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敏 2007-3-28 20:13
或許是三弟感受到我的低落情緒,他頓了一下後,放柔嗓音低沉道:『二哥,你會回來做手術吧?』
「會。」
『記得抽空回來做一些檢查,手術要用的。』
我先是沉默一下子,然後柔聲笑道:「笨小零,你想到哪裡去了,二哥明天就回去了。」
誰曉得三弟忽然繃出令我傻眼的話:『今天就是明天了。』
三弟的話太認真,害我想笑都不行,只能哭笑不得道:「小零,別抓二哥語病。」
然後我們又講了幾句話,掛電話前,三弟忽然問我:『二哥,你現在幸福嗎?』
我先是愣了一下,只覺得眼睛一陣泛酸,然後唇角慢慢揚起,揚起一抹十分美麗的弧度,道:「嗯,很幸福。」
『那就好。』三弟聲音中似乎有種釋懷和祝福,然後我們結束了通話。
「怎麼說到眼睛都紅了?」阿閔從尚在怔忡的我手中拿走手機,皺眉問道。
「阿閔,我有一個很好的弟弟,我真幸福。」我望著阿閔微笑道。
「傻瓜。」阿閔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將我摟進懷裡,摸摸我的頭。
我不反駁也不爭辯,只是滿足地埋進阿閔懷裡輕笑著。
沒錯,我是個傻瓜,一個幸福的傻瓜。
***
隔天,阿閔又丟了一隻手機給我,附加十幾個電池和一個充電器。
「原本那隻還可以用呀。」我看著床上那隻價值不斐的手機蹙眉道。
「我沒時間等你再回去慢慢充電,那隻改天還我。」阿閔說得輕描淡寫。
「唉,有錢真好。」我不禁搖搖頭低嘆道。
「搞什麼鬱悶。」阿閔似笑非笑地一手揮來又想拍我腦勺,幸好我及時避開,免得提早體驗黑暗世界。
見我沒好氣地瞪著他,阿閔卻是笑著湊了上來,往我嘴上親了一下。
不知為何,明明再深入的事和眼前人都做過了,我還是會感到心動。
「你臉紅了?」阿閔像發現新大陸般地盯著我的臉道。
知道羞怯只會惹來眼前人的捉弄,我厚著臉皮笑嘻嘻道:「誰叫你那麼帥。」誰曉得,這樣也可以撩起眼前人的情慾。
「你還有體力?」我像看怪物似地看著阿閔。
「不一定要做到最後一步。」阿閔笑著說著讓我想昏倒的話。
「縱慾過度不好。」我呵呵地乾笑道,實際上額頭已冷汗潺潺。
「我已經禁慾了三個月。」
笑容頓時僵住,全身變得僵硬,我有種自尋死路的感覺。見阿閔唇角勾起令人發毛的弧度,我只能裝傻笑著,笑得像小白兔一樣天真無辜。
氣氛正僵持時,阿閔眼神幽深地望著我啞道:「三個月,我竟然三個月沒碰你……」
曖昧氛圍一下子充斥整個房間,我的心情卻低落了起來。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我來說卻是惡夢一場,從與家人絕裂到被阿閔拋棄到失去心智到差點被強暴到面臨失明危機,我過去的28年加起來都沒這三個月來得精采。
「李舒,你是不是有事瞞我?」阿閔突然神情嚴肅地問道。
我知道阿閔感覺一向十分敏銳,可我卻沒想到這次出賣我的竟然就是我自己,原來我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還自以為我掩飾地很好。
縱然如此,打死我還是得說沒有。
阿閔先是深沉地看著我,看到我差點想退縮時,他才勾起玩味的唇道:「沒關係,你不說,我一樣查得出來,最好如你說的沒事,否則-」
我只覺一陣冷風倏地吹過,涼透背脊。
阿閔的本事我很清楚,他若真要追根究底,恐怕我先前發生的事全瞞不住。
「你去查呀,查得到什麼我隨便你。」我不是在嘴硬,我只是想反正九天後我也不知還看得看不到,就算阿閔真查到了什麼,大不了就將我自己賠給他,隨他處置,當然前提是我安然無事。如果我真瞎了,我和阿閔也完了。
「小舒,眼神不會騙人,你的眼神透露著你很無助你很徬徨,為何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真恨阿閔為何非要戳破我,可我不能自亂陣腳,只能抿緊唇,好一會兒後才道:「家裡的事,沒什麼大不了,我可以解決的。」
「和我有關?」阿閔知道我唯一和家人絕裂的那一次就是為了他。
如同阿閔之前所說,我從不說謊騙他,可既然已經開了先例,這次我選擇保持沉默。
「小舒,你真是個矛盾綜合體,明明這麼脆弱,有時卻又堅強地讓人想揍你。」
聞言,我無奈苦笑。我從不堅強,和阿閔分手時,如果不是有家人接納我、不是有小零在我身邊陪著我,我早就崩潰了;知道有可能失明時,如果不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阿閔和家人,我絕對沒有勇氣動手術。
我堅強嗎?我想我只是幸運罷了。
最後阿閔當然沒從我口中套出什麼,所以他只能恨恨地撲上來對我又咬又啃,發洩似地。
我一邊喊疼一邊躲,想說我怎麼就愛上了個這麼暴力男人,然後阿閔忽然又變得溫柔,讓我正想抵抗時卻又沉溺在他的溫柔下。
狡猾的男人……
ceci~敏 2007-3-28 20:13
不過我想阿閔的粗暴與溫柔都會成為將來我最懷念他的地方。
如果幸福不是永遠的,那我只能把握當下,珍惜與他相處的每分每秒。
***
我們的分別是在阿閔接到一個電話後,那時阿閔是一邊講手機一邊沉下臉色,我大概猜得到是誰打來的。
「公司有事嗎?」我故作隨興問道,心裡其實很清楚那人不是安伯父就是安伯母。
阿閔倒也沒隱瞞,只是神色煩躁道:「不是,他們還不曉得我從紐約回來了,」然後他停了一下,撥了撥額前的頭髮後又道:「是我老爸,他收到消息,知道我我昨天就回來香港,問我跑去哪裡了。」
「安伯父知道你和我-」我只是稍微提了下,不打算問得太深入。阿閔搖搖頭道:「他不曉得我現在和你在一起,只是問我在哪裡,怎麼會突然回來。」
「你怎麼跟他解釋?」我表面上裝作很好奇,心裡頭卻一片沉甸甸的。
阿閔抿唇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想跟他說,沒關係,你不想講就算了時,阿閔卻忽然聳聳肩道:「我只是跟他說,要你管,然後就被臭罵了一頓。」
「什麼?」我驚訝地張大嘴瞧著阿閔,不敢相信他會對他老爸說出這種話。
「你瘋了嗎?」我知道阿閔和他老爸一向處得不是很好,兩個人的脾氣太像了,都一樣這麼烈,所以時有爭執,只是阿閔很少會頂撞安伯父,最多就是不耐煩或不回話,像這次這種情形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誰讓他問個不停,簡直像在審犯人一樣,煩死人了。」阿閔沒表情道。
不對,我忽然覺得事有蹊蹺,沒忽略阿閔眼底閃爍的陰騖。我想,安伯父應該已經猜到阿閔是來找我或現在正和我在一起。
ceci~敏 2007-3-28 20:14
我很想故作什麼都沒發現,可我最後還是忍不住擔心問道:「會不會影響你和你爸爸的關係?」
我沒忘記當初安伯父拿來威脅阿閔的就是阿閔最重視的身份地位,我不想在這麼敏感的時機害得阿閔與他爸爸斷絕父子關係。
阿閔沒想到我會這麼敏銳,他只是深深地看著我,然後忽然揚唇笑了。
「他只有我一個兒子,哪會真的這麼輕易就和我斷絕父子關係,何況他也只是在猜而已。」
見阿閔說得輕鬆,真的不像有事,我這才比較安心一些。我並不想成為阿閔完成他的夢想的絆腳石,所以必要時,我想我知道怎麼做了。
「所以你要回去了?」我看著阿閔道。
「嗯,我順便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也沒想地拒絕道。
「不用?」阿閔眉微挑,眼神帶著質詢意味瞧著我。
「你暫時還不能讓你父母知道我們兩個復合,我也暫時不能讓大哥小零他們發現我們重修舊好,所以還是不要冒險來得好。」事實上我的確怕阿閔碰上大哥,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並沒有要回大哥家,而是要先住院做手術前的種種精密檢查。
「那好吧。」阿閔先下了床後開始換起衣服,見我遲遲沒有動作,他又看向我道:「你還不起來?」
「你先走。」我微笑道。
「幹嘛我先走?」阿閔挑眉問道。
「因為我想看著你離開,而不想讓你看著我離開。」
這句話有無限意思,可我想阿閔不會猜到,所以他道:「那我們可以一起走-」
「反正你先走就是了,怕我會偷你家的東西嗎?」我也挑起眉道。
「稀奇古怪的,不曉得你在搞什麼鬼。」阿閔只是嘟囔了幾句,然後拿起昨晚隨意丟在地上的大衣,拍了拍後,穿上,走向我。
「不要再給我搞消失,否則我就把你關起來,讓你哪裡也去不了。」阿閔微瞇眼眸地瞧著我威脅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一副無辜地看著阿閔道。
阿閔似笑非笑地瞧著我一會兒後才道:「今晚一起吃飯?」
「呃……可能不行。」我沒忘記從今天起的九天內我必須做各種大大小小的精密檢查,我想應該沒時間跟阿閔再見面。
「為什麼?」阿閔停頓了一下後挑眉道。連續短短時間內拒絕了他兩次,阿閔沒有發火還真難得。
「我們最近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否則若在這個時刻讓你爸爸發現我們還有來往那就不好了,你不是說再給你一個月嗎?一個月之後我們再在一起也不晚。」我輕聲細語地對阿閔道。
「你的意思是,這三個禮拜我們都不要再見面?」阿閔語氣低緩一字一語道。
三個禮拜,好精準的日期,我想,九天過後,我就有可能一輩子再也看不到阿閔。
「阿閔,你會永遠記得我嗎?」望著阿閔,我輕喃著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這是我唯一有機會將他的臉牢牢記在腦海裡。
「永遠是多遠?」阿閔語氣有些不以為然,然後他霸氣地看著我道:「只要你在我身邊的一天,我就會記得你一天。」
「那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不記得我了嗎?」我有些失慌地急聲問道,語氣帶著明顯絕望。
「為什麼老問我這些問題?好像很沒有安全感一樣。」阿閔皺眉道。
見阿閔起了疑心,我趕緊擠出笑臉道:「我怕呀。」
「怕什麼?」
「怕哪一天你又突然說要和我分手了。」我話才一出,阿閔臉色馬上變了,這件事永遠是他的痛處。
氛氣沉寂許久後,阿閔忽然開口,嗓音低沉沙啞道:「只要你還愛我,我就不會停止愛你。」
我真有一剎那怔住了,然後只覺得淚腺不受控制,滾熱液體不停從眼中掉出,我趕緊伸起手蒙住雙眼,不想讓這副脆弱模樣呈現在阿閔眼前,縱然我在他面前已經沒什麼好保留了。
「小舒,別哭。」阿閔溫柔地拿開我的手,湊上前來吻去我眼角的淚水,然後用他具有磁性的聲音低緩道:「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你,你是我最愛的寶貝呀。」
努力地將又想掉出的淚水逼回去,其實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這陣子我哭的眼淚簡直比過去加起來都還要多,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明明一個大男人卻老是哭得比小孩子還要慘,那很丟臉,真的。
感覺到我的壓抑,阿閔只是不停低喃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這麼沒安全感,小舒,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天倒下來,我都只愛你一個人,永遠,一輩子。」
永遠有多遠,一輩子有多長?
