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主網王)冰帝學園天文部議事錄》 作者:青空之鳶【完結+番外】

悠于 2015-2-6 08:57

《(主網王)冰帝學園天文部議事錄》 作者:青空之鳶【完結+番外】

文案:

本期議題:冰之帝王的漫漫追妻路

又名:《來自星星的你們》、《少年跡部的煩惱》、《帝王的戀愛日常》、《天然萌的101種攻略方式》、《我的腦內戀愛推進選項》、《高富帥捕捉指南》、《好想急死你》、《如何寵壞你的戀人》、《賣萌的正確姿勢》、《男神女神戀愛史》、《做一對不會被燒的現充》、《身為標題黨的蠢作者如何寫甜文》等等。

本文屬性是馬卡龍,甜的發膩的類型喲(<へω •)~☆


初見時,是一年中最美的初春時節。

紛紛揚揚的櫻花鋪了一地。

笑顏溫柔的櫻發少女手持弓箭,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完全改變。

行雲流水般地舉弓,搭箭,拉弓,射出。

一箭射中靶心。

就像櫻花一樣。

艷麗絢爛,卻又凜然干脆。盛大美麗地開放,干干淨淨地離去。

紛飛的如雪櫻花中,少女回眸望去,眼眸裡的那片水色,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溫柔的顏色。

微不足道的水滴匯聚成浩瀚無邊的海洋,寂寞的感情逐漸飄落堆積,沉澱出最深刻的愛戀。

是誰說過,感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冰之帝王的暗戀→單戀→戀愛的情史。不折不扣的小清新甜寵文,虐點完全木有o( ̄л ̄o* )附贈了很多三十題,希望大家喜歡。輕松日常向,堅定的1V1,絕對HE,誓死不坑。和黑籃有關,但沒有看過也不影響閱讀啦。

這個系列名為十個同人九個蘇,所以雷OOC雷蘇者慎入,當然也希望大家不吝指教(<へω •)~☆

內容標簽:網王 黑籃 情有獨鍾 天作之和
搜索關鍵字:主角:黑子愛理,跡部景吾 │ 配角:黑子哲也,忍足侑士,天宮幸etc │ 其它:相見如初,冰帝,天文部,議事錄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2-6 09:58 編輯 [/i]]

悠于 2015-2-6 08:59

☆、ACT.1

  地點:東京,櫻花亭;

  時間:19:09:24;

  本期議題:一定是我召開同窗會的方式不對!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望著眼前這個和求學時代一樣脫線的學姐,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遠野……你在做什麼?」這都什麼啊,又時間又地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凶殺案的現場記錄呢。

  「我在做同窗會議題的記錄啊。」遠野涼子一臉理所當然地抬起頭來,作為曾經的冰帝新聞部部長,她熱衷於八卦娛樂事業一百年,大學在讀期間就已經進入了《朝日新聞》實習,即使是在同窗會上,也在矢志不渝地收集著八卦。

  正當忍足侑士無言吐槽時,遠野涼子又歎了口氣說:「可是最關鍵的那兩位都沒來啊……」說著,很沮喪似的趴在了桌上。

  此時酒過三巡,大家都熱鬧起來了,網球部的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為了一道菜搶了起來,鳳長太郎很無奈地在勸架,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正和曾經的男友相顧無言,田徑部的部長安籐裡奈尷尬地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副部長秋元直子則和棒球部的淺見香織拼酒拼得正高興……櫻花亭是東京一家頗負盛名的日式餐廳,環境清幽,料理精致美味。據說遠野涼子和老板關系甚好,所以一聽說她要舉辦同窗會,就把這間最大的包間空出來給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他們剛從英國回來,要忙的事情很多,抽不出時間來也正常。」忍足侑士想著上次他去英國順道探望那兩個人時他們之間的相處,輕輕聳了聳肩,「而且他們之間的事情早在當年的校刊上就寫得一清二楚了,還有什麼好八卦的?」

  遠野涼子頓時來了精神,一拍桌子喊道:「可是四年都過去了,肯定會有變化啊!比如變得這樣這樣了啊,那樣那樣了啊……」還好大家都鬧哄哄的,也沒有人被她拍桌子的動作嚇到。

  忍足侑士對她徹底無語了。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然而,就在遠野涼子恨鐵不成鋼地為他科普「四年內可以發生的一萬種可能」時,包間的門被拉開了。

  遠野涼子呆呆地看著來人,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

  櫻色的柔順長發傾瀉出春日的色澤,水藍色的眸子瑩潤柔和一如當年。門外庭院中夜色正好,月輪高懸,漫天星斗,卻也只能淪為她的陪襯。

  那個少女站在那裡只微微一笑,就仿佛溫柔了整個世界。

  「愛理!」遠野涼子撲了上去,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她的眼中忽然便有了淚意,「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好久不見,涼子。」黑子愛理輕輕抱住了闊別已久的好友,沖著包間裡詫異地看向她的眾人俏皮地眨了眨眼,「難得大家都來了,我怎麼捨得不來呢?路上有點塞車,遲到了真對不起。」

  「說得好啊,愛理,來來來先喝兩杯表達一下歉意。」她昔日的同桌淺見香織笑嘻嘻地說,同樣作為損友的加籐實美、秋元直子等人也開始起哄了。

  因為前些日子才見過的緣故,忍足侑士是最冷靜的一個,在一片熱鬧中,他把目光投向了黑子愛理身後:「不過,既然愛理來了……」

  「切,跡部那家伙也來了嗎?」肉戶亮撇了撇嘴。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溫柔微笑:「嗯,不過他在停車,讓我先過來了。」

  因為夜晚外面風大吧……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再回頭看去,八卦模式ON的新聞部部長大人已經開始奮筆疾書了。剛剛才為與好友重逢而高興沒幾分鍾,就立刻又投身於八卦事業,真是把她的敬業精神表現得淋漓盡致。

  包間很大,空出來的位子起碼有四五個。黑子愛理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剛好在忍足侑士的旁邊。雖說前些日子才見過,但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很容易就聊開了。忍足侑士和她聊完了對她新出的那本小說的看法,看著眼前櫻發的少女一如往日的干淨溫柔的笑容,不由便有些感慨起來。與過去相比起來,她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精致,唯一不變的,是那份不染纖塵的溫柔。

  時光不知不覺間便從指縫間流逝,記憶中相遇那年的櫻花始終絢麗盛放,而我們卻都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樣。

  「當年認識愛理醬的時候,你才那麼那麼小呢。」說著,忍足侑士用手比了一個高度,那表情看起來真像是在感歎女兒長大了的父親。

  黑子愛理囧了:「我們認識的時候我才讀國中二年級……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侑士君八年前也很小好嗎?」

  「是啊……這麼說你和跡部交往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忍足侑士看著杯中倒映著包間內橘黃色燈光的清酒,微微瞇了瞇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你們好像一開始就在一起了。」

  向日岳人默默點頭:「原來侑士你也這麼覺得啊……」

  「其實我也覺得。」淺見香織舉手贊同,作為黑子愛理的同桌,她無疑很有發言權,「回憶起高中的生活,總覺得全程都在戴著墨鏡看他們放閃光彈。」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認可,損友如加籐實美者還壞笑著打趣,遠野涼子則雙眼放光筆耕不輟。黑子愛理一向臉皮薄,禁不起這麼多人一起開她的玩笑,白皙的小臉上便浮起了淺淺的紅暈,與櫻色的發映襯起來格外好看。

  忍足侑士笑著看大家一起鬧她,直到估計她就要受不了的時候才打算開口阻止,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又一次被拉開了。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是誰,用目光膜拜這位走進來的大爺,網球部的眾人首先開始和他打招呼,接著是別的社團的人們。

  遠野涼子卻保持著高品質的沉默,抓緊了手中的本子,定定地盯著目標人物,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盯上了青蛙的蛇。

  跡部景吾旁若無人地走到戀人面前坐下,像是宣示主權一樣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而後拿過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黑子愛理紅著臉看了他一眼,倒了杯茶後推到了他面前。

  「滿滿的夫妻即視感啊……」遠野涼子捂臉,「從以前我就覺得了,你們兩個總是在無意識地放閃光啊。這麼現充就不怕被燒死嗎?!」

  無意間,忍足侑士瞄見她的本子上記錄著的本期議題已經變成了「那些年被忽略的閃光彈」。

  「誒?沒有這種事啊……」

  黑子愛理的反駁很快就被淹沒在聲音的海洋裡。

  「是啊是啊,每次我進學生會辦公室看見他們在討論工作的時候都覺得他們在閃閃發光啊!」

  「因為小景在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看著愛理啊……」當年的學生會會計忍足侑士回憶道。

  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托著腮說:「而且對著愛理還經常笑,笑起來還特別溫柔。」

  「愛理也是,從升高二開始,只要跡部大人在場,視線就會不自覺地投過去。如果問她,她還會若無其事地說‘才沒有這種事呢’。」淺見香織吐槽。

  田徑部的副部長秋元直子說:「那個時候我們田徑社出了事,裡奈去找了愛理醬解決,我不放心,就偷偷打了電話給跡部大人。」她不顧部長安籐裡奈的驚呼聲繼續說了下去,「結果他知道後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就讓愛理用她的方式處理吧’,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在記憶的海洋裡把這件事翻找了出來,黑子愛理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戀人,他卻只是勾起唇角,順手摸了摸她柔軟的櫻發。黑子愛理像是想做出生氣的表情,眼裡的甜蜜笑意卻藏都藏不住。明明沒有牽手也沒有擁抱,然而那種親密的氛圍仿佛透明的屏障,無形地隔開了周圍的人。

  又來了……忍足侑士在心裡哀歎,又在無意識中放閃光彈了。

  「交往之後好像就更可怕了。」遠野涼子開始不動聲色地引導話題。

  黑子愛理所在的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憤憤不平地戳著碗裡的食物說:「吃飯的時候要一起吃,然後一起去學生會辦公室或者圖書館,把愛理的午休時間都霸占了。」

  「部活的時候也是。」天文部的月城颯太歎了口氣,「愛理醬經常部活一結束就匆匆忙忙地跑到網球社那邊呢。」

  「如果黑子請假接連一個星期都不在的話,情緒就會變得很惡劣。」向日岳人想起當年那一個又一個的邁向破滅的輪舞曲,簡直要不寒而栗。

  忍足侑士接上:「如果愛理在的話,就會連汗都懶得擦讓愛理醬替他擦,在社辦洗完澡後又要人家幫他擦頭發……跡部你是小孩子嗎?」

  「沒有部活的周三還經常出去約會……愛理那個存在感為零的哥哥每次過來堵人都會嚇我大一跳。」天文部會計吉田楓夏黑線。

  「似乎還經常在學校的餐廳和咖啡廳出現吧……」遠野涼子微微歪著頭回想,「啊在便利店也是……我們新聞部的人還拍到在水族館、歌劇院、音樂廳那些地方的照片呢,多得我們都懶得登出來了啊。而且約個會都要包場也華麗過頭了啦。」

  「遠野你們新聞部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組織啊?間諜嗎?!」田徑部副部長秋元直子忍不住吐槽她,「不過學校BBS裡也有討論他們的樓層,幾乎是全年都被人工置頂的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黑子愛理臉上的熱度便也遲遲不能退去,一時間真想一死了之算了。她的戀人卻一如既往地驕傲,根本不把這種程度的八卦放在眼裡,反而挑起嘴角問她:「啊恩。這麼說,愛理早就喜歡上本大爺了?」

  「……景君你想太多了啦。」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借口要去洗手間,出了包間後慢悠悠地走在木質長廊上,讓涼爽的夜風吹走臉上的燥熱。

  「愛理。」

  突然響起的聲音就宛如冰稜斷裂的音色一般,清脆而冰冷,表面上聽來似乎不帶一絲感情,然而就像冰山的大部分都潛藏在海面下一樣,說話的人真實的情緒也靜靜地隱藏在這片冰冷之下。

  等到再也無法隱藏的那一天,冰面一點點裂開,原本立足於那虛假的冰面上的一切就會轟然倒塌。

  黑子愛理僵立在原地,一瞬間遺忘了語言。

  「愛理。」那個人從前方昏暗的走廊走了過來,月光靜靜地照在她金色的頭發上,反射出美麗的光芒,「那個時候……對不起。」

  她的眼睛還是那樣漂亮的翡翠色,一如當年。然而就算是她們還親密無間的時候,她又何曾真正了解過她呢?

  「……嗯。」黑子愛理輕輕應了一聲。無論是當年的親密還是過往的決裂,現在回想起來,早已能做到雲淡風輕。

  「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對不起。」黑子愛理抬起頭看她,微微一笑,「其實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個偽善的人。」

  「不是的!那個時候我,我只是……」她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平靜下來,「那你和那個人……還在一起嗎?」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干淨的笑容裡不自覺地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溫柔和幸福:「嗯。」

  說話間,她不自覺地握住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指尖輕輕摩挲光滑的戒面。平日裡她都把它用鏈子穿起來戴在脖子上,因為那個人說這算是訂婚戒指,等到求婚的時候,再戴在無名指上。然而許是因為今天要參加同窗會的緣故,她午睡後醒來就發現這枚戒指被戴在了無名指上,還被戀人命令「不准摘下來」。

  看見她的笑容,翡翠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是嗎……吶,愛理,你為什麼這麼愛他?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為什麼後來又……」

  「拒絕他,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如果抱著半吊子的喜歡和他在一起,對誰都是傷害。」黑子愛理安靜地看著曾經的好友,水藍色的眸子溫柔又認真,「我很慶幸能和他在一起……因為他是我所遇見過的最好的人。開始交往後不久,我就知道了,我已經再也無法愛上除了他以外的人了。」

  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各有不同。但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最完美的人,那個人的一切在你的眼中都是最好的。遇見了那個人之後,其他人再好再愛你,也不過是過眼煙雲。

  她因為他而更加深愛那無數個清晨透過窗簾撒在枕上的日光,那無數個午後被繁茂的樹葉曬成碎金的陽光與濕潤柔軟的甜美空氣,那無數個夜晚遍布天幕的星斗,那凌晨時分悄悄漲潮的海洋,那攜手逛街時見到的每一束微小的光線,每一個匆忙的行人,每一盞昏黃的路燈,每一塊陳舊的地磚。

  愛是什麼?

  對黑子愛理來說,愛是為了一個人而贊美生命,而歌頌世界。這個浩瀚無邊的美好而又丑陋的世界,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變得如此完美,如此溫暖,而又柔軟。

  對你的愛構築起了一個全新的美好的世界,而你對我的愛,則支撐起了這個世界。

  她至今還記得他們初遇時那個傍晚。

  恰是初春時節,櫻花零落,如雪般鋪了一地,織就了一匹華美的錦緞。

  紛飛的櫻花間,她不經意間回眸望去,從此撞入了那片深邃而溫柔的藍色海洋。

  而她願意用一生的時間沉醉其中,至死不渝。                    



☆、ACT.2

  天文社接到了新的任務。

  在這個招新季,女子田徑社收到的入社申請上,不知道被誰用紅筆寫滿了「去死」之類的惡意文字,把上面的姓名和入社理由都塗得完全看不清楚。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出面試名單了,社團招新也就沒辦法順利進行,對於田徑部這一類需要出賽的運動社團來說,是十分嚴重的事情。

  為此女子田徑部部長安籐裡奈和秋元直子委托了天文社進行調查,希望能夠盡快解決這件事。

  天文社建社初期的人數只是勉強達到最低水准,要不是有個土豪部長都沒辦法購入必須的設施,又沒辦法參加比賽打響名氣,本來是絕不可能發展成今天這樣可以稱得上中大規模的社團的。但一來天文社的建社元老或者說核心成員在冰帝學園都有不小的人氣,二來他們奉行的准則是「守護每一顆星辰」,翻譯過來也就是為任何尋求幫助的學生提供盡可能的幫助,類似「CLAMP學院偵探團」一樣的存在,受恩之人遍布整個學園,大大減少了每個月學生會開放日時學生們亂七八糟的問題,於是天文社就在學生會的默許和學生們的或感激或仰慕或支持之下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唯一的後遺症是,經常會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委托——比如幫忙找丟失的寵物貓或者幫忙寫情信之類的。因為天文社裡有冰帝的高嶺之花,高傲冷淡的美人部長天宮幸,又有人氣極高的副部長黑子愛理,加上書記月城颯太是傳奇性的金發美少年,也常常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想要混進天文社,不過都被會計吉田楓夏淡定地拒之門外了。

  這四個人連同在建設初期就加入了的部員千葉涼離開了女子田徑社,帶著那一堆已經面目全非的入社申請回到了天文社的社辦。千葉涼像回巢的小鳥一樣立刻投入了母親——也就是社辦那張柔軟的大沙發的懷抱裡,吉田楓夏則開始整理那堆寫滿了紅色字跡的入社申請,月城颯太開了電腦開始尋找冰帝的監控系統有沒有拍下相關的視頻,天宮幸作為部長翻看著今年天文社的入社申請,而黑子愛理則毫無緊張感地去了茶水間泡茶。半個小時後,她端出了五杯紅茶。

  天文社的特產之一,就是副部長黑子愛理泡的紅茶,香氣四溢,口感醇厚,讓人只想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喝紅茶看風景——就像千葉涼正在做的那樣。

  這是開學以來最美的一個傍晚,天邊的白雲被鑲上了金紅色的邊,大片的天空被染成了絢麗的色彩,金色的陽光流瀉了一地,在顯示著「5:26」的電子鍾的鍾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天文社,喝紅茶就是會議開始的標志。天宮幸回味著紅茶的香氣,抬眼看向月城颯太。

  「暫時不能確定是誰。」月城颯太歎了口氣,他抬眼看了看部長天宮幸,又很快把視線轉向黑子愛理,「冰帝的攝像頭雖然多,但非常注重保護隱私,一般來說,社辦裡的攝像頭只會有一個。昨天下午正好全區停電……」

  「這個字跡也沒辦法辨認。只是很普通的女性筆跡,筆也是學校便利店就能買到的紅筆,幾乎每個人都有。」吉田楓夏盯著她手中的文件道。

  「停電的時間是?」黑子愛理歪了歪頭。

  月城颯太想了想說:「好像是……昨天的五點到七點左右吧。」

  「五點二十三分到六點五十四分。」沙發裡的千葉涼翻了個身。

  「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你是偵探嗎?我們這是在玩冰帝學園偵探部嗎?」黑子愛理無法抑制地吐槽了一句,然而自己卻也很快進入了偵探模式,「嗯,這麼說,作案時間是五點二十三到六點五十四……這個時候是田徑部的社團活動時間吧?」

  吉田楓夏點了點頭:「嗯,因為快要比賽了,田徑部加大了訓練強度,訓練時間是五點到八點。」

  「哎?那也真夠辛苦的呢。」捧著紅茶坐在辦公桌上的黑子愛理感歎了一句。

  天宮幸看了眼手機說:「因為副部長秋元直子看不慣男子田徑部對女子田徑部的不屑和侮辱,女子田徑部和男子田徑部一向不和。」

  「那也犯不著做這種事吧?」月城颯太皺眉道。和剛入社時不同,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吐槽這種有錢就可以得到任何情報的扯淡設定了。

  吉田楓夏推了推眼鏡說:「不過秋元直子為人張揚,還曾經在學生會社團會議上公開鄙視過啦啦隊社團,結怨也不少。」

  不過,說是結怨不少,在冰帝學園這種貴族學校,一般不會有這種上不了台面的事情發生,最多只是口頭上爭執兩句,真的有矛盾的,多數都是靠實力解決。再說,如果非要針對秋元直子,也沒有必要禍及即將出賽的田徑部。冰帝學生榮譽感都很強,這種事情是沒什麼人會做的。

  「無論如何,一個個排除看看吧。」黑子愛理放下手中的紅茶,跳下了辦公桌,「五點到七點左右的話……登山社、攝影社之類的社團不會留到這麼晚的,再加上又是學期初,弓道社的話,昨天我也在,沒有人離開過……那麼,我們分頭行動吧,楓夏醬幫忙整理我們天文社的入社申請,颯太君去男子田徑社,我去劍道社,幸醬去馬術社,涼君……」她瞥了眼已經睡著了的千葉涼,囧囧地補充,「涼君就留在這裡幫忙吧。」

  作為運動社團,劍道社的人果然還在訓練。見他們揮灑著汗水迎著夕陽揮劍,黑子愛理不想打擾他們,就安靜地站在道場的角落了看,順便拿出手機和其他人交換情報。但她那頭淺粉色的長發極為醒目,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在冰帝學園裡,黑子愛理雖然稱不上校花級別,卻也是個出名的美人。但她的人氣卻絕不僅僅是通過相貌得來的。一看見她,劍道社的副社長籐田和樹就偷偷地挪到了她身邊,悄聲問:「愛理醬,有什麼事嗎?」

  黑子愛理好不容易通過聲音認出了這個戴著護具的家伙,也輕聲回答:「原來是和樹君,我想來問一問,昨天五點到七點的時候有社員離開過嗎?」

  「啊,這次是什麼?要當偵探嗎?」籐田和樹對他們天文社的工作非常熟悉,笑嘻嘻地打趣後,他回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社長有多嚴。唉,要不是今天他的母親入院了,他要請假去照顧,估計現在我已經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了。」

  「唔,這樣啊。」黑子愛理掏出小本本,劃去了上面寫著「劍道社」的那一行。

  「吶,愛理醬,很快弓道比賽就要開始了吧?」籐田和樹停下揮劍的動作,聲音聽起來非常認真,「我可以去看嗎?因為劍道社和弓道部的訓練時間差不多,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愛理醬的射姿了。」

  黑子愛理微笑道:「當然可以啊。朋友越多,我射箭的時候,心裡就越覺得安穩呢。」

  「是嗎?能讓愛理醬覺得安心就好了。」籐田和樹也笑著回答。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說:「那我就先回去了,這次時間緊急。謝謝和樹君的幫忙啦。」說完就轉身跑了,飛揚的發像極了紛紛揚揚的櫻花。

  籐田和樹低聲笑了一下,很快又板起臉來訓斥豎起耳朵偷聽的社員:「干什麼!快點揮劍!揮完劍就按照分組進行對練!」

  黑子愛理跑出了劍道社的道場就沒有再奔跑,而是慢悠悠地邊欣賞風景邊走回天文社。她喜歡在傍晚散步,這個時候空氣中彌漫著的都是夕陽的味道,既溫暖又慵懶,叫人恨不得融化在傍晚的暮光裡。她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喂,爸爸,今天我可能要晚點回家,不用准備我的晚飯了……」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溫和冷靜的聲音:「弓道社的訓練嗎?哲也今天也不回來吃飯。」

  「不,是天文社的事情……哎?那豈不是只有爸爸了?」黑子愛理一怔,明知對方看不見,還是做出了討好的表情,「對不起,竟然讓爸爸一個人在家吃飯……我回來的時候會帶爸爸喜歡吃的銅鑼燒的!」信誓旦旦地說著,還用力握了握拳。

  於是電話那邊的聲音便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回家小心點,別忘了門禁。」

  「八點是吧?爸爸放心,我會記得的。」途徑網球場,尖叫聲加油聲響成一片,勢不可擋地鑽進耳朵裡。黑子愛理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拿著手機,微笑著放大了音量說了再見,把電話掛斷。

  等到她回到天文社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眾人交換情報之後發現,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在天文社,天宮幸大腦回路的詭異程度和千葉涼不相上下。她的提議是:「我們可以懸賞,看看有沒有人曾經見過人出入女子田徑部的社辦。」

  接受能力最差的月城颯太暫且不論,連和她關系最好的黑子愛理都是一副吐槽不能的表情。但在聽過月城颯太的話後,她沉思了片刻,好看的水藍色眼眸沉澱成深藍色,微笑著說:「嗯,可以啊,颯太打個電話,把幸醬的意思傳達給安籐君看看?」

  「什、可是……」月城颯太條件反射地反對,但他看了眼黑子愛理的笑容,知道這個人肯定有她的用意,於是就按照電腦上找到的號碼打了過去,並且按黑子愛理的意思開了免提。

  那邊想必是在訓練,過了好久才接起電話,一聽見是月城颯太就立刻道歉。月城颯太雖然不爽別人總把他當成女孩子,但卻是生氣了就算了的類型,聽見安籐裡奈這樣重復道歉反而覺得自己太斤斤計較了。於是一番對不起沒關系的客氣話後,他才重復了一遍自家土豪部長的意思。果不其然,那邊立刻激烈地反對起來:「不行!這樣子的話……這樣子的話,和學生會調查有什麼不同?」

  的確,如果是學生會的話,按照那位華麗麗的會長的作風,真的出公告在全校尋找目擊者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本正用手指纏繞著淺粉色頭發的黑子愛理勾起唇角,接過月城颯太手中的手機說:「說的也對呢,是我們這邊考慮不周了……很抱歉,安籐君。」

  「……不,是我的態度太過分了。明明是我們在請求你們的幫助,卻還這樣子對你們說話……」安籐裡奈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歉。

  「沒關系的哦。常言道關心則亂嘛。」黑子愛理的聲音空靈而清脆,像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一樣帶著溫柔的笑意,「那麼安籐君加油訓練吧,我們明天就能把結果給你啦。」

  「是、是嗎……」

  黑子愛理微笑著掛斷電話:「嗯,那麼拜拜啦。」說完就把手機合上放到月城颯太手中。

  月城颯太呆呆地看著手裡的手機,覺得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無從說起,如果非要說出來不可,這句話就是:你特麼在逗我!

  「有這樣的媽媽也真辛苦呢……」不知何時醒過來的千葉涼事不關己地說著風涼話。聽到這句話,黑子愛理的笑容僵了僵。

  天宮幸看著黑子愛理的笑容,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就開口問道:「愛理?」

  「嗯……具體的明天再和你們解釋吧。」黑子愛理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再不走的話我就要趕不上我家門禁了。楓夏醬把入社名單整理出來,颯太君留下來用鉛筆塗一下田徑部的入部申請的背面幫她們把名單整理出來,我和幸醬去K.O掉犯人,至於涼君……」她一臉囧樣地看了眼不知不覺又睡著了的千葉涼,「就繼續睡吧。」

  有一個土豪社長的好處相信網球社和天文社的社員們都深有體會。雖然天宮家無法和跡部家相提並論,但對「庶民」來說都一樣是無法理解的土豪階級。於是黑子愛理剛出校門就看見一輛她不熟悉牌子但想必是豪車的車子停在面前,司機和保鏢分別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開門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已經可悲地習慣了這種陣仗的黑子愛理默默地上了車,說出了剛剛在電腦上查到的名字。天宮幸以可怕的速度查找到了那個人的所在地,吩咐司機開車。用不了半個小時,兩人就到達了東京大學附屬醫院。

  天宮幸示意保鏢和司機都留在車裡,自己和黑子愛理一起走進了醫院,按照手機上傳來的信息上了樓,走向了某個病房。她盯著病房前寫有「松本紗紀」的銘牌,聲音清脆冷淡宛如冰稜斷裂時發出的音色:「就是她嗎?」

  「嗯。」黑子愛理輕聲回答,「上學期期末她被發現有心髒病,需要進行手術,所以停學一年……就算手術成功,以後也沒辦法再跑步了。明明……明明她是女子田徑部最出色的那一個。」

  學習不出色,相貌不漂亮,性格也不特別,田徑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強項……然而就連這唯一的一樣,也要被奪走。

  如果連這一樣也失去了,她又有什麼能夠吸引別人的地方呢?如果連田徑都失去了,她又怎麼維系和朋友的友誼,保持後輩的崇拜與尊敬?

  那麼,為什麼別人可以呢?明明她們根本不像她一樣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愛著田徑,為什麼她們可以繼續跑步,而她卻要被奪走她最自豪的東西?

  全都去死好了。

  「一開始我看到安籐君和秋元君執意不交給學生會調查就覺得奇怪了……以會長的辦事能力,這種事情馬上就會水落石出,連他喝杯香檳的時間都不用,根本耽誤不了他多久。」黑子愛理撥了撥頭發,「後來颯太君說,男子田徑部的部長日向一樹學長見他站在跑道外,以為他是想要加入的新生覺得很欣慰,說田徑部一向不像網球社,沒什麼人來應援也沒有女孩子來加油,偶爾有也只是停下來站一會兒就走了……」

  「有哪裡不對嗎?」

  「當然有啊。」黑子愛理一臉認真,那個程度簡直到了讓男子田徑部的人看到絕對會氣得吐血的地步,「怎麼會有女子高中生在田徑部那裡停下來看呢?還是在冰帝學園裡面?」在日本高校的各大社團裡,田徑部大概是最不起眼的運動社團之一,既沒有網球社的那些帥氣少年又沒有籃球部的華麗動作,只是單調的奔跑,所以在女孩子中的人氣比較低迷,在網球豪門的冰帝學園就更是如此了。

  「後來再打電話給安籐君試探一下,發現她果然不希望犯人被公開……大概她既不願意相信犯人是自己的朋友,又不忍心讓田徑部遭受這樣的事情吧?」

  黑子愛理轉身看向身後臉色慘白的少女,溫柔地微微一笑:「你覺得呢,松本君?」

作者有話要說:  

  推理過程扯淡我知道QAQ

  這不是愛理的錯是蠢作者智商太低(┬ˍ┬)...

  大家看看就算了別認真,認真的話也不要太認真,因為蠢作者的智商沒有下限囧

  說起來CLAMP學院偵探團還是我在翻CLAMP大嬸們的舊作時翻出來的……我是看TSUBASA的動畫萌上大嬸們的(是不是暴露年齡了……╮( ̄▽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不過我一直不敢寫CLAMP作品的同人,那種大神級別我想一想都是褻瀆啊ORZ

  皮誒斯大川七瀨是我女神不解釋!



☆、ACT.3

  「安籐君和秋元君這麼喜歡你,就算察覺到這件事情是你做的,也想要欺騙自己,不希望這件事被公開,不希望你被冰帝退學……松本君,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松本紗紀唇色蒼白,顫抖著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難道是因為你田徑好嗎?」

  黑子愛理看向病房裡一束束的各色鮮花和數不清的果籃,隨手拿起一張卡片說:「她們呢?你的後輩們就算明知道你再也沒辦法出賽,也還是‘希望前輩快點好起來’、‘希望前輩早日回來田徑部’……難道也是因為你的田徑好嗎?」

  六點,暮色開始四合,在這個病房裡,光芒卻依然耀眼。天宮幸瞇了瞇眼,定定地凝視著自己的好友,聽見她空靈的聲音漸漸變得溫柔起來。仿佛水滴落在湖面上所發出的干淨清澈的音色,順著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將她所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到聽者的內心深處。

  「不是這樣的吧?被朋友喜歡,被後輩崇拜,你得到的這些,並不是因為你的田徑好,也不是因為你的成績優秀,又或者相貌美麗。」

  松本紗紀怔怔地看著面前發色如櫻花一般絢麗的少女直視著她的雙眼,水藍色的眸子明淨深邃宛如蒼穹,溫柔的顏色卻無法掩蓋那極具穿透力的眼神,簡直就像能夠一眼看到對方心底最隱秘的地方。空靈柔美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把話釘進她的心裡:「而是因為你是松本紗紀啊。」

  「什……」

  「因為你對朋友忠誠又可靠,對後輩溫柔又親切,因為你每次比賽都全力以赴,每次指點後輩都毫無保留……因為你付出了真心,所以才得到了回報。」

  和田徑好不好沒有關系,和成績優秀與否沒有關系,和相貌是否美麗也沒有關系,和一切外界條件都沒有關系。虛假的表象或許能吸引別人一時,但終歸只有對人真心相許,才能得到別人的真情。

  這個世界上,從來只有付出真心,才會得到最好的回報。

  「失去了田徑也沒有關系,沒有人會因為這個看不起你,也沒有人會因為這個離開你的,紗紀。」水藍色的眼眸漸漸轉成了溫柔的湖藍,黑子愛理微微一笑,那瞬間宛如櫻花綻放一般絢麗又干淨,「因為你本身,已經足夠閃亮了。」

  松本紗紀愣愣地站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宛如春日沿著屋簷落下的細雨,一點一滴地將內心的不安洗去。

  不需要再苦練田徑,不需要再為自己的平凡自卑,不需要再苦苦支撐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擊自尊。

  「因為溫柔又可靠的松本紗紀,已經是個很棒的人了。」

  不依靠其他一切虛假的外在條件來吸引人也沒有關系的。

  ——因為那個曾經只能縮在角落裡,眼巴巴地看著別人開心地游戲的小孩子,早就不再孤單了。她有了值得自己全心全意對待的好友與後輩,有了好友的支持與後輩們的仰慕,她早已經能夠走到陽光下,與她們一起盡情嬉笑打鬧,而不必再被無謂的自卑束縛在黑暗裡。

  六點零五分,東大附屬醫院的五樓的走廊上,一個黑發的少女蹲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地放聲大哭,身旁櫻發的少女微笑著看她盡情哭泣。五官深邃的金發女孩靜靜地立在一邊,溫柔又晦澀的眼神一動不動地鎖在好友身上。

  真是個會不受控制地發光的人啊,天宮幸想。然而這個人的光芒,就算再耀眼,也依舊顯得那樣溫柔。

  冰帝學園學生會書記、弓道社王牌社員、天文社副社長黑子愛理,之所以能夠在冰帝學園內擁有如此高的人氣,並不僅僅因為她的相貌或才能。

  而是因為她的溫柔,宛如午後的陽光一樣,安靜地溫暖著一切。

  黑子愛理應天宮幸的邀請去她家吃過晚飯後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七點五十八分。黑子家的房子是典型的歐式別墅,她從天宮幸的車子上下來後,摸出鑰匙開了門就一路用在學校考體育期末考試的短跑項目時的速度沖刺到了玄關處,顧不上喘氣喊了一聲:「我回來啦。」

  「真狼狽呢,愛理。」黑子哲也端著杯M記的香草奶昔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吐槽。他穿著誠凜的黑色校服,肩上挎著書包。比起冰帝那典型的英倫學院風校服,誠凜那套中山裝似地黑色校服就更加顯得「樸素」了,黑子愛理原先還在心裡埋怨誠凜的校服埋沒了哥哥的帥氣,沒有帝光的校服好看,但是現在卻覺得哥哥果然穿什麼都又帥氣又可愛,尤其是那雙水藍色的眸子呆萌呆萌地看著自己的時候真是萌爆了!

  黑子愛理早就習慣了這個雙胞胎哥哥的神出鬼沒,並沒有被嚇到,反而被萌得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哥哥的手臂,向他撒嬌:「哥哥不也是剛從外面回來嗎?一看就是跑著回來的,頭發還是亂的呢。」一邊說還一邊蹭哥哥的手臂,愛嬌的樣子就像某只還沒出場的小狗,全然看不出她在別人面前溫柔聰明又可靠的模樣。

  黑子哲也還是一臉淡定地上樓,任由自己的妹妹蹭完自己的手臂後又揉自己的頭發。他最討厭別人摸他的頭,但如果是家裡的長輩和妹妹則另當別論。

  「愛理真是孩子氣呢。」這麼大的人還撒嬌。

  「哥哥才是呢。」這麼大的人還喜歡喝香草奶昔。

  兩兄妹一邊吐槽彼此一邊一起上樓。黑子哲也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欺負,從小他就喜歡欺負這個小小的軟軟的妹妹,等到把人欺負哭了又後悔了,手忙腳亂千方百計地去哄,看得父母哈哈大笑,但下一次看到妹妹乖乖軟軟地向自己撒嬌,還是會忍不住捉弄她。對他的這個惡趣味,他的新搭檔火神大我和妹妹黑子愛理都非常了解,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到了自己的房門前,黑子哲也淡淡地問道:「弓道社訓練很累嗎?」

  「沒有啦,今天是天文社的事情。最近社團招新嘛,麻煩的事情很多。」黑子愛理聳聳肩,笑著眨了眨左眼,「哥哥的IH和WC也要加油哦。」

  明明可以好好地說「Winter Cup」,卻偏偏要說縮寫,真是嘴遁說上癮了……黑子哲也瞥了笑得不懷好意的妹妹一眼,成功地用一句「愛理既要當副社長,又要做別人的媽媽,肯定也很辛苦吧」讓妹妹的笑容消失後,心情大好地進房間了。

  「哥哥這個……笨蛋!」黑子愛理跺了跺腳,也進房間了,關門的力道讓房門上寫著「Ari」的粉色牌子都震了幾下。

  這個晚上,黑子家的妹控哥哥以及兄控妹妹的日常依舊在上演。

  日常的拌嘴斗氣什麼的,黑子愛理一覺醒來後就完全忘了。隔日清晨,她抱著最喜歡的小狗玩偶,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房門,正好看見水藍色頭發的少年又頂著那亂得可以去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雞窩頭去刷牙,立刻雙眼閃著星星撲了上去蹭了一通。黑子家的兩兄妹發質都很柔軟,尤其此時黑子哲也的頭發還很蓬松,蹭起來簡直舒服得讓人心都軟了。黑子哲也面無表情地再一次吐槽妹妹的心理年齡,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然後兩兄妹睜著相同的因為剛睡醒而水汽朦朧的水藍色大眼睛排排站在盥洗台前刷牙。黑子家的洗手間非常大,只是盥洗台就足夠五個人同時刷牙了。每次黑子雪乃回國後,都會惡趣味地放著三樓的主人房的洗手間不用,扯著自己丈夫跑下來二樓刷牙,到那時四個人站成一排整齊地在一起刷牙,那場景才叫壯觀兼傻叉呢。

  女孩子梳洗起來總是要比男生要慢的,等黑子哲也都刷完牙洗完臉還費了好大一通力氣把雞窩頭梳理得像平時一樣整齊服帖了,黑子愛理還在慢悠悠地洗臉。水不小心進了眼睛,引來一陣酸澀,她只能閉著眼睛伸出手到旁邊的毛巾架上摸索自己的毛巾,嘴上還在進行日常的談話:「這麼說來,誠凜的大家似乎都是好人呢,太好啦。上次見到的火神君雖然長得……不怎麼溫柔,但是似乎是個有趣的好人呢。」溫柔又笨拙的類型總會讓黑子愛理覺得很有趣。

  黑子哲也把自己的梳子放回原處,安靜地從毛巾架上扯下屬於妹妹的那條粉色毛巾遞給她:「火神君的話,只是一個單細胞的笨蛋而已。」他把校服的扣子嚴謹仔細地一顆顆扣好,聽著妹妹的笑聲,盡量輕描淡寫地問道,「愛理最近又收到情信了嗎?」

  和存在感低得連班主任都忘了有這麼一個學生的他不同,黑子愛理是那種一個笑容都漂亮可愛得閃閃發光的類型,性格又好加上頭腦又聰明,從小很招人喜歡。然而因為他們一直不在同一所學校念書,所以妹控的哥哥即使再想要近距離保護妹妹不受奇怪的雄性的騷擾,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之所以不在同一所學校念書,是黑子愛理小時候是跟著當外交官的媽媽在國外生活的,直到國中時才轉回來日本讀書。那個時候已經錯過了帝光中學的入學測試的時間,但冰帝那邊卻因為她的入學測試成績很高,就破格錄取了。於是兩兄妹就只能在不同的學校念書,但感情卻比許多從小到大一直在一起的兄妹都更好。

  「誒?哥哥不用擔心啦。」黑子愛理擦完臉,把毛巾整齊地掛回毛巾架上,開始拿起自己的梳子對著鏡子梳頭,「我都有好好地拒絕哦,大家都是好人,不會做奇怪的事情的啦。」

  「愛理沒有喜歡的人嗎?」黑子哲也把最上面的那顆扣子都嚴嚴實實地扣好。

  「喜歡的人?沒有哦。」黑子愛理的頭發發質很柔順,梳起來特別容易,三下兩下都梳好了,她輕快地把梳子扔回洗漱架上,笑著抱了抱自家哥哥就跑到房間拿書包去了,「我最喜歡哥哥了!」

  黑子哲也為妹妹的孩子氣歎了口氣,幫她扶起倒了的漱口杯,心情愉快但還是表情淡然地走出了盥洗室。他和所有妹控的哥哥一樣,恨不得妹妹永遠都像現在這樣孩子氣,永遠不要長大,永遠都乖乖軟軟地抱著他的手臂撒嬌,不會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對他溫柔乖巧地笑。

  但他的理性又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黑子哲也最後的堅持,起碼在高中的時候不能讓那些「奇怪的男人」得逞。

  不過好哥哥的這份堅持,也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黑子兄妹回房拿上書包,就一起下了樓梯。一樓的飯廳裡,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已經擺放在了桌布上,而黑子拓也正在看報紙,看見自己的一雙兒女下樓了,就扶了扶眼鏡,收起報紙對他們說:「早上好,哲也,愛理。」他的性格淡漠,表情也很少,卻還是忍不住在黑子愛理笑著抱住他說「爸爸早安」的時候,勾起淡淡的笑容。

  黑子家的早飯一般都是黑子拓也准備的,只有在他趕稿期間,才會由黑子愛理代勞。身為家政社社長偶像的黑子愛理的料理技術有一大半都是從他那裡學過來的,可見他的廚藝非凡。因此,黑子家每天早上的早餐都堪稱盛宴佳餚,分量恰當、造型精致、味道一流。

  今天的早餐是西式的,面包烤得金黃松脆、恰好到處,塗上自制的果醬後簡直讓黑子愛理想要無視自己的食量吃第二塊。但由於今天早上她還要去找安籐裡奈,時間緊迫,所以她也只能遺憾地看了眼剩下的面包,把杯中的牛奶喝完後,接過黑子拓也遞給她的便當袋就出門了。

  「今天的便當有雞蛋布丁哦。」吃完早飯後,重又拿起報紙看了起來的黑子拓也貌似不經意地對正在玄關處穿鞋的女兒說。

  果然,黑子愛理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真的嗎?太好啦!」

  「愛理真的像小孩子一樣呢。」黑子哲也淡淡地說道。

  「哥哥才是,再不趁這個時候多喝點牛奶,以後就長不高啦。」笑嘻嘻地戳了自家哥哥的痛處後,黑子愛理吐了吐舌頭,就小跑著出了門,「爸爸再見,哥哥再見。」

  「你們還都是小孩子呢,哲也也好,愛理也好。」黑子拓也翻了一頁報紙,輕聲總結道。

  黑子哲也沒辦法反駁他崇拜的爸爸的話語,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十分郁悶地咬了口面包。

  而另一邊,司機剛剛啟動了車子,天宮幸望著好友的笑容,低聲說:「今天……好像很高興呢,愛理。」

  「哎?看得出來嗎?」黑子愛理睜著水藍色的眼眸,雙手捂著臉頰說。或許是因為剛剛跑了幾步,她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和櫻色的頭發映襯起來,更顯得漂亮動人,充滿了能夠輕易感染他人的朝氣。

  「……嗯。」天宮幸移開視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沒有幸醬說得那麼嚴重啦。是因為今天的便當有雞蛋布丁哦。」黑子愛理強調似的重復了一遍,「雞蛋布丁哦。爸爸做的雞蛋布丁超好吃的!」

  天宮幸向來冷淡的綠色眼眸中浮起淺淺的笑意,仿佛冰山被和煦的陽光融化出一條裂縫:「愛理做的也很好吃。」

  「沒有爸爸做的好吃啦。」黑子愛理有些郁悶又帶點自豪地說。

  「……真讓人不敢相信呢。」天宮幸看著她,安靜地評價道。

  黑子愛理歪著頭反問:「誒?什麼不敢相信?」

  真令人不敢相信呢。

  明明是那樣溫柔又敏銳的,能夠一眼洞穿人心的少女,是那樣成熟又親切的,能夠用一句話救贖別人的少女。

  卻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不過,這也是愛理吸引那些人的地方吧。」天宮幸自顧自地總結了一句。就是因為是這樣的人,又有著過於溫柔的性格,黑子愛理才會招惹來這麼多煩人的蟲子,比如昨天的那個松本紗紀。

  但她卻無法因為這一點而厭煩,因為這才是她所認識的愛理。

  「幸醬……你到底在說什麼啦?」

  在一頭霧水的黑子愛理追問的時候,車子駛到了冰帝學園的校門前。由於時間還早,學校裡並沒有多少人。兩人下了車,卻沒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徑直走向了女子田徑部。

  果然,安籐裡奈、秋元直子和其余的幾個部員已經開始練習了。見她們走過來,安籐裡奈對秋元直子和部員們說了幾句,就迎了上來,一走近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昨天月城君把名單送過來了,真是非常感謝你們!幫了大忙了!」

  天宮幸向來性格孤僻,不喜歡應對這種場面,冷淡而漠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別處。黑子愛理則笑著扶起她,語氣輕松地說:「沒關系的啦,因為這是我們天文社這樣承諾過的啊,當然要做到了。」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張卡片,雙手遞給了安籐裡奈,「對了,這是松本學姐拜托我交給你們的,她還說等到決賽的時候,她一定會去為你們應援的。」

  「……哎?」安籐裡奈怔怔地接過那張卡,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和俏皮的顏文字,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少女那雙水藍色的眼眸溫柔地注視著她:「放心吧,沒人會知道的。」她豎起食指放在粉色的唇前,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黑子君……」

  「叫我愛理吧。」黑子愛理微笑著說,「我很喜歡裡奈學姐呢,也很喜歡直子學姐和紗紀學姐,下次去探望她的時候,如果方便的話,可以順便叫上我嗎?」

  「嗯,我知道了,愛理醬。」安籐裡奈飛快地擦了擦眼角,笑著用力點頭,「一定會叫上你的。其實直子也一直很喜歡愛理醬呢。」

  「誒誒誒?真的嗎?竟然能被直子學姐這樣有名的美人喜歡,真是榮幸呢。」黑子愛理眨了眨水藍色的眼眸,「那我和幸醬就先回去啦,你們練習要加油哦。如果可以的話,比賽的時候我們也會去為你們應援的。」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下來。除了田徑部的部長和副部長,以及天文社的那幾個人,幾乎沒有人知道田徑部的招新曾經有過麻煩。

  然而,黑子愛理心裡明白,雖然這件事被他們壓下去了,而且不會再被公開,但卻絕對瞞不過那個人。

  冰帝學園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

  冰帝的無冕之王。

悠于 2015-2-6 09:00

☆、ACT.4

  五天後,社團招新活動結束。

  按照以往的慣例,學生會的社團大會召開了。所謂社團大會,無非就是各個社團派出社長對今年的招新情況進行匯報,方便以後進行社團資金和活動場地的申請而已。

  學生會會長自然坐在主位上,一邊聽著匯報一邊漫不經心地用「嗯」、「啊」等語氣詞回應,偶爾提出的問題卻是一針見血,直指中心。作為學生會書記的黑子愛理則在一旁整理各個社團交上來的文書,並在電腦上進行歸類匯總等等工作。等到會議結束後,心知會長肯定要讓她留下的她連頭都沒抬,趁著人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時快速地把工作完成。

  學生會會計兼海外交流委員會會長忍足侑士童鞋一看有好戲看,二話沒說留在了會議室,等人走完後把門一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戲。

  黑子愛理:「……」

  ——工作的時候怎麼從沒見過你這麼積極啊!

