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家守綺譚】全一卷 作者︰梨木香步 (全書完)

- TiRaFiouS - 2012-10-1 00:08

第一卷 龍鬚草①L'u$o-ye_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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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留學倫敦的朋友說，英國的婦女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漸漸變成象足。足踝和小腿之間的界線會越來越不明顯，變成異樣巨大的筒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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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好像是因為喝了太多富含石灰質的飲料，照理說這種資訊平常隱藏在衣服底下，男人不太容易獲知，為什麼他卻能洋洋得意地寫來告訴我呢？本人自以為神秘沒有透露此間詳情，但從文章看來，我推測並非他對英國婦女發揮了迷人魅力，或忘記讀書本分改從事這類的研究，而只是聽房東老太太閒扯或看病就醫時的街談巷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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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人在土耳其的村田來信中也能得知，所謂「房東老太太」乃是得知該國民情的最佳窗口。首先，她們通曉當地風俗自是不在話下，而且又擁有保護腋下幼雛的母性本能，經常湧現將個人所知告訴他人的教育熱情。因此具備了導遊的所有條件。不過我也聽過遇到惡魔般房東太太的留學生故事，聽說那名學生的留學經驗從此只剩噩夢，甚至還落得神經衰弱的命運悲慘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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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h/r2\1t1n o     一切都只能說是天命吧！]%fBlpID v

xRpr#`8e3`     精通地方小道消息，適時適地提供我各種資訊的鄰家太太，對我而霄正誠如「房東老太太」般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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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upo,LK     最近天氣變得更冷了，在池水幾乎覆蓋冰層的嚴冬，我提出疑問：「不知道河童在哪裡、如何過冬？」鄰家太太當場快刀斬亂麻地回答：「哦，它們當然會去水底國呀。」講得就好像訂購過年用的年糕就要去街角的點心鋪一樣，明快的語氣和態度毫無一點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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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j5HgrQ4QK b     而她本人現在正在早晨的陽光下，一邊哼著歌一邊曬衣服，仿佛在和深遠的大氣交歡，當然她自己並不那麼覺得。躺在二樓被窩裡遠遠聽著隔壁家前院傳來的歌聲，我不禁為這一天又將順利開始，深深感覺不可思議。之所以不想爬出被窩，是因為時序已從晚秋跨入初冬，也就是說天氣真的很冷。將被窩從一樓移到二樓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單純只是二樓比較溫暖。聽著寒風喀達喀達撼動玻璃窗的聲音，固然為自己一事無成的怠情感到心虛，可是躺在被窩中想著人世間的種種，也算是一種正當像樣的精神活動；相對于肉體勞動者，我不禁改念：自詡為精神勞動者（就算稱不上知性活動）又有何不可呢？到底這算進化抑或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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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P }v tXA7T     最近，從廚房到客廳的天花板上，爬滿了自夏天起枝繁葉茂的王瓜藤，即將成熟的果實已染成紅色。雖然稱為瓜，卻不能食用。眼看這幾乎可說是豐收的榮景，假如能吃，我願意每天都吃王瓜。成串如鈐鐺的王瓜就像什麼稀奇古怪的裝飾品一樣，心想不知是否能醃成醬菜來吃，可是鄰家太太說要是冬瓜就可以，倒從來沒聽說過醃王瓜。w eP+H7~vn9Hm

#z/Qm)Cn)w3x"G     ——不過這植物倒也並非全無風情，不妨將枯藤蔓纏繞在一起，插在壁寵裡的花瓶中觀賞。K.KA%\%FK N#?

t5rO:^/h1I     鄰家太太的這番建議，平常我只會當成耳邊風聽過就算；而且做出提議的本人也認為我一向都很懶散，根本不相信我會為了給壁龕增添情趣而行動。但不知為何，對壁龕灰塵我從來都放任不管，如今竟有意打掃，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擔心畫軸裡頭的狀況。:QRx'y4{6A4{

s!oO8u9im!?*Vv5G$d     高堂不再現身了。5vO(`2Nh:]/X uc

][&p1]t     畫軸裡的白鷺依然動也不動地尋找遊魚，偶爾還能聽見風吹過蘆葦叢沙沙作響。但這幾個月來，高堂從沒有跨出壁龕的門檻（應該可以這麼說吧）來找我。這也是上面會積滿灰塵的原因。/tH0iTiyI(l'S'v/D

to| Co#E UL     好不容易起床後，走到樓下，習慣性看向壁龕。一切如常，但是吹著風。我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一如神跡顯現前的天地異變，我暗自期待這是高堂現身的前兆，但看似不是。就只是吹著風而已。/k`5F k m3JEj%s

B'| ]R_7@     突然，剛才還在曬衣服的鄰家太太，從眼前的庭院水池另一頭現身。五郎高興地搖著尾巴靠近她。和我眼神相對後，她說：I@%gz x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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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沒有知會一聲就跑進來。因為風太大，把我洗好的衣服給吹進來這裡了。2yYd 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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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她視線往前看，果然有曬洗的衣物掛在松枝上。我立刻走下沿廊，拿起竹竿幫忙取下那條網狀的布巾。6lv8Xh"X:W
c|!K/O5G*xj"F
    ——太好了，真是麻煩你了。因為想想也該開始準備搗米做年糕了，這是蒸糯米時用的布巾。洗好準備曬乾時，突然被風吹走……哎呀，這裡長滿了龍鬚草的果實。-}u(Q2f0aXV8@
i:X*p(R%U9Y$ceh^r
    我看著腳邊地上，以前從來沒注意過，那些看似尋常的茂密草叢間，浮現類似琉璃珠又像露水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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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8xl8o$D0g7W~ oWT     ——哦，我倒沒有注意過，這是什麼？龍……？
Q#G X#I rqu4KF9_
1I1Ae.cd_?&~Hh     ——這叫龍鬚草。|]x Z7I!o,D4qO

2Ry,lX3{/f8^F     ——我不知道，居然會長出這麼漂亮的果實。+K3p3LL'?&}'_HfX

#P6jo8J `x:^px p     我彎下腰仔細觀察。e4s:Mg.l(gx U
ID&x,Z lO
    ——名字有龍，難道跟龍有什麼關係嗎？
0z;y#uH7e7ib8y
0wII-vY0s ^^     ——這我就不知道了。湖的四周倒是有許多跟龍有關的東西，比方說骨頭。xzb-x SRF-r
6g;Xr&KN~
    ——骨頭？不會是龍骨吧，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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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從叡山和比良山之間流進湖裡。在真野川附近，被農夫給發現的。_\^#[4V$m4x8o;v B
F @'mZ G.C Us
    ——在田裡嗎？
p3ZaE`wuI lWfH1J;L-Z.@5Ld
    ——就在農夫剷除田中央礙事的丘陵時發現的，後來獻給了膳所藩②的城主大人。聽說經過一位名叫皆川淇園的儒學者鑒定為龍的頭骨，沒錯。後來那地方就蓋了一間「龍宮祠」。剛好是一百年前發生的事。
z2@2Z!B3t cph#C0L!P
    ——哦，骨頭嗎？那表示龍已經死了嗎？龍也會死嗎？既然龍會出生，當然也就會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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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鎖國時代結束後，有名叫諾曼的外國學者進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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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就是德國的地質學家吧，我記得叫做愛德華•諾曼。曾聽我的德文老師告訴我過，他是維新時來到日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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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2pBk0C/fv(z9j"l#Um     ——哦，原來你也聽說過呀！總之那個人說，那個龍骨好像是古早以前大象的下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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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z;gf l_     ——原來如此。M4B3ZW:t

!y {.|k:M$Zz_     ——可是，為什麼不是本地學者，而是頭髮顏色不一樣的外國學者知道本地的事呢？結果所謂的學者，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不是嗎？前一陣子天晴的時候，有氣象學者跑出來說氣壓怎麼樣又怎麼樣，短期之內絕對不會下雨，應該儘快開始蓋水壩。結果本地神社的住持跑去那間龍宮祠祈雨後，不是馬上就烏雲密佈，下起雨來了嗎？學者就是這樣，連本地的氣脈也摸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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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鄰家太太說得氣焰高漲。她的這番理論並非紙上空談，全都出於生活的真實感受，所以非常具有魄力與說服力。
Xp1E$n-O EY!X
.R%oy*rQSVZ`     ——說的也是。就算那塊龍骨是大象的骨頭也好，至少可以說，那塊骨頭並不能作為龍已死去的證據吧！3o B3e)^S-J

s qY odN     鄰家太太一時之間睜大了眼睛，然後嚴詞告誡說：d5m }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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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它是死還是活，有風骨的靈魂跟這一點關係都沒有！ Ec9}-}4m
ZqY1atP*n;y#OKQ
    鄰家太太離去後，我不經意看著水池，發現不流動的池水角落結了一層冰。龍鬚草的綠色果實滾落在上頭。身上穿著單薄的我，耳畔一陣風聲呼嘯而過，只見果實披風吹進了水池底。回頭一看，敞開的走廊紙門裡邊，風從客廳壁龕裡的畫軸中不斷吹來。沉默地看了好一陣子，風才停止。畫軸中的風景又恢復成原來的平靜。C.V%w5I,E XF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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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凜冽，肌寒欲裂。.D8\%w n q!hkv]
H&o Z)m:lm1M~G
    ①龍鬚草，Ophiopogon japonicus Ker-Gawler，日文名「リュウノヒゲ」（竜の髯：Ryu-no-hige）。中文別名麥門冬、沿階草。百合科（Liliaceae）常綠多年生草本。地下有許多走莖及紡錘根，葉叢生，葉端鈍，線形、革質。花序總狀、穗狀、小花鐘狀，花淡紫紅色，種子球形。根可入中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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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位於今日本滋賀縣。

- TiRaFiouS - 2012-10-1 00:09

第一卷 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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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走出車站時，下起了雪。而且還是將世界整個塗白的漫天大雪，雪中，一個焦褐色的生物從我的左手邊走向右手邊。仔細一看，竟是五郎。這可不是它效法忠犬前來車站迎接身為主人的我，只是偶然散步途經此處罷了。「五郎！」我一叫，它回過頭來露出「原來是你」的表情，親切地搖著尾巴。然後就像自己還有急事待辦一樣，一邊不斷回頭面帶愧疚一邊轉身離去。這是我頭一次被五郎棄之不顧。哼！原來它的熱情也只有剮開始的五分鐘熱度，我的心情著實有些低落。f+y6z7D3C5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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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怎麼辦呢？我調整好心情，考慮著：是該再等一陣子看雪會不會變小呢？還是說這大雪會一直下到夜裡呢？突然看見梳著一條黑色辮子，身上包著胭脂色披肩的年輕女子走進車站。她將傘上的雪水抖落，折好收起。手裡還拿著另一把雨傘。原來是大理花姑娘，大概是來接人吧？她也注意到我了，我們互相點頭致意。"isStmf.T7v

7dc@B@k     ——好大的雪呀！@l1R"V:Hn:T o$n

)RS O.wc ^"h     ——是呀，的確好大。
#J D"RNf l%\z.Y;j^g_
    ——是要來接人嗎？+vw8g9iH%P;Wlt _v
%Z/a`8dat x
    ——是的。b U6P2a%OT

X3E8_ S3y,z;M     可是應該暫時不會有火車進站。剛才那班車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名乘客下車，一名自己備有雨傘，另一人要去的地方大概不遠，早就快步消失在前面的小巷裡。 `5l%R HIQ#^

G7_&Yw"s3H&v"EE     ——會有火車進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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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l4pBIP     ——會的。 XK]/GL*D%e.z ~

5HC3w b;i7i     因為她一臉認真地點頭，我以為會有臨時加班車。就在我們寒喧之際。大雪紛飛，仿佛一個個白色布坐墊落在民家屋瓦上。我想進去候車室，身體卻像被鬼纏身一樣就此動彈不得。大理花姑娘也像凍僵似的，始終面對火車來的方向。兩人不說話，顯得有些尷尬。於是我問：rJG,Er'xp?

