美好的下巴，只有眼鏡後面那雙碧色的眼眸分外清晰，不再如往日那般害羞的逃避，而是沉靜的凝視著我。
“沒關係。我等你。”
他又重複了一遍。每個字都說的格外清楚。語氣堅定，一如他現在看著我的眼神。
我覺得自己的臉頰熱得如火燒一般，耳朵也是，聽覺出現了片刻的故障，嗡嗡的轟鳴了幾秒。
之前也設想過很多，卻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復。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好。”我腦子有點亂，拼命的搖了搖頭，“這樣、這樣對你不公平。”
他從衣兜裏抽出右手，拿過我手裏的酒罐，仰頭把罐子裏剩下的酒一干而淨。又手腕一挑將空罐子扔到身後的垃圾箱裏。
在罐子和垃圾箱碰撞的聲響中，我感覺到有只手輕輕的搭上了自己的頭頂。那手太過溫柔，讓我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
恍惚之間，我看到他似乎微微笑了笑。
“公不公平是我的事。”
……
“確定你就是我的唯一，
獨自對著電話說我愛你，
我真的愛你……”
橋頭的歌聲漸弱，餘下兩聲吉他孤獨的在空氣中消散。
我呆呆的仰著頭，看著站在我面前的男生。黑色的風衣讓他在這灰白的天地間成為我唯一能看到的所在。綠眸清澈如水，而那溫潤的目光則像一張密密的網，把我裹覆其中。
相識三年，我似乎在此刻才看清他的模樣。我想再把眼睛睜得大一些，將他此時的表情和神色看得更清楚，可視線卻越來越模糊。直到一點冰涼掉入我眼中，讓那原本就垂垂欲墜的淚水從眼角掉落出來。
晶瑩的白粒一顆兩顆，從天而降，和我臉上溫熱的淚滴混跡在一起。耳畔的喧囂被這些墜落即化的小粒一同融化。
整個世界如此甯謐安然。
下雪了。
朦朧中我看到他脫去手套，小心翼翼的用拇指擦掉我的眼淚。
“話都說完了，我們回家吧。”
藍桉 2012-7-25 21:02
☆、第 26 Q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章炸出了好多潛水的妹子啊！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一章有這麼多的留言了
好高興的同時看到大家的留言也好感動，真的好想抱抱你們，真的
那場初雪只下了短短的幾分鐘，清淺的雪花還未來得及將道路覆蓋，就被風吹得無影無蹤了。但冬日的氣氛卻因為這場稍縱即逝的雪而愈漸濃厚起來。
大街上隨處可見為迎接聖誕到來的各類裝飾物。彩燈、貼紙、英文噴繪，還有貼著白鬍子的聖誕老人，笑眯眯的為來往行人贈送著口袋中紅色亮紙包裹的小糖果。
和母上從超市里擠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快沒了半條命。店裏那人潮湧動的熱鬧場面讓我不禁感歎日本人對於平安夜耶誕節的熱衷真是一年勝似一年了。當然了，樓上掛著的那一道道“大促銷”“大降價”的條幅也起到了一定推波助瀾的作用。
我們把差不多有半人高的聖誕樹小心翼翼的放到街邊。母上長長的出了口氣，揚手將滑落下來的圍巾向後一甩。“紗紗啊，媽媽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你就站在這裏乖乖等著啊。”
“嗯嗯嗯。”我連連點頭，對母上的英明決斷表示贊同。如果拿著這些東西再跑去停車場，剩下的那半條命估計就全都沒了。
我晃著酸疼的胳膊，目送著母上離開。
馬路對面的玩具店放著那首經典的聖誕賀曲《Jingle Bells》。櫥窗裏那棵銀色聖誕樹上的彩燈隨著夜幕的徐徐降臨一個接一個的點燃，遵循著一定的規律此起彼伏的閃爍著。
看著面前街道上奔流不息的車輛，我淡淡的歎了口氣。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一年又要過去了。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邊咬著棒棒糖邊傻乎乎的和春名說：“真是不敢想像哎，我們竟然馬上就到國三了！”
日曆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頁頁翻過，不知不覺，我的國中生活只剩下最後的一個學期。原來生活就是如此，不停的經歷著我們曾經不敢想像的事。
比如國三，比如杉田，比如綠間……
綠間……
“哦！”
手被身邊聖誕樹的針葉紮了一下，我皺了皺眉剛要抬手到嘴邊吹一吹，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擋住部分的光線。我轉過頭，在眨眼的瞬間超市門口的霓燈驟然被點亮，五彩的光芒灑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讓他看上去都有些夢幻。
——“我等你。”
那天他和我說過的話在看到這張清俊面龐的那一刻再度在我耳邊響起，蓋住了到站公交的報站廣播聲。
雖然距冬季杯決賽那天已過了幾日，我卻覺得在天橋上的那場初雪恍如昨日。每片薄薄雪花都還未融化，掛在我的發梢和臉頰。
超市門口聖誕樹頂的金色星星也亮了起來。彩光讓他的五官愈加清楚，那雙綠眸被流彩染上一層淺淡的金輝。只是一團團呼出的白氣氤氳了目光中原本的熱度，看上去更加溫潤柔和。
這樣專注的凝視讓我忽然覺得有點慌。我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
“是在等人？”他的問話打斷我們之間短暫的沉默。
“……嗯。”我低下頭，手指無意識的再次撥弄起身邊小樹的葉子，“等我媽媽開車過來……你呢？”
“也是來買耶誕節的裝飾物的。”
“哦。”
又一輛公交到站，上下車的乘客交替而行，熙攘著在我們身前身後來來往往。叫賣聲、歡笑聲、音樂聲……如此喧囂，我卻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跟隨著那彩燈跳躍的頻率一下……又一下……
“嗡——嗡——”
衣兜裏忽然振動起來的手機把我嚇了一跳，手上一抖將身邊的聖誕樹推翻過去。身旁的人忙跟著上前一步，幫我扶好傾斜的樹。
“謝、謝謝。”我結巴著低低道了聲謝，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接起電話，“……喂？媽媽？”
“哎紗紗寶貝！”
冷風吹過，我應景的打了個寒噤。依照過去的經驗論，通常母上大人用這種肉麻的語氣和稱呼來叫我的時候就是災難降臨的時刻。
“寶貝真是對不起啊，媽媽才發現咱家的小尼桑沒有油了哎！”
我愣了一下，“啥？沒油了？不對啊，爸爸不是昨天才加過油，吃飯的時候還吐槽油價又漲了嗎？”
“呃……我也不知道啊！哎呀反正現在就是沒油啦！可能是油箱漏了吧！”
“……”
我握著手機一時不知該做何表情。母上您確定這樣說沒問題嗎？我忽然覺得一個小時前我們娘倆能開著那輛車平安的來到超市是個奇跡！
電話那邊的母上絲毫沒有為我們創造的奇跡而感到慶倖，語氣還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所以寶貝，媽媽現在不能去接你了哎。你拿著東西自己先回家吧~”
“啥？？”我看了一眼擺了滿地的兜子和那棵被綠間扶著的樹，只覺得腦子嗡嗡的疼了起來，“您、確、定？這些東西加起來有十多斤呢！”
“矮油~你一個人拿不了，兩個人不就可以了。不是有現成的英俊瀟灑的美少年什麼的嘛~”
“……”
我有些僵直的轉過臉看向旁邊扶著樹的綠間。我想，我在這一刻明白了我們家車會突然沒油的真相。
我抽了抽嘴角，將上身轉向一旁，用手擋住話筒，“媽……”
“嘛~反正現在時間還早，晚一點回來也沒關係呦！”
……過分！今天有零下十幾度呢！
“哎呀呀！不說了不說了！媽媽手機馬上要沒電了！”
……騙人！我半個小時前還用你那滿格的手機給父上發了條短信！
“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呦~媽媽先掛了！麼麼~”
……
耳邊冷酷的“嘟嘟”聲讓我不久前心中曾存有的疑問又一次浮出水面——
媽！您是我親媽嗎？！我就算不是從垃圾桶裏撿回來的，也是商店打折促銷的贈品吧！
“怎麼了？”
耳邊傳來的輕聲問話讓我從內心翻騰的石化狀態清醒了過來。“哦，沒什麼。就是我媽她忽然……有、事、了。”最後三個字我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有事了？那……”身畔的男生怔了怔，垂眸看向鋪了一地的袋子。
“呃……”我有些尷尬的收起手機，蹲□去拎腳邊的袋子，“沒、沒關係。我自己……”
一隻修長的手忽然出現在視線中，拿去了我剛要去拾的拎袋。黑色的手套遮住了那指尖原本纏著的繃帶，也將手指的形狀展現得愈加美好。
我一晃神，自己的東西已悉數落入他的手中。少年又彎腰抱起那棵聖誕樹，我看到從超市內透出的白光灑落在他的脊背上，在那墨黑色的大衣上淡出一片清淺柔和的銀輝。
他站直，把手裏的東西又顛兩下以拿得更穩一些。
“走吧。”
*
超市到住宅樓仍舊是三條馬路的距離。只不過和幾個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燦爛到刺眼的陽光，一閃一閃忽明忽暗的都是五彩繽紛的燈火。
我手捏著衣角，低垂著頭向前走。並非第一次並肩而行，我卻感覺格外的局促。周邊歡騰的節日氛圍將我們之間的氣氛顯得愈加沉靜。
“那個……”
“那個……”
同時開口讓兩個人不由得都愣了一下。綠間輕咳了一聲，“你先說。”
“哦。我……”我咬了咬嘴角。我可以說我忘了要說什麼嗎……這是白癡才能做出來的事吧？！
“媽媽！媽媽！我要聖誕禮物！禮物！”迎面走過來的小男孩搖著他母親的手，一臉的期待和激動。
“哦對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轉身拿過綠間左手中提著的口袋，“把這個袋子給我一下，裏面有要給你的東西。”
少年停下腳步，眼中滑過一絲驚訝，“給、給我的？”
“嗯。”我抿著嘴捧著口袋低頭翻找著。有兩道目光緊緊跟隨著我的動作，讓我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該死的！這袋子裏怎麼裝了這麼多東西！
“啊在這！”我從最下面翻出一個小布兜，遞了過去，“……給你的。”
我聽到沙沙的響聲，應該是少年將懷裏的聖誕樹移到另一側，騰出一隻手來接過我遞過去的東西。
“這是……”少年的音量比平時小上很多，若是不仔細聽就淹沒在滿街的音樂中。
“一隻大頭蛇。”我側過頭看著旁邊的燈柱，用指尖撓了撓臉頰，“那個……我原來不是把你的那個弄壞了嘛。今天在超市看到了個類似的，就……買下來了。”
“……”
男生忽然沒了聲音和動作，讓我後面那句“拖了這麼長時間真是抱歉”停在嘴邊，說不下去了。
身邊不時有一雙雙情侶相攜而過，那絲毫不受凜冽寒風影響的歡聲笑語和我們之間的沉默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我忽然後悔了。又不是聖誕禮物，幹嘛大過節的在大街上給他這個東西！這一下子又想起自己原來做過蠢事了……藍堂紗你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大哥哥，買支花吧！”
沉默之中，街上賣花的小姑娘忽然走到我們跟前，踮著腳將滿懷的玫瑰捧到綠間面前。“過節的時候送給女朋友鮮花的話，會讓你們的感情更好呦！”
旁邊小店的彩燈陡然轉為橙紅，我只覺得自己被那光照射到的地方有些發燙。
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吧？
——小妹妹你誤會了，哥哥姐姐不是情侶哦~
對，應該澄清一下的。可為什麼心裏想的清楚，卻半天都張不開嘴……
一支火紅的玫瑰忽然伸到了眼前。只是拿著它的人沒有掌握好距離和力道，差點戳上了我的鼻子。
我怔怔的抬起頭，那賣花的小姑娘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眼中所見的只有手抱著聖誕樹的少年。他俊逸的面龐被周邊的光映得通紅，胳膊拿著花直挺挺的伸向我。透明的鏡片上光華流轉，只能隱約看到他的眼睛似乎是轉到一旁。
“這是回、回禮。聖誕快樂。”
紅色的玫瑰花瓣上有一兩滴晶瑩的水珠，隨著那手的輕微顫抖滾落到花蕊深處。
原本局促的心情不知為何慢慢的平復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幸福”的溫暖流遍全身。我緩緩接過花，嘴角漾開恬淡的弧度。
“謝謝。聖誕快樂。”
☆、第 27 Q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放背景音樂。我是KOKIA腦殘粉不解釋，寫這章的時候聽著音樂哭出來不解釋，友情萬歲不解釋
新年過後，時間的腳步好像一下子被加快了好幾倍。國中的最後一個寒假、最後一個學期、最後一次考試都在轉瞬之間開始又結束了。
最後一門日本史的卷子被老師收走，我看著空空的桌面並不像以往每次考試後有種終於解脫的興奮放鬆之感，反而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似乎少了點什麼。
國中三年，就這樣結束了。
意識到這一點，忽而恍然如夢。我分明還記得自己入學的第一天，也是這樣靠窗的座位，遍眼所見都是一張張陌生而青澀的面孔。我起立，揚頭，微笑。“大家好，我叫藍堂紗。”
……
“想什麼呢還不收拾東西？”
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我回過頭看到坐在後面的少女。她鉑金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比起三年前的剛剛齊肩，如今已經快到腰了。
“春名，”我沖她微微笑了笑，“陪我去天臺坐坐吧。”
*
教學樓頂層的天臺一向是很多學生最喜歡來的地方。這裏空曠、安靜、風景好、還是諸多漫畫小說裏的JQ高發地。
我還記得自己剛來帝光的時候還是個沉溺于少女漫的假文藝青年，也想學著故事裏的主人公那樣明媚且憂傷一次。於是在首日新生登記後就一個人爬到了頂樓，推開樓梯盡頭那扇虛掩的門。
芳菲四月，碧天白雲，櫻花紛飛。在這如夢如幻的畫面中站著的並不是如小說中所說的俊美少年，而是手托著腮憑欄遠眺的金髮少女。
“……你說，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了？”並排在欄杆上坐著，春名用胳膊輕輕的戳了戳我。
我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明明是你對我一見傾心好不好！”
“嘖嘖嘖，小紗你還真是越來越傲嬌了。跟我還這麼口是心非的。”
我嘴角抽了兩下，“你辭彙量還真是越來越匱乏了，張口閉口傲嬌傲嬌。真不知道你的國文是怎麼考的！”
“哎呦這哪里是匱乏！”她沖我擠擠眼，“我這是用詞精准！”
“……你夠了真的。”
陰翳了幾日的天空此時終於放晴，蔚藍如洗。太陽從雲後一點點露出來，將肩膀上的陰影一寸一寸的無聲掃去。前幾日尚未融化的白雪在日光下點點閃爍，交相呼應。坐在這個位置，整個帝光校園都在腳下。開闊的操場、灰白的教學樓、還有大門口的雕像和停工已久的噴泉，一切一切盡收眼底。
那幾句習慣性的相互吐槽後，我們極有默契的一同沉默了下來。她的圍巾從肩上滑下，被風吹的飄到我跟前，上面的流蘇穗子一下下輕撫過我的手背。
我手握著圍欄，騰空的雙腿輕輕的晃了晃，微微向後仰，抬頭看向頭頂那片湛藍的天。
“真想不到，我們就要畢業了。”
“是啊。要畢業了。”旁邊人和我一同感歎著，聲音清淺，低喃一般。她的腳也在左右晃蕩，輕輕的撞了一下我的。
“喂你輕點，我會被你撞下去的。”
“少來！你哪有那麼脆弱！也不知道是誰在國一聯歡會上玩搶凳子，死抱著凳子不鬆手，兩個男生都擠不過你！”
“噗！你竟然還記得！”
“廢話！”少女一挺胸，滿臉的驕傲，“你是我的女人！什麼囧事我不記得！”
我笑容忽然僵在了嘴角。
我的女人……
那是我們在幫對方拒絕追求者時慣常用到的話。
——“嘖嘖少年啊，她是我的女人，要追的話得先和我決鬥！”
一副女王的模樣看著對方一臉尷尬的離開後，再一起跑到沒人的地方捂著肚子毫無形象的笑得岔了氣。
那些一起瘋狂胡鬧的日子恍如昨天。我甚至還記得你在睡了一堂課後抬起眼中的迷離和額頭上印出毛衣褶皺的花紋，那一副呆萌的模樣。你可能現在都不知道，我把偷拍你的那些照片專門建了個相冊，名字叫做《傻千子》。但或許你的手機裏也會有個相冊名叫《傻藍子》。
那些照片上的顏色還如此鮮亮，可為什麼，我們的笑和淚就全忽然都變成了回憶？
為什麼，我一回頭就再看不到你傻乎乎的笑臉？
為什麼，我們一下子就走到了分岔路口？
你向左，我向右……
握著欄杆的手一點點用力收緊。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春名，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秀德嗎？”
風止。