  「沒有什麼想說的嗎?」冰帝的無冕之王靠在沙發椅上,單手撫上淚痣,「關於田徑部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忍足侑士發出了原因不明的輕微嗤笑聲。

  黑子愛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在意,轉回去對上司把事情交代清楚了,然後說:「我想,如果會長知道了,也肯定不會把這件事曝光的。再說,這件事情也不是情節特別嚴重,沒有任何造成人身傷害,而且……」

  「而且愛理醬覺得那個松本紗紀很可憐吧?」忍足侑士笑著補充道。

  黑子愛理緩緩地點了點頭,抬頭用水藍色眼眸看著上司:「所以我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越說聲音越輕。上司的氣場過於強大,她雖然知道他實際上並不是個唯我獨尊的人,卻也忍不住存了幾分敬畏之心。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那種眼神看上去簡直就像惹人憐愛的,咬著主人的褲腳眼睛濕漉漉地看上來地討好主人的小狗呢……忍足侑士想著,又說了一句:「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跡部說要公開的話,愛理醬也是絕不會同意的吧?」

  黑子愛理:「……」

  同學你這到底是在幫忙還是在幫倒忙啊!

  「是這樣沒錯……」黑子愛理毫無懼意地對上跡部景吾深藍色的眼睛,「但我知道會長一定不會這麼做的,就像我知道就算我不說,會長也肯定會知道一樣。」

  所以我才不是因為一覺醒來完全忘了這件事才沒告訴你呢會長大人!

  黑子愛理默默地哀悼了一下自己一忙起來就銳減的記憶力。

  跡部景吾輕輕地「哼」了一聲。他懶得說話的時候,常常會用「哼」來代替,所以這個語氣詞的含義是因應情景而定的。

  黑子愛理在心裡松了口氣。就算會長不是會為了這種事生氣的人,但如果他借增大她的工作量稍微懲罰一下她,在這種新人剛入社、弓道部又快要比賽的時候,她不死也絕對會去了半條命。

  忍足侑士微笑著看著黑子愛理收拾好東西准備離開,然後看准了跡部景吾將要開口的時機出聲道:「對了,前幾天愛理醬經過網球場的時候,竟然連看都沒看這邊一眼,真是令人傷心啊。」

  「哎?」黑子愛理一怔,歪著頭想了想,「啊,是那個時候啊……因為我正在趕時間嘛。不過隔著這麼多人,忍足君也能看見我嗎?」且不說網球場裡密密麻麻一堆人,連網球場外都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隔著這樣的人山人海居然還能看見她?!

  為冰帝天才的眼力點個贊。不愧是戴著平光眼鏡的男人!

  「因為愛理醬很搶眼啊。」忍足侑士絲毫不心虛地回答,「總會吸引別人的注意呢。」

  ——總會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呢。

  「總覺得你的笑容怪怪的……這種時候我應該說謝謝嗎?」黑子愛理觀察了他一會兒,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冰之帝王發出了不屑的嘲笑聲。忍足侑士笑容一僵,立刻轉了話題:「對啦,愛理醬快要進行弓道比賽了吧?」

  「嗯,是這樣沒錯。」

  「等到愛理醬弓道比賽的時候,我能去看嗎?」低沉的聲音把關西腔說的無比曖昧,忍足侑士笑著推了推眼鏡,「我很想念愛理醬那凜然的射姿,非常美麗又帥氣哦。」

  經過一年的接觸,黑子愛理早就對好友的這種語氣免疫了,學著自家父兄的語氣淡定回答:「請自便。」余光瞥見臉色不怎麼好的網球社社長,又輕聲加了一句,「……如果不耽誤網球社的訓練的話。」

  「……見風使舵得真快呢,愛理醬。」

  「總不能讓BOSS生氣吧?」

  「黑子。」跡部景吾打斷了他們的話。明明是他打斷了別人的對話,但他天生的氣場卻能讓兩方都覺得自己打擾了他而安靜下來聽他的「旨意」。

  「……是?」

  「本大爺也會去的。」跡部大爺以理所當然的語氣這麼宣布,「漂亮地贏給本大爺看。」

  區區弓道社的比賽而已,竟然要跡部景吾親自到場嗎……

  黑子愛理茫然了片刻,眨了眨眼,把這句話認為是他對弓道社的鼓勵,於是點了點頭微笑著說:「嗯。我們一定會加油的。」

  櫻發的少女整理好東西就笑著告別離開了。忍足侑士好整以暇地伸了個懶腰,繼續刺激好友:「愛理醬笑起來真是好看呢。不僅人長得漂亮,連名字也很美。」他笑著站起來,「只可惜

  有些人不能叫這個名字,到現在都只能叫人家‘黑子’啊。」

  跡部景吾瞄了眼幸災樂禍地損友,淡定宣布道:「啊恩,忍足,一會兒訓練跟本大爺打一場。」

  忍足少年怔立原地,得意的神情還停留在臉上,眼神卻一瞬間變得悲痛起來。

  且不論忍足侑士是如何地悲催,後來跟黑子愛理打電話抱怨好友的無情無義無理取鬧時,又是如何地被她言語攻擊,最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弓道大賽盛大開幕了。

  整整一年裡付出的所有汗水與艱辛,都將在這一天得到回報。

  所以在這一天的清晨,黑子愛理非但沒有被自家壞心的哥哥捉弄,還被他摸著頭注視著眼睛,認真地微笑著說了一句:「加油,愛理。」萌得兄控的妹妹臉都紅了。爸爸也為她做了非常豐盛又營養的早餐來應援。

  等到她乘坐天宮幸的車子到了會場,捧著裝有蜂蜜檸檬的便當盒額頭上還幫著「必勝」的白色條帶的月城颯太、雖然覺得丟臉卻還是把那條袋子綁在額頭上的吉田楓夏還有一臉睡意卻抓著那條帶子不放手的千葉涼出現在她的眼前。

  籐田和樹也一眼就發現了她,穿過人海擠了過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抱住她說:「加油哦,愛理醬。」

  天宮幸一下子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踹開。

  「颯太君,楓夏醬,涼君,和樹君……還有幸醬。」黑子愛理沉默了片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謝謝你們。」

  正沉浸在感動中,黑子愛理就聽見了幾聲輕咳。她一回頭,就看見自己上司和損友站在身後,如往日一樣貫徹了華麗的風格,簡簡單單的服裝卻穿出了無人可比的優雅和尊貴。

  竟然真的來了……

  「會長,忍足君……」黑子愛理怔了下,溫柔地微笑道謝,「謝謝你們。」

  忍足侑士眨了眨那雙桃花眼:「不用太感動了喲,愛理醬。能夠看到愛理醬的射姿就已經超值了。」

  「我會加油的。」黑子愛理笑著用力點頭,「那我先去找部長她們了。」

  與其他運動相比,喜歡弓道的人雖然不多,但大多數都是死忠Fans,一年一度的全國中學生弓道比賽這種盛事當然不能錯過,因此,現場這種摩肩擦踵,人山人海的盛況也就不難理解了。

  托冰帝曾蟬聯了三年全國中學生弓道大賽的福,冰帝的座位非常地好,視野開闊,幾乎毫無阻礙。

  禮炮一響,大賽正式開始。看見一個又一個人或是因為射得好而狂喜,或是因為發揮失常而痛苦,吉田楓夏的手心漸漸滲出汗來。她趁旁人不注意把汗水在裙子上擦干淨,輕聲說:「愛理……會贏的吧?」

  盡管認識黑子愛理三年,每年都要來這麼一趟,她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當然了。」天宮幸沒有任何停頓回答,冷淡的語氣裡蘊含著毋庸置疑的信任與驕傲,「愛理是最棒的。」

  月城颯太跟進:「就是因為愛理,冰帝才能蟬聯三年冠軍的。愛理絕對會贏的!」說著對著便當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招來不少少年愛慕的目光,「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吃蜂蜜檸檬了。」在座位上睡著了的千葉涼在夢中打了個寒顫。天宮幸瞥了金發少年一眼,冷冷地說:「真惡心。」

  「誒誒誒——為什麼天宮部長老師這麼說我!」月城颯太瞬間石化,流著寬帶淚控訴。

  「因為你惡心。」冷酷無情的天宮部長如此回答。

  不理會天文社內部的「恩怨情仇」,籐田和樹爽朗地笑道:「愛理醬是不會輸的哦。」語氣親熱又溫柔,似乎和話裡提到的人非常熟稔。

  跡部景吾瞥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而他身旁的忍足侑士則突然笑了起來。果然提出要來是正確的,看到好友的這副樣子,連前幾天的腰酸背痛都仿佛被治愈了一樣。正所謂最酸的不是吃醋,而是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連續三年獲得個人最佳獎的黑子愛理在弓道愛好者中的名氣自然不會低,所以她一出場,賽場裡就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等到她就位後,整個場地又立刻安靜了下來。

  弓道是一種注重心態的運動,因此比賽時觀眾都會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為選手創造最好的環境。

  櫻色頭發的少女用白色的發帶將頭發干淨利落地束起,身上色彩冷然單調的弓道衣與絢麗的發色形成了美妙的對比。她的神色沉靜,水藍色的眼眸裡一片冷靜淡然,注視著標靶的中心。萬眾矚目中,她安靜地舉起弓,戴著護手袋的手緩緩把箭搭在弦上,不慌不忙地瞄准,在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的一瞬間,她松開了持箭的手。

  彭!

  箭准確無誤地射中了靶心,尾部的羽毛輕微地顫動著。像是被這支箭射中了心髒一樣,賽場神奇地安靜了片刻,然後掌聲和歡呼聲像潮水般湧來。

  跡部景吾注視著場上的那個少女沉靜地重復了剛才的動作,再次贏得眾人的掌聲,薄唇勾起好看的笑容。

  就像初見的時候一樣。

  完成了學生會的工作,走在出校門的路上,途中經過了弓道社的道場,對裡面傳出來的那種堅定又有力的聲響感到好奇而進去。

  那是上一年的春季,紛紛揚揚的櫻花鋪了一地。

  方才還在和朋友們打鬧說笑的櫻發少女手持弓箭,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完全改變。

  行雲流水般地舉弓,搭箭,拉弓,射出。

  一箭射中靶心。

  就像櫻花一樣。

  艷麗絢爛,卻又凜然干脆。盛大美麗地開放,干干淨淨地離去。

  紛飛的如雪櫻花中,少女回眸望去,眼眸裡的那片水色,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溫柔的顏色。                    



☆、ACT.5

  冰帝抽到的號碼比較靠後,因此在黑子愛理進行完比賽後,並沒有等待多長時間,整個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就結束了。經過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組委會的統計,賽果很快就出來了。

  冰帝學園第四年蟬聯團體賽冠軍。

  個人賽冠軍,黑子愛理。

  和喜極而泣又蹦又跳的部長加籐實美擁抱後,黑子愛理就換下了弓道服,換成一字領休閒襯衣和牛仔裙,甜美又不失個性。微笑著的黑子愛理一出去就被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月城颯太抱住了:「媽媽你太帥了……」黑子愛理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同學我今年才十六誰是你媽啊!

  籐田和樹爽朗地笑著,動作強硬地拉開月城颯太:「月城乖,不要搶先,爸爸我也想抱媽媽啊……」

  這下子連一向冷靜自持的吉田楓夏也忍不住吐槽他:「請不要在那裡自顧自地組建家庭好嗎?」

  天宮幸的表情馬上冷了下來,一把拉過黑子愛理護在身後,對兩個雄性怒目而對,翡翠色的眸子冰冷得可怕。黑子愛理剛想說些什麼來緩和下氣氛,就聽見頂頭上司低沉華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啊恩。做得很好。」

  她一驚,回頭看去,灰紫色頭發的少年正勾著唇看她。黑子愛理微笑起來,用俏皮的語氣說:「謝謝會長。能被冰之帝王誇獎,真是我無上的榮幸。」

  「啊拉拉,也不用這麼說。」損友忍足侑士一看氣氛不錯就立刻插了進來,「愛理醬的確很棒嘛。小景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跡部景吾淡定地無視了自己的好友,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送給你,祝賀你又一次優勝。」

  「哎?」黑子愛理怔了下,接過那個包裝得異常精致的金色小盒子,「謝謝。會長您真是……連送個禮物都特別華麗呢。」還一定要用金色的包裝紙,閃亮亮的快閃瞎人眼了!

  顯然,她的上司把這當成了贊美,愉悅地勾起唇說:「那當然。」他掃了眼黑子愛理身後的人們,打了個響指,「忍足,走了。」

  忍足侑士一臉沒能看到八卦的遺憾神情:「嗯,那麼愛理醬,我就先回去訓練了。再見。」

  這兩個人竟然是扔下今天上午的網球社訓練過來的嗎?黑子愛理愣了一下,隨即為會長和會計對書記的支持而感動起來:「嗯。拜拜。下次網球比賽的時候,可以的話,我也會去加油的。」

  「是嗎?」聞言,忍足侑士曖昧地笑了起來,推了推眼鏡,「那可真是太好了。」

  黑子愛理回過身和朋友們商量去哪裡慶祝,而冰帝的帝王和天才則一起離開了。忍足侑士一邊走一邊笑道:「說起來,那個盒子……我好像在去年的二月份左右看見過啊。」

  於是今天晚上,黑子愛理又收到了忍足侑士的抱怨短信,他用控訴負心漢一樣的語氣嚴厲譴責了他的部長是多麼地殘酷,而「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黑子愛理大笑著看完了他的短信後,回了句「會長果然英明,會長GJ~\\\\\\\\(≧▽≦)/~」。

  提到上司,她才突然想起來那個已經被她遺忘在包包裡的金色盒子,翻出來撕開禮物的包裝紙後,她滿頭黑線地發現裡面的盒子竟然也是耀眼的金色。

  「說起來會長的小鏡子好像也是金色的……」回憶起會長那個貼滿金箔的小鏡子,黑子愛理又囧了片刻,才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對粉晶耳墜,水滴狀的粉色水晶周圍鑲嵌著碎鑽,最難得的是水晶裡沒有任何雜質,質地純淨,光潤晶瑩,無論是水晶本身還是雕琢拋光的工藝都十分完美。

  「好漂亮……」黑子愛理不禁感歎了一句。這個禮物的確符合上司華麗麗的風格,而且粉色的水晶價格不會太過昂貴,並不會讓她覺得不自在,的確是一份非常得體又巧妙的禮物。

  她細細地打量著這對耳墜,看見銀質的極細的框架上用優雅的花體字寫著「Iry」,這是她的英文名,和她的名字發音非常相像,但除了國外的朋友幾乎沒什麼人知道。

  「居然做得這麼仔細……這下子不受寵若驚都不行了呢。」

  並不僅僅是做得仔細而已,黑子愛理在學校裡很少戴耳墜,只是戴著透明的樹脂耳釘,免得耳洞閉合了又要再打一次。因為耳釘很小又是透明的,只要她把頭發放下來就沒什麼人能注意到。沒想到她那個洞察力一流的頂頭上司會留意到這種小事。而且黑子愛理雖然對寶石沒什麼偏好,卻因為自己和哥哥都是水瓶座而比較喜歡粉晶。不管是不是巧合,這份禮物都非常合她的心意。

  於是黑子愛理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裡翻出上司的號碼,發了條短信表示感謝:「謝謝會長的禮物,我非常喜歡。會長果然連送禮物都是最華麗的。」附帶了幾個賣萌的顏文字。這是黑子家兄妹的習慣,連經常面無表情的黑子哲也在發短信的時候都會捎上一堆顏文字,成功地讓他的新任搭檔火神大我在第一次收到他的短信的時候囧了半天。

  短信通過電磁信號經由衛星送到了另一部手機上。它的主人正穿著華美的絲質睡袍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裡的那杯不含酒精的香檳搖了半天都沒喝一口。整個晚上都牽引著主人的注意力的手機一響,就被拿了起來。

  於是這一晚,跡部家的管家在為自家因為要處理家族事務而要工作到深夜的少爺送咖啡時,驚悚地發現他正在一邊哼歌一邊看書。送上咖啡然後匆匆退下的他在門外站立著努力回憶了半晌,終於確定了那本書的名字。

  ——《少年維特的煩惱》。

  黑子愛理自然對少年維特的煩惱、冰帝之王的煩惱以及跡部家管家的煩惱都一無所知。隔天早上,她就神清氣爽地從柔軟的粉紅色大床裡爬了起來,照舊和在洗手間門口遇見的哥哥拌嘴後,吃了爸爸的愛心早餐就提著爸爸做的愛心便當出了門,和好友天宮幸一起上學了。

  因為這個學期非常地短,所以在社團招新和弓道大會過後,期中考試就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容朝學生們招手了。

  在天文社裡,二年級的天宮幸雖然沒辦法和冰帝的無冕之王跡部景吾爭奪第一名的寶座,但是穩穩維持在前五還是沒有問題的。和她同級的千葉涼也是個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拿到前十的學神。而一年級的黑子愛理雖然對理科比較苦手,但是按照總分排名還是能保持在全級前十的水准。以全額獎學金為目標刻苦學習的吉田楓夏更加是穩拿前三名的存在。

  只有月城颯太童鞋,從前在ACG社時沉浸於宅文化不可自拔,成績是永遠的倒數第一,直到遇見黑子愛理才洗心革面的他,在加入天文社後,變成了……全級倒數第五。

  冰帝的社團活動十分豐富,但追求學生的綜合素質的校方為了避免學生們過於專注於社團活動而不務正業,對學生們的成績也有一定要求。運動社團比如田徑部、弓道社和網球社之類的,就對全部人尤其是所謂「正選」的成績有硬性要求,一旦不合乎規定就禁止出賽。而文化社團比如書法社、天文社和茶道社等等,則是對整個社團的平均分以及骨干的成績有嚴格規定,即使不會禁止出賽,也會對社團的資金、場地的申請有不小的影響。

  綜上,天文社成員們一致認為月城颯太需要進行地獄式補習。然而天宮幸卻因為家中有事沒辦法參加,千葉涼一聽就打了個哈欠說起不了床不去,於是只有吉田楓夏和黑子愛理替月城颯太補習。

  需要補習的科目是……全部。

  於是在這一段日子裡,黑子愛理終於切身體會到了ACG的危害。雖然月城颯太在玩Galgame的時候百發百中,簡直是三次元的桂木桂馬,堪稱攻略之神,但當他在現實生活中做選擇題的時候,在就算完全不懂題意也可以有四分之一的答對率的情況下,他奇跡般地僅僅拿到了十分之一的分數。

  黑子愛理和吉田楓夏都表示歎為觀止。

  「怎麼了,愛理醬?」學生會的例行會議散會後,忍足侑士熟練地在自己的好友就要開口詢問的時候搶過話頭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呢。難道是因為擔心考試嗎?但是我記得愛理醬的成績似乎很好的吧?」

  精神不濟的黑子愛理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因為我們社裡的颯太君比較……令人頭疼。而且實美醬的成績也有點麻煩呢,她前幾天來拜托我幫她補習國語。」所以最近幾天她除了自己要忙著復習之外,還要幫他們整理筆記劃重點,忙得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導致的結果是黑眼圈重得要化妝來蓋住。

  「弓道社社長加籐實美嗎?她好像是二年級的吧?愛理醬也真辛苦呢。說起來,我們這邊的岳人和慈郎的成績也令人擔心呢……啊,岳人和月城似乎還是朋友呢。」

  黑子愛理強壓著打哈欠的沖動說:「好像是吧……因為他們是ACG同好啊。」

  「既然這樣,這個周末來本大爺的家。」學生會會長再次淡定地打斷了書記和會計的談話。

  「誒?」黑子愛理驚訝得連睡意都消失了一半。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因為詫異而睜大的水藍色眼睛:「這個周末網球部要在我家集中補習,你也過來,帶著月城和加籐。」

  「但是……」

  「你上次不是說希望你的理科成績能提高嗎?」跡部景吾挑了挑眉,「只有你和吉田能把月城的理科成績提上來嗎?」吉田楓夏和黑子愛理都有女孩子的通病,就是偏文科輕理科。

  「啊,是這樣沒錯啦……」黑子愛理遲疑道。

  冰帝的無冕之王一錘定音:「就這樣,周末我會去接你。」

  忍足侑士看著櫻發的少女帶了些不解地向會長大人道謝,覺得自己目睹了一場犯罪。

  拐帶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小景你這麼做你家裡人知道嗎?                    



☆、ACT.6

  冰帝的所有人都知道,跡部景吾言出必行。

  當天晚上,黑子愛理就收到了短信。然而,當她比短信上約定的時間提早了十分鍾出門的時候,卻看見自己上司的車已經停在家門外了。

  駕駛座上的窗戶緩緩降下,戴著茶色太陽眼鏡的少年側首看向她:「啊恩。離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有十分鍾嗎?」

  黑子愛理:「……」

  明明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為什麼要戴太陽眼鏡?不,最應該吐槽的是明明還未滿十八歲為什麼能夠開車?不過黑子愛理很機智地沒有問出來,她早就明白自己上司的一切都不在她的理解范圍內,如果問出來說不定會得到他是在美國考的駕照之類的答案。

  「早上好,會長大人。」黑子愛理微笑著問候,然後有些尷尬地讓她那個紳士的上司幫忙開門幫忙系安全帶。倒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因為……太近了。

  嗚哇,睫毛好凶殘,那顆淚痣簡直華麗得像是會發光一樣……黑子愛理默默地在心裡評論著「冰帝牛郎團團長」的長相,安靜地垂下了眼睛,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

  今天黑子愛理穿了條中袖娃娃裙,沒有穿小外套,所以一上車就覺得有些發冷。跡部景吾不動聲色地把溫度調高了一些,見她終於恢復到平日裡神采飛揚的樣子,便漫不經心似地出聲問道:「昨天睡得很好?」

  黑子愛理點點頭微笑著說:「嗯,知道颯太君和實美醬的成績有著落了就安心下來啦。」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她歪了歪頭道,「要說早,會長才是早呢,我都特地提前五分鍾出來了,竟然還是比不過會長。」

  「本大爺沒有讓女生等的習慣。」跡部景吾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習慣性地撫上那顆淚痣。

  這個人連自稱都變了啊……黑子愛理眨了眨眼說:「哎——那會長的女朋友真幸福呢。好像很多男生會為了耍帥而遲到一點呢。」

  沒有留意到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了一點,黑子愛理聽見灰紫色發色的少年用他那驕傲又好聽的聲音說:「我沒有女朋友。」

  瞥了眼身旁櫻發少女,只見她神色坦然,分明不是試探,只是隨口一說。頓了片刻,他才注意到她後面的話,「和你約會的時候也有人會遲到嗎?」

  「哎?我沒有約會過啦……只是很多女孩子都這麼跟我抱怨而已。」黑子愛理在女生中一向因為可愛又帥氣而擁有極高的人氣,自然也有不少人喜歡跟她一起逛街一起喝下午茶一起討論女孩子的小秘密,「不過會長沒有女朋友真是令人驚訝呢……哈哈,絕對是因為眼光太高了吧?」

  在冰帝這種直升的學園裡,青梅竹馬的情侶絕對不少,日久生情的戀人也很多。而冰帝的無冕之王跡部景吾在冰帝就讀了三年多,一直以壓倒性的優勢維持著最高的人氣,這樣的人卻沒有女朋友?

  握著方向盤的手放松了不少,跡部景吾瞥了他身旁的少女:「本大爺的眼光是很高。」

  「會長大人您可真是誠實啊……」黑子愛理吐槽了一句。

  車裡安靜了片刻。

  「黑子。」

  「嗯?」正在發短信給月城颯太的黑子愛理抬起頭來。

  跡部景吾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動了動食指:「不要叫本大爺會長。」

  「……哎?」黑子愛理怔住了,「什麼?」

  「不要在學生會工作時間之外叫本大爺會長。」這次他的語氣裡帶了點不耐煩。

  黑子愛理沉默了片刻,猜想上司大概是覺得單一的稱呼不夠體現他華麗的身份,於是歪了歪頭,用試探的口吻說:「那……跡部學長?」

  雖然不像叫忍足那家伙那樣叫跡部君……但比起一聽就是公事公辦毫無私人感情的「會長」已經要好多了。

  於是跡部景吾勉強滿意地點了點頭。

  黑子愛理是那種和誰都能很快混熟的性格,也擅長和各種各樣的人交際。但因為她本身有很多事情要忙,每次在學生會工作時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和會長大人交流感情,所以盡管兩人在學生會裡經常接觸,卻基本沒什麼私交。和忍足侑士能做朋友還是因為她有一段時間常泡在圖書館裡,而安靜的圖書館則是芥川慈郎的睡覺聖地之一,奉旨來緝拿他的忍足侑士自然也就常往這裡跑,加之兩人都是學生會的成員,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也正因為沒什麼私交,兩人的共同話題除了學生會工作和網球社成員外就沒什麼了。對於知道忍足侑士都可以和黑子愛理討論一本推理小說又或者純愛電影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跡部景吾來說,這當然不是件好事。

  「啊恩,你的弓道很出色。」車裡安靜了一會兒,跡部景吾開口打破沉默,「什麼時候開始練的?」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眨了眨水藍色的大眼睛,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居然被跡部學長這麼誇獎,真是榮幸啊……嗯,我想想,大概是國一的時候吧。當時社團招新超級熱鬧,我和朋友一起隨便亂逛,就走到了弓道部的道場。」

  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前停了下來,燈上顯示的秒數一點一點的減少著。行人匆匆地從車前經過。

  「那個時候真的非常震撼……直到現在我也忘不了那位前輩的射姿。非常的凜然、帥氣、認真、冷靜……就好像整個世界除了箭靶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黑子愛理雙手交握著,水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簡直就像星星掉進去了一樣,「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了弓道。」

  看見她的神情,跡部景吾微微笑了笑,等到車子重新行駛起來後,他的聲音也就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聽說弓道入門很辛苦?」

  「嗯,辛苦是會辛苦啦……徒手拉弓啊、膠弓練習啊、空弓練習啊什麼的,一開始超累的。」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那個時候負責指導我的是實美……啊,就是今天會來的加籐,她雖然放學後是個很好說話的學姐,但是訓練的時候超嚴格的……噗,當時幸醬經常因為覺得實美對我太凶而和她吵起來呢。」

  說到這裡,她側首看著自家會長:「不過比起我來,會長要辛苦得多吧?又要忙學生會的事情又要忙網球社的訓練……好像還有馬術社之類的?而且還總是全級第一呢……這一點幸醬也覺得很郁悶呢。」邊說邊笑了起來。

  「啊恩,那種小事本大爺很輕松就能搞定。」被人關心是很令人高興的,被喜歡的人關心自然就更令人高興了,不過所有人都知道,跡部景吾的驕傲不會允許他當面對別人說些柔軟的話。

  黑子愛理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於是她微笑著用玩笑的口吻說道:「是是是,那當然啦,對會長大人來說世界上是不會有什麼難事的。」

  在這樣輕松的氛圍中,一路上的速度都十分非常特別安全的車子到達了跡部景吾的家。雖然黑子愛理並沒有來過這裡,但好歹作為冰帝的學生,對這個「跡部白金漢宮」也早有耳聞。盡管如此,在第一次親眼看見的時候,她的腦海裡也不由浮現出了「要在這個屋子裡面活動是不是需要電瓶車」這個問題。

  ——華麗的跡部學長,從你家華麗的書房到你華麗的房間,如果走路是不是要走上華麗的半個小時啊?

  果然世界觀完全不一樣。

  車子直接駛過噴泉和花園停在了大門前,跡部大少爺一下車就把車鑰匙隨手扔給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目測是傭人的男人,然後繞到另一邊為黑子愛理開門。但令黑子愛理困擾的並不是這種對她來說有些華麗過頭的作風,而是跡部家的管家。

  幾乎是她進門的瞬間,看見她和跡部大少一起進門的管家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她。就算這位年近六十的管家在跡部景吾介紹她的時候彬彬有禮地向她鞠躬問好,黑子愛理也無法忽視他那種像X光一樣上下打量她好像想把她掃描一遍的眼神。幸好到達大廳之後,扔下好盆友向日岳人撲過來的蠢貨一號月城颯太和開心地大叫起來的二號加籐實美很好地緩和了這種詭異的感覺。

  既然打著補習的旗號,人到齊後,大家自然很快就進入補習MODE。和自家哥哥一樣,因為受父親影響而對日本文學很有興趣的黑子愛理在冰帝的征文比賽中多次獲得桂冠,負責國語的人自然就是她。又因為加籐實美的選修科目家政的成績實在慘不忍睹,繼承了父親的廚藝的黑子愛理自然也義不容辭了。吉田楓夏則負責現代社會以及英語。跡部景吾這個萬年一番和穩拿前三的忍足侑士就負責女孩子們所不擅長的理科。

  加籐實美和月城颯太雖然渾身彌漫著蠢萌的氣息,但到底都是聽話的好孩子。曾經嘗過黑子愛理應自家搭檔的請求而做出來的曲奇的向日岳人也「愛餅及人」,對她十分友好。最棘手的是芥川慈郎,補習著補習著就睡了過去是要鬧哪樣!

悠于 2015-2-6 09:01

☆、男友力三十題01

  01傾向一邊的雨傘

  春雷初鳴。

  雨水從陰雲密布的天空中傾盆而下,黃豆大的雨珠讓人聯想起遠古傳說中那從鮫人眼中一串串掉落的淚水,在接觸到凡塵的瞬間便幻化為渾圓的珍珠。

  少頃,雨勢漸漸變小了。仿佛察覺到了援軍已然撤退,空氣裡那種帶有壓迫感的濕氣也變得溫和而清新了起來。從亭子裡看出去,淅淅瀝瀝的小雨恍若氤氳的山嵐,隨著清澈的水聲緩緩流動著,變換出各種形狀。

  雨季中的萬物都似乎帶有一種詩意的哀愁,無端地便徒惹愁緒。然而那沾滿水珠的樹葉卻不服輸似地透出了一種充滿生機的鮮綠,肆無忌憚地明媚奪人,順著雨水的流動一下又一下地晃動著身子,竟似在隨著雨聲起舞一樣。

  櫻發的少女用手臂撐在亭子的木質靠背上,白皙的臉靜靜地放在了自己手臂上,嗅聞著雨天特有的濕潤清新的青草氣息,還孩子氣地伸出手接從天而降的雨水,發出了慵懶的感歎聲:「啊啊啊,果然下雨天最棒了,連呼吸都特別舒服呢。」

  她身旁的少年卻不快地皺起了眉,用命令式的口氣說:「不准趴著,愛理。」現在正是流感頻發的季節,前幾天黑子愛理才發過燒,今天又是休息日,本來應該乖乖在家呆著的。只是她的父兄都沒辦法應付她的撒嬌,而自己又的確想見她,才答應帶她出來逛逛。

  黑子愛理乖乖地坐起來,笑著撒嬌道:「誒?景君好凶啊……就像爸爸一樣呢。」她對戀人的稱呼向來是隨心而為,景吾君景吾小景景君之類的變著花樣地叫。

  跡部景吾臉色黑了下來,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有些無奈地看見她只是乖乖地任他動作,然後溫柔地笑,水藍色的眼眸很無辜似地一眨一眨的,呆萌又可愛。黑子愛理的雙Q雖高,卻毫無事業心或者進取心,她的情商大多用在與人交往和向家人撒嬌這種事情上了,和跡部景吾交往後,就特別喜歡用各種方式捉弄他,完了就乖乖軟軟地撒嬌,讓他想氣都氣不起來。

  況且她病才剛好,他就更加不忍心還手捉弄她了。跡部景吾拿過放在旁邊座位上的一瓶蜂蜜綠茶,擰開瓶蓋後才遞給櫻發的少女。這是剛剛在便利店買的。因為今天只是帶某個因為發燒而在家裡養了幾天病號稱自己「快發霉了」的人出來散心,所以他並沒有開車,怎料剛走了沒多久,就開始下起雨來。

  眼見雨越下越大,兩人就到了一家便利店避雨,順便買了把雨傘和熱的飲料,免得她受涼後又發燒了。等到雨勢小了那麼一點點,黑子愛理就說要繼續走,為此不惜眨巴著她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賣萌,說什麼從小就最喜歡下雨天了,雨中漫步不是很浪漫嗎什麼的。跡部景吾從來對戀人的撒嬌沒什麼抵抗能力,就勉強答應可以走到這個亭子裡,等雨真的小了下來再繼續逛。

  黑子愛理笑著接過那瓶蜂蜜綠茶,或許因為剛從加熱櫃拿出來溫度還很適宜的緣故,喝了一口後,就感覺舒適的熱度傳遍了全身,就連心裡也感到溫暖又安全。她接過蓋子把瓶子蓋好,輕輕倚靠在戀人身上。跡部景吾擔心她覺得冷,干脆伸手把她抱在懷裡,一下下地摸她帶了點濕氣的頭發。

  「我剛才這麼任性,對不起呢,景君……」黑子愛理感受著緊貼的身體傳來的溫暖,抬起手擦去恰好濺在那顆淚痣上的雨水,空靈的聲音溫柔又愛嬌,「褲子濕了嗎?難受嗎?」

  走在剛才那麼大的雨裡面,要讓衣服不濕都很困難,更何況是褲子了,那些在地上彈跳不休的水珠們總會頑皮地把褲腳弄得一片潮濕。然而跡部景吾只是輕哼了一聲說:「那種小雨怎麼可能會弄濕本大爺的褲子。」再說如果黑子愛理這樣都叫做任性的話,大概世界上起碼八成的女孩子都可以被定義為蠻橫了。而且跡部大爺絕不會承認的是,他其實很享受自家溫柔乖巧的戀人對他撒嬌賣萌。

  「我從小就很喜歡雨雪天氣。」黑子愛理安靜地摩挲著手中瓶子的瓶蓋上那些豎條的紋路,「小的時候總覺得雨水會帶來天空的味道呢。所以那時我的夢想之一就是當一個雨水品評師。」

  她說得一本正經,跡部景吾的聲音卻染上了笑意:「啊恩。雨水品評師?」黑子愛理表面上看著溫柔又居家,性格卻是標准的水瓶座,總會天馬行空地想出許多奇奇怪怪聞所未聞的東西,小時候的夢想打包起來大概可以裝滿三部大卡車。比如她就曾經在學生會辦公室討論起她在學園祭上被自家部長坑上台的那件事時,十分誠實地表示:「因為我小時候的其中一個夢想是當邪教教主。」就是那種能夠顛覆人的三觀的邪教。為此她還專門去看了《演講的技巧》之類的話,而黑子雪乃知道後竟然還欣慰地表示女兒真是有志氣雲雲。

  跡部景吾聽了之後,終於明白自家戀人的天馬行空和偶爾的小任性是怎麼養成的了。

  黑子愛理靠在他懷裡,聽他胸腔中發出的低沉笑意,仰起頭不羞不惱地眨著眼睛解釋:「就是收集各地各個季節的雨水,然後通過品嘗來接收天空向我們人類傳來的信息。」

  她越是認真,跡部景吾就笑得越是厲害。黑子愛理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掙脫開他包裹住自己的大手,卻又很快被捉了回去,於是只能沒好氣地乖乖呆在他懷裡等他笑完。這個時候兩人都不知道,黑子愛理在後來一個全國性的征文比賽中真的把這個職業寫進了一篇短篇小說裡,大意是抨擊現代化工業污染之類的,還拿了個一等獎回來。

  緊握的雙手漸漸變成十指相扣,黑子愛理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近在咫尺的心跳聲,不由就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美好。她靠在戀人的胸前,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他的鎖骨上,輕聲說:「吶,景吾喜歡看《萬葉集》嗎?」這雖是問句,她卻沒有停頓,接著說了下去,「我還小的時候,很怕打雷,每次打雷天都睡不著覺。爸爸就會把我抱到他的房間裡,給我念《萬葉集》。裡面有一首,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卻很喜歡……」

  她回想了一下,用空靈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啊,雨變小了!」

  跡部景吾側首看了眼雨勢,比起剛才的確是變小了不少,幾乎只是毛毛細雨的程度了。剛好又有一對情侶來這裡避雨,獨處的空間被打破了,便干脆站起身說:「啊恩。那就走吧,愛理。」黑子愛理聽到又可以到雨裡散步,馬上站了起來,走到亭子邊,用手接從屋簷上滴下的雨水。那冰涼的觸感讓她輕聲笑了起來。

  跡部景吾拿過掛在圍欄上的雨傘,禮節性地朝那對剛走進來的情侶點頭致意,再拉下戀人不安分的小手握在掌心裡,才打開傘擁著她走向了雨中。情侶中的那個女生大約二十多歲,穿著似乎是個職業OL,她看著雨中那把傾斜向一邊的雨傘,又看了看身邊正對自己噓寒問暖的戀人,只覺得這個春天有很多冰冷的雨水,卻依舊是個溫暖美麗的季節。

  公園的排水系統做得相當不錯,地上並沒有太多的積水。黑子愛理感覺到自己被雨水感染得冰涼的手在戀人的呵護下漸漸溫暖了起來,她的戀人或許不會像別的男生那樣放下身段關懷備至,但細細想來,他的關心早已在每個細節裡都體現了出來,填滿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這樣想著,不由帶著點隱約的甜蜜握緊了他的手。跡部景吾有些詫異地低頭看去,櫻發的少女正仰頭對他溫柔微笑。他忍不住便覺得有些煩躁,她笑起來的樣子溫柔又可愛,但現在正在外面,不好正大光明地隨著性子吻下去。

  目光掃過他濕了一半的肩膀,水藍色的眸子突然睜大了一些,櫻發的少女皺起眉用說教般的口氣說:「啊,小景真是的,連撐傘都不會。」她扶正朝她那邊傾斜了的傘柄,認真起來的表情呆萌又可愛,「好好撐傘啦。我要生氣了哦。」

  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又變大了起來,雨簾仿佛迷蒙的霧氣,籠罩住了整個世界。跡部景吾不再猶豫,扶著戀人的後腦,溫柔又霸道地吻了下去。                    



☆、男友力三十題02&03

  02我一直在這裡

  東京的這個冬天尤其冷,黑子愛理小跑著走進了行政樓,顧不上發間的落雪,把頸上的圍巾又緊了緊。冰帝的各棟樓都是相通的,這樣的話,無論冬夏,室內都能保持著合宜的溫度。然而不幸的是,最近黑子愛理所在的那棟教學樓和行政樓相連的天橋在定期維修,所以她只能頂著刺骨的寒風冒雪跑過來,卻還是冷得瑟瑟發抖。

  好在室內的暖氣足夠大,不一會兒就緩過來了。黑子愛理舒了口氣,一邊用手整理著被融雪打濕的頭發一邊往學生會辦公室走。一路上遇見了不少各個委員會的人,打招呼啊工作上的交流啊什麼的,不知不覺就用去了半小時。

  黑子愛理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終於松了口氣。現在網球部正在美國的關島集訓,整個學生會辦公室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所以很多工作上的問題各委員會的人都會找她處理,她的文字工作量也大大增加了。雖然理論上來說,她應該把學生會會長的工作用郵件發給他讓他遠程遙控,但集訓本來就很累了,即使電話裡他的表現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她也還是能察覺到這一點,又怎麼忍心再讓他勞神呢?

  忍足侑士為此在短信裡不無嫉妒地說:「愛理醬可真是HSK彼女啊。」說得好像她沒有幫他分擔工作似的。

  工作量的增大直接體現在越來越晚的回家時間上。六點鍾,華燈初上,冰帝學園裡學生大多已經回家了,留下來的也只是正在打掃社團活動場所的新人們。他們零落的聲音反而襯得整個學園更加冷清了。

  黑子愛理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拿出手機和父親打了一通電話,仔細地說清楚情況後才掛了電話。她拿起桌上已經冷了的紅茶喝了一口,走到落地窗前俯視整個校園。冬日裡百花零落,樹上也都是厚厚的積雪,入目處都是一片空茫的白,令人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手覆上眼前的落地玻璃,冰冷的溫度穿透皮膚直接刺中了心髒。黑子愛理輕輕地歎了口氣,那聲音輕得就仿佛一片雪花緩緩飄落於地發出的聲響。

  原來東京的冬天,是這麼冷的啊。注視著眼前的雪景,黑子愛理這麼想。

  和那個人交往之前,她並不覺得寒冷有多討厭。而和那個人交往之後,即使在一片冰天雪地裡,只要能感受到那個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也都覺得內心溫熱。然而原來只要那個人不在自己身邊,冰冷的溫度就會順著寂寞的感覺,瘋狂地往她心裡攀爬著湧入。

  想念他的溫度,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懷抱。

  但無論多麼想念,黑子愛理都壓抑著自己撥打電話的沖動,最多只會發發短信,在短信裡用活潑的語氣說些有趣的事情。她不希望自己的電話打擾他的集訓,更不希望自己的話影響他的心情。

  正對著桌面上的手機發呆,卻見那部手機就像有感應似地震動了起來,閃爍著的屏幕上顯示出「K5」這個名字。黑子愛理不免有些奇怪,因為現在並不是那個人一般打電話過來的時間,可她這樣想著,手上還是快速地接通了電話。

  「愛理。」

  磁性低沉的聲音順著話筒傳進了耳朵裡,然後一路滾到了心中。黑子愛理現在無比感謝發明手機的那個人,因為在聽電話的時候,會令人產生電話那端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的錯覺。

  「啊恩。你還沒回家?」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除了人聲外似乎還有網球砸在地上的聲音。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對方看不見她的動作,忙回答道:「嗯……今天有點事還沒做完,很快就回去了。」才有鬼呢,那麼多的文件,估計要到七點多才能解決。

  電話那頭像是洞悉了這件事一樣,發出了黑子愛理熟悉的哼笑聲,然後跡部景吾似乎對旁邊的人說了什麼,才又對她說:「愛理,開門。」

  「誒?」

  「按照本大爺的話做,快去開門。」

  「……哦。」黑子愛理乖乖地應了聲,走到辦公室門口開了門,開門後,她怔了一下,就「噗」地輕笑起來,輕輕地把那樣東西從地上拿起來,「謝謝你……景君。」

  「哼。這種小事不算什麼。」那邊發出了滿不在乎般的聲音,「乖乖等本大爺回來。」

  黑子愛理握緊了手中的手機,從沒有一刻覺得它如此重要:「嗯。訓練加油哦。」

  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像是不捨得就這樣掛斷一樣,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又傳來了疑似催促的聲音,才應了一聲:「……啊。」

  電話掛斷了。

  黑子愛理注視了通話結束的界面幾秒,微笑著把手機放回桌上,開始端詳懷裡的那樣東西。

  一束還沾著露珠的紅玫瑰。

  整整幾十朵嬌艷美麗的紅玫瑰,那樣熱烈地綻放著,吐露著醉人的芬芳。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層層疊疊的花瓣,黑子愛理低下頭聞著那馥郁的香氣,熟悉的味道讓她一瞬間感覺仿佛那個人就在自己身邊。

  黑子愛理拿出花束中的卡片,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甜美的笑容。那上面並沒有任何甜言蜜語,只是用她最熟悉不過的筆跡簽上了名字。

  跡部景吾。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就好像感受到了那個人的溫度,聽見了那個人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她說:「本大爺會一直在這裡。」

  指尖輕輕撫過那個名字,黑子愛理呼吸著玫瑰的香味,微笑著看向窗外正在飄雪的天空。手中冰冷的卡片似乎有魔力一般,把溫暖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到了她心裡。

  或許這個冬天,也並不是那麼的冷。

  03晚安

  跡部家的管家先生覺得亞歷山大。

  自從知道自家少爺暗戀……不,暗戀這麼不華麗的詞語不能用在自家華麗的小少爺身上,應該說,自從知道自家少爺喜歡上了一個女生後,他就理解了這段時間以來少爺身上不同尋常的情緒波動。當知道自家少爺終於如願以償後,看見他比平時更閃亮的笑容和時刻微揚的嘴角,管家先生也不由覺得老懷欣慰。

  無論那個女孩子是怎樣的人,只要能讓他家少爺如此快樂,他都覺得應該感謝她。

  然而身患戀愛綜合征的人,都會無可避免地表現出頻繁走神、智商下降、情緒波動劇烈等症狀。而管家先生無奈地發現,即使是他家華麗的少爺,也無法避免這種不華麗的病症。

  今天是少爺第幾次在用晚飯的時候看手機來著?向來自認為老當益壯的管家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力。今天跡部景吾去了公司一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卻還沒有用晚餐。管家先生得知後馬上命令廚子准備了晚餐,並急忙換了一身西服趕到飯廳。

  「起碼有二十次了。」女僕們紛紛表示。

  管家歎了口氣,托著托盤敲了敲書房的門,足足過了一分鍾才聽到裡面那聲「進來」。他把紅茶送到了自家少爺案頭,看見他喝了一口後,把茶杯放回去,就繼續敲擊鍵盤,連看都沒看桌面上的手機一眼。然而他的情緒顯然很煩躁,眉頭也皺了起來。管家先生早就認得那個從很久前就能夠牽動自家少爺情緒的手機了,所以在送完茶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斟酌著輕聲問道:「愛理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跡部景吾顯然有些詫異,但他並只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沒什麼。」

  於是管家先生也只能無奈地鞠了一躬後,退出了書房。

  門剛合上,跡部景吾就靠在了沙發椅的靠背上,注視著桌面上的手機。現在是十點半,按照愛理那一貫良好的作息習慣,她應該在十點鍾就上床了。可是今天她說要和她的那些朋友們一起去逛街,所以可能會比較晚回家。

  本來星期三晚上向來都是他們的約會時間,但在今天午休的時候,黑子愛理的朋友們紛紛控訴她自從交往了後就重色輕友,很少陪他們出去玩,抵擋不住她們的合力攻擊,只能答應下來了。所以她只好在電話裡朝不滿卻不想將這一點表現出來的戀人撒嬌:「她們都說我太偏心了嘛……而且我們不是天天能見嗎?」察覺到這句話說得不對,她趕在戀人說話之前打了個直球,「我也想和景吾一直在一起啦,但是這也沒有辦法嘛。嗯……如果你有空的話,這個周末能不能陪我出去看電影?Elena說最近有新的電影,我們一定會喜歡的。」

  她撒嬌時的聲音溫柔又愛嬌,通過手機的話筒傳過來時,因為那微小的失真而顯得更加美好得仿佛夢幻。網球部的午餐桌上,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為了一塊蛋糕爭了起來,吵吵鬧鬧的環境下,跡部景吾卻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啊恩。既然你這麼說,本大爺就答應了。」

  「謝謝景君!我一到家就發短信給你。」那時的黑子愛理這麼回答。

  然而現在,已經是十點半了,她說的短信卻遲遲未到。早在九點,在回家的車上,跡部景吾就發了短信過去,發現遲遲沒有回應之後又打了電話,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黑子愛理從不是一個那麼沒有交代的人,所以才讓他更加擔心。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外面,能出的意外實在太多了。

  就在他甚至隨手抄起外套就打算出門去找她的時候,遲遲未至的短信終於發過來了。

  「K5

  對不起&lt(ˍ ˍ)&gt真的非常對不起!