4go-a-iE d/[_     ——火車從哪裡開來？&l-Q!`+A ]

%?Jx Fi? j     ——從湖那邊。
$IRC7cul2qNQY CQ ?^ y s FS| f
    說的也是。任何一班車不是從湖的西岸就是從東岸開過來的。她的回答沒有錯，但我就是覺得不大對勁。+@&YR&V7x Z4v#i

9l1H!{#s'c }     ——我聽鄰家太太說，湖的周遭有許多跟龍有關的東西。我家庭院中名為「龍鬚草」的植物，還結出如同琉璃珠的果實。我是最近才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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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Pn7`"jhf H     大理花姑娘看著正前方低喃：
*S%]:Qx+D?s!Y;w 2z1r(r_$TC]$O'u!m
    千年蛟龍，藏神其中YE-L!D{1_Eg(Y9Q
Hl L6N6G
    我聽了十分高興。那是歌德，是他的〈迷娘之歌〉。-Qge1j9I ]H

;?s\?&Q2R$P1Ae     問君知否，上山之徑@v.Sr7?DI xz}

,{$J+J7nt B$|     濃霧彌漫，騾馬踽行;O!ji1nf4g/h

` EN7u5Tt'e     旁徨嘶鳴，幽壑瀑穴
{$k {yj E \%nr:tw?q2f dY*u H
    千年蚊龍，藏身其中
.N&v v#e3K/Rn9H+D's HO4F6Bi;{/\ID3@
    飛瀑奔流，崖岩相連
zz8~?/\ o'k $[rq1pW h q$CX(p9P
    憶彼山路……]!kE4RA!CvIs

J1B.RLu.gj {x     我試著背誦出詩詞，大理花姑娘立刻接下一句：1L LsBI5@qXC

3KxpK&pcy     遙遠他鄉，與君同行1m7g K%g(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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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澈了亮的聲音對著天空背誦如上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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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Gnz*F!M     這時剛好汽笛聲響了，車站也因為火車的震動嘎然作響。大理花姑娘趕緊前往月臺，火車進站了。可是不見車站人員出來走動，也不見有人下車。倒是駕駛室裡有人對大理花姑娘招手，交給她一樣東西。大理花姑娘接過後，茫然佇立當場。火車開動了，在大雪中漸行漸小。大理花姑娘提著籃子走回來，雪花飄落在她的肩膀和頭髮上。
7P1E}g,l*y1C M
Al-U"wHy E!_     ——那個人沒有搭車。9J7wP9A"g2w,m(f6G

fjc G b,Mc Yh     她只輕輕這麼說，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邊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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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w#Eu9|/CKA     ——雨傘借給你吧？看起來一時間雪還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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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cA8p'A     說完將帶來的傘遞給我。_+Y |Lo{]$d3a0P([
u0k+m4o'E!x
    ——啊，謝謝。v([ W"r"q4['P

0S f7h\.E Q KAQ+Cnh     我有些惶恐地接下雨傘。/C)X I(RH

^Mk q1Hl[ X     兩人一起走在高架橋下時，大理花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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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U;k SQ(t2z     ——聽說天氣冷的時候，湖底會變得很安靜，而且感覺不會那麼冷。聽說外面越是寒冷，湖底就會越安靜。鯉魚、鯽魚都不遊動，感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就像鯉魚旗一樣水準漂浮，在風停止的瞬間保持水準靜止。始終保持水準流動的時間，就那樣忽然停止，垂直地不斷往下沉。可是大家都還活著，它們的身體仍在微微晃動著，就是證明。 z+cnR3x J"N*r([q

-@3t!uo9F1P1wXZ     我無法答腔，只能默默地聽著大理花姑娘說。FBJ@7Y*{
L#h,AbLH-L*AK)aH \
    ——即使如此，聽說龍洞深處什麼都有。有熱帶國家的果實，也有高山上的花朵。可是我總懷疑：那是真的嗎？因為聽起來實在不像真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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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花姑娘在尋求我的同意，不得已只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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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起來難道不比真的更像真的嗎？因此，如果是真的，會有什麼問題嗎？m f8@ @|H0a

6U7y#uLO8v0g     大理花姑娘臉頰泛紅。 @E;]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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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沒什麼問題！@ b,~8BN&Q#C

e&``1?l4v     然後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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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朋友之後回來過嗎？#dX+__8Y"G?z1QI

:L$h!j7s(E6gVY h     ——沒有，一直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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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以來，高堂始終沒有現身。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來到大理花姑娘的家門口。她停下腳步站在門前。"X }'Hs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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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還能見到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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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tK5v3H K-e&Z     說完將手伸進火車送來的籃子裡，遞給我一個果實般的物事。仔細一看，原來是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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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 h&l8\ UE K
h7gYf l&|
    ——顏色還很綠，放一陣子就會變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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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L[i)T z.V     點頭道別後，她走進了屋裡。大雪仍不停地下，回家路上，我邊走邊用木屐堆雪球。行進困難之間，受到大理花姑娘的觸發，我口中開始念念有詞，從頭背誦歌德的詩句，果然發現句中有檸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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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B+`:zK2S8uza     問君知否，遠地異國~qsh-Cn

hP9AA[Ck     蓊郁林間，檸檬花開K8cg1r\7^_0D*h
4zVuH"d2d$\ zZ
    金黃柳丁，結實累累
]7?]0`+DU"T6D _4eM Q-sYrX3l)Q
    萬里晴空，金風送爽 Q]}|0Bt3_

,{PE$~`p     香桃幽靜，月桂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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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T     雲端遠國
I}8},`:{d1K -B%A7lEO,YJ
    遙遠他鄉，與君同行

- TiRaFiouS - 2012-10-1 00:09

第一卷 南天竹①6^ ^+`1Cg 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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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i9] S(l(A4m     院子裡一片皚皚白雪。南天竹紅色的果實從雪堆中透出豔麗的光澤。雪停了，但天空依然陰霾，不知道何時還會繼續下雪。空氣含有鉛的顏色和質感，無風也無聲。p"w%~ n5Zc ^2^@"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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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日子裡，房子常會發出嘎然震響。有時震響會從沿廊後面東北方位的暗處開始，經由洗手間的角落繞出來；有時則是直接貫穿沿廊，經過房間，然後停在我的紙門前。一旦興起，就會喧鬧。在這之前則像是在觀望情況，有所顧己i。等到震響一開始，房子便如同失去控制般，到處都跟著起哄。因為並不影響我做事，至今也都不加理會。如此到底是好是壞，我也不知道。就好像沒有人住的廢屋容易有狐狸妖怪棲住，可能是我在不知不覺間提供了類似的條件吧。都怪我日常行為不檢。今天尤其吵鬧得厲害。奇妙的是，房子的震響越是大聲，越顯得周遭安靜。再加上今天外面積雪，更是安靜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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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屋裡眺望出去，庭院和水池不僅結冰，還積雪，呈現一種暫時休憩中的風情。一群雀鳥像成串的鈴鐺棲停在百日紅的枝幹上。院子裡種有許多南天竹，所以我能理解冬天何以有這麼多的小鳥過來，但如果只有鵯鳥大小還無所謂，要南天竹承受雀鳥的重量，豈不要了它老命！沿廊玻璃門外有棵大株的，就南天竹而言算是巨木了。只可惜枝極長得不好，彎曲的大樹幹上，並行冒出幾根中型枝幹。最靠近這裡的那枝就緊貼著玻璃門。突然還以為房子又震響了，聲音聽來卻又不夠激烈。舉目看過去，竟是一隻圓滾滾的雀鳥從百日紅的枝幹上飛下，落到並行冒出的南天竹枝幹上，在那些拇指粗的枝幹上宛如橫飛般依序跳來跳去。一下子跳到這裡的枝梢，身體幾乎要碰上玻璃，馬上又折返跳回去。很明顯是在嬉戲。我覺有趣，不禁看得入迷時，聽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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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方位的天花板裡面，避邪的符咒被老鼠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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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覺認為是百日紅在說話。說到避邪，今年立春也快到了。諸如撒豆子、桂枝插上沙丁魚頭掛在門口等習俗，雖然根本與我無緣，可是答應幫人照管屋子，如果任意讓非人類的東西造次，豈不有損屋主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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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我趕緊上去檢查東北方位的天花板裡面，那裡的確曾貼有紙制的符咒類之物，但現在幾乎都已消失，只剩下些許角落的部分。看來得去弄一張新的符咒來才行。我想了很久，決定前往以立春驅鬼避邪聞名的吉田神社。那裡一到立春晚上就很熱鬧。學生時代曾經去過，參道兩旁有許多夜市攤子，雖說是冬天，卻亮晃晃的跟夏日祭典一樣。只要去神社辦事處，總會有一、兩張避邪符咒吧？~+|O ?^b_

` `:^P$ph8v!a ud     儘管已經想好，我仍決定挑個好日子再出門。大概是因為下雪吧，奇怪的是，路上不見半個人影。我決定翻越吉田山從神社的後面進去，就在連接山門牌坊的參道旁邊看見一家小店。心想該不會是神社在外面設的服務處吧？門口立著「符咒」的旗幟。太好了，這麼一來我就不必冒著雪爬上山頂了。我高興地探頭進去，只見一個還像小孩的光頭老闆對著我大喊：roiFp!n

b4UJP4Y-H/I s     ——歡迎光臨。這裡賣有各種符咒。請問要找什麼樣的？
6n {t"ch8I ~
8j3A-GK6wO[+h'p     ——我要避邪的。 d.HB3qE [ P

7[.z(kz*et     老闆聽了，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點頭說：
w ?neK_z\ 4XmOKD5}*M
    ——避邪的符咒也分很多種。像這種對蜈蚣、水獺、狐狸都有效，是弘法大師所製作，十分靈驗呀。我看這樣子啊，就收你一般工作的三個月薪水，你看怎麼樣？ `+\N(Q qi

