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應公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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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季薰還沒找到放假空檔，小彌卻來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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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妳……星期五有空嗎？』聲音吞吞吐吐，聽來有些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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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聽出不對勁，季薰關心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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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妳陪我去一個地方。』停頓了幾秒，小彌道出了原因，『我奶奶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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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聽到小彌提起家人，季薰頗感訝異。『她還好嗎？是什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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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小彌的語氣透著哀傷，『生死簿的文官只跟我說，奶奶生了重病，要我有空就快點回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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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難過，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季薰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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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希望她沒事。』小彌啜泣著。『奶奶很疼我，對我很好，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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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季薰語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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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彌約好時間，季薰掛上電話，正當她為了如何開口請假的事情傷腦筋時，背後突然傳來不尋常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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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轉過身，正巧與對方的視線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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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甜美的女子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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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黑氣籠罩，季薰花了好一會才看清楚對方的臉──漂亮的五官，臉上繪有精緻妝容，烏黑長髮盤成美麗的髮型，低胸禮服襯出她胸前的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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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客套的點頭笑笑，季薰克制自己後退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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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雪莉，妳叫做季薰對吧？東伶的助理。」笑瞇瞇的，雪莉朝她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裝飾著指甲彩繪，十分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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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遲疑地，季薰伸手與對方回握，甫一觸及，冰冷隨即從指尖席捲而來，彷彿要將她的體溫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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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妳的手好溫暖。」熱絡地，對方貼上另一隻手，「我的手比較冷，每次天氣一冷就覺得很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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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要多喝點補品調養身體。」季薰客套的回笑，想縮手對方卻抓的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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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長的很可愛耶，怎麼不考慮當模特兒？」雪莉親暱的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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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適合。」她尷尬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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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身上好香喔，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她湊近她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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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沐浴乳或者乳液的味道吧！」季薰縮了縮身體，心底湧現一種排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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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這味道還真好，會讓人想偷咬一口。」她笑著，嘴邊隱隱出現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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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想避開，卻發現動作受限，對方的手緊緊掐入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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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輪到妳了，請準備。」旁人即時打斷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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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朗聲回應，原先的壓迫感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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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我好像太用力，把妳的手抓傷了。」她歉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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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的手背上，被她的指甲割出一道血痕，細微的血珠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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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季薰才想抹去手背上的血漬，對方卻拉起她的手，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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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在做什麼？過度的驚愕讓季薰完全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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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感覺到對方的舌尖正在舔舐傷口，那種濕滑冰冷的觸感，不像人類的舌頭，反倒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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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自主，季薰頭皮一陣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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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聽說以前的人都用這種方式治療傷口。」雪莉笑著，以不怎麼適當的說法為自己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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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嗯。」季薰尷尬的抽回手，這種情況下她也只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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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忙了，等等再聊。」揮手道別，雪莉輕快的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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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走遠，季薰這才解除警繃狀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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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小心她。」突兀地，她身後傳來低沉的警告，讓季薰嚇了一大跳，差點發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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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義，你幹麻突然冒出來嚇人？」拍著胸口，季薰驚魂未定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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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啊，我剛才就在妳後面，只是不敢打斷妳們。」吐吐舌頭，阿義目光往雪莉的方向掃去，「那個女人，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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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半妖？」季薰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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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與對方接觸的感覺，對方不似半妖，但也不像是被外靈附身，她身上的氣息有一種不純粹、不自然，彷彿是經由外力揉入她的體內，與之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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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是。」阿義臉上閃過複雜的神情，刻意壓低了音量，道：「我是不知道確實的狀況啦，不過我聽說她也是『Resurrection』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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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初次聽到這名詞，季薰眼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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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教會的名字。」