ceci~敏 2007-3-28 20:14
人總愛說些不切實際的承諾,可偏偏卻受用極了。
阿閔臨走前我還是賴在床上,我只是想看著他背影離開,然後在他踏出房門前我忽然又叫住了他,他回頭看著我,微挑著眉,這樣的表情還真迷人。
我很想告訴阿閔,跟他說永遠不要捨棄家人,因為當我們最徬彷無助的時候,家人會是我們最大的依靠,他們能夠包容我們的程度遠在想像之上。
我總覺得阿閔可以這樣有恃無恐是因為他在背地裡策劃什麼,可能和安揚企業有關也可能和安伯父有關,我擔心阿閔搞到最後眾叛親離,如果連我都背叛他,阿閔會如何,我無法想像。
可在最後一刻我自私了,因為我害怕,如果到時我開刀順利,阿閔非得在我和他的家人之中選擇一方,現在的他會選擇我,可如果他聽了我的話之後而有所猶豫,那我該怎麼辦?我們是愛得這麼深……
最後我只是瞇眼微笑地看著他道:「路上小心。」
聞言,阿閔就這麼深沉地盯著我許久,接著唇微微揚起,道:「我忍這三個禮拜-」見我表情有些愣住,他唇角揚起的弧度更高:「不過如果你再讓我打電話找不到人,我不管什麼理由,你、會、死、得、很、慘,曉不曉得?」
耳中聽著阿閔一貫的惡狠威脅,我忍不住瞇眼又笑了,雖然想回答「如果你捨得就好了」,可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乖巧地點了點頭。
然後在阿閔離開後,我也起身將散落一地的衣褲穿上,就在我想去拿床上阿閔給我的那隻手機和十幾個電池時,我忽然覺得一陣暈眩,眼前模糊,感覺到自己身子有些不穩地搖晃著。
沒敢再走動,我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慢慢調整著急促的呼吸,然後再睜開眼時,視力重新回到我眼底。
發作時間太緊湊,我曉得情況愈來愈不樂觀,可我現在已不像當初那樣驚慌失惜,我知道我自己必須保持冷靜,這種病,沒人幫得了我。
然後我靜靜地望著床上手機好一會兒後,拿起手機和三個充好電的飽和電池塞進口袋裡,我想這應該夠我撐完這九天,如果有幸我還看得到,其他電池我會再回來取回。
眷戀不捨地再次環看屋裡一次,我衷心期望我有機會成為這裡的主人,到時,幸福一定會降臨在我和阿閔的身上,不論我們遇到多大困難與挫折,我們將會攜手度過,不離不棄。
***
回到醫院的病房後,驚訝地,除了小零外,還有個外人。
「組長?!」忍不住喊了聲,我臉上神情又訝又喜,走向了他。
「小舒,氣色看起來不錯嘛。」組長豪爽地拍了拍我肩頭笑道。
ceci~敏 2007-3-28 20:14
「託你的福。」我也報以微笑。
「老闆讓我代表大家來探望你,希望你早日養好病,再替他賣命。」組長哈哈大笑道。
我也禁不住笑了開懷,跟組長這種打交道就是有這種好處,直來直往,不必掩飾什麼。
然後組長有些唏噓道:「唉,怎麼就傷到那雙眼睛,這如果開刀出點差錯,可就是一輩子的事。」
這觸眉頭的話聽在別人耳裡可是個大忌,可我並沒往心裡去,因為我曉得組長沒有惡意,小零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又一臉無異樣神情。
「組長,我可能還得請近半個月的假,沒問題嗎?」雖然這份工作不是我的興趣專長所在,可它卻是在我最無助徬徨的時候接納了我,我不希望因此而失去它。
「成,老闆說了先讓你留職停薪,你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上次胡老闆那訂單讓公司下半年度就算不接單也沒問題,老闆可期望你再幫他多拉幾個這樣的大生意呢。」組長豪爽道。
知道是留職停薪後我暫時放下了心,又跟組長閒聊了幾句他就告別了,然後我望向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三弟,他也正好看向我。
「我回來了。」我揚起一抹輕輕淡笑道。
「嗯。」三弟只是嗯了聲,完全是他的風格。
「死小孩,就不能熱情一點嗎?」我忍不住走上前去賞了三弟一個爆栗。
「二哥你真暴力。」三弟微皺眉頭道。
我開心地笑了笑後,忽然想到一件事,然後看著三弟道:「大哥知道我昨晚沒回來嗎?」
「不知道。」
見三弟說得輕描淡寫,我曉得他一定暗中幫我隱瞞了些事實,我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感到欣慰地嘆道:「小零你真好。」
三弟靜默了許久後忽然繃出一句話:「二哥你很有勇氣。」
「啊?」放開三弟傻傻地看著他,這句話就讓我摸不著頭緒了。
「為什麼你願意再給他第二次機會?你不怕傷得更深?」三弟語調毫無起伏道。
我又是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去道:「有時愛一個人是毫無理智的,就算你知道他有多壞多不好,就算你明知和他在一起沒有未來,就算你們的愛情不受人祝福-」我抬起頭來,微笑地看著三弟道:「可愛上了,就沒辦法了。」
我沒有加上最後一句,那就是,阿閔他其實並沒背叛拋棄我,可我想留一些想像空間給三弟。
三弟先是靜靜地看著我,然後道:「我想二哥你沒告訴那人有關你眼睛的事。」
三弟的敏銳力實在驚人,既然他都明白表現出他確定我和阿閔又在再一起的事,我也不想瞞他,只是嗯了聲。
「為什麼?」
我不語。
「你打算若瞎了就放棄他?」
「小零……」我苦笑地低喊了聲,語氣充滿了投降意味。
三弟又是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好一會兒後才道:「二哥,我只想告訴你,我當初的承諾並沒改變。」
如果你真瞎了,我就永遠不結婚,照顧你一輩子。
那時三弟對我說的話還言猶在耳,我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可我卻忍住即將湧上來的情緒,握起拳頭擊了三弟肩頭一下道:「你想惹你二哥哭,門都沒有。」
三弟只是用他彷彿能夠看透人心的發亮黑瞳望著我,輕聲說了句:「傻二哥。」
我聞言又好笑又好氣地瞪著三弟道:「哪有你傻。」
外人看來我們簡直是在打情罵俏了,如果被阿閔看到他肯定也會大吃三弟的飛醋,可無論如何,三弟的確是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男人,不只是弟弟,是個可以給承諾的可靠男人。
***
ceci~敏 2007-3-28 20:14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在醫院的檢查、小零的陪伴和阿閔的查勤中度過。
大哥和爸媽最少兩天會來看我一次,或許是見面少了距離遠了,感情反而深厚了,尤其是我和父親,可能是他也感覺到他這個二兒子有機會再也看不到他們,所以脾氣小了、音量降了,就連表情也變溫和了。
原來親情的力量真這麼大。
阿閔則是每天必來電話,早上一通、中午一通、晚上一通,從開頭從結尾幾乎天天一樣。
「喂?」
『你在哪裡?』
「家裡。」
『還沒出門?』
「快了。」
『到公司打給我。』
「好。」
『小舒-』
「嗯?」
『我愛你。』
「我也是。」
「喂?」
『早上為什麼沒打給我?』
「我打了。」
『打了?』
「嗯,打了。」
『……現在在做什麼?』
「工作。」
『還沒休息?』
「差不多了。」
『記得吃飯。』
「嗯。」
『李舒-』
「嗯?」
『我愛你。』
「我也是。」
「喂?」
『吃飯了嗎?』
「吃了,你呢?」
『還在公司。』
「還在做事?」
『嗯。』
「還沒吃飯?」
『忘記了。』
「……」
『心疼?』
「不會,餓死你最好。」
『哈,口是心非。』
「阿閔-」
『嗯?』
「我愛你。」
『……當然。』
像這樣的對話肯定排得上情人間無聊情話的前幾名,可對我們來說,卻是一種簡單的幸福。
小零則是自從那天稍微問起我和阿閔的事後就再沒提過相關的事,只是專心一致地照顧我陪伴我。
就這麼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在距離我腦部開刀前的倒數前三天,有個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乍然來訪,那時我正逼問三弟有關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的事。