P,oJE-~-x"X F     ——那可不行。F| UVW;[_
bk PaQL'fi2V3b
    ——那麼這種的怎麼樣？可以制止對面吹過來的賊風②。這是高野山的某位高僧特製的，只要貼上就能消滅一切怪聲音，保證每天都身心健康。至於價錢嘛，我看就收你一般工作的兩個月薪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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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行。#`wd,F!YX0X4N
f$D.H,q9`0cG!?
    賣符咒的老闆表情有些失望，但立刻發出一聲「嗯」，像在鼓勵自己，一鼓作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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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wA{X.D     ——既然這樣，就只能推薦你這個了。雖然效力比前兩種來得弱，但在緊要關頭還是很有用的。fW9~`.O*V
!jz{3]zV-[M'p5C4N
    ——什麼樣的緊要關頭呢？
$j1c,~w`$v'p$^ ~V{E#|
    ——這是用來避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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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pQUI(fW     ——哦！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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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工作的一個月薪水。 J6q Z/m+iz&e Cul
JQ eW|5j ~n
    ll我不是做一般工作的，也不是每個月都能領到薪水，請介紹適合我的符咒吧。 tYq8R-k2Z
:|}l9k-A:q
    年輕老闆又皺起眉頭。那樣子並非因為不愉快而皺眉，而是難過得快哭出來只好皺眉忍住，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出了一道超乎他能力的難題，害我不禁也同情起他，提議說：
6r h!n UhG M gd
*\W)cWu m,{P     ——說到價錢，有沒有差不多值一碗宵夜面那麼多的？
M$nt)y'Xxu t1J;K
/g/md3s@A]{     頓時老闆的臉亮起來。仿佛我這番具體的價錢提示讓他靈機一動。1Z5BXjt"U3z4HX

+`nwo0o;K     ——這樣的話，就只有這個了。QX+`V5h8n/O3n7uH

{aG {-jqH8W4W     他很有自信地拿出一個以漂亮大字寫著「排除萬難避邪咒」的硬紙袋。k4y[UrLLyd@

-{?*v6B.W _,fL     ——感覺好像很有效的樣子。p^qI3T%cF
zFZj4tq.Y4Z'?
    ——算你撿到便宜呀。[8I owsZ6dS-Z
K7Ho H5Y(a0J?0w2vWX
    老闆很高興地強調。確實付了一碗宵夜面的錢，正準備回去時，大概是有人從店裡面走出來，老闆回過頭去，那個男人也偷偷瞄了我一眼。看到對方長相，我不禁吃驚地大聲喊：bwi&YK-Lx8F(a
\5ul Oe6J*Sg3C{
    ——抓蛇人，N `W*SYz7dB!u`v1br
,rz~nG{*[
    抓蛇人嘿嘿訕笑，點頭說：0D ]'~7bi T

pQ K T8H     ——謝謝惠顧。)An)G:@%Y%i
+lL*]|x `4T2S6G
    ——你也開符咒店嗎？HcO{I+`*B [.O
D1F&H5}$z
    ——不，這是我弟弟的店。,X'LaEysZd:j)D#{9V
L oC)]cV
    原來抓蛇人還有弟弟呀？看到我重新打量年輕符咒店老闆的臉，抓蛇人面不改色地說：
2y(TuUQ-},[
0XrAR%_cRq ]|     ——我們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 l@9`3B `,Om
&[GJC q4l WdA
    看來他的家庭狀況真是越來越複雜。*la/O5s:po0u*Z#T J e9k

pS#V L5SbL%`h/K     ——我弟弟做生意很誠實，請多多捧場。
9^tOcl*N1\ d(x qS!o
    說完後對我一鞠躬。就算我願意捧符咒店的場，只怕我今後所余的人生不會有機會再度上門，所以我不敢答應他。O"g-Gn*wSA$}

(JA/_[6{#HJlv9G,| s h     ——我不能信口開河，但今天的確是買到了好東西。/{s4?eFhfV

&X9cu[5K M-?d,oJGpB     說完便告辭離去。
(aRO0]k p!h%`!{ :] wii/uj
    一回到家立刻準備將買來的符咒貼在天花板裡，但不知為什麼，突然很想打開紙袋看看裡面裝些什麼東西。可是我也聽說過，符咒打開看之後就會失效。於是暫且放在桌上，瞪著紙袋思索了一陣子。對了，到時候如果沒有效力，只要再去那間符咒店買就行了。因此下定決心打開紙袋，倒出來的居然是一根南天竹樹枝，還有幾顆紅色果實散落在榻榻米上。H$b0d [4L$I b)W
b^X)^4]0YGo"u:eX
    ①南天竹，Nandina domestica Thunb，日文名「ナンテン」（南天，Nan-ten）。小蘖科（Berberidaceae）常綠灌木，高約二至五公尺，三出羽狀複葉，葉形為長卵形，葉端漸尖。多為單幹生長，葉大多叢生於先端，有毒。初夏開花，果實球形，成熟時鮮紅色，少數為白色。可入中藥。
;f'HZ XB
X7M HO T$UB     ②古謂四時不正之風，或從孔隙透入、不易察覺的風，容易致病。俗稱外邪。

- TiRaFiouS - 2012-10-1 00:10

第一卷 蜂鬥菜① Y#f^0H$@y Y_

1m/`-o8c3]y[C %{ U:C8R5|4p0b
    火盆裡的炭火氣味和熱度，似乎只要用像紙門那樣的一張和紙就能隔開，才一踏出沿廊，寒氣立刻竄入腳底。房間裡面也很冷。邊發抖喊著好冷好冷邊用凍僵的手做事，可每當鼓起奮勇踏出紙門一步，就深深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並不脆弱。都已經三月了，天氣怎麼始終這麼寒冷。
,V/Ch*N"w~*L ja,h !UY"}5[4Q&@"g3Az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決定出門散步。天空倒是難得一見的晴朗。 P,h T'W)`'T*]rI!H
Dp0E7d6E*j]
    有東西掉落在殘雪堆積的管道土堤上。仔細一看，是比拳頭還要小一圈的小妖。在冬日午後陽光的照射下，睡得很舒服。這可希罕，至於有多希罕呢？希罕到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目睹。在它糾纏如線團、酷似玉米須的銀白色頭髮正中央，明顯地突出一根三角錐狀、象牙色的角。雖然如字面所言是個小妖，我推斷年紀應該還很小，身上披著結草蟲蛹殼般的外衣。
`7e)X1r[ s a 3PL ?fns`&av(~
    看到這即將滅絕的物種，保護本能自然湧現，可說是身為知識份子最可悲之處。雖然覺得困擾，還是幫忙留意附近有沒有野狗、小孩或品行不端的人出沒。萬一要是遇上抓蛇人那種人，肯定馬上被當成藥材賣掉吧！J2wRZTht,^
*e&Es"I'}
    就在我思考該怎麼辦時，小妖突然站了起來。瞬間，我緊張地注意它的動靜，它好像並未發現我的存在，自顧自走了起來。儘管土堤的坡度很陡，它卻健步如飛地往河川的方向前進。就像被牽引一樣，我尾隨其後。小妖站住了，嚇得我也趕緊停下腳步。小妖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我看得興味盎然，想：到底它在找什麼呢？5Kb t.db^.{
!M9IGO&~%l6O;A6A#N2I2J
    ——他們叫我來采蜂鬥菜。
5d?DP J GI.LO%y/p{
    小妖自言自語地低喃，又像是說給我聽的。就算是個妖，看它年紀這麼小，蜂鬥菜恐怕也太大了吧。摘下一棵扛在背上，搞不好還會讓它摔個跟頭！ z6ki|7c_)T&^Y

&q)p.A*DUn0fa:t     ——好吧，我來幫幫它。 H _xSgAc,z"K

:B5kM:K]6B C6B8P     我將視線從它身上避開，並自言自語。然後開始在殘雪突起的土堆裡、枯草間尋找，終於找到一小株披著淡綠色外皮的蜂鬥菜。5i\~1I^1r QZ.D/|J
9tN t;]$f `"E@c3l_
    ——找到了！7d+Kn8e?{

6}"[hE h+g8u     我將蜂鬥菜放在小妖面前，它似乎有些詫異地保持距離，不停仔細端詳。然後說聲：
0K+tfs}#U
;bK\Pm9`     ——很好！
^V(U9|X9NP
8E]/GSa5K K     又繼續開始尋找。我以為這麼一棵就夠它吃了，但看到它埋頭苦幹的樣子，我也繼續尋找。眼睛適應環境後，自然發現到處都是蜂鬥菜。我們採集了相當分量。這時小妖就像蜘蛛吐絲一樣取出繩子，一下子就將所有蜂鬥菜綁在一起，輕鬆地用單手舉起。那一捆少說也有它身體的五十倍大吧，真不愧是妖！我在一旁差點就發出讚歎聲。
Bd O8tt9C m
-@ Ks@ HVj     ——失物可尋獲。xA XLV3V kA'^_

.YU)Q9KYIJc     小妖低喃一句後便涉水越過管道（起初我還以為它走到河邊時落水了，不料瞬間便出現在對岸），消失了。?r6vpl^N

(Bx ~ ?,pK3p2f qN     難得外出竟遇上這般罕見的事。我心裡盤算著要跟鄰家太太說這件奇遇，一邊也為自己採收一些蜂鬥菜，打算抹上味噌當下酒菜。突然間背後有人語氣平靜地問我：3|%k#X2M#P
zqc8X] ['av,i_S
    ——你在幹什麼？ j"\,x;cc,Y.}T

F:S @8n2k w6sD     回頭一看，竟是高堂趣味盎然地看著我。我驚訝得差點要跌坐在地上，同時又有種「原來是高堂呀」的安然平常心。
Ew-vD8cL
[Y:Y!u3Hge     ——我在摘蜂鬥菜。)~)D:^^,LJ1^R

/i'm$I+ZE.{4e|9g     ——哦。2xO4TYr)v*tD

/Lk,Mt!{c5{     仿佛覺得陽光有些刺眼，高堂眯著眼睛。
2@]t_[,A!j &ggF D.oX%r j
    ——你到底跑去哪了？
Z4E8j"G`7x
"J ~Q\X%?T     我稍微加強了語氣。
!L0l N&b6_X9D
)?/v#cq7O%ScNWa h     ——暫時都窩在白山，在湖的北方遠處。
,G4hv3B+Ci:i
xl&S*PU6A T R     我知道他是指白山神社。
kbm@T+r
.?@6M j.Muj     ——結果不動明王踩在腳下的天邪鬼叫我來找你。剛好也是下山時節了，就乖乖照做，而且佐保公主也要回來。
)h0{d:i ` ` vv3Yy SQ{`gwIJ
    ——原來如此呀…… A0pRU1? eo3LUxK

6M Z6M U*O/|8O     我想起了大理花姑娘。yq2^'i f8g%u|

Xtk gB4R     ——你知道蜂鬥菜有分雌雄嗎？
](S$q!MJ)i'N
%L0]fp,u%@(S     高堂看著我手上的蜂鬥菜說。zG"z Tb{)M(W

2xc:y1Ln     ——不知道。%W+N4g\;Xc+^J
-Jx |&D)X~5zh|lzU
    ——像小菊花聚集在一起的是雄花，一堆黃綠色花苞聚集的是雌花。)I6su$I|+M!QQ#B

