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ci~敏 2007-3-28 20:04
《過敏症》作者:蝶【完結】
深吸一口氣,我站在大樓下抬頭望著六樓,心裡有滿漲的情緒。為了裡頭那個人,我與家人絕裂、被同事唾棄、失去了工作,我放棄了所有一切,我為他忍下所有委屈心酸,但我卻無怨無悔,如今我終於可以和他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唇角不自禁地露出幸福笑容,我昂首闊步走進大樓,對我們的未來信心滿滿,只要能和他一起,我相信所有的困難皆不再是困難,縱然我已傷痕累累,經不得再一絲的打擊。
我怎麼會曉得我錯了,大大地錯了,昨晚還摟著我說愛我的男人,說要一輩子照顧我愛護我的男人,今日卻完全變了一個人,如此冷淡如此絕情。
「你說什麼?」男人沒讓我進屋,我只能站在門口,望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神情茫然。
「我們分手吧。」男人再次無情地說出令我心碎之話。
我真覺得我的心裂了,好疼、好痛。
「為什麼?」我的思緒一片空白,我的身子在發冷,我的手在顫抖,我不曉得我怎麼了。
男人只是用著令我摸不著的眸色看著我。
「我為你拋棄了一切,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只剩下你呀。」我臉色蒼白傻笑。
然後男人開口了,然後門關上了,然後我的世界潰堤了。
男人只說了一句話。
我也為你放棄了一切,包括你。
我想我是在作夢,否則男人怎麼可能對我如此絕情?
「阿閔,別再跟我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玩。」我勉強笑著,有些無力地敲著大門道。
我多麼希望男人此刻可以忽然打開大門,笑得燦爛愛憐地摟著我說方才的事是耍我的,可我整整敲了半小時的門,裡頭人卻理也不理我。
「阿閔,你開門,我們再談談好不好。」我淚流滿面地整個人貼在門上,最後雙腳無力滑坐在地上,手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大門。
我真的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一晚,為何所有事都變質了?
我不甘心,也不願死心,抹去臉上淚水,我再次振作地用力敲著大門,聲嘶力竭地吶喊著,然後我注意到門上出現了個紅印,原來我的手已破皮流血,我卻完全不自知。
「為什麼你這麼狠心,為什麼!!!」我無法抑止地放聲大哭大鬧,只為了再見男人一面。
然後沒一會兒,我聽到電梯門開啟的聲音,有兩個腳步聲走到我身後,然後我被架了起來。
他竟叫保全來趕我。
我心灰意冷,任由保全把我拖到電梯,然後「送」出了大樓。
我感覺得到保全異樣的眼光,可已經失去一切的我已無力在意。
漫漫長夜,我該何去何從?
沒有意識地在大樓附近亂晃,我看到了個公園,然後走了進去,隨意找了個涼亭窩著。
腦中浮起下午和爸媽絕裂時,爸失望的眼神,媽傷心欲絕的淚水,我不禁掩面哭泣,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有這個膽量和爸媽承認我的性向,捍衛我和男人的愛情,可男人卻輕易抹滅了這一切,我想恨男人,可我真的好愛他。
公園的夜晚很寂靜,卻也隱藏了許多危險性。
「老大,那裡有個人耶。」遠方傳來的嘻笑聲並沒有挑起我的危機意識,我依然沉陷在我悲傷的思緒中。
然後嘻笑聲愈來愈近,當我抬起頭時,有三、四個人已站在我面前。
「哇,大男人在哭耶∼」
「一定是被馬子甩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嘲笑我,我只是木然地站了起來,就想越過他們離開涼亭,可他們卻擋住我不讓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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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ci~敏 2007-3-28 20:04
我被他們推來推去,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是錢,可偏偏我身無分文,被趕出家時我什麼都來不及帶,我以為我有依靠,誰曉得換來的卻是無情對待。
「我沒有錢。」我老實地對那些混混們說道,可他們聽了馬上一臉猙獰,以為我在矇他們。
「我真的沒有錢。」我乖乖地掏出口袋給他們看,證明我說的是實話。
「嘖,竟然遇上了個窮鬼,算了,正好本大爺手癢,你就讓我們練練拳頭吧。」其中一個長得猥瑣的人笑得十分下賤,然後突然一拳,揍上我的腹部。
就這麼全部的人都圍了上來,我被他們壓在地上又踢又打,從涼亭到涼亭外,完全無招架之力,只能蜷著身子。
可老天終究是眷戀我的,此刻忽然有員警巡邏,發現我們這邊情況不對,手電筒的燈才一照來,那些混混隨即一哄而散,留下了被打得鼻青臉腫、動彈不得的我。
「先生!先生!」
我感覺到有人輕輕拍著我的臉頰,我試著睜開眼眸,可才微微張開,眼前忽然一黑,我就沒知覺了。
***
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有個護士前來詢問我的狀況,我只說我很好,然後就想下病床。
「先生,你傷得很重,可能會有內傷,你要不要先照個X光-」
「不用了,謝謝妳,我真的覺得很好。」我有禮貌地朝護士小姐道了謝,然後不顧她的勸告,離開了醫院。
我想我一定看起來很嚇人,因為每個路人看到我不是露出驚訝神情就是暗地指指點點。
中午的太陽很大,我抬頭看天空時,猛烈的陽光看得我一陣暈眩,有種意識被抽離的感覺。
忍著全身的不適,我又來到昨日那個地方,因為我不死心,我真不相信阿閔會對我如此絕情。
我要上樓時保全並沒阻止我,只是又用昨晚那種異樣眼光盯著我,後來我才曉得為何他們會任由我上樓。
他搬走了,一夜之間。
當我望著空蕩蕩的屋裡時,我知道,阿閔真的不要我了。
或許是我逗留太久,久到保全都忍不住上來察看狀況,然後再度將我請了下去。
走投無路的我只能回家,開門的是我三弟,我清楚看到他眸裡的鄙視,昨天我與爸媽坦誠時他也在家。
「弟弟,誰呀?」一個慈祥的聲音從客廳傳來,那是我母親。
三弟沒回答母親的詢問,但也沒當著我的面甩上大門,只是帶著冷淡神情轉身回房。
我知道,他一定對我這個二哥失望透了,我們感情一向很好。
「弟弟,不是有人敲門……嗎……」母親一邊走出來一邊用身上圍裙擦著手,應該是在做午飯,然後她看到了我,愣在原地。
「媽……」我羞愧地喊了母親一聲,然後等待著母親將我趕出門,可母親卻是語氣焦急地迎向我道:「小舒,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這模樣?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從母親淺褐的關切瞳孔,我看到了我慘不忍睹的臉孔,我當場跪了下來,哭著對母親說對不起,我真覺得我不肖,這般傷我母親的心。
「傻孩子……」母親只是輕嘆一聲,然後將我擁入懷裡,陪著我一起流淚。
「你是誰,幹嘛出現在我家?」一個嚴峻忽然響起,然後是一張無表情的臉,那是我父親。
「爸……」我不敢直視父親地心虛喊道。
「誰是你爸,我認識你嗎?」
低頭緊咬下唇,我真怕哭出聲來。
「彩雲,妳幹嘛抱著一個陌生人-」
「政堯你別這樣,你沒瞧見我們兒子身上的傷痕嗎?我好端端一個兒子,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
母親說著說著又掉下淚來,語氣淨是心疼。
「他自作自受,妳還管他做什麼,他都不要我們這對父母了,妳還把他當兒子!」
「爸,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淚流滿面地不停跟父親道歉,只求父親還願意認我這個兒子。
ceci~敏 2007-3-28 20:04
或許是見到我的狼狽,父親也有點軟化,只是表情依舊冷硬,不發一語。
「好了,別跪了,趕緊起來呀。」母親拉著我的胳膊讓我起身,可沒有得到父親的饒恕,我怎麼敢起來。
「孩子的爸,孩子都知道錯了,你真要把他逼出去不可?」母親因為心疼我,又急又惱。
父親聽了先是抿了抿唇,然後語氣冷漠道:「還跪著做什麼。」
知道父親原諒我了,我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現在我才深刻領悟,原來只有家人永遠不會背棄我。
後來大哥也回來了,那時我正在房裡洗澡,大哥進我房時,我正好從浴室出來。
「怎麼搞成這樣?」大哥皺著眉看著我全身青紫大小不一的傷痕問道。
我知道大哥是被母親派來做間諜的,因為方才任由母親怎麼追問,我怎麼也不肯將受傷的真正原因和被阿閔拋棄一事告訴她和父親,一方面是不想他們再為我操心,一方面是我自己感到很難堪。
「那小子打你?」
「不是。」我先是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床旁拿起衣服默默套上。
我和阿閔的事大哥是第一個知道的,有一天阿閔送我回來,我們在巷子口接吻,正好被大哥撞見。
大哥並沒有對我的性向多做批評,只是要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大哥一向很支持我,不論任何事。
「你什麼都不肯說,媽很擔心你。」大哥沉穩道。
「我沒事,不過遇上幾個混混,他們要錢要不到就揍了我幾下。」我們兄弟感情一向好,所以我從來不瞞大哥。
「你跟他呢?發生了什麼事?」大哥向來精明,一眼就看穿我和阿閔出了事。
我抿緊唇,不想回答。
「你看新聞了沒?」大哥忽然冒出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
「什麼新聞?」我一頭霧水問道。
「安明鴻將安家企業交給了安以閔。」