「沒有。」三弟只是不慍不火地回答道,不管我再怎麼問他,他的答案永遠一樣。
ceci~敏 2007-3-28 20:15
「後來以閔答應和琳亭訂婚,我和以閔他媽實在感到安慰不少,我們只是希望以閔有個正常家庭,這樣而已。」見安明鴻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父愛光輝,我想我懂他的感受,天下父母心,如果我今天是處於他的角色,或許我也會做出相同的事。
「以閔在酒會上遇到你的事其實我知道,後來我打電話試探他的時候你在他身邊,我也知道,甚至他腦勺上那傷從何而來,我和以閔他媽也大概猜到了,雖然後來琳亭陪著他一起瞞著我們。我想,以閔大概是怕我們會找你算帳。」
想起那時被迫得去見阿閔時的忐忑心情,我突然覺得可笑,那時我是多麼害怕阿閔找我是想報復我,可原來阿閔早就暗地封鎖消息,難怪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總經理當街被人用石頭砸傷腦勺這種八卦竟然沒上新聞。
「後來你去公司找以閔,事後也有人通知我,那時我就曉得不對勁了,可我還在觀察,我不相信以閔會因為一個男人而放棄他一直追求的夢想,當然,他絕對有那個能力到外頭自闖一片天地,可以閔也很清楚如果他選擇你,我絕對會利用所有關係擋住他在外頭的所有機會,包括你,憑我們安揚在企業上的地位,這並不困難,你想你們過得了多久窮困的日子,貧窮是萬惡的根源。」
剎時,我只覺得腦子被轟得一陣暈眩。
我必須承認安明鴻的話很現實,如果我和阿閔真被斷絕工作機會,而且和家人都絕裂了,沒有錢的生活,就算我們之間的愛再濃烈,都註定要以悲劇收場,或許最後我們還會怨恨責怪彼此。想到我和阿閔有可能演變成如此,我就不禁心驚膽寒。
原來就在我還沉浸在自己被拋棄的巨大痛苦時,阿閔卻是在為我們的將來暗自努力,可他卻完全沒跟我提過這事。
「後來我以公司名義讓以閔去紐約辦事,就是怕他會突然想不開跟你重修舊好,誰曉得才去了幾天,連事情都沒辦完,他卻毫無預警地飛回香港,那天他去找了誰,和誰在一起,相信你比我還清楚。」
安明鴻的口吻始終很平穩,沒有一絲咄咄逼人,這讓我不禁想著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究竟是什麼,我想應該不會是來祝福我和阿閔。
「事實上我不知道為什麼以閔會這麼有恃無恐,他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就將事情全部攤開,要他做選擇。」
又是選擇?
「我跟他說,要他就行李收一收,滾出安家和安揚,要他就馬上和琳亭結婚,日子我都替他挑好了,然後你知道他選擇了哪一項嗎?」安明鴻忽然直直地望向我,與我四眸相對。
我只是伸手緊握著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三弟的手腕,然後感覺到一股痛不欲生的哀傷鋪天蓋地朝我湧來。
安明鴻先是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閉上眼睛,語氣疲倦道:「他什麼都沒選,只是拿了一疊厚厚的資料給我,我打開一看,竟然是他私下挖空公司資產的資料!原來他一直在暗自策劃……一直在策劃……」安明鴻先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道:「瞧瞧我兒子多厲害,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我一手打造起來的安揚,偷天換日。」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所聽見的話,原來阿閔說給他一個月時間,就是這個意思?這麼一個大公司,竟然就被阿閔一個人搞垮?我只覺得思緒如同大海驚濤駭浪地在我腦子翻滾。
「我知道以閔是在反逼我選擇,選擇失去他這個兒子跟安揚,或是選擇安揚完好無事並且認同他和你的感情,李先生,你想,我應該選擇哪一個?」安明鴻平靜地看著我道。
無法想像阿閔竟然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我只能不自然地避開安明鴻的注視,抿唇不語。
安明鴻見狀,低沉又道:「以閔給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三個禮拜時間,事實上我當然不希望安揚被挖空,也不希望失去我們唯一的兒子,可讓我祝福你和以閔在一起,我也做不到。」
三個禮拜?我幾乎要熱了眼眶,阿閔時間抓得真是準確,三個禮拜正是我和他約定的時間。
見安明鴻講得很直接,我想他就要進入正題了。
ceci~敏 2007-3-28 20:15
「李先生,我和以閔他媽都不曉得該怎麼辦了,以閔他媽還因為太過傷心進了醫院,她的心臟本來就不好,我們做父母的要求並不多,只是希望兒女好罷了,你認為我們這個希望很奢侈嗎?」
整顆心彷彿被重石壓住一般,我覺得快被安明鴻給予的無形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們有三個兄弟,可我們只有一個兒子,八年前醫生就診斷出以閔他媽因為心臟的關係無法再生育,以閔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所以-」安明鴻忽然看著我,低沉道:「我只能拜託你,離開以閔,讓他回到我們身邊。」他的語調不是強勢不是威脅,不是懇求不是低聲下氣,彷彿只是在和人做個商量。
雖然已經猜到安明鴻今天的來意,可聽到他親口說出時,我還是覺得心像被刀子劃過一樣地疼痛。
「你希望我主動離開阿閔?」我臉色有點發白地虛弱道。
「我們只是希望他有個正常家庭。」看我在聽完他的話後臉上血色全失,安明鴻眼神也浮上一絲悲慟道:「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可你知道當我們做父母的得知兒子竟然為了一個男人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有多心痛嗎?辛辛苦苦將他拉拔長大,他卻是這麼回報我們?!」
安明鴻的悲慟使我震撼,我可以感覺出他身為一個父親的失望,他讓我想起了我的爸媽,想起了當時我和爸媽承認我的性向時,他們毫不掩飾的驚訝與哀痛。
看著安明鴻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想開口,喉頭卻一陣乾澀,發不了聲。
我多麼想告訴安明鴻我做不到,做不到在我和阿閔經歷這麼多風波後,好不容易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卻得親手將阿閔推還給他們。
我有多愛阿閔,阿閔就有多愛我,我曾經為了失去阿閔而痛不欲生,那段悲慘日子我只要一想起就心驚膽戰,我又何其忍心讓阿閔再嘗一次我所受過的痛苦,就算傷痛平復了,我們還有愛上別人的能力嗎?還能有嗎?能嗎?
我只怕我被逼迫的絕裂無情會讓阿閔陷入萬劫不復,到時阿閔會如同當初我恨他一般恨我。
我不想我和阿閔走到那一步,否則我為阿閔割捨的算什麼,阿閔為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我們明明都為彼此這麼努力,為何最後卻要被迫互相傷害?我不想,真的不想。
我們明明如此相愛,為什麼永遠得不到我們最愛的人的祝福?
安明鴻或許也看出了我的掙扎與不捨,他在我想開口跟他說,對不起,我無法答應他的要求時,語氣疲憊地望著我道:「李先生,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殘忍,可這只是我們做為一對父母的請求……」
他真的是在最不適當的時候講了一句最適當的話。
如果沒他那句話,我可能還存有最後一絲力氣來拒絕,捍衛我和阿閔的愛情,可就因為一句「這只是我們做為一對父母的請求」,就讓我所有武裝被瓦解。
我真寧願安明鴻是用錢打發我或是用強勢來壓迫我,他這樣不軟不硬地,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難道真是天註定?註定在我動手術前,必須和阿閔做個了結?!