R&`!_ a'^8_sM     ——哦。-?B{7HD$f

A6Vd4l3{     的確是有兩種。fgB/|\AF4nG.n
2x;zT`+qzx-C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只有一種，只是成長階段的差別而已。我實在是誤以為真太久了！
h*b _m8gp$IJ:gv {GfVwHj
    ——有些事就是這樣。
&K#K T9n n/[
d dBF0f'|/^ Gh     高堂微微點頭。0zn0WznP.ic_;}u
? k0W$hi7kq G,~
    ——誤以為真的想法的確很可怕。
|U:M5z5k}+X\)l
x8|/@2_:o8Dx X     ——可是一時之間就是會相信。
9hd oV? 0A(z n1FI,E3l B
    或許是太久沒見的關係，高堂的話中少了帶刺的感覺。但也可能是他在白山修行的成果吧！s,I] t.v k @

xTsx[q`(S     ——今天可以留久一點嗎？
@DxW\7i p h@ jrW[TZa
    ——不，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我的船就停靠在前面，今天要先搭船回去。五郎還好吧？
?*Iy6p)u5| R?5H:B
JG'DtW-}     ——五郎一早就出去散步了。最近常出門，希望別惹上什麼壞事就好。
R*YF(I fw W ]HC9QD[FO
    最近白天能和五郎打照面，反而是難得的事。我心想：那傢伙也有自己的交際圈，便不太管它；可是看到它深夜歸來，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這不就是家人的關係嗎？想到這點，就很感謝高堂當初勸我在這裡飼養五郎。
Z!FO tP%W$Pu _.AfJq
    我說出心裡的感謝。!h7sPTt\6K

9mY:n C }*VM     ——哎喲，怎麼了？感覺不太尋常，該不會是發燒了吧？說出平常說不慣的話，小心咬到舌頭。*[,o hkVy

\s| @ u'w_U     高堂說完後便離去。一邊說著「我的船在這裡」，轉身離去的身影漸行漸淡。高堂回去了。果然高堂就是高堂。就算人死了，就算跑去修行，他的個性還是沒變。我覺得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心情十分複雜。
A]4r$Y+q 2V"c(S5x.]_&^-a8^h
    快到家時，遇見鄰家太太走在路上，手上捧著一個盤子，上面蓋著布巾。7y)pE vN:u*S
nYbq%p E/a3^!X
    ——啊，綿貫先生，遇到你正好！我正要拿這東西去你家。咦？
KU|#T,@1|6R 6G-Smg:Z,a9K kP
    她說到一半，驚訝地看著我的手。我的手上握著一把蜂鬥菜。
}\:Z6nF2g
5OY,P ~ R#T2k&n X)z~     ——你看這個！
w4Ww?QRsh7c;v| n"NP"jZIOtc
    鄰家太太將布巾拿開，盤子裡傳來油炸蜂鬥菜、羌活芽、針魚的香味。我道謝後，說明手上的蜂鬥菜是要沾味噌吃的，然後又提起了小妖的奇遇。
iuRd4t@ 8b t5^uh
    鄰家太太聽了一點也不驚訝，甚至還相當理解地點頭說：D w(C.Zjsh%m

PDm@ V qj6|     ——那是因為今天已經是驚蟄了呀。
%Vnb;X5r6Xqjf sg
{+DB{g P6y(l;B     我不禁納悶：難不成她以為它跟蟲子是同類嗎？猛一抬頭，看見路旁冒出新芽的櫻花樹葉間，小妖正百無聊賴地看向這裡。'|eEgQPe7d
N P.XrzFR^
    ①蜂鬥菜，Petasites japonicas，日文名「フキ」（蕗，huki），此處指「蕗の薹」（フキノトウ），是蜂鬥菜早春伸出的花莖，供食用。菊科（Asteraceae）多年生草本。原產於日本。葉片圓或橢圓，葉緣齒狀，根莖有數層淺紫或淡褐大型鱗狀苞片包住花蕾，花蕾呈棒狀或長橢圓，有單生也有並生種。一至三公分長，雌雄異株，但單株上有時會混有異性花或兩性花。種子有棉毛。

- TiRaFiouS - 2012-10-1 00:10

第一卷 節分草①
SuO s+c[J,uff.@2n
*sDK8w,q
~9e\-D6q8vfD:J     清晨由於門口十分吵嚷，天寒地凍之中，我爬出被窩探看究竟，不知道為什麼玻璃門外天色陰暗。外面是下雨還是陰天呢？納悶地打開大門，只見一丈之遙站著一隻比我還高大的老鷹。它並非棲停在任何東西上面，而是頭幾乎快頂著屋簷，腳踩著地面站在那裡，鷹羽般茶褐色的眼睛骨碌碌地盯著我看。ZC+R;_lM?/{

f aPsF5[5gmr h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當場發呆—突然，老鷹的背部動了起來，只見五郎從羽毛下面跳了出來。老鷹像是默默行禮般看了五郎一眼，然後朝馬路走了兩、三步，用力振著大大的翅膀一飛沖天。仿佛半個天空都快被老鷹給遮住，氣勢驚人。我不禁很想捨棄身為飼主的尊嚴，追問五郎：你到底是什麼來頭？可瞧它對著我不斷搖尾巴討好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只普通的家犬呀。{T2q7U ? r9s)W
nqw2IY2I:kW&tO
    仿佛是老鷹招來烏雲，那天午後便開始下起雨來。 } d8Yd7l rs)Wyq

g xF7eC;dR"N     最近筆墨不暢。明明我寫作用的是西洋鋼筆和墨水，卻要說筆墨不暢。然而與其用「鋼筆寫作不順利」來表達，我還是覺得用筆墨不暢比較符合我的心神狀態。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千年以來已經用慣文房四寶，突然改成西洋鋼筆和墨水，我們的靈魂還在旅行的路上趕不過來吧。g4A_#Ts H

$d1~1?Ta_v     文明的進步往往迅速得令人來不及眨眼，但其實還沒有深植人心吧？例如，我能平心靜氣地接受小妖、老鷹的出現，正是我的精神層面還悠游於該領域的最佳證明。搞不好當我下次再看見小妖、老鷹，心裡會覺得怪異不安時，就表示我的內在已不會再和時代的進步產生衝突了吧？
x4b%e{)U8q6yYA~
Bk:h LAh M'}9C     比起「鋼筆寫不動」的說法，還是「筆硯生塵」的用詞比較貼近我的精神生活。 O'N A$|"rhr
V#s Q?)Ax mT^
    至於為什麼我的寫作進度停頓，是因為我用明信片通知山內學弟高堂回來的消息，結果他要我問高堂關於湖底的狀況。老實說，那才真是和我的精神生活——儘管還無法完全接受鋼筆和墨水——相隔甚遠、難以融入的世界。說得更明確一點—我覺得害怕。可是既然已下定決心將寫作當做一生志業，就不該害怕這等小事！
wEb t^!K1D dUn%Zxy I
    正當我在為這事煩心時，壁寵裡的畫軸有了動靜。一陣風吹來，我聽到卡達卡達聲。是高堂，他好久沒有利用這裡走出來了。J oZIO,F

X'IuQ awCLBJX     ——嗨！1]FR.k)[2Rl
dw-i^ Or5t
    我像學生時代一樣跟他打招呼，他也回答我一聲「嗨」。9CJ8Sehx%^0Cx
4[al |*GU-p'G b3Z
    ——你是利用下雨過來的嗎？qD {.q] o
\:lD~ vD{L)Q,o0}
    ——沒錯。u;o-@i(kmZ b
.Ih Ot I;~
    高堂一甩頭，甩去頭髮上的雨珠。
w+F9Wo{w:A'^ [5tB3U+sW(q
    ——今天五郎在家呀。
OI2i fN7O 'UB7^r;T(V;l4JPJ%wW
    高堂看著木蘭樹下的狗屋低喃。
f\V*\'V'{+H w'f`4r(F)p
    ——今天早上才回家的，居然騎在老鷹的背上。m [k8giM mI
5g7G^0_s{A([\
    在說這句話之前，其實我本來想先警告他「千萬別吃驚」的；但發現事到如今講這個根本毫無意義。
k6eu1L l(]
/J2K)W$F S!q+vM     ——那只老鷹是鈴鹿山神。e.ye!G(zR
sL$io[-szp-ZA(J
    ——鈴鹿山。那和我們家五郎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它每天都跑去鈴鹿山嗎？
s F:R4?+||j -N1v|iY~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五郎是這附近很有名的仲裁犬，你不知道嗎？
X$u]'pK X
u0Uh;r)j8C2g8_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倒想起以前聽高堂提起過，五郎曾經幫忙處理河童和白鷺的紛爭，只差沒有親眼見過就是了。我向高堂確認這件事，他說：
bl Bg2]bW_'d h+Z
&t;G$B0e c*|x y'~     ——嗯，就是因為那場紛爭調停得很成功，出了名，從此一有糾紛就會被找去。
n"G)r r{,JTL6S XO}C)?dsB
    ——究竟誰給張揚出去的呢？U)Sjf!S

;]BF0@-e/G     ——先是白鷺在空中宣揚，接著河童又在水裡散播。
F3^6q&K:]D5[S0tIS
v.A yh-QD+y?9H     ——哦。0ucT @b0DT
&\I5r#s"v,o'T
    ——白鷺和河童本就是死對頭。能說服它們停止爭吵，可見五郎真是厲害。
:J f T%_7k cK:~2WB
I9w*q \*g f     聽高堂這麼說，相較之下我更加覺得自己能力卑微。!K1K'h SFL9B~

8|:X(J [(N7M7d1a     ——盛名居然還能遠播至鈴鹿山。
D0j0Vdyx5Q
&iao x3BXc&T     我決定趁此時提出那件懸案問個明白，於是一股作氣問：
K6mMA#B3q
rMLL h7Yh!Z9e!f     ——我想將從未去過的地方寫成文章發表，該怎麼辦才好？我打算寫出你曾經去過的那個湖底。
/g:CC/e0?2]MMWf\
!T5I2o0@PJG'a     高堂回答：-B]XY lv:ay;p
T%sr4o*m
    ——那當然要你自己親眼看過最好嘍！
j ev I6t(dw S(Wu
m,[S1~\KWy,_     ——我可以嗎？
9E$~;[+n zhSy7s/}
Q;]#i] Z m5E     我半信半疑地問。
^ MCd/X6YPH| d!\aqre(dmc%Q$hE
    ——就看你有沒有決心嘍。
.[r9u6a[!r,``
|-A,_[I3P#hc     高堂說這話的瞬間，身影突然模糊暗去。雨越下越大，屋子裡面也越發昏暗。庭院的樹木在風中飄搖發出沙沙聲響。我是否該想辦法讓高堂不要就此消失呢？.Ym;g7T"x lSC