她那條米黃色的圍巾不再浮蕩，末梢的那些穗子淩亂成一團，恰停在我手邊。
我用力的把嘴角扯出一絲弧度，“秀德離我家很近哦，走路差不多十分鐘就能到了呢。你要是放學了不想回家可以直接到我家來。我媽的壽司可是做的越來越好吃了呢。哦對，秀德旁邊好像還新開了家甜品店，據說味道超贊哎！我每次路過都能看到裏面排滿了人，主打的正是你最喜歡的抹茶和檸檬呢。我們可以中午跑到那裏去改善伙食，順便聊聊八卦……”
“小紗……”
微微顫抖的聲音打斷我自顧自的絮叨。
“……對不起。”
我的眼眶在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溫熱了起來，再看不清天上白雲的形狀。忽然好慶倖自己此時是仰著頭的。因為她看不到我現在的表情，我也看不到她的。
“噗~這有什麼好道歉的！真是傻瓜！”
我在笑。可是那笑聲太過短暫，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就消散在了空氣中。原來，笑也可以這樣傷感，傷感得就像哭一樣。
微風迎面拂來，把我們的頭髮都吹到身後。淺金和水藍的發絲在空中悠悠的蕩著，還有幾縷交纏在了一起。
“喂。”我歪了一下上身，用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不許因為有了新的天使就忘了我！你這個喜新厭舊的魂淡！”
“……你才喜新厭舊呢！”
笑?的聲音聽上去卻顫抖得讓人心酸，讓我的視線模糊成一片。我吸了吸鼻子，把頭又揚得高了幾分，用力把嘴角的弧度挑得更大。
“作為你的現任天使，不得不囑咐你幾句。以後記得和前桌搞好關係，要不每次被叫起來都不知道問題是什麼，走廊罰站有你受的！”
“記得運動會的時候不要再一頭熱的去報什麼3000，明明連1500都跑不下來還要去逞強什麼的，你腦子果然是壞掉的！”
“記得包裏要常備生理期必備物。遇到突發狀況到處找人借，還欺負二黃去幫你買這種囧事不要再做了！”
“嗯對了，胃藥什麼的也要帶著。不要仗著自己皮膚好不會長痘就沒節制的吃那些辛辣的東西。”
“還有……”
肩膀上忽然被加重了重量。身側的女孩倚靠在我身上，柔順的長髮垂到我的裙子上，發梢圈成幾個卷。她一手捂著嘴，整個人都在顫顫發抖。
“……你果然……是個魂淡……”
我想，可能在發抖的並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我感覺到有兩顆淚滴從自己的眼角滑落，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潮濕的痕跡。
有兩隻褐色的雀鳥嬉戲著從頭頂飛過，那麼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人看著好羡慕。
我們吵著說想要快點長大快點畢業，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們都說想哭的時候把頭抬起來眼淚就能流回去了，原來，也是騙人的……
*
和春名在車站分開的時候約定了再裝一次文藝青年，週末一起去神奈川看海。我一個人上了車，和窗外的少女揮手道別。公交不斷前行，她的影子消失在路口的轉角，我的手卻始終沒有放下。
下了車，踩著自己隨著路燈忽長忽短的影子，一路走到樓下跨入樓門。鞋底還帶著路上的積雪，踩在樓梯上留下一個個不太完整的鞋印。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樓道中起起落落，我歎了口氣。說什麼到畢業典禮之前不許哭，結果到最後都是說話不算數的傻瓜。
我站在自家門前，抬手揉了揉腫痛的額角。
是啊，都是傻瓜。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幹嘛要哭成那副德行。弄得出校門時門口的警衛還跑過來問我們是不是遇到壞人被欺負了什麼的。
“呵。”
我低笑了一聲。心中一句句重複著“傻瓜傻瓜”，卻不料右手一抖，手裏的鑰匙一下子從指間掉落。和樓梯相撞的金屬鑰匙發出清脆的輕響，一路向下滾落，直到樓梯的拐角才停下來。
低垂著頭，額前的頭髮擋住大半的視線。我歎了口氣，真是沒用，不就是要畢個業了嘛，怎麼還把手都給哭殘了？坐車的時候掉公交卡，現在又是掉鑰匙。
我緩慢的轉過身，本想下樓去撿鑰匙，卻發現已經有人將它拾了起來。少年俯身的動作使得原本壓在耳後的頭髮掉了幾縷下來，遮住他墨色的鏡框。
他直起身，抬頭向我看過來。與我視線相對的瞬間他似乎一愣，手拿著鑰匙快走幾步踏上臺階走到我面前。
“謝謝。”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鑰匙。
綠間的手仍停在半空，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我，遲疑著問：“你……哭了？”
“沒有。”我把臉扭到一邊，又抬手揉了兩下眼睛，“被沙子迷到了而已。”
“……”
少年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將伸出的手臂收了回去。樓梯間的聲控燈由於我們的沉默滅了下去。只能看到樓梯的扶手在窗外透入的一兩絲燈光的照射下反著微弱的光。
黑暗中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從眼前拽到一邊。
“別用手揉了，會越揉越疼。”
一陣窸窣的衣服摩擦聲，一塊乳白色的手絹隨後被遞到了眼前。“用這個吧。”
我盯著他手中的那一方乳白，雙眼不知為何又再一次潮濕了起來。我咬著嘴，拿過手絹胡亂的把眼睛抹了兩下，又塞回到他手中，“好了，謝謝。”
他捏著手絹，又是半晌沒有動作。
“哎呀！”我垂著頭伸手推他，“我沒事了，你快走快走！”
男生被我推得後退幾步。他收起手裏的帕子，“那……我回家了。”
我沒應聲，只是手上又用力推了幾下。他踏上樓梯停了半晌後轉身離開。樓燈隨著他上樓的腳步亮了又滅。
我長長的出了口氣，將自家的鑰匙插入鎖孔。
唉，果然好糟糕。不過算了，反正自己哭得形象全無這種事也不是第一回被他撞上。
打開家門，剛要邁步進去卻和差點從門內摔出來的母上撞了個正著。
我忙伸手扶住摔過來的母上，“媽！怎麼你在家啊！”
母上把上身站直，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抖了抖身前的圍裙，“呃，是啊。”
“那怎麼不幫我開門？”
“嘿嘿。”母上晃了晃手裏的鏟子，滿臉紅光的看著我笑，“因為我剛剛發現紗紗寶貝你在走廊多站一會有助於我早日成為外婆。”
……
這一刻我深覺自己和藍堂夫人的溝通已經成為了日常生活的一項重大難題。外婆什麼的……這種不著邊際的妄想症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哎呀，這年頭還隨身攜帶手絹的男生真是稀有品啊。”母上說著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紗紗寶貝你要好好把握啊！”
“把握個腦袋！”
竟然聽門角！能不能有點身為人母的自覺？！
心中那一些對於畢業的感傷被她這麼一鬧攪得亂七八糟。我極度憤慨的指著自己的眼睛，“你女兒哭得眼睛都紅了哎！你都不心疼啊！還在那做什麼亂七八糟的白日夢！”
“那明明就是幸福的眼淚！我為你高興！而且現在天都黑了！哪里還算是白日夢！”
“……你絕對不是我親媽。”
☆、第 28 Q
作者有話要說：收到了喵子妹紙的長評好感動！說實話沒想到更上一章能收到長評，還是這樣滿篇真情實感的心裏話長評。抱住妹紙大力揉臉> <！！
雖然自己的淚點已經被這文給毀了，估計到完結的那一天也會沒了半條命，但是能寫出讓大家產生共鳴的東西真是太開心了！我真心愛你們！！！>u<
二月的海風中還帶著冬的凜冽，起止之間都是冰雪將融未融的味道。
因為不是旺季，海岸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只有陣陣卷著雪白浪花的海浪一下下拍擊著岸邊那些已經沒了棱角的石子，偶爾送來幾片破碎的白色貝殼。
在海邊坐了連半個小時都不到，我和春名就縮著脖子跑上了開往神奈川市內的公車。
縮在座位上緩了好一會，我拍了拍凍得冰涼的臉蛋，“呼……終於從三無狀態活過來了！”我此時真心懷疑小黑子是不是小時候被凍壞了臉，才會表情那麼匱乏。
“唔，是啊是啊。”春名搓著手點頭，“看來裝文藝也需要天時地利的。”
“所以說我們註定與文藝無緣，只能是奇葩！”
“噗！”
汽車在平整的公路上前行。這樣透過窗子看去，翻湧的浪潮被淡化了好多。天氣不甚晴朗，均勻的雲片遮住了天空本來的顏色。整個海面如斯平靜，不見波光，只餘茫茫一片。海天的界限已然分不清，渾然一體。
我看著那海天一色，用肩膀撞了身邊的人一下，“哎，春奇葩我和你說啊，幾年前我跑來海邊點了個煙花，本以為自己就夠裝文藝的了，沒想到還看見一個拿著長木棍畫畫的妹子。對對就在那，那塊大石頭旁邊。”我邊說著邊用手給她指。
“畫畫？”春名停止了摩擦生熱的手部運動，轉過頭來，“你有看到她畫的是什麼嗎？”
“唔，好像是海和船，揚帆遠行什麼的……”注意到眼中少女的表情變化，我若有所悟，“……喂喂，不會那妹子就是春奇葩你吧？！”
“哈哈哈！紗奇葩我們果然是天生一對！！”
“噗哈哈哈！”我不可自控的和她笑成一團，“原來這才是我們孽緣的開始！”
“哈哈哈……噓，公共場合，我們要注意形象。”
“對對對，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噗哈哈哈……”
……
汽車繼續前行。飄浮的雲絲被風剪碎，散去幾許，露出片片湛藍的天。海面跟著退去那蒼茫的灰白之色，呈現出一片淡淡的藍。
煙花易逝，岸邊的圖畫也早已在浪潮中被抹平。不過還好，我已找到了失落在這世上的另一半靈魂。
*
走進烤肉店的時候，店內的暖氣與滿身的寒意相沖，讓我狠狠的打了好幾個噴嚏。春名拽著我在靠近暖爐的位子坐下，“快，好好暖和一下，可別感冒了。”
我抽出紙巾擦了擦鼻子，“我要是真感冒了就讓你背我去醫院。”
“嘖嘖嘖，你那麼重我可背不動。”她要去拿菜單的手忽而一頓，看向我身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曖昧的笑，“不過有人可能會求之不得。”
“嗯？”我不明所以，剛要回頭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呀！小千山，小藍堂！好巧啊！”少年興致勃勃的聲音及其出色的牛郎氣質讓他在剛一邁進店子就瞬間奪走了屋裏所有異性的目光。
“是啊是啊，好巧好巧。”春名手托著腮，歪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跟在黃瀨後面進店的人，“你說是不綠間君？”
正要脫去外套的手一怔，我抬眼看過去。綠發的少年仍穿著那件黑色的風衣。純粹的顏色和簡易的款式將他顯得愈加修長挺拔。他的耳朵大概是被風吹的關係，耳廓有些微微的發紅。而那副明亮的眼鏡上則蒙了一層薄薄的白霧，讓人看不到後面的一雙綠眸。
不過我能感覺的到他應該也是正在看我。因為他本去解下圍巾的手很明顯停了下來，然後轉而去扶了下眼鏡，略低垂下頭，“啊。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
“既然遇到了我們就一起拼桌吃飯好了！”黃瀨興致勃勃，已經拉開春名身邊的空座坐了下來，“小綠間你還在那站著幹嘛！快過來坐啊！”
“……哦。”少年低低的應了一聲，緩慢的拽開椅子，有些局促的在我旁邊坐下。
“哎小千山，你不是說要去和小藍堂看海嗎？怎麼又跑來這了？”
“你可別提看海了。”春名扁了扁嘴，“我們都快被海風吹成三無了。哦對了綠間，要是小紗一會體力不支，發燒暈倒了記得要背她去醫院。這任務先交給你了。”
感覺到旁邊的人聞言立即看了過來，我咬牙瞪向對面，“千山春名！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矮油我這不是為你打算嘛！”
“我謝謝你了！”
“和我還客氣什麼！”她越說越來勁，還沖我拋了個媚眼。
……找到另一半靈魂什麼的絕對是我一時被冷風灌了腦子才說出來的胡話！
為了防止她再這麼胡言亂語下去，我果斷決定轉移話題，一邊把脫下來的外套疊好搭在椅子上，一邊看向對面的金髮少年，“黃瀨，你們怎麼也跑來神奈川了？”
“唔，我是想來看看海常的。”
我有些驚訝，“誒？黃瀨要來海常？”
“剛剛決定的。”黃瀨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碗碟，“畢業之後就要來這邊找房子了。搬過來之後想要再見你一面可不容易了呢！小藍堂不要太想我哦！”
少年的語氣一貫的調皮輕鬆，可我擺弄調料的手卻漸漸慢了下來。東京與神奈川雖然相隔不遠，卻也是兩個城市。再也不能像原來那般在走廊裏轉個彎就能看到他閃閃發亮的笑容。想到這些不禁又傷感起來。
我們曾經習以為常的事情在分別面前都變得彌足珍貴。即便知道還會有重逢的那天，可誰也不知道那時的我們又會是怎樣。當初的心情已被雕刻在記憶中，只能翻看，卻再也找不回。
“千山還沒決定要去哪里嗎？”身邊一直沉默的綠間忽然開了口。
“嗯，還沒。”春名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的小碟，“綠間呢？你也跑來神奈川難道是也要來海常？”
我心頭一跳，不自覺的轉頭看了過去。
還沒等綠間說話，黃瀨就搖起頭。“哎呀不是啦，小綠間只是來陪我的。他可離不開家，他要去秀德的。”
“誰是來陪你的！”綠間矢口否認，“我是來買琴譜的！”
“咦？秀德？”春名抬起頭視線在我們中間打轉，“那豈不是和小紗一個學校了？”
我明顯的看到身旁的男生猛的一僵，要去拿鹽罐的手都停在了半空。我在他轉過頭來的前一刻將視線調走，假裝若無其事的用濕巾擦了擦手。
“哦哦？小藍堂也要去秀德？”
“嗯。”我點點頭，“秀德離家比較近。”
黃瀨托著腮，輕輕的咬著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綠間。“好奇怪哦，你們竟然不知道要去的是同一個學校！”
我抿了抿嘴，無視黃瀨的目光，把濕巾團成一團放到一邊。
雖然住在一棟樓，還是同一個班，可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都不曾問過對方的去向。每次碰到，都似乎在刻意的略過這個話題。
“咳。”少年略顯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我低著頭，不經意看到他擺在桌子下面的雙手都攥了起來，還小幅度的微微顫了兩下。
面前的爐火開啟，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驅走滿身的寒意。
我輕輕咬了咬嘴角，卻擋不住那勾起的弧度。“肉都擺上來了，我們快吃飯吧。”
*
推開洗手間的門，走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我小心的洗掉手上的油漬。
冰涼的水流在指間穿過，淡去了被燙到的紅印。其實也不算嚴重，只不過是綠間的筷子一滑，沒夾住的肉片恰掉到了我手背上而已。倒是他那一臉緊張的表情讓春名又向我連拋了好幾個媚眼。看得我直後悔剛才在海邊怎麼沒把她一腳踹進海裏。
我走到吹幹機前吹了吹手，看著牆上掛著的那面大鏡子中的自己。大概是被爐火烘烤的緣故，我的臉頰有些輕微的發紅。倒是一眼瞟見自己披肩的長髮讓我愣了愣。
這才發現經過半年的時間，原本剛過脖頸的藍發又蓄了起來。雖然不及原來的長度，也足夠我沒事的時候擺弄各種髮型來打發時間了。
於是就這樣莫名的想到原來看過的一句話——你所失去的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在你的生命中重現。
我沖鏡子中的女孩笑了笑，抬手將垂到身前的頭髮撩到後面，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加奈，怎麼杉田今天沒陪你過來啊？”
“久治他今天有事呢。”
我本要去推門的動作停了下來。從那兩句話中拼起來的名字讓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那兩個從隔間中走出的少女。
“嘖嘖嘖，能有什麼大事啊！讓女朋友一個人從京都跑來神奈川，他也放心！”
“呵呵~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微笑著的女生似乎從鏡子裏留意到了我的注視，她關掉水籠頭，也轉過身來。
雪白的毛衣將我面前本就很瘦弱的女孩顯得愈加格外小巧。她的五官並不算精緻，清秀的眉眼卻勾畫出一抹寧靜柔和的氣質。頂棚昏黃的燈光傾瀉在她身上，模糊了那淡色的唇角翹起的弧度。
我們就這樣默默對視著，直到她扭過頭沖同伴微微笑了笑，“景貴，麻煩你到外面等我一下好嗎？”
“誒？”
她雙手合十，“拜託拜託啦。”
“哦……好吧。”另一個女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從我身側走過。