「可不可以給我五天時間?」我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後低聲開了口。
ceci~敏 2007-3-28 20:16
安明鴻安靜地看著我,似乎在用眼神詢問為何是五天。這時間對他來說雖在他和阿閔約定的期限內,可還是有點太久,這代表他必須和阿閔的父子關係再僵持五天。
可我沒打算告訴安明鴻真正原因,關於三天後我就要動手術的事。
既然我本來就打算用手術的成功或失敗來決定是否繼續和阿閔在一起,那不如就讓三天後的結果來裁決吧,我終究是自私的。
「李先生-」
「我和阿閔很辛苦,」安明鴻似乎還想講什麼,可我倏地打斷他的話,低著頭十指交叉緊握道:「我們都很努力地不想去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我們還是失敗了。」
見我開口,安明鴻只是靜靜地聽著我說話,目光沉著。
「其實我和阿閔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我們會搞得身邊的人都如此痛苦?」
「二哥,」三弟忽然握了握我的手,輕喊了聲。
「或許我和阿閔最大的錯,就是愛上彼此。」
我只是抬起頭看著安明鴻,眼神深處掩著絕望與悲哀。
「為什麼上天賜與我們愛人的能力同時,卻忘了賜與我們包容的能力呢……」
我有些失了神,因而沒有注意安明鴻在聽到我這句話時臉上閃過一絲波動。
事實上我並不恨安明鴻不接納我們、想盡辦法拆散我們,因為他是一個父親,一個做為天下父親都會做相同事的父親,我只是恨我們的愛情終究敵不過世俗的束縛。
我不曉得安明鴻是不是有被我的話影響,最後他沒再追問我,只是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這是我的電話,五天後請聯絡我。」然後站了起來,轉身往門口走去。
「你認為你兒子還有辦法愛上女人嗎?」
正當安明鴻的手欲轉開門把時,坐在我身邊的三弟忽然語調不高不低地開口道。
安明鴻似乎有些意外,他回頭望著聲音來源,神情沉肅。
「你認為就算我二哥答應和你兒子分手,他就會轉性,不再愛男人了,轉而去愛女人嗎?」
安明鴻依然靜默地看著三弟沒回應。
「你認為你兒子的幸福應該掌握在你手上嗎?你們這樣又真的是為他好嗎?」
三弟從頭到尾語調都是淡淡地,可卻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讓人安靜地聽他說話。
「你有沒有見過愛情毀滅掉一個人時的恐怖?」
我倏地抬頭看著三弟,他正好也瞧著我,我不禁一陣怔忡,然後三弟的眼神又回到安明鴻身上。
「你認為喪失了愛人能力的人,還活得下去嗎?」
這是三弟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沒再出聲,只是緩而有力地伸出右手,手指纏上我左手手指,我們十指緊握,靜靜感受彼此手心的溫度。
安明鴻臉上表情並沒起什麼變化,可我看得出,三弟針針見血的話進了他的耳裡。然後他轉過身去,打開門,離開了病房。
我想,縱然三弟的話打動了安明鴻,讓他明白阿閔不是和我分開以後就不是同性戀了,可我想這改變不了什麼,因為他是個父親,一個也許永遠都無法接受自己兒子是同性戀的父親。
***
當天晚上,我一如往常地接到阿閔的電話,那時三弟沒在我身旁。
「喂?」
『我老爸找過你了?』
阿閔劈頭就來這句,當場令我在電話中傻住。
「你知道了?」我猶豫許久後低聲道。
『我老爸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他一樣。』
聞言,我不禁低頭一笑,阿閔應該也料到他的翻牌會有這結果,只是我想,阿閔應該沒猜到他父親的手段竟然如此溫和,他可能以為我會遭受到漫天的怒罵和羞辱。
『如果我老爸讓你難過了,我替他道歉。』阿閔低沉道。
我知道阿閔是在為他無法阻止他老爸來找我而抱歉,我搖了搖頭,然後才想到電話那方的阿閔看不到。
ceci~敏 2007-3-28 20:16
「你已經為我做很多了。」我輕輕道。
然後換電話另一頭安靜了。
「而且你爸爸很客氣,比我想像中的客氣很多。」我想當初阿閔看到我父母時所受到的難堪不會比我少。
『我老爸說了什麼?』阿閔安靜很久後才低沉問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初你逼不得已和我分手是為了我們將來?」
『小舒,別把我想得這麼偉大,我的確很重視我的地位身份-』
「比重視我還重視?」我只是輕輕地打斷他的話。
阿閔又沉默了。
「如果當初你爸爸依然以你在安揚的身份地位來威脅你,可卻沒打算斷絕你我在外面的發展,你還是會放棄我,要跟我分手?」
聽阿閔還是沒回應,我只是用柔得不能再柔的嗓音道:「阿閔,你捨不得的,你怎麼捨得拋棄什麼都沒有了的我,你怎麼捨得我痛苦難過。」
『小舒-』阿閔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沙啞。
「我們都是瘋子。」我只是輕輕柔柔道:「我們都是為了愛情而活的瘋子。」
然後我聽到了從電話那頭傳來的一絲努力壓制的哽咽聲。
『我多怕你不愛我了,多怕。』
我突然發覺,阿閔找不到我的那陣子所承受的害怕和恐懼,絕對不會比我少。
「怎麼會,只要你還愛我,我就不會停止愛你。」我原封不動地將阿閔之前對我說的話還給他。事實上,就算阿閔真不愛我了,我還是無法停止愛他。
阿閔在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啞著嗓音喚我:『小舒,別放棄我們的愛情,別放棄……』
就算多麼世俗不容,就算無法被所有人祝福,我只求你,別放棄我們的愛情……
那一剎那,我真想開口說,不放棄,永遠不放棄,可一想到我的腦部即將要動手術的事,我突然間怯懦了。
在安明鴻還沒來找我之前,我原本打定主意開刀後若手術成功,就算天下人都不祝福我和阿閔,我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堅定和他走下去,可若手術失敗,我們之間就完了,徹底完了。
可偏偏在這敏感時刻,我卻從安明鴻那裡得知了阿閔為我的付出不下於我,他也是用他的家庭未來做為賭注,他也是抱著孤注一擲來爭取我們的愛情,如果此時我忽然沒有理由地消失了,我的背棄會不會讓阿閔瘋狂崩潰……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為什麼不出聲?』阿閔沙啞語調中有著一絲壓抑的焦慮。
「阿閔,我-」我多麼想就這麼義無反顧地答應阿閔,可一想到安明鴻那時疲累的臉龐,一想到我若失明會給阿閔帶來多大的負擔,我還是膽怯了。
我無法像飛蛾撲火一般,如此愚笨卻又如此單純。
「阿閔,你爸爸……有跟你說什麼嗎?」我差點忘了阿閔還不曉得我住院之事,如果讓他曉得他爸爸竟是在醫院和我見面,恐怕我再怎麼解釋,阿閔都會起疑心。
『我們今天還沒碰到面,為什麼這樣問?』
在聽到阿閔的反應後,我就曉得我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如果阿閔知道我住院,他一定劈頭先質問我,而不會連提也沒提一聲。
『小舒,你是不是和我爸爸達成什麼協議?』阿閔忽然嚴肅問道。
阿閔的敏銳力果然很強,我差點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可幸好我並沒答應安明鴻什麼,所以我可以很坦然地說沒有,雖然有點心虛。
『真的沒有?』阿閔的語氣有些懷疑,他知道我不是那麼容易拒絕別人的人,尤其他爸爸和他一樣,個性都很強勢霸道。
ceci~敏 2007-3-28 20:16
「真的沒有。」我硬是裝出輕鬆語調道,事實上我也沒說謊,因為我的確還沒答應安明鴻什麼。
阿閔聞言似乎安心許多:『小舒,再兩個禮拜,再兩個禮拜我們就可以再在一起了。』
阿閔的語氣太溫柔,我聽了只想哭,為他話裡的期待而感到難受。
「阿閔-」
『嗯?』
「我今天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我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的阿閔倏地怔了下,然後就聽他用沙啞性感嗓音緩道:『早上說了,中午說了,晚上還沒說-』
「我愛你。」
一陣沉寂中,我聽到了強而有力的三個字:『那當然。』
我幾乎可以看到阿閔唇角揚起完美迷人弧度,笑得那樣自信。
***
接下來的兩天我受盡了煎熬,腦中不停旋繞不同人的面孔,有爸媽的、有大哥的、有三弟的、有阿閔的、有阿閔父母的,我覺得我的腦子好像快要爆炸一樣,整天嗡嗡地叫。
我開始情緒又不穩定,可我拚命壓抑,尤其在爸媽面前更是不敢露出一絲異樣,唯獨和大哥三弟相處時,我才有辦法稍微放鬆一些,可卻始終有一股鬱悶壓在心中,揮之不去。
大哥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他問過我,我卻推說是因為要開刀所以會緊張擔心,我沒發現我在說這話時眼神有多不耐煩,但大哥注意到了,他沒繼續問下去,只是眼神充滿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當天晚上,三弟就拿著一顆白色藥丸和一杯開水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三弟。
「二哥,別重蹈覆轍。」三弟只是淡道。
我像是被澆了盆冷水一般,整個人怔了,眼神直盯著三弟手上熟悉的白色藥丸,一時間竟離不了視線。
然後我眼睜睜看著三弟將白色藥丸丟入杯子中,白色藥丸搖搖晃晃地緩緩沉了下去,然後像是被腐蝕般地漸漸融化,最後消失不見。
還搞不懂三弟為何要這麼做時,三弟已經將水杯放到一旁櫃子上,然後伸出手掌心貼上我在跳動的地方,道:「二哥,你的心病了。」
我扯起唇,才說了句:「它何曾好過-」然後潸然淚下,沒了聲音。
從阿閔那次說要和我分手開始它就病了,反反覆覆,千瘡百孔,然後總是在快復原時,又被人狠狠撕碎。
「小零,男人愛上男人,多不好。」我輕喃道。
然後我感覺到三弟的手離開了我的心臟,下一刻卻覆上我溼潤的眼眸。
「二哥,看不見是什麼滋味?」
我先是愣了下,然後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像是……被關了燈一樣。」
「就是,有什麼大不了。」
我先是為三弟語氣中的那種事不關己的輕描淡寫感到一股惱怒,可當我意識到三弟想表達的真正意思時,我哽咽了。
然後,沒人再出聲,只是三弟覆蓋著我眼眸的指縫中,流出了更多滾燙的液體……
***
ceci~敏 2007-3-28 20:16
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著一片白的天花板,我的耳邊不停響起三弟方才說的那句話,緩而有力的低沉嗓音字字撞擊了我的心。
有什麼大不了。
的確,有什麼大不了。
失明有什麼大不了,沒失明就能保證你們可以相愛一輩子?
愛上男人有什麼大不了,愛得再天崩地烈也是你們兩人的事,誰干涉得了?
想著三弟那句有什麼大不了隱藏了這些言下之意,原本沉甸甸的心,似乎有些解脫。
可,如果失明不再是一個阻礙,那我還在猶豫什麼?
眼前倏地閃過爸媽和阿閔父母的臉龐,我知道原因了……家人終究是我無法捨棄的一環。
就算我曾打定主意,為了阿閔再豁出去一次,可這次不只是牽扯到我和我的家人,還有阿閔的父母。曾經我讓爸媽那麼傷心,我何其忍心讓別人父母也承受相同的失望難過。
我們是多麼期望我們的愛情可以得到家人的諒解與祝福,可偏偏永遠事與願違;我們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卻總是搞得身旁的人和自己遍體鱗傷。
愛情可不可以只是個人的事?