阿義解釋著，「中文的意思是復活、復甦，那個宗教在演藝圈很有名，聽說加入的人求什麼得什麼，還有啊，聽說一些企業老闆、政治高官也都是那裡面的人，我之前還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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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八卦內幕，阿義越說越起勁、簡直到了口沫橫飛的地步，而季薰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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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這種東西，說穿了就是一群人將他們的信念具體化、實踐化與區隔化，教義上也許會有所不同，不過中心宗旨其實十分相近，大致就是祈求幸福、和平與安樂，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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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季薰，妳等一下可不可以幫我跟東伶請假？」阿義不好意思的搔頭笑笑，「我、我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想趁放假帶她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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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請假去玩是吧？」東伶的聲音冷冷傳來，結束拍攝工作的他，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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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東伶師父！」阿義被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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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你師父？」眼一掃，東伶完全不承認，「我可不記得收過像你這種打坐不專心、心法老是記錯，每天只會呆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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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東伶的毒舌指責，阿義也沒說什麼，只是搔頭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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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伶師父，我也要請假。」季薰趁機提出她跟小彌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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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妳也很久沒放假了，去吧！」對於季薰，東伶很乾脆的准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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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東伶師父，我……」阿義指指自己，期待也能得到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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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東伶回以冷笑。「如果你能通過測試，我就讓你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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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阿義冒出冷汗，「請問要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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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我教你們的東西，你以為我會故意刁難嗎？」東伶質問的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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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沒這樣想。」他尷尬的否認，冒出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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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曾經教過的東西，但，那些匯總起來也是十分可觀啊！他現在只怕自己準備不足，到時候不但假沒放成，還有可能被東伶抓去嚴加磨練，那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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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吧！」季薰拍拍他的肩頭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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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下班後可以去找妳（補習）嗎？」垮著臉，阿義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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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笑了笑，欣然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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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靠著季薰為他整理的筆記與惡補，阿義順利通過測試，儘管吃了不少苦頭，得知此事，其他人也紛紛找上季薰求救，希望能為自己謀得幾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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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早上，季薰前往跟小彌約定的地點，在她抵達時，見到小彌一個人站在柱旁等待，手上拎著一個大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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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泱沒跟妳一起？」季薰有些意外，他們兩個總是形影相隨，很少見他們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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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彌牽了牽嘴角，笑的有些勉強，「我沒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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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的神情，季薰貼心的沒有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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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吧！妳奶奶住哪裡？」她轉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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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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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了火車抵達中壢，兩人又轉乘計程車，經過半小時左右，車子在一處偏僻的地方停下，四周盡是農田、花圃、荒地，房屋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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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一戶古老的磚造房前下車，房子的構造是三合院，中間有一個小庭院，院子裡雞、鴨四處跑動，角落處以竹竿架披晾著衣服，門前種植著花花草草，還有幾株長蔥、幾樣青菜，藍白條紋相間的塑膠布鋪於地面，上面曬著切好的白花菜，眼前的景象看起來就像是尋常農家，安逸而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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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的木門緊閉，推也推不開，駐足門前，小彌放聲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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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是小彌，妳在嗎？」音調透出她的不安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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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幾聲，屋內寂靜一片，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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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出去了？」季薰臆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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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是生病了嗎？」捏緊手上的提袋，小彌顯現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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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她就是出去看醫生。」季薰安撫的回道：「我們在這邊等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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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手拂去地上的灰塵，季薰就這麼席地而坐，跟著她的舉動，小彌也抱著帶來的提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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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她們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小彌緊張的起身，直往四周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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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小彌？」蒼老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一名頭戴斗笠、穿戴農事袖套的老婦人現身，她手上抓了幾束青菜，似乎是剛從田裡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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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好想妳！」一見到對方，小彌的雙眼瞬間泛紅，立刻撲向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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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輕拍她的頭，奶奶笑的慈祥。「奶奶也很想妳，小彌長好高了呢！變得好漂亮，奶奶差點認不出妳，妳最近過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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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激動的無法言語，小彌只是窩在奶奶懷中，一逕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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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兩人的相聚時光，只是有些狐疑的看著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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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的臉色看起來不錯，不像是病奄奄的模樣，就外觀上看來，她就像一個健康、長壽的老人家，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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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的黑影是怎麼回事？季薰大感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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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背負在身上，甸甸的黑霧就這麼壓著她，讓她只能彎著身體走路，那不是惡靈、也不是邪念，更不是她近日見到的那些奇怪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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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突然跑來呢？」