我先是怔了下,然後露出心慰微笑道:「阿閔總算可以一展長才了。」我真傻不是嗎?竟然還替阿閔高興,可大哥下一句話卻馬上將我打入谷底。
「安明鴻同時宣佈安以閔和方家千金訂婚。」
大哥的話如同五雷轟頂,震得我當場傻了,我忽然覺得我的頭好疼,我不禁蹲了下來,抱著頭開始大喊大叫。
「小舒你怎麼了?」大哥被我突如其來的尖叫嚇了一跳,連忙來到我身旁。
我聽不進大哥的話,只覺得頭痛得快要裂開,我不禁臥倒在地不停翻滾,叫得更是淒厲。
「小舒,小舒……」大哥試著抓住我,想讓我冷靜下來,可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更加激動地大吼大叫,我覺得我快死了。
「小舒,冷靜一點!」大哥一拳揮向我,想把我從激動的情緒中喚回,他大概猜到我和阿閔發生什麼事。
「嗚……」大哥這拳成功讓我冷靜下來,我只是抱頭悶聲哭著,覺得整顆心都被撕裂了。
可我實在叫得太淒慘,所以將外頭的父母和房間的三弟都引了進來,只見父親神情嚴肅,母親一臉擔憂,三弟則依然那副冷淡如水的表情。
「怎麼了怎麼了?」母親驚愕地看著我和大哥問道。
大哥果然不愧是看慣大場面的人,也曉得我目前狀況不對,所以只是冷靜地對三弟下了指令:「扶小舒到車上,我要送他去醫院。」
三弟雖然不諒解我和阿閔的事,可我們畢竟是兄弟,所以他只是不發一語地幫著大哥把我扶了出去,塞進了車裡頭。
「哥哥,小舒他-」母親跟到了車旁,一臉焦急地看著幾乎陷入意識不清的我。
「媽,妳別緊張,妳先和爸進屋,有什麼事我會馬上打電話給妳。」大哥坐到了駕駛座,發動車子。「小零,你也回房。」見三弟似乎有想跟去的念頭,大哥命令道。
三弟雖然一向不慍不火,可固執起來時卻也讓人拿他沒辦法。
ceci~敏 2007-3-28 20:04
「小零,我需要你照顧爸媽,小舒會沒事的。」
或許是大哥的保證起了效果,三弟總算不再堅持,乖乖地跟著爸媽回屋裡。
只是誰曉得我並沒如同大哥所說的沒事,我在醫院躺了一整個月,直到出院前醫生都還找不到病因。
只有大哥知道,我人沒事,病的是心。
事實上這一個月我受盡煎熬和病痛。
我的腦子有些受傷,那些混混留下的後遺症,醫生說我的腦子有一塊很小的瘀血,雖然無大礙,可只要情緒不穩定就會引起頭痛,若要根除必需開刀,可我不想,那是一個紀念,紀念我愛情消逝的重要見證。
然後是我無緣無故地發高燒,整整有半個月,最高溫還曾達40度,差點沒將我母親嚇死,只能拚命替我降溫,就怕我燒壞腦子。
醫生說我可能是因為身子太虛弱,抵抗力不夠才會讓病毒入侵,可他卻找不出任何方法讓我不再發燒,最後還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我又突然退燒了,然後就好了。
母親不曉得我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只是十分心疼我,常常我半夜默默流淚時,我也聽到了母親的啜泣聲。
三弟也來看了我好幾次,每次我們都是相對無言地逕自沉默。我不曉得三弟諒解我這個二哥了沒,可我卻清楚看到他眸裡的關心,這樣就夠了,真的。
我的情緒變得起伏很大,我可以不說話地在病床上發呆一整天,也可以聒噪地和目光可及之人一直不停止地說話,可是內容卻雜亂無章完全沒有條理,我自己也不曉得我在說什麼。
有時我甚至會突然大叫大喊,激動地摔身旁的東西,或者自殘或者打人,這時唯有鎮靜劑才有辦法讓我冷靜下來,可醒來後我卻完全沒印象我做了什麼事。
最後醫生診斷我的精神有問題,將我轉到了精神科,精神科的醫生做了些療程後,判斷我是忽然受到刺激,一時承受不了而醞釀成病因。
名義上我是得到精神病,事實上是指我瘋了。
家人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母親整天以淚洗面,我卻常常反問母親她怎麼了,是不是和父親吵架了,我的無心詢問更是讓母親淚流不止。
最後還是大哥一掌將我打醒。我從不知大哥是個如此暴力之人,這是我第二次被他揍。
那天,大哥將病房裡頭的人全趕了出來,只剩我和他,然後他將手上報紙扔到我臉上道:「你瞧瞧自己現在這模樣,再瞧瞧人家喜事滿面的模樣,人家有把你放在心上嗎?才剛甩掉你就跟方家女兒訂婚,然後一轉身又另結新歡,這種人值得你為他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嗎?」
我原本並沒什麼反應,但在聽到另結新歡四個字時,我像是倏地活了起來,快速攤開報紙,竟見到阿閔身邊依偎著一名嬌小男子,而且阿閔的手還摟著他的腰。
報紙的標題斗大寫著:安家企業總經理,半夜摟著男人偷歡?性向成謎……
「怎麼會這樣?」我盯著報紙上的照片喃喃自語,然後覺得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小舒,你什麼時候才肯清醒。」大哥冷著臉道。
可我卻充耳不聞,只是開始無意識地撕著手中報紙,然後往嘴裡塞。
ceci~敏 2007-3-28 20:05
大哥見我這副不爭氣模樣,一個箭步衝向我,先是把報紙從我嘴中挖出來,然後一個巴掌甩上來,用力之程度令我眼冒金星,耳中只聽得見嗡嗡之聲。
「我明天就幫你辦出院,接下來你要死要活我們都不再理你,你要就給我振作起來,要就滾遠一點去死,不要讓媽再為你擔心。」大哥冷冷地說完後,不再瞧我一眼,離開了病房,順道帶走了母親。
我又開始哭,嗚咽地哭,最後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聲嘶力竭,似是想將這陣子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最後我哭得沒了力氣,只能抽抽噎噎地,全身軟綿綿地縮在病床上。
當天沒人再來看我,想來是被大哥制止,護士進來見到我這模樣時也已司空見慣,只是替我清了清,然後又一臉憐憫地走了出去。
隔天大哥果然說得到做得到,他真幫我辦了出院,不顧醫生說我的病情還沒穩定,需再留院觀察。
大哥十分堅持,醫生也很執拗,我想大哥第一次遇上對手吧。
正當他們爭執不下時,我忽然開口道:「我沒事了。」
可瘋子的話怎麼能相信,所以醫生不死心地又替我做了一連串的療程,與我交談對話,然後發現我真的突然變正常了,他那種又疑惑又震驚的神情,我到了很久以後還是很難忘掉。
回家後,我先是對父母深深地道了歉,然後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順道親暱地摟了摟身旁的三弟一下。
我感覺得出三弟想抗拒,我們感情雖好卻很少這般摟來摟去,所以三弟心裡一定彆忸得緊,可最後三弟還是放棄掙扎,任由他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二哥表達他的兄弟之情。
然後我的家庭又恢復了以往的愉悅氣氛,只有我自己曉得,我再也不是家人心目中的小舒,而是顆不定時的炸彈。
***
在家休養一個禮拜後,我開始找工作。
就算現今社會再怎麼開明,同性戀依然是個原罪,這是我從上一份工作得到的教訓。
都怪我大意,將我和阿閔親蜜摟在一起的照片放在皮匣,雖然藏得極好,誰知一天突然掉了,被別的部門同事撿到。
拿回皮匣時我就有發覺到同事們神色有異,可那時我並沒想太多,直到女同事們不停在暗地對我指指點點,男同事極力避開與我的碰觸,我才曉得,東窗事發了。
那時我沉醉於愛河,所以沒怎麼放在心上,直到那天,也就是我和父母坦誠我的性向那天,我的主管將我叫進辦公室,暗示地說明公司無法接受我的性向,讓我主動離職。
我就不懂,我是同性戀,礙著別人了嗎?社會上對同性戀的岐視,永遠改變不了。
我的性子向來不愛與人爭辯,所以我當場答應主管做到月底,我一向主張好聚好散。
後來我因為住進醫院一直沒進公司,雖然大哥說有替我跟主管請假,可我想主管寧願我請假一輩子吧。
原本我還心存一絲我的位子還保留的冀望,可當我看到我的座位上已換了新面孔時,我頓時跌到谷底,舊同事看到我的出現也都被嚇了一跳,臉上尷尬的笑容說明了我們的疏遠。
我試著去找主管,想請求他讓我回公司,在我的性向還沒被發現前,我一向是主管的得力助手,我想主管應該會留一絲情份給我。
可我錯了,主管只是攤攤手一臉無奈地告訴我公司目前沒有缺人,我之前又請假太久,他不曉得我何時會回來,只好找人頂替我。主管說得是事實,我無法反駁,何況我曾答應他我只做到月底。
雖然我失去了工作,可幸好我學的是專業技能廣告設計,所以我想再找一份新的工作並不難,事實上也是如此,我面試幾間公司時發現他們對我的印象和履歷經驗都還挺滿意的,除了一件事。
「李先生,請問你最後一個工作離職的原因是-」
這個行業一向沒有祕密,稍微探聽一下就知道我說得是不是實話,所以我不想說謊,只是在離職原因上寫「私事」,我曉得會被追問,可卻沒想好該如何回答。
「抱歉,因為是私事,我可以不回答嗎?」我的答案絕對是面試的大忌,可我沒有辦法。
或許是看出我的眼神有異,面試官讓我稍等一下後,走進他的辦公室,我隱約看到他在打電話,再次出來時,我感覺到他的笑容疏遠許多。
「李先生,謝謝你今天來面試,是否錄取我們一個禮拜內會通知。」
「謝謝。」朝著對方報以微笑後,我轉身離開面試公司,心裡卻曉得面試再次失敗了。
我說過,這個行業一向沒有祕密。
***
ceci~敏 2007-3-28 20:05
一連面試失利,我開始感到焦慮躁鬱。
我原本並不容易發脾氣,現在卻可只因為衣服稍微有一些皺摺而氣到拿剪刀剪碎衣服,或是書桌上有些凌亂而將所有東西摔到地上,甚至是洗澡時發現浴室玻璃上有一些水漬污點,然後就拿起一旁蓮蓬頭砸破玻璃。
我知道我有些歇斯底里,可我無法控制自己,我知道我得發洩,否則我可能會因為太過焦慮而拿刀自殘。
家人並沒發現這個情形,我在他們面前一向正常,可我實在太低估我的家人們,原來他們早看出我的不對勁。
「小舒,現在家裡又不欠你這份薪水,工作你慢慢找就好,不用急。」一天在飯桌上母親忽然慈祥地對我說道。
我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好,可我卻聽得難受,覺得自己像個米蟲一樣很沒用,就連尚在讀書的三弟都有在打工,我竟然無所事事,要家人養我?