  我剛剛被塞在路上了啦( &gt﹏&lt。)∼

  現在才到家,讓你擔心了真對不起%&gt_&lt%

  你睡了嗎?還在工作嗎?我怕吵醒你,就沒敢打電話過來,明天早上我會打電話來道歉的哦 &lt(ˍ ˍ)&gt

  那麼晚安咯(&ltへω •)~☆

  ☆I2☆」

  通篇賣萌的顏文字,語氣詞多得不像話,一看就是某個人的風格。跡部景吾撫摸著淚痣,坐回沙發椅上又看了一遍,勾起唇角,回了一句「晚安」。                    



☆、ACT.7

  無奈之下,黑子愛理只能暫時放著正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少年不管,用鉛筆在書上幫他畫好重點,再圈出她猜想會考的題目。幸好她對傳統文學作品都很熟悉,不存在看不懂二年級課本的情況——這也是加籐實美會找她補習的原因。

  「吶,愛理,這一句是什麼意思?」不甘寂寞的月城颯太果斷扔下了正在幫他以及加籐實美補習英語的吉田楓夏,轉而跑去問黑子愛理。

  黑子愛理從國語中抬起頭來:「嗯,我看看,這句用的句型是……」她講解得很認真,但很快就發現她的學生並沒有在聽,而是在呆呆地看著她。於是郁悶的老師用鉛筆狠狠戳了戳學生的額頭:「啊真是的,既然來問我就要好好聽啊,發什麼呆。」然而她的學生像是沒有痛覺似的,一邊摸著額頭一邊傻笑。

  那樣子實在是太蠢了,逗得黑子愛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他柔軟的金色頭發:「好像有你這樣的兒子也不壞嘛。」

  正在幫芥川慈郎補習數學的跡部景吾抬頭看了一眼。

  另一邊,以一根筋笨蛋的外號獨步冰帝的加籐實美自然不是個坐得住的人,事實上除了對待弓道外,她是個干什麼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於是看到這邊的「母子情深」後,她果斷把英語作業以及吉田楓夏拋在了腦後,開起他們的玩笑來:「不過以後愛理醬有男朋友了的時候,月城可別因為媽媽不要你了而哭啊。」

  所有人都把這句話當做笑話一笑而過——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只有月城颯太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怎麼啦,颯太君?」又解釋了一遍但又一次被無視的黑子愛理歎了口氣,「實美只是在開玩笑啦。你別介意哦。」

  「不、不是的……」見她似乎有些困擾,月城颯太立刻跳了起來,「我、我並沒有……我先回去了。」說著就回到了吉田楓夏那邊,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在那邊也是心不在焉,拿著書本發呆而已。好在吉田楓夏本人也時不時地看向黑子愛理所在的那個方向,根本沒有留意到他。

  黑子愛理怔了下,剛想過去關心下他,就被捧著國語書來問她問題的向日岳人分散了注意力,一時間完全忘了這件事。

  客廳裡補習得熱火朝天。跡部家的管家和女僕們自然是一流的,常常是他們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杯子空了,杯子就已經再一次被注滿了。黑子愛理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忙得頭都暈了,一面幫人補習一面還在想一會兒要教加籐實美什麼難度低的東西來幫她混過她的家政補考。就在她手忙腳亂之際,跡部家的管家親自端上了一杯橙汁,裡面懸浮著冰塊,吸管上居然還別著一把小傘。

  她囧囧有神地想:學長家真是把華麗風格貫徹到底啊。

  跡部家的管家爺爺微笑著看那個櫻發的女孩子溫柔道謝後接過那杯橙汁,喝了一口後就把杯子無聲地放在桌子上,繼續幫同學補習。

  在察覺到自家少爺有了喜歡的人後,管家自然是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高興與欣慰。但在看見他大清早的起來挑選衣服和墨鏡,然後選了部車提前半個小時去接那個女孩子,他又微妙地感到了不平。大概是出於「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的心理,加上跡部景吾確實是非常優秀,在管家的潛意識裡,能被自家少爺喜歡上是那個女孩子的榮幸。察覺出這個櫻發的少女根本對他家少爺的心思一無所知的管家自然就對她有些不喜。

  天宮幸曾經說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愛理的。」雖然誇張過頭了,但這句話的確在某些程度上是真的。黑子愛理的氣質是溫柔中帶點空靈的,但她的溫柔,確不是那種因為常帶著笑容或者刻意嬌柔的動作而產生的浮於表面的溫柔,而是從內心的最深處散發出來的感覺——就像是被雨水洗滌過的天空,明淨、美麗、包容又柔和。然而這種溫柔卻又絕不脆弱,在她的溫柔之下,有一種竹子一樣的韌性,有一種渾然天成清高和風骨。這就讓她的溫柔和別的女孩子的溫柔截然不同了。

  氣質溫柔空靈,性格灑脫開朗,相貌漂亮可愛……根據他剛剛在冰帝學園的BBS查來的資料,聽說這個女孩子還才華橫溢,在學園內擁有極高的人氣。

  於是開明的管家先生就改變了態度。

  黑子愛理卻依然覺得很困擾,雖然那種X光一樣的探究眼神沒有了,但是現在這種慈愛的目光更奇怪好嗎?她都差點要懷疑自己是他失散在外多年的孫女了好嗎?

  幸好洞察力一流的學生會會長大人很快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揮退了對他露出了鼓勵的笑容的老管家,走過來對櫻色頭發色少女以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說:「啊恩,你的數學怎麼樣了?」

  看著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黑子愛理松了口氣:「嗯,也還好吧……上次忍足君幫我補習之後提高了很多呢。」所以她才會答應他做小曲奇給他,但關於後來忍足侑士因為訓練太累連續三天都在課堂上睡著的事情她就一無所知了。

  「不用謝哦,愛理醬。」正糾結地盯著芥川慈郎思考怎樣才能不讓他睡覺的忍足勇士一聽這句話立刻滿血復活,笑著向黑子愛理揮手,「能幫得上愛理醬的忙,我覺得很高興呢。」或者說,一切能讓他那個華麗過頭的好友感到郁悶的事情他都很樂意去做。

  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跡部景吾隨手翻了翻她的數學課本:「今天本大爺幫你補習。」

  「……哎?」

  「怎麼?」跡部景吾抬頭看了看她,「你覺得本大爺比不上忍足那家伙嗎?」

  對上自家上司銳利驕傲的眼神,黑子愛理立刻堅定地搖頭。

  「那就開始吧。」從來都說一不二的學生會會長一錘定音。

  雖然覺得讓他來幫自己補習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但是黑子愛理很快就遺忘了這件事,而專心地學習起來。忽略掉華麗過頭的作風,跡部景吾的確是黑子愛理遇見過的最會教導人的學長……暫時沒有之一。他的說的每一句話都一針見血、直指重點,卻又點到即止,給她留下了思考的空間。在這樣的指導下,只是因為女生在理科方面天生存在的劣勢以及本人上課時沒怎麼認真聽講的黑子愛理馬上就攻破了多個以前理解不能的問題,她已經能夠預見自己期中考的數學成績肯定會像坐上了直升飛機那樣蹭蹭蹭地直往上沖了。

  「像這樣,這裡用這個公式……」黑子愛理坐在柔軟的羊毛坐墊上聽得認真,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跡部景吾已經一手撐在茶幾上,一手拿著筆為她講解,從其他人的角度看過來,就像是把她抱在懷裡一樣。

  被冷落在一邊忍足侑士看了看那邊,決定還是不要去打擾那邊了——其實關鍵是是他不確定自己如果再和自家部長打兩局明天還能不能活著回學校。他歎了口氣,又哀傷又自豪地說:「我真是一個溫柔的朋友和好哥哥啊。」

  「哈?」向日岳人從習題中抬起頭來,用看蛇精病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搭檔。

  月城颯太心不在焉地聽著吉田楓夏的講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黑子愛理那邊。吉田楓夏早就察覺到他的心思不在這裡,卻懶得多管,只是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活該就專心地為不停地打著哈欠的芥川慈郎補習去了。

  啊啊啊,真希望全世界人民都失戀就好了。

  對這邊的暗潮湧動,黑子愛理是一無所覺。她只是專心致志地認真學習,做完題後轉著筆聽著細心的講解,偶爾喝口茶喘喘氣的間隙裡,腦海裡模模糊糊地升起一個念頭。

  ——這個華麗過頭的學長溫柔起來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就像是能鑽過耳朵,悄悄竄進人的心裡一樣。

  眾人都忙著補習,沒有心情和時間用餐,就隨便吃了點三明治之類的東西把午餐應付了過去,等到終於把大體都復習完,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邊邊角角的知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黑子愛理表示要借用一下跡部家的廚房,惡補一下加籐實美的家政成績之外,順便做點下午茶慰問一下大家。她的頂頭上司自然是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而跡部家那位奇怪的管家也用奇怪的欣慰眼神注視著她,親自把她帶到了廚房。

  說實話,黑子愛理已經習慣了跡部家這種從裡華麗到外的風格了,連廚房都一塵不染沒有一絲油漬什麼的,面積大概比日本普通人家的客廳還要大得多什麼的……她已經連表示詫異都嫌麻煩了。

  由於早就清楚加籐實美一開火就炸鍋的非凡技能,黑子愛理決定投機取巧一下,只教她做點小點心之類能夠蒙混過關的東西就好了。又因為現在是下午茶時間,在她進來廚房前向日岳人通過「上次的曲奇餅干很好吃哦」之類的話百般明示她什麼的,所以第一個在她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就是普通的曲奇餅干。

  不用開火,一切用烤箱解決,而且步驟簡單,很容易就能做得好吃……黑子愛理微笑著向加籐實美點點頭說:「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加籐實美:「……」哪裡愉快了你不要自說自話啊!

  跡部家連廚房都這麼華麗,各種食材用具自然也都一應俱全,區區黃油之類的更是不在話下。為了避免曾經發生在家政2-D教室的悲劇重演,黑子愛理只能手把手地教加籐實美怎麼把砂糖倒進黃油裡,怎麼攪拌均勻,怎麼加低筋面粉,怎麼用裱花袋,怎麼判斷曲奇可以出爐……半個小時後,加籐實美總算做出了可以入口的成品。

  ——好吧,就算烤焦了,也是勉強可以放進嘴裡的。

  附帶一提,這個時候,管家先生的眼神更加欣慰了,看得黑子愛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下來就需要加籐實美自己實戰操作了,畢竟考試的時候黑子愛理不可能這樣手把手地幫她。而黑子愛理則按照比自己哥哥的食量多一點——她知道自家哥哥的食量和同年齡的男生相比起來算是比較小的——的分量來准備了外面幾位的下午茶,順便泡了祁門紅茶拜托管家端出去,自己則留在廚房裡看著加籐實美,以防她把跡部家華麗麗的廚房給炸了。

  加籐實美在一旁一邊干勁十足地攪拌黃油一邊碎碎念著意味不明的話:「……好,就這樣下去,直取敵方大將」,看著管家先生慈愛的目光,倍感胃疼的黑子愛理遲疑著說:「嗯,那個……如果不嫌棄的話,也請您品嘗一下我的手藝,稍微指點一下我,可以嗎?」

  管家先生的眼神更加慈愛了,他稍微鞠躬道:「非常感謝您的好意。」然後在吃完那個奶香濃郁、酥脆可口的曲奇餅干後,他第一次朝黑子愛理露出了笑容:「非常美味,相信有幸吃到的人都會很高興的。那麼,我就先退下了。」說完又鞠了個躬,無聲地托著托盤離開了。

  無意中攻略了管家的黑子愛理怔怔地站在原地。原來管家先生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是因為他餓了啊……但是餓了就看你們家華麗的少爺讓他放你去喝下午茶啊看我有什麼用?!

  管家自然不知道黑子愛理心中那十萬匹奔騰的草泥馬,他鮮見地保持著微笑,把曲奇和紅茶端到了客廳,看著客人們贊歎紅茶的香醇和曲奇的美味時,不禁有些自豪起來。他是從小看著自家少爺長大的,不知不覺間就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看見他喜歡的女孩子被人誇獎,自然也會覺得高興。

  另一方面,他家少爺自然也對自家管家的大腦回路很熟悉。本來跡部景吾是很高興能夠品嘗到黑子愛理的手藝的——他留意了她半年有多,早就知道她是家政社社長的偶像,也知道她偶爾會借用家政課教室來做些小點心或者蛋糕給天文社的人當下午茶,但她下廚的頻率不怎麼高,唯一為男性朋友做的曲奇還是為忍足侑士做的。這個冰帝的天才出於他的惡趣味自然是在網球部炫耀了一番(在這個過程中被搭檔搶走了一塊)後,迅速地吃掉了那盒曲奇,不留給任何人品嘗的機會,冰之帝王除了和他打兩局網球外也沒有任何辦法。

  還好這次他把握住機會提出一起補習,黑子愛理天然歸天然,在這種人情世故上是無師自通的,覺得自己欠了他人情的她自然會想辦法彌補,比如親自下廚做下午茶。

  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為了搶一塊曲奇鬧成一片,但沒有人敢碰部長碟子裡的那幾塊。跡部景吾輕輕咬了一口金黃色的曲奇,口感松脆,奶香濃郁,卻又不會過分甜膩。

  就像那個人一樣。

  可愛得恰到好處,溫柔得渾然天成。

  關於她所有的一切,都恰好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悠于 2015-2-6 09:05

☆、男友力三十題04

  04讀心術

  午後。

  和煦的陽光為一切事物都染上了燦爛的金色,透過希斯羅機場大廳的落地窗照了進來,盡管明知已經被隔絕了溫度,卻還是令人覺得那光芒格外溫暖。

  忍足侑士與自己的兩個好友一起走出機場,坐上了某人的加長RR。坐在一對毫無秀恩愛自覺的情侶對面,就連從來不缺女友的他也覺得壓力很大,甚至發現手裡突然出現了汽油和火柴。

  「那侑士君接下來要去哪裡呢?」黑子愛理微笑著這麼說,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加深了,稱謂也從忍足君變成了侑士君,甚至偶爾還會叫出他避之不及的「小侑」,然而總是很有禮儀的黑子愛理是不會直呼他的名字的,而且想必某位占有欲很強的大爺也不會允許,畢竟他有時候還會被叫「景吾君」呢。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說:「直接回酒店似乎有點無趣呢。」而且他是趁著假日過來的,和這兩個好友的相處時間也就那麼幾天了,如果剛見面立刻就分離,未免有點令人遺憾。

  是的,在得知跡部景吾會回去英國上大學後,黑子愛理在尖叫著「愛理醬果然帥爆了」的母親的支持下,瞞著其他朋友以及比她早一年進入牛津的跡部景吾,不聲不響地用一年的時間刷完了A-Level的課程,然後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直升冰帝大學部的時候,淡定地拿出了錄取通知書。

  忍足侑士覺得這除了印證了黑子愛理的確是一個很聰明只是平時懶得用功的人的觀點之外,還又一次證明了他的好友是個多麼幸運的人。

  現充什麼的都爆炸了就好了。得知消息的月城颯太這樣說,忍足侑士不能再贊同。

  「嗯,也對啊……我們一起去喝下午茶怎麼樣?」黑子愛理的眼睛亮了起來,和她相處久了的人都知道,她是很容易滿足的——換句話來說,就是很好哄的。

  跡部景吾好笑地看著她仿佛裝著星星一般閃閃發亮的眼睛,伸出手揉了揉她的柔軟的櫻發:「啊恩。這個主意不錯。還是Lanesborough?」見她點頭,就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忍足侑士默默地注視著自家好友一如既往地唯我獨尊,忍不住想要吐槽:根本就不是什麼「這個主意不錯」,你只是覺得愛理的主意都不錯而已吧……

  「啊,侑士君不喜歡嗎?」黑子愛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們正在為自己的好友接風洗塵,而不是在約會。

  看著「妹妹」有些不安有些愧疚的神色,忍足侑士立刻笑道:「不會啊,我很喜歡。愛理經常和跡部一起去那裡約……喝下午茶嗎?」

  「誒?」黑子愛理眨了眨眼,歪著頭回想,「嗯,也不是經常啦……」每當她想要捉弄戀人的時候,就會提出去那間Athenaeum喝下午茶,那裡的茶店出了名的甜膩,然後她就會微笑著享受下午茶,順帶享受戀人別扭的皺眉,偶爾還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似地問他:「怎麼啦,景君,你不喜歡嗎?」

  「不過你們兩個經常出去約會對吧?」忍足侑士玩笑道。他算是明白為什麼愛理對待感情那麼認真,連接受喜歡的人的告白都要想那麼久了,因為她一旦決定喜歡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堅定。從僅僅保持優等生地位不動搖到次次年級第一,甚至用一年時間攻讀完了兩年的A-level課程。甚至連他都有些嫉妒起好友的運氣來了,能夠這麼早就遇見這樣的人,並且和她兩心相許十

  指相扣,從此無論遇見什麼,都有這份溫暖一直陪伴。

  蕭伯納說,世界上至少有兩萬人適合做你的伴侶。然而人海茫茫,你可能一生都無法遇見其中一個。而當你遇見了那個對你而言全世界唯一一個如彩虹般絢麗的人後,其余的所有人都會黯然失色。

  就在三人說笑閒聊間,車子就駛到了Lanesborough酒店前。

  時針指向三點,正好是下午茶時間,忍足侑士聽著茶點侍應生的介紹,面上保持著溫文有禮的笑容,心裡卻很無奈。因為他面前的那兩個人似乎又一次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就像是他們交往後在學生會辦公室所做的那樣,明明什麼都沒說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卻莫名地就有種令人覺得無法介入的氛圍。到了交往了三四年的現在,即使只是偶爾的眼神交錯,也讓可以面不改色地對女朋友說出純愛電影中的肉麻台詞的忍足侑士,都覺得纏綿甜蜜得過了頭。

  用過下午茶後,忍足侑士坐著那輛加長RR到了他的Dukes酒店,而那兩個由始至終都在秀恩愛並且似乎一直沒有察覺到自己正在干這種事的好友則去了看歌劇。據他們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約會日程,只是因為他突然的到來而打亂了章程。不過這部歌劇兩個人都很喜歡,所以就算早上的安排都被取消了,他們還是決定要去看這部歌劇。

  面對這種扯淡的解釋,忍足侑士只想說,你們當我是笨蛋嗎!有什麼歌劇會這麼早開幕?而且跡部你在解釋的時候愛理明明一臉詫異地看著你以為我沒看到嗎?!

  不過出於對好友的信任,他並沒有開口問。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泰晤士河上,如同閃爍的碎金子。黑子愛理被戀人牽著手,安安靜靜地走在他身邊,等待他出聲。

  「啊恩。」跡部景吾瞥了眼身旁的少女,「到底出什麼事了?」

  「……誒?」黑子愛理怔怔地抬頭。

  跡部景吾伸出手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隨口猜測:「和那個電話有關?」自從接過那個據說是家裡來的電話後,她就一直不對勁。盡管她表現得一如往常,連那個敏銳的冰帝天才都沒有察覺到,卻還是瞞不過他。這或許和Insight無關,只是傾心相許的戀人間奇妙的心靈感應。

  「……嗯。」知道已經被察覺到了,黑子愛理就把事情乖乖地交代了,「剛剛爸爸來電話了……說哥哥在比賽的時候被撞傷了,要留院觀察幾天,現在正在病房裡睡覺。」她咬了咬唇,臉色有些蒼白,「……我好擔心他。」籃球是典型的對抗性運動,賽場上常有球員受傷,而且能和由黑子哲也、火神大我以及其余「奇跡的世代」比賽的隊伍,裡面的每個人肯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身材和力量肯定遠遠超過黑子哲也。在這樣的比賽中受傷,說只是小傷都沒人會信。

  「醫生怎麼說?」

  「……輕微腦震蕩。有沒有其他還要留院觀察幾天再說。」

  跡部景吾握緊了掌中冰涼的小手,認真地看進了戀人水藍色的眼眸:「既然醫生這樣說,就不要擔心了。你父親不是陪在你哥哥身邊嗎?他會處理好的。就算萬一真的出事了,本大爺就立刻陪你飛回去探望你哥哥。」

  黑子愛理怔怔地仰望著他,片刻後,緩緩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嗯。」相握的手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她走了幾步後,突然看著地面上的影子說道,「真可怕呢。」

  「啊嗯?」

  戀人的聲線低沉又磁性,尾音習慣性地上翹,哪怕只是一個語氣詞,也好聽得出奇。黑子愛理沒有解決戀人的疑惑,只是微笑著繼續往前走,望著地上那兩個相融的影子出神。

  真是可怕啊。

  短短幾年的交往,卻令她只是想想失去了這個人的後果,都會覺得那樣可怕。看小說的時候,黑子愛理總是不明白那些為了所謂愛情而扔下家人去死的角色,然而此刻,她卻微妙地有些理解了。如果失去了這個人給予自己的溫暖和依靠的話,或許她真的會死去也不一定。並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層面的「死去」。她對這個人的依賴和經濟之類的毫不相關,而是從精神上依賴著這個人,本能地害怕著失去他的人生。

  這一天晚上,他們到底還是去看了歌劇。因為根據那位由奇跡的世代裡無敵的小隊長請來的精英醫生所說,黑子哲也非常健康,明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聽到消息後,黑子愛理終於松了口氣,心情大好地吃了一大杯冰激凌,晚上看歌劇的時候也意外地投入。

  幕間時,黑子愛理去了洗手間,坐在包廂裡的跡部景吾接到了忍足侑士打來的電話。接通後,冰帝的天才有些擔憂地問:「跡部,愛理她……怎麼了嗎?」

  「她的哥哥受傷入醫院了,現在已經沒事了。」跡部景吾回想著今天黑子愛理的失常表現,「她太擔心了,所以今天才會表現得那麼失常。」

  忍足侑士:「……」

  失常?失常嗎?愛理不是一直很正常嗎?該笑的時候笑該吐槽的地方吐槽哪裡失常了?

  「跡部。」忍足侑士語氣沉重地說。

  「啊恩?」

  「你……其實是不是會讀心術啊?」

  與讀心術、洞察力、推理能力……與所有的這些,都毫無關系。

  倘若發自內心地愛一個人,自然會熟悉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了解她每個眼神的含義,聽懂她每句話中的深意。戀人之間所謂的讀心術,所謂的心靈相通,說到底,不過是用情至深的人自然而然具備的本能。

  ——只對一個人有效的讀心術。                    



☆、ACT.8

  管家微笑著看著自家少爺咬了一口曲奇後似乎在出神,便開口道:「方才在愛理小姐的邀請下,我有幸嘗到了一塊,真的是非常美味。是吧,少爺?」

  跡部景吾一驚,看向這個年近花甲的老管家,只見他掛著少見的笑容繼續說:「愛理小姐真是厲害,既會弓道,又會寫作,還會烹飪,聽說在天文方面也有涉獵?」

  「你……」

  ——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這麼多?他絕對專門去調查過愛理,但是他今天才和愛理第一次見面,為什麼要……

  「少爺要加油哦。我也很喜歡愛理小姐呢。」對著難得露出了不華麗的詫異神情的少爺,管家慈祥地微笑著,鞠躬後靜靜地退了下去。

  ——這個人絕對知道了!

  旁觀的忍足侑士「噗」地笑了出來:「跡部你做的也太明顯了,連只見了愛理醬一面的管家爺爺都發現了。」

  「哼。」冰之帝王撫上臉上的淚痣,語氣裡是從未改變過的驕傲,「那又怎麼樣?」

  就算是在暗戀,他的暗戀也是最華麗的那一種……更何況他怎麼可能只是暗戀!

  「是不怎麼樣。反正愛理醬本人又不知道。」忍足侑士幸災樂禍般地笑,「愛理醬雖然朋友很多,但卻是個把感情分得很清楚的人呢。一旦察覺到,還沒喜歡上你的她肯定會疏遠你的吧……因為那孩子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玩弄別人感情的人的。」

  「啊恩。本大爺會讓她有那個機會嗎?」跡部景吾半點遲疑都沒有地反擊回去了。

  忍足侑士作無奈狀攤攤手說:「被你喜歡上也真不幸呢……MA,誰叫你也是我的朋友呢?加油吧,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同時在行動上阻礙你。

  跡部景吾瞥了他一眼,懶得和他再說。這個人因為只有姐姐和弟弟,所以由於同為學生會成員的緣故而認識溫柔又俏皮的黑子愛理不久後,就把她當妹妹看待。明明自己是個精打細算到摳門的大阪人,連一塊錢都會和堂弟斤斤計較,卻常會在回大阪的時候為黑子愛理帶glico的點心和藍色玻璃球,簡直就像是哄妹妹一樣。後者過意不去想要還錢給他,他居然堅持不要,這個美腿癖甚至還做到了不招惹和妹妹有關的女孩子的程度。而黑子愛理對人心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被這麼溫柔地對待,自然也就很關心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綜上種種,忍足侑士當然不可能讓好友的情路一帆風順了。

  這一天的補習很快就完滿結束了,接下來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神助攻管家先生在不知不覺間就查到了每個人的住址,安排好了車送他們離開,而黑子愛理自然是由跡部景吾親自送。她對此也有點疑問甚至受寵若驚,最後被跡部景吾一句「因為你家最遠,所以要本大爺親自送」說服了。

  大概這是跡部學長華麗的待客之道吧……早已習慣了這個學長令人無法理解的處事風格的黑子愛理並沒有像忍足侑士那樣在心裡吐槽,而是淡定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回程的路上,氣氛令人意外地輕松。雖然話題還是圍繞著學生會、弓道、天文社等等,但兩方都是社交能力很高的人,自然不會覺得不自在或者尷尬。總的來說,還是進展順利的。

  到家的時候剛好六點,離門禁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黑子愛理下了車,微微俯下身對駕駛座上的灰紫色頭發的少年說:「今天非常感謝學長。」她歪頭想了想,「如果不嫌棄的話,等到考試結果出來了,我想做點小點心來表達謝意。嗯……玫瑰醬曲奇怎麼樣?這個的話,我還是挺有信心的。」日本是個等級很嚴格的國家,對前輩的尊敬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受到前輩幫助的後輩,如果不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會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跡部景吾怔了一下,隨即微笑起來:「那本大爺就等著了。」

  「嗯,敬請期待。那麼,開車請小心點。」黑子愛理微微鞠躬,看著學長啟動了車子,便也開門回家了。

  黑子哲也在樓上無意間看見了這一幕,下樓拿黑子愛理做好放在冰箱裡的香草奶昔時隨口問了句:「是天宮小姐嗎?」

  「唔唔,」黑子愛理換下了鞋放回鞋櫃裡,「是學校的前輩。」

  以為也是自家妹妹認識的學姐的黑子哲也就忽略了這件事,等到以後想起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另一邊,月城颯太被跡部家的司機送回了家,愣愣地說了聲「謝謝」後,他就渾渾噩噩地往房間裡走,無視了保姆的疑問和擔憂,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整晚。

  靠著牆角坐下,他拿出了手機,呆呆地看著亮起的屏幕。

  是天文社建社的時候,大家的合照。

  從左到右,是千葉涼、天宮幸、黑子愛理、他還有吉田楓夏。上面每個人都帶著笑容,或淡然或開朗,卻都無一例外地盛滿了喜悅和溫柔。

  這才是他渴望的地方,他渴望的社團,他渴望的家庭。

  一開始的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宅男,母親因為生他難產而死,而父親則成日忙於生意的他由保姆帶大,因為交不到朋友而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裡,漸漸成為了一個身高173cm體重卻有95kg的胖子。

  但是再溫柔的少女也隔著屏幕,再溫暖的家庭也只是虛構,再動人的友情也無法成為現實。

  不能再這樣下去。

  這樣想著的他,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決定建立ACG社。同班的那個同樣喜歡二次元卻對他愛理不理的同學竟然大力支持他,還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號召力不配成為社長而自告奮勇擔當了社長,而他則成為了副社長。建設申請竟然也被那個驕傲華麗的冰帝之王批准了,唯一的資金問題,在他積攢下來的零用錢面前都不是問題。

  那時候,他以為那就是真正的溫暖。

  被嘲笑也沒有關系,被使喚也沒有關系,被一次次地用各種借口借錢來壯大社團也沒有關系。

  只要他不再是那個沒有任何人喜歡,沒有任何人在乎,沒有任何人關注的宅男死胖子,一切都沒

  有關系。

  但很快,這個自欺欺人的美夢結束了。

  國三那年,他被全票逐出了ACG社。那個時候,這個社團已經成為了冰帝的特色社團之一,每個月定期舉行的COS活動吸引了許多外校學生前來參加,出的同人本和周邊也在網路上非常暢銷,再也不需要他的零用錢來支撐了。

  所以,這個礙眼的宅男死胖子就被逐出去了。

  「哈?算什麼啊這個表情?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是因為想和你做朋友,才答應和你一起建社的嗎?」他至今還記得,ACG社的社長那囂張不屑的笑容。

  「嗚哇,你看,他哭了哎!」

  「惡,好惡心,哭起來臉上的肉都堆在一起啦!」

  「又陰沉又愚蠢,誰想要你這樣的副社長啊?死胖子,你知道就因為你我們被人笑了多久嗎?」

  嘲笑聲和辱罵聲潮水一樣沖進耳膜裡,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這些人揭下了以往的面具,徹底露出了真正的面目。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艱難地爬出了社辦。

  不想聽……這種話,不想聽!

  哪怕是欺騙也好啊……但是現在,他已經連被人欺騙的資格都沒有了。

  回家後,他大病了一場,休學了一年。但他並沒有因為病而消瘦下來,反而因為注射了激素的緣故,比原來還胖了不少。回到學校後,原來ACG社的人一見他就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就連同班的同學們也盡量避免和他沾上關系。

  每次值日他的搭檔都會溜掉,每次和人搭話都會被無視,每次走過走廊都會招來無數嫌惡的視線,每次上課被點起來回答問題都會被嘲笑……在這樣痛苦的生活中,他甚至想到了自殺。

  在教學樓的天台阻止了他的,是一個和他同級的女孩子。櫻色的頭發,水藍色的眼睛,又漂亮又可愛,只需要微微一笑,就能讓人心都軟了。

  他知道她是誰,黑子愛理,學生會書記,弓道社的王牌,學院裡的人氣偶像。

  明明平時從不敢和同學大聲說話,但當時,他就像著了魔似的朝她大吼了起來:「你這種人明白什麼!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被喜歡,被接納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那個少女怔了一下,而後竟然微笑了起來:「那就試試看吧。」

  「……什、麼……」

  「你說,你想變成‘現充’吧?」少女那雙美麗的水藍色眼眸定定地注視著他,那片純淨無垢的海洋中,便顯現出了他丑陋的形象,「就算喜歡二次元,也可以變成‘現充’的……不管你是怎麼樣的,只要你為此付出了努力,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喜歡你、接納你的。」

  在那樣溫柔的注視下,眼淚不自覺地便滑下了他的眼眶:「騙人……我明明,我明明那樣努力了……」

  「那是因為努力的對象不對啊……來,站起來吧,我會幫你的。」

  「你……為什麼要幫我?」

  「嗯,為什麼啊……大概是因為我討厭美好的事情被破壞吧。」

  他徹底呆住了:「美好的事情是指……是指……」

  「嗯,對啊。」少女點了點頭,「就是在說你。你啊……曾經為了幫ACG新入社的社員,被外校的不良少年打得入院吧?」少女蹲下來正視他的雙眼,「我聽說過這件事哦,當時我就覺得,你一定是個非常耀眼的人。」

  「耀眼……我、我嗎?」

  「嗯。和你的頭發一樣耀眼,是陽光一樣燦爛的金色呢。」

  少女微笑著,朝他伸出手來:「要試試看嗎,月城君?只要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在這個廣闊的世界上,一定會找到發自內心地喜歡你的人的。就讓我來做第一個吧。」

  後來無數次回憶起那一天的時候,他都想對那個少女說一句話。

  耀眼的人……並不是我。

  真正耀眼的人——是你啊,愛理。

  這就像月亮雖然會在夜晚裡發出皎潔的光芒,但一旦失去了太陽,它就會立刻變得一無所有一樣。

  對於月城颯太來說,名為黑子愛理的少女,正是那給予了他所有光芒和溫暖的太陽。                    



☆、ACT.9

  然後,月城颯太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朋友,什麼叫做真正的溫柔。

  毫無芥蒂地接納了他並且不遺余力地幫助他的天文社,就像他的家一樣。

  所以月城颯太付出了所有的心血與時間,努力地為天文社工作,幫助天文社宣傳,甚至每天傍晚都會偷偷留到很晚,只為了打掃社辦……直到他聽到那些人的議論。

  「喂,聽說那個月城加入了黑子愛理的天文社哎。」

  「怎麼可能!一定是愛理醬不忍心拒絕他而已吧……惡,想想他和愛理醬站在一起就覺得惡心。」

  「也說不定她是在利用他啊……我看不慣那個女人很久啦。裝什麼可愛裝什麼溫柔,真惡心。」

  「你不要這麼說她啦……不過真沒想到她會這麼自甘墮落,和那個死胖子在一起……」

  一度遠去的噩夢,卷土重來。

  那一天傍晚,他站在天文社大門前,舉起的手半天都敲不下去。

  他想起黑子愛理眼中的自己。那雙眼睛是那樣的漂亮純淨,所以每當她和自己說話時,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她的眼眸越是美麗,當他在那其中看見自己丑陋的形象時,就越是感到自慚形穢。

  是啊……她那樣耀眼的人,怎麼會真的把自己當成朋友呢?但她是不會做出利用別人這樣的事情的……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吧?

  ——是同情啊。

  像是同情一只由於過於丑陋而無法融入群體的老鼠那樣的同情,所以可以那樣強忍著惡心溫柔地對待他。

  於是,他逃走了。

  之後,黑子愛理多次去他的班上找他,卻都被他躲開了。他看著她不解地皺起眉,就連疑惑的神情也很可愛,只覺得心中的感情復雜又晦澀,一方面居高臨下地對她做出了「你也不過如此而已,果然你的溫柔都是虛假的吧?」的評論,一方面又卑微地匍匐在地希望她快點找到自己,帶自己回去。

  到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的地步。

  這之後三天,一個中午,當他縮在餐廳裡一個人用餐的時候,看見天文社會計吉田楓夏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對社長天宮幸說:「愛、愛理聽見ACG社那些人在和外校的不良少年商量怎麼好好地教訓月城一頓,就和他們打起來了……」

  他沒有看見扔下刀叉一下子就沖了出去的天宮幸,也沒有看見單手撐著欄桿立刻從二樓翻身下來的冰帝之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喘著粗氣跑出了餐廳。

  過往對自己的體重的所有厭惡和自卑,都沒有這一刻的的心情來得強烈。如果不是他這麼胖,或許早就找到她了。

  等到幾近虛脫的他終於跑到了校外的某個小巷裡,其他人早就已經到了。他看不見任何人,看不見天宮幸臉上的擔憂,看不見跡部景吾勾起的唇角,看不見忍足侑士無奈又自豪地歎氣……他的眼裡映出的,只有那個櫻色頭發的少女的身影。

  不良少年們和幾個冰帝的男生像是保齡球瓶一樣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蜷縮著身體發出了痛苦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傷。唯一站立著的少女漫不經心地用手帕擦拭著刀上的指紋,隨手就把刀子扔在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讓那些人同時抖了一下。她的姿態那樣瀟灑又帥氣,一瞬間讓他想起了最愛的那首Mariah Carey的《Hero》。

  「啊啊啊,我不喜歡和人打架,也不喜歡隨便動刀子的人呢……」他聽見她空靈溫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凜然寒意在耳邊響起,「但是沒有人聽見自己的朋友被說得那樣難聽還不生氣的吧!」

  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就淚如雨下。

  就是在這一刻,突然有了一種「終於到家了」的安心感。

  自己是被保護著的,被喜歡著的,被接納著的。

  從來沒有過的溫暖與安全感。

  斗毆在冰帝是觸犯了校規的大事,但一來是對方先拿出刀具來,黑子愛理只是正當防衛,二來她又是冰帝的無冕之王想要庇護的人,所以除了那幾個ACG社的人被退學外,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放暑假前的那一天,月城颯太第一次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去了黑子愛理的班級找到了她。他直視著她的眼睛,鞠了一躬說:「請讓我加入天文社。」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很快反應就過來:「好啊,那你下學期開學記得來拿入社申請。」她微笑著

  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做得好的話,還可以升職哦。」

  一個暑假過去了。新學期的第一天,月城颯太在餐廳找到了正和天宮幸以及吉田楓夏一起吃午飯的黑子愛理。他把餐盤放下,笑著說:「你們好,我可以坐在這裡嗎?對於天文社以後的發展,我有點想法……」

  少女們怔怔地看著他,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問道:「請問,你是……?」

  在冰帝女生們「啊,那是誰,轉校生?」、「好漂亮啊」、「不我覺得好帥啊啊」、「笑起來好溫柔啊」的議論聲中,金發的少年微笑著說:「我?我是月城颯太啊。」

  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一瞬,冰帝的學生餐廳裡出奇地安靜。

  然後,瞬間爆發。

  「哎——!什、什麼?!」

  「他剛才說什麼!」

  「我不信部我不信我不信……」

  「原來那個宅男瘦下來竟然這麼帥、不,這麼漂亮……這不科學!」

  「神馬?……騙人的吧喂!」

  黑子愛理和她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

  「是愛理幫我從那個胖子宅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金發的美少年垂下眼睛,這個瞬間,他美得就像過去的油畫中的歐洲貴公子,蒼白纖細而又敏感柔弱,「所以,愛理對我來說……」

  這一刻,所有在餐廳的冰帝學生都在心中發出了同一個疑問。

  ——他•不•是•要•告•白•吧?

  黑子愛理想要說些什麼來打斷他,然而因為過於詫異,她的大腦目前是一片漿糊,完全沒辦法找出借口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都還太天真了。

  月城颯太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說出了埋藏在心中的話:「對我來說,愛理就像……我的媽媽一樣!」

  什……麼?!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剛剛一臉不爽地注視著一樓的冰之帝王。

  就算事隔「多年」,這件事在冰帝依然被傳為笑談。

  月城颯太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笑點這麼奇怪,對他來說,天文社就是他的家,而帶他融入這個地方的黑子愛理,自然就像他的媽媽一樣了。

  她溫柔地給予了他整個世界。

  月城颯太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即使在黑子愛理的百般強調之下,沒有再叫她媽媽,他的心裡也一直覺得她就像他的媽媽一樣。

  直到今天。

  與他同路的吉田楓夏在下車之前,停頓了一下,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應該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吧?」

  「啊?……嗯,是啊。」

  「那你為什麼會覺得愛理像你媽媽呢?」

  「哎?因、因為……因為愛理很溫柔啊,就像媽媽一樣。」

  棕發的少女冷哼了一聲,從來神色淡然的臉上浮現出可以稱作「冷笑」的表情:「真是白癡。活該。」

  「吉田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不明白。」

  「就算我也失戀了,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我看得太明白。」吉田楓夏摔上車門,綠色的眼眸裡一片冰冷,她冷冷地呵斥車子裡面一臉茫然的金發少年,「但你失戀就是活該!」

  覺得愛理像他從未謀面的媽媽,是因為她是他認為他所見過最好的人,而每個男孩子心中世界上最好的女性,都是自己的媽媽。所以,與其說他覺得愛理像媽媽,不如說他希望媽媽像愛理。

  換而言之,這個認為自己把愛理當成媽媽的家伙,其實是把愛理當做一個女孩子而深深喜歡著的。

  送別了魚唇的小伙伴,吉田楓夏驕傲地揚起頭走回家,鎖好房門後,把手提包狠狠地扔向牆壁,撲在床上大哭了一場。

  長相俊美帥氣,能力優秀出眾,家世顯赫不凡,性格驕傲囂張……這樣的人,怎麼想都和她這種父親早亡,只靠母親苦苦支撐著的家庭出身的孩子,是完全扯不上關系的。

  但還是這樣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就像在街道上乞討的小女孩偶爾路過珠寶店時,為櫥窗裡的那顆完美得無可挑剔的鑽石而著迷,明知道它不可能屬於自己,還是忍不住在櫥窗邊久久駐足一樣。

  卻不知道,這顆最完美的寶石,早已屬於同樣完美的另一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連最初喜歡上他的契機,也和愛理有關。

  愛理是個不爭強好勝也不在乎面子之類的東西,但責任感卻很強的人。上一年冰帝的學園祭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學生會的人自然也就比往年更加勞累。會計忍足侑士可以在做好預算以及核對數據後就離開去和網球社的朋友們會合,作為書記的愛理卻要繼續陪在會長身邊處理各種各樣的突發事務。

  而前一陣子才是那一年的弓道大會,愛理一定很累了。

  吉田楓夏這樣想著,在學園祭的各個攤位上買了些愛理會喜歡的小吃去學生會辦公室,打算慰問一下好友,卻在半掩著的門縫裡第一次看見了華麗的學生會會長與人爭執的樣子,也第一次看見了向來溫柔的愛理皺起眉堅持的模樣。

  「喂,黑子。」從來張揚驕傲的學生會會長壓低了聲音,叫醒了因為疲倦而在不知不覺間趴在桌上睡著了的書記。

  黑子愛理被叫醒後,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水藍色的眼眸裡水氣彌漫:「啊,對不起,會長……我睡著了。」

  「出去睡。」

  「哎?」

  「這樣子太不華麗了。」即使吉田楓夏不喜歡過於華麗張揚的風格,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冰帝的無冕之王的聲線,的確性感低沉得叫人心顫,「去休息室休息一下,然後去參加學園祭。剩下的本大爺一個人就可以了。」

  但是,無論這個聲音再好聽也好,吉田楓夏知道愛理是絕不會答應的。

  果然,緊接著響起的,就是她空靈的聲音:「但是……」

  「快去。」

  當跡部景吾用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冰帝的學生敢於忤逆他。

  偏偏黑子愛理是一個能夠把反對的話說得無比動聽的家伙。

  「我知道我這副樣子不符合會長大人華麗的美學啦……」她的聲音柔軟了下來,帶上了玩笑般的語氣,「但是就這樣把華麗的會長大人扔在這裡也不符合我的美學啊。」

  兩個人又爭執了幾句,最後黑子愛理還是乖乖地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一出門,她就看見了吉田楓夏,微詫過後微笑著對好友說:「抱歉,楓夏醬是來找我的嗎?讓你等這麼久,真對不起。」

  吉田楓夏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心髒突然跳得飛快。

  「楓夏醬?楓夏?你怎麼啦?」

  很多年以後,這一群人再聚的時候,不知是誰提出了「什麼能讓你喜歡上一個人」這個問題。

  聽到這個問題,剛拿到拉斯克醫學獎的藍發青年推了推眼鏡,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向身旁的好友。而櫻發的女子安心又依賴地靠在丈夫懷裡,有些詫異又很感興趣似地抬起眼來。

  盡管時常和她相聚,但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吉田楓夏都無法不感到驚訝。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和氣質竟似沒有改變一樣,依舊溫柔漂亮、干淨空靈,一如從前。生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痛苦,歲月也不忍心給她留下一點傷痕,而這個世界上和她最為親密的那個人,更是十年如一日地疼惜寵愛著她,讓她既沒有任何擔憂,也沒有任何痛苦,只需安然靜坐在由他的愛構築起的堅不可摧的華美城堡裡,就自然有人會把一切都送到她面前,只為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被這樣深深愛著的人歪著頭想了想。因為始終被鮮花、禮物和深情圍繞著,她在少女時代的那種天真可愛的神態,到今日也沒有任何改變。

  「嗯……我覺得,一個眼神吧。楓夏醬覺得呢?」

  吉田楓夏想了想,微笑著說:「我想,可能一句話就足夠了。」

  ——一句「一切都交給本大爺」就足夠了。

  哭著哭著,吉田楓夏坐了起來,抱膝坐在床上,靠在冰冷的牆壁前。

  在冷靜理智的外表下,偷偷地收集和那個人有關的信息,就算只是偶爾聽聽愛理怎麼抱怨吐槽她的上司,在學校的活動上看著那個人耀眼的身影,也已經足夠幸福。盡管如此喜歡,在察覺到那個人的感情的那瞬間,她就決定放棄這段感情。

  不是因為不想和朋友搶,也不是因為喜歡的人有喜歡的人了所以自動退出。

  只是因為那個人是愛理而已。因為是從國一開始就一直溫柔地包容著她的自卑與驕傲,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的自尊,費盡心思幫助她的愛理,所以她不希望奪走屬於愛理的任何一種可能的未來。

  但是既然現在愛理根本沒有那個意思,因為失戀而心碎的少女稍微給曾經喜歡過的人下點絆子,也並不過分吧?