奶奶的眼睛閃爍淚光，開心之情溢於言表，「也不先通知奶奶一聲，家裡沒什麼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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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有帶奶奶愛吃的菜！」小彌開心的揚揚提袋，她從出發時就一直小心翼翼拿著那個袋子，裡頭放了各式各樣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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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裡去吧！這位小姐也一起進來。」奶奶笑吟吟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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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季薰姐姐，之前在我們那裡打工，她對我很好。」小彌介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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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照顧我們家小彌，謝謝妳帶她過來，謝謝。」她朝季薰鞠躬行禮，態度十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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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被老人家如此慎重對待，季薰有些不知所措。雖說是老人家，對方看來也不過五十歲左右。（後來閑聊之後，才知道她已經年近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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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先休息一下，我去煮飯。」奶奶換下身上的農事裝備，穿上圍裙，「小彌，妳帶季薰到處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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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幫奶奶煮飯。」難得地，小彌有些任性的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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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幫妳吧！我想要自己到處走走。」季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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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院子，季薰本想在附近散散步、參觀一下田園之美，然而，四周逐漸聚集而來的妖異，讓她打消了這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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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在房屋外佈下結界，確保這些妖異不會騷擾到屋內的兩人，季薰邁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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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繞走走，季薰將聚集來的妖異引至農地，確定週遭無人，她這才停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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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去吧！我不想傷你們。」她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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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來的妖異像風影一樣不斷晃動，隱約的形體是有了，但卻未修練成形，沒有回應她的話，妖異們持續朝她靠攏、將她團團圍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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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妖異並不是因邪惡、污穢而生的混沌，他們是純粹的地靈，因著自然界的氣息而滋生，往後若是修為好，說不定可成為仙獸之列，若是中途不小心扭曲本質，也有可能成為大妖，輕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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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腳尖在地上畫出陣法，季薰為自己設了結界，不讓對方太過近身，同時略施小法，逞戒性的傷了他們一下，逼他們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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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不然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她沉聲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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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威脅並沒有發生作用，儘管嚐到苦頭，那些地靈還是靠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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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聽不懂話嗎？」季薰感到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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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腳往地上輕跺幾下，季薰試圖找來救兵，「此地的土地公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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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會，卻不見土地公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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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裡不可能沒有土地公吧？」季薰詫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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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是最親近人間的神職，就像是設於各處的派出所一樣，怎麼可能會有鄉鎮沒有派出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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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留神，地靈們突破了結界，大舉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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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季薰冒出冷汗，連忙後退閃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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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可以直接出手消滅他們，但，考量到對手畢竟不是為亂的惡靈，群聚在此只是因為被她的香氣吸引，她實在無法對他們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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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遲疑，就讓她陷入險境，地靈們纏上了她，開始啃食她的肉體，汲取她身上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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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開！」她施法逼開地靈，鑽過他們的軀體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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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奔跑了一段路，她被追上了，地靈將她壓倒在地，成群堆疊在她身上，宛如泰山壓鼎，季薰幾乎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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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心一橫，她開始唸動引雷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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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雷電劈落，他們就會因此灰飛煙滅，如果可以有其他選擇，她真的不想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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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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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的聲音傳來，連帶颳起一陣狂風，將壓在季薰身上的地靈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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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救的季薰，立刻停止唸咒，快速從地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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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身拯救她的人是一名男子，身穿古代戰袍，腰繫長劍，身材高大，令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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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本將軍在此，低等生靈還不快快退散！」男子又吼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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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季薰真的體會到什麼叫做「聲如洪鐘」，像是四周放了好幾組環繞式音響（而且音量還是開到最大聲），耳朵、身體與心臟都被深深震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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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麼一吼，那些地靈瑟縮著身體，快速竄入地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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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對方轉頭盯著季薰，鎧甲面具遮去了男子的臉，只留下眼睛部位的小縫，季薰知道對方正在觀察她，她看不出對方的神情，只從視線中感受到龐大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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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吧！離開這裡。」丟下這樣的一句話，那位將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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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你！」她朝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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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言謝，護衛百姓是我的職責。」將軍的背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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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將軍離去的方向極目眺望，季薰看到一間小廟，廟門上橫掛著紅布幔，因為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布上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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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從小彌奶奶的口中得知，那間小廟是一間「萬應公廟」，據說是祖先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見將軍率領一群士兵，要村人為他們建廟，供奉香火，而他們也會以保護鄉里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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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陰神、陰廟，行事卻十分正直，將軍不喜歡有人在他的廟裡詢問明牌、賭博，若有人竊盜，只要被帶去廟前，將軍必會嚴懲，輕則當場頭暈目眩、虛軟無力的癱倒在地，重則重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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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十分靈驗，這間廟成了村民的信仰重心，成了替代土地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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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萬應公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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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奶奶抱著小彌叨叨絮絮的說話，直到小彌沉沉睡去。