低聲說了句我知道後,我埋頭吃飯,卻開始覺得浮躁,拿著筷子的力道愈來愈大,最後竟將筷子折斷我自己都不曉得,還是三弟將筷子從我手中拿走我才恍恍惚惚地抬起頭,一臉茫然。
「爸媽,我送二哥回房休息。」三弟只是淡著臉道。
然後我就被三弟帶回了房,離開前還隱約看到母親眼裡的濃厚的擔憂。
三弟打開我的房時,我明顯感覺到他的腳步突然停頓一下,然後他將我按到床上坐好,眼神無言地巡視著被我肆虐地幾乎體無完膚的房間,最後才看向我。
三弟知道我愛乾淨,可此時我的房間卻像戰爭後一樣,凌亂不堪。
「我要打給大哥。」三弟淡聲說完後,從褲子拿出手機,就要撥號。
「不要!!」我突然朝三弟撲了上去,搶走他的手機。
「二哥,你病了。」三弟只是用平靜的眼神看著我。
「小零,二哥沒事,我只是覺得有些煩,所以才-」在三弟平淡無波的眼神下,我竟無聲了。
「二哥,你需要回去看醫生。」三弟從我手中拿過手機後,再次將我按到床上坐好,淡道。
大哥在外頭有房子,平時不常回來,尤其工作忙時更是常常一個月見不到他人一面,所以他並不清楚我近來的情況,我向來很聽大哥的話,所以三弟才要打電話給大哥。
聽三弟這麼說,我只覺心裡更是浮躁,手腳有些不自覺的動作,語氣也漸漸變得不耐煩,看著三弟道:「小零,大哥工作很忙,你別為這種小事打擾他。」
三弟並沒聽我的話,依然打開手機,開始撥號。
「小零-」我忽然有股打昏三弟的衝動,我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只花瓶。
幸好三弟發現得早,在我將花瓶砸向他腦勺時,他及時避了開,手機卻也因此掉落在地,然後三弟不慌不忙地奪下我的花瓶,第三度將我按到床上。
被扔到一旁的花瓶則應聲而碎。
我想掙扎,三弟用他全身的力氣壓著我,令我動彈不得,眼神暗沉地令我害怕,我從不知三弟有這麼成熟的眼神。
「二哥,你別再無理取鬧了。」三弟只是用他不亢不卑的語氣道,我頓時感到自慚形穢,最後放棄了掙扎,無力地躺在床上,任由三弟壓著我。
「小零,二哥好痛苦。」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我第一次在三弟面前真情流露。可我想三弟不會懂他二哥怎麼會為一個男人如此狼狽。
「二哥,你需要看醫生。」三弟已經變聲的低沉嗓音稍稍平撫我浮躁的情緒,這個時候的三弟竟比我還可靠。
我不曉得三弟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已經打通給大哥,接下來我們所有的對話,手機另一頭的大哥全聽到了。凌晨,大哥趕了回來。
我再次被送進醫院,大哥和三弟押著我去的。幸好我在醫院表現的很正常,所以醫生只是開了些控制情緒的藥給我吃,然後要家人盡量別刺激我,盡量讓我保持愉悅的心情。
回程路上,車內氛圍一片低壓,我試著說話炒熱氣氛,可大哥一臉面無表情,三弟神情淡漠。
「大哥,小零,對不起,我只是因為找不到工作太心急,所以才會-」我想解釋我的不正常,可見大哥和三弟都不理我,我突然覺得自討沒趣,也安靜了下來。
ceci~敏 2007-3-28 20:05
這時大哥忽然一個緊急煞車,將車停在半路,手握著方向盤,沒有回頭地低沉對我道:「小舒,你得自己振作起來,否則沒人幫得了你。」
我低首不語,只覺眼睛泛酸。
然後我感覺到我的右手被人輕輕握住,我知道,那是小零,他在跟我說,他會陪著我,不會讓我一個人孤單。
直到後頭傳來喇叭聲,大哥才踩下油門,車內依舊一片寂靜,我默默地流著淚。
回到家後,爸媽還在客廳等著我們,大哥讓三弟先帶我回房,他則跟爸媽說明我看醫生的情況。
三弟一直握著我的手,直到我開門要進房時他還沒放開,我知道他有話要跟我說,可我卻搶先開口低著頭道:「小零,謝謝你。」
如果不是小零沒將我拿花瓶要砸他的事告訴大哥,我現在肯定不是在家,而是在醫院的精神病房。
三弟並沒為此事多說什麼,只是語氣平淡地讓我記得吃藥後,鬆開我的手,轉身回房。
有時我真覺得三弟比我還像哥哥!
***
花了一些時間將房間整理乾淨,只有那個破碎的花瓶我捨不得丟,我拿了個盒子將花瓶碎片裝了起來,將它放在床頭櫃上。
吃了藥後我的情緒有比較平穩,不再那麼容易心浮氣躁,可母親還是很擔心我,就怕我會不會哪一天又突然爆發,所以她不再問我有關工作的事,甚至連噓寒問暖都會有些猶豫。
大哥因為我比較常回家,確定我沒事後又匆匆忙忙地趕回公司做事,大哥一向是個大忙人。
父親對我也沒那麼嚴厲了,他現在只祈求他的二兒子能趕緊好起來,別再這般瘋顛。
唯一態度較奇特的是三弟,我常常可以感覺到他若有似無的眼光向我飄來,飯桌上吃飯時是這樣,在客廳聊天看電視時也是這樣,可當我看向他時他卻馬上移開眼光,低頭看著他的書,又是那副冷淡模樣。
我想一定有什麼事發生,可我找不到機會問三弟,他最近要考試,他看書時最不喜歡人家打擾他。
一個禮拜過後,我又決定開始找工作,這次我不再執著於廣告設計這一行業,我只求有份安定且平穩的工作。
父親對我想找工作一事並沒什麼意見,他也認為我整天窩在家裡對我不好,可母親卻反對得緊,她怕我又太過著急找工作而逼急了自己。
好不容易我才說服母親讓她不用為我擔心,然後開始找一些行政類的工作,雖然領域不同,老闆大部份也都不在意我最後一份工作離職的原因,可人在倒楣時真的連喝水都會嗆到,我一直沒收到任何一家公司的錄取通知。
後來我乾脆豁出去了,不管什麼工作都找,我不僅在人力銀行投履歷,自己也寄了好幾封的履歷表,最後,我甚至連便利商店的收銀員,或是速食店的服務員都願意做,只求有份工作,卻還是失敗了。
病急亂投醫一向沒有好結果,我的情況正是如此,而且愈心急,愈是找不到工作,愈找不到工作,心就更急了。
我開始不照醫生的吩咐按時間吃藥,而是只要一覺得煩躁鬱悶就會吃藥,很快的二個禮拜的藥在很短時間內就被我吃完了,可我沒告訴任何人,我怕再繼續這樣吃下去,我會對藥物上癮。
家人並沒看出我的著急,我將我的情緒控制的很好,只是偶爾會坐在床上怔忡地看著床頭櫃上裝著碎花瓶的盒子,然後一坐就是一整天,次數也愈來愈頻繁。
我曉得我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我不得我,可我不敢想像當我所有的煩躁不安焦慮累積到無法負荷的程度時,我會不會就此崩潰,造成無法挽救的情況。
一天三弟學校放假,他突然把我拉了出去,將我帶到小時候我們常去的一個海灘。因為天氣冷,海灘上並沒人。
我開玩笑地對三弟說現在天氣冷,玩水不好吧?三弟卻突然扯住我的手,把我往海裡拉去。
「小零?」我實在一頭霧水,可心裡卻隱約覺得三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我突然很害怕,拚命想要掙開三弟的手,想要逃跑。
我明明就隱藏地很好,沒在他們面前露出一絲異狀。
可三弟力勁出奇地大,他緊緊攫住我的手,頭也不回地直往海裡走去。
「小零,放開我。」我氣急敗壞,大聲吼叫。
三弟走到水及腰時,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腦勺按進海裡,我措手不及,硬是嗆了好幾口水。
「二哥,說吧!」三弟這個時候還是那般冷淡,平靜地令人髮指。
我從沒像此刻這麼想罵三弟髒話,先不論三弟想讓我說什麼,我整顆頭都在海裡,如何出聲?