  於是就有了下車前,她對那個金發的笨蛋說的那段話。

悠于 2015-2-6 09:06

☆、ACT.10

  夜色漸深。

  漆黑的屏幕突然被「愛理」這個名字點亮,響起的旋律正是她最喜歡的歌。

  Comme au Premier Jour——相見如初。

  坐在牆邊發了半天呆的金發少年如夢初醒般地接通了電話,用沙啞的聲音向電話那邊的人打招呼:「……喂?」

  「喂,颯太君?」那邊傳來溫柔空靈的聲音,「是我,黑子愛理。剛剛田中阿姨打電話給我,說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怎麼叫都不願意出來吃晚飯。她很擔心你……」

  他的保姆田中自從看見他在黑子愛理的鼓勵下脫胎換骨一般地振作起來後,無論事情大小,只要有令她擔心他的事情發生了,就會打電話給黑子愛理。

  「吶,愛理。」頭腦裡一片混亂,他卻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清晰地響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媽媽了。」

  「……哎?」

  「我再也不會把你當成媽媽了。」

  電話被掛斷了。

  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傳來忙音的手機,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無論如何,青春少年們的愛恨情仇恩怨糾結在期中考試面前還是要後退的。於是就在冰帝學生的哀鴻遍野中,為期三天的期中考試降臨了。冰帝向來以優秀的成績與豐富的社團活動而聞名,所以冰帝的考試難度大也是出了名的。等到三天的考試過了,連優等生黑子愛理和吉田楓夏都有種脫了層皮的感覺。

  考試之後是周末,本來黑子愛理是想睡個昏天黑地來補補元氣的,卻被桃井五月一個電話叫去了逛街。她不怎麼擅長拒絕別人,尤其是朋友,所以只能不再在床上COS正在沙灘上被曬的鹹魚,艱難地爬起來換衣服收拾東西准備出門。

  桃井五月是從前黑子哲也所在的帝光中學籃球部的經理,因為一根冰棍的「孽緣」而喜歡上了他,在收集資料的時候無意間知道了黑子愛理的存在,於是立刻去了黑子愛理朋友家的冰激凌店應征。那一年暑假,黑子愛理因為朋友家的店人手不夠而婉拒了天宮幸一起去旅游的邀請,然後去了那家冰激凌店幫忙。一個暑假下來,兩個都是粉毛的女孩子很快就混熟了。

  鑒於桃井五月在兩人熟絡後立刻坦誠了她是故意來認識黑子愛理的,加上她本身的確是個相貌頭腦身材都很優秀的女孩子,黑子愛理對她追求自己的哥哥自然就樂見其成了。另一方面,黑子愛理某種程度上也和黑子哲也一樣,平時溫柔安靜——用桃井五月的話來說就是「小小的軟軟的」——但一旦認真起來就凜然又帥氣,所以她也非常喜歡這個也是粉毛的少女。

  黑子愛理最佩服桃井五月的,就是她對戀愛的堅持不懈以及逛街時的充沛體力。明明她穿著細高跟短靴而自己穿著的是高筒板鞋,但她卻能在自己攤在咖啡店的軟座裡奄奄一息的時候精神百倍地說著一會兒要去掃蕩的店鋪的名字。

  「吶,愛理醬。」桃井五月低著頭,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白瓷杯子,「哲君他……最近怎麼樣了?」

  黑子愛理輕輕吹了口氣,看咖啡杯裡頓時漾開了層層漣漪。她抬頭微笑道:「很好啊。哥哥說他找到了新的‘光’,而且部裡的前輩們都是很棒的人……我有預感,這次哥哥一定能打敗青峰君的。」如果不是顧念到那個什麼青峰大輝是桃井五月的青梅竹馬,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說成「蠢峰」的——讓哥哥那麼消沉的人一定是個大混蛋!

  「是嗎?那就太好啦!其實我也很希望哲君能打敗青峰君呢,」桃井五月也跟著笑了起來,「因為我總覺得,現在的青峰君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從前打籃球的時候,他眼睛裡的那種熱情,現在已經不見了。」說著,她的情緒似乎又低落了下來,卻又很快振奮起來,「不過,雖然我是希望他輸一次啦,但是怎麼說我也是桐皇的經理,就算賭上我作為經理的驕傲,我也是絕對不會讓桐皇輸的哦。」

  「正好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哥哥贏起來也一定覺得很無聊吧?」黑子愛理說著,俏皮地眨了眨左眼。陽光照在了銀色的勺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光滑潔淨的桌面隱約映出了兩個女孩子微笑的模樣。

  這個周末逛街的收獲就是新買的七八件衣服和鞋子,以及讓她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的疲憊。

  然而,在傍晚五點鍾的時候,她還是掙扎著起床了,然後去超市買了菜後,回家用兩個多小時使盡全身解數做出了一桌堪比滿漢全席的盛宴。由於之前已經和黑子拓也說過了,她並不擔心會有兩個人都買了菜回來的囧況出現。

  在六點多的時候,去和編輯商討新書出版事宜的黑子拓也回來了,在一旁幫自己廚藝日漸精湛的女兒打下手。由於臨近Inter High的緣故,黑子哲也每天都要訓練到很晚才回家,所以時間並不緊迫。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兩父女便鬼鬼祟祟地把東西放進保溫箱裡,清理干淨廚房後還專門噴了空氣清新劑,順便打開窗讓食物的香味全都散了。接著黑子愛理就裝作無聊地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同時手裡還在翻書,黑子拓也則拿出筆記本電腦寫稿,卻半天都沒寫出兩行。兩人都假裝著專注於手上的事情,卻下意識地時不時看向門口。

  很快,黑子哲也就回來了。

  「辛苦啦哥哥。」黑子愛理望了一眼門口,若無其事地微笑著打招呼。黑子拓也也和平時一樣溫和地說:「快去洗澡吧,然後下來,我隨便弄點東西給你吃。」

  黑子哲也絲毫沒有懷疑地點了點頭,上樓去了。

  就在聽到關門聲的那瞬間,父女倆就同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個去找家裡存放著的那種拉線的小炮竹,一個去把飯菜和蛋糕拿出來。最後兩個人關了燈,做賊似的捂著嘴保持安靜。

  「爸爸?愛理?怎麼了……停電了嗎?」一片安靜中,黑子哲也摸著扶手下樓的聲音更顯得清晰。

  就在聽見他的腳步聲到達飯廳的那瞬間,黑子拓也打開了燈,黑子愛理則拉響了炮竹。

  五彩的禮花辟裡啪啦地灑了他一頭,除了掉落在地上的,還有不少粘在了他的濕發上。

  「……哎?」

  隱性兄控黑子愛理一把撲過去抱住呆住了的哥哥,在他耳邊輕聲說:「Inter High……就快開始了吧?哥哥總是不願意讓我們擔心,什麼都不說……但我和爸爸都希望能為哥哥應援呢。」她退了開來,笑容像是會發光一樣,「哥哥一定會贏的!因為哥哥就算是在奇跡的世代中也是奇跡一樣的存在。」

  黑子拓也難得地微微笑著,摸了摸自己早熟又可靠的兒子的頭:「愛理一直很擔心你……但是我覺得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因為對我來說,哲也你是最棒的兒子。」他說著好聽的話,卻故意避開了黏在兒子頭上的禮花,讓它們繼續呆在原處。

  黑子哲也怔住了。

  「對我來說,哥哥也是最棒的哥哥哦。」黑子愛理連連點頭,認真誠摯的表情看起來分外可愛,卻根本沒有想要提醒自家哥哥「你的頭發上粘著彩色的小碎紙而且這樣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呆萌」的欲望。

  「這個……是愛理做的?」黑子哲也低下了頭,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對啊,我覺得比以前的好吃哦。爸爸也這麼說呢!」

  彭!

  得意洋洋的黑子愛理被彈了一下額頭。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家哥哥抬起頭來,溫柔地對她微笑著說:「愛理果然是笨蛋呢。」

  「等、什麼啊這是!」

  被哥哥溫柔地擁抱住的黑子愛理頓了一下,收起了生氣的表情,也微笑起來。既然你這麼上道,就原諒你故意低頭不讓我們看見眼裡的淚水的行為吧。

  黑子愛理果然沒有說謊,這桌菜比上次的好吃多了,明顯是勤加練習的成果,而寫著「哲也加油」的蛋糕的甜度也把握得更為精妙,既不會甜得發膩,又柔軟甜美得令人覺得心都化了。和自家哥哥用剩下的奶油糊了對方一臉的黑子愛理看著哥哥難得的笑容,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熱氣球一樣飛揚了起來。

  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像桃井五月支持著青梅竹馬的青峰大輝那樣成為哥哥的助力的她……如果能通過這種方式,能給他一點支持,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也已經讓她非常高興了。

  尤其是當黑子哲也在吃蛋糕之前,留下了足夠的分量放在保溫盒裡,說是要和籃球部的大家分享妹妹的心意的時候,這種高興的心情達到了頂峰——不過其實事實或許就如黑子拓也所說的那樣,黑子哲也只是想向他的朋友們炫耀一下自己的兄控妹妹有多麼心靈手巧溫柔可愛而已。

  吃完晚飯後,黑子哲也很早就入睡了。因為誠凜的籃球部成員每天都要早訓,如果不早點睡的話,是沒有辦法那麼早起床的。而黑子愛理則在廚房裡,拿出前幾天做好的玫瑰醬來做她承諾過的玫瑰醬曲奇,還按照收禮人的喜好專門翻出了玫瑰花的模具。黑子拓也在一旁清洗碟子收拾餐桌。等到兩人完成了各自的事情,已經快到十點了。

  於是擁抱了一下爸爸得到一聲「晚安」的黑子愛理發了條短信給收禮的人就洗洗睡了,抱著造型可愛的抱枕躺在了柔軟的床上,完全不知道收到短信的人心中的喜悅與期待。

  次日清晨,在冰帝華麗得過分——幾乎可以用壯麗來形容——的校門下車後,和天宮幸一起步行走進學校的黑子愛理看見許多神色不定、滿懷愁緒而且臉色憔悴,一看就是因為擔心成績所以睡眠不足的學生們,她這才想起了被她遺忘了兩天的成績。幸好她在貼在一年級的公告欄上,標題為期中考試成績排名的那張紙上的第一行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緊接著的就是吉田楓夏的名字。

  黑子愛理松了口氣。她對排名和獎學金都沒什麼興趣,卻因為性格乖巧安分,覺得作為一個學生,成績至少要過得去而從來都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優等生,然而,這樣的她卻也不常得到第一名——因為她只是意思意思地認真聽講,而沒有真的全力以赴。

  所以整個上午的課程,她都是在高興中度過的。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後,許多男生沖出了教室去買小賣部限定出售的面包,而女生們則三五成群地一邊說說笑笑一邊走出了教室。黑子愛理的同桌淺見香織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今天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吃,得到了委婉的拒絕後笑笑說了句「沒關系」就走了。她是個性格爽快的女孩子,和某些看不慣或者說嫉妒黑子愛理說她裝可愛還偽善的女生不同,是全心全意把她當成朋友看待的。

  黑子愛理從書包裡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給天宮幸說自己會晚點到,接著就收起手機一路小跑到了學生會辦公室。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按照某位大爺的作息習慣,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處理學生會的事務。

  盡管跡部景吾在整個冰帝裡都擁有極高的威信,可以說是冰帝的無冕之王、不容置疑的冰帝表徽,但如果要說最崇敬他的人,除了他那些瘋狂的後援團成員們,大概就要數學生會的干部和網球社的正選們了。正是因為他們比冰帝的其他學生都更接近他,才更了解他驚人的出色能力與他付出的努力與精力——盡管後者是他自己絕對不會承認的,所以才會更對這個年輕驕傲的帝王心服口服。

  輕輕地在門上敲了三下,黑子愛理在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一聲「進來」後扭開了門鎖,微歪著頭微笑問道:「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跡部景吾合上桌上的文件,慵懶地靠在了沙發椅的靠背上,單手撫上淚痣,「進來吧。」

  黑子愛理無聲地合上門,走到紅木書桌前,將盒子放在桌面上,輕輕推到他面前。盒子移走的那一瞬,她在紋理清晰的桌面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男友力三十題05

  05「只要你要」

  二月末,在跡部景吾和黑子愛理交往後,遠野涼子憑借「愛理醬你去告白竟然不叫上我圍觀」的控訴拿到了對兩人的采訪權,而在接下來的單獨采訪中,她提出了「那麼交往後,愛理最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呢」的問題。黑子愛理歪著頭思考了片刻後,說出了一張絕版CD的名字。

  校刊要到十幾天後才印刷,然而第二天清晨,黑子愛理就在抽屜裡發現了那張CD。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送的。

  三月中旬,黑子拓也出去取材了,黑子哲也出去集訓了。獨自留守在家的黑子愛理照常上學放學,笑容依舊,心情卻很低落。

  有點想吃焦糖布丁了。但是總不能自己做吧?自己做自己吃也未免太淒涼了。

  兩天後,坐在跡部家的書房裡,黑子愛理瞥了眼正專心致志地工作貌似完全沒看這邊一眼的戀人,又看了眼手中的焦糖布丁,實在忍不住笑倒在了沙發上。

  五月份,櫻花初落。黑子愛理郁悶地看著手裡的書單發呆。那是她在學期初列出來的閱讀清單,然而很不幸的是其中有一本不知道去哪裡了,跑了好幾個書店都買不到,網上也訂不到。

  她歎了口氣,把書單塞進了包包裡。

  次日,她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桌面上發現了那本書。

  八月末,夏季的悶熱漸漸遠去,秋意從飄零的黃葉裡慢慢地溢了出來。季節交替時都是流感高發期,黑子愛理捂著嘴打了個噴嚏,痛苦地發現自己今天竟然沒帶感冒藥,正想發短信給戀人告訴他今天不能一起吃中飯了,就被教室裡的尖叫聲嚇了一大跳。

  跡部景吾皺著眉盯著那個鼻尖都紅了的櫻發少女,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沒反應,大步流星地走進去,牽起她的手就把她帶了出來。而後一路走到了學生會辦公室裡的休息室,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沙發上,蓋上毯子,把感冒藥和水遞到她手上。

  黑子愛理乖乖地吃了藥,把杯子裡溫度正好的水喝完,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戀人說:「吶,景君,下午的課……」

  「啊恩。本大爺幫你請假,學生會和其他社團也不用去了。」跡部景吾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終究還是心軟了,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打我電話。等放學了我送你回家。」

  黑子愛理乖乖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誒……不過,景君是怎麼知道我生病了的?」

  「你的同桌。」跡部景吾看著感冒藥的說明書,漫不經心地回答。

  黑子愛理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秀恩愛的惡果了。

  次年十二月,白雪紛紛從空中飄落。

  聖誕舞會,同新任的學生會會長跳過開場舞後,黑子愛理婉拒了其他男生的邀請,獨自走到外面透氣。

  一走出禮堂,就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就連呼吸的空氣裡都仿佛結著冰。然而黑子愛理並不想回去,她靠在禮堂門前的柱子上,仰望著落雪的天空。

  上上一年時,她在這裡被那個人告白。上一年時,她和那個人在這裡接吻,然而今年,卻只有她一個人。

  別誤會,他們並沒有分手,只是相隔了遙遠的距離以及九個小時的時間而已。黑子愛理的地理學得從來不算好,但英國與日本的時差卻記得非常清楚。

  九個小時裡可以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多得讓黑子愛理甚至覺得,他們所處的世界其實完全不一樣。就像爸爸的故事裡,那兩個隔著鏡子相見的戀人。看起來那麼近那麼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得到,但伸出手後碰到的,卻只是一面冰冷的鏡子。而鏡子那一邊的世界,是無法觸及的彼端。

  手機震動了。黑子愛理從手中的小手提包中拿出手機,因為屏幕上顯示的那個名字而怔了一下,而後接通了電話。

  「Merry Christmas,景吾!」她扯開一個笑容,空靈的聲音輕快又溫柔,「那邊下雪了嗎?這邊的雪好大啊。」

  「啊。是很大。」電話那端傳來了戀人帶著慵懶笑意的磁性聲音,「有什麼想要的聖誕禮物嗎,愛理?」

  ……想要你。

  只有一分鍾也可以,想見到你,想聽你在我耳邊說話,想你像以前一樣摸我的頭,想感受你擁抱我時的溫度。

  黑子愛理握緊了手機,深深地吸了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冷卻她的大腦。

  不可以,她像從前那樣在心裡命令自己,不可以撒嬌,不可以說出來。只要是她想要的,那個人都會給她。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說出那句「我想見你。」

  說了的話,他一定會想辦法回來的。但已經得到這麼多溫柔的自己,不能再這樣任性地向他撒嬌了。

  於是黑子愛理微笑道:「唔唔,沒有哦。我什麼都有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什麼都有了,除了你。

  電話那邊發出了熟悉的哼笑聲,然後黑子愛理聽見戀人說:「轉過來,愛理。」

  從話筒中傳來的聲音與身旁傳來的聲音重合。黑子愛理怔怔地轉過頭,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的瞬間,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不受控制地開始掉下來。她手忙腳亂地擦去淚水,還不忘扯出笑容道:「對、對不起哦……我只是太高興了。啊拉好奇怪……眼淚、停不下來……」

  不知道怎麼形容心裡的感受,當然是很驚喜的,然而在高興之外,又存在著微妙的自責和害怕。

  是的,害怕。

  「這樣的話,我會被寵壞的哦……」黑子愛理終於放棄擦去那似乎停不下來的淚水,仰頭望著戀人,勉強地微笑著。她的臉上還有淚痕,微微反射著禮堂的燈光,宛如潺潺流動的小溪,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水藍色的眼眸裡淚光盈盈,卻無比耀眼,宛如夏日祭時的河面,倒映著無數絢麗的煙火。

  跡部景吾看著自己一心想要給她驚喜的戀人哭得稀裡嘩啦,有些無奈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低下頭溫柔地吻上她的唇。

  「Merry Christmas,愛理。」

  愛理,你最喜歡的那部電影裡,有一句台詞——聖誕夜就是要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度過。所以無論我在哪裡,正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都會在這個夜晚回到你的身邊。

  只要你要,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本大爺也會給你。

  因為你是我要用一生去陪伴與寵愛的人。                    



☆、男友力三十題06&07&08

  06過馬路時輕輕扣上手腕的那只手

  黑子愛理最近有了新的愛好——就是捉弄自己的戀人。

  眾所周知,跡部景吾作為跡部財閥唯一的繼承人,眼光挑剔品位高雅得有時簡直令人難以理解。這種遠遠凌駕於平均之上的品味和生活水准常讓他給予別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感覺。而他本人似乎也常常因為無法理解他人的搞笑或者笑話而露出疑惑的神情。

  這段時間黑子愛理最享受的,就是帶著他去逛各種「庶民」的店鋪,然後暗中觀察他的神情,不動聲色若無其事地為他解釋的同時在心裡捶著地哈哈大笑。

  今天是星期三,天朗氣清,萬裡無雲,在這樣美好的日子裡,黑子愛理的惡趣味也在「ON」狀態。所以放學後,黑子愛理就對自家戀人說想去粗和果子店一趟。黑子愛理從來都很溫柔乖巧,幾乎從不在別人面前反駁戀人的意見,似乎對他百依百順。然而其實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而且只要她撒嬌賣個萌,她家的戀人幾乎不會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於是他們就來到了這家粗和果子店。因為距離冰帝不遠,兩人是走路過去的,路上跡部景吾聽著自家的小女友在說著喜歡吃的和果子,心裡卻在想到底什麼是粗和果子店。

  ……難道是一家叫做「粗和果子」的店?

  如果是常常在商業街玩抽獎游戲的忍足侑士的話一定知道,但大爺他一點都不想去問那個聽了之後一定會嘲笑他的好友,更不希望那家伙說了個假的解釋讓他在戀人面前鬧笑話。跡部大爺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到時候見機行事。

  黑子愛理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正在糾結什麼是粗和果子店,好不容易忍著笑,還要努力找些話題來說,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日無異。走到轉角處,突然,跡部景吾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另一側。黑子愛理詫異地看著戀人,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顆右眼下方的淚痣,魅惑又帥氣,每次看都讓她感覺似乎在閃閃發光。她瞥了眼戀人身側那些呼嘯而來的車子,又看了眼若無其事的戀人,低下頭笑了笑,反手握住了那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

  每次都是這樣,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間便已經十指交握。

  在粗和果子店「購物」的過程令黑子愛理十分愉快。

  首先,那裡只賣10圓20圓的和果子就讓大少爺露出了「這家店為什麼還沒倒閉」的詫異表情,然後他被惡作劇口香糖夾到了手,黑子愛理忍著笑風輕雲淡地微笑道:「啊,其實我也曾經用這個捉弄過忍足君哦。」不過想也知道那個人不會上當的啦,那個人不僅知道哪裡什麼時候有抽獎活動,簡直是對商業街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讓黑子愛理很想吐槽什麼「關西的狼」,不如叫「商業街之狼」算了啦。

  既然說想要來也不能什麼都不買,黑子愛理隨便買了幾樣剛剛令戀人露出了驚訝神情的東西,比如看起來像胡蘿卜的點心和顏色鮮艷得可怕的飲料什麼的,打算一會兒找個借口送給他讓他慢慢研究。

  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會不會找時間繞過來把所有東西都買下來帶回家慢慢研究透徹?想到這裡黑子愛理就覺得忍笑真是一樣技術活,萬分想得到哥哥的面癱技能。

  走出粗和果子店,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黑子愛理站在馬路前等待交通燈的顏色變化,瞥了眼幫她提著購物袋的戀人,實在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如果不是和他交往了,大概她永遠沒辦法發現這個人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跡部景吾沒好氣地看了眼戀人,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誒?果然知道了啊……」黑子愛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水藍色的眼睛溫柔又干淨,明亮得像天空中最美的那顆星星,「對不起嘛,因為小景驚訝的時候很可愛啊,就不小心玩入迷了。」

  「可愛?……別用那麼不華麗的詞來形容本大爺。」除了他那個「活潑」過頭的母親,還沒有人敢這麼說他。

  但是愛理是特別的,也只有愛理是特別的。所以哪怕明知道這家伙居心不良,為了她的笑容,也還是願意奉陪到底。

  黑子愛理故意擺出無辜的神情,對她別扭又溫柔的戀人說:「可是真的很可愛啊!」

  這時,紅燈轉綠。周圍的人都開始踏上了斑馬線。跡部景吾像是懶得再和她爭論這個問題一樣看向了前方,手卻輕輕扣住了櫻發少女的手腕,將她護在了裡側。

  不知道是害羞了還是在別扭,他走得有點快,黑子愛理輕笑著小跑了幾步,跟上他的步伐。像平時一樣,不知不覺間,等到走到了對面的人行道時,兩只手又一次十指相扣。

  07留有余溫的外套

  這是兩人還沒有開始交往前的故事。

  七月份,盛夏時節,蟬鳴不停。室外連偶爾的微風都帶著悶熱的溫度,然而室內卻開著涼爽的空調。

  說是涼爽,也未免涼爽過頭了。

  正午時分,黑子愛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處理著昨天沒處理完的文件,又一次打了個噴嚏,心想冰帝的空調質量也未免太好了,這種溫度下穿著夏季的短袖襯衣簡直是開玩笑。

  但很不幸,她的校服外套借給了班級上的一個感冒了的朋友,於是現在只能一邊批復文件一邊瑟瑟發抖,靠喝紅茶來御寒。

  而且因為時間緊急還沒來得及吃中飯,現在的處境可真說得上是饑寒交迫。黑子愛理想起來最近剛看的一本關於二戰的書,覺得現在終於可以設身處地地理解主角的心情了。

  外面的蟬鳴很大聲,透過窗戶也能聽見。昨晚黑子愛理為了趕一份論文直到一點多才睡,早上又都是她不怎麼喜歡的理科課,現在處理著枯燥的文件聽著窗外的一聲聲蟬鳴聲,不知不覺睡意便襲上心頭。

  醒來的時候,黑子愛理發現自己視野很奇怪。她眨了眨眼,意識漸漸回籠,終於明白自己正趴在桌面上,應該是剛才太困了就睡著了。她慢慢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算繼續工作,卻被從肩上滑下的外套奪去了注意力。

  「啊……這是網球部正選的外套。」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那件眼熟的外套。最近學生會會計請假回了關西老家一趟,能夠進這間辦公室又有這件外套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黑子愛理看了眼自己干淨整潔的桌子,又看了眼那張不知為何多了一疊文件的紅木辦公桌,突然便笑了起來。

  「真的……很溫柔啊,那個人。」

  手中的外套還殘留著余溫,或許是那個人的,或許是自己的,然而不管是誰的,都溫暖令人動容。

  08肩膀

  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每次約會兩個人都很緊張。

  比如現在。

  熒幕上正在上映的是一部純愛電影,悲劇的結尾讓容易心軟的女孩子像初次約會那樣哭得稀裡嘩啦的。跡部景吾遞過紙巾後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地束手無策——他從小學習了很多課程,但沒有一門課程能告訴他在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

  櫻發的少女擁有能夠讓整個世界溫暖起來的笑容,那是他最喜歡的笑容。但她哭起來的時候,卻讓他覺得簡直是災難。輕輕抖動著的纖細的肩膀也好,握著紙巾的小手也好,臉上的淚痕也好,盈滿淚光的眼眸也好,映入眼睛裡後,都會化作一種奇異的疼痛,傳到胸腔裡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

  她的每一次微小的顫抖,都仿佛在牽引著心髒的跳動,每一滴淚都像是毒藥,滴落在心髒上,引起可怕的痙攣與抽搐。

  「愛理,別哭了。」

  然而就算是這樣,除了這種無聊的安慰話,他也想不出任何能讓她停止哭泣的話語。

  難道要說本大爺馬上讓這部電影下架嗎——這樣她就不會哭了嗎?!

  跡部景吾煩躁地否決掉腦海中冒出來的一個又一個想法,伸出手把抽泣的戀人抱在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動作溫柔地一下又一下拍著她的背。

  被討厭的悲劇劇情惹哭的黑子愛理盡情地趴在戀人的肩膀上哭了十分鍾,等到頭腦冷靜下來了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剛剛干了什麼。

  啊啊啊——我真是個笨蛋!

  「對、對不起,景吾君……」黑子愛理難為情地坐直了身子,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竟然又哭了……啊啊啊我真的是笨蛋啊!」

  其實本來並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戀愛中的女孩子總會格外敏感,看到別人的愛情沒有幸福的結局,就會不自覺地聯想到自身,然後就心酸起來。

  「衣服……弄濕了,對不起。」黑子愛理低下頭,看著手裡被她揉成一團的紙巾。

  跡部景吾伸出手替她擦干淨臉上的淚痕:「還想哭嗎?」

  「誒?……沒、已經沒事了。」

  「那就再讓你靠一會兒。」完全沒有聽見她慌張的回答似的,灰紫色發色的少年不由分說地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拉了過來,力道強硬卻一點都沒有弄疼她。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而後微微笑了。她依靠著的這個肩膀,既寬闊,又溫暖,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靠著,就能給她最大的安全感。

  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作品裡,都會用「港灣」來形容戀人的肩膀了。因為只要靠在他的肩膀上,就算外界風雨再大再危險,也都會覺得自己是安全的,溫暖的,被保護著的。

  如果能一輩子靠在他的肩上就好了。

  望著戀人在明滅的微光中更加完美的側臉線條,黑子愛理這樣想道。

  你的肩膀,是我此生最溫暖的港灣。

悠于 2015-2-6 09:09

☆、ACT.11

  還記得當初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名為學生會辦公室,實則只有干部能使用的辦公室時有多詫異。

  盡管她在國一開始就不再跟著作為外交官的媽媽滿世界跑,而留在日本入學冰帝,卻直到國二才在社團招新的時候被朋友拉了去學生會那裡報名,竟然順利進入了文化活動委員部,而且還因為辦事認真能力出色很是得到部長的喜歡。又因為冰帝的特色之一——與姐妹校的海外交流活動跟文化交流也有點關系的緣故,認識了忍足侑士,不知為何成為了詭異的「兄妹」關系。在國三的時候,就因為工作出色之類的原因被提升到了學生會書記,由忍足侑士帶她進來熟悉工作環境。

  說實話,當時的黑子愛理早就習慣了冰帝的不合常理了。冰帝學園為了培養學生們的綜合素質——用學校規章的話來說就是「學習自我思考、自我判斷的重要性」——而實行學生自治的制度,換而言之就是由學生會來管理學園,只有在學生會的工作出了大差錯時,校長才會出面干涉。而再換而言之,就是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冰之帝王的統治了整個冰帝。

  因此她也就不難理解這個所謂的「學生會辦公室」為什麼大得離譜了。然而一進門就看見的那個背靠著落地窗的紅木書桌還是令身為價值觀世界觀都相對正常的黑子愛理震驚了一下。她從來不知道會有學校在學生會辦公室裡放上這樣一張雕工精美材質優良還是經典的巴洛克風格的桌子。

  直到看見傳說中的學生會會長,她才釋然了。

  那是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她坐在那張紅木書桌前翻看上一任學生會書記留下的文件和資料。聽說那位前輩是三年級的學長,因為家庭原因突然就去了美國讀預科,因為過於倉促的緣故,甚至沒有時間和接替他的人做工作上的交接,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來摸索。

  「不過是愛理醬的話,我覺得一定沒有問題的。」忍足侑士笑著這麼對她說。黑子愛理深深地懷疑這個人是因為書記突然走了,他一個人又要承擔會計的工作又要分擔書記的責任,實在忙不過來,才把自己拖下水的。她原本的工作雖然也算不上清閒,但比起怎麼聽怎麼苦逼的書記一職來,起碼是個有空在下午茶時間喝杯茶的職務。

  所以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說:「其實我也覺得忍足君一個人身兼兩職也沒有問題哦。」

  就在他們閒聊的時候,學生會會長大人開門進來了。黑子拓也是個小說家,家裡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書,包括關於心理分析的書籍。黑子愛理遺傳了父親的藝術家性格,有事沒事也很愛看這些書,所以在聽到腳步聲的這一刻,她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人一定極端自信而又非常出色。因為他的腳步聲堅定而沉穩,而又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所以也應該是個出身良好,受過正規的儀態訓練,很有教養的人。

  這樣的心理側寫加上這個時間和地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了。

  黑子愛理不慌不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走到桌子後徑直坐下的少年,露出了一貫的溫柔笑容:「您好,會長大人,我是新來的書記。初次見面,請多指教。」頓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當然啦,還要等得到了您的認可,才可以成為新任書記。」

  她的語氣溫柔又俏皮,笑容大方又得體,但她在說話的同時,卻在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在學校的各種活動中,她也曾遠遠地看見這個少年站在舞台上講話,簡簡單單的一個響指就可以牽動整個冰帝學園近兩千人的情緒,輕輕松松的一句承諾就能讓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然而,從前見過的所有一切,都沒有今天這麼近距離地直接接觸來得令她詫異,甚至……震撼。

  灰紫色的發微微翹起,在日光下顯得很有光澤,一雙深藍色的丹鳳眼凌厲又銳利,右眼角下的那顆淚痣更加是華麗得近乎魅惑。仿佛是被雕塑家傾盡一生心血創作出來的一般,無可挑剔的五官組合成了俊美不失英氣的相貌,比容貌更加攝人心魄奪人呼吸的,是他宛如希臘神話中太陽神阿波羅般倨傲高貴的氣質。

  一言以蔽之——根本就是她的同桌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裡所說的,那種十幾歲就被迫掌握全球經濟命脈的酷炫邪魅狂霸拽的總裁的3D具現化嘛。

  作為一個從小跟著媽媽到處飛的外交官的孩子,黑子愛理從小到大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有的自卑懦弱,有的自命不凡,有的謙虛謹慎,有的熱情洋溢……但從沒有一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像眼前的少年這樣,驕傲自負、張揚華麗、極盡囂張,卻偏偏讓人覺得他生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仿佛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足夠成為他高高在上、傲視眾生的理由。

  所謂——生而為王。

  然而,就算面對著這樣的人物,黑子愛理除了抱著欣賞藝術品一樣的贊歎心態後,卻完全沒有其他心思,無論是愛慕還是崇拜。

  跡部景吾撫上右眼下的淚痣,好整以暇地抬起眼打量眼前的少女:「啊恩。你就是……」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未竟的話語被少女微笑著自然地接上:「黑子愛理,中等部三年A組,原屬文化活動委員部。」同時她在心裡想,怪不得前些日子遠野涼子做完這個人的專訪後就跑來抱著自己尖叫「啊啊啊耳朵要懷孕了腫麼辦」了,這種低沉磁性的聲音,即使只是拉長了音調懶洋洋地說一聲「啊恩」,也已經性感遠甩那個叫做諏訪部順一好幾條街了。

  陽光從辦公桌後大大的落地窗照了進來,光線打在她櫻色的長發上,順著那絢麗的色澤緩緩流下,將那柔順的發照得宛如最頂級的絲緞,讓人不禁在腦海裡想象它的觸感。她那雙水藍色的眼眸裡照進了金色的陽光,更加顯得那唯美的顏色純淨又柔和,就像她的笑容一樣。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的笑容,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過就黑子愛理聽來更可能是一聲輕哼。他的十指交叉起來,放在攤開在桌面的文件上,眼神裡帶著審視的意味,還有黑子愛理看不懂的笑意。

  「原來……黑子愛理?」

  「是的。」黑子愛理被他的笑意弄得有些疑惑。

  攤開的文件被「啪」地合上,跡部景吾將手上的文件遞給櫻發的少女:「那本大爺就期待著你的表現了,書記。」

  黑子愛理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然後溫柔地笑著接過了那份文件:「謝謝,我明白了,會長大人。」

  至今她還記得那一天的下午,空氣裡彌漫著的,是午後獨有的慵懶的溫暖溫度,雨後青草和泥土的清新,以及清淺芬芳的玫瑰香氣。

  而今天的陽光,就和那一天一樣,燦爛耀眼,而又無限明媚。

  跡部景吾勾起唇,把小盒子接了過來,看似漫不經意地問道:「啊恩,你的成績怎麼樣了?」

  「這次是全級第一名哦。」黑子愛理眨著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微笑著回答,「多虧了會長大人的幫忙呢。」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機智的黑子愛理已經迅速地作了補充:「所以我做了這個來感謝跡部學長,希望能合學長的口味呢。」

  「那本大爺就收下了。」跡部景吾放在盒子上的食指輕輕動了一下,「啊,對了,不久之後就是學園祭了……」冰帝的學園祭一般在每年的七八月份間舉行,所以每年的這個時候,不僅僅是學生會的人,整個冰帝學園裡的所有學生都是最忙的。

  「隨時聽從您的調遣。」黑子愛理眨了眨左眼,「啊不過,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什麼?」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被他磁性低沉的聲線念出來,還慵懶地拖長了尾音,簡直要令人戰栗……用遠野涼子的話來說,就是「耳朵要懷孕了」。

  「我的哥哥是打籃球的,跡部學長肯定也知道,Inter High就是在七八月份舉行的……我無論如何都想去替哥哥加油,所以,嗯,有時候可能要請假。」黑子愛理說著有些為難似的皺起了眉,「我自己也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啦……但我絕對會把工作做好再去的,所以……」

  跡部景吾看著眼前雙手合十,表情可以說是視死如歸的櫻發少女,低沉的聲音不覺染上了笑意:「啊,可以。」

  「哎?」

  「本大爺批准了。請假的時候給本大爺發個短信就可以了。」

  黑子愛理怔了一會兒:「啊,嗯……謝謝學長。」雖然在實力至上的冰帝,只要有能力,就會獲得相對的規則豁免權,但是被這麼輕易地批准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的。

  「你有哥哥?」跡部景吾打開了那個盒子,裡面整齊地放置著大約十塊左右的曲奇,做成了玫瑰花的形狀,分量、大小和造型一樣精致。

  黑子愛理笑著點點頭:「嗯!初中的時候是帝光中學的正選,現在在誠凜中學……」說著她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了,「啊,對不起……」她瞥了眼手機的時間,「是幸醬的短信。我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了……抱歉學長,我先走了,下午再聊吧。」說著就鞠了一躬,在看見跡部景吾點了點頭後就小跑著離開了,走前還無聲地關上了門。

  跡部景吾拿起一塊曲奇,輕輕放進嘴裡,玫瑰花的芳香和濃郁的奶香立刻在嘴裡蔓延開來。薄唇勾起笑容,他抽出一張紙巾擦干淨手上的曲奇碎屑,敲擊鍵盤在搜索欄裡打出了「帝光中學」這幾個字,然後敲下了回車鍵。



  ☆、ACT.12

  期中考試過後,學生會的工作就進入了學園祭的前期籌備階段。雖然學園祭離現在還有一兩個個月,但冰帝的學園祭向來以盛大熱鬧而聞名,因此學生會成員每年都要花起碼一個多月來籌備僅僅為期三天的學園祭。從場地安排到每個班的節目,從表演順序到舞台安排等等全都要被完美地安排好。最要命的是,在這前期籌備期間,其他活動也要照常舉行,比如迎新會啊、校慶啊、各年級的遠足旅行啊、校內球類大賽之類的。

  如果黑子愛理還在文化活動委員會,本來是不用負責那麼多事情的。然而很不幸,她現在已經是學生會書記了,換句話來說,就是干部中的干部,就算很多瑣碎的事情並不用她操心,卻還是要經手的。

  被這樣的工作強度折磨得每天下午連閒下來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的黑子愛理不由深深地佩服起了她的上司大人——作為管理整個冰帝的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不僅要處理每天在冰帝發生的突發事件,還要負責學生會的常規工作以及各項活動的籌備工作,每周的晨會也例行要這位大爺上台,更別提他還是冰帝最熱門的社團,擁有幾百個成員的網球部的部長了。而且因為那個扯淡的「在實力至上的冰帝,不需要二把手這樣沒有意義的職位」的理由,學生會裡副會長的職位從這位大爺四年前剛入學冰帝開始,就一直被空懸著,而網球部甚至直接取消了副部長這個職位。更別提馬術社那邊似乎就是靠這位大爺撐起來的,因為並沒有多少人對馬術這種怎麼聽怎麼高端洋氣的東西產生興趣。

  能夠每天都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地處理著這麼多事,而且居然還每次考試都全級第一名,無論參加什麼比賽都能輕松奪冠……黑子愛理總算明白,為什麼在冰帝裡,跡部景吾就是「完美」和「勝利」的代名詞了。這個人確實優秀得不像話,都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位於005星區娜瓦薩行星系的瓦肯星了。

  不過這個猜想無疑是錯誤的,因為面癱的Mr.Spoke是絕不會像這個會長大人一樣囂張自負愛出風頭,甚至連自己比賽的時候網球部的部員們以及後援團的口號都由他想好——黑子愛理在和忍足侑士聊天時得知了這件事後,囧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入學冰帝三年,她一直以為那個什麼「贏家是冰帝」、「贏家是跡部」之類的囂張口號是應援的人想出來的呢,沒想到那個會長大人竟然如此「體貼」地對待為他應援的人,連口號都自己想好了。

  還有另一個事實,能夠印證這個猜想的錯誤性。那就是——瓦肯星人高智商但幾乎沒有感情,而這個華麗耀眼地過分的會長大人,是有感情的。只要將視線從他那個華麗麗的光圈上移開,就能發現真正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個溫柔又別扭的人。

  注意到這一點,是在她剛成為學生會書記一個月的時候。那時,她已經習慣每天下午都要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忙著處理工作了。

  就是之前提過的那個學生會辦公室,裡面一共有三張辦公桌,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前的那張自然是會長大人的,而房間的兩邊那兩張,就是黑子愛理和忍足侑士的。兩張書桌的特征都非常明顯,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忍足侑士的桌子算不上非常整齊,卻也很干淨,鼠標墊啊鍵盤什麼的都是以黑色之類的沉穩色調為主。除了學生會的文件之外,還有幾本封面的顏色異常明亮跳躍的純愛小說,黑子愛理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他本人卻覺得很協調。桌子兩側的抽屜裡,放著滿滿當當的卡式錄音帶,裡面全都是昭和時代的音樂。要不是有一次忍足侑士正在忙別的事情,請黑子愛理幫忙拿抽屜裡的文件,她根本想不到這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舊派的人竟然會還在用卡式錄音帶,而且最喜歡的音樂還是昭和時代的歌謠。

  「嗯?愛理醬覺得不好嗎?這樣還可以把喜歡的歌曲錄下來,我覺得很方便哦。」忍足侑士這樣對她解釋。

  「哈……那還不如直接下載來聽吧。」黑子愛理囧了一下,「不過也的確很有情趣啦……嗯,應該說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而同樣在場的冰之帝王根本懶得加入這麼無聊的對話,只是龍飛鳳舞地批復著文件,右眼下的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黑子愛理順帶腦補了一下,這個人的話,大概會是那種心血來潮單獨去聽音樂會的類型吧,而且他的喜歡的音樂不想也知道會是那種氣勢恢宏的古典音樂,比如瓦格納什麼的。

  和忍足侑士那張黑色調為主的書桌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這個辦公室裡唯一的女生黑子愛理的書桌了。筆記本電腦也好,顯示屏也好,鍵盤也好鼠標也好,都是藍色白色之類輕快明亮的顏色。顯示屏旁邊還掛著可愛的小玩偶,桌面上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但卻都用有很多小格子的白色的容納盒好好地存放著,甚至連別人送的玩偶也按照材質和顏色分好了類,再用玻璃的盒蓋蓋好,整個桌面永遠整齊潔淨得仿佛剛整理完一樣,導致其他人每次把文件放到她桌面上的時候,都總是擔心會不會把桌面弄亂。

  然而,有一個人例外。

  高等部一年H組,學生會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

  之前黑子愛理就因為同屬學生會和她有過接觸,早就知道這位學姐討厭她,卻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麼明顯。

  「彭」地把文件扔到正對著電腦整理表格的黑子愛理面前,早川麻美假笑著對驚怔地抬起頭來的少女說:「那這些就拜托你啦,書、記、大、人!」像是精確地掐好了時間一樣,一說完話,她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換上了不爽的表情,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把被她扔得亂七八糟的文件整理好。因為她的動作過於粗暴,還有一些飄落在地上。剛開完網球部會議的忍足侑士紳士地讓開道路給怒氣滿滿的少女,然後幫黑子愛理撿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後遞給了她。他推了推眼鏡,似笑非笑地說:「早川同學似乎真的很討厭愛理醬呢。在我面前不裝出平時那副樣子就算了,竟然在跡部面前都這樣啊。」

  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越過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黑子愛理攤攤手說:「大概是知道裝了也沒用吧?」

  早川麻美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子,聽說還在簡直當模特,在男生中有很高的人氣,如果不是在美人眾多的冰帝,簡直可以說是校花級的存在。但黑子愛理第一眼看見她,就感到了滿滿的違和感,總覺得她的笑容和話語都特別虛假。這個人的偽裝就像她臉上精致的淡妝一樣,美好漂亮,卻沒有人見過她卸下之後的模樣。

  「啊啊啊,說起來的確是呢。」忍足侑士托著下巴回想,「她在班上一直都裝得很好,但在跡部面前卻沒有裝成那樣可愛天然的樣子呢,啊,在我面前似乎也沒有……唔,果然很聰明啊。不過愛理醬是做了什麼才讓她討厭成那樣啊?應該不止是嫉妒吧?」如果說是嫉妒愛理不用偽裝也能得到高人氣的話,之前那種裝作親熱卻在背後不動聲色地說她壞話,還無辜得讓人無法指摘的樣子才是正常表現吧?

  「啊,那個啊……」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遲疑了一下,「之前開學典禮的時候,我在禮堂後面看到了她在警告一個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的真面目說出去,覺得實在太可憐了就管了一下閒事……結果就被討厭成這樣啦。」

  「原來如此。不過的確很可憐呢,我們班上的女孩子被她警告過就不敢再和她還有她的朋友搭話了。」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冰帝學園是直升式的,雖然因此同學間的感情都很好,卻也因此而缺了點新鮮感。所以前年早川麻美剛入學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奇,在接觸到這個開朗可愛的女孩子之後,也都對她很有好感。然而擅長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忍足侑士卻敏銳地發現了她身上的某種違和感,並在相處時間增多後,完全確認了她是在偽裝。

  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偽裝得再好,時間一長,就都能看出來的。

  用不著長時間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來的,大概就只有擁有可怕的洞察力的冰之帝王了吧。還記得早川麻美第一次進來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就在把文件交給他後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故作可愛地自我介紹。而學生會會長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洞若觀火般的嘲諷便讓她臉色一白,從此再也不敢在學生會辦公室玩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了。

  聽到他的話,黑子愛理卻似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啊……我說的不是那個被她警告的女孩子啦。我說的是早川學姐啊。因為無論她多麼努力地裝成開朗可愛的好孩子也好,但是到最後肯定會被人發現的。她投入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結果卻什麼都得不到,說不定還會忘掉自己原本是怎樣的人,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你就是這樣對她說的嗎?」忍足侑士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想到早川麻美被她討厭的人這麼一針見血地說教後,心情會有多暴躁,「呀咧呀咧,怪不得她會這麼討厭愛理醬,連裝都懶得裝了。」

  「嗯,的確是被討厭了呢……我還從來沒被人討厭到這種程度過呢。」黑子愛理露出了一個像是覺得被人討厭成這樣是件很新鮮有趣的事情一樣的笑容,「不過這樣也不錯呢,不假笑的早川學姐意外地挺可愛的。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早一點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平等交換的。不付出真心而得來的喜歡,就算現在表現得再熱情真摯,也總有一天會失去。靠裝可愛裝善良得到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包容你的痛苦和悲傷,包容你所有的陰暗面呢?

