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一個想講給所有的人聽的故事》作者:尹田【完結】

藍晶 2015-1-22 14:12

《一個想講給所有的人聽的故事》作者:尹田【完結】

不久前去河南省法官學院講課,課後和一些法官一起吃晚飯,席間自然免不了談論一些法律上的事。一個來自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的年輕人忽然說想請教我一個問題,接著他講到他們研究室正在討論的一個請示案件。原告是一個剛生了小孩的婦女,產前曾去某醫院做B超檢查,被醫生告知胎兒一切正常,但分娩後發現嬰兒有殘疾(大概是一條腿先天畸形),於是她起訴該醫院,主張精神損失賠償,理由是:如果醫院認真檢查,則她在發現胎兒畸形後,可以做人工流產。現因醫院的過失,導致殘疾兒的出生,造成其精神痛苦,故訴請追究醫院的賠償責任。醫院的主要抗辯理由是:醫生做B超檢查確有疏忽,但並未造成任何損害後果(胎兒畸形並非由檢查疏忽所致),故不屬醫療事故,醫院不應承擔任何賠償責任。本案引起的爭議問題是:是否屬於醫療事故?原告究竟是由殘疾嬰兒還是其母親充當?該不該賠償?賠多少?等等。見我沒有馬上回答,其他人紛紛發表意見,還爭論起來。

    我注意地聽他們說話,一直沒吭聲。但我早已知道我將會說什麼。此前,同類案件我曾聽說過,當時,我忽然想起曾經在一本雜誌上讀到的讓我感動不已的故事,於是我就對當時在場的人講了那個故事。而今天,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再講一遍這個故事。

    當大家說完了,我就說到:“對不起,我想給你們講一個小故事。”

    人們好奇地看著我,靜下來。我儘量用平靜的語調開始了我的講述:

    很久以前,有一天,美國某個小鎮上最有名的醫生為一個難產的孕婦接生。情況很嚴重。醫生小心地檢查孕婦肚子裡的胎兒,忽然心裡一緊:那是個女孩,但是沒有雙腿!他不由自主地想:這個殘疾兒的出生無疑將是一場災難,痛苦和悲傷必定伴隨女孩和他父母的一生!能不能避免這場災難呢?比如,找個藉口把在一旁幫忙的護士支開,悄悄地用手術鉗夾著的棉花堵住胎兒的嘴和鼻子,只需要一小會兒,胎兒就會窒息死亡。畢竟是難產,誰能保證胎兒不會死掉?可是,能這樣做嗎?!激烈的思想鬥爭使醫生感到呼吸困難,面色慘白。但僅僅過去了幾秒鐘,醫生便做出了決定,沒有雙腿的女孩平安出生了。

    醫生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無腿的女孩和她的母親。但是在此後的十多年間,醫生一直耿耿于懷,他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一天,小鎮學校舉行小學生畢業典禮,醫生被邀請參加。學生們表演了一些節目。演出快結束前,在美妙輕盈的豎琴聲中,大幕徐徐拉開,柔和的燈光照在舞臺中間的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身上,她穿著雪白的裙子,輕輕地演奏豎琴,眼睛裡閃爍著幸福的光芒。一群裝扮成小天使的孩子捧著點燃的蠟燭,隨著豎琴緩緩地走出來……醫生發現自己的眼睛濕潤了。

    畢業典禮結束了,醫生站在草坪上和校長閒聊。一個婦女牽著一個小女孩走到醫生面前,醫生一下就認出來,那正是舞臺上演奏豎琴的可愛的小女孩!那婦女指著醫生對小女孩說道:“孩子,這就是我經常向你說起的那位了不起的醫生!”這時,醫生已經驚愕地認出面前的婦女就是十多年前的那個難產的孕婦!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迅速移向小女孩的腿。見此情景,女孩的母親微笑了,淡淡地說:“她裝了假肢。”然後她提高嗓音激動地對醫生說道:“我們一家人都對你感激不盡!如果不是因為您,我們就會失去女兒!要知道,我女兒的降臨,為我們一家帶來了多少快樂和幸福!我想,我的女兒一定是仁慈的上帝特意賜給我們家的最珍貴的禮物!”

    我的故事講完了。大家都沉默不語。頓了頓,我接著說道?“我覺得,當我們討論本案中醫院應不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時,我們也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這就是那個殘疾兒!如果我們站在那個殘疾兒的角度,或者說,我們就是那個殘疾兒,我們會怎樣想?事實上,我們所討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上的,這就是那個殘疾嬰兒根本不應該出生,他的出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是一個由醫生的疏忽而導致的災難!可是,我們憑什麼做出這樣的判斷?假如把這場紛爭交給一個陪審團裁判,而假如陪審團的成員全部由殘疾人組成,面對那個母親對醫院的指控,他們會不會做出醫院有罪的裁決?如果你是一個用假肢走路的法官,你會不會判決醫院應該向原告承擔精神損害賠償責任?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想想,當那個殘疾兒長大以後,他會如何面對和評判今天這場法律的審判和法律的討論!”

    我有些激動,完全不像個法學教授。

    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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