拚命在半空中揮著手,我想抓三弟的手,讓他放開我,我快要窒息了。
然後我就感覺到壓著我腦勺的手的力道突然不見,我就這麼順勢往前跌向海裡,狼狽不堪。
「李零,你瘋了嗎!!」我努力地站了起來,朝著三弟放聲大吼。自懂事以來,這是我第一次對三弟發脾氣。
「李舒,瘋的是你,失戀有什麼大不了,你非得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三弟暗沉雙眸裡有我看不清的情緒。
我一下子洩氣了,雙腳軟綿地跪了下去,還是三弟及時扯住我的胳膊,我才沒陷入海裡。
「小零,二哥也不想這樣。」我垂著頭有氣無力道,語氣多了一絲哽咽。三弟不會懂,我有多愛阿閔。
然後三弟忽然抱住我,將我摟在他懷裡。三弟的擁抱,真溫暖。
「小舒,說吧,把你所有的壓抑都說出來,不然你會悶死你自己的。」三弟淡聲道,微沉的嗓音帶著一股莫名魔力。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三弟喚我小舒,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他不是把我當哥哥,我不由得感到一絲心慰,小零真的長大了。
「小零,你有當心理醫生的特質喔……」我很想俏皮地對三弟這麼說,可話才一出口,我就流淚了。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沉默,整個沙灘只聽得到我嗚嗚咽咽的抽泣聲,心酸地令人欲落淚。
發洩有很多種,有人選擇大喊大叫,我卻選擇無聲地訴說我的悲痛,可達到的效果卻一樣。在幾乎沒把眼淚榨乾前,我的確感到心突然不再沉壓壓地,所有委屈痛苦似乎隨著眼淚而流去。
我想,三弟身上真有股奇特魔力,安撫人心的魔力。
***
ceci~敏 2007-3-28 20:05
那天回家後兩人身上都溼漉漉的,引來了母親的詢問,我只說都是小零不好,硬是拉著我去海灘玩,冷死人了,母親這才笑罵著讓我們趕緊去換下衣服免得著涼。
母親一定看出了我的不同,我感覺到她寬心許多。
那一天後我整個人就正常了起來,只是偶爾想到阿閔時,心情還是不免有些低落。倒是三弟待在我房內的次數變多了,他以前沒那麼愛找我。
「你留著這幹嘛?」三弟在我房間漫不經心地閒晃著,最後目光定在了我床頭櫃上的盒子,他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逕自將它打開,然後在看到裡頭的東西時,眼眸閃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
正在電腦桌上找工作的我見狀,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關上盒子,將其揣在手裡笑得有些尷尬道:「沒什麼,做個紀念罷了。」
三弟聞言後只是看了看我,沒任何反應,神情依然清淡如水,然後他沒再追問,只是坐在床上,轉頭四處隨意看著。
「你今天不用打工嗎?」我將盒子放回床頭櫃後坐回到電腦桌前,仔細瞧著裡頭一長串密密麻麻的工作,隨口問道。
「小舒,你什麼時候知道你愛的是男人?」三弟回了一句我完全沒預警的話,當場讓我愣住。
我感覺得出三弟對同性戀似乎有排斥的心理,所以一直不是很願意和三弟扯到這個,我不希望他鄙視我這個同性戀哥哥。
我只能就著三弟的語病帶著開玩笑語氣道:「小零,二哥知道你長大了,可是你還是二哥的弟弟,怎麼可以叫我小舒。」
這麼一說,我自己才發現,自從上次從海灘回來後,三弟都叫我小舒,不再喚我二哥。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小舒。」
有些挫敗地低嘆一聲,我差點忘了我這個弟弟有多固執,除非他自己願意改口,否則我想再聽他叫一聲二哥可難了。
「大學時候。小零,你會看不起二哥嗎?」我有些急切地問道,家人目前是我最重要的支撐,我無法忍受一絲輕蔑。
「我的確很生氣,可事情過了就算了。」三弟眼眸先是微瞇,然後一下子又放鬆了,輕描淡寫道。
「小零,二哥一輩子都只愛男人,這是個事實。」要我自己承認這事的確有些難堪,可我必須申明我的立場。
「我曉得。」三弟似乎不是很在意地應了聲,唇角噙著一抹極淡笑容,我沒注意到。
見三弟反應平靜,我總算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又將所有心思放回找工作的事上,然後三弟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忽然拍了拍我肩膀。
「要回房了?」我沒回頭地直盯著電腦螢幕問道,發現到有公司回信給我要我去面試不禁一陣歡喜,連忙拿筆抄下資料。
「小舒-」三弟有些強硬地將我的椅子轉向他,然後蹲了下來,雙眸與我平視。
「怎麼了?」望著三弟,我真覺得他成熟許多,是個男人了。
「你的藥吃完了對不對?」三弟直直地望著我,讓我想逃避的空間都沒有。
我只是傻傻笑著,想要掩蓋我的心虛。
「小舒-」三弟語氣低沉了些,我突然發覺三弟給我的壓迫感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之前他還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
ceci~敏 2007-3-28 20:05
「我沒事。」
「你不該中斷藥物,我明天陪你去拿藥。」
「可是我明天有面試-」
「面試不過才1、2個小時。」
「可是你要上課-」
「我明天下午沒課,我可以等你面試完。」三弟應答如流。
「唔……好吧。」我有些無奈地答應,心裡卻想著就算我不吃藥也沒人會知道。
三弟沒發現我的心思,只是乖巧地將我的椅子再次轉了回去,讓我可以繼續抄我剛才沒抄完的資料。
然後三弟沒再跟我說話,當我注意到後頭完全沒了聲音時,我轉頭一看,已經不見三弟蹤影。
「奇怪,什麼時候出去的?」我不禁搖了搖頭。
那時我還沒感覺到小零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
我總算找到了工作,在某家企業公司當業務。
回家後我連忙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母親很替我開心,已經在沙發等著我的三弟卻用眼神告訴我,該去醫院了。
我興奮的情緒一下子down了下來,醫院,我討厭那個觸目可及都是白色的建築物。
「媽,我跟小舒出去買一下東西。」三弟站了起來走向我,跟母親說一聲後,拉著我就往外走。
我眼角瞥到母親神情有些疑惑,似乎也發現到三弟突然改口叫我小舒而不再叫我二哥。
醫院離我家有一點距離,我和三弟決定坐公車去,可就在我們走了沒多久,三弟忽然拉住我,轉身往相反方向快步走去。
「小零,公車站在那邊-」我疑惑地提醒著三弟。
「前面在施工,我們繞路。」三弟頭也不回說道。
「施工?」我的語氣充滿疑問,因為方才我才從那兒經過回家,一路十分順暢,我不禁回頭瞧了瞧,結果眼角不經意地瞥到一抹挺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然後埋入轉角。
「咦……」我不禁發出疑問聲,因為那人身影真的好熟悉,可是我一時想不出來他是誰,加上三弟一直拉著我往前走,最後我也放棄了。
從醫院拿藥出來後,一路上三弟都不怎麼說話,雖然他平常話就很少,可是我感覺得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小零,怎麼了?」等待公車的時候,我試探詢問。
三弟沒回答我,只是彷若未聞似地直盯著窗外景物看。
碰了釘子的我只覺自討沒趣,低頭玩著手上藥包,也沉默下來。
「小舒-」許久後,三弟忽然出了聲。
「嗯……」忍住要三弟叫我二哥的衝動,我不是很有興致地應了聲。
「我曾經看過一部小說-」三弟說到此,停頓了下,我則又是意興闌珊地敷衍嗯了聲。
「裡頭主角說,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性傾向,你覺得呢?」
「那是什麼小說?」我隨口問道。
「同性戀小說。」三弟倒是毫不遮掩回道。
我倏然抬起了頭,發現到三弟視線早已離開窗外,直直地望著我。
「你看同性戀小說?」我眸裡佈滿了驚訝,可三弟卻處之淡然道:「同學借我的。」
「這……小說畢竟是小說……」我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我覺得還挺有道理的。」三弟只是不輕不重地插進我的話,然後又將視線放回窗外景物。
「小零……」怔忡地喃了聲,我沒忽略三弟在轉過頭前,瞳內又深又沉的眸色。
***
ceci~敏 2007-3-28 20:05
直到回家,我和三弟沒再說一句話。
不是我不想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只是我發覺到三弟眸中有愈來愈多我看不清的情緒,我有些手足無措,怕是因為我的性向影響了三弟。
我想我應該找大哥聊聊。
進了屋內後,三弟第一件事竟然是拉著正在打掃的母親往廚房走,我雖感到奇怪,可為了不讓母親發現我們是去醫院,所以趕緊上了樓,視線卻忍不住一直往樓下的廚房飄。
只見三弟神色奇異地和一樣神色有異的母親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那時我真希望我會讀唇語。
當天晚上,在我正想打電話給大哥時,突然有人敲我的房門,我以為是三弟,沒想到卻是大哥。
「小零叫你回來的?」這是我見到大哥時第一個浮出的念頭。
「不是,是媽,她說你找到工作了,讓我回家一起吃頓晚飯。」大哥笑道,然後又補上一句:「為何這樣問?」
原來如此,我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連忙搖頭笑道:「沒事。」我原本是在擔心三弟將我沒吃藥的事告訴大哥。
「對了,媽說你工作的地方離我住的地方滿近的,是嗎?」大哥問道。
「嗯,怎麼了嗎?」
「小舒,你要不要暫時搬來和大哥住。」大哥忽然提議。
「呃……怎麼這麼突然?」沒有心理準備的我疑惑問道。
「媽覺得你的公司離家太遠,來回奔波,想說我們一起住,我還可以順便照顧你。」大哥不徐不緩道。
知道之前的事讓母親太操心,所以我完全沒立場說我已經是大人這種話,況且對我而言其實住哪兒都無所謂,所以我只是聳聳肩道:「好啊。」
「小零也說他要搬過來住一陣子。」
「啥?!」大哥接著這話讓我當場愣住:「小零也要搬過去?」
「他說他已經考完了試,後天開始放假,想去我那兒玩玩。」大哥神情自若道。
「可是大哥你那邊房間夠嗎?」我記得大哥那兒是三房一廳,大哥住一房,其中一房是書房,只剩下一個房間……
「小零說他可以和你住一間房,反正只是暫時,兄弟嘛,擠一擠。」大哥笑道。
「我是無所謂啦-」其實我言不由衷,因為我有種感覺,三弟跟過去的理由應該沒這麼簡單。
「那你等會吃完飯後東西收一收,今晚就過去。」
「啊?這麼快?」這已經是我這天晚上第三次感到意外。
「接下來我又要開始忙工作,可能沒時間回來載你,你又沒車不方便,而且你不是明天就開始工作,那就順便。」
「喔。」沒意見地喔了聲,我心裡其實是覺得大哥有些太急,這讓我不禁想到三弟和母親私下交談的畫面。
這兩件事……會有關聯嗎?