.u5d `$Qu     ——還是不要吧。qG4u/\N
xQJ x Z.}
    高堂突然又恢復成輕鬆的語氣。$hx9XLK
oe {8NQ Y
    ——來自各個方位的地下水脈流進湖中。湖底又是一番不同次元的世界，時間的概念就不一樣。好像有意識存在，但你所看到的不見得會跟我一樣。得看到時候能看見什麼吧？] mz2afcK,d
4Ay!|Z7v$J6r+C T
    ——原來如此。H)b[+f4z#aSU*m
H l:~&tx$S.B&Q,hA
    我連忙答腔。高堂看著窗外說：Od:U@1bS
W8{$pP7v Rs/e
    ——照理說，在這時節的鈐鹿山，節分草花會開滿一整片山坡，佐保公主在第一陣春風吹起時也會前去那裡。可今年不知道為什麼，春風先吹到這裡，使得此處的櫻花將比鈐鹿山的節分草早開。鈐鹿山種感到十分憂心，淺井公主也很擔心。所以我才會過去鈐鹿山看看，結果節分草已經開花，大概是調停妥當了。
'jj7k;w Jkt8t
]*Qs.bAbf     ——淺井公主是什麼樣的人呢？p ^F2\ ]
:mA)Ya\&y*S&`
    高堂沉吟了一下回答：0G%b)|%Wy[

gt3LI#w     ——我不知該如何向你說明，用人類的語言實在難以形容。EN!~hlV$J

3N#B U CZ0m     我也沉吟了一下回應：
B7R5n;uu;|.s/b xq6t
*~gLnlb)\h     ——然而我就是想用言詞加以描述。
ouk]"m2e{+V1{vCu h
T3_s5f&Sxs     ——那是不可能的。,Zl}A,e^+A BH;r

Ff}b+eW gg     頓時我明白：啊，對了，這就是我和高堂之間決定性的差異。也開始對突然在我眼前消失身影的高堂湧現類似怨恨的感情。4h'LJ~:y5?~}

J!Xm4@-n5I     ——你拋棄了人世。;J jR&~k:V

x A,^E3kHm;v$O     ——難道你能對人世的未來抱持確信嗎？.^2T1A o3t:w6^?
o.WGw$n AD
    一如鋼筆和墨水嗎？這個人世還會繼續發展吧？遲早小妖終將面臨完全絕種的命運吧？捕蛇人的行業也會被其他生意取代。
N%E7Gde~'S H LsM f;H5bbj
    ——我不知道……5o1DLz-Q

%Y`0z E.`g]Wg     我低喃，心境像是被追得走投無路的兔子。高堂微微一笑說："S%Lcc5? b
AN;x fLR&`
    ——唉，算了。再不久第一陣春風將吹起。/E,|+WA ]};H

~a'] Ay7p|F#]     說完便離去。壁寵裡留下一枝我從來沒見過的純白細緻花朵，散發出一種塵世間所沒有的清澄氣息。我屈身拾起，心想原來這就是節分草。 hx7\D\u

c+o4p zW5|UGHm'F"zz     果然此花只緣在深山中棲息。
)F e'Xs[qCL7|
~x0N`_w     ①節分草，Shibateranthis pinnati fida，or Eranthis pinnatifida，中文學名「羽裂菟葵」，毛茛科（Ranunculaceae）節分草屬（Shibateranthis）多年生草本。因節分草屬也常被歸為菟葵屬（Eranthis），故有此名。分佈於日本本州關東以西。高約十公分，從地下塊莖中伸出叢生莖，長出不整齊的分裂苞葉。二至三月開花，花莖先端有看似白色花的，其為萼片，花本身退化成黃色蜜槽。因在立春節分時開花，故日本名為此。

- TiRaFiouS - 2012-10-1 00:10

第一卷 浙貝母①
V$s4V;na d`V
3T$`/`$@'r(]/[0s}.IPe lk9j'i7e;mf
    和尚山寺前的竹林，自然會有竹筍長出。日前突然很想品嘗早春的新筍，想念那種小巧如京芋的美味，就在散步回家途中走進竹林，假裝若無其事地用腳探尋春筍的蹤影。那種埋藏在土裡，還未經陽光洗禮，白色鮮嫩的部分是最好的了。用炭火烤成焦褐色，再撒上柴魚片，沾醬油食之。
'vkr Dk lC
#G&G @"X![     春天是竹子的秋天。由於竹林是孟宗竹，竹子長得很高。一走進竹林，便覺得空氣清新。在細長的竹幹環繞下，往上幾乎望不到高遠的天空，但竹林裡又不會像照葉樹②林那樣陰暗。有時會飄下枯葉，偏偏找不到期待的春筍。倒是在竹林後面地勢較高的向陽處發現了奇怪的植物。大小如同桔梗，花瓣帶著微微的綠色，花朵從花蒂往前端低垂，像只倒扣的酒杯，很難說出它的妙處。
2{v5JA3g$Lr /j I#C[1I#N_;e w9B
    過去我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植物，會是新品種嗎？
9~5W-I!ID ~H
,cM/R OS Y;\$u     本來想摘幾枝回去，才一伸手，又覺得這種做法未免像土豪而作罷。還不如採摘春筍來得實際得多，又何經濟效溢。於是再努力找，還是遍尋無蹤。我實在氣不過，就一路爬上山丘繼續尋找，最後竟看到了遠方的湖水。沒想到我竟然爬到這麼高的地方，暫且享受遠眺的風光後，決定尋覓下去的路時，看見一間風雅的杉皮屋頂房子悄然隱藏在竹林之中。受到吸引，來到屋前，只見門口掛著一個「編笠」的招牌。身為以寫作為業的人，不免開始揣想這裡的屋主會是什麼樣的人物。就在此時，玄關的小紙門喀達喀達緩緩拉開，從中走出一位梳著日本髻、年約三十出頭的女子。
1k6OV:Z o/t VXW l\Ky3~n5u
    ——請問有何貴事？
{?kf)A7qwt#L
Lc o2B:w`z'l|0r     對方一臉正經地詢問，我有些狼狽地回答：Xw:} Osz k I

b ?VT IG'`t.Q     ——真是不好意思。我原本從山腳下為尋春筍一路上山，竟不期然來到這裡，看見這棟高雅的房子，於是走近來欣賞。我馬上就離去。X|eT|}7V8V@)}

"C8OvFX.FK     說完正準備回頭時，對方說：
`a-knp&^w.[ 6J.h_3A T zY
    ——孟宗竹的季節還沒到。你要找的應該是大名竹吧？這附近的竹林並非大名竹，必須往下面一點才會有。不過那是別人家的竹林……7b$T/r w.rf&{:f_QG
3c7h1U)G`@Y
    女子親切地說明，聽得我十分惶恐，卻又心生疑竇：她怎麼知道我要找的是大名竹呢？ CDSw3{|

6i2fm't'y9\G$eQ&V     ——我要找的東西你怎麼會那麼清楚呢？我剛剛明明只提到春筍二字。r+FmsMy T

d9ldQ[;t&E3m;T     像是被我抓到把柄，梳日本髻的女子頓時顯得有些錯愕。她沒有正面回答，而說：
$l S9c@X{A U
)OV+M F[|I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知道的還更多。你且試著繼續往下走，就會找到你想找的路。
k;R7Id ]Z;[oZ
m U.^.} QS/k a y(b     說完嫣然一笑，我覺得越來越不對勁。N7W4A8G4{ }n

y"Y6I0YZ'R.ckw     ——你到底是什麼人？
7Gl$Q4TU
6R!Sa0D,f)}$m3eWtp;v     ——我嗎？我是百合。AwVW@m0m&L#vW l
b9oY4}9Xt#j4\
    說完深深一鞠躬，又走回了紙門裡面。感覺真是有些怪異！這麼說來，前面繼續往南走，就會遇到這條衢道上最大的關口。我聽說，因為幕府時代關口檢查十分嚴格，加上山路雌行，女人徊小孩通常會選擇哮越離此稍北的小關往來東西。仔細想想，這附近應該就是小關一帶。我也聽說過，這一帶有許多商家以穿越關口的旅者為顧客。畢竟前頭就是京城了，總得買些紀念品給家人吧。這附近的名產就是小孩子喜歡的木板畫。所以說，搞不好剛才的女子就是幕府時代在這附近開店做生意的後代。+M5}&lftBV;Yn

j}d{ T:IGA     我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走在通往湖畔的下坡路上。 P)QJ0F]&\m
0vZ*OGvr
    她說我要找的路，指的是什麼？
r/UQR-ir%J A kb W z6H
    是通往關口的路嗎？其實我現在正在找的東西，答案很簡單。我現在正在找春筍呀。
M4pmL FlVp
R6v/j4A%f#t%x3n     早春氣候多變，且肌膚依舊感到些涼意。天空的雲層逐漸增厚；冷風吹來，令人感受到冬天仍停留此地、遲遲不肯離去的依戀。行路至此，總算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房舍，不久便來到村莊。眼前盡是尚未翻土耕耘的田地、田埂，卻不見任何人影。繼續前進，似乎來到了北陸衢道，兩旁屋簷低矮的民家櫛比鱗次。冷風吹得門窗嘎嘎作響，這裡同樣也感受不到人的氣息。還是說，居民都躲在屋簷低矮的二樓，從小閣樓微開的格子窗裡偷偷窺探著我呢？`;fnB6Zt_[)b#z"}/Q

(o-?8Be!` wCQ^     一心為採摘春筍卻遠行至此，而且這附近不僅有晚霞，甚至還開始飄起了霧。我雖然有點想回家，又覺得既然都來到這裡了，至少也該到湖邊看看。心意已決，於是穿越衢道，往可能是湖的方向移動。房舍越來越少，管道相對增加，走在霧中，必須小心自己的步伐。事實上，此時霧已相當濃厚。管道中到處系著小船。我想起人在土耳其的村田來信提到：當地有個名叫黃金角的美麗海灣，名為卡悠克的小船雲集其間，穿梭來往。儘管地域不同，人類的行為模式卻大同小異。只要有水存在，人類就會盡可能運用，希望行進到更遠的地方。transportation（交通）——transition（過渡）。
5X@Nmwd7i
;xr T6a:D     transition！AM@!| }8g
i'C5T |D6Pc$K
    岸邊有許多棧橋突出，好似迷宮一般。為了不讓雙腳被水氣濡濕，我小心翼翼伸手探索，意欲前往岸邊。經過好幾條棧橋後，來到蘆葦原。冬日期間被砍除過的蘆葦叢中，即將冒出新芽。目前仍是一片破敗頹唐的蘆葦枯原。
-\\r^ r5`+G\;t {7H T2fJ!^3vc
    彌漫的霧氣越來越濃，濃霧中隱約可見蘆葦後面的湖水。四、五公尺遠的前方，白鷺正屏氣凝神覬覦著水中，這景象就跟家中壁龕裡的畫軸完全一樣。我腳下發出聲音，白鷺受到驚嚇看向我，慌忙飛向霧的另一方。「那麼，應該是往那一邊吧。」我像白鷺一樣靜止不動眺望，過了好一陣子才想：還是打道回府吧。er,\C!~u l4if|kp
H^'J1d5L/e t
    霧更濃了，終於撐不住濕氣而崩解，頓時化為霧雨。
Cv&M[/N
,{;E#ZjP#N"{ \     ①浙貝母，Fritillaria verricillata，中文別名瓔珞百合、皇冠貝母。百合科（Liliaceae）多年生草本，原產於中國。貝母種類繁多，包括大家熟悉的川貝母（川貝）與此種浙貝母。浙貝母地下部分為二鱗片組成的球莖。莖直立，高約五十公分，葉寬線形，先端細窄，有時呈藤蔓狀纏繞，三至四枚輪生。四到五月開花，吊鐘形淡黃色花會從上面的葉子兩側垂下，鱗莖可入藥治咳嗽。
Y&QG ?W/T7T
-G.u(V6t7{d     ②溫帶常綠闊葉林的一種。