讓小彌躺在木板床上，她輕手替她蓋上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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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先換下這身衣服，順便洗個澡？」她親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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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季薰滿身沙土的從外頭走入時，小彌與奶奶全嚇了一跳，季薰扯了個謊，說自己不小心跌到農田裡，儘管已經用水清洗，衣服上還是殘留了部分土污，泥味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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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裡有一些舊洋裝，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請換上吧！」奶奶從木造衣櫥裡拿出一件碎花洋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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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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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走入浴室洗澡、更衣、清洗衣服，待她走出時，奶奶已經沏好一盤水果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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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她由衷的稱讚，「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姐，不管穿什麼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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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的笑笑，季薰還是第一次做這種裝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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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以前的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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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做給小彌媽媽的衣服，後來她說衣服太多，想要清掉，我覺得丟了可惜，所以就將它收起來了。」奶奶的笑容裡帶著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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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衣服很漂亮。」季薰真誠的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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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碎花洋裝，但衣服的花色十分淡雅，看起來不顯俗艷與老氣，從它的保存狀態看來，奶奶應該非常珍惜這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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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洗好的衣物拿到外面院子晾，季薰轉身回到屋裡，奶奶沏了一壺清茶，茶香隨著冉冉上升的熱氣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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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茶、吃點水果吧！」她朝她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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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著茶，兩人談了彼此的一些事情，小彌的雙親七、八年前搬離這裡，留下奶奶一個人，平日她的休閒就是在屋後的小田地種種蔬菜、在前院養養雞鴨，過著自給自足，簡單且單純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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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小彌的雙親，奶奶並沒有多作描述，季薰也不便多作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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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聽小彌提起，她是玹澄楓收養的孩子，既然會將小彌送給別人扶養，那肯定是雙親出了事故，再加上奶奶無力扶養，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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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奶奶面前提起過世的孩子，未免也太過傷人，她不想害這位仁慈的長者憶起那段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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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彌是個很難得的孩子。」奶奶感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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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非常懂事，心智也很成熟。」季薰淺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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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陪她回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見不到她了。」奶奶的眼眶微微泛紅。「以後也請妳多多照顧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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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見不到，以後小彌還是會常常回來。」季薰有些窘迫的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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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瞞我。」奶奶勾起淺笑，目光悠遠，「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妳應該也看見了吧？我身上這個。」她指指背上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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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季薰臉上一陣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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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對方的坦然以對，她覺得自己說出那樣的虛情安慰，對奶奶很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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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請問一下，您怎麼了嗎？」季薰想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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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了。」奶奶就這麼一語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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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除了籠罩在她身上的黑影透著死氣，季薰實在看不出奶奶有哪一點像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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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去醫院做身體檢查嗎？」她小心翼翼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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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沒辦法治我的病。」她緩緩搖頭，「這是業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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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障？」季薰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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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今天晚上要留下吃飯嗎？」奶奶轉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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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季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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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預計下午就離開，但，現在季薰改變主意了，她想讓小彌與她奶奶多相處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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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後天是假日，多住幾天也可以。」季薰笑著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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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奶奶有些喜出望外。「可是對方……收養小彌的人他們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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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個電話跟他們說一下。」