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禰狐 2015-1-13 20:12

元宏:綠帽子戴到咽氣的皇帝

  公元499年三月,北魏孝文皇帝元宏引兵南伐,不幸患重病將死,彌留之際,他把六弟彭城王拓跋勰叫到榻前,交待了一件久蓄心頭的秘事。他對六弟說:“後宮久乖陰德,自絕於天,若不早為之所,恐成漢末故事。吾死之後,可賜自盡別宮,葬以後禮,庶掩馮門之大過。”
  
  孝文皇帝元宏這裡說的皇后,叫馮潤,小名妙蓮,歷史上稱其為北魏孝文幽皇后。這個女人可不一般,美豔自不用說,名噪千古的是她敢把綠帽子扣到皇帝夫君的頭上。也正因此,孝文帝臨死時在弟弟面前,才盡情發洩著對她的不滿和怨恨,才鄭重遺命,等他駕崩後,立即賜馮潤自盡。元宏名義上說是怕馮氏重演漢朝呂後當政的故事,實際上,是多年來頭上的一頂綠帽子壓得他實在難受。
  
  馮潤的姑姑是北魏高宗拓跋濬的皇后,顯祖拓跋弘時為皇太后,參與政事,到了孝文皇帝元宏這裡,尊為太皇太后,臨朝聽政,一言九鼎。馮潤的父親——太皇太后哥哥——馮熙官至太尉,包括妙蓮在內的三個女兒先後都做了元宏帝的皇后和昭儀。
  
  遺傳基因很重要,馮潤的生母常氏就很不尋常。“本微賤,得幸於熙,熙元妃公主薨後,遂主家事。”常氏出身低賤,但很會討馮熙的歡心,馮熙元配死後,家裡就由常氏拿事了。高宗時,老馮皇后得寵,為了馮家世代顯貴,她把哥哥馮熙接進宮中,封作將軍,後來又一一把侄女們納之掖庭。
  
  馮潤十四歲入宮,姿色出眾,很受孝文皇帝的寵倖。可惜好景不長,“未幾疾病,文明太后乃遣還家為尼。”跟天子元宏如膠似漆纏綿了沒多久,馮潤病了,得了一種鬧心的皮膚病,姑姑太皇太后無奈怕傳染給小皇帝,忍痛割愛,讓她住進佛寺修身養病去了。“高祖猶留念焉。”可人的妙蓮離開了,高祖元宏戀戀不捨,晝夜思念,煎熬了好幾年。
  
  直到太皇太后崩,元宏服孝期滿,他派人再次找到心上人馮潤,聽說她病已痊癒,花容如初,一邊書信問候,一邊安排太監將其接回宮中。“及至,寵愛過初,專寢當夕,宮人稀複進見。拜為左昭儀,後立為皇后。”久別重逢,寵愛更勝當初,夜夜獨擁妙蓮同眠,其他妃嬪宮女均被冷落不見。馮潤先是被拜為左昭儀,接著擠掉妹妹馮清,取而代之做了皇后。三千寵愛在一身,從此嬌貴無比,母儀天下。
  
  皇帝是漸漸才發現的,他的這位嬌豔的新皇后性子野,喜歡紅杏出牆。“始以疾歸,頗有失德之聞。”病癒重返後宮不久,馮潤的風騷就讓人議論紛紛。元宏沒太往心裡去。“高祖頻歲南征,後遂與中官高菩薩私亂。”元宏是北魏頗有抱負的一位天子,他不光強力推行漢化,為此移都洛陽,還頻繁御駕親征,力圖統一南北方。皇帝夫君長年征戰在外,皇后馮潤耐不住獨守空房的寂寞了,後宮可供選擇的俊男範圍有限,馮皇后竟跟高大帥氣的太監高菩薩勾搭成奸,鬼混在一起(有史家考證,確認高菩薩是個假太監)。“及高祖在汝南不豫,後便公然醜恣。”等到聽說皇帝在汝南病倒,皇后馮潤這邊暗自高興,更加肆無忌憚地與高菩薩行魚水之歡。
  
  姦情是如何敗露被高祖元宏知道的呢?得知皇后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皇帝又是如何處置的呢?
  