- TiRaFiouS - 2012-10-1 00:11

第一卷 花椒①
r@R2u wT!]v9rI W-w htm5Wv O

.[e.V-D`:y*i`(_(U     或許是因為思念之切而實現吧？和尚做完法事順道過來，說是收到施主饋贈的春筍，要與我分享，屆時回山寺的上坡路也可多少減輕些負擔。$]4S#E/a S;o b2drs

+{ {6Z6\FUe&X-^:Y|     ——早晨現摘的，這會兒烤來吃也不會有澀味。/cZvx9Ej/?7A

V$v-b9R0{ W     一看到出現在玄關前的和尚手持春筍，我便欣喜雀躍，顧不得體面立刻堆起笑容相迎。#s z8\ g JUd+k!U;\

i_,In a*b,M     ——事實上前幾天我突然很想吃春筍，還跑到和尚的山上徘徊尋找。8cCQ fwN:nL)T!P
a2A7g2d s
    ——哎呀，那些筍子不夠味呀。這就不同了，大名竹就是質地纖細。:jr/O2x;~2a

S(Wg*[rA     總算我能如願燒炭火烤春筍，和尚也享用般若湯②，兩人心情愉悅地眺望著庭院時，五郎難得在白天在庭院裡現身，像只家犬般坐著，一副「看你們要幹什麼」的表情，興高采烈地看著我們。
$i%l7]xI'CB g,\XB7R$OR
    ——真是只不錯的狗，很懂事。今天看到我也不會亂叫，大概判斷我來找它主人有好事吧？
/H N-s6LN @j 6IP{:OF~
    ——難道五郎曾對和尚吠叫過嗎？
;X4gK|Yp GL4g&Zb/c!P Z2Ui
    ——有呀！當時我們彼此都還不太認識。對了，你到竹山徘徊有沒有什麼收穫？ }gd&E K2_9Q+`0H
]AM7MA\UYd
    ——我發現了一戶不可思議的人家。家中只有一名婦人，不對，說不定還有其他家人吧。總之，那戶人家的氛圍讓我想起最近剛翻譯好的羅塞蒂③的文章。
p%AU}/kyV
(S yG%}3z-`jV;m     在酒意伴隨下，我心情輕鬆地開始吟誦。6v2r0KzOGq
'P eM5eD e
    昏暗陰微，人在此處(}$l$X2A.|({H2D3HR

D+I(Hs@M^~?     幽冥低語，陰火飄搖
.?xDI Jt v HX)n^+lE#va
    無名之物，俄爾群集:?1{IiYx8B8a'A

'E'trpnr Q9bH     其形恰似，濕露清寂;d`"hoU5y.L}

C(g PNwE8V(N ~     似我跫音，追隨我身
6\.U:P D5[)v6S
0G"J.__{&[     如見萬物，隱約徘徊
Tn }cQ2n+q
F U1TFM*B^     和尚像陷入思考般眯著眼睛仔細傾聽，然後沉吟一句：M9F M tA&x"F2T
aOI}!c3kU9U@
    ——我不喜歡！
d%]j_2G bL,D d
;MhJ4j'G/j     ——不喜歡什麼？那戶人家嗎？還是羅塞蒂呢？
}$Z4Itn8R Y"~o
P~*lW2U)C     ——全都不喜歡。而且從剛才起我就很在意那幅畫軸。-m&nX2a,[ J:J{

2Y]5G,L7U!vtU$P     和尚完指著壁寵說。
$}2IWc_[SR o7o#iDE
    ——哦，那是之前住在這房子的人留下來的……我很小心收藏著。對了，我記得剛才的文章開頭是這樣的： G&pTdK^u UDM4z
4o6H b#\ Ov
    此乃君在世之貌，
\a S8qwy
!ORy8_2G;rI*]     眺望之際，但願君現身
wJ+s)r-FC L Vi)bUa k
    ——我更不舒服了！看來還是把那幅畫收起來吧，怎麼樣？
1]p5v)P#kn#[t Gt}9LdOl-iXP
    我連忙拒絕：
!h]cw;^ 2{s s$[Qe AoTz
    ——那可不行，就算是和尚，也沒有那種權利。
$ys Z8W+~J.a
\n5C3N S YiM     ——你胡說些什麼，別忘了，最後解救無耳芳一④的也是和尚呀！像這種故事總是由和尚出來收尾的。
!_"[)e)\)M VV?(` f'nM6JV0zG P9H
    我突然覺得很生氣。
~y#@'sN-i7[ \fr!l$n7H ?
    ——沒想到和尚竟是這種人！你還是請回吧。
!qi&n `n/xi*p
ea(E.NQz     ——我是為你好才那麼說的。就像日前，要是你被拉進去那戶編笠人家，你就完了！
Q w `I^n1L3nRE
YlB`H     這時我雖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卻因為喝了酒，沒有繼續想下去。cfY$G Rq9Iv0`

&PY:~P0U     ——就算被拉進去我也無所謂，更何況人家也沒有那個意思。 ^8aQ4xm2Z
6\lW~'tBV.Fb
    ——那是因為對方消失了，對方知道你是誰。)N2KRq)e$kL
,d+W8pe t8Kz
    真是失禮！五郎在院子裡不吵不鬧，興味盎然地看著我們。
:fFyBs s0Y` dB,x { s:pr R
    ——你應該謝謝五郎才對！
L*X&`7Sc$de0s /~.Ld#i(EK"`[v
    為什麼大家開口閉口就提五郎！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賭氣地沉默不語。
;ZEglz6o :c1E.w s]tZ
    ——既然不想收起來，那你就下定決心！
dWq\cDM9DI #UQ1Lkp^3kV.K7~
    說完和尚便回去了。b/e-E-}j

(zu&z A@8z-|nn-R     居然要我下定決心，假如只要下定決心就可以，那世上紛亂的根源不就從此消聲匿跡了嗎？就算我有意，要是我的心不肯配合，還是沒轍呀。和尚根本是在說廢話，但我心情反而因此平靜下來。u^*`+HE:_amw
!T%j+L!V6M |5E
    就這樣我不知不覺睡著了。'J9P?@,]Pw Q$QA

C8H\6o5^z4~     醒來時聽見門口有人呼喚。甩甩頭站起來，上前應門，看到剛才的和尚手上拿著一包類似春筍的東西站在那裡。這時我對和尚的氣已經消了，便說：%I4X$ct7| c]o
wZ T&Lk'k%E$~@
    ——剛剛真是失禮了。`Z-^+Rp4mS6]
x'H-r}g
    ——剛剛發生什麼事了嗎？8J9^^ f\ G$zN V7I9w

y:U8^fN {:`.O$W     和尚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的表情，我不禁擔心和尚年紀大了，頭腦開始不清楚。"C.vqzW't!{K
q%p-?4D?!l
    ——剛剛我們不是一起喝過酒嗎？
s/by*l+egr^6|@
8Wi4S iW3?     ——那不是我，你不會是在做夢吧？臉上都有睡痕了。別說那些，這是施主給我的春筍。
Oux5nH!]*R7u
(|Vx5w0c,t!pf     ——你剛剛不是已經拿春筍來過了嗎？!CgnIxt k&v*g

V:JWA4dNT     我仍自顧自繼續追問，和尚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
&Y[ kg t9V
#U+wUk9O1E q     ——哎呀……哈哈哈，剛才施主提到早上去挖筍子時，發現竹山被狸貓糟蹋了。G{w$fA7E+gU-B5T
BL8vQ!QY!M
    原來是狸貓呀！w Z6|-tK4q
!hG od ^zi#tFYC
    我懊惱地抱著頭。說完稍早發生的事，和尚聽了呵呵大笑，愉快地回去山寺。
3NP{_pR9{#sD"~"K*j
yaF]'m0F v-Rek     筍子多到吃不完。正準備分一些給鄰家太太，整理之際發現筍子上的泥土附生著一棵亮綠色的花椒嫩芽。雖僅豆粒般大小，卻已長出明顯的花椒葉形狀。已到發芽的季節了。4l q_Q5M(f#gu

.@^^1\KF1a     春天的腳步已然來臨。d(Cz hB

-b3J dp/ICQX     ①花椒，Zanthoxylum piperitum，日文名「山椒」（サンショウ，San-shyou）。芸香科（Rutaceae）落葉灌木，原產于東亞。高三至七公尺，枝灰或褐灰。奇數羽狀複葉，葉軸邊緣有狹翅，小葉紙質，卵形或卵狀長圓形。三至五月開花，聚傘圓錐花序頂生，花被片四至八個。七至九月結果，果球形，通常二至三個，紅或紫紅，密生疣狀凸起的油點。椒皮外表紅褐色，曬乾呈黑色。有龜裂紋，頂端開裂。內含種子一粒，圓形有光澤。花椒含揮發性物質，具獨特濃烈香氣。
{}z,~vW.A C5@
|9r(\Zv     ②即酒。G-A,RQ$i
2@xH)ft2s
    ③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英國女詩人。
O8Z-d'l~0v d{2U|{[j
    ④日本怪談。相傳源平之戰期間，芳一遭陰魂纏身，和尚在芳一身上寫滿符咒，獨漏雙耳，致使芳一雖然獲救，卻被厲鬼拔去雙耳。

- TiRaFiouS - 2012-10-1 00:11

第一卷 櫻花L.pR \){r2t
yQ&ETX.[.LI

'Q ^'Ze {^8ex8^B ]3at     管道兩岸的櫻花盛開，花開只保存了一段時間，終於撐不住紛紛凋散。飄落在管道水流上的花瓣，仿佛是搖動的太古地表，大大小小堆聚的落英時而彙集時而分離，不斷反復聚散，邊往下游滑去。眼看整個水面都被花瓣掩埋，幾乎很難看見潺潺流水。
I+aVE1\
_$F$~/Zi*W.?,TB x     我是去年的櫻花季節過後才搬來的，過去只聽聞過「花吹雪」的形容，沒看過實景。原來古人造詞一點都不誇張。
,|m c/XJ "if'gw8P$Pta ~)w A
    視線微微向上移動，不免為櫻花如此繁榮而驚訝，微帶朱紅的白色花朵一如熱鬧的燈籠，點點覆蓋著山壁。9x6`$Xr'uz
|Mm(L-y1c
    管道旁的樹下有著波斯婆婆納①、附地菜②的綠，寶蓋草③的淡紅，加上薺菜惹人憐愛的白色小花，連泥土都充滿生氣。有什麼時節比春天更適合妝點萬物為其生髮的謳歌呢？$pi}Av)J+NG