季薰拿著手機走到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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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伶說了事情經過，東伶很快就准假了，還說她就算要住上一星期也行，至於佐˙司魂院那邊，玹澄楓也爽快的同意，還說要派人送小彌的換洗衣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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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奶奶回報後，她的笑容更顯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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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我要去黃昏市場買點菜，妳有想吃的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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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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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彌睡醒，一行三人徒步走到黃昏市場採購，奶奶在鄉里間的人面很廣，菜市場裡攤販、買菜的婦人、路人、玩耍的孩子，每一個人她都認識，心情極佳的她，逢人便介紹小彌與季薰，說她們要來陪自己住上幾天，相熟的攤販還因此送了不少食材，幫她們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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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購完畢，奶奶領著兩人來到萬應公廟前，甫一走近，季薰見到先前那位將軍端坐廟中，穿著同款式古戰袍的士兵，忙碌的進進出出，執行將軍下達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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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香，奶奶將香炷分給兩人，面向廟裡，奶奶向將軍介紹小彌與季薰，並虔誠的向將軍祈求，請他保佑兩人平安健康，對於自己的事、自己的健康卻隻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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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繚繞的煙霧，季薰望著奶奶、又望向廟裡的將軍，結果意外發現，原本端坐在位置上的將軍，竟停下手上的工作，專心聆聽奶奶的祈願，並在奶奶彎身鞠躬時，自己跟著起身回禮，士兵們同樣依循將軍的動作，紛紛向奶奶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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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種景象，看得季薰瞠目結舌，心中溢滿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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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祖孫倆有說不完的話題，小彌還哼歌給奶奶聽，伴著夕陽的餘暉，日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映在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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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奶奶開始著手準備晚餐，小彌幫忙準備食材，季薰則是在院子裡幫忙收拾晾乾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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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轉身準備進屋時，意外感受到一股氣息，回過頭，她見到景泱站在不遠處，手提著一個小行李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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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叫你送衣服來啊？」季薰笑嘻嘻的上前，對方臉上卻沒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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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景泱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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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剛才因為有一些地靈聚集過來。」季薰迅速將結界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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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沒有多說，景泱將行李袋往她懷裡一塞，轉身準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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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留下嗎？」季薰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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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背對著季薰，他回話的聲音有點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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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吵架了嗎？」季薰想不出其他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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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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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嗎？你感覺好像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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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回過身，話到嘴邊，他卻突兀的打住，「算了，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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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啊？不甘不脆的，一點也不像你。」季薰實在很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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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不想說就是不想說，問那麼多作什麼？」景泱煩躁的抓抓後頸，才想離去，卻意外見到附近站著一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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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詫異的一愣，隨即脫口道：「景泱是這戶人家的朋友，不是來作亂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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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她見到將軍的第一個直覺反應是：他是為了保護奶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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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將軍僅僅朝她點頭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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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我。」景泱沒好氣的回應，臨離去時，他突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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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問題就問他吧！」身形一閃，景泱從她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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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所以說這個將軍知道所有事情？季薰發楞的看著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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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被她盯的很不自在，將軍轉身往另一頭走去，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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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將軍啊……季薰心底隱隱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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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薰姐姐，妳怎麼站在那邊發呆？」小彌站在門口叫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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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回過神，季薰朝她揚揚手上的袋子，「妳的換洗衣服送來了，要不要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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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步跑上前，小彌從季薰手上接過行李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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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的晚餐，奶奶煮了許多小彌愛吃的食物，一桌子的佳餚琳瑯滿目，菜色樸實，沒有大魚大肉，但每一道都能吃得到奶奶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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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開心的吃吃喝喝，度過極愉快的家庭時光，收拾剩餘的菜餚後，三人坐在屋外乘涼，仰望滿天星斗，夜風輕拂，雖然有點偏冷，在三人高亢的情緒下，這涼風恰好為她們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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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跟她們說了很多鄉野故事，帶著點神話色彩、又有些真實，兩人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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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那位將軍有喜歡吃的東西嗎？」季薰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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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去人家那裡探問消息，自然不能兩手空空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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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留意，大部分就是供奉水果、三牲……」奶奶側頭想了想，「對了，我有時候會帶茶過去，泡給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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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啊……」也是，古代人好像喜歡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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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有不少鬼將偏好喝酒，不過那位將軍看起來，不像是一位喜愛杯中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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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季薰計畫隔日依早去找將軍「聊天」時，沒想到將軍卻先一步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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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一點，她們陪著奶奶唸佛修課，這是奶奶每日的重要行程，早晚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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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薰香繚繞，神桌上供著觀世音菩薩的神像，慈眉善目的觀音像似乎與奶奶的面容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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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莊嚴而安詳的氣氛中，打坐中的季薰，意識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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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她的面前來了兩名士兵，恭敬的請她前往廟中，與將軍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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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剛站起身，眼一眨，人就來到了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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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門口聚集了眾多士兵，他們分站成左右兩列，將軍坐在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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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他起手示意正前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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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目睽睽下，季薰乖乖的坐在將軍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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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你找我有事嗎？」