***
開始工作後,我花了許多時間適應,畢竟於我而言業務是個完全陌生的行業,公司的同事都挺好的,所以我也漸漸上手,只是我臉皮一向不厚,所以業績暫時還不是很出色。
大哥送了我一隻手機,我原本那隻在上次被混混毆打時不小心掉了。因為想要撇開過去,我連門號也換了,新的手機只有家人和同事知道。
這天,我和公司一個日本客戶約好談業務,原本我們組長也要來,可是他臨時有事,讓我先招待這個日本客戶,他姓佐田。
我曉得這個日本客戶很重要,如果我談成了,這個月薪水肯定可觀,所以我打定主意,不論用什麼方法,說什麼也要讓他簽下合約。
我先帶佐田去吃了豪華的日本料理,吃飯談公事一向是日本人的忌諱,所以我只是不停與他聊天說笑,完全不敢提到一絲有關業務的事,我日文不是很好,不過基本會話還可以溝通。
吃完飯後,因為組長有交代日本客戶喜歡去聲色場所,所以我又帶他去了酒店,我從不去那種地方,所以也算是大開眼界。
點了幾個小姐坐檯,見佐田左擁右抱好不開心,我只是謹記組長的吩咐,不斷灌他酒,酒店小姐看出我的意圖,竟也幫著我不停要佐田喝酒,我想她們只是覺得好玩,然後我趁佐田微醉時順勢提到合約。
ceci~敏 2007-3-28 20:06
一切還算順利,就只差最後一步,簽字動作。
雖然我有帶來合同,可是因為佐田將印章放在飯店裡,所以他在酒足飯飽後,玩也玩夠了,就讓我和他一起回飯店簽合約。
我那時候不曉得他另有所圖,竟也乖乖地隨他進了飯店房間。
佐田進房後,說是全身黏答答的,要去先沖個澡,我當然是無異議,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他。
一想到可以拿到這個業務,我就不禁興奮不已,然後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
「小舒,你在哪裡?」手機那頭傳來的是三弟低沉的嗓音。
「小零?這麼晚你還沒睡?」有時我真覺得三弟質詢語氣像是我情人一樣。
「你也知道很晚了,還不回來。」三弟平平淡淡的語氣隱藏著一絲不滿,我聽得出來。
「我在等客戶簽合約,簽完就回去了。」我解釋道。業務工作就是這麼不分晝夜,我想三弟應該明白。
手機那頭忽然沒了聲音,我正想開口詢問時,聽到浴室的水聲停了,我想佐田要出來了,所以只是要三弟先睡後趕緊結束了通話。
佐田只是下身圍了條毛巾就走出來,白皙凸起的肚子讓人看了有點噁心,可這不是重點,只要他願意簽合約,就算他肚子再怎麼大,我一樣可以將他誇上天。
日本人真的很愛喝酒,佐田沖澡後意識清醒不少,只見他不徐不緩地從酒櫃拿了瓶紅酒,然後拿了兩個高腳杯放到我面前桌子,各倒了半杯,讓我陪他喝酒。
我酒量很好,阿閔訓練出來的,所以不怕他灌醉,就這麼陪他幾乎把那瓶紅酒喝到底,我意識依然清醒,佐田卻又醉了。
「那個……佐田先生,我們的合約-」我必須趁他還可以簽字前讓他簽下合同。
「李桑,你長得很俊吶。」佐田忽然伸手摸了我的臉頰一下,語氣有些模糊地笑嘻嘻道。
佐田調戲的舉動讓我感到有些不悅,可我還是忍受下來,想說他喝醉了,所以不想和他計較,只想讓他趕緊簽完合約走人。
可佐田卻愈來愈過份,不僅開始對我動手動腳,講話也愈來愈下流,瞧著我的眼神色瞇瞇的,彷彿想把我吞了一樣。
我總算開始感到不對勁,這人對我有興趣,我一手揮掉佐田放在我腰上的手後,倏地站了起來,就想轉身離開。
「你不想簽合約了嗎?」佐田嘲笑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似乎吃定我會為了合同任他為所欲為。
我想佐田小看了我的人格,可沒想到是我高估我自己的人格。
我幾乎是僵著身子地被佐田拖到床上,我可以抵抗,我可以離去,可我卻沒有。
我知道公司不會因為這樣就責怪我,陪宿本來就不是我的工作內容之一,可我想拿到這個業務,不惜任何代價。
「先簽合約。」在佐田壓上我身子前,我木然開口道。
「好,先簽合約。」算準我不會逃走,佐田豪爽地答應。我從公事包拿出合同,佐田則去拿他的印章。
完成合約後,佐田就猴急地欲對我一逞獸慾。在他扯開我的上衣,用他油膩膩的舌頭舔著我身子時,我只覺一陣作嘔,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阿閔,想起我們在歡愛時他曾說過我是他的心肝寶貝,然後我後悔了,我的身體是阿閔的,只有他可以碰我,誰都不行。
我倏地推開佐田,心慌地抓起公事包就想往房門衝,可卻一個力道過來又被扔到床上。
「想走,太遲了。」我只聽到佐田笑得很猥褻,然後他狠狠地揍了我小腹一拳,痛得我眼冒金星,動彈不得。
我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我想大喊強暴,卻痛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要……」在佐田亂摸我的身子時,我只能不停喃著,想抵抗卻無能為力。我對佐田完全沒反應,可佐田那兒卻已經漲了起來。
心急的佐田先是脫下他的褲子,然後又想扒我的褲子,在他努力解開我的褲頭時,我不自覺地將手伸進我身旁的公事包內,摸到了某個東西。
我感覺到我的下身忽然一涼,褲子連著內褲一起被脫下來,然後佐田強硬地分開我的腿,就想進入我時,只聽到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聲從他嘴中迸出,響徹雲霄。
當我回過神時,我只看到佐田摔到床下,雙手抱著下體不停哀叫,表情扭曲變形,似乎十分痛苦,最駭人的是,他的雙手指縫不停流出鮮血。
我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感覺到手中有個堅硬東西,恍惚地拿到眼前一看,竟是把剪刀,沾著血跡。
那是小零在我出門前忽然塞給我的,說是讓我防身,我那時還笑著對三弟說我是男人耶,可小零卻十分堅持,我也只好收下。
我沒有想到剪刀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佐田想強暴我,我只是出於直覺地保護自己。
佐田依然痛苦地喊叫著,猙獰扭曲的神情似乎真的痛不欲生,我茫然地看著他,無動於衷。
我還在想,想著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影像很模糊,然後我慢慢憶起,在佐田想要進入我時,我無意識地拿著剪刀,剪了他的命根子!
我能想像那有多痛,因為我也是男人,怔愣地看著佐田的臉愈來愈沒血色,還有他下體愈流愈多的鮮血,我終於感到害怕,伸手從身旁的公事包內摸出了手機。
手指自動地按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一陣悅耳的音樂後,手機那頭傳來了睡意濃厚的瘖啞男聲。
「喂?」
那一聲差點沒讓我的手機從手裡滑落,我這才發現我竟然打給了阿閔,無意識中。
「喂?」半夜被吵醒的安以閔語氣滲進了一絲不耐。
ceci~敏 2007-3-28 20:06
怔忡地聽著我最愛的男人的嗓音,我知道我該馬上掛掉電話,可我捨不得,我只想再多聽阿閔說幾句話,罵人的也好。
「喂喂喂?」安以閔果然沒耐性地連聲喂了幾次,發現對方還是沒聲音,正想切掉通話時,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小舒?」
心裡倏地一震,我快速按下結束通話鍵,心卻噗通噗通地直跳著,阿閔怎麼會知道是我?!
我忽然很想哭,我以為時間可以沖淡我對阿閔的思念,可原來我不行,光是聽到阿閔的聲音就令我悸動不已。
吸了吸鼻子,我忍住滿腹心酸,再次撥了手機,這次是打給小零。
「你剛才掛我電話。」才響一聲,三弟的冷淡嗓音就傳了過來,他還在為方才的事不滿。
「小零……」一聽到三弟的聲音,我不曉得為什麼,情緒全瓦解了。
三弟馬上就發現到我的不對勁:「怎麼了?」
「小零,二哥殺人了……」我恍惚道。
「你在哪裡?」三弟沒再追問任何事,只是要了我所在之處。
「金鼎飯店,1015房。」我看著床旁櫃子上的電話的房號喃聲道。
然後我只聽到嘟一聲,三弟掛了電話,十五分鐘後,他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有大哥,替他們開門的是飯店經理。
「該死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半夜被吵醒的大哥,頂著一頭凌亂頭髮,臉色陰沉道。飯店經理則是一臉驚駭表情,當她看到蜷曲在地上幾乎沒痛昏過去的佐田時。
三弟則彷彿沒看到眼前的情況,來到了我的身旁,只是當他看到我被撕裂的上衣和赤裸的下半身時,眸色忽然變了,變得暗沉,變得幽深。
我抬頭看著三弟,渙散的眼神毫無焦距,手上依然拿著剪刀,喃道:「小零,我殺人了……」
三弟只是平靜地拿走我手上的剪刀,然後扯起一旁被單蓋住我的身子,柔聲道:「小舒,你沒殺人,那傢伙對你做了什麼?」
「我沒殺人?」我有些疑惑,怔怔地瞧著三弟。
「你沒殺人。」三弟語氣緩而堅定。
三弟的話讓我有些安心,我衝著他傻傻笑道:「他想強暴我,我摸到了剪刀,然後他就躺在地上了。」
我的話毫無條理,可所有的人都聽懂了我的意思。
我才是受害者。
ceci~敏 2007-3-28 20:06
「經理,麻煩你報警。」三弟平淡地對飯店經理道,飯店經理連忙點了點頭,快步往外頭走去。
她肯定嚇壞了,飯店竟然發生強暴這種事,還是兩個男人。
滿心怒氣的大哥則走到佐田身旁,我想他原本是想狠狠地揍佐田一頓,可當他踹了佐田一腳後隨即發現到事情不太對勁。
「小舒,你剪了這傢伙的小弟弟?」看著佐田下體一片血紅,大哥語氣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我只是用剪刀刺傷佐田。
「他想強暴小舒,他罪有應得。」三弟冷酷道。
「小零你早就發現了?」大哥再一次驚訝地轉向三弟,完全不理會佐田的哀叫。
三弟只是淡淡地將視線移到床角旁,一個像指頭般的小巧物體落入眸裡。
只要是男人,對那個東西都不陌生。
我想三弟有些感染到我的瘋癲,因為他竟當著我們和佐田的面,微笑地抬起腳,毫不猶豫地一腳往那物體踩下。