店員元氣十足的上菜聲隨著身後門的開啟和關閉忽強忽弱。頭頂的燈由於電壓的緣故抖了兩下，卻並不阻礙我們互相對看的視線。
女生朝著我走進一步，“你是藍堂紗吧？”
如此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我沒點頭，也沒回答。只覺得她臉上掛著的恬淡笑容看在眼中是如此虛偽礙眼。
她沖我微微鞠了個躬。
“你好。我是杉田久治的女朋友，廣田加奈。”
藍桉 2012-7-25 21:03
☆、第 29 Q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一章引出了不少的爭論和猜測啊。看到大家的反應我深表安慰~至於為神馬而安慰，看了這章就明白了嘿嘿【快滾！
在此只想提醒要綠花花來救美的妹紙們一句……她們是在女洗手間啊！！！綠花花他進不來啊！！！！
最後，感謝?的物語妹紙給扔的地雷> <！！【←話題轉換的依舊很生硬=。=
“你好。”
我的聲音平穩且平淡，似乎嘴角還有略微的翹起。只是在這兩個字出口的瞬間，我忽而覺得這畫面有些滑稽。
面前的女孩和我說她是杉田久治的女朋友。
如果是在一年前，我大概驚訝的說一句：“姑娘好巧！你的男朋友和我家的重名哎！”
如果是在半年前，我大概會憤怒的恨不得一個巴掌甩過去：“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而現在，我臉上只有一絲不遜於她的微笑，禮數周全的和她說：“你好。”
原來，人的變化可以如此之大。原來，人生的確就是一出出狗血劇，前任和現任碰面這樣我曾在電視劇中看到過的戲碼有一天也會在自己身上上演。
注意到這位叫廣田的女生並未帶有類似炫耀這種感□彩，我心頭那股不適和敵意稍稍退去了幾分，卻仍是將自己的下巴有意無意的揚起幾分，“有什麼事嗎？”
即便如今提起杉田的名字我可以不再如從前那樣心如刀絞，我也無法對廣田加奈產生絲毫的好感。
“不好意思叫住了你。”她似乎有些緊張，抬手將棕色的碎發往耳後壓了壓，“那個……藍堂桑快要畢業了吧？”
聽了這話我嘴角的微笑暫態變成了冷笑，不禁暗自嘲歎這人實在是過於多慮了。我向後退了一步，倚在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放心好了，我要去的是秀德。”
她好像愣了一下，隨後慌忙的搖了搖頭，“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隨口……隨口……”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看上去還有些不知所措。我懶得分辨她臉上的表情是真實還是虛偽。無論怎樣，她於我只是一個無法成為朋友的陌生人罷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無聊，竟然會因為“炫耀嘲笑儘管放馬過來！姐姐才不會怕了你！”這樣幼稚的想法站在這裏和她浪費時間。正當我考慮自己要不要推開門離開的時候，她又開了口。
“那個……我國中也是帝光的學生，那個時候還一直很羡慕藍堂桑來著……”
我不耐煩的抬起手打斷她的話，“請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唔……”她咬著嘴唇垂下頭，捏著衣角的手有些顫抖。“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門外傳來一陣忙碌的腳步，顯得這裏愈加的安靜。我甚至聽到了從水龍頭滴落的水滴聲。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瑟縮著的少女，環抱在胸前的手略有收緊，將我身上那件淡紫色的針織裙壓出條條褶皺。
在當初分手後我就封鎖了所有與杉田相關的消息。其實在那通電話前我的確就有所感覺，卻並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何時在一起的。但這句話讓我明白了答案。這樣□裸的背叛讓我心頭又不可遏制的悶疼起來。
可明明胸口疼得厲害，嘴角的弧度卻又加大了幾分。我歪著頭笑看著她，“哦？你有哪里對不起我的？”
我語氣中明顯的嘲諷讓她微微抖了抖。她的嘴唇被咬的發白，輕柔的聲音帶了絲令人憐憫的顫動。
“久……杉田君剛來到洛山的時候總是很不開心呢。家裏的生意不太好，腿上的舊傷又反復發作，讓他只能成為籃球部的替補隊員，一場正式的比賽都不能上場。我……我開始真的只是想安慰他一下的，但沒想過最後會變成這樣……總之……對不起。”
女孩說著沖我深鞠一躬。從耳後垂落的頭髮將她小巧的臉徹底擋住，無法見到她此時的表情。只能瞧見昏黃的燈光將她毛衣上藍色的花紋染成淡淡的綠色。
洗手間的門忽而被推開，走進來的捲髮女生看到我們一愣。目光在我和廣田之間打了好幾個轉後她走到水池前迅速的洗了洗手，又驚奇的看了我們兩眼，開門走了出去。
從房門開啟到關閉，廣田始終彎著腰，沒有絲毫的移動。有兩顆水滴無聲掉落，在她腳尖前的那塊藏藍色的地磚上攤開兩片潮濕。
我盯著她衣服上淡綠色的小花，交疊在一起的手臂緩緩松了開來。慢慢的我低下了頭，輕輕的歎了口氣，“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廣田一顫，略抬起頭來看向我，清秀的臉上淚光微閃。
我扭過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聲音平靜而淡然。“能被搶走的戀人都不是真正的戀人。”
也許你是個好女孩，大概之前也都如你所說的那般自責和內疚。可是我沒辦法若無其事的軟言寬慰，也沒辦法大度的祝你們幸福。
此後各自生活，兩不相干，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所以……
“下次遇上記得不要再叫住我了。”
邁出洗手間的門，忽而明亮起來的光線讓我抬起手擋了擋眼睛。我轉過拐角，卻不留意撞上了站在牆邊的人。
“啊抱歉……”話說到一半，我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著身前的人，“綠間？你怎麼在這？”
“哦。”他將手卷起在嘴前輕咳了兩聲，“我去洗手間。”
去洗手間？
我聽了不禁暗自疑惑，男生的不是在另一邊嗎？
“你……沒事？”
少年眼中隱含的擔憂讓我心裏的疑問得到了解答。我放下擋在額頭上的手，嘴角又勾起一個微笑的弧度，心中跟著湧起一絲絲溫暖。
“噗~去洗個手還能有什麼事~”我抬手推著他向前，“走了走了，別在這裏站著了，回去吃飯去。”
*
從神奈川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時近傍晚。吃了晚飯，又和父上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便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毫無困意。我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來。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走到窗邊將窗子拉開半扇。
夜空晴朗。可以清晰的看到有幾點星辰的光芒交相呼應。晚風撲面，帶來夜的靜謐和清冷。
我把手臂放在窗臺上，一下下的擺弄著花盆裏種著的三葉草。夜晚的幽暗讓花葉收攏在一起，分不出究竟是三瓣還是少見的四瓣。
原來的我每次看到三葉草都會拽著杉田一起來數花葉的瓣數。只是無論哪一次，我們都沒有找到那傳說中代表幸運的第四瓣。
“……杉田君剛來到洛山的時候總是很不開心呢。家裏的生意不太好，腿上的舊傷又反復發作，讓他只能成為籃球部的替補隊員，一場正式的比賽都不能上場……”
白天廣田的話再一次在耳邊回蕩。我清楚的明白自己並沒有因為這些事而再對誰產生心疼的情緒。之所以在意是因為她所說的內容，我都不知道。
家裏生意不好，腿傷復發，在部裏做冷板凳……應該不是短時間內的事了，可是我一件都不知道。
杉田沒和我說過，而我自己似乎也不曾問過，好像也從沒發現過他的變化。那……當時的我都在幹什麼？
和班裏的同學興高采烈的春遊，和春名興致勃勃的策劃全國賽的甩蔥，和隊裏的姑娘風風火火的排練……好像那段時間，我們每次打電話都不超過二十分鐘。而每一通電話都是我在不停的說，他想說什麼也會被我打斷。於是到了最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說著自己的事，他在那頭偶爾的“嗯”上一聲。
在掛斷了那通分手的通話後，過度的傷心和失望主導著我的情緒，極力的避開和他相關的所有事情。而如今，一切都被時間淡化，我也走出了失戀的牢籠。那麼平心靜氣的細細想來，我們會走到盡頭，似乎也並非偶然。從前種種，早已埋下了日後分手的種子。
他的不夠堅定，我的渾然不覺，還有異地的距離硬傷……廣田加奈的出現，不過是恰到好處的導火索罷了。
我把指尖從花葉上移開，輕輕的歎了口氣。
分開雖然是一個人的決定，卻也有兩個人的原因呢。
不過也好，人總要從過去的失敗中吸取教訓，才能把前路走的更遠更穩。
“啪。”
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忽然從上面掉下，打在我的窗臺外沿，翻滾了一下又徑直掉了下去。
我被嚇了一跳，手撐著臺子探頭向外看去。
樓門口平整的地面在月光下發著灰白的光。我眯了眯眼，看到門前躺著一團小東西。光線的限制讓我看不清它的顏色，那瞪大的紅眼睛卻讓我認出來那是我在聖誕那天送出去的大頭蛇玩偶。
我若有所覺，轉過頭向樓上看去，正對上一雙向下看的綠眸。
樓上的人和我一樣微微探出頭。月色雖清朗，我卻無法將背對著月亮的他看得清晰。只能瞧見那格子圖案的睡衣領子在風中有微小的顫動。
他好像是怔忡了一下，隨後忽然縮了回去，留下一個空蕩的窗臺。我輕笑了一聲，手托著腮再度看向樓下。
果然，不多時少年從樓門走了出來，拾起地上的玩偶後折了回去。他的動作太過匆忙，我只來得及看到他墨綠的發頂在門口一晃，又迅速的消失。忽然有點可惜自己的房間離家門有點遠，聽不見他上樓的腳步聲。
夜風微涼，將我散落在耳邊的頭髮吹起。
我把肩上的衣服向上拽了拽，仰著頭看向蒼藍色夜空中那輪皎白的月。已過了月中，月亮並不圓滿，右側的小缺口卻將它顯得越發動人。
牆上掛鐘的時針已走過了11，我卻仍然毫無睡意。
遠處的街道上有光束一晃而過，隨後是一陣車輪壓過馬路的聲音。
我俯□，下巴抵在手臂上。
“綠間，你還在嗎？”
晚風搖晃枝條，響起沙沙的輕響。
“嗯，我在。”
聽到這低低的回應，我微微的翹起嘴角。
夜色無邊，星光閃爍。
☆、第 30 Q
畢業典禮正如之前所料想的那樣，我和春名再一次哭成了兩個傻瓜。
淚點在這一天被毀得徹底。原本笑的開心，看到橫幅上“卒業式”三個字不知怎的就突然淚流滿面起來。到了最後，連校長每說一句話，我的眼淚都會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弄得坐在身後的綠間暗暗給我塞了好幾回的手絹。
趁著春名被黃瀨的媽媽拽去照相，我一個人跑到了洗手間，用水好好洗了洗臉上的淚水。看著光亮的水龍頭忽而想到自己可能是最後一次在帝光洗手洗臉了，這樣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讓我又對著鏡子傻乎乎的哭了起來。
原來當一切被冠以“最後”兩個字時，滿目所見的都是傷感和不舍。原來當你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曾經擁有的一切是如此美好。即便是一草一木、一花一鳥，也是與別處截然不同、獨一無二的存在。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我把手伸進衣兜卻發現紙巾早就用光了。國三這一年流過的眼淚似乎比之前十幾年的都要多。我淡淡的歎了口氣，剛要把手抽出來，卻勾到了什麼。抬手把東西拿到眼前，是一塊手絹。
我記得自己明明把那傢伙的手帕推回去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塞了過來。我看著那乳白的帕子勾了勾嘴角，把臉上的水慢慢擦幹。雖然眼圈仍是紅紅的，但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下來。最後一次以帝光學生的身份在這片土地上站著，總不能一直耗在洗手間裏吧。
我輕輕的拍了拍臉蛋，沖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校歌的旋律從窗外飄來，曾經認為歌詞老土曲調俗氣的曲子此時卻讓我不自覺的跟著輕聲哼唱起來。
“藍、藍堂桑。”
剛要轉過拐角，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我頓住了腳步。清秀的少年在西服式的校服的襯托下更見一身斯文的書卷氣質。他的頭髮被細心的打理過，可能是剪了劉海的緣故，雖然仍是平常的蘋果頭，但看上去英氣了不少。他白皙的臉頰微紅，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那一雙墨色的眼眸卻不像平日那樣閃躲，而是直直的注視著我。
我點頭致意，“日野君。”
“那個……藍堂桑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哦！不會很久的！就、就一會就好！”
儘管表面看上去很鎮定，男生語氣中的顫抖和急切仍是出賣了他緊張的心情。我扶著樓梯的圍欄轉過身正面向他，微微笑，“好啊。”
“謝謝！”他像是得到了什麼巨大的恩惠，激動的沖我深鞠一躬。
廣播中播放的校歌一曲而終，驟然的安靜讓大門前噴泉交替翻湧的水聲格外清晰，其中還夾在著兩聲枝頭雀鳥清脆的鳴叫。
“那個……”失去了校歌做背景音樂，日野的聲音一下子清楚不少，這讓他似乎變得局促起來。他抓了抓頭髮，眼睛也不再敢正視我。
“沒關係，我沒什麼事的。”我笑著安慰，“你有什麼話慢慢說就好。”
少年臉頰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他連連點頭，“哦、哦！好！”
也難怪他會這麼興奮。認真算起來，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用這麼溫柔的口氣和他說話。
窗外的音樂再度響起，卻不再是上午一直單曲重放著的校歌，而變成了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略顯沙啞的聲音淡化了那原本明媚燦爛的陽光，連空氣也似乎變得柔和多情。
“那個……雖然沒有明確的說過，但藍堂桑應該早就明白我的想法了。”少年低垂著頭，或許是有音樂的襯托，他聲音中的顫抖一點點消失，話語也漸漸流暢起來。
“我知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總覺得如果沒有被直接的拒絕，就證明自己是還有希望的。” 他輕輕笑了笑，“甚至有陣子聽說藍堂桑和男朋友分手了心裏還在暗暗竊喜，以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又可笑又不現實，其實藍堂桑對我的態度已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不過是我自己始終拒絕接受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事實罷了。”
我靜靜的聽著，慢慢想起來好像起初是在國二的時候就聽說B組黃瀨的同桌對自己有好感。只不過那個時候的藍堂紗神采飛揚，對於愛慕者也是習以為常，從不曾留意過這個平凡普通的少年。
而今，當初的那些追求者或是早已轉移了物件，或是已經有了自己的女朋友，連給我肩膀依靠的杉田也不再屬於我了，這個我好像連正眼看過一眼都沒有的日野涉卻仍站在我面前。他白淨的臉頰一如那年夏天與我恰巧四目正對時泛起紅暈。
“藍堂桑要去的是秀德吧。或許你不知道，因為家裏的原因，畢業後我就要搬去北海道那邊了。大概以後再想見藍堂桑一面都很困難了。”他說著緩緩的抬起頭來。淺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淡淡的暈出一片隱約的光圈，也讓那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飄渺和憂傷。
“所以，雖然明白藍堂桑並不喜歡我，但有些話我還是想說出來，也算是給自己國中的感情做個交代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點漆般的黑眸堅定而執著的凝視著我，“藍堂桑，我喜歡你。”
“……you will always be inside my heart
?????????場所?????