在問出自己的問題之前，季薰先向對方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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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妳幫我調查一件事。」將軍開門見山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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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請你先說明是什麼狀況嗎？」季薰小心翼翼的問：「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能力幫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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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妳調查那位老菩薩的孩子。」將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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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小彌的爸爸媽媽？」季薰納悶了，「他們不是去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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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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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不然怎麼可能將小彌給別人收養？」季薰提出她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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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家庭發生變故，哪有人會將自己的孩子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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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妳什麼都不知道……」將軍沉吟一會，緩緩道出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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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軍的解說下，季薰聽到了令她驚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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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小彌的祖先是侍奉神明的大家族，家業十分興旺，家族的每個人都有通靈能力，也因此家裡出了乩童、靈媒、算命師、風水師等等，因為名氣盛大，不少人前來拜師學習，開枝散葉之下，家族在最輝煌的時期中，徒弟遍佈全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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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地，他們的財富開始累積，在利益薰心之下，子孫漸漸走偏，失去修道者的心性與信念，見到他們墮落，神明發怒的施與懲罰──事業不順、財運不順、家中大小事不斷，然而，儘管遭遇了這些，他們卻只埋怨神明沒有護佑，完全沒有反省自身，到最後甚至還將神明送走，不再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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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行為終於讓神放棄了他們，收回他們的天賦，因為如此，他們家道也逐漸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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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福分盡失、背負重重業障的情況下，照理說他們應該無法再度翻身，除非他們將罪孽清除，然而，就在幾十年前，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重新取回靈力，力量甚至比過往更強盛，後來甚至還買房、買車，舉家搬到台北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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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年，奶奶突然單獨搬回鄉下，從此過著獨居的生活，對於過往的生活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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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次她的兒女有回來過，但，他們並不是來探望老人家的生活，而是要逼她賣掉那間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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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小彌的爸爸、媽媽還活著？」季薰聽明白了，也弄糊塗了。「如果他們還活著，而且生活過的很好，那為什麼他們要拋棄小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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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將軍也查不出原因。「我只知道，他們將孩子拋棄的那一年，老菩薩就搬回來這裡。我見過那對夫婦，他們身上有奇怪的力量，那股力量越來越巨大，好像快要將他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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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要我查他們力量的來源？」季薰臆測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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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將軍篤定的點頭，「我總覺得此事不尋常，那股力量中帶有血氣，不是凡人該有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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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這件事，季薰連帶想到奶奶身上那片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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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奶奶身上的是什麼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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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障。」將軍的音調裡透著淡淡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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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障？」季薰想起奶奶也是這麼回應她，「奶奶難道有做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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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她，是那些人。」將軍有些動怒的握拳，「老菩薩將他們的業障全背到自己身上，替他們承擔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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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季薰突然明白了，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奶奶沒病沒痛，管生死簿的文官卻告訴小彌，說她的奶奶「生了重病」，要她快點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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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各人造業、各人擔』？為什麼那些人犯錯卻是奶奶承擔？這樣不公平！」她的情緒轉為激動，眼眶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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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懂。」將軍的怒氣比她更盛，「為什麼她要這樣祈求，為了那些不肖子息，她寧可跪上幾天幾夜，硬是求觀音菩薩順了她這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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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想辦法嗎？」想起奶奶背負著那龐大的重擔，季薰茫然了，「沒有辦法將它除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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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生根了。」將軍搖頭，「那東西連著她的心臟，每日啃食她的生命，除與不除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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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季薰心頭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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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仁慈、和善的一位老人家，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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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拯救老菩薩，但，我想查清楚究竟她的子孫做了什麼事，妳願意幫我嗎？」將軍說出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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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季薰一口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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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很想弄清楚整件事，那些人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奶奶要背負他們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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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軍令交給妳，要是需要協助，可以用它向我們尋求協助。」將軍交給她一個木雕令牌，令牌不大，約莫掌心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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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煙霧襲來，遮去了季薰視線，待霧氣散去，她發現自己回到屋內，奶奶正好結束經文的唸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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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觀世音菩薩保佑全家身體健康，要是有什麼災厄，也請菩薩幫忙化解。」手持佛珠，奶奶閉眼誠心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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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她的祈願，看著她負著的業障，季薰突然覺得鼻頭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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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肖，沒有好好侍奉老人家，甚至還逼著她賣掉祖宅，但，身為母親，她卻還是關心著孩子們，無私的奉獻祝福，甚至連性命也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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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真的值得嗎？季薰心底懸著深深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