佐田淒慘地大叫一聲後就昏死過去,不是因為太痛,而是自己的小弟弟竟然被踩扁了,刺激太深。
「小零,你-」我看出大哥有點想笑,可卻又覺得這時刻不是很適當而強忍住,然後外頭忽然傳來伊喔伊喔聲音,救護車來了。
我和佐田都上了擔架,被送去醫院治療,三弟堅持陪我一起去,大哥和飯店經理則被警察留了下來做筆錄。
三弟在經過大哥身旁時,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話:小舒精神有問題。
我不是很聰明都懂得三弟這麼說的用意是什麼,更甭說是精明的大哥了。三弟是在提醒大哥,若情況對我不利的時候,我的精神問題可以為我解釋很多事。
所有混亂總算得到了控制。
***
我的情緒一直處在緊繃狀態,就連醫生為我治療時我也是死拉著被子不肯放開,我的表現就像是被強暴者應有的反應。
可醫生不但看出我可能是激動過度,也看出我的情緒有些問題,他悄悄地讓護士幫我打了鎮定劑,然後我只感到昏昏沉沉的,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眸,沒了意識。
再次醒過來時,不僅三弟依然陪在我身旁,大哥也做完筆錄來了,還有另一個熟悉面孔,我先前看精神科的主治醫生-林治平,原來我又來到同樣的醫院。
他們沒發現我醒來,我聽到他們在談論我的事。
「你們都沒發現李先生在家的情緒有任何問題嗎?」林醫生問。
「沒有,他在家很正常。」大哥道。
「我想李先生並沒按時吃藥,他可能只是不想你們擔心才表現出很正常的樣子,事實上他的精神很不穩定,我懷疑他有隱藏性的憂鬱症,雖然平時他可能沒事,可只要一受到刺激或打擊他就會失控,甚至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事,這是很危險的事,因為他有可能不僅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
我聽得出林醫生的語氣有些責備,因為當初不讓我繼續住院的就是大哥,而很明顯的,林醫生認為大哥並沒有將我照顧地很好。
「憂鬱症?」大哥和三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沒想到我竟可能有憂鬱症,所以也沒怎麼把林醫生的責備放在心上。
「李先生應該要再住院觀察,憂鬱症和精神病要治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家人的支持和關心也是很重要的。」林醫生有些針對大哥。
「小舒是我弟弟,我當然關心他。」大哥也聽出了林醫生的意思,他沉著臉道。
「那李先生你一定同意讓你弟弟再住院對吧?」
大哥並不是省油的燈,他當然聽得出林醫生是在用激將法,可他本來就沒反對我再入院,所以只是冷哼一聲,當是默認。
我想林醫生是個好醫生,他很關心他的病人。
後來林醫生離開了,我又聽見大哥問三弟道:「小零,你有發現到小舒有任何異狀嗎?」大哥會這麼問是因為最常和我在一起的就是三弟。
「我以為小舒好了。」三弟淡聲道。
「真沒想到那傢伙對小舒的影響有這麼深。」大哥嘆道。
那傢伙?大哥說的肯定不會是佐田那色鬼,既然不是佐田,那剩下來的只有-
我不願想起那人的臉孔,因為我怕我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然後三弟沒再說話,我想他應該有些自責,可這真的不關他的事,我也沒想到原來我真的是個瘋子,一個完全不曉得何時會失去控制的瘋子。
然後我再次入院,住在精神病房。
***
ceci~敏 2007-3-28 20:07
大哥和三弟沒敢讓父母知道我的情況,這樣也好,我並不想讓父母再為我操心。
大哥則替我跟公司請了假,他曉得我很擔心自己被解雇,所以他稍微跟我老闆透露那天的情況,我們老闆似乎很驚訝會發生這種事,他讓我安心養病,好了再回去上班。
可這事沒這麼簡單,我擔心公司會因此被我牽連,雖然佐田已經簽了合約,可日本公司必定會解約,我等於是害公司損失了一個大客戶,除此之外,我想佐田不會如此容易善罷甘休,換作是我,我也不會,
我知道大哥在幫我處理佐田的事,我聽到他和三弟的對話,佐田似乎要告我,我並沒有很擔心,反而是三弟,他比較難搞定。
三弟留在了醫院照顧我,這幾天他話很少,我看得出,他對我後來騙他我有按時吃藥很不高興,可他不說出,存心讓我愧疚。
我說了無數次的對不起,可似乎沒什麼用,三弟依然那副不冷不熱模樣,看得我心急死了,因為這樣,我的情緒又開始變得浮躁。
「小零,你別不理二哥,二哥真的不是故意不吃藥的。」
三弟恍若未聞,只是做著他自己的事,低頭看書。
我覺得很難受,阿閔這麼對我,小零也這麼對我,他們都不理我了,我翻過身背對著三弟,將自己蜷曲在被子裡頭,無聲啜泣。
三弟一定發覺到我在哭,因為我的肩膀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被子也在抖,可他這次真是鐵了心,依然對我不理不踩。
我難過到意識有些恍惚,瞧著自己手腕上清晰可見的血管,竟就這麼咬了下去,皮破了,血管沒破,只是滲出一點血絲。
血腥味讓我有些失去控制,我不停地啃著我的手腕,直到三弟終於發覺我的不對勁。
「你在做什麼!?」三弟一把拉開我的棉被,見棉被沾滿了血跡,他趕緊壓住我的身子和手,語氣有些動怒。
我的視線沒有焦距,我聽不見三弟的聲音,我只覺得我的頭好疼、眼睛好疼、心也好疼。
三弟知道他不該這樣對一個病人,一個精神情緒有問題的病人,所以放緩了語氣,柔聲對我輕道:「小舒,是我不對,我沒怪你,你別難受。」
「小零……」我總算看到三弟的臉龐,眼淚又掉了下來,自從和阿閔分手後,我的淚腺特別發達。
小零神情很溫柔,他俯下身,輕輕抹去我眼角的淚水,也將我的痛苦抹去一點點,我有些怔了,將小零和阿閔的臉龐重疊在一起。
然後小零按了呼叫鈴,沒多久護士就來了,看了我的情況後她先是出去要人叫醫生過來,自己則是又進房幫我包紮手上傷口。
包紮到一半時,林醫生就來了,他看著我滿臉淚水精神恍惚,大概得知發生什麼事,我只見他拉著三弟走到門口,壓低音量不滿道:「不是說過很多次,病人不能受到刺激嗎?」
三弟沒有反駁,只是任由林醫生像訓小孩般地說教,從頭到尾保持沉默。
「你二哥的情況比上次來看病時還要嚴重,你們一定要很細心地照顧他,最好可以引導他將心裡頭的話說出來,但是別太逼迫他,否則會有反效果,心病還需心藥醫,你二哥如果再繼續惡化下去,可能就要去住瘋人院了。」林醫生板著面孔,刻意將情況說到最壞。
「我會注意的。」三弟也感受到嚴重性,然後他有些不解地問林醫生:「為什麼我二哥會這麼嚴重?他的情緒愈來愈容易失控。」
林醫生指了指自己腦袋後道:「我看了你二哥的病歷,他的腦子有塊瘀血,只要他情緒太過激動,就會壓迫到瘀血旁邊的神經線,這是他會無法控制自己的主要原因,所以有時他會不曉得自己做了什麼,我會建議你們讓他動手術,切除瘀血,否則只要他情緒不夠穩定,都很有可能會再出事。」
我沒聽見三弟和林醫生說什麼,然後林醫生就和護士離開了,三弟又來到我身旁,伸手輕輕撫著我傷口的紗布道:「小舒,我要怎麼做,才可以代替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我知道三弟是在說阿閔,可愛情和親情不一樣,小零永遠替代不了阿閔,如同阿閔也不可能取代小零在我心中的重要性。
然後小零低頭輕輕吻了我的唇角,低沉道:「小舒,我愛你,為了我,早點好起來好不好?」
ceci~敏 2007-3-28 20:07
小零這舉動對兄弟來說有些太過,可卻讓我感到很安心,我沒有太去思考小零動作背後的意義,只是露出一抹虛弱微笑,點點頭。
然後我覺得很睏,在小零低沉嗓音中,睡著了。
***
接下來的日子,三弟幾乎對我百依百順,我心情保持愉悅,病也就好得很快,沒多久又恢復平常人的模樣。
大哥那天來看我,順便提了有關佐田的事,他說佐田堅持要告我傷害,我不曉得剪掉對方的性器官需要坐幾年牢,可我想我不用擔心,一來我是受害者,是佐田想要強暴我,我只是出於本能反應地抵抗;二來我的精神狀況有問題,這點將來在法庭上,對我很有利,林醫生則會是我很重要的證人。
後來佐田的律師來探望完我之後,大概也猜測到這官司沒什麼勝訴的希望,所以他建議佐田跟我和解,否則就算真的鬧上法庭,佐田不一定還會被安個強暴未遂罪名被移送法辦。
佐田對這結果簡直氣昏了,既然告不了我,他轉而向我的公司施壓,要公司辭退我,否則合約就告吹,我是在出院後去公司才知道這回事。
我恢復狀況十分良好,林醫生在萬般確認後總算肯放我出院,只是要我若有什麼不對勁就趕緊來醫院,千萬不要拖病。
林醫生將我恢復這麼快的功勞全歸咎於細心照顧我的三弟,當場讓來接我們的大哥下不了檯面,若非林醫生和我大哥都不是Gay,他們肯定可以做對歡喜冤家。
回到大哥的家後,我又被強迫休養了一個禮拜他們才願意讓我重新回到工作崗位。這麼久沒進公司,我的心情是緊張害怕的,我不曉得同事們是否得知我住院是因為差點被強暴的事,還有我的精神狀況有問題,我擔心會收到異樣眼光。
可我是多慮了,同事們都很憤慨佐田這不要臉的傢伙竟然想要強暴我,他們也很佩服我竟然有那個勇氣閹了佐田,當場就消除了我所有不安情緒。
後來我才曉得,佐田的確有要求公司解雇我,否則就解除雙方的合約,可我老闆也是極有個性之人,自己員工被欺負他並沒有坐視不理,屈服於對方,反而一狀告上日本公司。
日本公司一得知這個消息,隨即來電說那是佐田的錯,他們不曉得佐田會對我做出那種事,因而感到萬分的抱歉,他們說會馬上辭退佐田,合約也照舊,希望雙方合作愉快,也希望我們老闆別將這件事流露出去。
日本公司一向很重視聲譽。
我因此立了大功,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也把自己這個月的荷包餵得滿滿的。
拿到薪水時,我開心地不得了,請了大哥和三弟去吃大餐,他們也毫不客氣,狠狠吃了我一頓,幾乎花掉我十分之一的薪水,可我甘之如飴。
後來我談業務時就特別小心,太晚不去、一個人不去、陌生地方不去,這是公司後來給我們業務的權利,大家都不希望再發生相似的事情。
漸漸地,我在業務方面愈來愈出色,每天的行程總是排得滿滿的,可難免還是會遇到挫折,像是最近的一個case。