（在我心中永遠給你留下一片空間）
i hope that i have a place in your heart too……”
窗外的音樂正入高|潮，宇多沙啞的嗓音中帶著些許哽咽，一句句似是在訴說無疾而終的深情。
“謝謝。”
面前站著的少年每句話都和著早春溫婉的微風落入耳中，讓我的心裏充斥著大量的感動。自己無法以等同的情感回應那副橢圓鏡片後純淨又純粹的目光，那麼感謝就是我唯一能對你說的話了。
我朝著他深鞠一躬，“謝謝你，日野君。”
“呃！藍堂桑不、不要向我道謝！明明是我自己嘮叨個沒完。”少年又變得局促起來，淡色的唇角浮現出一絲尷尬的傻笑，“啊啊~你這樣一謝，總有種被發了卡的感覺啊……”
“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的確是個好人啊。”
“呃，呃……”男生的臉越來越紅，完全沒有方才的鎮定和冷靜。“哦對了！有個東西請藍堂桑務必要收下！”
“誒？”我歪著頭疑惑的看向他。
少年有些手忙腳亂的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布袋，塞到我手中。
“嗯？什麼東西？”
“啊！水澤他們還叫我去照相呢！我先走了！藍堂桑再見！”日野慌張的沖我擺擺手，不等我再說什麼，已一陣風似的快步跑下樓梯。
我好奇的拉開袋子，一枚半透明的紐扣從裏面滾落出來，掉在我的掌心。
這是，第二枚紐扣……
“日野君！”
我忙追著他下樓，可走了幾級腳步卻又不自覺的停了下來。手心中的半透明扣子如水晶石一般，恰似少年純潔又真摯的愛慕。
算了，他大概也是想用這枚扣子來給自己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兩年，現在就成全他這個小小的私心好了。
我翹了翹嘴角，小心的將那枚紐扣放回小袋子裏收好。剛要舉步下樓，不想抬頭正看到站在樓梯轉角的綠間。
他站在樓角的陰影中，身上純色的校服外套因為光線的關係看起來有些灰白。他抿著嘴，俊顏上面無表情，一雙綠眸正默默的看著我手裏拿著的布袋。
我捏著袋子的手不經意的緊了緊，心頭莫名其妙的湧起一陣不自在，腳跟明明提起了一半卻邁不開步子。
他怎麼在這？
明明我方才進樓的時候還看到他和彩虹隊的那幾位牛郎一樣，都被少女們排著隊要扣子呢，怎麼一轉眼就跑到樓裏來了？
廣播中的曲子又是漸入尾聲，噴泉也停止了起落。只有小鳥仍舊在出了新芽的樹枝間飛來飛去，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這樣過分的安靜讓我愈加的不適應。
我把手中的布袋攥了攥，塞到衣兜裏，又取出方才用過的手帕朝著他走了下去，“嗯……你的手絹。我都洗好了，就是還有點潮。”
遞出去的東西並沒有人接，反而手上又被塞了一件。塞過來的時候用力還有點大，弄得我向前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接穩。
“我的扣子。”
“……誒？”我一愣，抬眸向他看去，卻又看到一個風一樣離開的背影。
我怔怔的看著手裏的小綠袋子，袋角被潮濕的手帕染得顏色深了一些。我忙把兩樣東西分開，以防那布袋被徹底浸濕。
看著手裏的東西，我臉頰有點微熱。
這……這一個兩個的都是要鬧哪樣啊？！以往的確聽到有不少在結業式上被生猛的少女搶走扣子的少年，原來還有被少年強塞扣子的少女！
……都是魂淡！這麼連當事人意願都不問一句就強給過來會顯得你們很帥是不是？！
可惡！
“小紗！原來你在這啊！”
心裏正罵著，忽而聽到一陣腳步從樓下傳來。我忙把手絹和袋子揣回衣兜裏，迎向跑來的少女，“啊，春名，你和抖M的母上照完相了？”
“嗯嗯。咦？”她歪過頭看著我，“怎麼你眼睛不紅了臉倒紅起來了？”
“誰臉紅了！”我扭過臉，扶著欄杆向樓下跑去，“我們快點去照相吧！一會噴泉就關了！”
“喂你跑那麼快幹嘛！等等我啊！”
……
這一年，我還未16，衣兜裏揣著兩顆被硬塞過來的紐扣和一塊潮濕的手帕，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牽著手跑出帝光教學樓的樓門，在剛剛結苞的櫻花樹下留下了我們最最純真的笑顏。
這一天，我從帝光畢業。三年的國中生活，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介於上一章有好多妹子表示大頭蛇實乃萌物，紗紗去網上找了一下該萌物的萌圖，於是發現了這個
雖然眼睛不是紅色的，可是眼鏡好萌啊有木有？！！！！！
咳咳，雖然看了圖，但大家別忘了這一章被發了卡的日野君哦~【昨天就有預感此君會被大頭蛇君搶掉所剩不多的存在感﹁_﹁
以及，今天愛麗絲開花了啊！！記得去文案上猛戳呦XDDD
☆、第 31 Q
作者有話要說：離醬的長評讓我好感動TUT，你這魂淡就是來惹我哭的！
還有濡沫姑娘用手機打的那四百多字的評，辛苦了
每次看到大家留言裏說到自己的往事都格外的感動，然後就不自覺的把自己的事也說出來了。我想說，雖然我們沒有見過彼此，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真實的姓名，之間的維繫也只是這樣一個虛擬的網路，只是我的文字和你們的留言，但我還想再說一遍，我是真愛你們，真心愛我的每一個讀者。謝謝你們一直陪著我，無論留沒留過評，你們都是我的天使
PS：這裏要請個假。因為一直在裸奔無存稿，明天全家要出去玩一整天，大概沒時間更文了。正好下章就要進入高中，順便借個機會好好捋順一下。說實話到目前為止後面的劇情除了結尾還全是渣OTZ
這章再鏈一個BGM，寫的時候就在單曲迴圈，覺得畫面格外美好。中島美嘉《朧月夜》
畢業之後的生活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糟糕。春名雖然最後和她的竹馬一樣去了海常，但暫時還住在東京，稍稍寬慰了我心中的失落。
春假雖短，春天的步伐倒是迅速而無聲。枝頭已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爬滿了新綠，遍眼所見都是一派早春的生機勃勃。
春意盎然，但同時也有個詞叫——春困秋乏。
我打著哈欠走出盥洗室，眯著眼睛拉開椅子迷糊的坐下，接過母上遞過來的勺和筷子。
“紗紗啊，你昨天又是幾點睡的啊？”
“唔，”我揉了揉眼睛，“也沒有很晚。”
“嘖嘖，看你困的那個樣子，還說睡得不晚。”母上說著把盛好的粥放到我面前，又拍了兩下我的臉蛋。“快精神精神。”
“嗯。”我嘴上應著，眼睛卻還是沒有徹底睜開。
“哦對了，小時也要來東京念書了哦。”
“誒？”我停下手裏的勺，“小時表妹要來東京了？”
“是哦。你攸姨說高中還是要到城裏來念的好。”
我頓時來了精神，瞪著母上問道：“哪個學校？什麼時候來？要住在咱們家嗎？”
“噗~小時還真是有魅力！”母上看著我輕笑出聲，“不過你一下子問我這麼多問題要我怎麼回答嘛。”
“一個一個答！”
“好好好~”母上在我旁邊坐下，“那孩子倒是沒和你去一個學校，好像是去了一個新成立不久的高中，叫……城凜。”
“城凜啊……”我的興奮一下子掃去大半，“城凜離我們家好遠的。”
“嗯對。所以她就在她姑母那邊住下了，大概開學那幾天才過來吧。”
“唔。”我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勺戳著碗裏的粥，“真沒勁。”
昨天接到水樹阿姨的電話也是這樣。剛開始聽說自己小時候的玩伴水樹零要從美國回來東京念書也是相當激動。可去的卻是青峰和桃井所在的桐皇，離我這裏也是各種遠。
唉，高中一開始還是要自己一個人了嗎？
“矮油紗紗你傷心什麼啊~”母上邊喝粥邊瞥了我一眼，“不是有綠間君在秀德陪你嘛。”
綠間……
我手上的勺子一頓，從桌子上慢吞吞的爬了起來，低聲嘟囔道：“他來秀德也不是為了陪我的。”
“嘖嘖嘖。”媽媽手托著腮笑眯眯的看著我，“不~是~嗎~？”
“喂喂！怎麼可能是啊！”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伸手推了她一把，“您這麼看我幹嘛啊！吃飯啊！”
“噗~也對，得快點吃飯，要不一會可趕不及了。”
我疑惑的抬頭看過去，“趕不及什麼？”
母上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你這孩子是睡傻了吧！今天要去公園賞櫻啊！”
“呃……”
“別說話了，快吃快吃。”
*
櫻花漫天。
當家裏的尼桑在公園的門前停下時，推開車門的我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如夢如幻的畫面。
映滿眼簾的淺粉像是被染了色的晨霧，已分辨不出其中細碎的花瓣，只隨著風的浮動變換著花霧的濃度和飄揚的方向。
“啊~~果然這樣美好的初春時節就應該來賞櫻。”母上滿臉幸福的拽著我來到一棵巨大的櫻樹下，轉過身朝著跟在後面的父上熱情的揮舞手絹，“親愛的，快把東西都拿過來~！這裏好美！”
“咦？”大概是聽到了母親的聲音，樹的那一側探出一位穿著深紫色和服的女人，“這不是藍堂桑嗎？”
“呀！綠間桑！”媽媽驚喜的迎了過去，“你們也來賞櫻了啊！”
“是啊是啊！好巧！早知道就一起來了！”女人說著回過頭，“真太郎，快別擺弄你手上的繃帶了，去幫你藍堂叔叔拿東西！”
我一愣，本去壓頭髮的手停在耳後，怔怔的看向從樹後走出來的男生。並不像他的母親穿的那麼正式，少年身上只是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藍色的牛仔褲。這樣乾淨純粹的顏色在那一片芳菲紛然的淡粉花雨中尤為突兀，但卻又極為自然的融合在一起，構成初春的夢之畫卷。
他大概也是沒有想到會在此處相遇，纏到一半的繃帶仍被左手拽著。那雙綠眸似是融入了獨屬於這片早春的純粹澄澈，正靜靜的凝視著我，半晌沒有動作。
“呦！綠間君也來了啊。”抱著箱子的父上笑呵呵的走了過來，“還真是巧哎！”
“哦！……是啊。”少年從怔忡中回過神來，臉頰浮出一抹微紅的色彩。他低垂下眼睛，用手推了推眼鏡，尚未纏好的白色繃帶隨著他的動作來回飄蕩。
“什麼是啊！”綠間夫人略有無奈的走了過來，踮起腳拍了拍她兒子的肩膀，“真太郎，就算小紗今天很漂亮你也不能看她看得連給叔叔問好都忘了啊！”
本要向她鞠躬問好的我頓時尷尬的頓在原地，手指和身上和服的袖子不自覺的卷在一起，“阿、阿姨……”
“你看看，小紗多乖，記得主動和我問好。”
……綠間阿姨，您是被我媽靈魂附體了嗎？我忽然有種今天的花見會相當糟糕的預感。
“叔、叔叔好……”少年極為僵硬的沖我爸爸鞠了個躬。
“哎哎。”父上笑著點頭，把手裏的箱子放在地上，“這孩子好像又長高了呢。”
“不只高了，還更帥了呢！”
……媽，我爸還在旁邊呢！您能不用那種花癡的目光看著神棍少年嗎？好丟人的！！！
“哪有哪有，明明是小紗越長越漂亮了！穿著和服又把頭髮盤起來了，我差點沒認出來呢！”
“哎呦綠間桑你就別誇她了。今天換好衣服的時候還在鏡子前一個人臭美了足足十分鐘呢！我不拽她還不走！”
……媽！媽！您還是對著神棍花癡吧！！我相信爸爸不會介意的！！
“哎呀女孩子嘛！愛美很正常~我們家真太郎每天弄他那繃帶都要弄上個十五二十分鐘的呢。”
“咳咳咳咳咳！”正幫著爸爸整理物品的綠間顯然沒有我這麼鎮定，猛然咳嗽起來，直咳得滿臉通紅。
“那說明那孩子細心~這麼點小事都如此認真！”
……哦媽，怎麼說您花癡您就真的又花癡起來了？！
“哎呀呀，快都別站著聊了。我們把簾布鋪好坐下吧。”
我淚流滿面。
……爸！原來您才是我的救世主！
*
當兩家的母上第七次目光在我和綠間之間徘徊，並神色可疑的竊竊私語時，我終於再也坐不住了，尋了個藉口起身離開了那棵風景唯美，但氣氛詭異的櫻花樹。
我沿著河提一路向東，走過那一片人群密集的櫻花林，最後在一座小石橋上停住了腳步。比起花樹下的喧鬧，這裏的小橋流水淡開一片靜謐安然。
我向前幾步，將上身倚在橋柱上，手托著下巴微笑著看向四周。果然所謂的賞花賞景都需要寧靜，才能得其意境。
橋下河水清淺，能一眼望見水底大小不一的石子。兩岸只有幾株櫻花樹，和剛冒新芽的銀杏混雜在一起。粉白鮮綠，色彩交疊，繽紛如夢。偶有幾片落英被風托拂著飄來，悠悠的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細緻的漣漪。
水面映出的少女穿著白底藍花的和服，圖案簡單，做工卻極為精巧，花紋均是手工刺繡。花瓣栩栩如生，仿佛也能隨風而動。她水藍色的頭髮悉數盤起，側面簪了一朵皎白的玉蘭造型的頭飾，只餘兩縷從耳邊垂下，被風吹得貼在下巴上。
我把快被吹到唇上的頭髮弄到一邊，輕輕撇了撇嘴。母上真是誇張，我哪里站在鏡子前十分鐘了？頂多也就是五分鐘嘛！
不過……我沖著水面上的自己淺淺笑了笑。這件和服的確好看，上面顏色漸變的小藍花和我的頭髮和眸色都極為搭配。
河中兩尾青魚遊過，將我的影子剪碎。我忽而若有所覺，抬起頭向橋頭看去。
少年站在一株櫻樹下，那樹並不高大，底端的一根枝條正在他頭頂，似乎在稍稍踮腳就會觸碰到上面綻放的粉櫻。柔和的日光灑落在他那件淺白的襯衫上，讓他看上去有些朦朧，仿佛周身都浸浴在一片光圈之中。
輕風搖晃枝條，有片的櫻花瓣被吹拂掉落在他肩頭，蝶翼一般微微顫了顫，又飄悠著滑落，停在他腳前。
“啪。”
一條小魚躍出水面，濺起晶瑩的水花，打斷我們無聲的對視。
“咳。”他恍若回神一般輕咳了一聲，將臉轉向一邊。墨綠色的發頂與花枝相碰，櫻花瓣一時灑落滿身。
“那個……阿姨說要回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應答，低著頭一步步慢慢走下橋來。腳上的木屐與石板相碰，發出清脆的“嗒嗒”聲。一下一下似是與胸口的心跳重合，如此清晰，清晰得有些……怕人……
我們一前一後，沿著河岸往回走著。水面粼粼，泛著銀色的輝光。
“那個……藍堂……”
“嗯？”我微微轉過臉，卻並沒與他目光相接，只是垂著眸看著他襯衫上透明似琉璃的扣子。
“你的腰帶歪了。”
“誒？”我雙手伸向背後，扭著頭向後看，卻怎麼也看不到。
“我、我來幫你弄吧。”
我聽到少年聲音中有明顯的結巴和細微的抖動。我慢慢收回手，輕輕的點了下頭，“好。”
他向前走了半步，站在我身後。我靜靜的站著，感覺腰上的帶子似乎有微小的移動。
河水倒影出我們並不清晰的影子，一藍一白。清風掠起的水紋縮小了倒影之間的距離，乍一看好像依偎在一起。
有瓣淺粉從我臉邊飛落，花瓣微涼的溫度襯出我此時臉頰的溫熱。清淺的氣息若有若無的落到我的後頸上，打亂了心頭原本平穩的跳動。沒有了木屐的踩踏聲，心跳變得格外明顯。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
“好……”
“哢。”
一聲相機的輕響打斷他的話，也把我嚇了一跳。
身後的腰帶被拽了一下，隨後綠間冷冽的聲音響起，“誰在那！”
“啊抱歉抱歉！”樹叢中走出一個黑髮少年，一手拿著相機，一手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看到的畫面太美了，一時就沒忍住照了下來。”
綠間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擋在我前面，“那也不能不經人允許就拍照。”
“實在抱歉。要不這樣，我們留一個聯繫方式，等回頭我把照片傳給你們。”
“……”
我咬著嘴角，漸漸聽不清他們兩人的交談。陽光太明媚，讓我無法抬頭。
“那個……綠間，我先回去了。”
“呃，藍……”
少年輕聲的呼喚消失在河岸轉角。我沒停步，順著河岸一路小跑回去。
“哦紗紗你回來啦！”正在疊著簾布的媽媽疑惑的看了眼我身後，“咦？綠間君呢？”
“他在後面。”我上前幾步，抱起地上收拾好的箱子，向來時的阪道走去，“快回家吧，這裏好吵。”
“嗯？紗紗怎麼了？”
“誰知道！不過年輕人嘛……臉皮薄~~”
“媽！”
“哎哎！我什麼都沒說！”
……
落花如雨，紛然似夢。
我坐在汽車後座，手指不自覺的摸
上腰間那條藍色的腰帶。
今天的花見……果然……好糟糕……
藍桉 2012-7-25 21:03
☆、第 32 Q
花見後的第四天，秀德開學。
這一次我和綠間分別拿著標注D組E組的新生登記表走進兩間不同的教室。
仍舊是靠窗的位置，仍舊是拉開窗簾就能浸浴在明媚陽光中的書桌，只是所見到的卻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似乎生活總是如此，我們在人生的月臺上不期而遇，用青春的筆墨共同書寫一曲華麗的樂章。然後再各自轉身，懷揣著名為夢想的行囊走向自己下一段旅程。雖然不知下一張站牌上寫了什麼，雖然不知名為未來的列車會開往何方，但我們只有這一條路，無論奔跑還是跌倒，只能勇往直前，無法回頭。
於是，一切似乎又和三年前一樣，卻又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我起立，揚頭，微笑，“大家好，我叫藍堂紗。”
沒錯。我叫藍堂紗，16歲，高一，目前狀態……嗯，單身。
*
我把桌上的新課本整理了一下，拿出筆和紙開始抄寫黑板上的新課表。不過剛寫完星期一的課程，就覺得旁邊有兩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我停下手裏的筆，偏頭看過去。相隔一個過道的少年半側過身坐在座位上，正手撐著頭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劉海本是土氣的中分，可或許是他臉上掛著的懶散的微笑和那半眯著的眼睛，讓人感覺不出絲毫的俗氣，反而有種別樣的慵懶氣質。
他見我看過來一下子坐直，完全的轉過身來，“藍堂桑，真沒想到你也是秀德的學生哎！”
“嗯？”我歪著頭想了想，卻仍是沒有什麼印象，“我們原來認識嗎？”
“哦！我竟然如此沒有存在感！”男生一副深受打擊悲痛欲絕的誇張模樣趴在桌子上，“我們明明四天前剛剛見過的！”
“四天前？”
“是啊！就在花見啊！”他說著擺了個照相的姿勢，口中還發出“哢嚓”的人工配音聲。
花見……照相……
“啊！”記憶猛然浮出水面，我恍然大悟，“你是那個偷拍我們的男生！”
“……”
我沒有控制的音量將周圍一圈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確切的說，是大家都神色各異的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男生。