8~ xFM{'WA:S     夜裡睡覺時，因聲響而醒來。接近黎明了吧？陰暗的天空開始微微泛白。我先是靜靜躺著不動，突然眼睛看向房間角落，有一名梳著整齊髮髻的陌生女子端坐在那裡。旁邊擺著一個類似旅行箱的東西。我連忙坐起。女子伏在榻榻米對我深深一禮。
eA8LV\ I||
k0T P r!tQ:h1OjNc-Z     ——我是來告辭的。 ? pCf&s4SO[
-I!_;IEr4W"LE+T5Sx
    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拼命地想，卻不記得認識這樣的朋友。只能睜大惺忪睡眼，卻說不出話來。正痛苦地試圖發出聲音時，女子的身影竟漸漸透明，終至消失不見。
4ux+~4DXZ+q_ D K!j$W7W~(IS
    我就像遭到狐狸作祟，又像身處夢境之中，沒辦法，只好繼續躺下睡覺。再次醒來時，已是日頭高掛，大概快中午了。Gr+[0K4h'nV s;\
1JA PGn Gw^f
    ——那是櫻花精。之前你應該一直在管道旁欣賞櫻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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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4}"U6@,|/|+`t9z     鄰家太太一如以往用力點著頭解開謎底。其實之後我也想到同樣的答案，只是覺得對方不同于一般精怪。8d g@w*r
2TVM*XO
    ——那是因為你還單身，那種東西才會過來……我這樣問有些冒昧，你從事寫作的工作，收入怎麼樣？ ^d?WD3Ar:q

$} c'BnvC     發問突如其來，我像中了一槍似地陷入窘境，說話也變得結巴。io5E.Q1`'{`:b
L q,ae)\@z/w`
    ……當然不像一般固定上班的人那麼好。沒有工作時就不會有收入。就算有了工作，如果寫不出來一樣領不到錢。我的生活狀況，你應該很清楚吧？
D3Z[_DP +f!M1QeL3z@Y|
    鄰居太太深深點頭，表情好像在說：「啊，不好意思，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我忘了，原來是這樣子呀。」突然又很親切地上前半步，口氣一改，說：2c)Q4i-V#uJw _)e
+Hr7@Zy)I
    ——其實，我的朋友正在幫待字閏中的女兒找物件。這位和服店的千金小姐也真奇怪，說是不喜歡商人，希望與無緣于金錢的清白廉潔之士廝守，就算對方貧窮也無所謂。她父母也很困擾，終於不得不到處找人幫忙介紹。即使許多家境不錯的人前去提親，就是不見女兒希望的物件上門。說起來，女方家生意做得很大，生活富裕，供養年輕夫婦兩人的生活根本不痛不癢，偏偏就是沒人幫忙介紹……
P0r3QyASU&r j&mb A*J M R
    所以鄰家太太才會問我「收入多少」。儘管嘴裡說什麼「無緣於金錢」，她難道不覺得自己前後矛盾嗎？唉，可這世上不都是這樣子嗎？眾生肩負著這些矛盾，不以為意，不也活得很健康嗎。唉，我實在無法接受……我深呼吸一口氣後回復：+r}&s(Ghi9c@F @j
3K3O G7phot
    ——我對這門親事不是很有意思，首先，我就從來沒有過成家的念頭。|:Zs/Di(f
&p9m%]"g!x
    鄰家太太一副飽受打擊的表情直盯著我看，過了一陣子才開口說：mprq?T,Ig-i
O] Z u:bj
    ——我倒覺得這是一門不錯的親事呢……
;r9g4c+X(zqD&H:ZB
YxiU*P4nK.i ~,`     然後搖搖頭回去了。RQ.cx3M,w)u V
4X+t`KN(gr:_{*{
    我回到家中，坐在房間裡，發現角落有一塊地方變成白色。上前一看，是吹落的櫻花堆積在一起。那裡正是早晨該女子端坐的位置，看來她果然是櫻花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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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我還懷疑她會不會是百日紅？我擔心是不是枝幹上的大窟窿讓她快要撐不下去，所以她前來告辭。腦袋清醒過來的同時想到這點，便立刻前去庭院確認。可是百日紅一如平常，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勁。但我依舊很擔心，便誦讀幾首最近喜歡的羅塞蒂的詩給它聽。讀得正起勁時，鄰家太太拿著「給五郎的剩飯」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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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Qn IU!C"G9X t;e     對了，我的雜誌還遺留在院子裡。於是再度來到庭院的百日紅處，百日紅靜靜地等著我來。大致說來，植物的屬性就是擅長等待，百日紅當然也不例外。然而當時的它等待得尤其熱誠。我拿走雜誌時，整棵百日紅甚至還微微顫動了一下。我有些訝異，抬頭一看，發現有個什麼東西跑過樹枝間。心想可能是小鳥或貓，定睛再看，竟是上次那個小妖。它雖想類比成樹瘤的樣子隱藏其間，但還是露出了全身。不知它是從何時起來到這裡的？假如打算就此定居，只怕百日紅會受不了吧？想到蒲柳之質的百日紅連夏蟬都討厭，脾氣一向不是很好，我只好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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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可以不要在那棵樹上？樹幹上不是有個大窟窿嗎，我不想給它增加太多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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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1` {%K lV     一時之間，小妖看似文風不動，終於才面無表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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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要到哪裡才行？c0iNx3P~u

iq g7He     我趕緊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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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6} w] T     ——對了，泰山木怎麼樣？到那棵樹上，一定會覺得安穩。(\Kqbv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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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瞬間便消失蹤影。大概是移往泰山木了吧？果然動作很快。這時我才想起，剛剛應該問它有關清晨櫻花精的事。很難想像它們同是精怪，會不會是它的姐姐或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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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日紅像是松了口氣，樹葉發出沙沙響聲，搞不好是在跟我道謝。下午山內說好要來拿上次那篇織品業界雜誌要的稿子。我將魚幹、早上吃剩的味噌蜆湯，搭配蜂鬥菜沾味噌當午餐解決掉。不久玄關有人叫門，回應後山內走了進來。難得我這麼早寫完文章，交付稿件時自然意氣風發—山內的表情也顯得有些高興。這時他發現那堆櫻花的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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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這是怎麼回事？_d(A9H)j n"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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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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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說明時，擔心跟他提起櫻花精，不知他能不能接受，卻還是全盤托出：9_/xh$[qN

#NMApQN,o8}     ——今天早晨，有一名陌生女子坐在那裡跟我告辭。根據鄰家太太的說法，那是櫻花精，可我就是不覺得她像妖怪。小妖現在我庭院裡就有，但兩者實在一點都不相像。nb6}V:g)N4Oz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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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內顯得十分驚訝，之後用力吸一口氣後說：
i*Rc6d,r,]Iz3w
.r,b!P?Wt/Y     ——「小妖」可不是指年紀較小的妖怪，而是某種妖怪的正式名字，綿貫學長似乎完全誤會了。妖族由南到北種類各式各樣，並非像出世魚④那樣，各個成長階段有不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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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內振振有訶的樣子嚇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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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4_rh4s[6n W3}     ——為什麼你知道得那麼清楚？*c'iw D$^3W a-a eY
#k"PZ c w+bF
    ——那是常識呀！
&tx?"C] e5aq]K1J
b3hqB c,Nf&D     山內語帶責備地說。我突然有種無助的不安。
I6[|8L3`ta
2gJT'jE ]!f;W g*h     ……我為什麼會不知道呢？
;T%ol S ~"l"E!@~(fX 9X9y DKks/]cO
    ——通常，脫離世俗也會造成一般常識付之闕如，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FU,[u;wO4R

,T}v\/foQ     山內反過來安慰我。
;k/U b8f8m5wA
/v;H&o oax     ——早上起就怪事連連。
L(w0@O{"x
Y~c9O#vc-@     我提起鄰家太太介紹「奇怪的和服店千金」的婚事。山內聽了說：
0tQa-M:Urb$K
%P0mYEV_ Ow"`     ——我知道那位小姐，她是紡織公會幹事的千金，不是門壞親事呀！)j bX$_'v.?1}

SZ.B7c)~&^d     山內說得起勁，我卻不置可否，聽過就算。,Z9phtw

/BC"G1cVx1^     ——那位小姐肯定也讀過綿貫學長在業界雜誌上的文章。"ve N(z?fE;wy
1n&RCT4E"E'}3}t T
    山內說得益發起勁。我不禁擔心：該不會這傢伙已經看透我的才能，希望我儘早脫離這項工作？不料他說：M w)m#]G,a'T
S'k%{7dk:yn
    ——所以我想，這樁婚事應該會無疾而終吧！
F2mJUZ L ]b-KuJ8i){i|Rl*^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禁拉高音量問：b9q{2{8o6M
E!O'p-SvT&r&K&n
    ——為什麼那麼說？+q9o8z9JN)o

E.yp*X `/j,f     ——你先冷靜下來。這篇文章應該也是一樣，目前為止你寫的文章都很有意思沒錯，但問題是，其中內容是否會讓對方想跟作者共同生活呢？
#oHOI$pkE S
h3c'yCkg)BM     的確很有說服力。DG)\n&bFj
WxR!q1e%{M
    ——所以，綿貫學長你才會碰上連櫻花精也對你行禮如儀、告別離去的境地，這超然的態度值得稱讚！請你早點寫出高堂學長的故事吧。
*n)X4v0P/S| z5o#U)w
!{ChkX Wa@B     我聽了沉吟不語，山內借機趕緊離去。#V#z&D m!O,AuY;o
!GVK.X!Km,G
    堆積的落花，令我愛憐不舍，放置兩三天后，逐漸枯乾縮小，隨風從敞開的窗戶飛去。
"Ho4l0jE/p5qo S *p7@r$i!Yd_4uKh
    ①波斯婆婆納、Veronica persica，日文名「おおいぬのぶぐり」（大犬の陰囊，ohinu-no-buguri），玄參科（Scrophulariaceae）一年或二年生草本，原產于西亞至伊朗。全株有毛。莖自基部分校，下部傾臥。莖基部葉對生，邊緣有粗鈍齒。花萼四裂，花冠淡藍色有深藍色脈紋。葫果腎形。Y ?g7J*`9GU4h
:YdX6H-Gj/U
    ②附地菜，Trigonotis peduncularis，日文名「キュウリグサ」（胡瓜草，Kyuuri-gusa），別名伏地菜、雞腸草。紫草科（Boraginaceae）年生草本，分佈於中國西南至東北。高五至三十公分。莖細弱，常由基部分枝，具平伏細毛。葉互生，匙、橢圓或披針形，先端圓鈍或尖銳。五至六月開花，總狀花序頂生，細長無苞片；花萼五裂。)R'M.AKQ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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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寶蓋草，Lamium amplexicaule Linn，日文名「ホトケノザ」（仫の座，Hotoke-no-za）中文別名珍珠蓮、接骨草。唇形科（Labiatae）一年生直立草本。莖軟弱，方形，常帶紫色，被有倒生稀疏毛，高十至六十公分。葉腎形或圓形，邊緣有圓齒和小裂，兩面均有毛。三至四月開花，花輪有花二至數朵，花無柄腋生無苞片，花萼管狀。六月結果，小堅果長圓形三棱。%KZC$k6b4Hl(Q

h |:Z,\%[0Fd3?     ④日本社會對某些魚類，會在不同成長階段給予不同稱呼。如武士、學者及冠之後改名般，意味著出人頭地的好兆頭。

- TiRaFiouS - 2012-10-1 00:12

第一卷 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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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u_TJGl"j$bf!l     空氣濕重，感覺馬上就要下雨。從榻榻米客廳眺望外面，發現百日紅已經開始冒出一些花苞。這麼說來，高堂第一次現身也在這個時節。那日入夜後風雨激烈，玻璃門窗發出恐怖的聲響。邊回想去年此時，邊抬頭看著外面，感覺映照在玻璃窗上的風景和室內不太一樣。不仔細看分辨不出來，窗裡透明的風景竟是一片原野。難道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子嗎？抑或過去窗上都正常映出房間的景致，由於某種原因突然變成遠地風光呢？我應該假裝不知道好呢？還是保持冷靜告知對方我已經發現了？我又該如何告知對方呢？我左思右想，十分煩惱。@D(d1x mx.s