那個老闆實在很盧,他是大陸人,姓胡。
他明明對我的提案十分有興趣,卻又一直不給我答案,我曉得是有另一家公司在和我們競爭,可胡老闆不願告訴我們是哪家公司,神祕地緊。
我差點就想放棄了,可胡老闆公司今晚辦了個雞尾酒會,邀我們公司一起去參加,老闆要組長帶我一起去,我想胡老闆若今天再不給我答案,我就不追這個case了。
先跟三弟報備後,因為我沒車,組長就開車帶我一起去。
酒會十分精緻典雅,我們到達時已經很多人在酒會裡頭了,我們想去跟胡老闆打招呼,可他只是遠遠地朝我們揮了揮手後,又跟身邊的大老闆開始聊天,我和組長識相地暫時沒去打擾他,逕自拿了一些東西吃。
「乖乖,李舒你瞧,胡老闆請的都是大有來頭的人呀,不是大老闆就是董事長,我們倒顯得突兀了。」組長摸摸鼻子道。
「就是,真不知這種場合請我們過來做什麼。」我拿叉子插了塊雞肉放進嘴裡,聳聳肩道。
一個晚上我和組長幾乎碰不到胡老闆,他身邊總是圍繞著一堆人,我有些悶,組長也是,我們兩人躲在一旁喝著酒,乾脆當做今日是來吃喝玩樂的。
然後外頭忽然有一些騷動,我有些好奇地往外看,只見眾人簇擁著一個人,距離遙遠加上重重包圍,我看不到那人的模樣。
那人肯定來頭不小,因為連胡老闆都親自到門口迎接,這就是差別待遇,我今天有了深刻感受。
「組長,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我實在無聊得緊,寧願回去和三弟一起打電動。
「喝完這杯就走。」組長也是真性情之人,這般被冷落他也有些不是滋味,晃了晃手中酒杯道。
等待過程,我又拿了杯紅酒,然後抬起頭來四處觀望,忽然,我對上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眸,倏地一愣,酒杯從手中滑落,應聲而碎。
這個意外引來不少人佇目,當然也包括我熟悉眼眸的主人,只見他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驚喜,當然又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回過頭去繼續和胡老闆他們說話,我這邊則有侍者趕緊來幫我處理。
「你醉了嗎?」組長調侃笑道。
我沒有回應,突然見到那人,我三魂七魄彷彿掉了一半,腦子一片暈沉沉的。
組長沒注意到我的不對勁,他喝完最後一口酒後,拍拍我的肩膀,說了聲走了,才拉回我的注意力。
「啥?」我有些失魂落魄問道。
「走了。」組長又說了一次。
我想走,可腳底卻像是被黏住般地動不了,視線也是,我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人身上。
我沒想到會再看到阿閔,我原本以為我們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交集。
「李舒,你怎麼回事?真醉了嗎?」見我毫無動靜,組長走到我面前揮揮手道。
我沒有聽到組長的話,只是不停想著,我該不該衝上去,扯著阿閔衣領問他,為何當初那般絕情。
我不只想,也真的行動了,卻在最後一刻,被組長拖了回去。
「李舒你幹什麼?」組長有些訝道。
「拉我走。」我感覺得到我的情緒漸漸不穩,我要組長趕緊把我帶走,否則我不曉得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組長也察覺出我的不對勁,他握住我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去,可就在要跨出大門那一刻,我又被人扯住胳膊拉了回去,回頭一瞧,是個我不認識的人。
「你做什麼?」組長不客氣地朝著那人問道。
「我們老闆請你們過去。」那人朝胡老闆那兒看了一眼。
ceci~敏 2007-3-28 20:07
「請就請,幹嘛動手動腳。」組長不高興道。
「抱歉,是我失禮了。」那人倒也挺有禮貌,馬上放開我,朝我和組長深深鞠了一躬。
我對身旁組長道:「組長,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我想先走了。」我想這個場面組長一個人就應付得過來。
或許是我臉色太過蒼白,組長點了點頭,答應讓我先離開,可那人卻不肯,堅持要我和組長一起過去見胡老闆。
我想也不想地搖了搖頭,我不敢保證,當我站到阿閔面前,我會不會情緒失控。僵持不下的結果,反倒是胡老闆自動朝我們這邊走過來,和阿閔。
我無法看阿閔,所以始終低頭不語,可我依然強烈感受到阿閔的氣息,我真的快忍受不了,我覺得全身發冷,如同先前被阿閔拋棄的感覺。
「李先生,你怎麼了?你臉色好蒼白。」胡老闆關心地詢問道。
我不敢抬頭,我想阿閔一定也不想看到我,他巴不得我永遠不再出現他面前吧,想到此,我頭垂得更低,心裡更是難受。
然後阿閔開口了,我沒想到他會叫我:「小舒,好久不見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看他,他則是一副從容神情地望著我。
「你們認識?」胡老闆詫異道。
我來不及開口,阿閔倒是先說了:「見過幾次面,還算熟。」
見過幾次面?還算熟?我自嘲地笑了笑,這個和我做愛無數次的人,竟然說跟我還算熟而已!?
我的神情一定十分明顯,因為看得出胡老闆有些疑惑,我們組長也是。
「老闆,我先出去了。」方才拉住我不讓我走的人忽然恭敬地對阿閔道,只見阿閔稍微點點頭,那人就退了下去,我這才曉得,那人口中的老闆,竟是阿閔。
「你想怎樣?」我有些生氣,顧不了胡老闆和我們組長還在身旁,衝著阿閔喊道。為何要讓人把我留下來?為何要讓我如此難堪?
阿閔只是微露訝異神情道:「小舒,怎麼了嗎?」說得他好像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一樣。
ceci~敏 2007-3-28 20:07
見組長也是一臉困惑地看著我,我知道我太過衝動,可我最愛的人就站在我面前,他還裝作和我不是很熟,我真的快要崩潰了。
為什麼阿閔可以如此若無其事?他明明拋棄了我……
「Sorry,我頭有些疼,先告辭了。」丟下這句話後我轉身就逃,再不走我怕我會當場流淚。
「李舒!?」組長有些急切地喊著我,他可能想要送我回去,偏偏胡老闆又在現場。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頭也不回地說完後,腳步加快,離開了酒會。
從頭至尾阿閔沒再說一句話,甚至沒出聲留我。
***
離開酒會後,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意識卻是空白的,然後我感覺到頰上溼溼的,我又流淚了。
用衣袖抹去眼淚,可沒一會兒淚水又流了滿面,我又氣又惱,覺得自己真不中用,最後我在馬路上蹲了下來,將臉埋在雙腿間,放聲大哭。
原來我如此懦弱,才見阿閔一面,就可瓦解我所有武裝起來的情緒。
我一定嚇到了路人,他們都把我當瘋子一樣,完全不敢接近我而繞路走過我身旁,我隱約還聽見一些指指點點。然後一個刺耳緊急的煞車聲在我身旁響起,一輛車停在我身邊。
我聽到車門被開啟,然後有個人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拉起。
有一剎那我以為那人是小零,小零總會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可當我看到那人面孔時,整個人全怔了。
我想喊那人的名字,可我的聲音卻哽在喉頭,出不了聲。
然後那人將我擁進了懷裡,語氣充滿心疼不捨地輕聲道:「小舒,你瘦好多。」
太過熟悉的擁抱讓我差點捨不得放開,我可以感覺到我的淚水快速地浸溼阿閔的肩頭,然後我想起了阿閔那時說要和我分手的無情面孔,我忽然一把推開他,眼神充滿驚懼地轉身就跑。
「小舒!」阿閔愕意地喊了聲,然後追了上來。
我可以感覺到阿閔的腳步愈來愈靠近我,所以我更是死命地跑,可最後終究被他抓住,拖著我往他的車走去。
我一直掙扎,可是完全沒用,他的力氣一向比我大很多,我急了惱了,開始放聲尖叫,叫得淒厲駭人,果然引來旁人的側眼。
「小舒……」阿閔皺著眉停了下來,神情有些驚訝有些疑惑,他不懂我怎麼會變成這副歇斯底里的模樣。
他怎麼會不懂,是他害我變成如此。
我的情緒太過激動,我又開始覺得頭痛,我使力甩開阿閔的手抱著頭,神情扭曲。
「小舒你怎麼了?!」阿閔見我如此,語氣緊張地又想碰我。
我只覺得他很虛偽,傷了我之後又來對我噓寒問暖,他以為我李舒是誰,他以為只要哄哄我,我就會又對他死心踏地嗎?
可偏偏我李舒誰也不是,看著他心疼我的模樣,我真的差點心軟了。
此時,阿閔的手機突然響起,見他神情不耐地拿起手機,我大概猜得到他和誰說話,他老爸,每次他和他老爸通話時,都是這副不耐模樣。
然後阿閔的表情愈來愈陰鶩,嘴裡只是不斷說「恰巧碰到」、「我沒忘記」、「自己一人」、「馬上就回去了」,然後大力掛上手機,神色不悅。
我很想撫上他眉頭,如同以往地將他皺著的眉頭撫平,然後吻吻他的額頭,吻吻他的鼻子,吻吻他的嘴唇,然後再看他眼神充滿情慾地將我反壓在身下,瘋狂地和我做愛。
我才接近他一步,一個溫柔婉約的女聲在我們身旁響起,我聽到她說:「以閔,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轉頭看,我認識這個女人,我在報紙上看過她,她就是和阿閔訂婚的女人-方琳亭。
「琳亭?」
果然,我聽見阿閔叫出她的名字,然後我的腦子再度一片空白。
我感覺得出阿閔急於想要打發她,或許是怕讓他未婚妻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我真有股衝動,想要衝著方琳亭大喊她的未婚夫其實是個同性戀,和我一樣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可我沒這麼做,我實在太愛阿閔,不捨得讓他難堪,所以我轉身又想離開,我無法看到阿閔和別人甜甜蜜蜜。
「小舒-」阿閔的語氣有些急,他竟想要把我留下來,為什麼?他的未婚妻明明在身旁不是嗎?