這樣的注視讓男生臉色一僵，轉過臉沖著我眯起眼笑了笑，“哎呀藍堂桑，不要說是偷拍這麼難聽嘛。像我這種追求美的攝影師和那些猥瑣的跟蹤狂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
我嘴角抽動兩下，忽然有種高中三年都會不太安生的預感。
“??！”他手搬著椅子向我的方向蹭了蹭，一臉的興致勃勃，“藍堂桑看到那張照片了嗎？我拍的是不是很好看！那角度！那採光！那……”
“照片？”我皺著眉打斷眼前興致勃勃的男生，“我還沒看到。”
“咦？”他疑惑的沖我眨眨眼，“綠間君沒有把照片給你看嗎？”
“沒……”
綠間……那傢伙什麼時候學壞了？竟然不聲不響的私匿了照片？！那上面還有一個我呢！！哦，說不準就是因為上面有個我他才私匿了……
不過……想起那一天，我握緊油筆的右手不自覺松了松，左手輕輕的摸向自己的腰間。雖然現在帶著的腰帶已然不是與和服配套的那條藍色帶子，我卻莫名的覺得它有輕微的移動。就像那天，少年站在我身後那輕柔的動作……
“鈴——！”
突然響起的鈴聲喚回我飄落到櫻花叢中的思緒。我忙收斂心神，從書包裏拿出筆記本。
“咿！怎麼離開了國中還是離不開日本史！”旁邊的少年小聲抱怨著。
早上在他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好像正在看春名發過來的短信，還不知道他叫什麼。我用余光掃向那剛剛翻開的筆記本，光潔的封面上寫著工工整整四個字——
“高尾和成”
*
可能是國三沉默了兩個學期，推選班委的時候我一時腦熱舉了手，走到黑板前在班長兩個字旁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學後被年輕的班導留下說了幾句話，等我走出教室的時候校園裏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這樣空曠的操場讓我有片刻的恍神。暖黃的夕光下的校園和曾經的帝光有兩分相似。
我將筆記本塞回書包裏，正要走出校門卻看到門口那棵梧桐樹下站了道英挺的身影。
少年的頭髮與頭頂翠綠的梧桐葉極為搭襯，透露著春日裏朝氣蓬勃的氣息。只是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與這氣氛很不搭配。一雙綠眸默默的看著校門上“秀德私立高中”幾個大字，半晌沒什麼動作。
我忽然想起帝光畢業的那一天，他淡漠的和彩虹戰隊的少年們一一告別後也是這樣一個人站在校門前，望著學校的牌子面無表情的發呆。灰黑的樹影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周身難以名狀的落寞。
看著他那一身與帝光純白的校服截然不同的墨黑色秀德制服，我心裏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不記得曾在何時聽說過他們隊裏的少年都認為他是最不好相處的人。在很久以前，我對他好像也是同樣的評價。
冷淡、彆扭、口是心非……
而今才發現，這所有的詞最後都可化為一個“笨拙”。
是的，其實這個人只不過是在感情方面太過笨拙罷了。他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來關心所在乎的人，然後在別人轉身之後再用沉默來獨自抒發內心的傷感和寂寞。
一陣微風擾得樹葉沙沙作響，他似乎有所察覺，目光稍移落到我身上。我把書包抱在懷裏，沖他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是剛放學。”他把書包往肩上一搭，走出樹下的陰影。
已然習慣了他這統一又蹩腳的藉口，我勾了勾嘴角，“那走吧。”
*
道邊的櫻花樹落英紛然，飄揚的粉紅花瓣淡去了城市的喧囂和忙碌。
也許是方才在校門口看到的那一幕，總覺得身旁的男生情緒有些低沉。我偏過頭去，笑問道：“新的班級還好？”
“嗯。”他點點頭，“你呢？”
“我啊……”我一下子想到了坐在旁邊的高尾，嘴角一挑，剛要借機詢問他關於照片的事，忽而感覺到衣兜裏的手機在振動。我一邊取出手機一邊沖綠間打了個手勢，“等下啊。”
“喂？春名？”
“哦我的天使！今天秀德開學了吧？你有沒有找到新的天使啊？”話筒那邊的女孩估計是在海常混的不錯，聲音聽上去元氣十足。
“喂喂！”我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手機換到另一隻手上，“你以為天使是超市里架子上的白菜說有就有啊！那是需要用心養成的！”
“噗！哎，說正經的，班上有沒有帥哥啊？唔……雖然這麼問好像有點對不起神棍。啊，神棍不會正在一旁吧？”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男生，“帥哥是沒看到，不過倒有個自詡為攝影師的藝術家！”
“咦？”
“說起來和那個男生也算有緣哩。在前幾天的花見就遇到了，還被他照了張照片。是叫……”我停頓了一下，扭過頭，“他是叫高尾吧，綠間？”
“咳！”綠間好像被噎了一下，緩了緩之後臉色尷尬的應了聲：“……是。”
見到他的反應，我忍不住心中暗笑了兩聲。
“呦呦呦！果然神棍在你邊上！秀恩愛是不對的呦！”
“住口吧你！”
“哦小紗你語氣好凶！好讓我桑心！我不要愛你了！我要去養成新的天使！”
“你什麼時候愛過我啊魂淡！”我把從肩頭滑落了幾分的書包向上提了提，“哼！就你這副樣子除了我還有誰能把你當成天使！哦……抖M可能除外。”
“……魂淡！不和你說話了！”那邊的女生假裝生氣的哼了一聲，掛了電話。
“噗~”我輕笑了一聲，把手機收了起來。
身旁的男生用余光注視著我的動作，伸手推了下眼鏡，遲疑著問道：“那個……高尾在你們班？”
“嗯對啊。”我點點頭，“他還正好坐在我邊上呢，下課沒事就和我聊照相，弄得我都想加入攝影部了。啊，早就聽說秀德攝影部的部長好帥！特別有我本命冰山部長的氣質！”
綠間腳下似乎被什麼絆倒，踉蹌了一下。
“說起來還真不知道該加入什麼社團好呢。”我皺了皺眉，煩惱的用手捏著下巴，“唔，攝影部可以考慮考慮，不過聽說弓道部也不錯。今天還被塞了社團招新的傳單，說是如果女生入部的話待遇優渥呢！啊對了！傳單上的那張副部長照片看上去好像槍哥！雖然沒有淚痣，可是頭上那一叢呆毛看著好萌！”
“藍、藍堂……”
我歪過臉，看向面色已從尷尬轉為僵硬的男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嗯？”
他略低著頭，扶著眼鏡的手還沒有拿下，擋住大半的臉。只聽到他聲音悶悶的從手下傳出來，“我聽說，淺羽學姐也來了秀德。”
“啊，我知道啊。今天還見到了呢。”回想起上午在走廊遇到的那位在國中時期給予我勇氣，指引我前進方向的學姐，我不禁感歎道：“前輩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唔。”明明眼鏡沒有絲毫的下滑，綠間那纏了繃帶的修長手指卻向上又推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遲疑著開口：“她好像……現在是籃球部的經理兼啦啦隊的隊長。”
“咦是嗎？”
“所以……”
我捏著下巴的手緩緩放下，心中覺得好笑，臉上卻仍是一副不明真相的表情，“所~以~？”
男生隱約泛紅的臉微微扭向一邊，腳下步子忽然加快，“……沒什麼了。”
“噗~”我看著他走在前方的背影，低聲笑著追上去，“喂綠間你肩膀上有花瓣！”
“……”
“不是這邊是另一邊啦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綠間和高尾的班級問題，目前還沒有關於這個的確切資訊。如果以後被原作打臉了我再改回來。不過疼叔要是讓倆人在一個班的話……我就只能跪了OTZ
據說紫陽也開花了！姑娘們快去戳戳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文應該會在本週末左右完結，會開定制呦~想來支持一下的姑娘們最好準備o(*￣▽￣*)o只有15w左右，應該不會太貴吧……【第一次出定制各種不瞭解行情OTZ
最後謝謝妖嬈不是罪的地雷> <還有阿紫你的手榴彈0v0
☆、第 33 Q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說本週末完結只是個大概，說不好我又雞血曝字數了啥的=口=
一直沒有大綱的人心血來潮加點啥情節，寫high了爆個字數啥的很正常╮(╯▽╰)╭
開學之初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瑣事。當我從各種通知單和資料表格中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牆壁上掛鐘的分針已經走了大半圈。
或許是剛開學的緣故，圖書館中的人並不多。一眼望去書架邊的這一排排空閒的座椅顯得格外空曠，只有坐了零星的上坐了人。偶有書頁翻動或是椅子與地面的摩擦聲響起，將這一片被陽光和墨香飄溢的地方襯得愈加靜謐安然。
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下午的課程，我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本想去那一排書架中找本書看看，卻不經意看到自己斜後方的位子上坐了一個人。
少年纏有繃帶的手指端正的拿著本《星象與占卜》。金色的光線自樓外那棵櫻花樹花葉之間的縫隙投射進來，在他綠色的發絲上落下一小片的斑駁樹影。微醺的風從窗外旋入，將他額前的頭髮徐徐吹起，露出那雙清秀如畫的眉眼。
而那一雙眉眼正自手中的書頁間抬起，悄悄的向我這邊瞟來。估計是沒想到我已站起身來並正在看他，與我交接的視線有那麼一瞬的怔忡，又迅速的移回書上，並將直立著的書平放在桌子上，完全的低下頭去。
可能是自己覺得自己的行為過於明顯，他又抬起頭來沖我點了一下。也不待我反應，再度埋了下去。
看到這一連串的動作我忍不住低笑了一聲。也不走過去與他說話，只徑直走到書架之中。
館中大半的書在這一學期進行了新一輪的更換和補充，嶄新的書籍使得空氣中四處彌漫著紙漿的味道。在此處穿行，讓人有種徜徉在書海文字之中的愜意感覺。
我根據架子側面掛著的標牌指示，找到“現當代文學”那一欄。因為並沒有什麼特定的目標，轉了好幾圈才最後踮起腳將村上春樹的那本《挪威的森林》拿了下來。
手捧著書走出書架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那個座位上的少年已經離開。椅子空蕩蕩的，仿佛沒有人來過，只有一叢叢描繪著花葉輪廓的光影隨風搖晃。
我微微怔了一下，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將攤在桌子上的一張張表格和紙筆都整理好。然而剛拿起筆記本，卻有張照片從本子下麵滑落，飄悠著掉到地上。
我抱著手裏的東西蹲下了下去。方形的照片正落在椅子下方的陰影中。可即便被影子塗上一層淡淡的灰色，卻也難以掩蓋那上面半是溫婉半是絢麗的色彩。
大片之中粉花與碧葉交疊之中站著的少女半低著頭，全然沒有平日的神采飛揚，顯得淡雅嬌柔。她下巴微斂，眼眸溫順的低垂著，看不出其中的神色。耳邊垂落的那縷頭髮被風吹得後揚，在空中畫出一條起伏不定的弧線。身上白底藍花的和服將她的膚色襯得愈加白皙可人，也使得臉頰上那一抹緋紅看上去更加明顯。
她身後的少年與她一樣也是低著頭。身上皎白襯衫的折射讓那英俊的側臉氤氳在一片淺金色的光芒之中，看上去有些朦朧，卻又流露出如水的溫柔。他的肩膀上停駐著兩朵櫻瓣，像是一雙無聲棲息著的粉蝶。那修長的手指搭在少女腰間那條藍色的帶子上，雖然動作被定格，但仍能看出舉手之間的小心翼翼和滿滿的珍視。
似夢的飛落花、碧翠的銀杏葉、如洗的碧青空、泛著粼粼波光的清河水，還有左上角處恰好飛過的雀鳥的掠影，一切美好得像是我少時讀過的童話。
或許這麼說並不準確，童話裏總是被寄予了太多人們無法實現的夢想。這張畫片卻是在夢幻之中帶著觸手可及的真實。我甚至在看到它的瞬間再度感覺到那落在我後頸上清淺的呼吸和自己當時臉頰升起的熱度。
歲月靜好。
這四個字悄然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柔軟了嘴角不自覺勾起的弧度。
我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空空的座位，桌上那本閉合的書被風吹得顫顫著翻動幾頁。我將照片拾起收好，悄然走出這片被陽光和春風溫暖的桌椅。
*
開學後的第二個禮拜，各大社團開始招新。
噴泉邊的大片空地被各色條幅和宣傳壁報佔領。還有拿著傳單的學生為自己的社團叫喊著，吸引秀德這一屆的新生。
我在公告欄前站下，歪著頭看那上面注釋的社團位置。這張圖做的極為仔細認真，用不同顏色標注了社團的不同類型。不過秀德的社團種類實在過多，乍一看花花綠綠的一片，倒有些眼暈了。
正從左到右的一一看過去，身側忽而投下一道黑影，遮擋住午後過於燦爛的陽光。感覺到這氣息很是熟悉，我沒轉頭，只伸出手指向地圖上的某處，“籃球部在這裏呢。哦呀！正好在攝影部的旁邊！”
身邊的人極為明顯的僵硬了少許，隨後低聲說道：“我已經去報完名了……你呢？”
“還沒。”我手托著下巴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煩惱的神情，“嗯，還真是難選呢，看上去都挺有意思的，傳單上寫得也是各有千秋，萌點十足。綠間，你說我去哪個好？”
我邊說著邊側過臉去，一副徵求他意見的樣子。
他並沒看我，眼睛盯著面前的指示底圖，抿了抿嘴，聲音愈加低沉，“……不知道。”
我聽了半是好笑半是無奈。雖然我承認他這副彆扭要死的樣子看上去的確很可愛，但這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坦率？？
難怪他和黃瀨被稱為閨蜜組。傲嬌和抖M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激發人們潛在的腹黑屬性，讓人不自覺的想去挑逗欺負他。
“紗醬！”
我轉過頭，看到高尾正興高采烈的揮著手臂穿過人群沖我們走來。
“哦！小真也在！”
綠間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我朝他笑了笑，“看你來的方向，是剛才攝影部報了名？”
“不是，我和小真一樣報了籃球部。”
“咦？”我不禁有些疑惑，“你不是很愛攝影的嗎？”
“嘛~”高尾抬手蹭了蹭鼻尖，“還是球場比較激動人心嘛，比較適合我們現在的年齡。攝影什麼的以後也可以做。?，紗醬報了什麼哪個？”
“我還沒呢。”我說著輕歎了口氣，“好難抉擇啊~”
正交談著，幾個滿面紅光的女生興奮的交談著從我們身旁走過。
“哎哎！你看到弓道部的那位副部長沒？好帥好帥！簡直就是lancer的三次元實體化嘛！”
“是啊是啊！他的聲音也好好聽！和光光好像哦！”
“咦？你覺得像光光嗎？我覺得更像櫻公主啊！”
“啊？櫻十三？哪里像了！你最近是中了十三的毒了吧！聽誰都像櫻十三！”
……
估計是過於激動的情緒讓她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每一句都清晰的傳到我們耳中。我斜眼有意無意的瞟向一旁的男生。見到他正瞥向噴泉右後方弓道部的臺子，又偷偷的轉眼看我，似乎很是緊張的留意著我的動向。
他這幅樣子看得我越發想笑，剛想再說兩句再逗逗他，忽而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小紗~！”
從人群中走來的高挑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忙上前兩步，笑著迎了過去。“淺羽學姐！”
“老遠的就看見你在這邊站著。”女生紫羅蘭色的長髮相較一年前更顯飄逸，一雙黑眸燦若星辰，正笑盈盈的看著我，“怎麼了？這張地圖比你學姐我還有魅力嗎？讓你看了這麼久都不過我這邊來。”
“哪有啊。”我委屈的沖她眨眨眼，“明明是學姐在和那位英~明~神~武~的學長說話，我不方便打擾嘛。”
“哎呦呦！你這小丫頭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淺羽說著用手掐了掐我的臉蛋，“還不敢打擾我呢！說實話！是不是看到弓道部那個只知賣弄的二貨傻缺，把你學姐給忘了？”
“哪敢啊！”我被她扯得咧著嘴連連討饒，“我只是想著既然昨天就把入隊的申請表填完了，今天就不著急過去了嘛！疼！疼！玲子姐姐快鬆手！”
“哼！”她鬆開捏著我臉蛋的手，一把攬過我的肩，“快走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隊裏的姑娘們！嘖嘖！部裏那幫打球的傻大個要是看到了你這小美女進了啦啦隊保准都樂得半死！”
“算了吧！站在學姐旁邊我就是個醜小鴨！”
“嘖嘖！說你油嘴滑舌你還來勁了！”
我和淺羽說笑著向籃球部的方向走去。喧鬧之中，我聽到身後高尾略帶疑問的聲音傳來。
“咦？小真你笑什麼？”
“……誰笑了！”
☆、第 34 Q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紅豆子的長評> <
每章向我的讀者一表白！愛死你們了>////<
星期六，細雨微朦。
在東京和神奈川之間往返折騰了一個月的春名終於堅持不能，在神奈川租了個公寓。我幫著她把那幾箱子裝得滿滿的行李搬過來，即便有黃瀨家的車幫忙，也累得半死。
看著總算收拾得能住人的屋子，我長長的出了口氣，抬手拍了拍癱坐在沙發上的女生的肩膀，“我說千山女王，我上輩子肯定是欠你的，才會被你這麼折騰！”
“知道就好~”她反手搭上我的手背，高貴冷豔的瞥了我一眼，“所以記得常來神奈川拜訪本宮。”
我嘴角抽了兩下，“你真是夠了！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節操在搬家的過程中全搬丟了！”我說著從她身邊站起，“行了，女王殿下好好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咦？這麼急？”她一聽起身拽住我的手，“再歇一會，至少吃了飯再走啊。”
“不吃了。下午還有人來我家修空調呢，爸媽都不在家，我要快點趕回去。”我輕輕晃了晃她的手，微微笑了笑，“你呀，搬來也挺好的，至少上學方便了不少，不用每天急匆匆的。就是有點不放心你那悲催的廚房，希望它能在一個禮拜後保持現在乾淨整潔的模樣。哦對了，記得做飯的時候覺得不對勁了第一件事先關火。”