拿起手機放到眼前,我就這樣重複按著「通話」和「結束」鍵,數不清按了多少次,最後我終究放了下來,將手機塞到枕頭下,拉起被子掩住頭,閉上眼睛。
夜深了,明天要動手術了,什麼都不想了。
在半睡半醒中時,我似乎聽到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是小零吧,我想……先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然後我就昏昏沉沉地入了眠,就連小零走到我身旁我也沒發覺。
看著床上睡著的人,眉頭緊皺,似睡得不是很安穩,李零微俯身,在他二哥身旁尋找著什麼,最後,他的手從枕頭下伸進去,拿出了……他二哥的手機,然後,點進「最後撥號記錄」,按下通話鍵。
***
隔天我起來的時候已經近中午,爸媽和大哥都來了,他們和三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閒話家常。
見家人全聚集在一起,我心中忽然竄過一股暖流,有種莫名的感動湧了上來。
「你醒了?」大哥首先發現我起來了。
「來很久了嗎?」我起身下床,走到三弟身旁坐下道。
「剛來沒多久,怎樣,緊不緊張?」大哥打趣道。
「有一點,媽看起來比我還緊張。」我微笑地看著母親道,她這陣子醫院家裡兩邊跑,消瘦不少。
「你爸跟我一樣緊張,他還跑去書店買了一大堆有關如何照顧失明病患的書-」母親原本是笑著說,可當她發現她說錯話時,倏地住了口,笑容也黯淡了。
原來家人早有心理準備,面對我極有可能失明之事。
「防患未然,當然希望那些書派不上用場。」大哥的出聲稍微緩和沉重的氣氛。
「爸,謝謝你。」我誠心誠意道。
事實上我很開心,一點也不介意,我寧願他們用正面的態度去看待這事,也不願家裡陷入一片愁雲慘霧。
父親只是面無表情道:「照顧失明的病人很辛苦,你自己振作點。」
這就是父親另類的關心方式,雖然被母親埋怨了幾句,可我依然感受到他對我的關心並不下於任何人。
因為手術是下午四點,家人全被我趕下去醫院地下室吃中飯,三弟原想留下來陪我卻被我拒絕了,沒有理由,我只是想在手術前擁有一些獨處時間,然後將剩餘時間全留給他們。
病房淨空後,我才忽然想到早上沒接到阿閔的電話,難怪我總覺得全身有些不對勁。扯唇一笑,我想我真是中了毒了,竟然才半天沒聽到阿閔的聲音就思念地緊。
回到病床旁,從枕頭下拿出手機,結果一通來電也沒有,阿閔真沒打電話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很不安,雖然一向都是阿閔打給我,但不代表我不能打給他,兩人之間本來就不存在能不能的問題。
盯著手機螢幕好一會兒,我總算按下通話鍵,然後感覺到心跳得好快,我不禁自嘲,只是打個電話就可以讓我如此緊張。
然後,原本還響著鈴聲的手機那頭忽然沒了聲音,我奇怪地拿到眼前一看,忽然嘆了口氣,竟然沒電了……加上這個,我總共拿的三個電池都沒電了。
沒想到我的預測真這麼準,三個電池剛好撐到九天。
沒多久我就聽到爸媽他們回來的聲音,那時我還拿著手機怔怔地坐在病床上。可才剛進門,母親就突然說有事想問醫生,父親和大哥陪他去,留下了三弟和我。
「他打電話來了?」瞧我一臉發怔,三弟無聲無息地來到我身旁,忽然說道,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三弟是唯一知道我和阿閔還有在聯絡的人,所以在他面前我無需假裝,只是輕笑道:「沒,可能在忙。」
「二哥-」
抬頭看著三弟,我總覺得三弟今天有些古怪,可又說不上來是哪兒古怪:「怎麼?」
三弟只是用他那純澈的眼眸直瞧著我,最後說了句沒什麼,然後走向一旁的沙發坐下,打開電視。
「稀奇古怪地。」我不禁嘟嚷了幾句,事實上卻是被三弟那似乎想透露什麼的黑眸瞧得有些發慌。
然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後來爸媽和大哥也從醫生那兒回來,我不曉得他們問了什麼,也不想問,很快地,離我動手術只剩半小時。
隨著時間逼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股強烈慾望想要見阿閔,或許是我自己也曉得過了今日,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再也見不到他。
三弟似乎也有些煩躁,因為他不斷轉換著電視頻道,他很少這樣,最後是大哥開口喊了他一聲,三弟才像是回過神一般,放下電視遙控器,說要出去走走,順道拉上了我。
「弟弟-」母親正想說什麼時,三弟只是淡淡說了句:「我知道,十分鐘就回來了。」然後拉著我出了病房。
「弟弟最近似乎跟小舒挺親近的。」母親有些感慨有些欣慰。
「他擔心小舒吧。」大哥低沉嗓音有著一絲笑意,對於小零的戀兄情結,他或多或少也有感受到。
***
ceci~敏 2007-3-28 20:17
「小零-」我不曉得三弟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手術之事才有如此反常舉動,可我直覺地知道他心中有事,所以任由他拉著我走到醫院大廳的椅子坐下後,我才出聲喊了他的名字,三弟正好也在此時開口。
「二哥,如果那人真因為你看不見而不要你,那他真是混蛋。」
看著三弟表情平淡的側面,我真沒想到三弟會跟我說這個,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三弟也沒等我反應,只是接著又道:「可他不會的,二哥你愛上的人,不是這種人。」
「小零……」我幾乎是怔喃地喚著他,眼眸水亮地彷彿下一刻就會擠出液體來。
「回去吧。」三弟突如其來地又冒出這句話,我只愣愣地張著嘴啊了一聲,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拉了出來又莫名其妙地被拉了回去,從頭到尾一頭霧水。
回到病房後,家人也很意外我們這麼快就回來了。然後三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我病床旁垂首不語,可我卻發現只要有人從外頭走過,他睫毛就會忍不住顫一下。
直到護士推了移動式病床進來,說要準備去手術房時,三弟才抬起頭,依然沒什麼表情,我卻突然起了個念頭,覺得三弟似乎在等什麼人。
這個想法在我被推進手術房前幾乎可以被證實,因為三弟一直不斷轉頭瞧著走廊轉角,似在期待什麼人會突然出現一樣。
沒有再去理會三弟的反常行為,我躺在移動式病床上,由下往上地瞧著爸媽和大哥的臉龐,忽然輕輕一笑:「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見到你們。」
「別亂說!」「胡說什麼!」
母親和大哥同時開了口,前者有些泫然欲泣,後者則是帶了點無奈神情。
「傻孩子。」母親俯下身抱了抱我,眼淚終究忍不住掉了下來,我也伸出手用力地回摟了母親一下,然後在她耳畔輕道:「媽,我愛你。」
緊緊抱著我好一會兒後,母親才放開我,已是兩眼泛紅,然後大哥走了過來,握起拳頭搥了搥我肩頭道:「加油。」我假意露出痛苦神情逗得大家都笑了,連母親也破涕為笑。
然後我看向父親,發覺一向嚴肅的父親似乎沒那麼高大了,我很想對父親說些什麼,可話卻哽在喉頭,然後出乎意料地父親忽然也低下身來抱了我一下,強而有力的一個懷抱,可那瞬間我竟感覺到父親摟著我的手在微微顫抖。
「爸-」我只能哽著聲音喊了他一聲。
父親只是有些不自然地放開我,然後隨手撥了撥我的頭髮,我卻懂了在父親沉默寡言的表面下藏著的是多麼柔軟的心。
最後,我語帶嘆息地喊了還專注在走廊轉角的三弟一聲,有些哭笑不得此時還有什麼事比他二哥我要手術還要重要。
三弟似乎有些不情願地回過頭來,雖然他表情平淡地令人看不出來。
然後他也走到我身旁,俯下身來,正當我以為他想來個兄弟之間的擁抱時,他卻忽然抓起我的手貼上他的臉,黑眸發亮地瞧著我道:「二哥,別忘了我。」
「小零-」我再次怔住了。我知道三弟的意思,他是在對我說,就算真看不見了,可請我不要忘了他的臉,不要忘了他的模樣。
三弟就是這麼直接,唯有他會在這個時候肆無忌憚地預設那十分之一的結果。
「傻小零。」我忍不住輕輕笑了,笑得那樣暖和那樣明朗。
然後在家人的目送下,護士推開了手術房門,緩緩地將我推了進去,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跟著而來的是一個慌忙身影從走廊轉角那兒閃了過去,有一剎那我差點以為是阿閔來了,心不禁一揪,可那抹人影只是一閃而過,然後就快速恢復寂靜。
輕吁了口氣,我不禁為自己那一瞬間的妄想有些失笑,然後家人的面孔漸漸離我愈來愈遠,直到手術門闔上,他們的身影才從我眸中完全消失。
接下來我只記得我被開刀房裡頭的護士推著穿過一扇又一扇的門,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也被她們彼此間輕鬆地話家常而慢慢平穩下來,然後我似乎又聽到遠方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好像有人急促地喊著我的名字,太過飄渺的嗓音讓我聽不出那人是誰。
最後隨著進了開刀房,一切終歸平靜。
***
ceci~敏 2007-3-28 20:17
「小舒!讓我進去!小舒!小舒!」發狂般地在手術房外大喊,安以閔完全不願相信他只不過晚了一步就見不到李舒手術前的最後一面。
沒經過思考地就想往手術房內衝,可卻在努力試著扳開手術房門時手臂忽然被人抓住,身子被扯了回來。
「放開我!」無法抑制怒氣地回頭朝著抓著他的人大吼一聲,安以閔用盡全身力氣地掙扎著,可依然掙脫不了李生的箝制,最後只能不斷朝著手術房內嘶聲喊道:「小舒,你出來,我是阿閔,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叫你,你出來,你出來啊!」
站在安以閔背後差點抓不住他的李生十分鎮定地兩手快速穿過安以閔腋下,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往後拖,就怕被他一個掙脫釀出禍來。
「放開我,你這混蛋!」安以閔口不擇言地大吼大叫。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放開我……」神情絕望悲戚地盯著手術房門,安以閔最後幾乎是啞著嗓音哀求道。
沒有想到一個大男人會露出這樣傷痛欲絕的神情,而且還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弟弟,李父李母和李生不禁被這畫面給震撼住。李零則是從頭到尾冷眼旁觀。
然後,手術房上的燈驟然亮起,有些薄弱的光芒讓安以閔倏地安靜下來,只見他先是抬頭怔怔地望著那亮著的「手術中」三個字,接著像是失神般地身軀一軟,順著李生的扶持緩緩跪到地上,然後忽然伸出雙手摀著臉,痛哭失聲。
李舒……你這混蛋……你這混蛋……
無法抑止的液體不斷從指縫中滲出,安以閔悔恨地緊摀著臉,為自己竟沒有在深愛之人最需要自己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他……
若非聽到手機內的留言,他不會曉得小舒腦部的瘀血竟是他間接造成,不會曉得小舒跟他分手後數次瀕臨崩潰,不會曉得小舒為了失明後還能不能與自己在一起而痛苦萬分,不會曉得小舒要做出再次傷透父母的心的事有多自責,不會曉得他的小舒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盡頭。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完全沒發覺李舒的異狀,恨自己忽略了李舒老是躲藏的眼神所代表的意思,恨李舒這陣子竟然都在撒謊騙他,恨李舒竟然獨自承擔所有的哀傷。
想到這些日子李舒所受到的身心煎熬,想著李舒每次對他說我愛你的時候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安以閔就覺得自己全身像是被人撕裂般地劇痛,一種彷彿被奪去所有呼吸幾乎窒息的痛徹心腑。
因為我想看著你離開,而不想讓你看著我離開。
我得了絕症,一種叫思念安以閔過度的絕症。
家裡的事,沒什麼大不了,我可以解決的。
那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不記得我了嗎?