我沒有理會,阿閔竟然伸手來拉我,我想閃躲卻一個腳步不穩,拐了下跌倒在地。
我真惱了,他非得讓我在他未婚妻前如此狼狽嗎?然後我聽到方琳亭小聲詢問阿閔:「以閔,他是誰?你們吵架了嗎?沒事吧?」
我想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可偏偏我恨她,因為她搶走了我的男人。
阿閔似乎不知如何與她解釋,好一會兒後才面無表情道:「沒什麼,一個朋友罷了。」
我低頭苦笑,先是在胡老闆面前說和我還算熟,現在又在他未婚妻前說我只是個朋友罷了,這男人,真是個混蛋。
接下來的事發生地太突然,我直到逃回家後都還不太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知道那時我從地上爬起來時手上握了個堅硬石子,然後在方琳亭驚訝地睜大雙眼時,我抬起手用力往下,拿著石子往阿閔後腦勺狠狠一擊,阿閔當場血流如柱,方琳亭則是驚喊出聲。
我永遠忘不了阿閔回頭看向我的詫異神情,然後他的身子軟軟倒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中。
我的表情是迷惑的,我真的不曉得我做了什麼,直到我聽見方琳亭哭聲喊著讓人叫救護車時,我才發現我又闖了大禍,我趕緊丟掉手中石子轉身就跑,留下後頭一片混亂的吵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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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ci~敏 2007-3-28 20:07
倉皇地逃回家後,三弟還沒睡,他在客廳看電視,似在等我。我怔怔地看著三弟,忽然有種全身放鬆的感覺。
「小零,我頭好疼。」我知道三弟必定看出我的不對勁,所以我先虛弱地出了聲,想要混沌視聽。
果然,三弟只專注我頭疼的事上,而沒發現我凌亂的衣服和被擦傷的手臂。
「無緣無故怎麼會頭疼?」三弟伸手幫我揉著兩頰的太陽穴道。
「剛才不小心讓人撞了頭一下,就頭疼了。」
「你先坐下,我幫你拿藥。」
「嗯。」見三弟往房間走去,我真感到有些抱歉,可我不能讓他知道我今晚發生的事,我不想再給家人添麻煩,而且我的頭真的很疼。
服了藥後三弟就趕緊要我上床休息了,可我躺在床上卻完全睡不著,整晚想著阿閔倒下前看著我的驚訝眼神,他一定怎麼也想不到他一向溫馴的寶貝,竟然拿石子砸他!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漸漸發覺自從我生病後,常常做出一些自己都沒預料到的事。
我一邊想著以前和阿閔相處的畫面,一邊擔心著阿閔的傷勢,我那一擊並不輕,印象中阿閔流了好多血,他不會有事吧……我真的無意傷他,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隔天,我以身體不舒服的名義和公司請了假,事實上我在害怕,害怕阿閔會去我們公司找我算帳,所以我逃避了,很沒用地逃避了。
三弟看我的精神恍惚很為我擔心,直說要帶我去看醫生,可大哥去上班了,我們沒有交通工具,我又以不想動的名義賴在了床上,三弟最後只好任由我,可我還是可以發覺三弟不時的探望視線。
我真覺得三弟比以前懂事多了,他真的很關心我這個二哥。
後來我實在太擔心,趁著三弟去幫我買午餐摸下了床,跑到客廳打開電視,不停轉換各家的新聞頻道,想要看是否有人昨晚在大馬路上被襲擊的消息。
安家是企業界的名人,這事如果鬧開,肯定上新聞。
幸好,在我看了近半小時的新聞和電視上的跑馬燈,確定沒有這類型的社會案件後,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這是不是代表阿閔並沒事?我期望如此。
然後三弟回來了,他見我窩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新聞,心思細膩的他隨即感到我一定有事瞞他,他放下手上的午餐後坐到我身旁,似不經意問道:「有什麼大新聞嗎?」
我並沒發覺三弟回來,所以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轉開新聞頻道,有些慌張笑道:「沒呀,隨便轉轉罷了。」
「是嗎?」三弟看著我的眼神清澈地彷彿可以透視人心。
我被看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我知道我不能逃避三弟的眼神,否則三弟更會確定我心裡有鬼,所以我強忍心中的慌亂笑道:「我肚子餓了,你買了什麼?」
ceci~敏 2007-3-28 20:08
三弟見我如此也不逼問我,他曉得我目前經不起刺激,所以只是淡道:「稀飯。」
然後我們度過一個極為安靜的午飯時間,三弟沒再說話,我也默默吃著稀飯,我總覺得這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只是沒想到不是我和三弟之間,而是我和阿閔。
***
我躲過第一天卻躲不過第二天,我始終還是得去上班,我只能不停祈求阿閔平安無事且不會追究責任,否則以他在企業界的影響力,要整我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這麼容易。
懷著戰戰競競的心情到了公司,發現一切平靜無波,大家都正常地做著自己的事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我這才比較安心一些,看來阿閔還是念舊情的,沒對我趕盡殺絕。
就在我鬆了一口氣,來到自己座位要坐下時,內線忽然響了,看著電話影幕上浮現的內線號碼,我心裡倏然一震,老闆辦公室。
有些猶豫地接起電話,我結結巴巴地喂了聲,然後就聽到老闆要我進辦公室的命令。老闆語氣有些認真嚴肅,我想,我不會要被解聘了吧?
做好最壞準備敲了老闆辦公室的門,我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轉開門把,正忙著看文件的老闆抬起頭看著我,眼裡閃著奇異色采。
「小舒,坐。」老闆指了指他面前那個座位。
我乖乖地坐了下來,表面風平浪靜,心裡卻忐忑不安。
老闆也不說話,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瞧著我,然後他忽然笑了,笑得爽朗愉悅道:「小舒你真是不簡單啊,竟然認識這麼一個大人物,還從他們手中搶到這個大case!」
我的臉上一定冒出了許多疑問,因為我完全聽不懂老闆在說什麼,什麼大人物?什麼case?
「你和小楊都是大功臣呀,我們可以簽下這個case,下半年度都不用擔心了。」老闆笑得樂不可支地誇讚著我和組長。
老闆這麼一說,我忽然曉得他在說什麼了,我睜大著眼不敢置信道:「胡老闆最後決定和我們合作?」
「呵呵,沒錯,而且你知道原本我們的競爭對手是誰嗎?」
我蒼白著臉,心中有不好預感。
「安揚企業!」
昨晚見到阿閔和胡老闆站在一起時,我就該想到我們的競爭對手是他了,可令人感到奇怪的的是,以我們公司的實力應該比不過安揚,價格也不可能壓得比資金雄厚的安揚低,為何胡老闆會選擇我們?老闆口中所謂的大人物,又是指誰?
老闆馬上就回答了我的疑問,他兩眼發光地瞧著我道:「我怎麼都不曉得你認識安總經理,而且他們還要和我們合作。」
「安總經理?」我恍惚地喃道。
「就是安以閔呀,他昨天忽然請人來電說有興趣和我們公司合作,然後他們提到了你,說是希望你主責這個case,聽小楊說,你和安以閔滿熟的?」
我想起了那時阿閔說的話,所以原封不動說道:「見過幾次面罷了。」
老闆沒注意到我的反應太過冷淡,只是開心道:「那好,這個合作案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拿到和安揚的合作,他們是塊肥肉,這樣我們不僅下半年度,未來二、三年都不愁吃穿了,小舒,我們就靠你了。」
直到離開老闆的辦公室,我整個人還是恍恍惚惚的,和老闆的整段對話我只得到一個訊息,那就是阿閔逼得我不得不去找他,而且還是主動。
我想阿閔是在報復我,他不直接判我死刑,而是打算慢慢地折磨我。
***
ceci~敏 2007-3-28 20:08
和阿閔再次相遇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敢和大哥三弟提起,幾天後,在老闆的催促下,我隨便準備了一些資料,不情不願地前往安揚。
老闆可能不懂,要我去談業務怎麼會像是去赴死刑一般,這麼痛苦?
坐在公車上,望著窗外流動緩慢的車陣,我起了無數次臨陣脫逃的念頭,事實上我真按了下車鈴,卻又在公車靠站停下時,假裝若無其事地假寐,幾次之後公車司機火了,他對著全車的人吼道:「那個混蛋再給我隨便按鈴,小心我宰了你!」然後很不巧地,下車鈴又響了。
在全車的沉默無聲下,一個身穿制服的同學唯唯喏喏地站了起來小小聲道:「我……我學校到了。」
見司機一臉鐵青、同學一副不是我的惶恐神情趕緊下了車,我忽然悶聲笑了,可憐的同學。
然後全車像是犯了鈴聲恐懼症,只要有人按鈴,大家的目光就會鎖在他身上,包括臉色始終不善的司機大哥。
然後不知哪個糊塗蛋竟在這種非常時刻又按錯鈴,他臉上緊張害怕神情實在太過明顯,最後只好在全車人的注視下,被迫下了車,一臉茫然。
看到此情景,我不禁又笑了,我想我真是害人不淺,可我的笑容維持不了多少,因為下一站就換我下車了。
從容不迫地離開公車後,我可以感覺到司機大哥在我背後的狐疑眼光,他一定很想揪出到底哪個人在惡作劇,可惜這會成為永遠的謎。
一條街後就是安揚企業,其實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那棟高聳雄偉的建築物,我忽然又退縮了,我真的要去見阿閔嗎?
就在我心裡正在拉扯,我的手機響了,是我們組長。我才一接起,組長爽朗的嗓門就傳了過來:「李舒,你到了嗎?」
看來我們公司全體上下都真的很重視這個合作案。
「到了。」
「加油,大家都在等你的好消息。」
「嗯。」我回答地有些軟弱。
掛上手機後,下一刻我已站在安揚的一樓總機櫃檯前。
「您好,請問您找哪一部門?」櫃檯小姐親切地笑著詢問,語氣卻是公式話的冰冷。
我怔了好一下後,忽然不曉得這個合作案我應該找誰,只能把我唯一認識的名字報了出來:「安……以閔。」
或許是我報出的名字太過高階,櫃檯小姐的眼神快速閃了一下後,隨即又恢復她那親切有禮的態度道:「請問您有預約嗎?」
呃……我再度愣住了,我竟忘了,要跟安總經理見面,是得預約的。
「沒……沒有。」我窘得低著頭道。然後不用櫃檯小姐再次開口,我已經曉得她會說什麼:「抱歉。」我不敢再看她的神情,說了聲抱歉後,轉身就趕緊離開。
是老天在幫我嗎?祂知道我不敢見阿閔……
就在我慶幸回去有得交代時,與我錯身而過的一個高大身影倏然停住,然後在我後頭喊道:「李先生?」
我並不曉得他在喊我,所以沒理會他,下一刻我眼前就充滿黑影,有人擋住我的去路。
「你-」我正想發難時,抬頭一看,差點沒昏倒,是那個在酒會上扯住我胳膊不讓我走的人,他的老闆,正是阿閔。
「李先生,這邊請。」他完全沒問我來這兒做什麼找誰,竟直接就把我請到一電梯內。
我在櫃檯小姐好奇的眼光下,一邊走一邊喃道:「我沒預約……」
可我身邊的人卻沒理會我,只是負責看我進了電梯後,自己卻留在了外頭,然後電梯門就關上了,我隱約看到那人拿出他的手機。
懵懵然地站在電梯內,我忽然想起我還沒按樓層,事實上我根本不曉得我該到哪個樓層,可我巡視了電梯一圈,卻只看到open和close兩個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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