  忍足侑士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吶,愛理醬……你是M嗎?」為什麼被討厭還會高興啊?為什麼被針對了還想要幫對方啊?唯一的解釋就是M了吧?

  「請允許我鄭重其事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黑子愛理黑線著模仿哥哥的語氣回答,「我只是覺得……她和我某種程度上很像而已。唯一不同的,只是我比較幸運。」

  在看見早川麻美的瞬間,她就本能般地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孤立,所以裝作是開朗可愛的好孩子,拼命地維持著虛假的形象,用偽善來得到別人的溫柔。

  然而,她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她遇見的人們,全都是些溫柔的人。他們的溫柔和關心漸漸地滲透進她的內心,讓她的溫柔也變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變得真實而鮮活起來。所以她才能那樣理直氣壯地對早川麻美說:「如果不付出真心的話,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都總有一天會失去的。」明明是同樣偽善的同類,卻還這樣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說話,她會生氣成那個樣子也不難理解。

  她只是比早川麻美更加害怕,所以才不是偽裝成了招人喜歡的好孩子,而是把自己變成了好孩子而已。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偽善。

  「啊啊啊,不過早川學姐果然是故意的吧?」黑子愛理看了看那一沓文件,又看了看手機上加籐實美發來的催命短信。今天是校慶,上午由跡部大爺他講了一番話後一個響指華麗開幕,然後大家就乖乖坐在禮堂裡看節目,下午則是各個社團的表演時間。弓道社當然要表演射箭啦,然而作為傳說中的王牌社員,黑子愛理卻被學生會的工作纏身遲遲不能過去,不用想都能猜到部長加籐實美現在有多暴躁。

  她絕對會殺了我的。黑子愛理悲哀地想。

  「黑子。」

  「……會長?」

  跡部景吾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出去吧。不要掛著這種不符合本大爺的華麗美學的表情在這裡做事。」

  忍足侑士真想捂臉:明明是在體諒別人,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哎?」黑子愛理一怔,連忙道歉,「對不起,會長,我會專心工作的。」

  「啊恩。」跡部景吾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去吧,本大爺批准了。你們弓道社不是有節目嗎?」

  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啊……嗯。」她隨手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看了看上司,「那……我先走過去一下,表演完了馬上就回來。」

  她拿上桌面上的手機,走到門口,又轉過身說:「那個,會長……謝謝您。」

  學生會的會長大人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黑子愛理出了學生辦公室就一路沖刺到了弓道社。然而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感覺到了這一月裡那種因為上司的優秀和驕傲而產生的距離感奇異地開始消融了。

  或許有時候驕傲得幾乎稱得上自負,或許那個人的作風華麗得令人忍不住吐槽。

  然而在那華麗耀眼的光環之下,只是一個用驕傲的話語來掩蓋自己那些柔軟而美好的心情的,溫柔又別扭的少年。

  如今回想起來,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或許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但卻是這件小事,讓黑子愛理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看見了這個人。

  第一次接觸到了,他的溫柔。

  黑子愛理很喜歡父親寫下的文字。總是以理智冷靜的形象示人的黑子拓也寫起東西來,筆觸卻是令人詫異地細膩。他筆下的那些天空,那些空氣裡的花粉,那些慵懶地灑在書桌上的陽光,那些細微零碎的片段,那些看似平淡卻隱藏著深邃感情的文字,都美好得要讓人落淚。

  其中有一句話,黑子愛理久久無法忘記。

  「這個世界上,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無一例外地有一個平凡無奇的相遇。」

  然而,就是在無數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裡,就是在無數個安靜無話的午後裡,就是在無數次浮現的笑容裡,就是在無數次尋常的接觸裡。

  零零碎碎、微不足道的好感,逐漸積累成溫暖的情感。宛如微不足道的水滴,日久天長,終會匯聚成無邊的海洋。

  是誰說過,愛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男友力三十題09&10&11&12

  09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黑子愛理是個很擅長保持距離的人。對熟悉的人的距離,對好友的距離,對追求者的距離,都被她巧妙地保持在最合適的范圍內。

  而對戀人的距離也是這樣。似乎是明白雙方都因為剛剛交往而存在著莫名的緊張和局促情緒,她幾乎不會做出什麼過分親密的舉動,讓雙方的距離保持在恰到好處的范圍內。在別人面前對他的稱呼也是「會長大人」、「跡部學長」之類令人惱火的生疏符號,只有在獨處時才會叫一聲「景吾君」……那個至今還沒有去掉的「君」也實在讓人討厭。

  剛認識她的時候,這無疑是跡部景吾欣賞的特質之一。然而在他們已經開始交往的現在,這種特質就顯得不那麼可愛了。

  下午三點十一分,又是學生會的工作時間。

  黑子愛理把文件歸類好後,放在了上司的桌面上,微笑著說:「會長,這是運動會的安排……」似乎是認真工作的習慣使然,她一進來學生會辦公室就會用「會長」之類的公式化稱呼來稱呼自己的戀人,即使只有兩個人獨處也是這樣。

  和以前沒有兩樣的禮貌微笑也好,公式化的稱呼用語也好,真是令人不快到了極點。

  跡部景吾皺著眉「嘖」了一聲,從沙發椅上站起身握住戀人的手。櫻發的少女一臉天然的詫異神情,看著隔著辦公桌伸手過來握住自己手腕的少年。

  「誒?怎、怎麼了,會長?」

  「……你叫本大爺什麼?」

  看著明顯很不爽的戀人,黑子愛理內心掙扎著遲疑道:「可、可是這是在學生會啊……」辦公室戀情什麼的不太好吧!

  「那你選一個吧。」

  輕描淡寫地丟出這樣一句話後,跡部景吾將櫻發少女拉得更近,然後果斷地吻了下去。

  一分鍾後,他稍微退了開來,對著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戀人露出了驕傲得意的笑容:「以後無論在哪裡見面都要叫本大爺的名字,或者再來一次?」

  「等……這都什麼啊!也太作弊啦!」臉頰上也染上了櫻色的少女手忙腳亂地反駁。

  「嗯?」

  黑子愛理糾結了片刻,歎了口氣,期期艾艾地說:「那……景吾、君?」

  他挑了挑眉毛。雖然不是黑子愛理最喜歡的那種認真又溫柔的表情,但這種帶點壞壞的感覺也很令人心動。

  她低下頭,不想讓自己臉上的紅暈被他看到,輕聲說:「景、景吾……」

  「啊恩。」冰之帝王終於滿意地笑了,然後他抬起櫻發少女的下巴,再一次吻了上去,「這是獎勵。」

  搞了半天不都是會吻下來嗎?!

  黑子愛理和門外的忍足侑士同時在心裡發出了敢怒不敢言的吐槽。

  但比起已經沉醉在戀人溫柔的親吻中的黑子愛理,果然還是忍足侑士更為悲催。因為他正捧著一大堆文件,等待著裡面兩個人的耳鬢廝磨結束。

  ——如果現在闖進去的話……絕對會被跡部干掉的!

  「哼,和戀人之間要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這一夜,正在一如往常地瀏覽各種戀愛教程的跡部景吾撫摸著淚痣,冷哼了一聲,關掉了頁面上的帖子。

  「本大爺和愛理之間不需要那種東西。」

  10指尖

  不是第一次被問到「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這個無聊的問題。

  正處於青春期的朋友們也好,負責校刊的那個死纏爛打的新聞部部長也好,甚至是千方百計想要接近的女生也好,都曾問過這個問題。

  此時眼前兩眼放光笑意盈盈的母親也不例外。

  跡部景吾不屑地哼笑了一聲,表示拒絕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跡部優子並不把自家華麗的兒子的所謂不屑放在心上,笑瞇瞇地喝了口紅茶。

  是一個陽光溫暖的午後,遠處傳來了家裡那只名為葉卡捷琳娜牧羊犬的叫聲。跡部景吾繼續翻閱著手中的德語原文書,心情卻莫名地煩躁起來。

  奇怪。

  當初那個煩人的新聞部部長采訪的時候,被問到「喜歡的類型」,隨便按照感覺回了一句「爭強好勝的人」,但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個答案透著微妙的違和感。

  只是單純地,從內心的最深處開始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人——本大爺喜歡的人,並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人。

  那麼,到底該是怎樣的呢?

  首先要有很好看的笑容,一笑起來就令人覺得是溫柔可愛的治愈系。說話的聲音也要好聽,最好是那種空靈又溫柔的音色,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撫慰人心。天氣熱起來的時候把長發扎起來的話,就會看到雪白細膩的後頸。身高不要太高,小小的軟軟的剛到肩膀,擁抱的話剛好可以讓她靠在胸前。如果靠近點的話,還可以聞到那人身上那種很淺很淺的獨一無二的甜。手腕細得有時候會擔心是不是稍微用點力握住就會斷掉,腳踝也很纖細,夏日祭的時候挽起頭發穿著木屐的樣子既可愛又漂亮。

  指尖也很漂亮,似乎是因為身體不太好的緣故,溫度有些微涼。偶爾碰到的時候,那瞬間就像觸電了一樣,奇異的酥麻感從指尖一下子傳到了心髒。

  她的一切,都那樣令人怦然心動。

  越是仔細地去想,越是覺得腦海裡浮現出來的形象莫名地熟悉。

  跡部景吾「啪」地合上書本,手指插入發間,歎了口氣。

  當然熟悉了,因為那就是上學期間天天都能見到的人。

  櫻色的長發,水藍色的眸子,微微一笑的時候,仿佛能夠溫柔整個世界。

  黑子愛理。

  世界上我唯一喜歡的類型。

  11背影

  Ari Side

  高處不勝寒。

  這是黑子愛理小的時候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當時只是將它淺顯地理解為「高的地方溫度低」,隨著年歲的增長,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國中時轉入了冰帝,她遇見了最能闡釋這句話的人。

  冰之帝王,跡部景吾。

  這個張揚霸氣,驕傲囂張的少年因為總是走在前面帶領著他們前進,而只給後面的人留下了一個背影。曾經的黑子愛理只是安靜地站在他身後,偶爾冒出「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面,會長其實會不會也覺得有點寂寞呢」的想法。

  然而在交往之後,她的這種想法徹底改變為了「想要追上那個人的背影」。

  想要追上你,想要和你並肩同行,想要給予你支持。

  即使我並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也希望能夠成為最好的自己。

  Keigo Side

  「說起來,跡部你不是經常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嗎?」

  學生會書記為了替哥哥的籃球比賽應援而請假的下午,忍足侑士笑著拉開了落地窗前的窗戶看偌大的冰帝校園。

  整個冰帝裡都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社團活動,偶爾還能看見遲到了的學生狂奔而去。忍足侑士掃視的目光漸漸定格在某個角落裡:「啊,那裡……不是弓道社的道場嗎?」

  因為已經是暮春的緣故,所剩無幾的櫻花零零落落地掛在樹上,飄落在道場的地上。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弓道社的社員們射箭時挺拔的身姿。

  觀察了一會兒他們的准確率,忍足侑士不由歎息道:「果然還是愛理醬最棒了,不僅命中率高,而且射箭的時候姿態凜然又帥氣,就連背影也很漂亮呢。」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了,懷疑的眼神投向了那個若無其事的好友,發出了一聲醒悟了似的語氣詞:「啊。難道跡部你之前一直在看的就是……」

  「忍足。」學生會會長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夾,「既然工作時間都這麼有空,那麼今天愛理的工作也交給你了。」

  「……」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真相只有一個,而發現真相的人也只有一個結局。

  跡部景吾看了眼郁悶的好友,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並不是有意地去注視,只是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便已經把目光鎖在了那個人身上。無論何時,只要凝望著那一抹絢麗的色彩,心情就會不知不覺變得好起來。

  你的背影,決定了我注視的方向。

  12「沒關系的」

  跡部景吾很少會說安慰人的話。他的驕傲與自尊讓他連安慰人都沒辦法拉下面子來,只能用別扭曲折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情。還好他的戀人黑子愛理是個很擅長發現別人真正的心情的人。

  不過她的這種技能,在需要被安慰的時候,一次都沒用上。因為那個驕傲又別扭的人,在這種時候總會溫柔地對她說「沒關系的」。

  為了救她被砸傷肩膀的時候,他摸著她的頭發說:「沒關系的,愛理。」

  學園祭上因為借物跑被她拉著跑到了終點時,他帶著笑容說:「沒關系的。」

  不小心被椅子腳絆倒然後把飲料灑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把聲音放柔,說:「沒關系,愛理。」

  第一次約會就在他面前哭得稀裡嘩啦的時候,他擁抱著她說:「沒關系的。」

  她因為看到他打網球時受傷而擔心得不得了還強顏歡笑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說:「愛理,沒關系的。」

  她因為擔心遠在日本的受傷的哥哥而流淚的時候,他拍著她的背說:「沒關系,愛理,沒關系的。」

  「吶,景君,我覺得我越來越任性了,而且還變得貪心起來了……怎麼辦呢?」

  「沒關系。」

  「……啊啊啊,景君又這麼說了。才不是什麼沒關系呢。」

  「本大爺說了沒關系。」

  再任性也沒關系,再愛哭也沒關系,再心軟也沒關系。

  只要是你,一切都沒關系。

悠于 2015-2-6 09:10

☆、ACT.13

  期中考試過後,學生會的工作就進入了學園祭的前期籌備階段。雖然學園祭離現在還有一兩個個月,但冰帝的學園祭向來以盛大熱鬧而聞名,因此學生會成員每年都要花起碼一個多月來籌備僅僅為期三天的學園祭。從場地安排到每個班的節目,從表演順序到舞台安排等等全都要被完美地安排好。最要命的是,在這前期籌備期間,其他活動也要照常舉行,比如迎新會啊、校慶啊、各年級的遠足旅行啊、校內球類大賽之類的。

  如果黑子愛理還在文化活動委員會,本來是不用負責那麼多事情的。然而很不幸,她現在已經是學生會書記了,換句話來說,就是干部中的干部,就算很多瑣碎的事情並不用她操心,卻還是要經手的。

  被這樣的工作強度折磨得每天下午連閒下來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的黑子愛理不由深深地佩服起了她的上司大人——作為管理整個冰帝的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不僅要處理每天在冰帝發生的突發事件,還要負責學生會的常規工作以及各項活動的籌備工作,每周的晨會也例行要這位大爺上台,更別提他還是冰帝最熱門的社團,擁有幾百個成員的網球部的部長了。而且因為那個扯淡的「在實力至上的冰帝,不需要二把手這樣沒有意義的職位」的理由,學生會裡副會長的職位從這位大爺四年前剛入學冰帝開始,就一直被空懸著,而網球部甚至直接取消了副部長這個職位。更別提馬術社那邊似乎就是靠這位大爺撐起來的,因為並沒有多少人對馬術這種怎麼聽怎麼高端洋氣的東西產生興趣。

  能夠每天都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地處理著這麼多事,而且居然還每次考試都全級第一名,無論參加什麼比賽都能輕松奪冠……黑子愛理總算明白,為什麼在冰帝裡,跡部景吾就是「完美」和「勝利」的代名詞了。這個人確實優秀得不像話,都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位於005星區娜瓦薩行星系的瓦肯星了。

  不過這個猜想無疑是錯誤的,因為面癱的Mr.Spoke是絕不會像這個會長大人一樣囂張自負愛出風頭,甚至連自己比賽的時候網球部的部員們以及後援團的口號都由他想好——黑子愛理在和忍足侑士聊天時得知了這件事後,囧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入學冰帝三年,她一直以為那個什麼「贏家是冰帝」、「贏家是跡部」之類的囂張口號是應援的人想出來的呢,沒想到那個會長大人竟然如此「體貼」地對待為他應援的人,連口號都自己想好了。

  還有另一個事實,能夠印證這個猜想的錯誤性。那就是——瓦肯星人高智商但幾乎沒有感情,而這個華麗耀眼地過分的會長大人,是有感情的。只要將視線從他那個華麗麗的光圈上移開,就能發現真正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個溫柔又別扭的人。

  注意到這一點,是在她剛成為學生會書記一個月的時候。那時,她已經習慣每天下午都要呆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忙著處理工作了。

  就是之前提過的那個學生會辦公室,裡面一共有三張辦公桌,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前的那張自然是會長大人的,而房間的兩邊那兩張,就是黑子愛理和忍足侑士的。兩張書桌的特征都非常明顯,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忍足侑士的桌子算不上非常整齊,卻也很干淨,鼠標墊啊鍵盤什麼的都是以黑色之類的沉穩色調為主。除了學生會的文件之外,還有幾本封面的顏色異常明亮跳躍的純愛小說,黑子愛理怎麼看怎麼不搭調,他本人卻覺得很協調。桌子兩側的抽屜裡,放著滿滿當當的卡式錄音帶,裡面全都是昭和時代的音樂。要不是有一次忍足侑士正在忙別的事情,請黑子愛理幫忙拿抽屜裡的文件,她根本想不到這個怎麼看都不像是懷舊派的人竟然會還在用卡式錄音帶,而且最喜歡的音樂還是昭和時代的歌謠。

  「嗯?愛理醬覺得不好嗎?這樣還可以把喜歡的歌曲錄下來,我覺得很方便哦。」忍足侑士這樣對她解釋。

  「哈?……那還不如直接下載來聽吧。」黑子愛理囧了一下,「不過也的確很有情趣啦……嗯,應該說的確像是你的作風。」

  而同樣在場的冰之帝王根本懶得加入這麼無聊的對話,只是龍飛鳳舞地批復著文件,右眼下的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黑子愛理順帶腦補了一下,這個人的話,大概會是那種心血來潮單獨去聽音樂會的類型吧,而且他的喜歡的音樂不想也知道會是那種氣勢恢宏的古典音樂,比如瓦格納什麼的。

  和忍足侑士那張黑色調為主的書桌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這個辦公室裡唯一的女生黑子愛理的書桌了。筆記本電腦也好,顯示屏也好,鍵盤也好鼠標也好,都是藍色白色之類輕快明亮的顏色。顯示屏旁邊還掛著可愛的小玩偶,桌面上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但卻都用有很多小格子的白色的容納盒好好地存放著,甚至連別人送的玩偶也按照材質和顏色分好了類,再用玻璃的盒蓋蓋好,整個桌面永遠整齊潔淨得仿佛剛整理完一樣,導致其他人每次把文件放到她桌面上的時候,都總是擔心會不會把桌面弄亂。

  然而,有一個人例外。

  高等部一年H組,學生會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

  之前黑子愛理就因為同屬學生會和她有過接觸,早就知道這位學姐討厭她,卻沒有想到她會做得這麼明顯。

  「彭」地把文件扔到正對著電腦整理表格的黑子愛理面前,早川麻美假笑著對驚怔地抬起頭來的少女說:「那這些就拜托你啦,書、記、大、人!」像是精確地掐好了時間一樣,一說完話,她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換上了不爽的表情,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把被她扔得亂七八糟的文件整理好。因為她的動作過於粗暴,還有一些飄落在地上。剛開完網球部會議的忍足侑士紳士地讓開道路給怒氣滿滿的少女,然後幫黑子愛理撿起地上的文件,整理好後遞給了她。他推了推眼鏡,似笑非笑地說:「早川同學似乎真的很討厭愛理醬呢。在我面前不裝出平時那副樣子就算了,竟然在跡部面前都這樣啊。」

  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越過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黑子愛理攤攤手說:「大概是知道裝了也沒用吧?」

  早川麻美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女孩子,聽說還在簡直當模特,在男生中有很高的人氣,如果不是在美人眾多的冰帝,簡直可以說是校花級的存在。但黑子愛理第一眼看見她,就感到了滿滿的違和感,總覺得她的笑容和話語都特別虛假。這個人的偽裝就像她臉上精致的淡妝一樣,美好漂亮,卻沒有人見過她卸下之後的模樣。

  「啊啊啊,說起來的確是呢。」忍足侑士托著下巴回想,「她在班上一直都裝得很好,但在跡部面前卻沒有裝成那樣可愛天然的樣子呢,啊,在我面前似乎也沒有……唔,果然很聰明啊。不過愛理醬是做了什麼才讓她討厭成那樣啊?應該不止是嫉妒吧?」如果說是嫉妒愛理不用偽裝也能得到高人氣的話,之前那種裝作親熱卻在背後不動聲色地說她壞話,還無辜得讓人無法指摘的樣子才是正常表現吧?

  「啊,那個啊……」黑子愛理歪了歪頭,遲疑了一下,「之前開學典禮的時候,我在禮堂後面看到了她在警告一個女孩子不要把自己的真面目說出去,覺得實在太可憐了就管了一下閒事……結果就被討厭成這樣啦。」

  「原來如此。不過的確很可憐呢,我們班上的女孩子被她警告過就不敢再和她還有她的朋友搭話了。」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冰帝學園是直升式的,雖然因此同學間的感情都很好,卻也因此而缺了點新鮮感。所以前年早川麻美剛入學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很好奇,在接觸到這個開朗可愛的女孩子之後,也都對她很有好感。然而擅長保持冷靜和理智的忍足侑士卻敏銳地發現了她身上的某種違和感,並在相處時間增多後,完全確認了她是在偽裝。

  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偽裝得再好,時間一長,就都能看出來的。

  用不著長時間甚至可以一眼看出來的,大概就只有擁有可怕的洞察力的冰之帝王了吧。還記得早川麻美第一次進來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就在把文件交給他後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故作可愛地自我介紹。而學生會會長只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洞若觀火般的嘲諷便讓她臉色一白,從此再也不敢在學生會辦公室玩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了。

  聽到他的話,黑子愛理卻似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啊……我說的不是那個被她警告的女孩子啦。我說的是早川學姐啊。因為無論她多麼努力地裝成開朗可愛的好孩子也好,但是到最後肯定會被人發現的。她投入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結果卻什麼都得不到,說不定還會忘掉自己原本是怎樣的人,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你就是這樣對她說的嗎?」忍足侑士稍微想象一下就能想到早川麻美被她討厭的人這麼一針見血地說教後,心情會有多暴躁,「呀咧呀咧,怪不得她會這麼討厭愛理醬,連裝都懶得裝了。」

  「嗯,的確是被討厭了呢……我還從來沒被人討厭到這種程度過呢。」黑子愛理露出了一個像是覺得被人討厭成這樣是件很新鮮有趣的事情一樣的笑容,「不過這樣也不錯呢,不假笑的早川學姐意外地挺可愛的。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早一點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平等交換的。不付出真心而得來的喜歡,就算現在表現得再熱情真摯,也總有一天會失去。靠裝可愛裝善良得到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包容你的痛苦和悲傷,包容你所有的陰暗面呢?

  忍足侑士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吶,愛理醬……你是M嗎?」為什麼被討厭還會高興啊?為什麼被針對了還想要幫對方啊?唯一的解釋就是M了吧?

  「請允許我鄭重其事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黑子愛理黑線著模仿哥哥的語氣回答,「我只是覺得……她和我某種程度上很像而已。唯一不同的,只是我比較幸運。」

  在看見早川麻美的瞬間,她就本能般地意識到了,這個人和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樣的。

  害怕被拒絕,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孤立,所以裝作是開朗可愛的好孩子,拼命地維持著虛假的形象,用偽善來得到別人的溫柔。

  然而,她又比她幸運得多。因為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她遇見的人們,全都是些溫柔的人。他們的溫柔和關心漸漸地滲透進她的內心,讓她的溫柔也變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本能,變得真實而鮮活起來。所以她才能那樣理直氣壯地對早川麻美說:「如果不付出真心的話,現在你所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都總有一天會失去的。」明明是同樣偽善的同類,卻還這樣居高臨下地對自己說話,她會生氣成那個樣子也不難理解。

  她只是比早川麻美更加害怕,所以才不是偽裝成了招人喜歡的好孩子,而是把自己變成了好孩子而已。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偽善。

  「啊啊啊,不過早川學姐果然是故意的吧?」黑子愛理看了看那一沓文件,又看了看手機上加籐實美發來的催命短信。今天是校慶,上午由跡部大爺他講了一番話後一個響指華麗開幕,然後大家就乖乖坐在禮堂裡看節目,下午則是各個社團的表演時間。弓道社當然要表演射箭啦,然而作為傳說中的王牌社員,黑子愛理卻被學生會的工作纏身遲遲不能過去,不用想都能猜到部長加籐實美現在有多暴躁。

  她絕對會殺了我的。黑子愛理悲哀地想。

  「黑子。」

  「……會長?」

  跡部景吾一邊翻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出去吧。不要掛著這種不符合本大爺的華麗美學的表情在這裡做事。」

  忍足侑士真想捂臉:明明是在體諒別人,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哎?」黑子愛理一怔,連忙道歉,「對不起,會長,我會專心工作的。」

  「啊恩。」跡部景吾抬起頭來,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去吧,本大爺批准了。你們弓道社不是有節目嗎?」

  黑子愛理眨了眨眼:「啊……嗯。」她隨手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看了看上司,「那……我先走過去一下,表演完了馬上就回來。」

  她拿上桌面上的手機,走到門口,又轉過身說:「那個,會長……謝謝您。」

  學生會的會長大人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黑子愛理出了學生辦公室就一路沖刺到了弓道社。然而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感覺到了這一月裡那種因為上司的優秀和驕傲而產生的距離感奇異地開始消融了。

  或許有時候驕傲得幾乎稱得上自負,或許那個人的作風華麗得令人忍不住吐槽。

  然而在那華麗耀眼的光環之下,只是一個用驕傲的話語來掩蓋自己那些柔軟而美好的心情的,溫柔又別扭的少年。

  如今回想起來,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或許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但卻是這件小事,讓黑子愛理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看見了這個人。

  第一次接觸到了,他的溫柔。

  黑子愛理很喜歡父親寫下的文字。總是以理智冷靜的形象示人的黑子拓也寫起東西來,筆觸卻是令人詫異地細膩。他筆下的那些天空,那些空氣裡的花粉,那些慵懶地灑在書桌上的陽光,那些細微零碎的片段,那些看似平淡卻隱藏著深邃感情的文字,都美好得要讓人落淚。

  其中有一句話,黑子愛理久久無法忘記。

  「這個世界上,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無一例外地有一個平凡無奇的相遇。」

  然而,就是在無數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裡,就是在無數個安靜無話的午後裡,就是在無數次浮現的笑容裡,就是在無數次尋常的接觸裡。

  零零碎碎、微不足道的好感,逐漸積累成溫暖的情感。宛如微不足道的水滴,日久天長,終會匯聚成無邊的海洋。

  是誰說過,愛情如河流,越深越無聲。                    



☆、ACT.14

  因為學生會的工作強度增加了不少,所以黑子愛理很快就忙起來了。再加上最近有一場流星雨,天文社內部強烈要求組織一場天文觀測,所以又要向學生會申請夜晚使用天文台的權限,也要得到每一個參加學生的家長許可簽字,並且保證當晚收到了所有學生的安全抵達短信或電話。一切結束後,天文社的核心成員還要留下來收拾好觀測用具,清點好後放回原位。黑子愛理被天宮幸送回家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要不是那一天恰好是周五,第二天黑子愛理一定沒辦法從她柔軟的床上爬起來上學。

  不過忙歸忙,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能忘記的,比如黑子哲也的比賽。前一陣子誠凜和海常的練習賽她雖然因為要忙學生會的工作沒辦法到場,卻托一個朋友帶去了自己做的蜂蜜檸檬,整整三大盒,以便向哥哥的朋友們表示自己的尊敬和感激。黑子哲也怎麼被說著「我也好想要一個這樣的妹妹啊」的前輩們揉頭發她是不知道啦,但是她的確收到了自家哥哥寫著比賽經過和結果的短信,中間還穿插了無數賣萌的顏文字。

  收到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多,大部分學生會的骨干都在辦公室裡工作,黑子愛理自然也不例外。見黑子愛理邊看邊笑,忍足侑士從報表中抬起頭來打趣道:「愛理醬在看男朋友的短信嗎?笑得真甜蜜啊,都有粉紅色泡泡冒出來了。」

  「哎?才沒有呢。」看完短信的黑子愛理一怔,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又整理了一下面前的那沓文件,「是我哥哥啦。」

  跡部景吾看似在認真工作,實則心裡已經在回憶查到的資料。籃球雜志上,對帝光中學的「奇跡的世代」的采訪裡,從來沒有一個姓黑子的,但看上面附有的出場紀錄裡,卻又的確有一個人名為黑子哲也,應該就是她所說的哥哥了。

  「看哥哥的短信都能看得這麼開心……」忍足侑士挑了挑眉,突然注意到被自己忽視的重點,「不對,原來愛理醬有哥哥嗎?」

  黑子愛理點頭:「有啊。」她歪了歪頭笑了起來,「哥哥總是喜歡捉弄人呢。他是那種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會捉弄他的類型。」

  怎麼聽怎麼不像是抱怨啊……為什麼這句話怎麼聽都讓人覺得她被她的哥哥捉弄得很•愉•快啊?

  自顧自地把她當成妹妹的忍足侑士像是世界觀被震撼了一樣:「愛、愛理醬……難道你是隱性的兄控嗎?」

  「什、什麼啊……」黑子愛理明顯滯了一下,「我才不是兄控呢。」

  話說這種嬌羞的語氣和再說「兄、兄控什麼的人家才不是呢」有什麼區別啊!

  仿佛嫌自己的好友受的打擊還不夠大一樣,跡部景吾好整以暇地撫上淚痣:「啊恩,你的哥哥比賽還順利嗎?」

  「嗯,雖然Inter High還沒有開始,但哥哥已經在練習賽裡打敗了一個他以前的隊友了。」黑子愛理托腮想了想,水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哥哥一定會贏的!」

  竟然連跡部也知道……

  忍足少年托了托眼鏡,對這個負心的世界徹底絕望了。

  黑子愛理可懶得管他的絕望,側首向會長大人提出請求:「對了,跡部學長,大後天就是幸醬的生日了,我想在那天晚上借用一下家政教室那棟樓的會議室可以嗎?」

  大家都知道(並不),有錢人家孩子有三個特點:高冷、土豪、有一對在國外忙生意的父母。

  天宮幸全都符合。

  所以從黑子愛理讀國一那一年兩人相識開始,就一直是她為天宮幸慶祝生日,當然,隨著天文社人員的增多,參加的人數也就慢慢增加了。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說:「本大爺允許了。一會兒自己去拿鑰匙。」

  「謝謝學長!」

  忍足侑士看著櫻發少女閃閃發光的水藍色眼睛,不由歎了口氣說:「愛理醬真是的,每年都為天宮慶祝生日,我可是一次都沒吃到過你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啊。」明明我是你的哥哥啊,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也是哥哥啊!

  「我們才認識一年不到耶……」黑子愛理囧了,「上一年你生日的時候我們剛認識好嗎?」

  「既然這樣……」

  冰之帝王憑借他無敵的Insight察覺到了冰帝的天才接下來要說的「那今年愛理醬會給我做嗎」之類的話,立刻打斷他們:「啊恩,黑子把各班的節目整理出來給我,忍足去做好預算,明天下午之前給我。」

  純良的學生會書記「哦」了一聲就去工作了,會計君一腔遺憾無處傾訴,並且這種感情在學生會會長臨走前說出那句「上次的玫瑰醬曲奇不錯」時達到了頂峰。

  ——連他這個哥哥(並不是)都沒有吃過愛理醬主•動•做的料理啊!

  「不過聽愛理這麼說,跡部大人似乎最近經常在下午缺席學生會的會議呢。」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坐在料理台上,兩腳懸空著甩來甩去,就像一個旁觀媽媽做菜的不足五歲的小女孩,同時她一面看著相機的照片一面和一旁的黑子愛理聊天,「真奇怪呢。這不是跡部大人的風格吧?」

  黑子愛理正在用打蛋器攪拌蛋白,在打蛋器的噪音中聽到她的問話,停下加了點糖:「那種會議又不是決策性的會議,會長大人完全可以遠程遙控啦……他離開是因為馬術社那邊最近有個國際交流活動之類的。」

  「哎?聽愛理醬的語氣對跡部大人很熟悉嘛,難道你也對他……吶?」遠野涼子眨了眨左眼。

  「吶什麼啦,涼子你真是的。」已經打好蛋白的黑子愛理把碗放進了冰箱裡,「上次不是幫你做了個人訪問嗎?這次就算沒有熱點我也不會幫你的哦。」

  遠野涼子撇了撇嘴:「MO,愛理真是的。可是上次的個人訪問超受歡迎的,很多愛理廚都來信強烈要求出二期。」

  「才不要呢。」黑子愛理冷酷無情地對自己無理取鬧的好友這麼說。

  「嗚嗚嗚人家好傷心……」遠野涼子假惺惺地哭了一會兒,見沒人捧場後果斷放棄,伸了個懶腰,「不過跡部大人也真可怕耶,網球社社長、學生會會長,而且還參加了馬術社……竟然還會西洋劍,說起來我聽說他還會冰壺耶!不愧是冰帝的無冕之王,完全令人高山仰止嘛。」

  「我一開始進學生會的時候也這麼覺得。」黑子愛理深有同感,「會德語就算了,畢竟他小學是在歐洲那邊讀的,但是希臘語……我很好奇他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啊!」

  「噗……不如愛理醬你去問問看看?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能問出來哦。」遠野涼子看著好友囧然的神情忍俊不禁。

  黑子愛理歪了歪頭想了一下,也笑了起來:「算了吧,我擔心我會被他那華麗的光輝閃瞎眼睛。」

  「愛理醬也在發光哦。」遠野涼子的聲音溫柔了起來。

  「哎?」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了,愛理醬就像鑽石一樣呢——堅定、美麗、發光、閃耀。」遠野涼子側首看著窗外被夕陽燒得火紅的天空,笑容裡帶上了回憶的色彩,「無論面對著什麼,都既不自大也不自卑,堅強又驕傲地散發著只屬於自己的光芒。」

  黑子愛理怔住了:「涼子……」

  微風拂起她宛如春草般淺綠色的頭發,遠野涼子微笑著凝視自己的好友。

  「就算你這樣誇我,我也不會幫你做訪談的哦。」

  「……愛理你這個混蛋!」

  「以情動人」的策略失敗的遠野涼子蔫蔫地趴在料理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黑子愛理說話:「吶,愛理,為什麼你做蛋糕不用牛奶啊?」

  「因為幸醬對奶制品過敏啦。」把蛋糕送入烤箱後,黑子愛理甩了甩手,借此松松筋骨,「說起來為什麼涼子今天這麼有空,專門來圍觀我為幸醬做生日蛋糕啊?」

  「因為有個小學妹要去采訪茶道社的社長佐籐蓮翔啊。最近幾天就要出校刊,不抓緊點不行,等會兒一拿到采訪稿就要進入‘地獄加班模式’啦。」遠野涼子看了眼手機,「啊那孩子搞定了……那我先走啦也幫我祝天宮生日快樂!」

  風一般的女子瘋子一樣地跑了出家政教室。黑子愛理淡定地刷著今天的作業,頭都沒回地說了句「拜拜」。

  一個小時後,蛋糕出爐,黑子愛理的作業也正好做完了。她從冰箱裡拿出從家裡帶來的各色自制果醬以及奶油,在蛋糕上做了精致漂亮的裱花,然後就打電話叫來了正在布置會議室的月城颯太幫忙把這個巨大的蛋糕運過去。

  由於天宮幸的個性稱得上是孤僻,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所以今年的生日派對也一樣只有天文社的核心成員參加。吉田楓夏負責把天宮幸拖在天文台,黑子愛理是蛋糕師,月城颯太負責裝飾會議室,千葉涼則去買了一堆飲料之類的東西——說實話分配任務的時候大家都很擔心他會不會買著買著睡著了。

  千葉涼在去采購之前還對黑子愛理全方位無死角地了解了一番天宮幸的興趣愛好,後者被他譴責的眼神看得冷汗直流……但什麼樣的人才會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喜歡脫毒草莓還是普通草莓啊!再說那少得可憐的幾顆草莓只是用來裝飾蛋糕的好嗎!

  眾人各司其職,等到七點終於准備就緒。早就知道黑子愛理會像往年一樣為自己費心籌劃生日派對的天宮幸在看見好友一如既往的笑容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流逝,滄海安靜地變作了桑田。只有這個人的溫柔和笑容,從未改變。

  就像初遇的那一年一樣,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女,在紛飛的櫻花中對她微笑。

  「一定能找到的,只屬於你的歸處。」她這樣說著,朝她伸出手來,「我來陪你建一個好了。」

  「無論崩解多少次,只要你願意,我都會陪你重建。」

  搖曳的燭光下,素來冷淡的金發少女合上了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圈陰影。那張美麗驕傲的面容上,第一次流露出可以稱之為「虔誠」的神情。

  如果要問我,哪裡是我夢寐以求的歸宿的話。

  愛理,我希望成為你的瞳之住人。

  那雙全世界最溫柔的眼睛,是我永生渴求的歸處。



☆、ACT.15

  雖然明天要上學,但一年一度的生日自然不能草草慶祝就結束了。所以今晚,他們決定就在學校度過。反正已經帶了衣服來,第二天在弓道社的社辦洗個澡換件衣服就能直接上課。黑子愛理早就和黑子拓也交代過了,由於她做事一向穩妥,黑子拓也很放心她,稍微問了下情況就點頭了。

  次日六點,昨晚玩瘋了的天文社眾人七零八落地在會議室呼呼大睡。有的睡在桌子上有的睡在地上,還有的竟然在洗手間門口睡著了。

  連日的高強度工作下來,黑子愛理早就累了,在喝了點啤酒後一下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吉田楓夏還拿著香蕉高歌一曲飆海豚音的時候,她就已經窩在沙發裡進入了夢鄉。

  月城颯太從洗手間門口爬了起來,慶幸了一下沒人看見他在這種地方睡著了後,就繞到樓下的家政課教室拿了個干淨的杯子,做了一杯蜂蜜檸檬水。不久前在一次天文觀測活動室,他知道了黑子愛理的這個習慣。

  按照她的生物鍾,她大概很快就會醒來了。如果一醒來就看到自己喜歡的飲料,一定會開心的吧。

  月城颯太想著,微笑著加快了腳步。

  雖然說不再把她當做媽媽看待,也明白了自己對那個人抱持著怎樣的心情,但月城颯太並不奢求這份感情能夠得到回應,或者說,他也並不希望得到回應。

  神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平等地溫柔對待每一個人。而在月城颯太心中,把他從無望的人生中拯救出來的黑子愛理,是像神一樣的存在。

  想要獨占她的溫柔什麼的,對月城颯太來說,這樣的渴望無異於瀆神。

  對他而言,只要能做一個虔誠的信徒,信仰著、侍奉著、仰望著,便已經足夠幸福。

  月城颯太推開了會議室的門,那一瞬間,手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雪白的地毯也就染上了刺眼的色彩。

  「天宮……部長……」金發的少年愣愣地看著跪坐在沙發旁的少女,「你在……干什麼?」

  就在這時,沙發上熟睡的少女睜開了眼睛。她從沙發上爬起來,隨手撥了撥色澤如櫻花般絢麗的長發,水汽朦朧的藍眸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啊拉,幸醬,颯太君……你們在干嘛啊?」

  「沒什麼。他不小心把水灑了。」天宮幸收回冰冷的眼神,拿出手機來撥了個號碼,「我叫人來收拾干淨。」

  「嗯好……那我去洗漱啦。早上好颯太君,涼君。」黑子愛理微笑著向還呆立在原地的月城颯太和不知何時來到這裡的千葉涼打了招呼,就走出了會議室。

  千葉涼懶懶地打招呼:「早。」

  「千葉君,我、我看到了……」月城颯太表情怔忪地透過玻璃門注視著在會議室外打電話的金發少女。

  「看到什麼了。」千葉涼不快地皺了皺眉。

  「天宮部長她……她吻了……」未竟的話語被月城颯太吞了回去,他露出了與平日無異的陽光笑容,「啊沒事沒事,我眼花了吧。那我也去洗漱了。」

  那讓許多冰帝女生心動的燦爛笑容,在轉身的瞬間,就從那張精致的臉上消失了。

  千葉涼望著玻璃門的方向,神色平靜又慵懶,垂下的手卻緊握成拳。

  臨近學園祭,各個班級和社團都忙著准備自己的攤位和節目,整個冰帝校園裡都彌漫著緊張又興奮的氣氛。

  學生會裡關於學園祭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經上了正軌,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了。但黑子愛理卻並沒有因此而輕松多少,因為除了學生會的工作,她還要參加班級的、天文社的還有弓道社的攤位安排以及節目准備。雖然因為弓道社的社長加籐實美是她的好友,所以友情赦免了她讓她不用參加弓道社的表演,但家政部的副部長青木明——你沒有看錯,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粉紅系男生,熱愛廚藝和編織之類的手工活兒——奉他的部長之命來請部長的偶像幫忙。

  家政部想要效仿早稻田大學,也和便當業者合作推出冰帝學園祭的紀念便當。對冰帝來說尋找合作者絕不是難事,然而每日便當的種類的敲定,還有食材和價格都要經過仔細商榷。

  而且很遺憾的是,這件事非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的部長批准才可以上報到學生會,就算是黑子愛理也沒辦法跳過這個程序。

  所以當被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早川麻美多次拒絕的家政部部長和副部長在黑子愛理面前九十度鞠躬請求的時候,她只能忍住內心的痛苦微笑著答應。她從小就不怎麼擅長拒絕別人,如果是告白的話,還可以用「這是為了他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冷下臉說些決絕的話,然而面對這種態度誠懇理由正當的請求時,她根本沒有辦法搖頭。

  所以只能乖乖地出現在校內活動委員部部長的辦公室裡面。

  早川麻美微笑著對送茶進來的部員道謝:「謝謝你,優子醬,你真是體貼呢,而且還這麼可愛。」

  那個叫做「優子」的女生臉紅著鞠了一躬就退出門了。

  就在聽見關門聲的瞬間,她那可愛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不快的神情。她喝了口茶,把茶杯重重地放回桌面上:「我可不記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要勞您大駕過來呢,黑、子、學、妹!」

  「早川學姐可真會開玩笑。您不是故意拒絕家政部那邊,讓我只能過來找您的嗎?」黑子愛理轉著手裡的茶杯,語氣十分無奈。

  「啊,是啊,我都忘了。」早川麻美仿佛很高興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動聽,「因為麻美醬想見你嘛。」

  黑子愛理囧了一下。還「麻美醬」呢……當初認識她的時候,就是因為她的自稱太裝可愛了而感到奇怪,後來聽到她說自己「天然又笨拙」就更加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孩子看她不爽了。真正的天然的人是不可能會說自己天然的好嗎?!