“知道了。”春名仍然不放開手，無精打采的嘟囔了一句，“你真是越來越囉嗦了。”
“嘛，抖M住的離你挺近，大概也用不上你自己做幾頓飯。不過……”我猶豫了一下，“你也要學會自立一點。”
“你今天真的很囉嗦哎！”她起身把我往門口推，“行了行了快走吧我的大小姐！別讓空調蜀黍久等！”
“這麼著急趕我走！你果然變心了！”
“變心個毛線啊！究竟是誰吵著要拋棄我快點走的啊！”
“噗~”我笑著拽過自己的鞋子換好，“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啊。那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女生一下子沒了剛才的氣勢，悶悶的點頭，“……嗯。”
我揉了揉她的臉蛋，歪過頭沖還在廚房裏忙碌的黃瀨媽媽喊了句：“黃瀨阿姨，我先走了！”
“哎？”金髮的女人聽到我的話忙從裏面跑出來，“等會和我們一起回去啊！自己走什麼？”
“不了，家裏還有點事著急趕回去。阿姨再見！”我把自己的包背好，又和滿臉彆扭不舍的女生抱了一下，轉身走出房門。
外面的雨還在繼續，過小的雨勢讓人看不出落雨的形狀，只感覺輕盈似羽毛的水點不時拂過臉頰，帶來零星的潮濕。
我把抽出一半的雨傘又收了回去。這樣的毛毛小雨實在沒有打傘的必要。春雨細微，這樣淋上一點倒覺得很是清爽。
剛轉出公寓所在的社區就看迎面匆匆走來的金髮男生。我把背包的拉鎖拉好，笑著沖他揮手，“黃瀨~”
“咦？”他停下腳步，好奇的打量著我，“小藍堂你這就要回去了？”
“嗯，要趕回去看家呢。”我看向他手裏提著的袋子，裏面裝的全是必需的生活用品。我微微皺了皺眉，“黃瀨，春名……”
“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小千山的！”少年淺金的發絲帶了些許潮意，臉上的笑容在朦朦的小雨中格外燦爛耀眼。
我心中暗歎了口氣，輕聲說：“我當然知道你會照顧好她。她就是被你照顧的太好了……”
“嗯？”他眨了眨眼睛，“小藍堂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我笑了笑，“你快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那我不送你了。路上小心啊！”
我看著少年手提著袋子，腳下的步伐越走越快，最後消失在路口轉角。
唉……一個當局者迷，一個瞻前顧後，真不知道這個僵局什麼時候能打開。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相識近十年，那些在歲月的流逝中被打上了標籤的東西哪那麼容易改變？更別提如今春名的心裏還有一個青峰了。
我搖了搖頭，向著電車站走去。
*
回到東京的時候雨還在下，還有逐漸變大的趨勢。我把雨傘從包裏取出撐過頭頂，看了眼腕上的表。還好，距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小巧的雨滴接連敲打在傘面上，滴滴答答的輕響淡開一片濕潤的寧謐與安詳。道邊的樹葉在不知不覺中已然變得飽滿，鬱鬱蔥蔥的疊翠取代了櫻花紛然的唯美。
我慢慢停下腳步，抬頭看著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的綠葉。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開學有一個月了，一轉眼春天又要過去了，一轉眼自己已經走了這麼遠。
忽然有點羡慕這些路邊的植物。花有重開日，我們卻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不過人生的寶貴也正在於此，無論精彩還是糟糕，僅此一回，無法倒帶重來。
“啊！你怎麼又一下子出現！”
前方速食店門口的驚叫打斷我心中的感慨。入目的少年身材高大，一頭火紅色的頭髮格外惹眼，細密的雨簾使得他英朗的側臉看上去有些模糊。只是他大概是驚嚇過度，手裏拎著的手提袋掉到了地上，有一兩個漢堡從裏面滾了出來。
“我一直都在這裏啊火神君。”手拿著奶昔的男生語氣平淡，仍舊如我印象中那般波瀾不驚。
黑子？火神？
想起今天聽黃瀨說起的那場城凜對海常的友誼賽，莫非這傢伙就是小黑子的新隊友火神大我？
我打量了一下這個發色如火的男生，看身高和體型的確是個打籃球的料，就是不知道有什麼超常之處竟能打敗奇跡之一的黃瀨。我躊躇了一下，剛想上前打個招呼就看到速食店裏又跑出一個少女。
“火神君！火神君你的書包！”
“哎？”抱著一袋子漢堡的男生回過頭，“啊！謝謝！”
“沒、沒關係。”女孩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細弱，還帶著輕微的顫抖，低著頭將手裏的書包遞了過去。
少年抬手把包背好，和少女揮手告別，又與黑子一同過了馬路。
看著那穿著速食店服務生制服的少女的背影，我勾了勾嘴角。嘖嘖，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啊~
我輕悄悄的走到仍在店門口呆站著的少女身後，探頭到她耳邊，“小~夏~時~！”
“啊！”女孩被嚇了一跳，猛的轉過頭來，紮成雙馬尾的銀色長髮由於動作過猛在我臉上掃過。她淨白的臉頰泛著輕微的紅暈，一雙紫晶色的眼眸正因為受驚而瞪得大大的。“表、表姐……”
“嗯嗯~”我點了點頭，將她此時半是羞澀半是驚嚇的表情好好欣賞了一遍，笑著問道：“剛剛的那個男生是誰啊？”
少女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眼睛也不再看我，躲閃著瞄向一邊的樹。“哪、哪個？”
“就是那個你跑出來送書包的帥哥~”
她低著頭，細如蚊音的回答：“同、同學啦……”
“哦~~~”我拉長的聲音，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只是同學啊~~~~”
“真的、真的只是同學啦！”
“咦？”我奇怪的歪著頭看她，“我又沒說不是，你急什麼？”
“我……”少女被我問得愈加不知所措，連耳朵和脖子都被臉頰的紅染了色。“我、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掉頭跑回速食店，長長的辮子在身後飄蕩，險些被關閉的店門夾到。
玻璃門上方系著的風鈴隨著門的開啟和閉合叮噹作響。清脆的聲音使得撲面而來夾帶著雨絲的微風越漸清爽。
我看著重回櫃檯那邊忙碌的少女，不自覺的笑了笑。
這樣春末夏初的時節，還真是美好。
*
一路悠閒的獨自在雨中散著步，耳機裏傳來茶太柔軟的聲音，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能洗去整個世界的躁動和渾濁。
我把包裏的mp4拿出來，剛想調節一下音量，卻聽到有一聲聲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從前方，打破雨落的安然。
循聲望過去，只見到前面不遠處那個不大的街邊籃球場中，有道矯捷的身影在雨中運球、起跳、投籃。
我看著那個一次次練習射籃的少年，腳下的步子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空蕩的球場只有他一個人，不知疲憊的一下下拍擊著濕漉漉的籃球。他身上那件淺綠的短袖已被打濕，顏色變成和頭髮一樣的墨綠。有細小的水珠隨著他的動作從發梢甩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
從三分線，到中場線，再到如今的全場射籃，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練了多久投過多少。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天才。每個在聚光燈下享受讚譽的人，在背後必定會付出比常人多出數倍的努力。“奇跡的時代”聽上去風光無限，可那所謂的奇跡並非平白而生，都是由他們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來的。
我撐著傘，默默的注視著奔跑的少年。這一方球場似乎變成了他一個人的世界。能聽到的只有他擊球的聲音，能看到的只有他跳躍的身影。愈加繁密的雨線讓他的側影看上去朦朧而模糊，可那臉上專注的神情卻格外清楚。明明天色昏暗，我卻覺得那清俊的側臉似是發著微光，黯淡了周圍的樹木樓房，穿過水簾的遮擋，直落到我眼底深處。
“嗡——”
我晃了晃神，把振動的手機從包中取出來。
“喂？是藍堂桑嗎？”
“嗯。”陌生的男聲讓我停頓了一下，“請問您是？”
“哦您好。我是修理空調的石田。可是……您家裏沒人啊。”
“啊！抱歉！我馬上就回去！”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皺了皺眉。明明記得還有十多分鐘呢，怎麼這一下子就到點了！
我匆匆的把手機塞回衣兜，向家的方向跑去。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仍在專心練習射籃的少年。我遲疑了一下，悄悄跑到球場邊把手裏的雨傘放在門口，用包擋過頭頂，踩著地上的雨水轉身跑開。
藍桉 2012-7-25 21:03
☆、第 35 Q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的小夏時是風信子的女主哦~是個不折不扣的軟妹XDD
不過這文真心是要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之後才能開了OTZ
以及，謝謝鏡塵。唯伊妹紙的地雷=3333=
當我第四次打哈欠的時候，走在旁邊的高尾終於忍不住看過來了。
“紗醬，你究竟是有多困啊？我看你一上午就一直在桌子上趴著。”
我揉了揉眼睛和他一起轉過樓梯口，“你要是早上五點多就從床上爬起來也一樣。”
昨天睡覺前忽然想起班裏後黑板報上似乎寫漏了一句話，弄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六點還沒到就從家裏跑出來，到了學校才悲劇的發現校門要六點半才開……
“嘖嘖，紗醬你這個禮拜可要休息好啊。週末還指著你為我們加油打氣呢！”捧著一摞作業的高尾臉上一貫笑眯眯的表情似乎帶了絲曖昧，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週末是決賽了吧？”我看著手上關於班級第一次集體出遊的計畫皺了皺眉，“嘖，這時間怎麼安排的？”
“咦？怎麼了？”
“剛才還沒發現，和你們比賽的時間撞了。你看。”我給他指了指上面的“本週末”三個字，心裏不禁埋怨安排日子的人怎麼如此考慮不周。嗯，看來要再和班導商量商量日期了。
“咿！”
“怎麼了？”我奇怪的看向旁邊忽然站直，並向旁邊退開半步和我保持距離的高尾。
“也沒什麼。”他故作驚嚇的撫了下胸口，“只是被一雙滿含醋意的眼睛瞪了一下。嘖嘖，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滿含醋意？
我回頭向後看去。走廊中的同學來來往往，各自交談玩笑。我疑惑著剛想收回目光，卻被一道光晃了眼睛。
還未等我抬手去擋，那光已一閃而逝。我看到牆壁上掛著班牌輕輕晃動，上面清楚的標示著——“一年E組”。
我若有所悟，看了眼旁邊堅決不再看我的高尾，低笑了一聲走進自己班的教室。
*
“咚。”
我看著關閉的櫃門，上面貼著的“藍堂紗”三個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雖然是看上去是同樣的事，不同的時間地點，被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就會變得截然不同。
“小紗我先走了，記得鎖門啊~”
“哎！學姐再見~”
我笑著沖淺羽揮了揮手，走到窗邊將半開的窗子關上。橙紅的雲霞像是被水霧洇開的墨畫，隨意又舒展的在天邊蔓開。晚照的夕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帶著微微的暖意。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書包，走出排練室的門。旁邊的籃球館已半晌沒有動靜了，大概也結束訓練了吧。
被夕陽的余暉染成暖黃色的走廊安靜得只能聽到我一個人腳步起落的聲音。我看了一眼手錶，步子不自覺的加快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收拾好，今天作業太多，還要早點回去呢。嗯，今天早上走的太早太匆忙，白天又在忙班裏的事，好像有一整天沒有和他說過話了。
心裏這麼想著，剛要轉過拐角，忽而聽到有一個顫抖的女聲從那邊籃球館傳來。
“綠、綠間君……我……”
語氣中顯而易見的緊張和羞澀讓我心頭一跳。我下意識的停下腳步，閃身躲在牆後。
“有什麼事嗎？”
熟悉的清冷男聲讓我不自覺的握緊了手裏的書包，屏息聽著那邊的動靜。
“我……”
那個女孩的聲音抖得更加厲害。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音量比方才要大上不少。
“我、我喜歡你很久了！”
牆壁的冰涼穿過薄薄的校服徑直透過來，不算寒冷的溫度卻讓我手一抖。
“?！”
書包脫手掉落在地，撞擊地面的響聲在空蕩的走廊中似乎被放大了好多倍。我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一把拎起地上的書包，低著頭朝著體育館的另一個門跑去。
*
拎著一袋子罐裝咖啡走出超市的時候我有些茫然。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買自己根本不喜歡的飲料，還一買就買這麼多。只知道在沖進超市的時候情緒有點不穩，隨便跑到一個貨架前揀了一堆放到購物筐裏。
我長歎了一口氣，垂著頭走到樹旁的長椅上坐下。不遠處是一個小型廣場，佇立在中央的雙層噴泉起起落落，粗細不同的水柱反射著橙黃色的晚暉，晶晶發亮。
自己這是怎麼了？
也不是第一次撞見有人向他告白了。在帝光的時候不是還若無其事的走過去，事後還和春名調侃那女生的眼光真差什麼的。這回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倉皇的跑開？連聽他的答復都不敢，心頭還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
幾縷頭髮從肩後垂下，被晚風吹得輕輕飄蕩。廣場中的一兩隻白鴿跳躍著跑到我身前，歪著頭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撲騰了兩下翅膀飛走。
我看著自己腳下的方磚，眉頭微微蹙起。
或許……
我心裏是明白究竟是哪里發生了什麼改變，只是……
“小紗？”
恍惚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我茫茫然的抬起頭。少女紫色的長髮被鍍上一側薄薄的金色，黑墨色的眼眸正帶了些許疑惑，關切的看著我。
我扯了扯嘴角，“淺羽學姐。”
“怎麼了這是？”她摸了摸我的頭，在我身旁坐下，看了看四周，“怎麼就你一個人？綠間君呢？”
我手臂抖了一下，把臉撇向一邊，“學姐問他做什麼？”
淺羽稍稍愣了一下，隨後手托著下巴，臉帶笑意，“怎麼？吵架了？”
“……沒有。”我皺了皺眉，“學姐不要說得我們好像情侶一樣。”
“咦？你們不是嗎？”
“誰和他是了！”沖口而出的話連音量都不自覺的加大，吸引了路過行人的目光。
旁邊的女生安靜了半晌，隨後似乎歎了口氣，“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
“你喜歡他。”
“我……”
“小紗，我們認識也有幾年了。”淺羽毫不猶豫的打斷我的話，“我認識的藍堂紗驕傲自尊，待人真誠直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允許身邊存在什麼曖昧。可你看看你現在呢？你明明知道綠間喜歡你，你卻上學放學都和他一起走，還加入了籃球部的啦啦隊。我知道啦啦隊的工作你本來也喜歡，可你自己想一想，難道裏面就沒有一點他的因素在嗎？”
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無法反駁。
“所以小紗，”淺羽拉過我放在腿上的手，沉靜而堅定的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說：“你喜歡他。”
方才飛走的鴿子又飛了回來，惹得幾個小孩子在後面嬉笑著追逐跑過。
我原本繃緊的上身一點點放鬆，咬了咬唇，“可是……”
她說的不錯。在今天我聽到別的女生對他告白的時候，在那天花見他幫我整理腰帶的時候，甚至在更早，那個初雪的下午他對我說“我等你”的時候……我可能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可是……
一隻溫柔的手落在我頭頂，一下下輕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你在害怕什麼呢？”
……害怕？
這個詞清晰的落到耳中，我搭在沙發上的手一點點攥緊，長長的指甲刺得手心生疼。
椅子上書包的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前陣子在圖書館借的《挪威的森林》露出一個淺棕色的角來。
“哪有人會喜歡孤獨，只是不喜歡失望。”
這句電影中的經典臺詞在這一瞬間躍出我的腦海。
是的，我在害怕。
我害怕自己再度喜歡上一個人，害怕他會變成另一個杉田，害怕我所期待幸福最終只是自己的妄想，會在一夕間破滅成空。
害怕失望。
“小紗。雖然不知道你和杉田是怎麼回事，但我多少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淺羽的聲音在暖黃色的光照下聽上去更加柔和。她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落到對面超市開開閉閉的自動門上。