我今天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阿閔,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別打別打,會變笨的。
你會不會忘了我?
那些都過去了。
阿閔,我愛你。
阿閔,我愛你。
阿閔,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無數次的暗示,無數次的我愛你,他卻只從裡頭聽出了小舒滿腔情意,沒聽出他背後鋪天蓋地的憂傷與沉重壓力。
誰是混蛋?他才是混蛋。
倉皇失措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男人掩著臉哭得聲嘶力竭,夏彩雲不禁緊緊倚靠著丈夫,覺得周圍空氣似乎都快被這男人的悲傷給淹沒。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不會相信會有個男人為自己兒子這般失聲痛哭,彷彿天人永隔,毫不掩飾的赤裸情緒確實撼動了她的內心深處。
這讓夏彩雲想起當初自己兒子被趕出去時眼中也是這樣悲痛哀戚神色,也是這樣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神采。
ceci~敏 2007-3-28 20:17
夏彩雲不禁回想當初自己兒子是鼓起多大勇氣才有膽量向自己和他爸爸坦承他的性向,那時他們的反應當然是既震驚又狂怒,自己兒子是同性戀?而且已經有了一個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這坦白來得太突然,讓做父母的他們如何接受這事實?
在自己丈夫漫天怒氣下,無論自己在旁如何勸說,一向乖巧溫馴的兒子那次卻意外堅持,堅持捍衛他們這段不被祝福的愛情,丈夫簡直氣瘋了,當下就放了狠話,要兒子如果堅持跟那男人在一起就滾出去,不准他再踏進家門一步。
夏彩雲看得出兒子很失望傷心,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帶著多麼微薄的希望期待可以得到他們的諒解與祝福,可試問天下有多少父母可以如此開明大方?夏彩雲知道她不行,她丈夫更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們都太傳統了,傳統到無法如此坦然地面對同性間的愛情。
可自己怎麼捨得兒子被趕出去,所以她著急地一邊安撫丈夫的情緒,一邊淚流滿面地詢問兒子真的為了那個男人就不要父母了嗎?那時兒子只是低下頭去哽著嗓音不斷地說對不起,沒有第二句話,不停重複地說對不起。
然後在兒子被迫離開家門時,夏彩雲傷心地看著兒子背影,剎那間忽然有種感覺,她覺得不是自己兒子不要他們這對父母,而是丈夫和自己選擇放棄了他,只因他們兒子愛上男人,是個同性戀。
夏彩雲想,因為一個完全素昧平生的男人,因此失去一個兒子,多不划算。
可那時她什麼都阻止不了,阻止不了丈夫的絕情,阻止不了兒子的離去,那時她的心緒太過混亂,等她想到要追出去時兒子早已消失不見人影,隱約中她還聽到自己丈夫喃喃自語的咒罵和用力甩上房門的聲音。
後來自己兒子帶著滿身傷回來時,她是又驚又喜又心疼,失而復得的兒子令她什麼都不管了,連丈夫在冷言冷語時,自己也是毫不猶豫地替兒子說話,要她再承受一次失去兒子的痛苦,她寧願和丈夫絕裂!
幸好自己丈夫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見兒子傷痕累累地不停流淚道歉,他最後也心軟了。
雖然不曉得兒子和那男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搞得如此狼狽,可因為不管他們如何追問,兒子就是不說,只是抿緊唇神情哀傷,在小兒子的提醒下,他們只好先放他去休息,然後趕緊找大兒子李生回來,他們知道李舒和大哥一向感情很好,或許他願意告訴他大哥。
可誰曉得當晚自己兒子就被送去醫院,原因未明,不僅生了一場大病,而且情緒變得極不穩,有時還會像瘋子一般大吼大叫,可他自己卻完全不曉得自己前一刻做了什麼,看在她這個做母親的眼裡,兒子變成這副模樣,她有多傷心難過。
然後就在兒子住院這段期間,她見到了令兒子不惜犧牲親情也要在一起的男人,那是一個成熟、穩重且霸氣十足的男人。那時男人就這麼直截了當地找上門來,且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緊張地詢問李舒有沒有回來。
因為不願男人再來打擾自己兒子的生活,她先是說兒子不在,且死活都不願讓男人進門求證,不論男人如何拜託。後來她乾脆關上門,將所有請求隔絕在門外。
後來男人還是陸續來了好幾次,可每次都沒得到好臉色看,要他不要再來找自己兒子了,男人還是不死心,最後男人竟然開始在門外大喊兒子名字,惹得鄰居都在抗議,結果小兒子毫不留情地報警處理,才驅走了男人。
後來他們想男人一直來鬧也不是辦法,有天小兒子忽然主動找自己討論,建議可以讓李舒去住大哥李生家,一來可以避開那男人,二來李生家離李舒工作地方也比較近,那時自己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跟大兒子談過後大兒子也同意,當天她就叫大兒子回家帶走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李舒,免得夜長夢多。
因為想讓男人徹底死心,在男人又一次來找自己兒子時,她就跟他說兒子已經搬走了,男人當然不相信,她乾脆讓男人自己進屋看,證明她沒騙他,事實上她根本無需讓男人進門,可她想讓他死了這條心,別再來糾纏自己兒子。
幾次後男人終於放棄了,再也沒來家裡找兒子,誰曉得此次再見面時,竟是如此驚心動魄的悲戚場面。
看著男人為自己兒子哭得如此傷心,彷彿失去最深愛的人般地痛苦,真情的流露讓夏彩雲不禁開始反省,他們用盡手段阻止兒子和眼前男人在一起是不是錯了?
這男人……讓自己兒子放棄所有一切也要奮不顧身去愛的男人,如果他們真愛得這麼深,如果他是唯一可以帶給兒子幸福快樂的人,他們到底還有什麼理由阻擋他們相愛?難不成非要兩敗俱傷,他們才願意還給兒子愛人的權力嗎?
感到徬徨的夏彩雲不禁抬頭望向丈夫,希望尋找一些慰藉,卻從丈夫掩滿不可思議和驚訝的眸中發現到和自己相同的情緒,夏彩雲剎那間曉得了,向來傳統嚴謹的丈夫和自己一樣都被男人強烈的愛給深深震憾住。
ceci~敏 2007-3-28 20:17
到底他們做父母的,該怎麼做才好?
沒有發覺自己對李舒的愛憾動了李舒父母,依舊跪在地上的安以閔嘶啞過度的嗓子幾乎沒了聲音,他只是不停哽聲喚著小舒小舒,像是想將這名字深深烙印心中,直到融入血肉。
只要想到自己竟然沒在李舒最煎熬的時刻陪在他身邊,安以閔就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刀狠狠割過,好疼好疼,原本掩住臉的雙手不禁慢慢往上,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彎下身,將流滿淚的臉龐深埋在雙膝間。
李舒,你好殘忍,你真的好殘忍!
如果不是你弟弟留言給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隱瞞下去?你是不是打算若手術失敗了就離開我,不再愛我了?你該死的究竟把我們的愛當成了什麼!?
為什麼不讓我陪你度過你生命中最難熬的時刻,為什麼要獨自承受所有痛苦,你覺得你這樣很偉大嗎?狗屁……都是狗屁!
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有沒有想過當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你的事時有多羞愧,我們明明如斯親密,為何你卻唯獨把我摒除在外!
你覺得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嗎?你覺得我無法承受這個打擊嗎?你覺得我們的愛會因為你的失明而煙消雲散嗎?