  「我啊,黑子愛理,我想看到你被拒絕的時候的表情呢。」洋娃娃一般可愛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惡意,早川麻美誇張地笑了幾聲,「被這樣惡意地拒絕的你,還能露出那種虛偽的溫柔笑容嗎?還能對我說教嗎?明明也是裝出來的,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黑子愛理像是根本不為所動一樣,笑了笑說:「我沒有指手畫腳啊,早川學姐,那只是我的忠告而已。」她歪了歪頭,水藍色的眼眸認真又溫柔,「的確呢,不付出真心就不會受傷,偽裝得好就能輕松得到別人的喜歡……但是,時間一長,大家總有一天會發現的。那個時候,只會傷得更重而已。」

  「哈?你以為你是誰?少在這裡……」

  「我知道的哦。早川學姐正在網路上被罵得很凶吧?」黑子愛理自顧自地繼續了下去,「好像是同一個事務所的模特爆料說你有在做社交援助,所以人氣下降得很厲害,甚至暫時被事務所凍結了起來,連我們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了。以前那些被你欺負過的人也都開始在BBS上發言說你性格惡劣,沒有被欺負過的,甚至是你的‘朋友’們也說你總是施捨一點小恩小惠就以恩人自居之類的吧?」她歎了口氣,「要不是我的同桌在看BBS的時候我剛好看見一些,都不知道說得這麼過分呢。」什麼自戀、做作、裝可愛、惡毒……甚至連□□都出來了。

  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了。

  「你……那你又怎麼樣呢!你以為大家對著你誇獎你溫柔可愛就是喜歡你了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說你壞話,說你裝可愛裝溫柔,說你偽善說你惡心!就像上次你去幫田徑社解決招新的事情,還有田徑社裡的人說你多管閒事,只是為了博取名聲,裝善良給男生看呢。」早川麻美冷冷地嘲諷道。

  然而,黑子愛理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知道啊。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大多數人當然都是善良的,但不可能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好人,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她。她早就知道有些女生從以前就看不慣她,也知道有些人借著親近她裝作和她關系好而在外面傳播奇怪的謠言。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們在背後說些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如果一直在意著這些話,只會變得越來越虛偽,周圍真心對你的人也會越來越少,最後變成一個惡性循環。」黑子愛理隨手撥了撥頭發,站起身來,「比起那樣,我寧願做一個活在表面的人。不管有多少人討厭我,起碼我周圍的人,都是真心對待我的。他們喜歡我的優點,也包容我的缺點,明白我的心情,體諒我的不足……而我也會真心實意地對待他們,為他們付出。我覺得,這才是所謂的朋友。」

  因為你人氣高、會請客之類無聊的理由而黏過來的,根本就稱不上「朋友」。

  「或許這次的危機,是件好事呢。因為它能成為早川學姐改變的契機……如果不把真實的自己展示出來給別人看,那些喜歡真正的你的人,是不會向你靠近的哦。」黑子愛理拿起桌上的申請,轉身離開,卻在摸到了門把手的時候想了想,回頭說了一句,「其實我已經有點喜歡早川學姐了。你不假笑不裝可愛的時候,還是挺漂亮的。就算發起脾氣傲嬌起來,也一樣很萌哦。」她笑著指了指門外,「而且,這裡的所有部員,不都是因為早川學姐能力優秀、責任心強而喜歡著你這個部長的嗎?」

  「……這算什麼?」早川麻美低著頭,明明知道自己的內心受到了觸動,卻還是嘴硬著,「居高臨下的‘性本善’說教嗎?」

  黑子愛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微微一笑:「不。只是過來人的經驗談而已。」

  因為小的時候,她也曾經是這樣的。作為一個異國的插班生,連語言都不同,不管多麼努力地與人交流,也會被其他人嘲笑。無論怎樣溫柔地對待別人、幫助別人,也會反過來被嘲笑。

  小孩子並不知道什麼叫排斥異己,也不知道叫語言暴力,他們只是無知地按照天性行動,卻不知道正是這種純真的無知,才傷人最深。

  幸運的是,後來,她跟著她的母親來到了巴黎。那是一座浪漫的城市,空氣裡彌漫著藝術的氣息,溫柔地包容了許多異國的藝術家。每當黑子愛理站在旁邊靜靜地聽他們吹奏樂器的時候,他們非但不會因為她給不了錢而生氣,反而會問她想聽哪首曲子。聽到她回答不知道,就會微笑著奏起那首《玫瑰色的人生》。

  黑子愛理磕磕碰碰地和他們聊天,聽他們迥異的口音,聽他們四處流浪的生活,也和他們說自己的煩惱和寂寞。

  他們並沒有安慰她,也沒有教導她怎麼融入人群,只是微笑著說:「巴黎是一個可以讓人找回自己的地方。我相信你也一樣,可愛的小姑娘。」

  在他們的溫柔中,年幼的她莫名地覺得,她找到了自己。或許說,她找到了自己希望成為的那一種人。

  像這些人一樣,無論是睡在迪拜酒店的床上還是公園的長椅上,無論是在巴黎還是在埃及,都堅守著內心的信仰,追尋著內心的渴望,溫柔而堅定地愛著這個世界,也愛著這個自己。

  泰戈爾說,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回報以歌。讀到這首詩的時候,黑子愛理立刻便想起了那些流浪的藝術家。他們流離失所、不被賞識,甚至遭人蔑視,卻依舊用全部的溫柔與真誠對待他人,微笑著欣賞這個世界,愛著這個世界,以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

  而她希望成為那樣的人,所以在進入冰帝後,她努力微笑,對所有人都溫柔以待,也幸運地收到了他們回報的溫柔。日久天長,這種溫柔逐漸滲入了靈魂深處,成為了她的本能與天性一般的存在。盡管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人像她讀小學時那樣針對她,甚至弄出一些惡意事件來,她也始終保持著溫柔的笑容——起碼,這一次,她有了願意陪伴在她身邊的朋友。

  在看見天宮幸冷著臉教訓那些故意在她桌上寫上惡毒的文字的時候,黑子愛理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逼回眼裡的淚意。她知道天宮幸因為曾經被人綁架過,是個很敏感多疑的人,如果不是察覺到她是真心的,她是不會真正把她當成朋友,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的。

  是因為她的溫柔是真的,才能吸引這麼多人。她付出了溫柔,所以才能夠收獲善意。

  因此在看見早川麻美的一瞬間,就感覺仿佛看見了曾經那個為了討好別的小孩子,而裝得可愛乖巧、樂於助人的自己一樣,忍不住就想要去幫她,仿佛這樣就幫助了當年那個茫然無助的自己,就對她說出了想說的話。

  ——以你真正的姿態活著吧,不要害怕傷害,因為這正是我們真正活過、愛過的證明,不要害怕被孤立,因為這更方便了喜歡你的人找到你。

  用真正的自己活著,才能得到真正屬於你的美好人生。

悠于 2015-2-6 09:11

☆、男友力30題13&14&15

  13只有你能坐的那個位置

  忍足侑士覺得,好友的獨占欲真是太過火了。

  早上上學的時候要在一起,中午吃飯的時候要在一起,學生會工作的時候要在一起,網球部訓練的時候要在一起,回家的時候要在一起,休息日約會的時候要在一起。

  黑子愛理雖然溫柔,卻明明是個很注重私人空間的人,竟然還真的就這樣和他一直在一起。

  所以說熱戀期的情侶真是令人無法理解。

  還好,最近黑子愛理請了一周的假去陪她入院了的祖父母,因為遠在京都的緣故,這位大爺也沒辦法在放學後去見她。

  忍足侑士終於暫時不用考慮把平光眼鏡換成墨鏡的事情了。

  然而,他卻還是失算了。

  中午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要把外套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學生會工作的時候也用曲折的方式避免了進來討論的人坐在黑子愛理的座位上,網球部訓練的時候外套也放在了黑子愛理一貫坐著的位子上。

  就像是在宣告著——本大爺的身邊,是愛理專屬的座位。

  黑子愛理不在的第三天,整個冰帝人氣最高的這對情侶,今天也在安定地秀著恩愛。

  14一如既往

  清晨,床頭的鬧鍾鈴鈴鈴地響了起來,黑子愛理睡眼惺忪地從被子裡伸出一只手,按掉了鬧鍾,覺得腦海中正有兩個小人在爭吵。

  ——「再睡一會兒吧,愛理。」

  ——「好啊。」

  好像哪裡不對?算了,不管了,困死啦繼續睡。

  果然還是有哪裡不對。被自家父親從被窩裡挖起來的黑子愛理手忙腳亂地洗漱換衣服,然後坐父親的車到了校門,匆匆說了句再見就沖進了學校。

  踏進教室的時候,上課鈴正好打響。老師在講台上皺著眉看著她,好在黑子愛理是有名的優等生,老師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快點回座位就放過了她。

  「優等生就是好啊,遲到了不會被罵。」用調侃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是黑子愛理的同桌淺見香織,她的臉上正帶著促狹的笑意,「不過愛理竟然會遲到可真少見……啊,莫非是和男朋友聊天聊太晚了?」

  由於年齡的差距,跡部景吾已經就讀英國的牛津大學,而黑子愛理還留在冰帝裡准備高考。冰帝的學生們為不用再看到這兩個人秀恩愛而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惋惜,畢竟他們在一起時還是很賞心悅目的——雖然賞心悅目過後會讓人不免痛恨為什麼自己還是單身。

  但是松一口氣的人可不包括淺見香織、忍足侑士等關系者,在他們看來,這兩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

  「誒?沒有啦……」黑子愛理懶得理會她的打趣,開始把書包的書拿出來准備上課。她的戀人總會不動聲色地注意到談話的時間,免得影響她的睡眠,但她卻又在掛了電話後學習A-level的課程,才會每天都這樣又困又累。不過這種事情卻是肯定不能和淺見香織說的,因為她一旦知道了絕對會想辦法告訴跡部景吾,她的計劃肯定會被強行終止的。

  第一節課是國語課,黑子愛理聽了一會兒就無心聽下去了,拿出其他科目的書來復習,然而因為早上來得太早沒吃早飯,肚子咕咕地抗議,於是偷偷摸摸地拿出了面包來吃。

  到底是經驗不足,沒吃幾口就被老師發現了。國語老師出了名的嚴厲,就算對自己喜歡的學生也毫不留情,把她訓斥了一頓讓她去教室外罰站。

  在教室裡其他學生們「不要啊老師罰我吧」、「愛理醬吃面包的樣子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受罰啊」、「老師請把我也罰出去吧」的喊聲中,黑子愛理拿著書乖乖地低著頭走出了教室罰站。然後捂著胃靠在牆上,把偷偷藏在書裡的手機拿了出來,掙扎了一下還是開始編輯短信

  「K5

  今天起床晚了,趕著來學校,沒來得及吃早餐( &gt﹏&lt。)∼

  在課上吃的時候被老師發現了Σ( ° △ °|||)︴

  結果就被罰站了QAQ

  你那邊天氣好嗎?有好好吃早餐嗎?(6ω&lt)☆

  ☆Iry☆ 」

  完成後,低血壓造成的暈眩襲來,她漸漸滑坐在地上,看著手機屏幕出神。

  其實和淺見香織以為的一天到晚都在發短信聊電話不同,黑子愛理一直都有在控制發短信的數量。因為不在身邊,所以格外想和那個人說話,卻又不想打擾他的生活。每次看到漂亮的風景,碰到好玩的游戲,見到有趣的事情,都會想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卻因為不想打擾他而把信息存在了草稿箱裡,通常一天就有十幾條。

  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如果做不到的話,至少希望能把見到的東西,想要說的話都傳達給他。

  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只能用活潑的語氣和顏文字來偽裝自己很快樂。

  啊啊啊,好寂寞啊……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容易令人寂寞的事情。打電話的時候越是開心越是甜蜜,掛了電話後就越是覺得空虛。明明剛才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卻轉眼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黑子愛理抱膝坐在地上,在剛才編輯好的短信裡又加了一句話。

  「我好想你。」

  無所謂了吧,反正都是不可能發出的短信,說出這句話又會怎麼樣呢。

  她蜷縮著一團,抱緊了自己,手指在不經意間按下了發送鍵。

  「啊——完蛋了!」黑子愛理詫異又沮喪地看著「發送完成」的提示,覺得自己真是世界第一笨蛋。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補救方式嗎?比如說發錯了什麼的?但是名字都寫在開頭了怎麼可能發錯了啦……

  還好那邊和這裡有時差,現在那邊是深夜,他應該沒那麼快看見……吧。

  突然震動起來的手機像是在嘲笑著黑子愛理有多天真一樣。她深吸了口氣,打開手機按下了「查看」。

  「啊恩。這邊天氣很好,星星很亮,你一定會喜歡的。快點給本大爺去吃早餐。」

  「噗」地一聲輕笑了起來,黑子愛理看著發信人那一欄,用抱怨似的口氣說:「啊啊啊真是的,為什麼發短信也要加上語氣詞啦……」

  雖然很寂寞,但是能夠收到你的信息的話,有時候還是會有種你還在我身邊的錯覺,好像你就在我身邊,裝作不耐煩地關心我「快去吃早餐」一樣。

  握緊了手機,黑子愛理偷聽了下教室裡的動靜,又看了看時間,估計時間足夠了,才小跑著離開了教室,跑向了小賣部。雖然只有一個人,但只要握緊手中的手機,卻莫名地便有種安心感。

  國語課下課,老師大步走了出教室。淺見香織正擔心著同桌的低血壓,卻見她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走了進來。等她和關心她的其他同學對話完畢後,淺見香織才說:「那你的早餐怎麼辦?」

  「我吃了啊。」櫻色頭發的少女朝她眨了眨左眼,笑容漂亮又可愛,「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溜去小賣部買了面包。」

  「什……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大膽了?」

  櫻發少女晃了晃手中的手機,無奈的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在炫耀:「沒辦法啊。景君叫我‘快點給本大爺去吃早餐’這樣……我只能去了啦。」

  淺見香織:「……」

  就算是在一方缺席的情況下,這一對情侶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在安定地秀恩愛。

  15呼喚你名字的聲音

  Ari Side

  黑子愛理並不是聲控,但她卻有最喜歡的聲音。

  那樣華麗的,魅惑的,磁性又低沉的聲音,仿佛管風琴上最低最好聽的那一個音,尤其是帶著笑意的時候,更是性感得令人心顫。

  擁有這樣完美的聲音的,是她幾乎完美的戀人。

  跡部景吾。

  她最喜歡聽戀人叫她的名字,聽他磁性的聲線在她耳邊輕輕說出那兩個音,抹去了平日的驕傲囂張,滿滿的都是溫柔與寵溺。

  每次聽到,都會感到從內心的最深處湧上來的溫暖與安全感。

  只要這個人還在她身邊,只要他還願意這樣溫柔地喊她的名字,她就可以無所畏懼。

  Keigo Side

  空靈溫柔的音色,像是水滴靜靜地落在湖面上,在聽者內心的最深處漾起陣陣漣漪。

  這是跡部景吾最喜歡的聲音。

  而當這聲音的主人在他懷裡撒嬌的時候,空靈的音色也會帶上幾分愛嬌,可愛俏皮的尾音和語氣詞格外惹人憐愛。

  然而這卻還不是他最喜歡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是她叫他名字的時候,帶著羞澀和愛意的聲音。

  「景、景吾……」

  「再叫一遍。」

  「哈啊——不、不要了……啊,別鬧了啦,我、啊……」

  「再叫一遍,愛理。」

  「嗯、嗯啊……景吾,我不行了啦……」

  跡部景吾俯下身,注視著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淚的櫻發少女,溫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

  「……我愛你,愛理。」

  「嗯……我也愛你。」                    



☆、ACT.16

  出門後,身後的房間裡毫不意外地傳來了哭泣聲。黑子愛理目不斜視地在部員們「你竟然把部長弄哭了你到底做了什麼壞事」的控訴眼神裡快步離開,一面感歎著「強將手下無弱兵」一面徑直走到學生會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響了門。

  「進來。」

  或許是出去處理別的事情了,忍足侑士並不在這裡。黑子愛理微笑著把手裡的申請遞了過去,跡部景吾接過後,靠在椅背上掃了一眼。

  「啊恩。」他單手撐在沙發椅的扶手上,撫著淚痣抬起眼看向黑子愛理,「這不是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審批後再報上來的嗎?」校內的社團申請基本都是要經過校內活動委員部的審批的,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黑子愛理沉吟著說:「嗯……是這樣沒錯啦。但是我覺得既然是和學園祭有關的事情,還是直接遞到學生會這邊比較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且委員部那邊……覺得這不太合適,但就我個人的意見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所以就冒昧地直接把申請遞到您這裡了。」

  雖然她刻意模糊掉了委員部那邊的意見,但以跡部景吾的頭腦自然立刻聯想到了早川麻美和她的惡劣關系,而且這份申請怎麼看都很合理,那個的確能力不錯的早川麻美沒有理由不批准,只可能是她為了為難黑子愛理而故意壓了下來。

  然而黑子愛理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也早就決定了要直接把申請遞給他,但為什麼她又要專門去找早川麻美呢?

  跡部景吾拿起筆簽上了名字,把申請還給了黑子愛理:「拿去給校內活動委員部看,告訴他們這是本大爺的命令。另外家政社的進程要定期報告過來。」

  「謝謝會長大人。」黑子愛理像是根本不驚訝一樣,笑著接過,微微鞠躬後便離開了。

  而留在跡部景吾心中的那個微小的疑惑,也在下一次的學生會全體會議上得到了解答。會議上那個從前總是嬌聲嬌氣地自稱「麻美醬」的棕發部長為了某個問題和風紀委員會的會長爭執了起來,期間用語豪爽舉止……呃,大方,成功地驚掉了一桌人的眼睛。

  和她同班的忍足侑士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一來她的轉變,卻還是牢牢地扶住了自己的眼鏡,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始作俑者黑子愛理則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用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作出凶惡表情的棕發少女,久久回不過神來——我只是讓你做真實的自己沒說讓你做性格惡劣的自己啊!

  會後,棕發的部長磨磨蹭蹭地等到了會議室裡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時,才別扭地開口了。

  「喂,姓黑子的。」

  「嗯?」

  「你說過,要活在表面……就算性格惡劣,像麻美醬這樣可愛的人,性格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對吧?」

  「……我可不記得我有說過後半句啊。」

  「反正,就算像現在這樣堂堂正正地活著,像我這麼可愛又漂亮的人,也會有數不清的蠢貨喜歡上我的!」早川麻美氣勢十足地一拍桌子,定定地盯著黑子愛理因為詫異而睜大的眼睛,「所以,我才不會輸給你呢!」說完就抄起文件「咻」一聲地跑掉了。

  「……她到底想說什麼?」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

  黑子愛理忍不住笑了出來:「大概……是想說謝謝吧?」她整理了一下文件,合起筆記本電腦正想走,卻發現自家上司正在注視著自己這邊,「怎、怎麼了嗎,會長?」

  「啊恩。」跡部景吾狀似淡定地收回視線,「家政社的報告呢?」

  「哎?還沒交上來嗎?」黑子愛理怔了一下,邊拿出手機翻找通訊錄邊走出會議室,「真對不起,會長,我馬上就去拿。喂,是青木君嗎?我是……」

  忍足侑士看了自己別扭的好友一眼,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地說:「不過我記得愛理醬剛進學生會的時候,好像說過早川和她很像呢……真弄不明白哪裡像了。」

  就像從前聽見他說些無聊話的時候一樣,跡部景吾淡淡地「哼」了一聲,懶得回答她。

  不錯,的確不像。黑子愛理既不像從前早川麻美偽裝出來的樣子,也不像現在的早川麻美厲害強悍的本性。

  唯一相像的,大概是那份內心深處的敏感和不安。然而曾經的早川麻美選擇用虛假和偽善來掩蓋,黑子愛理卻選擇了用堅強與溫柔來面對。

  開完會議,再找到在織圍巾的家政社副社長青木明,讓他立刻把報告送到學生會辦公室後,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六點零五分。黑子愛理深吸了口氣,用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了校門口。她知道天宮幸已經在車裡等了自己一個小時了。

  「對不起,幸醬,剛剛開完會之後我又要去找青木君……竟然讓你等了那麼久。」一上車,黑子愛理就開始道歉。

  天宮幸從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只會在面對黑子愛理的時候,出現淡淡的笑意。她放柔了聲音說:「沒關系的,愛理。我也沒有等很久。」

  「哎?少騙人啦……我知道就算我發了短信說不用等我,幸醬也會從放學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這裡等我的。」黑子愛理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啊,不如我請幸醬去吃晚飯吧?那裡的甜點超棒的哦!」

  發了條短信給黑子拓也解釋清楚事情的原委並得到了許可,黑子愛理就帶天宮幸來到了一家家庭餐廳。她是陪桃井五月來過才會知道的,這家家庭餐廳雖然因為地段不佳,人氣不算很旺,卻會做超級好吃的甜品,據說店主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鑽研的。她的女兒遠在美國留學,但她卻還是每天每天都在練習,希望女兒每一次回來,都能吃到她做的甜品,感受到那傾注在甜蜜裡的愛意。

  既然是沖著甜點來的,主食自然不能吃太多,加上黑子愛理的食量一向很少,所以她只是隨便點了個沙拉,就一心一意地向那個冰激凌布朗寧進攻了。

  「愛理,我聽說……」切著黑椒豬扒的動作變得緩慢了下來,天宮幸輕聲問道,「你前些日子,去找了早川麻美?」

  黑子愛理吃了一口冰激凌,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啊,果然有人又在說我壞話,說我弄哭了早川學姐了?幸醬不用擔心啦,你忘了我學過散打啦。」她吃完後抬眼看見天宮幸冰冷的神情,立刻放下勺子雙手合十道歉,「抱歉啦幸醬,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再說那種事情不會在發生的,所以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嗎?」

  她在進入冰帝大約半年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被人排擠,班上也有奇怪的謠言,還有同社團的人說她性格惡劣偽善裝可愛什麼的。那個時候,只有天宮幸始終完全相信她,靠著家世和學姐的身份暗地裡教訓了不少針對過她的人,甚至在她被不知道那個人推下樓梯的時候撲上來抱著她,滾下樓梯的過程中始終護著她的要害,結果黑子愛理只是腳扭了加上幾處擦傷,天宮幸卻差點撞到了頭。最誇張的一次,是在她遇到一個「因為聽說你是個沒了男人活不下去的女人,所以特意在校門口等你」的猥瑣大叔的時候,天宮幸不顧自己地擋在了她前面。

  那個時候,天宮幸的背影,她覺得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

  雖然很快那個大叔就被她打趴下了,不過黑子愛理知道那只不過是運氣加上他的輕敵而已,就她的體力以及身手,稍微練過的同齡男性都能輕而易舉地制住她。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之後,天宮幸才從「有些孤僻的朋友」變成了黑子愛理最好的朋友。她們始終像那段日子裡一樣一起上學放學,無論她因為工作耽誤到多晚,天宮幸都會等她一起回家。

  「……嗯。」天宮幸向來不擅長對付黑子愛理這種可愛又可憐,仿佛咬住主人的褲腳,用濕漉漉的眼睛仰望著主人的小狗一樣的表情,一見她露出了這樣的神色便馬上投降,低下頭繼續切豬扒。

  黑子愛理挖了一勺冰激凌,卻沒有吃,輕聲對好友說:「而且……總覺得沒辦法放著早川學姐不管呢。因為她和我很像啊。」她抬起頭對神色微詫的好友燦爛微笑,「不過,我比她幸運多了。因為我有一個始終相信著我的朋友。」

  一樣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污蔑,一樣是被人說壞話被人百般排擠,早川麻美卻只能自己一個人忍耐著「朋友」們對自己的嘲笑,甚至連對此表示憤怒都不可以,因為這並不是「好孩子」會做出的事情。而黑子愛理卻有一個無論何時都深信著她的摯友,甚至會瞞著黑子愛理幫忙教訓為難她的人……所以她始終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如果說她比早川麻美溫柔的話,也不過是因為她所得到的溫柔,遠比早川麻美得到的多。

  「……嗯。」天宮幸冰雕一般美麗卻冰冷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極淡的溫柔笑容,「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站在愛理這邊的。」

  「所以我最喜歡幸醬啦!」黑子愛理微笑著這樣說。

  然而即使是天宮幸,也有她沒辦法幫黑子愛理的事情。現在的黑子愛理天天都在教室、學生會辦公室、弓道社、天文社以及家政社之間忙得團團轉,連從還是個小嬰兒時就開始借打妹妹的小臉的方式「欺負」她的黑子哲也都不忍心捉弄自己的妹妹了,黑子拓也更是擔心她的身體——黑子兄妹是早產兒,所以身體都比同齡同性的孩子弱,還好在萬能父親多年的精心調養下,已經比原來好多了。

  幸好學園祭上天文社的活動不過是開放天文台以供參觀,順便播放一下天文觀測的錄像以及販賣社刊,都是些很簡單的事情,交給其他成員就可以放心了,更何況還有作為部長的天宮幸看著。至於學生會辦公室那邊,因為會長和會計都很照顧她,不約而同地幫她減輕了工作量,所以最忙的那段時間過了之後倒也還過得去。

  然而她剛松了口氣,就又有麻煩事發生了。                    



☆、ACT.17

  黑子愛理之所以能夠連續四年奪得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個人賽冠軍,並不僅僅是因為她有天分或者情商高,而是因為她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弓道是一項很需要專注力和毅力的運動,很多初學者都因為開始的時候拉空弓實在太累而放棄了,就算是已經入門的愛好者,也可能在他們無法專注的低潮期感到絕望。

  但黑子愛理無論再怎麼忙,都會堅持每天訓練至少一個小時。如果下午有學生會的工作的話,就早起回學校練習,如果有天文觀測活動,就犧牲掉自己的午休時間。即使是在連箭靶都射不中的低潮期,她也依然堅持這樣做。也正因為這樣,弓道社內部基本沒什麼人會對她缺席每天下午的基本訓練而感到不滿,因為他們知道她的練習時間絕對不比他們少。

  雖然聽上去似乎很辛苦——好吧,其實也的確很辛苦——但其實黑子愛理本人很享受這個過程。她喜歡弓道不僅因為舌尖的時候很帥氣,更是因為在練習弓道的時候,需要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瞄准箭靶,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每次練習的時候,一切煩心的事情都不用去想,只要專注於眼前的箭靶就足夠了。因此對黑子愛理來說,弓道的作用和瑜伽的冥想是差不多的。

  然而,弓道需要專注這個特點,也未必是它的好處。

  手機屏幕上顯示出「18:26」,黑子愛理鎖好學生會會議室的門,把鑰匙掛好後,就拿著書包朝弓道社走去。弓道社的道場旁有一株櫻花,雖說比不上操場上的那一棵歷史悠久、根深茂密,但也足夠茂盛。每年春季,都會開出一樹繁花,訴說著春光的燦爛與美好,悠悠飄落在弓道社的箭靶前,以及隔壁茶道社的庭院裡。

  走到櫻花樹下,黑子愛理放緩了腳步,看絢麗如雪的櫻花靜靜地打著轉兒飄落,就連落地的姿態,都優雅又高潔。越是順著櫻花鋪成的路徑走近弓道社,那雜亂無章的聲音就越是清晰。黑子愛理無聲地歎了口氣,推開了弓道社的大門。

  黑發黑眸的少女孤零零地道場上,握著弓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在她面前的,是七零八落的射偏了的箭。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素來明亮的眼神失去了焦距,望著箭靶的方向,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黑子愛理在心裡輕歎了口氣,慢慢走近她,輕聲說:「實美?」

  像是內心深處的某個按鈕被觸動了一樣,緊繃的絲線瞬間被扯斷。她一下子扔下弓箭撲進櫻發少女的懷裡痛哭了起來。弓箭砸在木質地板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黑子愛理溫柔地順著她的力道往下坐,任由她就這樣抱著自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過了大約十分鍾,加籐實美的哭聲漸漸地減弱了,黑子愛理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部,安靜地等待她平靜下來。

  加籐實美收了哭聲後,黑子愛理拉著她坐在道場邊,正好面對著那棵美麗的櫻樹,而後就去弓道社的茶水間泡了杯熱茶過來——哪怕是運動社團也會有茶水間,冰帝這所貴族學校的所謂豪華正是體現在這種細微之處。

  手裡溫暖的杯子裡,深色的茶湯散發出裊裊的熱氣,模糊了加籐實美的神情。黑子愛理喝了口茶,仰望著飄零的櫻花,用她那空靈的聲音感歎說:「啊,又是一年櫻花季啊……說起來,我遇見實美的那一年,櫻花也開得很好呢。」

  她側首看著加籐實美:「實美不想說的話,我是不會勉強你的。實美想哭的話,無論什麼時候我都願意借肩膀給你。但是……玲奈醬很擔心你啊,還有弓道社其他部員也是。」她所說的「玲奈醬」是指日向玲奈,弓道社的成員之一,是加籐實美的青梅竹馬。與其說她是因為喜歡弓道而加入弓道社,還不如說她是為了照顧這個一根筋的幼馴染才加入的。

  「……如果實美願意說出來的話,我們都會幫你的。」

  聽到這句話,加籐實美的手輕微地抖了一下。她注視著杯中一圈圈散開的漣漪,勉強壓住眼中的淚意,低聲說:「愛理……我、我失戀了。」

  黑子愛理一怔,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嗯。」

  「……是茶道社的社長。」

  「啊……」黑子愛理歪著頭回想了一下,「是二年H組的佐籐蓮翔學長?」知道這個,還是因為前些日子,校刊才出了他的專訪。聽說他是因為被如果再沒有人接受采訪,校刊就趕不出來而逼得快崩潰了的遠野涼子懇求,才勉強答應下來的。當天遠野涼子還去找了黑子愛理,閒聊時無意見提到了這件事。

  佐籐蓮翔出身古典的茶道世家,性格溫和,成績優秀,標准的翩翩公子。雖說人氣沒辦法和男子網球部的那些人相比,但是也是很受歡迎的溫柔貴公子類型。死乞白賴好不容易才讓他同意做專訪的校刊主編、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在把新的校刊帶來給好友看時,還嘖嘖感歎了一番,說如果他沒進冰帝,而是進了別的學校,絕對會成為人氣第一的存在。

  加籐實美明顯停頓了一下,才咬著唇點了點頭。

  黑子愛理考慮一下措辭,緩聲道:「……吶,實美為什麼這麼說呢?據我所知,實美並沒有和他交往過吧?」難道……是告白被拒絕了嗎?想想加籐實美拉不開門就爬窗進去的性格,黑子愛理很懷疑是她告白的時候把那個佐籐蓮翔嚇到了。

  「不是的……」加籐實美咬住唇,搖了搖頭,「是因為,我聽到我們班的女生說,他和他們班的內海熏交往了。」

  「那麼,是實美你親眼見到的?」

  「雖然沒有,但是……」一向堅強熱血的加籐實美紅了眼眶,「就算不是真的,那個人喜歡的,肯定也是像內海那樣溫柔可愛的女生吧?像我這種女子力為零的……」

  黑子愛理見她明明很難過卻還是強裝出俏皮的語氣,不由也覺得心酸起來。

  所謂的喜歡,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呢?讓從不缺男生追求的桃井五月一心只希望得到黑子哲也的關注,讓從來不在乎他人看法的堅強的加籐實美紅了眼眶。明明看不見也摸不著,卻能限制住無數的人,甚至左右時代的走向,影響整個世界。無論是多麼聰明理智的人,一旦陷入這種感情,似乎都無法逃脫它的控制。

  黑子愛理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喝口茶,另一手則趁她沒注意,火速拿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發給遠野涼子。感謝桃井五月為了獲取黑子哲也的情報曾對她實行了短信轟炸,讓她點亮了不看手機鍵盤也能發短信的技能。

  最了解冰帝的大體動態的人,當然是她華麗麗的上司、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了,但要說最清楚這些愛恨情仇恩怨糾葛緋色新聞的,卻是干一行愛一行的新聞部部長遠野涼子。

  作為一個新聞業者以及八卦愛好者,遠野涼子向來很重視情報來源,所以她會二十四小時開著手機並且把手機放在身邊,以免錯失了知道勁爆消息的時機。所以很快,她的回信就發到了黑子愛理的手機上。

  黑子愛理瞥了眼手機屏幕,溫柔的聲音裡滲入了明淨的色彩:「吶,實美,如果……如果我說佐籐學長還沒有女朋友,你會去告白嗎?」

悠于 2015-2-6 09:13

☆、ACT.18

  加籐實美愣愣地看著她:「什……麼?」

  「我可以確定,佐籐學長現在並沒有女朋友。」黑子愛理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少女黑色的眸子,白皙的手溫柔地放在對方的手上,「但今後就不一定了。實美你會為了他失落到這種地步,就證明你對他的喜歡絕不是開玩笑的。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去告白呢?佐籐學長不是一直對你很溫柔嗎?」其實最後一句話是遠野涼子在八卦佐籐蓮翔的情感經歷後告訴她的。

  「他只是……對誰都很溫柔而已。」加籐實美垂下眼睛,「像我這種既不溫柔、又不可愛的一根筋的女孩子,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呢?」

  黑子愛理收回了手。

  手背一下子失去了溫暖的溫度,加籐實美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好友,卻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漠。自從她認識黑子愛理開始,似乎就沒有見過她冷漠的模樣,她的溫柔早已刻入骨子裡成為了一種氣質,笑也好,不笑也好,都讓人感覺那樣溫柔又干淨。

  「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要告白好了。」黑子愛理淡淡地說,「繼續消沉下去也無所謂。不過等到以後他和別的女生交往了,可不要說自己失戀了。我也好,玲奈醬也好,弓道社的其他人也好,你身邊的同學也好,都沒有義務承受你的負面情緒,也沒有義務要任由你撒嬌吧?」

  「我沒有……!」

  黑子愛理截斷她的話:「不是撒嬌嗎?明明連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地說出自己的心情都沒勇氣去嘗試的人,竟然還說自己失戀了。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失戀,不過是懦弱者的自哀自憐、自怨自艾而已。」她冷笑了一下,「不過不告白也好,連告白的勇氣都沒有的這種半吊子的喜歡,相信佐籐學長也不想要吧。」

  加籐實美咬住唇,安靜地流淚,盈滿淚光的黑色眼眸注視著自己的好友。半晌後,她竟突然「噗」地笑了出來:「愛理你板起臉來好凶啊……真的嚇到我了哦。」

  「因為我很生氣啊。」黑子愛理沒好氣地撇了撇嘴,拿出紙巾來,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竟然選擇不戰而逃什麼的,根本就不是我認識的實美。如果佐籐學長喜歡你的話,在這裡一個人哭、一個人痛苦、一個人煩惱,不是很蠢嗎?如果學長不喜歡你的話,為一個根本就不在乎你的人這麼難過,豈不是更蠢了嗎?」說完果然很生氣地把沾滿淚水的紙巾扔到了一邊。

  加籐實美笑了笑:「嗯,也是呢……」她仰頭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氣,「啊啊啊,哭完之後整個人都舒服了。」

  「眼睛都腫成核桃了的人不要說這種話啦。」

  「哈哈哈……」加籐實美笑了起來,然後她正色看向黑子愛理,「吶,愛理,我……我想向學長告白。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想把這份心情告訴他,告訴他我已經喜歡了他那麼久那麼久。」

  櫻發的少女微微一笑:「好,我會幫你的。」

  所有人都知道,黑子愛理說到做到。

  第二天,她就去找遠野涼子要了資料,認真刻苦的程度和備戰期末考試時不相上下。連和天宮幸一起在冰帝的自助式餐廳吃午餐時,她也一邊在翻看著資料,一邊享受她最愛的Gelee Royale皇家果凍——這是上一年秋季推出的新品,據說是由在巴黎學習多年的點心師傅創作出來的,外觀晶瑩、色澤鮮艷、口感柔滑……幾乎完美。唯一令黑子愛理發囧的是,那上面還非常具有冰帝風格地裝飾著一個小王冠。

  今天吉田楓夏說要和老師商量修學旅行的事情,不過來一起吃飯了。而月城颯太則是因為他雖然有進步卻還是墊底的成績,被他那個凶悍暴躁的美女班主任拎過去訓話了。因此與她同桌吃飯的就只有天宮幸,後者在看見她在研究佐籐蓮翔的資料,用叉子把一顆可憐的小番茄切了個對穿,冷冷淡淡地問了一句,得知她是在應援朋友的戀愛後,在下午第一節課下課時,神奇地給她送來了一份佐籐蓮翔的家庭背景以及資深心理醫生基於他的成長歷程和家庭背景等資料得出的心理狀態分析,讓黑子愛理又囧又感動,真想寫一篇名為《土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又名《我的朋友不可能這麼萬能》的論文。

  不過這些畢竟都不是第一手資料。所以黑子愛理決定效仿損友遠野涼子,對相關人士進行采訪。

  時間:傍晚六點。地點:學生會辦公室。

  本報記者黑子愛理向受訪人忍足侑士提出了一個很有深度也很有挖掘潛力的問題:「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忍足君是二年H組的吧?你知道和你同班的佐籐學長是個怎樣的人嗎?」

  臥槽愛理你竟然看上了那個家伙嗎,雖然他除了身高不夠高外似乎沒什麼明顯的缺點,但要搶走我家妹妹的無疑都是壞人!肯定是他故意在你面前賣弄風騷搔首弄姿勾引你的吧!

  一時間,忍足侑士只覺得大腦裡的警鈴叮叮作響,簡直就像響徹大樓的防火警鈴一樣在腦子裡叫個不停。他力持鎮定地微笑著問:「愛理醬為什麼這麼問?」

  和他有著相似卻截然不同的心情的人則靜靜地坐在上首,注視著這一幕,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開始在大腦裡翻找關於佐籐蓮翔的資料。

  即使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情,跡部景吾也沒有想過要在現在告白。不是因為不夠喜歡,而是因為太過喜歡,太過認真,才反而無法輕松地說出那句話。更何況,黑子愛理雖然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請求,但對於如何婉拒別人的告白卻很有經驗,她又最討厭玩弄別人的感情,如果自己現在去告白,會得到什麼樣的答復可想而知。而且接下來,她絕對會立刻用各種方法來疏遠自己,這絕對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然而,這個階段雖然不安又煎熬,卻也異常甜美。就是要這樣——從公式化的上司身份開始,一步步得到她的心,令她一點點深陷沉淪,一步步地征服她,才能真正讓她的眼眸裡只映出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只屬於他一個人。唯美的開始,浪漫的過程,完美的結局——這就是屬於他的愛情美學。

  而黑子愛理會喜歡佐籐蓮翔之類的想法,剛出現就被他否定了。不僅是從理性的角度下判斷,而且是他本能地不願意接受。但……他會喜歡上黑子愛理這一件事,本來就不是理性所能控制的。

  「嗯?啊,也沒什麼啦,只是看了上一期的校刊之後有點好奇,就隨便問問而已。」黑子愛理歪著頭用筆抵在臉頰處想了想,決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朋友的隱私。

  我的妹妹果然好可愛……啊不對!忍足侑士回過神來:「原來是好奇啊……可是愛理醬和佐籐應該沒什麼交集的吧?難道……愛理醬喜歡他?」說到最後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

  「……沒、有、啦。」黑子愛理黑線,「你想到哪裡去啦?嗯……其實是我的一個朋友對他感興趣,所以我有點想知道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比如各種愛好啊,習慣啊,和他走得近的朋友啊,有沒有關系特別好的的女孩子之類的……」

  ——搞了半天,原來她是在給別人當戀愛參謀啊。

  除了黑子愛理外,辦公室裡的其余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啊對了,還有告白地點好像也很重要……」黑子愛理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甚至還拿出了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塗塗改改。話說她這麼受人歡迎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漂亮溫柔,才華橫溢,還全心全意地幫助朋友,這樣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原來愛理醬的朋友喜歡的是佐籐那種類型的啊……愛理醬也是嗎?」好哥哥表示他要提早知道妹妹心中的理想型,這樣才能先下手為強……不,才能及時防范。

  「哎?我嗎?」黑子愛理從「要在哪一棵櫻花樹下告白比較好」這種問題中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說,「嗯……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溫柔的人吧。」

  溫柔這個詞含義太廣了,從舉止嬌柔甚至娘炮到百煉鋼化作繞指柔都能涵括在內。

  看見藍發少年疑惑的神情,她補充道:「就是和哥哥一樣,性格溫柔體貼的人吧。」

  忍足侑士微笑著點了點頭,嘲笑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的好友——這個囂張霸道自大成狂的大爺和溫柔體貼什麼的根本就沾不上邊吧?

  跡部景吾才懶得理會這個幼稚的妹控。他在新聞部那個死纏爛打懇求他的部長給他做的訪談裡,還說自己的理想型是「爭強好勝的人」呢——但整個冰帝都知道,只要不觸及底線,黑子愛理都是一個溫柔體貼,與人相處時習慣先退一步的人。

  黑子愛理看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差不多了,就轉頭向一直高冷地無視他們這些高中生之間幼稚的愛恨情仇(並沒有)的上司說:「抱歉,跡部學長,今天我可以先走嗎?……因為我和朋友約好了要幫她選衣服之類的。」當然還有再過一遍明天告白的台詞和教會她化妝之類的各種事情。加籐實美用她備戰弓道大會的心情來准備這次告白,作為她的軍師以及戰友的黑子愛理自然也要全力支持了。

  「去哪裡?」

  「哎?……有樂町的OIOI。」

  黑子愛理怔怔地看著自己華麗的上司點了點頭,漫不經心似的說:「我今晚剛好要去那附近,順便捎上你們。」

  「可是……」

  可是華麗麗的會長大人你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啊……你不是應該去聽音樂會觀看歌劇之類的地方才科學的嗎?黑子愛理稍微糾結了一下,很快又自己為他找到了理由:會長大人要去的一定是附近的銀座吧?應該只是聽到我們也要去那邊,所以順便幫個忙而已……還故意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會長大人雖然作風是華麗了點,但其實是個很溫柔又有點別扭的人啊,意外地……讓人覺得很可愛。

  忍足侑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心裡下了這樣的判斷,只看見她怔了一下就微笑著點頭說:「嗯,那就謝謝跡部學長了。」

  「啊恩。」跡部景吾毫不在乎好友鄙視的眼神,淡定地收下了黑子愛理的感激。

  ——有機會就要把握機會,沒有機會就要自己創造機會。這種淺顯的道理冰之帝王怎麼可能不懂?

  於是在學校門口,加籐實美看著面前的那部車,表情定格在「詫異」的頻道上,覺得心中宛如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在自家「紈褲」哥哥的耳濡目染下,她認得出來眼前的這部車,就是那部純手工打造的豪華敞篷車邁巴赫Landaulet,全球僅僅限量20輛。在冰帝,不,在全國有這種財力的高•中•生……不用想都知道只有那一位。但說實話,她很懷疑黑子愛理到底知不知道這一點,她更懷疑黑子愛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乎。作為和她相交三年多的朋友,她當然知道黑子愛理大概是受她父親的藝術家氣質的影響,溫柔歸溫柔,骨子裡卻自有一種清高與矜持。

  問題是,這個人到底為什麼會相信那種一聽就是借口的理由啊……有幸讓冰帝的無冕之王充當了一回司機的加籐實美渾身僵硬地坐在後排座位上,看了眼旁邊的櫻發少女——她正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時不時低頭沉思,非常認真的樣子。但加籐實美卻沒有心情為好友的付出而感動,因為前座的那一位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過來的目光讓她緊張得手心都在出汗,就算明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也不免覺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了。

  戀愛中的人總是有一種奇妙的直覺的,即使是加籐實美這種出了名的熱血笨蛋在這種BUFF的加成下,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很遺憾,黑子愛理雖然情商比較高,本人卻完全沒有戀愛經驗。她之所以能成為別人的戀愛參謀,不過是憑借著她為人處世的一貫哲學而已,比如「想要得到信任,先要信任對方」、「不說,對方就不會明白」之類的。再加上她早就放棄了推想自家華麗的上司的想法了,因為他們的大腦回路完全不一樣。戀愛經驗的缺乏以及信息的錯誤解讀讓黑子愛理在這方面的情商居然還比不上加籐實美。

  加籐實美覺得,她好想死。

  她的確曾經想過要強勢圍觀好友的戀情啦,但她從來沒想過好友招惹來的對象會如此凶殘……根本沒辦法圍觀好嗎,因為只是坐在同一輛車裡就覺得呼吸不過來啊!

  幸好,車子在她缺氧致死之前抵達了丸井百貨。加籐實美第一時間下了車,看著自己的好友毫無察覺地微笑著向跡部景吾道謝,然後疑惑地看著自己,關心道:「怎麼啦,實美?不舒服嗎?臉色不太好呢。」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天然又可愛的呆萌表情,卻讓加籐實美覺得一陣無力:「沒、沒事啦……我們去逛街吧。」

  親愛的你為什麼要在該不敏銳的事情上這麼敏銳,卻在該敏銳的事情上這麼遲鈍啊!天然呆屬性爆發嗎!                    



☆、男友力30題16&17&18

  16永遠只討論你感興趣的話題

  不認識跡部夫人的人都覺得,她真是一位美麗、溫柔又聰明,不僅是一位深居簡出的標准淑女,而且還是一個極具人格魅力的人。

  而認識黑子愛理……不,跡部愛理的人都知道,她並不是什麼深居簡出甘心相夫教子,只是沒有上進心和事業心而已。而且和外界溫柔順從的認知無關,她其實是一個喜歡自由、我行我素的人。所以她才會時不時扔下丈夫自己去旅行,今天學畫畫明天學調酒,自顧自玩得不亦樂乎。

  忍足侑士一度很好奇這對完全無視了七年之癢的自然規律,仿佛由始至終都處於熱戀期的情侶……或者說夫妻平時到底都在聊什麼。畢竟他們一個忙於處理公務另一個則把生活過得色彩斑斕,怎麼想都沒有什麼共同話題,難道就圍繞著曾經的同學和家裡的事情聊天嗎?

  跡部景吾的回答很簡單。

  「聊愛理感興趣的話題。」

  音樂也好文學也好美術也好哲學也好……只要是那個人感興趣的,就會是他感興趣的話題。他的妻子隨著年歲的增長變得更加美麗而聰慧,時光的流逝帶給了她更多的魅力和韻味,而沒有改變的,卻是她的靈魂。

  真摯,熱情,自由,善良,體貼,陽光……在她眼中映出的世界,宛如一個水晶城堡,也有陰暗也有缺陷,但那些美好的事物的光芒,掩蓋了一切骯髒。她始終是美好的,所以她的世界也始終是美好,從她嘴裡說出的一切,也美好得令人沉醉。

  為什麼會對那些話題感興趣?

  其實也並不是特別感興趣。

  只是對說著這些話題時,雙眸美麗得宛如墜入了星星一樣的人感興趣而已。

  17分享圍巾

  冰帝的所有愛理廚都知道,黑子愛理的萌點之一就是「女子力很高」。而對於這樣的黑子愛理而言,織條圍巾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只要兩三天就能輕輕松松搞定。

  但織這條圍巾,卻花了她一個多月的時間。擔心顏色不適合擔心花色不夠好擔心不夠好看擔心很多,結果就是拆了織織了拆,不經意間還織得特別長,黑子愛理拿著圍巾囧了好一會兒,抱著「沒理由好不容易織好了拆掉啊」的想法,終於還是把圍巾在十月四號的這一天送了給戀人。

  過程暫且不論,總之日子一天天過去,季節也從深秋變為了冬季。

  這是周六,黑子愛理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仰望著蔚藍的天空,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那白霧怔怔地出神。一年四季中,她最愛的就是冬天,不僅因為她和哥哥都出生在冬天,更因為冬天的空氣和白雪總給她一種格外純淨的感覺。

  仿佛這天地間,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與這片茫茫的白雪。

  胡思亂想很快就被坐在身邊的戀人打散了,跡部景吾把她要的熱可可塞到她手裡。溫暖熨帖的溫度讓她微笑著發出了滿足的歎息:「好暖哦……」今天因為出門得急,忘了帶手套,就算一路把手放在衣袋裡也暖和不起來,結果被戀人發現了果然被他罵了幾句,接著他就去了便利店買回來熱的飲料給她暖手。

  跡部景吾沒好氣地看了自己做事穩重照顧起人來樣樣周到,照顧起自己卻完全不讓人省心的戀人,伸出手捂住她捧著杯子的手,感受她冰冷的手慢慢地溫暖了起來。

  「對不起啦,我忘了嘛……」櫻色頭發的少女軟軟地道歉,水藍色的眸子一眨一眨地,好像還很無辜的樣子,「再說有景君在我才不用擔心這種事呢。」

  要不是顧忌自己在戀人眼裡的華麗(並不)形象,跡部景吾真想扶額歎息。

  又來了。

  每次她不會照顧自己惹他生氣後,總會這樣軟軟乖乖地撒嬌,說什麼反正有你在嘛……雖然這是事實,但他也希望她能夠好好照顧自己,別動不動就生病令人擔心。

  感覺到她的手已經暖了起來,跡部景吾就松開手,把頸上的圍巾解下來給她圍上——話說自從黑子愛理把這條圍巾送給了他後,每個要戴圍巾的日子他都會戴上它,成功地又閃瞎了一堆人的眼睛。才圍了不到兩圈,黑子愛理就皺起眉,把手裡的熱可可放到長椅上,抬起頭把剩下的圍巾圍到他的脖子上:「不行了啦,這是給景君的哦,只有景君一個人能用……不過現在就暫時借我一下吧。」說到最後,她輕聲笑了起來,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跡部景吾微微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抱進懷裡。失去了熱可可的溫度而又變涼了的手被包裹在溫熱的大手裡,安靜地十指相扣。

  這個冬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冷,但黑子愛理卻覺得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溫暖與甜蜜。

  18毫不吝嗇的誇獎和鼓勵

  三浦望美是跡部財閥董事長跡部景吾的PA,也就是私人助理,除了擔當行政秘書外,還要幫他處理一些私人的事務,比如幫他訂送給跡部太太的花或者幫他買送給妻子的禮物之類的。

  不過前者時常如此,後者卻很少發生。除非是已經看中了只差付錢買到手了的東西,否則就算是日常時心血來潮想送禮物給妻子,跡部景吾都會親自抽時間去珠寶店或者商場親手挑選。

  作為一個醉酒後會打妻子而且後來還逃走了的酒鬼老爸的女兒,三浦望美原本是一直都不相信愛情的。然而在拼命地努力,最後得到了這個職位後,她發現在BOSS以及BOSS夫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秀恩愛行為的熏陶下,她竟然漸漸地相信愛情了。

  能讓一個幾乎可以要什麼有什麼,除了驕傲囂張外幾乎完美的男人始終矢志不渝地疼惜寵愛著自己的妻子,甚至這麼多年連花邊新聞都很少的原因,除了至深的愛情,還有什麼呢?