“其實我和灰崎分手後好長一段時間也和你差不多，不想戀愛，也不相信愛情。總覺得人變得太快，什麼信誓旦旦的話不過是當時說著好聽罷了。把這些當真的自己還真是個傻子。”
“那……”我側過頭，遲疑著輕聲問道：“學姐是怎麼接受大坪學長的呢？”
提到大坪的名字，我清楚的看到她的臉上漾出一絲名為幸福的甜蜜。“泰介他讓我覺得很踏實。他總是很沉默，卻總能在你需要他的時候出現。嗯，安全感。對，就是安全感。”
“這種感覺應該只有當事人能清楚吧。”她笑了笑，“所以後來我也慢慢想通了。因為過去的傷害站在原地裹足不前，連證明的機會都不給就去懷疑否定，是不是對真心待你的人太不公平了？”
“再說，有些事只有你自己先去相信，才會真的成為現實。不是嗎？”
只有自己先相信……
攥緊的手一點點鬆開。是啊，連你自己都覺得不存在的東西，又怎麼會真的在你身上發生？
“玲子。”
“咦？泰介你買完了？”身邊的女生從椅子上站起，接過高壯的男生手中的奶茶杯，“怎麼是溫的？”
“飯前喝涼的不好。”男生說著向我看來，把手裏的另一杯遞過來，“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買了和玲子一樣的。”
我忙站起身，“哦！謝謝大坪學長。”
他沖我點了下頭，又理所當然的接過淺羽手上的袋子，“可以回去了嗎？”
“嗯嗯，該說的都說完了。”淺羽跳到他身邊，一把挽過他的胳膊，“走吧走吧，我都餓了。”
我有些驚訝這位心目中高傲的學姐竟也會有這樣一副小女人撒嬌的姿態，但更令我驚訝的是她旁邊這位素來嚴謹嚴肅的籃球部部長眼中流露的寵溺和溫情。
或許這就是幸福。沒有什麼誓言，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對視。
“小紗再見嘍~”
在我發呆之中，兩人已和我道了別，並肩走遠。他們被夕陽拉得長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美好。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奶茶，微溫的熱度從掌心出一點點散開，平靜了方才心頭的躁動和不安。我挑了挑嘴角，俯身把書包扣好，拎起那一袋子買的咖啡。
剛轉過身把包背好，卻看到綠發的少年迎面跑來。他顯然也看到了我，在噴泉邊停下了腳步。地上原本悠閒邁著步子的鴿子因為他的突然闖入驚嚇的四散而飛。十數雙潔白的翅膀在逐漸暗去的紅霞中劃出道道驚豔的弧線，一時遮擋了我看向前方的目光。
待白鴿安定下來我才漸漸看清那個還在急促的喘著氣的少年。他額前的頭髮很是淩亂，還有幾縷被汗浸濕，服帖在額頭上。身上還穿著那件白色橘邊的秀德隊服，書包並沒有背在肩上，而是用手拎著。
“我、我沒有接受。”
他的話說得很急。雖不完整，我卻聽得明白。
一根皎白的羽毛在我眼前搖擺著悠悠落地，被風吹到我的腳邊。
“誰管你！”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仰頭從他身邊走過，把手裏的奶茶塞了過去，“我不喜歡原味的，這杯給你了。”
“……”
“大坪學長給的，要全部喝掉！”
跟在我身後的少年臉上浮現一抹不自在，“……大坪學長？”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瞪了他一眼，“我是碰到了學長和淺羽學姐。”
“呃……”
“還有這些
咖啡！”我說著把手裏的袋子一股腦塞到他手裏，“也都一起給你了！”
他手忙腳亂的接過咖啡，雖然滿是疑惑卻不再發問。
我們一前一後的走著。夕陽已沉下地平線，蒼藍的夜已從另一端悄然蔓延開來。夜色與暮光相接，將頭頂的天空調配成顏色漸變的巨幅畫卷。
“……藍堂。”
“幹嘛？”
“你的傘……”
那天我留在街邊籃球場門口的傘從後面小心翼翼的遞過來。
“你家……昨天沒人。”
“廢話！”我一把將傘拿了過來，“我們一家去了神奈川，怎麼可能有人！”
“……”
不理會他的沉默，我把書包抱在懷裏，打開扣子把傘塞了進去。
“那個……”
“又幹嘛！”
“謝謝。”
原本要的手頓了一下，我低下頭，小聲嘟囔：“謝什麼。”
“什麼？”
“沒什麼！”我把書包抱緊，看也不看身後的人一眼，快步向前走去，“快點走啦！今天作業好多！寫不完就怪你！”
“……好。”
低低的聲音傳入我耳中，蓋去馬路上汽車刺耳的鳴笛，讓我的嘴角不知不覺翹起。
☆、第 36 Q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以為一章能寫完的，我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OTZ
於是下章完結，完結後有一章番外，定制大概在週一或週二開~
唉，好捨不得
“咚咚咚。”
我放下手中剛剛捋順好的紅線，從椅子上起身去開門。
“來來來~紗紗寶貝，這是媽媽今天新買的木瓜，還泡了牛奶，快吃吃補補！”
看著母上那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我嘴角輕微抽動著接過她手裏的盤子，“多謝母親大人。”
“矮油謝個什麼！”媽媽笑眯眯的把臉湊過來，“紗紗啊，我剛剛打開冰箱看到一盒蜂蜜檸檬。嘖嘖嘖，那是給誰準備的啊？”
我拿著盤子的手一頓，躲過她滿眼曖昧的目光，小聲嘟囔：“沒誰。我留著自己吃的。”
“哦~~~~自~己~吃~”
刻意被拉長的聲音聽得我越發站不住，耳根處還隱隱發燙起來。
“哎呀！”我伸出一手把她往門外推，“快去忙你的！我還有作業沒寫呢！”
“哦好好好！我去忙我的，不打擾我的寶貝了~”母上嘴上說著卻手扳住門框，瞟向我身後的桌子，“不過紗紗啊，紅線的話最好用兩根，要麼很容易斷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我敷衍著應著，用力把門關好。回身把手上的木瓜放在桌子上，我看著在臺燈下閃爍如琉璃的扣子和旁邊蜿蜒曲折的細線，耳根的溫度似乎蔓延到了臉頰。
哼！我偏用一根！要斷就斷！誰稀罕！
我在椅子上坐下，拽過紅線，手裏輕細的絲線似乎毫無重量。
唔……把一根對折！
*
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板上那一顆顆夜光的星星，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我翻了個身，看向那件掛在衣掛上外套的衣兜。雖然光線昏暗，我卻好像能透過布料看到裏面綁在紅線上的扣子，那顆在畢業那天他強塞到我手中的扣子。
窗外有一道光晃過，大概是路上駛過汽車的車燈。短促的鳴笛和車輪壓過馬路的聲音倒是將夜顯得越發安靜。
我揪著被角，腦子裏莫名的像是走馬燈一樣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
“以後別再喝那麼多了，他不值得。”
“來接你。”
“我一直不知道你藍堂紗有哪里是值得憐憫和同情的。”
“我等你。”
“公不公平是我的事。”
“我的扣子。”
“我、我沒有接受。”
“……好。”
……
淋漓的大雨、擁擠的電車、飄揚的初雪、紛飛的櫻花、還有廣場展翅的白鴿……
一個個或羞澀或愛憐的眼神，一句句或溫柔或關切的話語，一幕幕或感動或溫情的往事。我拽著被子蒙過頭頂，黑暗之中嘴角翹起的弧度卻是怎麼也停不下來。
喜歡他。
此時從胸口傳來的一聲聲清晰的心跳和那體內已然承載不下將要溢出的幸福和溫暖都在清楚的告訴我——藍堂紗，你喜歡上了綠間真太郎。
明天……
明天等他贏了比賽，然後……
我咬了咬嘴角，“嚶”的輕叫了一聲在被子裏縮成一團。
藍堂紗，你真沒出息！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了！害羞緊張個什麼！
可是……雖然不是初戀，可心情卻沒有任何的改變呢。
我躺平，慢慢將頭頂的被子一點點拉開。牆壁上被貼成北斗形狀的星星釋放著白天積聚的光華，微微的螢光淡開一圈圈朦朧的光暈。
不知道樓上的他現在在做些什麼……
……瞎想什麼！睡覺！
*
陰沉著臉盯著鏡子裏女孩眼下的黑眼圈，我鬱悶的拿過一邊架子上的牙刷，邊洗漱邊忿忿的瞪著自己。
原來刷個夜都沒什麼不良後果，怎麼現在只是翻來覆去半宿就變成這個德行了？哦不對，說不好不是半宿，我記得後來好像看到有晨光透過窗簾了。
我拿著毛巾擦拭臉上的水珠，忍不住湊近鏡子看了看。啊啊！無論怎樣都好難看啊！這還怎麼出去見人！
“紗紗不用著急哦~”媽媽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來，“綠間君方才來說他們隊裏通知要提前集合了呢，他先走一步了。”
“啥？”我顧不得還沒擦完的臉，沖出洗手間，“什麼時候？”
“在你起床前十分鐘。”
“……”
……魂淡！再晚個十分鐘能死嗎？！
我轉身，把毛巾往臺子上“啪”的一甩。明亮的鏡子將女孩臉上的煩躁和惱怒照得格外明顯。
這樣站了半晌，我慢慢向前，雙手撐在臺子上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無奈的歎了口氣，自己怎麼還無理取鬧起來了？這麼匆忙就走了說明的確是很急吧？正好給我時間想想怎麼處理這悲劇的黑眼圈了。
大概都是那枚扣子把自己弄得這麼神經緊張。算了，本來你想的不也是在比賽之後嗎？早上不一起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你都等了這麼多天了，也不在乎一時半刻的。
可是……心頭還是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垂著頭走出洗手間，直到吃完早飯心情才稍稍變好一些。
“媽，你看我的黑眼圈還明顯不了？”我邊收盤子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嗯？”母上歪過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刷碗，“哪有黑眼圈？我怎麼沒看見？”
“哎呀！再好好看看！怎麼沒有？！”
“噗！”母上擰上水龍頭，笑著湊過來用額頭輕輕撞了我一下，“就算有黑眼圈我的紗紗也是個大美女~在綠間君眼裏也沒有比你更好看的！”
我心頭一跳，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紅成一片，把手裏的盤子一放扭頭跑出廚房，“關他什麼事！”
身後傳來母上一連串的笑聲。“紗紗別忘了你的蜂蜜檸檬！還有今天預報有雨，記得帶傘！”
“知道知道！”我嘴上應著，從冰箱裏取出檸檬用袋子裝好，披上外套匆忙的換好鞋子打開家門。
看了眼手上的表，心裏不禁有點著急。在鏡子前磨蹭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倒有些趕不及了。我皺了皺眉，大不了就去乘出租！
心裏這麼想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還有激烈的爭吵。沒來得及我回頭去看，只覺得被什麼人猛的撞了一下。強大的衝力讓我剛要邁下樓梯的腳一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向前撲倒。
“啊！”
“紗紗——！”
*
四面的牆壁雪白得有些刺眼。這樣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醫院無論多麼乾淨整潔也讓人無法產生分毫的好感。
“?——”我忍不住輕輕痛叫了聲。
正幫我包紮膝蓋的護士抬起頭沖我溫柔的笑了笑，“馬上就好了哦。”
“嗯嗯。”我點著頭勉強的笑了下。
“還好沒傷到骨頭。”坐在旁邊的母上心疼的摸了摸我的頭，“看到你摔下去我都快被嚇死了。”
“沒事啦，也不嚴重。”我扯了扯嘴角。
誰會想到出門就撞上了五樓那對一天不吵架就不舒服的夫妻。聽到動靜的媽媽慌張的從家裏跑出來，把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我送到醫院，生怕骨折，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
這樣小心翼翼的確沒錯，可是……我鬱悶的看了眼牆上掛著的電子鐘，第一場的比賽已經過去了。方才淺羽學姐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告訴我秀德順利的進入了決賽。
今天果然是各種不順啊。心裏不禁苦笑了一聲，我應該自我安慰說好事多磨嗎？果然他昨晚上提醒我白羊座近日運道不好是真的……
“嗡——嗡——”
忽然振動的手機把我嚇了一跳，翻開蓋子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倒是松了口氣。
“喂？紗醬？”
“啊，高尾。怎麼你們比完了？”我挑了挑眉，話筒那邊一片安靜，絲毫沒有球場的吵鬧。
“哪有那麼快啊！現在是中場休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湊近了電話一些，聲音壓低不少，“你怎麼還沒來呀？我去問淺羽學姐，她只說你有事，會儘快趕來。”
“嗯，我……”
“好了，包好了。”面前的護士將紗布系了個口子，柔聲囑咐道：“記得這兩天不要沾水哦，還有及時換藥。”
我回她一笑，“好，我知道……”
“紗醬你怎麼了？”那邊的高尾顯然聽到了我和護士的對話，忽然緊張起來。
“呃，沒什麼事啦。”我嘿嘿笑了兩聲，“我能有什麼事。”
“你……”
“高尾，你還在那講什麼電話？馬上就比賽了。”
忽然闖入電話的聲音讓我手一抖。
“……好啦好啦~我這就來~”
聽到高尾一貫調笑的聲音，我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
“紗醬，”方才還說笑的男生收起輕鬆的口氣，陡然深沉下來，“雖然不知道你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我不會告訴小真的。”
一直都知道，這個表面看上去總是懶散的男生其實比別人更為細心成熟。
我勾了勾嘴角，“謝謝。你們比賽加油，我會儘量趕過去的。”
“你別勉強。能來就來，不能來也沒什麼。小真更希望的不是你來看比賽，而是你安好。”
聽著電話那頭男生低沉的聲音，心裏忽而湧起一陣感動。我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
掛斷電話，卻發現一旁的母上也是剛接了一個電話，臉色有些難看。
“媽，怎麼了？”
“剛剛樓下的森田桑打電話說咱們家好像是漏水了。我想估計是那時候忙著把你送來醫院，廚房的水龍頭忘了關了。”
“啊？那您快回去啊！”
“可是……”
“哎呀我這邊也沒什麼事了！再說……”我頓了頓，“他們比賽的地方離這裏也挺近的，過兩條馬路就到了，我小心一點就是了。”
母上皺著眉看了我一會，“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點。實在不行就別過去了，讓綠間君過來接你。”
雖然心裏已經打好了主意，還是笑著沖她點頭，“嗯，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媽媽抱了我一下，拎起手提包，急匆匆的向電梯跑去。
穿著白衣的醫生護士在走廊中來回走動，掩去了母上匆忙的背影。我低頭看著纏了紗布的腿，緩緩的把挽起的褲子放下去。還好今天穿得不是裙子，要麼還得回家換一身衣服。
我扶著椅子慢慢站起，傷口在膝蓋上，不時有陣陣疼痛傳來。我皺了皺眉，緩慢的向電梯的方向移動。
腕上手錶的指針不知疲憊的前行。希望……還能趕得及。
☆、- 終 -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章寫的無比糾結和不舍。番外明天奉送，定制週一開啟。
還是鏈一首歌吧，其實不算BGM，可以當做主題曲，在看完之後再聽。
覺得歌詞很符合，郭靜《下一個天亮》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外面已如天氣預報說的那樣下起了瓢潑大雨。黑雲壓城，早已看不出天空本來的顏色，唯有沉沉一片，似乎稍稍踮起腳尖就會撞到那層層疊疊的雲塊。傾瀉而下的雨幕很像去年班裏的野營歸來那次。只不過那時為我撐傘的人此刻正在球場上拼搏。
我撐起傘走下臺階，向著體育館的方向走去。豆大的雨滴毫無規律的拍打著雨傘，發出震耳的響聲，過大的衝力讓我雙手握著傘把，以防脫手。
雖然檢查後並沒有什麼大礙，但除了傷的最重的膝蓋，身上還有別的幾處擦傷，坐著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今每走一步都很艱難。即便我心裏再如何著急，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也讓我無法走得太快。
好不容易穿過第二條馬路，腳上的鞋襪已完全濕透。褲子也有半截被雨水染了色，不知道有沒有浸到纏著傷口的紗布。
我稍稍仰頭，雨中體育館朦朧模糊的輪廓隨著腳步一點點靠近。我松了口氣，心中方要慶倖沒有完全錯過，卻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從大門內魚貫而出，交談的嗡嗡聲打破了雨聲的單調。
還是……沒趕上嗎……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浮出一絲苦笑。從衣兜裏取出手機，剛要去撥淺羽學姐的電話，迎面走來的人讓我的手指停在按鍵上。
那人本在和身邊的同伴交談，不經意掃來的目光讓他恰好也看到了我，頓時停下話頭，立在原地。
雨勢似乎又加大了不少，敲打在地面上激起大片灰白的煙霧。太陽被厚重的雲遮擋得嚴實，不見半分蹤影。昏沉的天色使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晦暗不明。
我看著站在我對面的男生，他俊秀的五官由於雨幕的阻攔看得並不真切。我無法分辨他此時臉上的表情，但卻清晰的知道，那我曾經在心中描繪了無數次的眉眼間已沒有了藍堂紗專屬的溫柔和寵溺。
散場的觀眾在我們旁邊走過，或是抱怨這場雨的突然，或是議論剛剛結束的比賽。被嘈雜的人聲和雨聲包圍，我們之間的沉默似乎和這個紛繁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我們這樣無聲的對視了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只是一瞬。我只知道自己的唇邊漾起的笑容清淺而淡然。