你這個自私鬼,你憑什麼沒問過我就擅自替我做了決定!?你憑什麼自顧自地做出結果論!?你憑什麼……你該死地憑什麼!
如果動完手術後你真的再也看不見了,你一定會後悔的,李舒,你一定會後悔沒告訴我這件事,因為我會一輩子將你緊錮在身邊,無時無刻地提醒你有多無情,讓你到死也無法釋懷,永遠記得你曾讓我這般痛恨自己。
「我二哥還沒死,你可不可以不要哭得好像他已經走了一樣。」始終冷眼旁觀的李零忽然無表情地開口道。
「弟弟,胡說什麼!」在醫院最忌諱死這個字,夏彩雲不禁皺緊眉頭瞧著李零,語帶薄斥。
李零依舊一臉淡然地瞥著安以閔道:「機會已經給過你了,是你自己沒把握,能怪誰?」
若非見自己二哥始終猶豫不決要不要告訴安以閔關於動手術的事,而且被逼得幾乎再次精神失常瀕臨崩潰,不想他二哥抱憾終生的他才難得雞婆一次,趁昨晚他二哥睡著時找出他的手機,按下手機內唯一存有的電話號碼,打算讓李舒在開刀前可以再見安以閔一面,誰曉得,這該死的男人還是晚了一步。
李零的話讓已經悲痛欲絕的安以閔更是懊悔!他是在半小時前才聽到李零的留言,然後就馬上狂奔到醫院,可還是來不及。
如果他昨晚晚一分鐘關機就好了……
昨夜和李舒講完電話後,平常沒有關機習慣的他在睡覺前因為發現手機快沒電了,所以他就關機充電,哪曉得在他關機一分鐘後李零就在手機內留了言!
隔日早上出門後,邊開車邊打算撥電話給李舒的他,在身上找了老半天才發現自己忘了將手機從充電器上拔下來,原本想要折回去拿,卻因為早上有個董事會議,而且自己父親也在場,不願父親趁自己不在時和董事做出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他只好打消回家拿手機的念頭,打算到公司再打電話給李舒。
誰曉得董事會議一開就是整整一個上午,等他有空打電話給李舒時李舒竟然關機了?接連打了幾次都是相同結果,最後他只好放棄,後來乾脆打著見客戶的名義跑到李舒的公司,打算給李舒一個驚喜,誰知道……
李舒同事竟然說李舒已經留職停薪半個多月了?!
留職停薪半個月?
那之前他照三餐打電話給李舒時,李舒說他在工作……不就是騙他的?
想不通李舒為何要撒謊,問李舒的同事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見他們支支吾吾的模樣更是讓安以閔滿腹疑雲,安以閔只好先回家,打算繼續打電話給李舒問個清楚,結果才開手機,就聽到李零的留言。
留言說李舒今天下午四點要動腦部手術,在xx醫院的105號房,李零還大概講了一些有關李舒的事,沒有很詳細,可前後連貫起來卻讓安以閔剎那間懂了所有事,包括為何李舒之前會如此反常。
ceci~敏 2007-3-28 20:17
那時他聽到留言時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安以閔當下只有一個念頭,該死的!
然後他馬上打手機給李舒,可李舒還是關機,滿心煩躁焦憂的他一路飆車到醫院,隨便把車丟在一旁就衝進了醫院,完全不顧警衛在後頭大喊那邊禁止停車。
以最快速度來到105號房,他連敲門也沒有就闖了進去,誰曉得病房內竟然空無一人?他當場就愣住了,一股寒意倏地竄上心頭,讓他完全無法動彈,還是經過的護士對他說病人已經送去手術房時,他才心急地抓著護士詢問手術房在哪裡,聽見時差點沒昏倒,手術房竟是在另一層醫學大樓的第16樓!
問清楚手術房的位置後,他又趕緊搭電梯下去衝往另一層樓,然後再搭電梯上去,誰曉得一進電梯又怔了,哪有什麼16樓?最高也才15樓而已。他只好先搭乘到15號,然後匆忙地找著樓梯,以為16樓以上是必須爬樓梯上去的,然後一爬上去更傻眼,見鬼的手術房,這裡明明就是頂樓……
結果他又急急忙忙地爬下樓,心情慌亂地正想隨便抓個人來問時,卻看到走廊那頭不是李舒的家人是誰?原來他剛才已經經過這兒,卻傻傻地過門不入……
安以閔剎那間真有股衝動想動手掐死剛才那報錯樓層的護士。
然後他趕緊迎了上去,卻發現裡頭並沒有李舒的人影,懷著不安心情慌張地四處搜尋時,還是李舒的大哥低沉說了句:「他已經進手術房了。」他才意識到,他真的來晚了。
然後他開始在手術房外大喊大叫,他相信只要李舒聽到他的聲音,就算他被打了麻醉藥,他還是會拚命爬出來見他,可沒有,什麼都沒有,然後他發瘋了,正當他想衝進手術房時卻被李生硬生生抓住胳膊,動彈不得!他無法控制地又開始狂喊,肝膽俱裂地喊著他最愛之人的名字。
他終於可以深刻感受到當初李舒以為他要和他分手時的那種絕望,那種椎心泣血的痛苦!
然後一切吶喊在手術燈亮起的那剎那結束。
想著李舒被抬上手術台的模樣、被打麻酸藥的模樣、昏迷過去的模樣,安以閔只覺得一股窒息絕望倏地籠罩全身,然後他再也忍受不住,膝蓋跪倒在地,掩臉失聲痛哭。
這是他第一次情緒如此失控,為了那個在裡頭動手術的人,他最深愛的人……
無法想像如果手術後李舒真的看不見他,那他們該怎麼辦?
他懂李舒的想法,不想成為對方負擔,不想對方因為同情而繼續愛著自己,不想對方就算不愛自己了,卻因為責任而無法拋下自己,去尋找另一段幸福。
如果今天他是李舒,或許他也會因此而退縮,或許他也會選擇不告訴對方,獨自承受。與其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經營這段感情,不如趁現在了斷,免得以後愛得更深時說分開反而更痛苦。
安以閔了解李舒,所以他懂李舒的擔憂與害怕,可如果他們已經愛得太深了,那怎麼辦?
如果不管他如何告訴李舒他有多愛他,一輩子,永遠,可李舒卻因為看不見而沒有安全感,認為他只是不想傷害他而委屈自己,那怎麼辦?
一段感情如果總是在一方猜疑一方退讓,最後會不會也只是悲劇而已?
可事情哪有這麼複雜,就算李舒沒失明,誰敢保證他們就會一直愛下去?
愛情哪有保存期限?愛情的聚散離合不是本來就很正常?什麼天荒地老,什麼至死不渝,再怎麼相愛的人都有不愛的一天,失明佔得了多少因素?為什麼非要將失明歸咎其中之一原因?
或許就因為愛太深了,反而可以承受的極限卻變低了。
可他管不了這麼多!
安以閔承認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只要他還愛著李舒的一天,只要李舒還愛著自己的一天,那他就絕不放手,他要用他的愛腐蝕李舒的不安,他要用他的霸道讓李舒知道除非自己先不愛他,否則他就沒有從他身邊逃離的一天,連一丁點的機會都不允許。
他的愛就是這麼強勢這麼專制這麼鋪天蓋地,既然李舒踏進來了,他唯一的退路就是跟他一起攪和沉淪。
阿閔,你會永遠記得我嗎?
ceci~敏 2007-3-28 20:17
永遠是多遠?只要你在我身邊的一天,我就會記得你一天。
安以閔不曉得自己可以愛李舒多久,不曉得自己可以愛失明後的李舒多久,他只記得他曾跟李舒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天倒下來他都只愛他一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永遠,一輩子。
這不是承諾,而是已刻骨銘心的烙印。
永遠,一輩子。
其實對安以閔來說失明前的李舒和失明後的李舒,差別只是在與他做愛時一個看得見他一個看不見他。
或許在生活上會因此造成一些困擾負擔,或許會因此而爭吵冷戰,誰說不會呢?哪對情侶不吵架鬥嘴?哪對夫妻不起爭執口角?失明前會,失明後當然也會,如果因此而抹滅掉他們的愛情,多不公平。
可能他把看待李舒失明這事想得太輕鬆,把跟失明後的李舒相處想得太容易,把如何照顧一個失明病人想得太容易,可維持感情不會是一個人的事,他要學習李舒同樣也要適應,這會是他們愛情另一個開始。
如果愛情真有終點,那將是他死的那天,到時他就會允許李舒再去找一個同樣愛他,願意照顧他的男人,替他繼續愛他,繼續照顧他。
只因他不願李舒被孤獨和寂寞侵蝕。
那種感覺太難受,他不捨得。
看著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男人,悲慟到全身都在顫抖,空氣只殘留他無法抑止地嗚嗚咽咽,李零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可心中已經稍微舒緩那種為了二哥不得不把這男人叫來的鬱悶心情。
無聲地走到一旁,拿出自己手機,再從褲子的口袋拿出一張小小的名片,盯著名片上的電話好一會兒後,李零緩慢地將一串數字按入手機,然後按下通話鍵。
「小零,你打電話給誰?」
剛講完電話的李零才要把手機放回口袋時,後頭忽然傳來大哥的聲音。回頭望向李生,還拿在手裡的名片上的名字就這麼落入李生眸裡。
「小零你-」李生不禁驚訝地喊了聲,那名片上的名字不會是-
可李零只是淡著一張臉道:「他不相信愛情會毀滅掉一個人,那就讓他親眼看看。」
你有沒有見過愛情毀滅掉一個人時的恐怖?