  高祖元宏有個漂亮的妹妹彭城公主,年紀輕輕的就死了丈夫,獨自寡居。皇后馮潤有個弟弟叫馮夙,垂涎公主的美貌,欲納之做佳婦。他拜託皇后姐姐向皇帝求婚,高祖元宏答應了,可彭城公主說死也不願嫁給馮夙。借著皇帝外出打仗,皇后與弟弟聯手,霸王硬上弓,強行給倆人舉行婚禮。“婚有日矣,公主密與侍婢及家僮十餘人,乘輕車,冒霖雨,赴懸瓠奉謁高祖,自陳本意,因言後與菩薩亂狀。”結婚多日,馮夙也難近公主身子,更讓他和皇后姐姐想不到的是,彭城公主瞅了空子,帶著幾個奴婢輕車冒雨一路向南去見皇帝,當面向哥哥表示自己絕不接受這門婚事,順便就把皇后與高菩薩偷情的事給抖落了出來。
  
  皇帝聽了是個什麼反應呢?“高祖聞而駭愕。”先是吃驚。——這是一個丈夫的正常反應,乍聞老婆跟人睡,一般男人都這樣。可元宏是神龍天子呀,非一般男人呀,理應與一般窩囊丈夫反應不同吧?!事實上,高祖元宏比我們普通男人更沉得住氣,更能隱忍,“未之全信而秘匿之。”他不願相信,同時提醒妹妹千萬別再對人說去。
  
  彭城公主逃婚去見皇帝,馮夙只一味歎息嘴邊的肉沒吃上,皇后馮潤的心事可就重了,“此後,後漸憂懼,與母常氏求托女巫,禱厭無所不至,願高祖疾不起。”皇后擔心害怕起來,她與母親常氏請來女巫作法,希望高祖一病不起,最好死在外頭。
  
  高祖元宏不僅沒被咒死,相反北還巡幸鄴都。馮皇后聞信如臨大敵,“慮還見治檢,彌懷危怖,驟令閹人托參起居,皆賜之衣裳,殷勤托寄,勿使漏泄。”擔心皇帝回來問起,馮潤越想越害怕,開始巴結討好身邊太監,想盡辦法先堵住這些人的嘴。百密難免一疏,皇后自以為保密工作已很完備,忽視了一個小角色,一個叫蘇興壽的小黃門(小太監)悄悄地跑到鄴城,把皇后與高菩薩如何苟且,與中常侍雙蒙如何密謀,與母親常氏如何行厭勝之術,一五一十報告給了皇帝。這回元宏不能不相信了,該是龍顏大怒收拾那個讓自己蒙羞的淫婦了吧?與我們期望和想像的不一樣,“高祖問其本末,敕以勿泄。”高祖詳細詢問了皇后與人通姦的細節後,叮囑蘇興壽到此為止,不要往外洩露。——皇帝也忌諱“家醜不可外揚”?
  
  在外打拼的北魏高祖皇帝,頭戴綠帽子,懷揣窩火事,征伐之舉能順利嗎?江山大業此刻倒在其次,要命的是元宏的身體一天天地垮了,只好無奈地班師返回京師洛陽。也不知是皇帝確實喜歡馮妙蓮,還是馮皇后手段高明,元宏皇帝最後處置老婆偷漢的方式實屬罕見。回朝後,他先把高菩薩、雙蒙等人抓來審問,“迭相證舉,具得情狀。”幾個人相互揭發檢舉,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快就弄清楚了。元宏躺回到他的臥室,夜色降臨,召皇后馮潤來見,高菩薩幾個跪在殿外臺階上。馮皇后入室前,皇帝安排太監對其搜身檢查,敕令若發現她身上有“寸刃”,就地斬殺;結果馮潤除了粉嫩的肉身子,未見兇器。——矛盾糾結中的高祖元宏,雖然人病著,可他想見他的心肝寶貝妙蓮;雖然自己心愛之物被人偷嘗,他還是急切地盼著一睹芳容擁其入帳;又不能不擔心老婆心已追隨野漢,床頭上害死自己怎麼辦?
  