6zIZC)c;N     後來我將心思轉向寫作，把玻璃窗的事拋在一旁，待回過神來天色已暗。於是走到廚房，洗米煮飯，把發泡香魚幹煮成甜鹹口味，並搭配鄰家太太給的鹽醃魚下水，解決了晚餐。然後去付費澡堂洗澡，回家後查完一些資料，感覺有些口渴，卻懶得喝水便直接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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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中，我在和尚的山寺附近散步。五郎帶頭走在草地上，我們來到未曾來過的山上。微微可以聽見樂隊的聲音，我們追隨聲音越過一個又一個山頭，漫無目的地跟隨著樂聲走在山中。接著開始下坡了，我心中詫異：這裡原本就有山谷嗎？但因為是夢境，也就不以為意。坡度越來越陡，才剛感覺到路面較緩，馬上又是下坡路。山路兩側是高聳的山崖逼近，五郎逕自走在很前面。進入森林了。景色逐漸變成深綠色，天色也變得要暗不暗。這裡的地勢應該很低，空氣卻越來越清澄，穿過樹幹之間，從森林深處傳來溫和淡柔的樂隊音樂。還有微微的嘈雜人聲。我更加詫異：「怎會有人在此聚會？又是怎樣的棗會呢？」完全忘記自己置身夢中。樂隊演奏的是西洋樂曲，令人懷念的音樂帶著某種憂傷、熟悉與淡雅。可見就算聚會，應該也聚集了一群風雅高尚的人吧。我同時帶著好奇心和不安繼續往前進。周遭的明亮既非來自月光亦非來自星光，紫羅蘭般的暮色逐漸深入這不可思議的明亮中。眼前是一片修剪整齊的落葉松林，還是說，生長在高地受自然的抑制，根本就不須人力整理？:~h F/w4tc*[:O

*UP"ZgdCA y     五郎走在前方，已不見身影。我也加快腳步，試圖追上。前面下坡處是轉彎，底下的光顯得明暗交錯，越往下走亮度就越明顯，好像是個廣場，群樹隨之稀疏。樂隊的聲音就是從這裡流瀉出來的。穿著不同洋裝的男男女女，有的躺在貴妃椅上、有的坐在搖椅中，或像隨意散置的花串般東一群西一團地手持玻璃酒杯談笑。中間有張大圓桌，堆滿了時令的水果和葡萄。因為口渴，那些大顆的葡萄對我而言充滿莫大誘惑，腳步踏進廣場，雖穿梭在人群中，感覺卻如同漫步林中那麼自在。經過人群時，每個人都好像認識我似地微微將視線低垂，沒有人出來制止或疑惑地盯著我看。8xJ`!X|RdQ-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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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幾位坐在圓桌周圍的椅子上，悠閒地用餐。刀叉散置在桌上，根據我的日常飲食，很難判斷盤子裡的食物是什麼。走上前時，所有人都面朝向我。席間有一個空位，我不知是否該坐下。因為看見周遭的人微微點頭，便怯生生地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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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U _(Z jW GZ0Y     來，請用葡萄。正中下懷！可是，古今中外不都傳說過：千萬不要吃異界的食物嗎？我要是膽敢無視那些教誨，恐怕此生所累聚的一點點教養將會哭泣！不斷向我招手的紫紅色葡萄帶著露水，鮮豔欲滴，累累成串地裝飾在圓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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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用過餐吧？^2y nouTV.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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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斜對面，一位剛過妙齡的婦人輕聲問我。@ eA$bK'u&B Z?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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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才剛到這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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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一位留著大帥胡，中等身材的男士代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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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8`*U%O2uHz     ——誰來服務客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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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正對面、和我大約同年的一位男子向另一頭高聲呼喊。我連忙制止說：#E(un~VW*W6Y7tj V

x(P%Ln)q4p     ——不用了，請不必費心。我肚子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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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q&b~voH.L%w     不知為什麼，此時笑聲如漣漪般同時湧現。奇怪的是，雖然被嘲笑，我卻不覺難堪。啊，對了……我想起來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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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N7GQ6\$pi D9k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隻狗？我正在找我養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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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S,wERP;EScl     ——這裡並沒有狗呀。7f1g eZ5y ?0th

3gm}#sezfG     剛才的婦人斷然回答。我還來不及抗議：怎麼可能呢？她已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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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吧，請用葡萄。就算你肚子不餓，也應該口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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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的固然沒錯。一時間，我感到自己的動靜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更加覺得不對勁。*k8T"OL.` W,s0`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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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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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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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Cs.x4`     剛才留大帥胡的男士問我，似乎覺得很好玩。問我為什麼……我……看到我詞窮，對方又說：\1VL 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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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來不是很好嗎？這裡不過是入口，再往前去風景更美。不但有會生出彩虹的瀑布，也有雲蒸霞蔚的高山。還有金剛石建造的宮殿。住在裡面的是清新可人的精靈們。每天生活心情平靜，眼前盡是美麗風景，往來談論者也盡皆是品格高雅之士。沒有必要再回去人世，跟那群猥瑣卑劣的凡夫俗子牽扯在一起，徒然降低自己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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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K%vx{b     我聽得心生嚮往。大帥胡語氣更加輕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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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LG     ——來吧，請用葡萄。3?YbG x(S'Mk'b

2[5]_'Q|4G)q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不動手。我就是沉默地保持不動。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後，我才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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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閣下所言，的確是很吸引人。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為何不想取用葡萄。因此剛才一直在思考這問題。每天過得無憂無慮，聽起來的確是很理想的生活。但終究那種優雅秈我的本性不合。上天所賦予我的理想，是必須靠我用自己的力量刻苦去爭取來的。這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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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躊躇了一下，繼續說完："T9a(J4Y5g8?-Z ]}Z6O

JP8z)fX     ——無法供養我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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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之後，全場靜寂。可憐的大帥胡更是漲紅了臉，與其說是生氣，應該說是困惑所導致吧。 }"M.m$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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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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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LB9Va     大帥胡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因為快要哭出來而說不出話。5L(RT:s3g-d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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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告辭了。6}8K*Y/|~+XJvL

O&\1Er"LpgV/l     我站起來鞠躬致意後，轉身踏上來時路。不知從何時起，五郎又在前面帶路。我在內心偷偷松了一口氣，沒有五郎，我還真不知該如何走回家。0VjVr{P Hw.P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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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微微傳來夜間列車的汽笛聲。模糊輪廓的另一頭，意識再度提醒我身在夢境。外面好像下雨了。汽笛聲在雨天更容易聽分明。意識處於幽冥之境，看來現在我還來得及回到夢裡。我心中某個部分始終受到那裡吸引。雨水穿透紙門入侵室內……對了，是那個大帥胡哭泣的臉。他是個柔弱溫和的人，我卻偏偏猛地用力拒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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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無聲地下著，偶爾會聽見雨水從破掉的排水槽眾成雨滴落下。我靜靜聽著滴水聲，只覺聲音漸遠漸弱。一開始是草原，五郎出現了，走在前方。對了，一路上都是下坡，穿越山崖而過。對了，聽得見樂隊聲……廣場到了。我直接走向圓桌，一切都跟剛才的情景一樣。大帥胡用一副沒發生過任何事的安詳表情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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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之前那件事。P3l vI&ke7A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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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趕緊表明自己的心意。8{z.I'a9r/lJ

}&L?5^1EA9w     ——十分感謝閣下的好意，我完全沒有否定閣下的意思，甚至對您還充滿憧憬之情。剛才我有些自我陶醉，如果不強勢點，只怕會輸給誘惑。然而回去之後才意會到那種態度很失禮。我知道自己沒有說清楚，很對不起。我之所以還無法來此，其實另有原因。我必須看守家園，那是我朋友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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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帥胡閉上眼睛，微笑點頭。旁邊的婦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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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yI8OR;s`s2Jp     ——原來他發現了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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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_4t0u$b8x     說完以扇掩嘴，帶著驚訝對周遭的人竊竊私語。對面的紳士也說：k5X(]Ac o$wu1Y`

v8L ]Xp;]o     ——難為他發覺到，回來說明。HnJqo[2I{y
$u{^in
    ——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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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5t,y1Tu3q6kI     一股安心與溫柔的感覺如波浪般蕩漾開來。我看著葡萄，心想：好美。突然腦海中掠過一個疑問：「這裡現在是夜晚還是白天呢？」於是抬起頭仰望天空。天空就像月光石磨就的巨大透鏡，簡直如同水面，這裡豈非宛如水底之國……是湖底嗎？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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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6[U1SD o(R     這一次我清楚聽見雨滴聲，枕畔出現身穿小倉褲的膝蓋。是高堂來了。對了，他曾經說過，只要時機到了就能看見，今夜就是他所謂的時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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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Tr"EI W ^8f#M Q     高堂低聲說： Yf(TFXv#b]/j6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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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走一趟，結果發現沒有什麼吧？i%}|s x6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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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想：原來如此，這傢伙吃了葡萄啊。同時也認為這下我寫得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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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hk MY4U     高堂站起來，慢慢走開。畫軸那頭傳來他回去的聲音。(Z W s{_C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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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會過來嗎？ Z6w5h1lR7o&b%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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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被窩裡不放心地大聲追問。D SytF

%a'qv.p(Fg;AE\     ——我還會來的。 T#v&m.bPn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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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已遠，微微在黑暗中響起。一如自己發出的聲音變成飄蕩的回聲，迷失在許多國境後，終於回到故鄉。接下來只剩一片寂靜，一片空寂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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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Iq`Q:]     我再次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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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家守綺譚】全一卷 作者︰梨木香步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