現在就是了
***
不曉得時間過了多久,不曉得李舒被推進手術房多久,不曉得自己在手術房門前跪了多久,安以閔已由一開始的聲嘶力竭到痛哭失聲到痛徹心腑到失神恍惚地默默流著淚。
為什麼還不出來?為什麼手術燈還不熄?他們到底還要把李舒關在那冷冰冰的房間多久?
阿閔,如果你再不要我一次,我真的無法活了……
誰?誰在說話?忽地抬起頭左顧右盼,安以閔神情茫然。
阿閔,如果你再不要我一次,我真的無法活了……
是李舒!是李舒在跟他說話!
阿閔,如果你再不要我一次,我真的無法活了……
耳邊不停旋繞的呢喃細語快要把安以閔的腦子塞爆。
阿閔,如果你再不要我一次-
沒有,沒有,李舒,我沒有不要你,我沒有!
李舒需要他,李舒在呼喚他,李舒正在那冷冰冰的房間受苦著……他得去救他,他得把他帶出來,他不能放任李舒那樣痛苦地呼喊著卻不理他……
ceci~敏 2007-3-28 20:18
「你做什麼?」李生詫異聲音忽響,他手中抓著從地上踉蹌地站了起來直往手術房門走的安以閔,硬是不讓他再往前一步。
「你沒有聽見嗎?」安以閔嗓音輕而小。
「聽見什麼?」李生眉頭微蹙地瞧了瞧安靜無聲的四周道。
「李舒在呼喚的聲音啊……他在乞求,他在吶喊,他在拜託我們不要把他拋在那不見天地的黑暗中,他在向我們求救啊……」安以閔彷彿失了神般地任由李生扯住他望著手術房門,黑眸閃爍著奇異神采,嗓音輕柔地低吟著。
全身毛骨悚然地愕然看著安以閔那樣堅信不移的眼神,李生不禁喃喃自語道:「你瘋了……」
一旁聽到安以閔這麼說的夏彩雲則不禁撇過頭去將臉埋進丈夫的胸膛,哽咽流淚。
「你沒聽見嗎?」
「你-」
「他在乞求啊,他在吶喊啊,他在拜託我們不要把他拋在那不見天地的黑暗中,他在向我們求救啊……」
「你沒聽見嗎?」
喉頭彷彿被鎖住一般,李生完全無法出聲阻止安以閔的低吟,只能任由他不停重複說著相同的話。
「你沒聽見嗎?」
「他在乞求,他在吶喊,他在向我們求救……」
別再說了……
「你沒聽見嗎?」
別再說了……
「你沒聽見嗎?」
別再說了……
「你沒聽見嗎?」
「別再說了!!」李生無法抑止心中激動地用力推開安以閔大聲吼道。之前是小舒,現在是安以閔,這兩個為了愛情而活的瘋子,他真是受夠了!
被李生推倒在地的安以閔只是坐在地上發怔了好一會兒後又踉蹌地站了起來,目光依然膠著在手術房門,緩慢地往手術房門走去。
這次沒有人再阻止他,他的愛太執著太強烈,沒人忍心將他從幻覺中拉出來,就怕換來的結果是另一個人的崩潰。
原本以為安以閔會像剛才一樣用手去扳手術房門,可安以閔沒有,他只是將臉輕輕貼上手術房門,閉上眼睛地不停低喚著小舒……小舒……
小舒,別怕,我在這裡陪你。
小舒,別怕,我會等你平安出來。
小舒,別怕,我不會拋下你的。
小舒,別怕,我會一直愛你,一直,一直。
然後安以閔只感覺到手臂傳來一絲刺痛,像是被針扎進一般的輕微刺痛。
小舒,答應我,永遠在一起,好嗎?
漸漸地,安以閔失去了知覺,身子順著手術房門滑落下去,倒在地上。
兩名醫護人員站在安以閔身後,一人手上拿著針筒,一人推著輪椅。原本暫時離開的李零也回到了現場。
大家都看到醫護人員接近安以閔,也看到他們手上的針筒,可一樣沒人阻止醫護人員,他們都曉得安以閔需要休息一下,一針鎮靜劑足以讓他睡到李舒手術結束。
看著安以閔被醫護人員抬上輪椅推走,李零忽然對著方才回來時在轉角瞥到的人影淡道:「如果這樣就讓你們震憾了,當時我二哥崩潰時,比他慘上一百倍。」
大家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了不知何時站在轉角處的一對夫妻,男人面容肅穆,女人伸手摀著嘴,眸裡盈滿了淚水。
他們是剛收到消息就從公司和家裡趕來的安家夫婦。
那……那是他們兒子嗎?
安家夫婦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閉著眼全身軟綿坐在輪椅上被醫護人員推走的男人。
方才那個魂不附體彷彿行屍走肉的人,是他們一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兒子嗎?
安家夫婦只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失了心的空虛身軀。
他們是在自己兒子從地上爬起來囈語般地和李生說著話時來到現場。
見自己兒子彷彿陷在幻覺中,目光奇異堅定地輕柔低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不斷地不斷地重複,不斷地不斷地追問,永無止盡地,安以閔母親-江淑玲只覺得心裡一陣發酸,不敢相信自己兒子竟會為了一個男人潰堤如此。
如果這樣就讓你們震憾了,當時我二哥崩潰時,比他慘上一百倍……
江淑玲幾乎可以想像那種悲壯的慘況。
ceci~敏 2007-3-28 20:18
到底是怎樣的愛情,才可以讓兩個男人如此相愛,如同飛蛾撲火般地奮不顧身?
一手揪著胸口的衣服,江淑玲覺得自己的心臟傳來一陣一陣的抽痛,彷彿化成了絲竄進五臟六腑的劇烈疼痛。
「淑玲-」發現妻子異狀的安明鴻趕緊扶住她,見她一臉蒼白,手緊緊按著心口,沒有忘記妻子有心臟病的安明鴻語調低沉地安撫著妻子道:「以閔不會有事的,妳不要太擔心,小心妳的身體。」
做了幾次深呼吸,可那細微疼痛還是不停揪著她的心,江淑玲不禁將目光轉移到手術房門,想著正躺在裡頭的人,自己兒子傾心傾力愛著的男人,現在正在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自己兒子不過是失魂喪魄了些他們做父母的就這麼捨不得了,那裡頭那人的父母呢?肯定更是悲痛欲絕……
江淑玲不禁又轉頭看向佇在一旁的李家夫婦,見夏彩雲也是和自己一樣紅著雙眸眼眶泛淚,江淑玲忍不住默默流下來淚來。
為什麼……他們不過都是希望自己兒子可以過著正常幸福的生活,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他們不僅賠上別人兒子還賠上自己兒子……
她終於可以體會到當時自己父母反對自己嫁給安明鴻時的心情。
從小家境就很好的她因為是獨女,所以由小到大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疼的千金小姐,就連親戚也都把她當成掌上明珠,疼愛有加。
可偏偏她從小就被診斷出心臟有問題,雖不影響日常生活,可卻也因此讓父母對她更是小心翼翼,深怕失去她這個唯一的女兒。
後來她上大學時認識了安明鴻,沒多久就和安明鴻陷入熱戀。
年輕時候的安明鴻家境並不好,可自己並不在意,戀愛中的人不都是盲目的嗎?當時父母也曉得她有個家境不是很好的男友,可他們並沒反對,因為他們以為那不過是年輕人的戀愛,不可能一輩子不可能長久,誰曉得大學畢業後她就決定嫁給安明鴻。
當時父母十分反對,說什麼都不贊同他們的婚事。江淑玲知道父母不是嫌棄男友家境不好,只是因為自己心臟有問題,他們擔心安明鴻無法擔起照顧她的責任,擔心他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病而拋棄自己,他們不希望他們唯一的寶貝女兒到時因為一個男人傷心欲絕。
希望給自己兒女最好的,希望自己兒女可以幸福快樂,希望兒女的另一半可以在接來下的日子替自己好好地照顧他們,天下的父母心情都是如出一轍的。
若非當時自己堅持非安明鴻不嫁,堅持唯有安明鴻可以帶給自己幸福快樂,一向和父母感情十分好的她還因此跟父母吵了一架,結果她因為情緒太激動而造成心臟病發作,被送進醫院,才讓父母嚇得不敢再以強烈手段反對他們。
可真正讓父母點頭的原因還是因為安明鴻不但沒因她父母的反對而自卑退縮,反而陪著她一起共進退,一起堅持下去,甚至在她住院那段日子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如此堅定深情的愛總算打動自己父母,答應讓他們結婚。
結果事實證明她和安明鴻不但一路相互扶持到今天,而且當時自己不小心懷孕時,所有人包括父母都替她高興,只有安明鴻擔心她的心臟負荷不了要她拿掉孩子,最後還是她請出父母,要父母幫忙勸說,安明鴻才勉為其難地讓她留著孩子,其中對她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就怕一個意外失去孩子就算了,連她也會出事。
這也讓父母總算相信女兒交給這男人是沒錯的,從此將安明鴻當成自己兒子看待,有時連她都要吃醋父母對安明鴻比自己還要好,可事實上她卻是快樂滿足的,沒有人不願意自己另一半被家人接受,她當然也是。
那為什麼她卻犯著和父母以前一樣的錯誤?
否決了兒子的另一半,阻礙兒子尋找愛情的自由,不問兒子心中怎麼想,不管兒子真正的性向,只要求兒子順從他們做父母的希望去做選擇,這不就是當初她極力反對自己父母對自己做的事嗎?為什麼此刻自己卻犯著相同錯誤,讓兒子陷入和自己當初一樣的為難……
從少女變少婦,從為人兒女到為人父母,由以自己為中心到以兒女為重心,原來這種心情上的轉變是如此順其自然,難怪父母和兒女之間的紛爭總是不停循還重複,永不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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