  皇后馮潤這會兒其實是心懸在半空中,哭鼻子抹淚痛悔萬分的樣子進屋來,剛想投懷入抱送夫君一個香吻,皇帝卻讓她先坐到廳堂東側柱子邊上,離他兩丈多待著。然後喊話讓殿外跪著的高菩薩們交代罪行。末了,他問馮潤:你還讓你母親施妖術咒我死,說來聽聽。馮皇后原是打算進門就遭呵斥的,甚至都做好了掉腦袋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皇上這麼溫和地來處理,特別是她從元宏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憐惜,——這個男人捨不得咱呢!於是計上心來,“後乞屏左右,有所密啟。”馮潤諳熟男女風情,深知一些招數不能當眾給自家男人使,她請皇帝讓左右的人都退下,聲稱自己有悄悄話對他說。高祖元宏答應了,命左右退下,只留下心腹侍衛白整佩刀站立柱子旁。——皇帝這分明是又想親熱又怕皇后使壞呢,帝后二人此刻的情狀,形同麻杆打狼呢。馮皇后見白整還在,猶豫著仍不開口,示意皇帝:這兒還站著個大活人,不便說。“高祖乃以綿堅塞整耳,自小語呼整再三,無所應,乃令後言。”皇帝挺善解人意,挺體恤,挺配合,他用棉花塞住白整的耳朵,小聲呼喚白整,試驗了幾下確認白整已經聽不到,這才讓皇后馮氏說話。馮皇后究竟給皇帝說了些什麼?事情隱秘,史書無法杜撰。總之結果是,一番纏綿的溫熱耳語後,出軌的馮皇后皮毛未傷,皇后的位子照坐,只是冤了偷腥的高菩薩,成了刀下風流鬼。
  
  當然高祖元宏也不能不做點表面文章——畢竟老婆跟人胡來了嘛,他先叫來自己的兩個兄弟,當他們的面訓斥了一番馮氏,然後對兩位兄弟說道:“馮家女不能複相廢逐,且使在宮中空坐,有心乃能自死,汝等勿謂吾猶有情也。”馮家女咱已經廢了一個皇后了——就是那個馮清,不能再廢了,朕的意思讓她在宮裡閑呆著,要臉的話她會自個兒了結自個兒的,你們倆可千萬別以為朕對她還報什麼希望。面對兒女情長的兄長加天子,那哥倆能說什麼?打這兒起,馮潤僅僅是被關了禁閉。
  
  有一天皇帝命太監到幽閉馮潤的地方傳話給她,馮皇后不等太監把話說完,大聲呵斥道:“天子婦,親面對,豈令汝傳也!”皇上是我老公,我倆夫妻需要你們這些襠裡沒傢伙的廢物傳話!瞧這氣焰,比從前毫無遜色。也難怪,皇帝都讓著這風騷娘們,太監敢拿她怎麼樣。
  
  安頓了後院的事,北魏高祖元宏再度率軍南征。馮皇后表面看好像是失寵了,實際上她日子過得照常滋潤。直到我們說過的公元499年征伐途中行將就木時,元宏才下了殺馮潤的決心;殺還不是他親手殺,而是交由他的兄弟們去辦;殺了還要留面子,賜其“自盡別宮”,並以皇后的身份跟他合葬。——世間的愛呀恨呀,愛即恨、恨亦愛,元宏深陷其中!直到咽氣,馮皇后給他戴上的這頂綠帽子,元宏都沒勇氣毅然自個兒摘下。
  
  馮皇后行刑這天,由高祖元宏的弟弟北海王拓跋詳宣讀遺詔,後宮侍衛長——那個被塞耳朵防竊聽的——長秋卿白整負責遞上毒酒,“後走呼不肯引決,曰:‘官豈有此也,是諸王輩殺我耳!’整等執持,強之,乃含椒而盡。”馮潤奔突狂叫不肯接受自盡,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多情而濫情的妙蓮,不相信愛她入骨髓的元宏,會忍心遺命讓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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