  被這樣深刻、熱烈又真摯的感情打動,三浦望美覺得,或許她也應該試一試嘗試一下……所謂的戀愛。但只要戀愛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作為一個性格嚴謹甚至刻板得為大多數同性不喜的人,三浦望美在猶豫過後,向BOSS夫人發去了求助的短信。

  她原本以為BOSS夫人是一位德才兼備的淑女,所受的教育都是如何相夫教子等等,然而熟悉之後,她就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這樣。

  跡部愛理是一個永遠都像天空一樣溫柔明淨的人,體貼敏銳,才華橫溢,聰明卻不愛炫耀,不傲氣卻又傲骨,而且她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深居簡出,反而常有朋友約她出去,她自己也常常去旅游,每當這個時候,三浦望美都會格外緊張,因為這段時間往往就是她的BOSS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

  而這樣雙Q皆高的跡部愛理,當然就是她咨詢戀愛的最好對象了。

  坐在咖啡廳裡,三浦望美心神不寧地等著她出現。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她還是在看見那個櫻發女子出現的那一瞬間無可抑制地呆了一下。好在並不只有她,幾乎看見她的人都停頓了一下動作。

  比起他們單純的驚艷,三浦望美的心裡更多了一份疑惑——這個人真的生了兩個孩子嗎?結婚這麼多年,跡部愛理的身材依然纖細柔弱不說,她即使素面朝天,也還是精致得像是她在相冊裡看見的當年的那個少女,溫柔空靈的氣質,同時卻又充滿了陽光的味道,無論什麼時候都這樣干淨溫暖,充滿了靈氣。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三浦望美這樣對自己解釋,因為她始終被丈夫的寵愛包圍著,不像其他所謂貴婦人一樣為自己的婚姻黯然神傷甚至歇斯底裡,所以也沒有她們臉上保養得再好也會冒出來的皺紋和身上那種不自覺散發出的抑郁氣息,反而熠熠生輝閃閃發亮,像是最純淨耀眼的鑽石。

  「嗯……這樣啊,想要增進感情啊。」聽了她的煩惱後,跡部愛理用勺子攪拌著杯子裡的紅茶,歪了歪頭思考著。這種充滿了少女氣息的小動作由別人做來或許會顯得裝嫩,然而在她身上除了平添幾分嬌俏外卻毫無違和感。

  要增進感情,又沒辦法把「我喜歡你」之類的話坦率地說出口……

  跡部愛理「啊」了一聲,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微笑:「那多點誇獎和鼓勵他怎麼樣?」

  「誇獎和……鼓勵?」三浦望美遲疑著重復。

  「嗯嗯嗯!」跡部愛理用力點了點頭,「像我以前和景吾相處的時候,比如他贏了網球比賽啊,贏了辯論比賽啊,上台表演唱歌啊,還有後來什麼企劃案成功了之類的啊,我都會說‘不愧是景君’,又或者‘景君果然最棒了’之類的話……」像是這個話題勾起了她的什麼回憶,跡部愛理輕聲笑了起來,「雖然他裝得沒什麼感覺,但我知道他很高興的。將心比心,如果我們被喜歡的人誇獎了也會很高興的吧?他說‘如果是愛理的話,一定沒問題的’的時候,我可是超高興的。」

  三浦望美受教了似的連連點頭,又想出了一個問題:「可是,那是因為是那位大人啊……」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從外星派來地球的間諜簡直什麼都會什麼都懂,要誇獎他自然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個實實在在的地球人啊。

  「誒?那也無所謂吧……」跡部愛理眨了眨眼睛,「能誇獎的事情很多啊,嗯……比如景君幫悠太洗澡的時候沒有弄濕衣服的話,我就會說‘景君好厲害哦’之類的,因為以前他總是會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濕透了。啊還有,比如他難得為你下廚做料理的時候,當然也要毫不猶豫地說‘好棒’啦……話又說回來,我一直都沒告訴景君他第一次做出來的焦糖布丁真的超難吃的,不過他大概也猜到了吧?所以後來做的越來越好吃了哦。」

  如果是平時的話,三浦望美一定會在心裡抱怨:啊啊啊,又來了,這兩個人又在無意識地秀恩愛了。但現在她完全沒有抱怨的心情,只是認真地聽著成功人士的戀愛教程,連連點頭,時不時還提出幾個問題。

  夕陽西下,跡部愛理看了眼手機:「啊!都這個時間了……愛奈和悠太都去了他們的祖父母那裡,我和景君約好了去約會的。」她雙手合十,稍稍歪著頭道歉,「對不起,望美醬,我要先走了。」

  「沒關系的,我才有錯呢,耽誤了您這麼久。」三浦望美連忙道,「是我請求您出來的,請務必讓我來付賬。」

  「唔唔,和望美醬聊天很開心哦。下次換我請你吧。」跡部愛理笑著站起來,「啊,對了,望美醬,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忘了跟你說。」

  「……是?」

  「戀愛這種東西,如果望美醬是認認真真地有在付出的話,對方一定會察覺到的哦。」櫻發的女子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只要是認認真真地對待這份感情,就算不費盡心思來增進感情,那一方也一定會被感動的,自然而然感情就會變多的哦。」

  「我明白了……」三浦望美低著頭,握緊了手中的筆,抬起頭對她微笑,「謝謝您。」

  跡部愛理很滿意似的點頭:「嗯嗯嗯,就是這個笑容,望美醬的相方看到一定會神魂顛倒的啦。那就這樣,拜拜。」

  三浦望美看著那個櫻發的女子離去的背影,聽著她對電話那邊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可能稍微會晚一點,不過我知道小景最好啦一定不會怪我的」之類的話,忍不住就輕聲笑了起來。



☆、ACT.19

  黑子愛理的品味是出了名的好,雖然和她上司的華麗風格截然不同,但卻十分優雅獨特,從她平日裡的私服就可以看出來她很擅長切合個人風格。她除了幫加籐實美選好了衣服裙子鞋子配飾等等明天的「戰服」外,居然還選了一套唯美得一看就讓加籐實美起雞皮疙瘩的蕾絲絲質內衣褲,而且抓著瀕臨抓狂的加籐實美的手,一臉認真地說:「因為大家都說漂亮的內衣褲能給你加分,給你自信的……五月也說如果她要告白的話,是肯定會穿上她的‘戰斗日內衣’的。」

  加籐實美垂死掙扎了一會兒,痛苦地點了點頭。

  「嗯,那接下來就是化妝品……」黑子愛理歪了歪頭,「實美從來不化妝的吧?不過沒關系,我明天一大早就會去你家幫你的。要是實美不放心我的話,我還可以叫上五月,她可是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都是校花的人哦。」

  丸井百貨裡有可以說是日本女高中生最愛的彩妝品牌的Anna Sui的專門店。即使是不太喜歡這種既神秘魔幻又復古叛逆的風格的黑子愛理,也很喜歡它那些精致奢華的容器。對於五官比較立體,搞不好還能稱得上艷麗的加籐實美來說,黑子愛理覺得應該正好合適。

  在店裡掃蕩了一番後,已經是七點多了。兩人再隨便找了家餐廳吃完晚飯,就到了八點了。

  加籐實美因為感激黑子愛理,堅持要去陪黑子愛理逛街,任憑後者怎麼推辭或是陳述美容覺的重要性都不管。話說這個時候,社長大人和王牌社員之間的體力區別就顯示出來了,盡管兩個人都是大包小包的,但是黑子愛理卻還是拗不過社長大人,一路被她拉著往銀座走。

  因為銀座8丁目有黑子愛理超喜歡的博物館玩具公園,日本唯一一家創下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大型玩具店,每次她逛街去到那裡都「根本停不下來」。換而言之,那裡是她作為一個女孩子心中「就算不買,只是看看也很高興」的那種聖地。

  等到黑子愛理也買了一堆東西出來,已經是八點半了。還好黑子拓也是個開明的父親,聽她解釋過緣由後,把今晚的門禁延遲到了十點。加籐實美剛打完電話給她的哥哥,讓恰好在附近的他來接她們,就看見了貌似是因為看見某人才停下的車子。

  ——不,用不著「貌似」了,肯定是吧?否則這裡又沒有紅綠燈,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停下來啊……最重要的是,那部車子的辨識度也太高了。

  加籐實美深深地覺得,這就是決定日後弓道社得到的社團資金多少的關鍵時刻啊。

  ——對不起了愛理!

  在心中悲痛地下了決定的加籐實美一把抓住好友的手:「對不起愛理……我竟然忘了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剛在電話裡哥哥都沖我發火了,讓我馬上回去。」

  「哎?」黑子愛理一怔,眨了眨眼睛,「可是……實美媽媽的生日不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嗎?」

  「……」應該說你溫柔過頭還是記憶力好過頭了!不過是國中二年級的時候拉著你去選了一次禮物為什麼你會記得啊!

  加籐實美一面感動一面痛苦,導致表情特別地悲痛真實:「啊我太慌張說錯了,是我爸爸的生日……所以我一定要現在回去。抱歉愛理,沒辦法送你了。」

  表情好奇怪,而且措詞也好可疑哦……但是轉念想想,她也沒必要騙自己吧?

  所以好麗友黑子愛理微笑著說:「沒關系啦,我攔一輛Taxi回家就好了,實美快回去吧,也替我祝叔叔生日快樂哦。」

  「嗯我會的!你到家了也記得發個短信給我!」加籐實美用力點點頭,抄起大包小包就狂奔而去了。

  嗚哇,好像真的很急的樣子……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面前揚起的塵埃,把右手的袋子們轉移到左手後甩了甩疲憊的右手,隨手撥了撥頭發,開始思考要在哪裡打車比較好。雖然她剛剛對加籐實美說話時說得很簡單,但在這個時間段,而且還是在銀座這邊打車,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挺難的。

  或者應該坐地鐵回去?

  就在她腦海裡浮現出「Taxi還是地鐵,這是個問題」這句話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開到她身旁的車子緩緩降下了車窗。

  「黑子。」

  「哎?」被嚇了一大跳的黑子愛理詫異地眨了眨眼,水藍色的眼眸即使在昏暗的天色下也閃耀明亮如同最美麗的鑽石,「跡部學長?」

  灰紫色頭發的少年一手扶在方向盤上,另一手手肘撐在車窗邊,習慣性地撫上淚痣:「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啊,實美突然有急事回去了……學長的事情辦完了?不愧是會長大人呢,連晚上也這麼辛苦。」黑子愛理打趣道。

  只是去了銀座那間全球唯一一家的Chanel餐廳Beige Alain Ducasse Tokyo用了晚飯又開車經過這裡的跡部景吾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贊美(並不是),開了車鎖示意她:「上車。」

  黑子愛理怔了下,微微一笑,就在鞠躬道謝後上了車。

  雖然有時候會華麗過頭,但她的這個上司,真的是個非常紳士的人。

  或者說——非常溫柔。

  現在想想,說不定那些華麗過頭的漂亮話,那些誇成得令人囧然的囂張行為,都只是他在借此別扭地掩飾自己那些美好又柔軟的心情而已。

  各色各樣的霓虹燈在夜晚的銀座成為了最耀眼的太陽。窗外車輛川流不息,燈光匯成了一條美麗溫暖的溪流。黑子愛理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的繁華夜景,像往日一樣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情。

  「總覺得……有點明白了。」

  「嗯?」毫不華麗地為能夠充當司機而高興的跡部景吾透過後視鏡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黑子愛理的聲線溫柔又空靈,在封閉的空間內響起的時候,更是仿佛每一個字都能敲進人的心裡:「大家這麼崇拜跡部學長的原因,我好像更明白了一點。」

  不是因為他能力出眾,更不是因為他財力雄厚。

  而是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睿智、強大而又溫柔的人。

  「因為跡部學長是個很溫柔的人。」

  空靈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在他的耳邊響起。

  跡部景吾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有著櫻花般絢麗的顏色的長發,以及全世界最美麗也最溫柔的眼睛的少女,也可以這麼具有攻擊性。

  像是最柔軟的箭,一下子穿過他的心髒。

  明明那樣溫柔又凜然,那樣可愛又帥氣,做起事來那樣可靠又完美,就算是呆萌的樣子也惹人憐愛。

  卻原來,也會有這樣惡劣的一面。

  用那雙純淨又平靜的眼神注視著他,事不關己一樣地,說出這樣令人心跳加快的話。

  就在跡部景吾怔住的時候,知道驕傲的冰之帝王絕對會因為她剛才的話感到不自在的黑子愛理立刻笑著加了一句:「而且是最華麗的那個人。」

  「啊恩。」跡部景吾愉悅地挑了挑眉,「本大爺自然是最華麗的。」

  黑子愛理真心覺得,大概所有話在這位大爺聽來都是對他的贊美。

  大概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跡部景吾這次開車的速度就沒有上次「安全」了。他把黑子愛理送到她家門前,看著她微笑著道謝後走進了家門才驅車離開。

  按下播放鍵,車子裡響起的旋律溫柔得宛如演奏者正在追憶自己最美好的戀情。

  遠野涼子對黑子愛理的專訪裡有很多私人的問題,比如最喜歡的歌曲。

  Comme au Premier Jour——相見如初。

  聽說,一個人喜歡的歌曲,和那個人的性格有很大的聯系。現在看來,這個理論不能再正確了。

  她那樣溫柔又美好的人,當然會喜歡這樣溫柔美好的曲子。

  跡部景吾看了眼手機上損友忍足侑士發來的「安慰」短信,隨手就扔到副駕駛座上,連回復都懶得。

  那個一心想要保護他「純潔的妹妹」的妹控大概不知道他那個喜歡「溫柔的人」的妹妹今天晚上才說過覺得他溫柔吧?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仿佛牛頓那約束了宇宙萬物的法則,在他身上驟然失效。心不受控制地從身體裡跑了出來,輕飄飄地,落在身邊的那個人身上。

  遲鈍也沒關系,逃避也沒關系,不明白也沒有關系,既然她不明白,就由他來教會她怎麼愛上一個人。

  ——當然了,學費另付。

  次日傍晚,緊張了一天的黑子愛理終於在家裡進行每周一次的視頻會面時收到了好友的短信。

  然後她跳起來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爸爸:「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愛理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樣呢。」喝著香草奶昔的黑子哲也淡定吐槽道,「還和小時候一樣長不大。」

  黑子愛理朝自家壞心的哥哥吐了吐舌頭:「明明哥哥正在喝我做的東西,竟然還吐槽我!」她也只會對家裡人做這種動作。

  「那不是很好嗎?女孩子如果戀愛了的話,一定會變漂亮的哦,愛理的朋友肯定也會。」屏幕上妝容精致氣質高雅的女性微笑著說,「說起來愛理也到了戀愛的年紀了啊,明明經常收到情書卻不戀愛什麼的……啊,難道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即使是不認識她的人,看見她的粉色短發也能猜得出來,她就是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的媽媽,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因為工作的緣故,經常不在家,但卻和丈夫非常恩愛,和孩子們的關系也很好。

  「才沒有呢。」黑子愛理立刻否認。

  黑子哲也點頭:「愛理還是小孩子呢,戀愛什麼的對她來說還太早了吧?」這一刻他的心情奇妙地和忍足少年同調了——妹妹這麼可愛怎麼可以被別的男人搶走呢!

  「明明哲也你只比愛理年長三分鍾吧。」黑子拓也對自家妹控的兒子很無奈。

  黑子雪乃笑道:「哈哈……不過哥哥知道要保護妹妹也很好啊。」

  「嗯。」黑子哲也點點頭,「我會好好保護愛理的。」

  絕對不會讓奇奇怪怪的男人接近她的!

  附帶一提,除了他和爸爸之外的所有雄性人型生物都是「奇奇怪怪的男人」,當然也包括那個曾經來過他家見過愛理幾次就說「黑子你的妹妹比你可愛多了真的是親生的嗎」的搭檔——他才不會說他為了這句話神出鬼沒地嚇了他一個星期呢!

悠于 2015-2-6 09:14

☆、ACT.20

  四月的校刊主題和七月的校刊主題每年都一樣,分別是「櫻花祭」和「學園祭」,但夾在中間那兩個月要定什麼主題則讓遠野涼子十分抓狂,她在向黑子愛理抱怨的時候暴躁地對著電話大吼:「六月份只有偏差值測試可以稱得上大事了……難道這個月的主題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黑子愛理被囧得無法言語,後來她征求了加籐實美的同意後,把好友的戀愛進展告訴了遠野涼子。收到消息當天,遠野涼子就火速跑去采訪了這對據說雙向單戀了兩年的新出爐笨蛋情侶,然後死乞白賴地纏著黑子愛理說要采訪她的戀愛觀和擇偶標准以及將來的人生規劃,被堅決拒絕後嚶嚶嚶地哭著跑開了。

  最後六月校刊的標題是「戀愛季」。

  盡管大家都忙於學園祭的事情,但因為學園祭的事務增加了同學之間的接觸時間,又在這樣具有煽動性的校刊的鼓勵下,冰帝學園內確實一時間多了好幾對情侶。

  黑子愛理所在的班級決定的攤位是「巧克力店」,因為想要做這個的班級很少,所以不用經過投票也不用和別的班競爭,就第一時間直接通過了。一年A組的班長秉持著「因為是A組所以我們做什麼都要第一」的信念,微笑著拍了拍黑子愛理的肩膀說:「我知道黑子你做的巧克力可是連家政社社長都甘拜下風的……所以如果你拒絕教導我們的話,會顯得很可疑的哦。」

  不不不班長我覺得你眼睛的不透光程度才可疑呢……說到底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的眼鏡是白色的啊!你平時到底是怎麼看路的啊!

  被班長的氣勢徹底打敗的黑子愛理說:「我、我知道啦……我一定會好好教的。」

  「到時候也要好好留在我們班的攤位上哦,誰叫黑子的人氣這麼高呢。」說完,班長就滿意地離開了。她還要去分好組,決定哪些人負責做巧克力哪些人負責布置店鋪哪些人負責招待哪些人負責宣傳等等,忙得腳不沾地。

  然而,做手工巧克力而不是像大多數女生們過情人節時那樣,買來市面上的巧克力融掉後再鑄型,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就算是黑子愛理本人,也是跟著自己爸爸學了好多年,而且每年總要送出去一大堆義理巧克力,有足夠的練習量,才終於有現在這個水准的——附帶一提,她的老師黑子拓也還曾經因為黑子雪乃喜歡吃巧克力而專門去巴黎的La Fontaine Chocolat工作了幾年。

  於是教導下來的結果就是,只是教調溫都教得黑子愛理奄奄一息。而每天她做出來的巧克力則到處送人,天文社的弓道社的,直到吉田楓夏和加籐實美都向她抱怨自己已經胖了兩斤了才無奈地轉戰學生會。

  還好,學生會辦公室裡有兩個人因為每天都要訓練而有巨大的運動量,並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嗯,要不然,可以轉給網球部的向日學長?」黑子愛理歪了歪頭,「我記得他好像很喜歡甜食。」

  「不行!」

  「不用。」

  被兩人異口同聲地否定了的黑子愛理疑惑地眨眨眼:「哎?……為什麼?」

  「哼。」跡部景吾輕輕撫摸著淚痣,驕傲地揚起嘴角,「這點巧克力對本大爺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黑子愛理:「……」

  說實話她真的不太明白這個上司兼學長的大腦回路……難道能吃很多巧克力就是什麼很華麗的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不過巧克力到底進了誰的肚子這件事黑子愛理並不關心,只要有人把它們消化掉就皆大歡喜了。

  就這樣,在一次次的練習中,一年A組負責做巧克力的學生們做出的巧克力終於達到了可以賣出去的程度。雖然還是有些瑕疵,但作為學園祭上全冰帝唯一一家手工巧克力店,相信客人們也是不會介意的。

  七月裡的這一天,准時在八點響起的禮花拉開了學園祭的序幕。冰之帝王一個響指,整個冰帝就都沸騰了起來。

  一年A組手工巧克力店的制服和那些正規的巧克力店一樣,都是白襯衫黑色圍裙配紅色領結,搭配起來還是很好看的,然而傳出來的效果就因人而異了。

  黑子愛理換好衣服後想了想,為了工作方便,就把頭發扎成了側馬尾。出來後,看見自己的同桌淺見香織瞥了自己一眼,然後打開更衣室裡儲物櫃的門,盯著門後的鏡子看了半天。

  「怎麼了嗎,香織?」

  「愛理。」淺見香織神色嚴肅地看著鏡子裡的同桌,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我們的制服有問題。」

  黑子愛理怔住了:「哎?不會吧……哪裡有問題?」

  「明明我們的制服都是一樣的吧?為什麼差距會這麼大?」淺見香織突然湊近了鏡子,「難道是領結的大小?顏色?還是我的臉色不好?為什麼你穿出來會比我可愛那麼多啦!你要是去隔壁班的女傭咖啡廳絕對會讓那裡被客人擠爆的好嗎!」

  聽見她的話,黑子愛理松了口氣,沒好氣地輕輕打了她一下:「MO你嚇死我啦,還以為真的有什麼不對呢……要是在這種時候出問題班長會殺人的哦絕對會的。」

  而且那個班長絕對會把她推出去隨便唱首歌或者表演點什麼來拖延時間……如果要問黑子愛理為什麼會這麼清楚班長大人的大腦回路的話,那是因為那個人在國三的學園祭上已經干過這種混賬事了!雖然黑子愛理聲線空靈,隨便唱首歌都有音色加成,但當初毫無准備地被推上台,說不緊張絕對是假的,最多只能勉強聲音不發抖,但她明顯感覺到腳在發抖啊……而且下台後班長大人還一臉理所當然地說:「看來你的人氣又會上升了,感謝我吧黑子。」

  ——我謝你全家啊!

  「誰叫人家是戲劇社的呢?」淺見香織做無辜狀松了聳肩,就笑嘻嘻地撲在了同桌身上,一邊蹭著她一邊和她黏黏糊糊地出去了。

  外面就是她們班級的巧克力店,被迫作為活招牌的黑子愛理和她的同桌淺見香織負責售賣包裝好的巧克力,而另一邊則是即食的巧克力,由穿著女僕裝的女生和穿著管家服的男生們負責,如果點單的金額超過某個數字還可以指定女僕/管家服務。

  萌萌的女僕們和精致浪漫的環境加上黑子愛理的人氣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加上這裡的巧克力不僅確實好吃而且還有很多不同的風味,並且還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廚房裡的制作過程,所以人數很快就越來越多了。

  黑子愛理倍感痛苦。

  負責售賣巧克力的只有她和淺見香織,但顯然她這條隊的客人多了不止一點。希望得到在包裝紙上有她的簽名的巧克力就算了,希望她在白巧克力上留下唇印的是什麼心態!

  好在等到了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去了類似咖啡廳或者咖喱餐廳之類的地方吃午飯了,巧克力店的客人也漸漸減少了。一上午都沒休息過,甚至沒怎麼喝過水的黑子愛理看著已經面前只有三四個人的隊伍,總算是松了口氣。

  最後一位客人是個女孩子,她拿著手機羞答答地向黑子愛理展示了一條只有四個字的短信,然後真誠地詢問她要送什麼樣的巧克力給她的男朋友好呢。

  黑子愛理:「……」

  同學就算是名偵探柯南也沒辦法從一條如此簡短的短信推斷出這個人喜歡的巧克力口味啊你當我是神仙嗎!

  但是班長三令五申這家店的宗旨是「顧客至上」,於是黑子愛理只能撐著笑容,想了想問道:「這個人,是不是平時很少說話的那種類型?」發給女朋友的短信居然這麼短,估計平時也不會怎麼說話吧?

  那個女生馬上一臉崇拜地點頭。

  Bingo!

  黑子愛理在心裡默默地為自己點了個贊。

  「不太喜歡吃甜的東西?」照這種展開來看,無論那個男生是真的酷還是裝酷,都不會在女生面前說自己愛吃甜食的。

  「沒錯!」那個女生雙手握在胸前,眼睛閃閃發亮,看得黑子愛理一陣心虛。

  她立刻低頭指著玻璃櫃裡的巧克力:「那這樣的話,我比較推薦這一款,不會太甜,但是口感很特別……」

  買了一整袋巧克力後那個女生鞠躬道謝後就離開了。黑子愛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立刻趴在櫃台上不想動彈了。

  「來,愛理,喝口水吧。」淺見香織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邊,順便踢來張椅子讓她坐下,「人氣太高也很可憐呢。」

  黑子愛理一邊慢慢地把那杯水灌進肚子裡,一邊用目光譴責好友幸災樂禍的行為。

  「黑子。」

  身後響起的低沉聲音讓黑子愛理差點嗆了個半死,她咳嗽了幾聲,站起來露出標准笑容:「歡迎光臨……啊,跡部學長。」

  竟然是這位大爺……他不是應該正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統籌大局或者和他那群網球社社員在一起的嗎?而且她第一次看見他在學校裡走動時沒帶著樺地君耶!他們在學校裡不是綁定模式的嗎?

  「原來跡部學長也喜歡巧克力嗎?」

  「也不是特別喜歡……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個女僕和一塊巧克力。」跡部景吾掃了一眼玻璃櫃台裡的巧克力。

  黑子愛理:「……」

  在學園祭這天,每個攤位都會設法招攬生意,為自己做宣傳,所以常常會看見有不明生物出沒。比如她們班的不明生物……不、宣傳手段就是打扮成可愛的女僕和萌萌的巧克力到處尋找「主人」。

  作為一年A組的一員,黑子愛理覺得這種奇怪的play真是太羞恥了。

  「請問您比較喜歡什麼樣的巧克力呢?」看見跡部景吾在打量櫃台裡的巧克力,黑子愛理立刻進入營業模式,「比如這一款不是太甜膩,酸甜度剛剛好,而這一款巧克力的裡面是檸檬醬,風味比較獨特。嗯,當然也有特別的巧克力,比如這一款裡面就是芥末醬……」最後一款被一個一直微笑著的穿著青春學園校服的男生差點買斷貨,說實話她真的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人的奇葩口味。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習慣性地撫上淚痣:「哪種是你做的?」

  黑子愛理怔了怔,解釋道:「這些都是大家做的,我做的……嗯,即食的好像已經賣完了,包裝了的……」她接過淺見香織遞過來的盒子,「只有這一盒了。不過是非賣品,只有在買了超過十種櫃台裡的巧克力之後才能贈送一盒。」沒錯,這種扯淡的營銷策略是班長提出來的,更扯淡的是居然還成功了。她昨天做的五十盒巧克力過了一個上午竟然只剩下了一盒,學園祭的小吃攤要舉行整整兩天,也就意味著今天晚上她還要加班加點做巧克力。

  「每一種都要一盒。」跡部景吾瞥了一眼她拿出的那盒巧克力,像是心血來潮般地下了單。

  黑子愛理愣了一下,想起這個學長是曾經說出了「這點巧克力不在話下」的人,於是淡定地把總共二十一盒巧克力放在了櫃台上:「非常感謝您的惠顧。」

  「啊,愛理醬。」剛從網球社的攤位上脫身的忍足侑士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一邊裝作偶然經過的樣子笑著朝那個櫻發的女孩子打招呼,一邊用眼神譴責某個濫用職權的部長,「今天的裝扮也超可愛的哦。」

  ——話說你提前離開果然是為了來找愛理醬啊!

  黑子愛理微笑道:「謝謝。忍足君也要買巧克力嗎?」

  「嗯,好啊。」忍足侑士走到櫃台前掃了一眼,「哪一款是愛理醬做的?」

  「啊,那個啊……」問的問題竟然都一樣……黑子愛理為這兩個人之間的默契怔了一下,又為他解釋了一遍。

  難道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走得這麼快……忍足侑士皮笑肉不笑地對隊長兼上司兼好友說:「跡部你運氣真好啊。」

  「啊恩。」跡部景吾淡定地應了一聲,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盒巧克力,「剩下的你去送給岳人和慈郎吧。」

  覬覦他的妹妹居然還使喚他!

  忍足少年覺得,這種事情簡直不能忍。

  「對了,黑子。後天晚上的開場舞你來和我跳。」

  黑子愛理怔住了:「哎?可是……」

  她知道這個上司為了避免他那狂熱的後援團成員們惹出什麼麻煩,一般有舞會時都會挑選學生會的成員作為舞伴,這樣的話,怎麼看都不會存在什麼曖昧關系,換而言之,就是會比較安全。

  「可是……我們沒有練習過啊。」想了半天,黑子愛理才想出一個拒絕的理由。

  「啊恩。本大爺的舞技不需要練習。」冰帝的無冕之王干脆利落地回答,「你也不需要吧?」因為今年情人節舞會的時候,黑子愛理答應了忍足侑士的邀請,令後者在他耳邊炫耀了整整一個星期他妹妹舞跳得有多麼好。

  當然了,他也用邁向破滅的輪舞曲砸得後者要躺在床上度過那個周末。

  「但是……」但是和你跳舞的話絕對會招來大麻煩的,而且遠野涼子絕對會過來采訪的!

  跡部景吾習慣性地用命令的語氣說:「開場舞五點半開始,後天四點半我去接你。」

  「……哦。」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黑子愛理只能乖乖地點頭。

  忍足侑士看見自己乖巧可愛的妹妹在強權下被逼屈服(並沒有),不由覺得義憤填膺。但罪魁禍首說完就瀟灑離開了,只留下二十盒巧克力要他帶回去給那兩個吃貨。

  「對不起,愛理。」

  看著藍發少年鮮少露出的認真神情,黑子愛理感到了深深的不解。

  ——我只是要去跳舞,不是要去送死啊,為何你的表情如此悲痛?                    



☆、ACT.21

  學園祭的第一天,除了小吃攤外,還有辯論大賽和交響樂團音樂會。黑子愛理到了下午三點終於被班長大人大手一揮放走了,她對辯論大賽自然是沒有興趣的,但因為交響樂團裡有她的朋友,於是也沒時間好好逛逛其他攤位,就一路沖到了禮堂,放輕動作打開後門,站在觀眾席的最後面微笑著聽演奏。

  指揮手中的指揮棒緩緩揚起,最先響起的是悠揚的小提琴聲,然後是鋼琴和大提琴,隨著舒緩的節奏逐漸加快,加入的樂器也就越來越多。即使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見,黑子愛理還是朝著台上那個吹著長笛的女孩子揮了揮手打招呼。

  她的名字是川島惠,是憑借吹長笛的特長進入冰帝的,據說水准相當不錯。而黑子愛理與她認識的經過,說起來還挺有戲劇性。有一次天宮幸家裡有事沒有辦法送她,她自己又不願意麻煩父親,就提早出門搭了電車。在電車上,碰巧看見這個女孩子在被猥瑣大叔騷擾,就出手幫了她。那個大叔並沒有什麼膽量,只敢向那些害羞得不敢出聲的女孩子動手動腳,見有人出頭,就被車裡的人們譴責鄙夷的眼神嚇跑了。川島惠自然對黑子愛理十分感激,兩人在電車裡閒聊時發現十分投緣,就順手交換了電話號碼,時不時會和她傾訴一些心事,一來二去也就成為很好的朋友。

  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她膽量比較小,平日裡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看見總是一臉冷漠的天宮幸更是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導致每次她們都在場的時候,無論黑子愛理怎麼努力,氣氛都會很尷尬。

  「還好幸醬不在……」黑子愛理收起手機,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剛剛天宮幸發來短信,說是天文社那邊還有人,沒辦法抽身過來這邊聽交響樂。

  冰帝的交響樂團演奏水准非常高,時常都會出國參加國際比賽。而冰帝學園祭則是他們每年固定的演奏時間之一。黑子愛理閉著眼安安靜靜地聽著,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只覺得緊繃了一天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交響樂團的表演結束了。在如潮水般的掌聲中,有一些人開始退場,有一些人卻還留在原地。於是大家都知道了,還有一場表演。

  聽川島惠說,交響樂團的指導老師之一就是柛太郎老師,而奉行實力至上主義至上的他最喜歡的學生,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位樣樣精通優秀得過分的跡部大爺。他雖然也不是交響樂團的一員,不用隨團出國參加各種比賽什麼的,但是卻會在很多大型比賽出場。

  黑子愛理看著台上的陣仗,心裡已經猜到接下來會是誰出場了,於是她淡定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報幕聲一起,全場的尖叫就沒有停過,這些人明明在其他音樂會上都會保持矜持與鎮定,卻會在冰之帝王的時候狂熱地喊叫起來。當跡部景吾踏上舞台時,整個禮堂就像是炸開了鍋的水一樣,完全沸騰了。然而,當他在聚光燈下高舉起手,輕輕一個響指,全場就像被按下了消音鍵一樣瞬間寂靜了下來。

  「啊恩。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演奏中吧。」

  ……果然又是這個句式。

  黑子愛理表示對上司華麗的作風麻木了。

  但就像你無法否認跡部景吾是個驕傲囂張的自大狂一樣,你更無法否認他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優秀。僅僅是坐在施坦威的白色三角鋼琴前,修長的手指按下第一個琴鍵,就那樣輕而易舉地奪取了聽眾的呼吸。銀色的燈光流淌在琴鍵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黑白色的琴鍵宛如驚濤洶湧的海洋,帶出了震撼人心的旋律。瓦格納的C大調交響曲,氣勢恢宏而雄渾,驚心動魄的音樂在整個禮堂回響。

  演奏結束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用力鼓掌。舞台上的演奏者也紛紛起身,向觀眾席鞠躬致謝。最中央的那個人嘴角含著一向的驕傲笑意,禮節性的致謝動作卻風度翩翩、瀟灑自如。黑子愛理在雷鳴般的掌聲中微笑著鼓掌,心裡卻在想,這個人真的是耀眼得太不像話了。有他在的舞台根本不需要聚光燈,因為他本身就是無可比擬的光源。

  剎那間,奇異感覺掠過心頭,黑子愛理怔怔地停下了鼓掌的動作。剛剛那一瞬間……那個人是不是和她對視了一眼?

  不,應該只是錯覺而已吧……這麼大的禮堂,還隔著這麼多人,怎麼可能看得見她呢?黑子愛理甩掉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想著怎麼避過離開禮堂的人們去後台找川島惠,正在思考的時候,就被從後面撲過來的重量壓得差點坐到了地上。

  「嚇死我啦……實美?」

  加籐實美嘻嘻一笑:「鏘鏘鏘!就是我實美大人駕到啦!」

  「駕到什麼啦,你差點嚇死我好嗎……」黑子愛理無奈地歎了口氣,見她一雙黑色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明顯是在打什麼壞主意,「有事找我嗎?發短信不就好啦?」

  「啊,其實啊……」加籐實美一把摟住她的肩膀,「愛理醬你也知道,後天就是社團對抗賽了吧?」學園祭一共有三天,第一天有小吃攤、辯論會和交響樂團音樂會,第二天有文化以及運動社團的表演賽和小吃攤,第三天則是社團對抗賽和後夜祭。

  黑子愛理對離開禮堂時不小心撞到她的路人笑著說了句「沒關系的哦」,才眨眨眼看向加籐實美:「嗯,知道哦。放心啦,明天的表演賽和後天的社團對抗賽我都一定會去的,你不是交代過我很多遍了嗎?」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我們弓道社投票決定,大家明天晚上一起去買泳衣。明天晚上的話,愛理也不用准備巧克力了吧,那就正好了!」說著用力握了握拳,還吐出舌頭做了個顏藝。

  「哪裡正好啦……」黑子愛理表示對自家社長的表情不忍直視,「再說我有泳衣啊。」

  社團對抗賽包括借物跑、水中騎馬戰等等一系列的項目,最後統計出來的總分,據說在分撥社團資金的時候也會被納入考慮,因此每一個社團都會在比賽中竭盡全力。然而,為了限制某些體力過人的成員參加次數過多,明確規定了一個人只能參加兩個項目,並且在每一個項目中只能代表一個社團。

  幸好天文社那邊有天宮幸坐鎮,千葉涼是個懶散的天才不說,月城颯太自從瘦下來後,體育成績也是突飛猛進,所以黑子愛理並不用擔心那一邊,只要一心一意乖乖服從弓道社社長加籐實美的吩咐就好。

  「不是學校游泳課的泳衣啦!」加籐實美一激動起來,就忍不住大力拍了好友的肩膀一下,「難得不用穿那種無聊的泳衣,怎麼可以不穿得可愛性感一點呢!」

  黑子愛理倒吸了口氣,在心裡同情起佐籐蓮翔來,他怎麼看都是文質彬彬類型的男生,和這樣的女朋友交往真的沒問題嗎……

  「實美你和佐籐君交往了之後還真是女友力BIUBIUBIU地往上升呢……」打趣過她後,黑子愛理歎了口氣,「不過那和我們這些閒雜人等沒關系吧。」

  「怎麼沒關系!」加籐實美臉紅了一下,又很快進入「惡魔部長」模式,完全沒察覺到好友的痛苦,又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書記大人你不知道社團對抗賽後,還有人氣投票環節的嗎?好啦,就這樣決定了,明天下午五點在校門口集合!」

  她說完就靈活地從人群中溜了出去,黑子愛理站在原地捂著肩膀呆呆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深深地為自家部長的節操歎了口氣——聽加籐實美的意思,根本就是把大家的泳裝CG當成殺必死放送出去賺人氣嘛。

  不過無奈歸無奈,當務之急還是去後台找到川島惠。黑子愛理看現在禮堂裡的人已經沒那麼多了,深吸了口氣鑽進了人潮裡。還好因為她那頭櫻色的頭發,在人群中的辨識度很高,認識她的人都笑著向她打招呼順便讓路,所以一路比較暢通地走到了後台。

  她松了口氣,稍微整理了一下領帶,一邊走一邊回頭看了眼台前的人們,不少人還留在禮堂裡討論剛才的演奏,遠遠地看去人頭攢動非常壯觀。沒有認真看路的後果就是撞到了人,黑子愛理嚇了一跳,忙轉過頭來道歉:「真對不起,我……跡部學長?」

  皺起的眉頭松了開來,跡部景吾看著仰頭望著他的櫻發少女,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低沉磁性的聲音裡也染上了幾分笑意:「黑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啊,我來後台找朋友……」說著,水藍色的眸子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要找的人。黑子愛理想了想,又微笑著對面前的人說:「對了,剛才學長的演奏我聽見了……真的非常地出色呢!」

  「啊恩。那是當然。」跡部景吾看似輕描淡寫地接過了她的贊美。雖說他早已習慣了被贊美圍繞著,但能被喜歡的人贊美,又是另一種甜蜜美好的感受。

  黑子愛理看著他一臉理所當然的驕傲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就止不住地想笑。原來這個以囂張自負的形象示人的人在被別人誇贊的時候,眼睛也是會亮起來的,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就宛如深邃的海洋,美麗卻又強大,仿佛有很深很深的漩渦和暗潮,能把人徑直拉向海洋深處。

  令她回過神來的是她的短信提示音,萌萌軟軟的鈴聲似乎微妙地逗笑了面前的人。黑子愛理顧不上丟臉,從裙袋裡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川島惠的短信,她連忙道歉:「對不起學長,我還有急事。那麼就先走了。」得到對方的一個單音節的回復「嗯」後,她禮節性地微微鞠躬,就小跑著向短信裡寫的方向走去。

  跡部景吾撫摸著淚痣,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就把手插在褲袋裡徑直離開了。和要一路笑著說「抱歉借過」的黑子愛理不同,凡是他走的地方,所有人都自動自覺地讓到一邊,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忍足侑士看著眼前這摩西分紅海似的場面囧了一下,卻也懶得吐槽這位大爺了。他轉身跟在跡部大爺身後往網球部的攤位走,一邊走路一邊問道:「對了,跡部,你剛才在台上看到誰了嗎?」

  「啊?為什麼問這種問題?」跡部景吾狀似漫不經心地回答。

  「因為你好像在對誰笑的樣子……」忍足侑士運用了一下他的發散性思維,「啊!難道是愛理?」

  像是對待任何不想回答的問題那樣,冰之帝王輕輕哼了一聲不作答復。忍足侑士從他的不作答復中得到了答案,沉痛地歎了口氣。

  竟然沒辦法從邪惡勢力(並不)下保護你,哥哥真是沒用啊……

  川島惠對著自己的好友少見地露出了開朗的笑容,她身旁的黑子愛理瞥了眼又寫著奇怪內容的短信,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鍵。                    



☆、ACT.22

  手工巧克力店比想象中的更受歡迎。不僅黑子愛理連夜趕出來的六十分巧克力在上午就賣光了,連其他同學做的也都在中午幾乎售罄。還好下午一點時,一年A組的班長大人終於大發慈悲地放了她離開,換了兩個人擔任銷售工作。淺見香織換下衣服甚至來不及說再見就朝戲劇社的方向狂奔而去。今天下午的文化社團表演賽裡,戲劇社要表演一出背景設定在平安時代的戲劇,她在裡面飾演一個溫柔婉約的公主,光是穿上那套十二單衣就要很久了,更別提還要化妝對戲等等,所以她的時間非常地緊。

  而她的搭檔黑子愛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加籐實美和幾個相熟的弓道社社員拉去了一起逛學園祭,順帶用路上買來的各種小吃取代了午餐。而家政社副社長青木明為了表達感激而送過來的那些便當,她則繞了個遠路送去了天文社那裡。據說家政社的便當大受好評,不止是外校的學生,甚至還有不少社會人來買。

  天文社的社員們看到副社長過來送飯,立刻歡呼了起來。這個時候幾乎沒有客人,所以大家都打開便當開始吃午飯。天宮幸夾了一塊章魚模樣的香腸送到黑子愛理嘴邊:「來,愛理,啊——」

  黑子愛理囧了一下,張口把那塊小章魚香腸吃了下去。千葉涼狠狠地咬了一口豬扒,吉田楓夏移開眼神懶得看她們。

  在周圍響起的「啊社長和副社長感情真好」、「女孩子的友情真美好啊」之類的議論聲中,月城颯太看向了這邊,恰好撞見了天宮幸毫不在乎那雙筷子曾被黑子愛理用過,淡定地開始吃便當,琥珀色的眼眸有些發暗,卻還是燦爛地微笑著湊過來:「啊啊啊,真好啊,我也想喂愛理呢……來,啊——」

  黑子愛理淡定地從懷裡的紙袋中拿出一塊馬卡龍塞進了他張大的嘴裡。

  「嗚哇……」月城颯太皺著臉艱難地把馬卡龍咽了下去,「甜過頭了啦。」

  「聽到你這麼說,馬卡龍會哭的哦。」黑子愛理伸出食指,一臉認真地說教。

  天宮幸打斷他們的對話:「愛理。你下午也不在這裡嗎?」

  「哎?嗯,因為下午有表演賽嘛。我要是不去的話,實美會殺了我的。」黑子愛理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哎哎哎——我也要去看我也要去看嘛!」月城颯太連聲說。

  黑子愛理有些為難:「可是這邊……」

  「這裡有天宮部長嘛。天宮部長不是很討厭人多的地方嗎?」月城颯太笑著說,他的笑容和發色一樣燦爛陽光,看向天宮幸眼眸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其實天宮幸與其說是討厭人多的地方,不如說是討厭讓她無法和黑子愛理獨處的人。

  「是這樣啦……」黑子愛理看向天宮幸,「幸醬下午有事嗎?」

  天宮幸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淡然:「沒事。我來看著就好。愛理放心比賽吧,月城也可以去看。」

  「真的嗎?太好啦!」月城颯太傻兮兮地笑了起來,「部長最好了!果然和愛理關系好的都是好人呢!」

  黑子愛理囧囧有神地看著這個金發帥哥露出了哈士奇一樣的二兮兮的表情,忍不住像哥哥對待自己一樣敲了一下他的額頭。

  「好啦,那你就去吧。我要先去准備了。」黑子愛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時間,「啊對啦,幸醬今天下午我要和實美她們去買泳衣,所以就不用等我放學了。」她笑著眨了眨眼,「拜拜咯,大家。」

  「愛理醬再見!」

  「為什麼說‘拜拜’也能說得這麼可愛,不愧是大萌神!」

  「啊啊啊,好萌啊……」

  「拜拜愛理大人!」

  紛紛響起的回應聲中,月生颯太兩口扒完了飯,抄起一邊的外套就追了上去:「愛理愛理等等我啦——」

  「你不是追上來了嗎……呃,那個,你嘴角有飯哦……」

  「哎是嗎?……嗯,這樣就好啦。我好期待愛理表演射箭,一定又漂亮又帥氣!」

  「被這麼稱贊是很高興啦,但是你不是看過很多次了嗎……」

  「可是我每次看都覺得很棒啊!」

  天宮幸低著頭盯著菜色豐盛色香味俱佳的便當,握著筷子的手輕輕抖動著。

  「……真惡心。」

  吉田楓夏瞥了她一眼,捧著便當走到了別處。千葉涼卻合上了便當,定定地注視著她的側臉。

  下午三點。運動社團表演賽正式開始。

  黑子愛理給淺見香織發了句表演加油之類的短信後,就把手機和換下來的校服放進了更衣室的儲物櫃裡。對著櫃門後的鏡子,她拿出一條發帶把長發束了起來。發帶是純白色的,弓道服也只有黑白兩色,更襯得她的發色絢麗奪目,宛如盛放的櫻花。

  「很漂亮哦。愛理穿弓道服總是很漂亮。」就在她整理著頭發的時候,溫柔輕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黑子愛理轉頭一看,發現是弓道社的日向玲奈,與幼馴染加籐實美不同,她是一個清秀溫柔的小女生,說話輕聲細氣,常常垂首害羞。

  黑子愛理笑了笑說:「是嗎?我覺得玲奈穿起來才更可愛呢。」她掃了眼更衣室,發現沒有自己部長的身影,「說起來,實美不在嗎?」

  緩緩搖了搖頭,日向玲奈微笑著說:「實美在外面給佐籐君打電話呢。」

  「哎——」黑子愛理曖昧地拉長了聲調,「是這樣啊……總覺得和佐籐學長交往了之後,實美的女子力每天都在UP UP UP呢。人也變漂亮了,而且好像也更開朗了。」媽媽所說的戀愛對女孩子的好處,幾乎在加籐實美身上全體現出來了。

  「嗯……實美還在學習茶道呢,她對功課也更認真了……說是不想給佐籐君丟臉。」日向玲奈頓了頓,認真地注視著櫻發少女的眼睛,「其實……我一直很想感謝愛理的。如果沒有你,實美大概到現在還在苦惱吧?」說完,她垂下了藍色的眼眸,注視著更衣室的地板。

  「我其實也沒有做什麼啊……只是讓她明白自己內心的想法而已。有時候離得太近,反而會看不清楚呢。和最親近的人說,實美又會覺得為難吧,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事情為你增加苦惱。」黑子愛理溫柔微笑。

  日向玲奈有些詫異地抬起藍眸,看了她一會兒,安靜地笑了起來:「謝謝你,愛理……謝謝你。」

  敏銳地察覺到她因為加籐實美選擇向黑子愛理而不是向她傾訴戀愛的煩惱而受傷,不動聲色地安慰她,而且在她道謝的時候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微笑。

  「唔唔,不用啦。雖然肯定比不上玲奈,但我也是很關心實美的啊。」黑子愛理伸了個懶腰,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自己的弓走向更衣室出口,回眸一笑,「啊對啦,玲奈有煩惱的話也可以隨時來找我哦。畢竟實美不是那種適合向她傾訴戀愛苦惱的類型呢。」

  日向玲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昨天才搭建起來的舞台周圍果然已經圍了很多人,簡直可以說是水洩不通。黑子愛理在後台找到了自家正在和男友通電話的部長,看著她臉上甜蜜甚至嬌羞的笑容,無奈地歎了口氣。直到打完電話還看著手機發了一分鍾的呆後,加籐實美才留意到好友已經來到了她身邊,她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哈哈哈……抱歉,愛理,一時間沒留意到你。」

  早就不是「一時間」了好嗎……黑子愛理咽回已經到了嘴邊的吐槽,微笑著說:「唔唔,沒關系的哦。我也只是剛到而已……怎麼了?佐籐學長不能來嗎?」

  加籐實美有幾分失落地回答:「嗯,因為蓮翔的茶道社也有表演嘛。」她握了握拳,笑容又開朗起來,「不過我們已經約好了要一起加油!」

  「那就好啦。」

  突然,加籐實美的思緒從戀人中抽回來:「啊,對了,剛剛玲奈是不是進去找你了?她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特別的啊。」黑子愛理歪著頭微笑,「怎麼了嗎?」

  「也沒有啦……只是我總覺得最近玲奈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我還以為她會向你傾訴些什麼呢……」加籐實美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手裡的弓歎了口氣。

  黑子愛理眨了眨眼:「這種事情當然要由你這個最好的朋友去問啊。是實美你的話,她一定會說出來的。實美能夠好好戀愛是很好啦……但也不能重色輕友哦。」

  「你才重色輕友呢!」加籐實美翻了個白眼。說到這個話題,她的目光就忍不住開始搜尋某個人,果然在一個其他人都不敢打擾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人。在「冰帝牛郎團」的成員們的環繞下,他正雙手環胸坐著,銳利驕傲的眼神仿佛不經意地掃視全場,然後投向了弓道社的位置。後台燈光昏暗,那個人卻像是會發光一樣,哪怕什麼都不說,只是那樣靜靜地坐著,就能給人莫大的壓迫感和強烈的存在感。

  加籐實美倒吸了口氣,一把扯過黑子愛理就走:「走吧愛理!」

  「哎?到我們了嗎?知道啦,我自己會走……」黑子愛理莫名其妙地跟著部長走,連手腕傳來的疼痛都顧不上了。

  後台有一個很大的屏幕,正在實況轉播舞台上的情況。因為外面圍在舞台周圍的人實在太多了,月城颯太只好偷偷繞開工作人員溜進了後台,站在那塊屏幕前注視著櫻發的少女。

  幾乎是在她一踏上舞台時,觀眾們就發出了「愛理萬歲」「弓道社最高」之類的歡呼聲。櫻發少女冷靜地眨了眨水藍色的眼眸,精致漂亮的臉上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成功地又掀起了一片尖叫。

  啊,真是個會不受控制地發光的人呢。

  簡直就像是……被這個世界寵愛著一樣。

  「啊!颯太!」向日岳人詫異地看見和游戲方面和自己愛好一致的好盆友也正在後台圍觀屏幕上的實況轉播,「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天文社的嗎?」天文社就算有表演也在文化社團那邊吧?為什麼會出現在運動社團表演賽這裡?