“杉田學長，好久不見。”
不是久治，不是親愛的，而是杉田學長。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心頭平靜得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就這樣像是一般在街上偶然遇到的前輩與後輩，我禮貌又沉靜的對他說：好久不見。
他似乎怔忡了一瞬，隨後似乎也微微的笑了笑，“好久不見，藍堂。”
諸多相依相伴的時光在這相視一笑之間浮出腦海，又漸漸退去。我從不懷疑那雙臂膀曾經給予的溫暖，只是，屬於過去的已經被畫上句號，再也回不來。
“杉田，這是你原來的學妹？”
“嗯，是啊。”他沖身邊疑惑的看著我的男生點下頭，又轉過來對我說：“你來晚了，比賽剛結束。秀德輸了1分。”
“什麼？！”上一秒的鎮定自若在聽到這個消息後瞬間土崩瓦解，我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個灰黑色體育館的弧形棚頂。“秀德輸了？！”
輸了？輸給城凜了？
怎麼可能？
“東之王者”的秀德怎麼可能輸？擁有綠間的秀德怎麼可能輸？
綠間……
我握著傘的手一緊，匆忙的和杉田說了聲再見，逆著人流向體育館跑去。
腳下慌亂的步子濺起片片水花。我一路跑到館門口，剛要抬腿邁上臺階，只覺得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疼痛，猛的向前撲倒。
“小心！”
在倒地的瞬間一隻手及時出現扶住我的胳膊，頭頂隨即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小藍堂？”
我咬咬牙，忍著腿上的痛踉蹌著站起，“黃瀨。”
少年金色的眼中閃著疑惑，“你怎麼現在才來？”
“有點事耽擱了。”我沒心思和他解釋，急著問道：“綠間呢？你看到綠間了嗎？”
“小綠間……”黃瀨鬆開扶著我的手，眼簾低垂，“我看他好像是一個人往體育館的後門那邊走了。”
“後門？……謝謝！”我調轉腳步，向場館後方跑去。
*
天色愈加陰翳。腕上的表時針還未過6，卻已是如墜夜幕。空曠的停車場邊佇立的路燈閃爍了兩下，接連點亮。
腿上的傷疼得越來越厲害，別的傷口也在跟著叫囂。我不得不慢慢降下步速，一瘸一拐的邊走邊找。
頭頂晃過一道銀光，隨後緊接著一陣陣轟隆的雷鳴。我手一抖，不是因為雷聲懾人，而是在那半開的小鐵門邊看到了一道孤獨的身影。
少年背貼著牆壁，微仰著頭看著灰敗昏沉的天。那墨綠的頭髮已然被淋濕，貼服在他的額頭和鬢角。一串串透明的水滴沿著他的下巴和發梢流下，或是落在肩膀，滲到濕透的橙色隊服裏，或是和繁密的雨線再度匯在一起，垂落到地上。
一旁的街道上有出租駛過，前照燈的白光在他身上一閃而逝，將那張側臉照得更加蒼白。我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滯，胸口憋悶得厲害。這樣的綠間太陌生，也太讓人心疼。他似乎融到這漫天的水幕中，周身彌漫的是難以名狀的失落。
我緩緩的邁出步子走到他身前，踮起腳把手裏的傘撐過他的頭頂。少年若有所覺，低下頭來。平日乾淨整潔的鏡片上被一顆顆雨滴占滿，無法看清那後面綠眸中的神色。只看到一滴水珠的從他臉頰滑過，留下一道淺淺的水痕。
我看著他臉上的浮水印，皺了皺眉，手一揚，雨傘“啪”的應聲落地。
男生終於回過神來一樣，驚呆的瞪著我，“你幹什麼！”
我一把拽過他要去撿傘的手，臉上綻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陪你呀！”
不受雨傘阻隔的雨肆無忌憚的砸落到我身上，讓我一時無法把眼睛完全睜開。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個被我握住的手在聽到這三個字時瞬間僵掉。
我向他走近一步，手指慢慢張開穿過他微涼又濕潤的指縫，一點點握緊。
“我陪著你。”
我無法將已然落到你身上的雨驅走，也無法改變球場上記分牌上的比分。但我可以和你一起站在這裏，無論颳風下雨、電閃雷鳴。
“我以後也……”
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落入一雙堅實的臂膀中。他的身體在顫抖，可從胸口傳來的心跳卻堅定有力，一聲一聲，仿佛和我自己心頭的跳動融匯在一起。
我張開雙臂也擁住他，在這個濕潤卻溫暖的懷裏輕輕蹭了蹭，將沒說完的話一字一頓的說完。
“我以後也陪著你。”
抱著我的手臂似乎又緊了緊，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許抖動，似是在激動，還帶著不可置信的遲疑，“藍、藍堂……”
“笨蛋。”我輕笑了一聲，“你應該叫我紗。”
世間一切的喧囂和紛亂仿佛隨著淅瀝的雨聲漸漸遠去。只有那個溫柔又深情的字穿透耳膜，直達心底。
“……紗。”
冰涼的雨滴自他臉上滑落，又滴到我的面頰上，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
這個我無比熟悉的名字被賦予了獨一無二的色彩，讓我知道，原來一個簡單的字也可以說得如此動聽，聽得人眼眶溫熱。
“喂。”我輕輕的吸了吸鼻子，拽了拽他的衣服，“我的衣兜裏有個東西，你把它拿出來。”
男生聞言，胳膊鬆開少許，臉上雖帶著不解，仍是聽話的把手伸進我的衣兜。一條紅線被他慢慢抽出，下面掛著的扣子隨著他指尖的動作微微一蕩，晃了出來。
他的視線在那水晶般的扣子上停留了一瞬，驚喜著看向我，“這是……”
“自己給我的東西都不認得了？”
那雙綠眸中閃動的光芒太過璀璨耀眼，讓我一時不敢觸碰。我咬了咬嘴唇，把有些發紅的臉別到一邊。
“幫我帶上……好嗎？”
鎖在我身上的目光越加灼熱，徹底驅散了雨水的冰寒。他緩緩俯□，手臂繞到我身後。
一下下清淺又急促的呼吸撫上我的耳廓，擾得心頭泛起陣陣漣漪。平日裏那雙靈巧的擺弄籃球的手此時卻好像無比笨拙，過了好幾分鐘才將紅線系好。
看著那枚正落在胸口上的紐扣，我抬起頭看向那個兩頰紅暈的人。
我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是否能陪我走到最後，就像是不知道這場雨還會下多久。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眼中滿滿看到的只有他一個人。我知道，不向前走永遠都不瞭解等待著你的會是什麼。幸福，不是一紙空談，也沒有捷徑，要做的是積極把握、努力爭取、用心經營和珍惜。
所以……
我踮起腳將他的眼鏡取下，清澈的綠眸毫無阻擋的呈現在我面前，還因為忽然失去的鏡片而有些恍惚和茫然。心口的跳動愈加劇烈，我顫顫著環過他的脖頸，在那淡色的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真，我喜歡你。”
——終——
藍桉 2012-7-25 21:04
☆、完結番外
汽車平穩的在高速公路上向前行駛。窗子那邊的廣闊海面平靜得沒有半絲波瀾，若一面碩大的鏡子，將天空的碧色清晰的映照出來。
過於單一的景色總會讓人有種停滯不前的錯覺。綠間抬頭看了一眼巴士正前方懸掛的鐘錶，如果路上不塞車的話，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回到東京了。
正計算著時間，肩頭忽而一重。他側過頭去，發現坐在身邊的女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隨著汽車的微小晃動倒在了他的身上。少女水藍色的頭髮垂下幾縷，遮住她精緻的眉眼，耳中塞著的耳機掉下一個。她手裏拿著的大頭蛇從這個角度看有些調皮，正搖晃著大頭沖他吐著舌頭。
綠間放下手裏纏到一半的繃帶，向裏面挪了挪，輕輕動了動胳膊，將女孩摟到懷裏，讓她能睡的更舒服些。又把車窗上掛著的窗簾拉開，擋住外面過於燦爛的陽光。
哦，還有車頂的空調。他抬起手臂，把空調的方向調整了一下，避免冷風直吹過來。大概是動作有些大，女孩皺了皺眉，在他身上蹭了蹭，讓他伸出去調節空調的手臂頓時直直的愣住，直等到她的眉頭舒緩開才慢慢的收了回來。
忙完了這一切，他稍稍松了口氣，低頭看向自己懷裏的女孩。
浮動的窗簾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落下水光一樣的波紋。閉合的眼簾斂去那雙藍眸中的璀璨和光芒，只能看到長長的睫毛隨著汽車的顛簸而輕輕的顫動。掉落到胸前的耳機還發出細微的聲音。他拿起來湊到耳邊聽了聽，是Linkin Park的那首《numb》。聽著這麼吵鬧的音樂都能睡得著，她最近果然是累壞了。
D組近來的活動尤其多，優秀班級展示、家長開放日、辯論賽、據說下個禮拜還要去海邊旅行，再加上她剛接手啦啦隊，隊裏的相關事宜也不少，每天都忙得團團轉。昨天在電話裏互道晚安之後又過了一個小時，樓下的燈在滅掉。原本今天來神奈川和海常的友誼賽不想她來的，她卻執意不肯。
綠間抬手將她垂落下來的頭髮順到一邊。尖尖的下巴看得他有點心疼。這人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胖一點？
“哎呀呀~”坐在前面的高尾忽然探過頭來，“小真好溫柔哦~~”
綠間原本正輕撫她臉頰的手一頓，恰好車一顛，不小心戳到了女孩的鼻子上。少女不滿的輕哼了一聲，揮手打了他一下，手裏的大頭蛇因為她的動作掉到地上，並向前滾了兩圈。
被打中的手還停在半空不敢動彈，注意到女孩並沒有睜開眼睛，綠間四下轉動著視線，尋找哪個不知跑去了哪里的玩偶。
“喏，你們的定情信物~”
“別瞎說！”綠間一把搶過高尾手裏左右晃動的大頭蛇，塞到自己的書包裏。
“呦~還說不是呢~”高尾索性跪在椅子上，完全轉了過來，下巴抵著椅背，笑眯眯的托著腮，“這頭蛇你可是每天都帶著哦~還跟個寶貝似的有事沒事就摸一摸看一看……”
“閉嘴！”
可能是這兩個字的音量過大，懷裏的女孩忽然睜開了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還沒等綠間反應過來，她又順勢躺倒，蜷了蜷身子枕在他的腿上，再度睡了過去。
這樣的動作讓綠間有點不知所措。女孩呼出的空氣帶著暖暖的溫度，似乎穿過褲子直接吐息到他腿上，讓他耳根有點發燙。
“噗~不就是當個膝枕嘛，小真你臉紅什麼？”
剛要再罵回去，顧及到睡著的女孩，綠間只是抬眼怒瞪向他。
“別別！你可別用這種含羞帶憤的目光看著我，紗醬知道了又該吃醋了。”高尾搖了搖頭，坐了回去，“都交往兩年多了，怎麼還像第一天一樣？嘖嘖~~”
*
週末的交通狀況還算通常，巴士在半個小時後順利抵達東京。
注意到車上就剩了5個人不到，綠間猶豫了一下，輕輕推了推腿膝上的女孩，“紗紗，到了。”
“……嗯。”女孩慢慢睜開眼，“怎麼這麼快……沒塞車嗎？”
“……沒。”
“真討厭。”她輕聲嘟囔了一句，揉著眼睛坐起。
少女迷糊的樣子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髮，“走吧，回家了。”
“嗯。”女孩把從自己身上滑下的外套疊好遞了過去，忽然發現了什麼，驚得一跳，“哎？大頭蛇呢？”
綠間把衣服收好，微微笑了笑，“我收起來了。”
“哦。”女孩理了理睡得有些散亂的頭髮，跟在他後面走出座位。“咦？真，你的耳朵怎麼這麼紅？”
“沒、沒什麼。”綠間輕咳了一聲，推了下眼鏡。他將挎包背起，又理了理褲子上的褶皺，腳下步子不自覺加快了幾分。“快下車吧，就剩我們兩個了。”
*
和隊裏的人互相道了別，綠間走到外側，將包背到另一邊，牽起少女的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晴空一碧如洗。明媚的日光透過豐腴欲滴的翠葉的縫隙，在地上畫出片片大小不一的光斑，隨著醺醺然的夏風左右搖擺。
看著身旁的女生不住的打著哈欠，綠間有些無奈，“一會回家就好好睡覺吧。別再忙了。”
“嗯嗯。”少女聽話的點點頭，捂著嘴的手忽而頓了一下，轉而向前方揮了揮。“小時~”
被叫住的人回過頭來，白淨的臉上漾起一絲清甜的笑容，“表姐，綠間哥哥。”
綠間剛要點頭，不經意看到這位小表妹懷裏抱著的東西，一下子定在原地，半步也邁不開。
感覺到他的僵硬，藍堂轉過頭來，“怎麼了？”
綠間皺了皺眉，艱難的吐出一個字，“……貓。”
小時候曾不小心被這種毛茸茸的生物撓過胳膊。雖然傷的並不重，也沒留下什麼疤痕，但自那之後就對所有的貓有種生理上的厭惡，每次看到都避之不及。
“哦呀？想不到綠間你竟然怕貓啊？”身後忽然走出一人，發色和眸色都是他最討厭的火紅。那男生笑著瞥向他，像是發現什麼難得的秘聞一樣，滿臉的幸災樂禍。
男生說著走到夏時身邊，抱起她懷裏那只薑黃色的小花貓。“嘖嘖嘖，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有什麼可怕的~”
綠間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討厭的人抱著討厭的動物，眼前的畫面實在讓他心理和生理上都格外的不舒服。
“火神小心！後面有只狗撲過來了！”
“什麼？！”上一秒還美滋滋抱著小貓的少年臉色突變，急忙跳到一邊向後看去，“在哪呢在哪呢？”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樹影隨風輕輕搖晃，哪有什麼狗的影子？
“啊……抱歉。”藍堂聳了聳肩，“我看錯了。”
“你！”
“火、火神君……”一旁的夏時踮著腳，心疼的看向火神手裏的貓，“咖喱要被你掐壞了……”
“哦！”
火神臉上調色板一樣的表情變化和手忙腳亂的樣子讓綠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身旁的藍堂輕笑了一聲，沖那兩人揮了揮手，“表姐不打擾你們約會了，先走了~”
“……表姐再見，綠間哥哥再見。”
“夏時，別叫綠間哥哥！”
“……火神君，咖喱要哭了……”
*
手牽著手走進樓門，綠間在三樓的門前停下。他看著面前的少女，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回去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
他有些不舍的收回手，“那我上去了。”
“……喂。”
衣角被拽了拽，綠間停下本要上樓的步子，發現女孩略低著頭，臉上浮出一抹紅暈。怔了一下，隨後他嘴角微微翹了翹，一手捧過女孩有些發燙的臉，側下頭向那淡色的唇吻了上去。
本想輕吻一下便好，但雙唇相觸的感覺太過美好，他一時情動，伸手攬過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少女的雙手本抵在他胸前，慢慢的伸了出來，摟出他的脖頸。
安靜的樓道，能聽到的只有窗外夏蟬的一聲聲鳴叫和彼此漸漸重合的心跳。
緩緩的鬆開彼此，臉上的溫度已經從微溫變成了灼熱。空氣中似乎都在蕩著一絲絲甜蜜和柔軟的氣息。
“你的眼鏡真礙事。”女孩嘟囔了一句，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迅速的掏出鑰匙打開門跑了進去。
綠間站在原地看著開啟又閉合的房門，指尖仿佛還留有方才擁抱的溫度。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了下來，他低低的笑了一聲，留戀的看了一眼暗青色的門，轉過身上了樓。
為什麼交往了兩年仍然像是第一天在一起一樣，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打開家門，卻看到母親神情焦急，裏外屋的跑來跑去，似乎極為急切的尋找什麼東西。
“媽，你在找什麼？”
“戶籍冊！”
綠間換下腳上的球鞋，從一旁的鞋櫃裏取出自己青蛙圖案的拖鞋，有些疑惑的看了過去，“找那個幹嘛……”
“還問我幹嘛？！”母上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過來，“下個禮拜你就滿十八了，趕緊把小紗給我娶回來！”
“……”
“還愣在那幹嘛！快過來和我一起找！
“……是。”
“人家都等了你兩年了！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真是的！”
“……我沒有不著急……”
“嘟囔什麼呢！還不快找！奇怪，我明明記得放在這個抽屜裏了。”
“……媽，是在第二個抽屜。”
“哎？是嗎？”
“是的。”
每個月都要去確認一次的東西，他怎麼可能記錯。還好，這應該是最後一次確認那本小冊子的位置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章的番外也寫完了……原本想寫點後記的，卻怎麼也寫不出，可能是情緒太過激動了……如果再有的話，應該會加到定制裏面。
就像是內容提要裏說的——藍堂和綠間，你們一定要比我幸福。我所期盼的所夢想的東西，你們都要一一的實現。
關於火神和夏時的風信子……因為紗紗馬上要去不列顛留學了，雖然各種不舍，但要暫時封筆了【父上大人嚴令禁止，不許在留學期間寫文OTZ】所以那個故事要等到我明年回來後再開始了。唉，也不知道那時候大家還記不記得我了T T
微博和企鵝群號在專欄裏都可以找得到，大家如果想來勾搭的話我是無比歡迎的XD
最後的最後，再次感謝一直陪伴著我的你們，謝謝你們一路跟我走來。衷心的謝謝了，鞠躬
ss9107285291 2012-7-28 20:41
太好惹0.0很少看到黑子的BG文0.0
還有人說是黑子的後宮呢= =
斐。鍊裶 2012-7-29 18:22
對於第一次看黑子BG的本人來說，感覺很奇妙
我想這才是16.17歲少男的戀愛
可是黑子如果不BL就不好看了
因為BL就是黑子的萌點
以後大概不會看BG的黑子(￣▽￣)
ko0520 2015-4-2 23:07
好青春阿~黑子的BG真的不多阿
夜莉 2017-7-17 15:39
放手之後遇到更為適合的人
負面影響力總是會讓判斷模糊焦點
包容之人可貴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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