  月城颯太被大嗓門的好盆友嚇了一跳:「噓——岳人你小聲點啊。」然而剛說完,他就悲哀地發現,此時學生會會長大人就在自己身後。

  幸運的是,他似乎並沒有——或者說不屑留意這邊的情況,而是雙手抱在胸前注視著屏幕上的情景。

  此時部長加籐實美好其余兩個社員都已經表演完畢。櫻發的少女神色平淡地站在距離箭靶大約三十米的地方,舉著弓靜靜地瞄准著靶心,水藍色的眼眸瞇了一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帶出了平日少有的凌厲意味。她緩緩拉開弓,呼吸平穩地停頓了一下,突然松開手來。

  彭!

  箭射中了靶心。

  全場都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她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似的,隨手撥了一下頭發,接過別人遞來的箭,視線筆直地注視著箭靶,總是溫柔清澈的眸子轉變成了凜然的眼神。

  那樣專注地,冷靜地,像是全世界只有這件事是有意義的那樣,不顧外界的一切,定定地注視著箭靶。

  「……真想成為那個箭靶呢。」月城颯太以輕不可聞的聲音感歎,並不知道身後的冰之帝王聽見這句話後,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就算最後的結果是被毀滅也無所謂,只要能被那個人那樣專注執著地注視著,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值得。

  「哇啊——沒想到黑子這麼帥。」向日岳人驚歎道。

  忍足侑士微笑道:「愛理當然很出色了……尤其是認真起來的時候,簡直就像是會發光一樣呢。」

  凜然的模樣也好,帥氣的模樣也好,溫柔的時候也好,認真的時候也好……都有那樣溫柔又美好的光芒。所以,才能打動他那個眼光和東京塔一樣高的好友吧?

悠于 2015-2-6 09:16

☆、ACT.23

  當晚去游泳用品店選購泳衣的時候,黑子愛理感到萬分痛苦。

  弓道社的幾個女生一進門就把她向兩段式的泳衣那邊扯,加籐和美還用不知道哪裡來的折扇「啪」地打了她的額頭一下:「給我聽好了,愛理!連體泳衣什麼的絕對禁止!樸素的款式也禁止!」

  「哈?為什麼啊……」

  「因為我就是傳說中的——泳衣奉行大人,跪下吧,愚民們!」

  銷售小姐們表情驚恐地看過來。

  黑子愛理:「……」

  「去吧,把這些全都試一遍再說話。」加籐實美一聲令下,其他女生們便把手中的泳衣全都塞到了黑子愛理懷裡。

  「可是……」

  「無需贅言!」

  日向玲奈溫溫軟軟地笑:「對不起啊,愛理,實美她似乎太入戲了呢。」

  黑子愛理立刻向她求救:「玲奈救救我!」

  「嗯……」日向玲奈輕聲笑了一下,從旁邊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泳衣放在黑子愛理的手上,「也試一試這一件吧,我決定會很適合你哦。」

  「……」黑子愛理覺得,她對這個負心的世界絕望了。

  結果一晚上下來整整試了十幾件,太入戲的泳衣奉行大人本來還想拿手機把每一件的效果都拍下來的,被黑子愛理拼死阻止了。接下來,每個女孩子都選了一件喜歡的泳衣,加籐實美還偷偷摸摸地去問了店員有沒有加厚的胸墊,被紅著臉的日向玲奈扯了回來。黑子愛理算是看明白了,日向玲奈就是一個對著外人溫柔羞澀,對朋友則腹黑壞心的人。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黑子愛理奇怪地發現周圍的男生似乎都比平時更興奮和激動。

  「因為泳衣吧。」天宮幸冷靜地下了判斷,「愛理可小心不要被那些惡心的視線纏上了。」

  黑子愛理囧了:「惡心……」都是同校的學生,也不用這麼說吧。

  因為天文社貌似選擇了放棄參加社團對抗賽,所以天宮幸根本不用出去比賽,她和黑子愛理分別後,就走向了游泳場的觀眾席。冰帝的游泳場是室內的,面積大不說,還全年恆溫,保證了冬天時游泳隊的隊員或者游泳愛好者不會因為冬泳而感冒。

  之前也說過,社團對抗賽有很多個項目,而且有些還是同時舉行的,最後的成績還是要看統計出來的總分以及人氣投票的結果。然而每一個人卻只能參加兩個項目。水中騎馬戰什麼的,加籐實美是不指望一看就柔柔弱弱的黑子愛理能贏的,而且她也深切地懷疑如果自己這麼做了,會不會招來公憤。因此黑子愛理參加的項目就是最有趣——換而言之,最有爆點的那兩個,一是借物跑,二是水中排球。

  借物跑是個很有趣的游戲,聽說冰帝史上曾經有人抽到「某某的胖次」或者「某某某的吻」這種坑爹的題目……無論怎麼想都是吸聚人氣的好方法。而水中排球就更簡單啦,跳起來打排球時的殺必死啦,揮灑的水珠啦,順著曲線滑下的水什麼的……

  「實美……實美?」日向玲奈擔憂地看著自己一直在發出奇(wei)怪(suo)笑聲的好友,「你怎麼啦?」

  加籐實美驟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啊……啊?沒、沒什麼。愛理呢?」

  「愛理醬的話,還在裡面換衣服哦,我們先出去吧。」

  兩人一出去,就發現游泳館裡座不虛席、人滿為患,氣氛尤為熱烈。女生們在說笑著討論那個女孩子的身材更好,男生們更是熱烈地議論著這件事。

  超大的泳池上方,是兩塊巨大的屏幕,其中一塊顯示著各社團的得分與排名,而另一塊則是攝像機照出來的畫面,被二樓的播音室裡的直播員控制著,能夠特寫也能夠遠鏡,還可以把屏幕分成幾個板塊同時放映出不同社團的戰況。現在掌控著鏡頭的貌似是個男生,因為屏幕上一直在圍著泳池周圍轉,投影出女孩子們嬉笑著互相潑水的畫面。

  屏幕的上面,則是掌控全局的學生會成員的辦事場所。一看那張白色雕花圓桌,還有上面放著那杯橙汁,加籐實美就能猜到是誰會在上面坐鎮了。她握了握拳,堅定地對幼馴染日向玲奈說:「玲奈!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前三!下一年的社團活動經費一定不能還是今年這樣了!」

  「實美……」日向玲奈詫異地看著莫名其妙就自顧自地燃起來了的好友。

  「為此,我願意犧牲任何東西!」包括我的好友!

  如果黑子愛理聽到加籐實美的這句話,她一定會說「要犧牲就犧牲自己啊,犧牲我干什麼」。然而不幸的是——同時也幸運的是——此刻,黑子愛理正在游泳館的更衣室裡換衣服。昨天晚上經過非人的試衣過程後,泳衣奉行大人終於拍板決定了一件兩段式的泳衣。上衣是吊帶式的胸衣,下身則像是帶著褶皺的小裙子,性感又可愛。至於顏色方面,眾人當時還爭執了好一會兒,黑子愛理卻在看見店員拿出來的那種顏色時馬上說就要這種顏色——那是柔和又明亮的天藍色。

  面對眾人的疑問,她微笑著對大家解釋:「因為這就是哥哥的顏色啊——是‘哲也藍’哦!」她水藍色的眼眸閃閃發光,仿佛有星星掉進去了一樣。

  「啊啊啊,」加籐實美扶額,作為一個和她認識了三年多的朋友,她當然知道黑子愛理是個隱性重度兄控了,「又來了。兄控病又發作了……愛理,你要知道法律上你是不能和你哥哥結婚的哦。」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立刻反駁:「我的兄控病才沒有發作……啊不是,我才不是兄控呢。」她舉起那件泳衣,發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它,「只是哥哥的顏色能讓我安心下來而已。」

  所有人:「……」那不就是兄控嗎而且貌似還很嚴重啊喂!

  「哎?什麼啊那種眼神……」像是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黑子愛理放下泳衣看向神色各異的朋友們,「很惡心嗎?」

  記得和天宮幸剛成為朋友沒多久時,當她知道了自己和哥哥的感情很好後,就是這樣毫不留情地吐槽:「好惡心。」黑子愛理「哎哎哎」地驚叫起來後,她還淡定地補充道:「不是愛理很惡心。只是你們感情好成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很惡心。」

  「不不不,怎麼會惡心呢?!」眾人立刻搖頭否認。

  結果加籐實美把那件泳衣拍上了收銀台,指著售貨員說:「好,就決定是你了!」

  看著那個售貨員小姐仿佛接到了拯救世界的重要任務一般鄭重其事滿頭大汗地收錢,一旁的黑子愛理都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她,其實泳衣奉行大人的那句話是對那件泳衣說的。

  購買這件泳衣後會配套附贈一條海星手鏈,一個個糖果色的小海星被串在銀色的手鏈上,看起來格外可愛。黑子愛理把手鏈戴上後,就拿起儲物櫃裡的梳子開始扎頭發。

  「啊啊啊,怎麼辦呢?」掐著嗓子說出來的嬌柔嗓音突然從身後冒了出來,早川麻美得意地嬌笑著走了過來,「吶吶,雖然麻美醬是超超超可愛啦,但是……這也太可怕了吧?明明已經選了最樸素的顏色,卻還是這樣……這不是引人犯罪嗎?」她隨手撥拉了一下比基尼的吊帶,煞有其事地歎息,「日本的犯罪率激增可怎麼辦呢?」

  黑子愛理:「……」這個人的本性原來不止是性格惡劣,而且還是超級自戀狂嗎?

  只見早川麻美穿著最經典的黑色吊帶式比基尼,豐滿的胸部令人擔憂她背後的系帶會不會被擠斷,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容貌和魔鬼般的身材形成了極其強烈又美妙的對比。她的褐色長發綁成了麻花辮搭在一邊,如今她正在繞著垂在臉頰兩側的發,居高臨下一般笑著看黑子愛理。

  「哼。我可是不會輸給你的哦。」早川麻美挺了挺豐滿的胸部,邁著一字步經過了黑子愛理身邊,順便還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黑子愛理表示不知道她到底是來干嘛的。

  不過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於是黑子愛理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用梳子梳了一個馬尾再盤起來,額前的碎發以及臉頰兩側的劉海自然垂下,看起來漂亮又可愛。她最後整理了一下劉海,就把換下來的校服放回儲物櫃裡,穿上一件白色的絲質小外套就拉拉小裙子的裙擺,走出了更衣室。

  事實證明她應該拉上加籐實美她們走的,因為一路走,一路上遇見的男生要不就是拉長了聲音「Woo」地叫了出來,要不就是臉紅著盯著她看。女孩子們更可怕,有些人居然還會從後面抱上來,然後雙手抓著她的胸部猥瑣地揉幾下……黑子愛理覺得,從這裡走到加籐實美她們所在的地方,簡直就像是爸爸給自己講的那本《西游記》裡去往西天的道路,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並且打倒各種妖魔鬼怪。

  終於在泳池邊坐下,黑子愛理松了口氣,雙手撐在身後,望著天花板把雙腳放進游泳池裡踢水玩。加籐實美就在泳池裡,離黑子愛理不遠的地方,她瞥了眼大屏幕上投影出來的畫面,朝黑子愛理身後的兩個部員做了個手勢,然後出聲道:「愛理!」

  「嗯?」黑子愛理循聲望過去,卻沒想到身後會有人突然伸手把她推進水裡。還好她游泳技術不算太差,喝了一口水就回過神來,浮上水面撐在泳池邊,咳嗽了幾聲,就對偷笑著的那幾個女生抱怨道:「MO,干什麼啦,我要被嚇死了……是實美你干的吧?」

  加籐實美做無辜狀爽朗地大笑:「哎哎哎?沒有啦哈哈哈!」聽著周圍熱鬧起來的議論聲,她頓時在心裡「咩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大屏幕上的畫面原本是圍著泳池在旋轉的,然而在那抹櫻色進入了鏡頭後,就靜止不動了,甚至還特寫到了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就連氣惱的表情都非常可愛,似乎是因為薄怒的緣故帶了點紅暈,卻更加地活色生香起來。明亮的天藍色襯得膚色更為白淨,白色的絲質小外套因為濕了水的緣故,緊緊地貼在身上,更強調了纖細的曲線。晶瑩的水珠順著頰邊的濕發滴落到圓潤白皙的肩頭,再順著鎖骨滑下,直到……

  就在忍足侑士覺得不能再坐視不管的時候,臉色極差的冰之帝王已經站起身往播音室走去,大屏幕上的鏡頭很快就切換成了遠鏡。在眾人失望的歎息聲中,忍足侑士依稀聽見了播音室裡播音員拼命鞠躬說著「對不起」的聲音。

  這一切黑子愛理自然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在水中排球比賽的時候,播音員是怎樣流著寬帶淚地操縱著鏡頭,一有她出現的畫面就立刻飛快地移開鏡頭,更不知道加籐實美一邊看著比賽,一邊在心裡糾結如果那個人知道剛剛那幕活色生香是她在幕後導演的話,會不會把她們弓道社的社團經費減到最低。

  不過很快她就不再擔心了。                    



☆、男友力30題19&20&21

  19默契

  默契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呢?

  詞典上說,是心靈相通的意思,詳細地說,就是不需要任何言語就能了解對方的心意與行動。

  比如黑子愛理能夠通過跡部景吾與往日無異的神色與言語判斷他是在失落還是憤怒。又比如跡部景吾能夠看穿黑子愛理笑容下的擔憂與傷感。

  比如知道他把她扯進懷裡後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摸她的頭發,比如知道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後的下一個行動就是仰頭向上看。

  比如走路的時候不知不覺會十指相扣,比如會在同時看向對方然後都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比如一起吃便當的時候總會在同一時間把對方愛吃的料理夾過去,比如一起去咖啡廳的時候總會先看對方喜歡的飲料,比如喝咖啡喝紅茶喝檸檬水總會按照對方喜歡的分量放糖放奶放蜂蜜。

  那麼到底什麼是默契呢?

  默契是戀人間深刻的愛意與理解的證明,是只有那兩人之間才會具有的心靈感應。

  20最拿手(也許唯一拿手)的那一道你愛吃的料理

  英國的斯卡伯勒,星期天。

  跡部愛奈小公主難得沒有賴床地早早起了床,然後就拍著父母的房門吵著要吃媽媽做的布丁。小公主堅持不懈了五分鍾,房門終於開了,她的父親臉色十分難看地看著她,而她心心念念的母親則笑倒在了床上。

  搞不清到底什麼情況的跡部愛奈小盆友果斷放棄追究,踩著絨毛拖鞋邁著兩條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床邊,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媽媽媽媽,愛奈想吃媽媽做的芒果布丁!」

  「嗯,好啊。」跡部愛理溫柔地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愛奈先去吃早餐,等媽媽起床之後就做給愛奈吃好不好?」

  跡部愛奈一蹦三尺高:「好!愛奈最喜歡媽媽了!」然後就又蹬蹬蹬地跑去找弟弟玩了。

  跡部愛理看准時機趕緊下床,踮起腳尖吻了一下抓住自己的手腕的丈夫,微笑著說:「吶,景吾也不想讓愛奈失望的吧?」

  於是今天,跡部愛奈小公主也在無意間讓媽媽免於在床上睡過一個大好的休息日的悲慘命運。

  趴在桌面上看著媽媽把芒果切碎,跡部愛奈小盆友坐在高椅上晃動著兩條小短腿,用她那愛嬌稚嫩的聲音問媽媽:「媽媽媽媽,爸爸也會做料理嗎?」

  跡部愛理微笑著說:「會哦。」雖然第一次做出來的成品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焦糖布丁,但起碼是做出來了,也算是會吧。

  「誒誒誒?!那爸爸會做什麼?愛奈想吃爸爸做的料理!」

  跡部愛理眨了眨眼睛,對正窩在椅子裡安安靜靜地看書的兒子說:「悠太,幫媽媽做一件事好嗎?」

  跡部悠太小盆友立刻扔下書本走到媽媽身前,灰紫色的頭發像爸爸一樣發尾微微翹起,臉上的神情卻乖巧得令人不敢相信他是跡部景吾的兒子。

  「幫媽媽去看看爸爸是不是在工作?不是的話,就把姐姐的話重復一遍,讓他過來廚房這裡,好嗎?」跡部愛理平日裡從來不對孩子用命令式的語氣說話,總是用商量一樣的口氣說。

  悠太小盆友連連點頭,飛奔去了二樓找爸爸去了。大約五分鍾後,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跡部景吾抱著喊著「媽媽媽媽我把爸爸帶過來了」的兒子進了廚房。

  那句話怎麼聽怎麼都像「警部,我把犯人帶來了」……跡部愛理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向小公主使了個眼色,機靈的小姑娘立刻抱著寵愛女兒的爸爸的腿撒嬌:「爸爸爸爸我要吃爸爸做的料理嘛。」

  「愛奈……」

  「爸爸!」

  戰無不勝的冰之帝王被女兒和她媽媽一樣水氣氤氳惹人憐愛的眼神擊敗。

  跡部愛理表示……忍笑真是一項技術活。

  熟練程度在完工時間上就可見一斑,當跡部愛理已經把做好的芒果布丁放進了冰箱後,跡部景吾卻還在打蛋。他在自家小公主的注視著有些笨拙地做著手上的工作,突然聽到小公主問:「吶,爸爸,你為什麼會去學做料理呢?」

  跡部景吾抬頭看了自己小小的軟軟的女兒一眼,完美的臉部線條柔和了下來:「啊恩。……因為愛理喜歡。」

  「誒誒誒?!」跡部愛奈更加崇拜地看著自己的爸爸,「是因為媽媽才去學的嗎?因為媽媽才擅長的嗎?」

  「嗯。」跡部大爺毫不心虛地點頭,同時還不忘給影子都沒有的女婿下絆子,「所以愛奈以後可不能嫁給那些連你喜歡的料理都不會做的男人。」

  跡部愛奈堅定地點了點頭。完全不知道其實自己的父親也就會那麼一道料理,其余的根本一竅不通。

  焦糖布丁,是他唯一擅長的料理,也是他唯一會的料理。

  因為那是愛理最喜歡吃的料理。

  21信

  每個人都有一些無法訴諸於口的話,在這個時候,寫信似乎是最常用的方式。即使是被認為溫柔又坦率的,敢於在幾百人圍觀的情況下告白的黑子愛理,也有無法傾訴出口的話。

  作為一個日後和父親齊名的作家,她的排解方式當然是寫信。從第一天交往開始,只要內心有什麼觸動,她都會在晚上拿出她所收集的那些信紙,寫下她心裡想說的話。尤其是在那分別的一年裡,她寫的信是前所未有的多。

  而在與跡部景吾結婚後,她思考了很久都無法扔掉那些信,更不想帶到跡部宅去。不然萬一被他發現了豈不是超級尷尬?

  於是黑子愛理決定把那些信放在自己房間的一個儲物櫃裡。反正沒有人會再用那個房間,家裡人也不會在沒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動她的東西,也就不用擔心會被人看見了。

  然而不幸的是,某一天這些信終於被發現了。

  「景、景吾……」黑子愛理……不,跡部愛理呆呆地站在房門,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況。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把手中的信紙放回信封裡,輕描淡寫地說:「愛奈找出來的。」見跡部愛理的臉更紅了,他補充了一句,「我讓她去找她祖父了。」

  跡部愛理低著頭躊躇了一會兒,走進房間打算把信放回儲物櫃裡,卻被跡部景吾一把握住了手腕,拉到了身邊。

  薄唇勾出笑容,跡部景吾把她按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啊恩。這是給本大爺的信?」

  「這是我的信啦……」跡部愛理伸手嘗試著搶過他手裡的信,卻被他低下頭吻住了唇,而後她看見灰紫色發色的男子抵著她的鼻尖,磁性的聲音帶著性感得令人心顫的笑意:「那不是寫給本大爺的嗎?」

  「可是……!」

  「本大爺會把每一封信都看完的。」跡部景吾輕輕撫摸著小妻子柔軟的櫻發。跡部愛理仰望著他那雙從未改變過的溫柔又認真的深藍色眼眸,不知為何便怔怔地出了神。

  有一封信中,回憶了那一個她被告白的聖誕夜。她在信裡這樣寫——你的眼睛,是我永生難遇的海。

  而我願意用一生沉溺其中,至死方休。                    



☆、ACT.24

  黑子愛理參加的第二個項目——借物跑。

  說真話,在她見到那個捧著抽簽箱,眼鏡幾乎不反光的男生的時候,她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預感成真了。

  因為她抽到了一個神奇的簽——水仙。

  借物跑的規則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簽上的東西,並且跑回終點,會有專人記錄所費的時間,花時間最少者為勝,然而這個比賽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十分鍾內還不能回到終點,就會直接被取消資格。

  全校有水仙的地方只有溫室,而從田徑場到溫室幾乎要橫穿整個冰帝,憑黑子愛理那個爛田徑成績,十分鍾能跑過去就算好了,要來回一趟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就是傳說中的抽簽運不好吧……?

  黑子愛理歎了口氣。

  然而輕易放棄並不是她的風格,黑子愛理咬著唇,開始思考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處。

  這樣好嗎?但是……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她深吸了口氣,朝著二年級的座位跑了過去。那個人正在和身旁的人說著什麼,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似乎剛進行過比賽的樣子。他順著正在和他說話的人詫異的眼神,正好看見櫻發的少女有些尷尬有些急切的神情。她總有那種令人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並且想要保護她的氣質,就連完全不認識她的人看見她此刻的樣子都會想要關心她。

  跡部景吾皺起眉,他不喜歡看到她的這種表情。黑子愛理走到他面前,仰頭望著他,像是做了一會兒思想掙扎,才鼓起勇氣說:「那個……會長,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她頓了一下,才接下去說,「我在參加借物跑比賽,所以……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失禮,但是可以的話,那個……能請會長陪我跑到終點嗎?」

  搞了半天只是這種小事,圍觀群眾們都松了口氣,他們差點以為黑子愛理要告白呢。跡部景吾輕輕哼笑一聲,拉起少女的手腕說:「啊,那就走吧。」黑子愛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向前跑。不得不說男女體力差距真可怕,這個人明明剛才才比賽過,現在卻可以輕輕松松地拉著她往前跑,而被拉著的她在終點處都上氣不接下氣了,他卻站在一邊連氣都不用喘。

  「啊,愛理醬!」終點處的男生剛要兩眼冒桃心,就被她身邊的那個人嚇了回去,「呃,跡部大人……」他頓時蔫掉了,接過黑子愛理遞過來的紙條,看了看跡部景吾,又看了看紙條,又看了看跡部景吾,又看了看紙條,最後震驚地看向了黑子愛理。

  「……」黑子愛理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雙手合十無聲地懇求他。

  那個男生咽了口唾沫,強笑道:「啊、啊哈哈……做得、做得很好哦愛理醬,太符合條件了……」的確很符合條件,但是整個冰帝除了黑子愛理大概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承認這件事吧!

  「啊嗯?」氣氛怎麼看怎麼古怪,跡部景吾瞥了眼身旁的少女,「條件是什麼?」

  「沒、沒什麼啦,就是最華麗的人之類的……」黑子愛理干笑了幾聲,果然轉移話題,「對了,今天很感謝會長,今後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幫上忙的話,請一定不要客氣。」

  她向人道謝的時候,眼神干淨又認真,純澈得仿佛融雪的水。跡部景吾勾起唇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嗯」了一聲就轉身離去。

  黑子愛理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回不過神來,「嗯」是什麼意思?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說本大爺怎麼樣怎麼樣才符合他的風格嗎?

  不過……這個華麗又囂張的會長笑起來的時候,總覺得出人意料地溫柔呢。

  伸出手碰了碰剛被他摸過的發,黑子愛理微微一笑。

  某個被忽略了很久的男生默默流淚……他感覺他見證了一段□□的萌芽。

  這段小插曲除了某些特別機智並且具有前瞻性智慧的人物之外,都被大家很自然地忽視了。社團對抗賽舉行到早上十二點,然後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回到各社團的攤位上繼續營業,同時學生會開始統計各社團的人氣投票結果。

  從兩點鍾開始,整個冰帝裡的所有攤位的營業額都開始銳減,因為禮堂的節目表演開始了。黑子愛理和天文社的人會合後,就一起進了禮堂。

  雖然和平時一樣都是打打鬧鬧的,但她的確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或者說她早就察覺到了,只是因為最近實在太忙,沒辦法也沒時間去找到問題的源頭。

  舞台上正好是街舞社的表演,各色的燈光隨著節奏閃耀,勁爆的音樂使地板都震動起來。

  「吶,幸醬……」黑子愛理用節目單擋住那耀眼的舞台燈,「最近,出了什麼事嗎?」

  晶瑩剔透的綠色眼眸安靜地注視著她,天宮幸冰稜斷裂一般清脆的聲音在震天響的音樂中竟然顯得十分清晰:「沒有。」

  「但是……」

  但是以前因為朋友很少,所以天宮幸每逢休息日都會發短信給她,要不就是約她出去或去她家,要不就是問她在哪裡,就算是要上學的日子裡,只要沒有見面,她都會經常發短信或打電話給她。

  然而,這幾個星期裡,這種情況完全改變了。

  「我沒事。愛理。」天宮幸的聲音突然有了變化,黑子愛理只感覺她冰寒的翡翠綠的眼眸也像是裂開了一條縫的冰層,露出了某些她看不懂的東西,「我沒事……讓我自己想清楚就好。」

  黑子愛理注視了金發少女一會兒,然後勾出一個與往日無異的溫柔笑容:「嗯。我知道了。」她眨了眨左眼,「我等你。」

  我等你把一切都告訴我。我知道你遲早會這麼做,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天宮幸的呼吸有一瞬間變得急促起來,然後她轉過頭盯著舞台不再說話了,冷淡的神情仿佛定格在了臉上一樣,令她看起來仿佛一尊美麗卻冰冷的雕像。

  月城颯太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說是「冷笑」。而他身旁的千葉涼卻定定地凝望著金發綠眸的少女。

  就在這時,坐在黑子愛理的另一邊的吉田楓夏卻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愛理,愛理……」

  「怎麼了?」

  「剛剛弓道部部長加籐實美叫你上台。」吉田楓夏同情地看著她。

  「……什麼?」

  沒有錯,當弓道社准備的節目突然出了差錯的時候,黑子愛理果斷被她的部長出賣了。「在我們的節目開始之前,我想請我們弓道部的驕傲,黑子愛理上來說幾句」這種鬼話為什麼會有人信啦!竟然還有人鼓掌!

  忍足侑士看著那個櫻發的少女微笑著從觀眾席中站起來,淡定地走上了舞台,然後稍微調整了下話筒的位置。他皺眉道:「愛理醬沒關系吧……剛剛聚光燈找到她的那瞬間她的表情完全是‘哎?為什麼會關我事’的樣子啊。」他看向身旁的好友,唯有在這個時候他慶幸愛理是他私心的那個人,無論愛理在台上出了什麼差錯,他都一定能並且一定會完美地救場。

  「哼。」跡部景吾撫上淚痣,望著台上溫柔微笑的少女,聚光燈下,她的藍色眼眸溫柔深邃,如同永生難遇的海,「是她的話,一定沒問題。」

  黑子愛理看著台下烏壓壓的一片觀眾,聽著他們「愛理醬」、「愛理最高」、「愛理大人加油」的叫聲,覺得緊促的心跳一點一點地平靜了下來。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被這麼多人期待著,喜歡著,她也就一定要拿出該有的姿態來,給他們最好的自己。

  她用了一句人氣極高的爛片的開頭來開始她的講話:「我們活在浩瀚的宇宙裡。」下面立刻捧場地笑成一片。

  「宇宙裡,有無數的塵埃漂浮,有無數的星河流淌。而我們,不過是宇宙裡最微小的塵埃。」

  櫻發的少女孤身站在舞台上,聚光燈從她的頭上打下來,銀色的光順著那色澤絢麗緩緩流下。明明是那樣單薄的身影,卻仿佛展現了整個天地間的美麗與精彩。

  「每當我仰望星空,都會倍感自己的渺小。在這個世界裡,在浩瀚的宇宙和無盡的時光長河裡,我們不過是滄海一栗。我們的一生,也不過是白駒過隙的那一瞬間。」

  溫柔空靈的聲音輕緩柔和地說出了美麗的話語,禮堂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但哪怕是最微小的星辰,也從來沒有放棄過發光。它的光芒穿過了宇宙,穿過了星河與光塵,穿過了銀河系和太陽系,經過了無數光年的遙遠旅程,來到了我們身邊。」

  她微微一笑,眼眸藍得像是最閃亮的秋日晴空。

  「我也希望能夠成為這樣一顆星星。就算再微弱,就算再渺小,就算只是在天幕上最偏僻的一角,我也想要用盡我的一生,發出只屬於我的光芒。」

  她閉了閉眼,空靈的聲音宛如教堂的唱詩班唱出的旋律。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小小的星辰。或許還在彷徨,或許還在迷茫,或許找不到自己的光芒……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信仰,就算在最黑暗的夜裡,也能發出只屬於自己的,最耀眼的光芒。」

  天宮幸怔怔地望著舞台上的少女,冰冷的臉上流露出恍惚的神色。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始終堅守著自己的信仰。」

  月城颯太看著那個溫柔卻耀眼的櫻發女孩,燦爛地微笑。

  「堅定、閃耀、發光。」

  遠野涼子停下連續拍攝的相機,青草一般淺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

  「就在今天,就在現在,就在我們熱愛的冰帝,就在這個舞台上。」

  跡部景吾撫著淚痣,薄唇勾出笑意。忍足侑士微笑著看著舞台,准備鼓掌。

  「綻放出只屬於我們的耀眼光芒。」

  雷鳴般的掌聲中,黑子愛理微微一笑,優雅地鞠躬致謝後,走向了後台。

  然後她脫力了一般靠在了牆上。

  ——嚇死人了啦!

  「對不起愛理,對不起……」日向玲奈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都是因為我來晚了,實美才這麼決定的,對不起……」和還在笑嘻嘻地朝被自己坑了的好友打招呼的加籐實美不同,日向玲奈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小女生,從來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卻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弄出這樣一件事來。

  「沒事,這又不是玲奈的錯。」黑子愛理喘了口氣,扶著牆站直了,向加籐實美投去了譴責的目光,「這是人干的事嗎加籐實美!」

  加籐實美低下頭:「對不起嘛……」

  「行了快去表演吧。」黑子愛理翻了個白眼,「完了再找你算賬。」

  「我就知道愛理最好了!」加籐實美立刻滿血復活,蹭地消失了。黑子愛理微笑著對日向玲奈說了一聲「加油」,也離開了後台,心裡默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剛出了後台,就看見藍發的少年在向自己招手。學生會的位置一向很靠前,所以從後台一出來就能看見。黑子愛理瞥了眼後面烏壓壓的一片人群,估計是沒辦法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找回天文社的人了,就發了條短信讓他們不用擔心,走到了她的座位坐下。

  附帶一提她的座位正好在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中間。幸好現在禮堂裡黑漆漆的,觀眾席上什麼都看不見,要不然她估計就算是她也會接收到不少過激的後援團成員的死亡射線。

  「說的真好,愛理醬。」忍足侑士摸了摸她櫻色的頭發,手感如意料之中的柔軟又順滑,「我還擔心你會不會一時緊張出錯呢。不愧愛理醬,就算是臨時上台表現得也很完美。」

  「好什麼啊……我都快被嚇死了。」黑子愛理整理了下被他弄亂的頭發,「手心一直在出汗呢。」她和親近的人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帶上撒嬌一樣的口吻,忍足侑士自然察覺到了這一點,馬上又沉浸到了被妹妹撒嬌的美好感受裡。

  「做得很好。」看不慣他們那麼「恩愛」的人出聲了。

  黑子愛理「噗」地笑了起來:「哎?能被會長大人誇獎可真榮幸啊。」

  「啊恩,是弓道社的後台准備出了問題?」

  冰帝的攤位和節目都是有人氣排名,並且要經過學生會的審核和評判,這個結果將會直接影響到來年的班費和社團經費。這也是大家這麼努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呃……」她怔了一下,「是這樣沒錯……所以作為弓道社社員的我上去救場了。」櫻發的少女遲疑著補充,「應該……沒有失敗吧?」

  「本大爺說了做得很好。」跡部景吾撫上淚痣。他根本沒有要把這個認為是弓道社的組織不當的意思,事實上,有了黑子愛理的人氣加成,或許弓道社的節目的人氣會比原來高得多。

  他只是想和她多說兩句而已。每次兩人的談話都大多停留在學生會的工作上,就算有時候聊到了一些私事或者開玩笑也只有那麼幾句話,因為黑子愛理是個非常懂得適可而止的人。

  但他想要的,卻並不是這樣的淺嘗輒止。

  想要向她敞開心扉,想要她知道他並不只是一個華麗過頭的上司,而是一個切切實實地存在於她的生命中的人,想要她聽見那句從內心最深處發出的告白。

  想要更多地了解她,想要知道她在哪裡長大,有哪些家人,有什麼美好的回憶,想要知道她最喜歡最討厭什麼,為什麼而快樂為什麼而悲傷,今後又想要去往何方。

  想要知道她的笑容裡是溫柔還是悲傷,想要知道她傷心的時候會向誰傾訴,快樂的時候又會和誰分享。

  最想要知道的,是世界上為什麼會存在這樣一個人。

  溫柔而又凜然,可愛卻又帥氣,偶爾呆呆的樣子,也那樣惹人憐愛。

  就像是上天按照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造出來的存在,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處,每一個笑容每一個眼神都令他心動。

  仿佛從遇見的那一瞬間起,就步入了命運安排的軌道。一點一點地,細水長流一般,無數個日子的相處讓這份喜歡逐漸積累擴大,無數滴微小的水滴匯聚成浩瀚的海洋,無數零碎的喜歡和好感,總有一天,會積累成為最深刻的愛情。

悠于 2015-2-6 09:17

☆、ACT.25

  令黑子愛理慶幸的是,好歹弓道社的舞台劇還是相當不錯的,從掌聲來看反響也算是熱烈。接下來的節目也各有各的精彩,而且有舞台劇舞蹈歌唱才藝表演等等多種多樣的類型。由於每個節目都需要經過學生會的嚴格審核以及多次彩排,質量都相當不錯。事實上,冰帝的豐富精彩的學園祭也是吸引眾多考生報考的原因之一。

  舞台上的燈光明明滅滅,黑子愛理低頭借著瞬間閃耀的燈光掃了一眼節目單。節目單的設計風格也極盡華麗,版面漂亮色彩鮮明連紙質紋理都無可挑剔不說,居然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一看就是在某位大爺華麗到底的指導方針下做出來的。

  平心而論,雖然有些時候會覺得未免華麗得誇張過頭了,但是黑子愛理一直十分佩服這位上司的工作能力,這個人簡直就像是為了接受贊美和崇拜而生的一樣,除了鋒芒外露的性格令人與他相處起來可能會有點摩擦外,他的一切都近乎完美,仿佛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這麼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熱情甚至狂熱瘋狂的後援團成員。

  不過這也昭示了她的未來大概會有麻煩……畢竟這位大爺在冰帝的人氣是壓倒性地強,根本沒有人能相提並論。

  黑子愛理內心充滿悲哀地這麼想。

  參加舞會前起碼也要一個小時來准備,換好衣服化妝什麼的需要的時間還是不少的。因此,大約四點半的時候,身旁灰紫色頭發的少年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黑子。」

  正在仔細打量台上表演著茶道的茶道社社長佐籐蓮翔的黑子愛理被嚇了一跳,在反應過來之前感到的卻是驚艷。她知道這個人聲音好聽,但是有意壓低聲音之後居然還顯得更加磁性性感了什麼的……也太犯規了吧?

  忍足侑士看見「妹妹」被拐帶走了自然十分不忿,然而很遺憾,他作為冰帝的軍師要幫忙帶網球部的那群問題兒童,別的不說,如果他不去叫芥川慈郎換衣服,估計對舞會什麼的完全不感興趣的他能在這裡睡到天荒地老。

  於是學生會會長和書記經由禮堂的側門離開了,一瞬間亮起來的環境讓黑子愛理稍微瞇了下眼,然後她仰頭看向蔚藍的天空,只見上面晴空萬裡,她伸手壓住在風中揚起的櫻色長發,微笑著說:「太好啦,似乎是個好天氣呢。」

  舞會在玫瑰園舉行——是的你沒看錯,冰帝不僅有占地超大植物種類齊全的溫室,還有一個面積大到足以舉行舞會的玫瑰園,黑子愛理第一次知道的時候還曾經腹誹過這個是不是當年的跡部家校董提出來的。別說日本了,世界上哪有一所正常的高中會有這種東西啊。

  不過玫瑰園是露天的,一旦下雨就需要緊急變更。所以雖然學生會早就查到了一周的天氣預報確認不會下雨,但也早就准備了好幾套應急方案,最優先的就是轉移到附近的玻璃溫室裡,為此還專門移動了裡面的擺設,以便在緊急情況下可以迅速布置好場所。

  但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在早就布置得異常華麗的玫瑰園裡舉行了。

  因為禮堂的表演還在繼續的緣故,校園裡並沒有什麼人,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外校或本校的學生笑著跑過。兩人一路沿著兩旁種滿了梧桐樹的林蔭道走向離玫瑰園最近的那棟大樓。按照黑子愛理對這位上司的了解,他絕對已經把裡面閒置的房間改成了更衣室。

  之前說過,學園祭的攤位需要宣傳,所以一路走來,能看到有不少寫著煽動性的文字的招牌,配上了色彩鮮明的背景,有些甚至還灑了閃閃發光的金粉,在陽光下別提多搶眼了。還有一些是綁在兩棵樹之間的橫幅,在店鋪名字旁邊畫著可愛的卡通公仔,居然還在角落裡配上了地圖以方便感興趣的人尋找。

  黑子愛理很感興趣地一路走一路抬頭看,因為今天被班長壓搾了一上午的緣故,她基本沒怎麼好好逛過學園祭。還好時間還不算很晚,身邊的人居然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如果直接道謝這個人大概會覺得不好意思吧……黑子愛理一面仰頭看一面在心裡想,不過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呢。這種溫柔和外表的鋒芒畢露對比起來,就更加令人詫異了。

  「哇啊……這個好有趣。」黑子愛理停住了腳步,看著上方的招牌。那是一個一看就相當有分量的木頭牌子,紋路分明的木板上用寫意的字體寫著「靈感占卜店」則這個名字,旁邊配上若干她完全看不懂的神秘符號以及用日文、英文和拉丁文寫的宣傳語。這個分別用兩條細線吊在兩棵樹之間的招牌在一干橫幅中立刻顯得鶴立雞群起來。黑子愛理很喜歡這種帶著有了年代的滄桑感的東西,假日裡也經常會和喜歡書的哥哥一起出去那些在街巷深處的老書店去淘書,總會發現有趣的古籍或是已經絕版了的書。

  黑子愛理看著看著,突然皺起眉:「不過這個線也太細了吧……是什麼材料的呢?」允許宣傳是一回事,但在半空中掛著這種東西,安全系數也很重要的。否則像這種重量的東西砸下來,一不小心砸到人,豈不是不死也殘廢……

  「彭!」

  「愛理!」

  像是大腦沒辦法一秒內適應從白天到黑夜的轉換一樣,黑子愛理怔怔地看著上方的少年,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顧不上被地上的碎石擦破的手掌,立刻扶住了他:「學長!沒事吧?有受傷嗎?」

  雖然她不知道是怎樣發生的,但一看現場的情景就知道是這個招牌竟然真的掉下來了,而她那個紳士又溫柔的上司第一時間把她拉進懷裡保護了起來,而且似乎還被砸到了肩膀。

  「沒事吧?很疼嗎?」想到這裡,黑子愛理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我……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道歉?」跡部景吾瞥了她一眼,「本大爺可不是會看著女生在眼前受傷不管的人。有傷到嗎?」

  「不,我沒事……我、我本來應該自己躲開的,卻連累到學長……對不起。」

  這是跡部景吾第一次看見這個櫻發的少女流露出這樣不安又愧疚的神色。平日裡她似乎總是無憂無慮地微笑著,散發出一種令人迷醉的溫暖氣息。就算偶爾有煩惱,也很快就雲過天晴,又是一片晴空萬裡。

  於是他皺起了眉:「是本大爺自己決定要這麼做的,不要想多余的事情。」他站了起來,朝少女伸出手,「能站起來嗎?」

  黑子愛理怔怔地看著他,握住他的手借助他的力道站了起來。她的手柔軟又滑膩,此時卻異常冰涼。

  「對不起,學長……跡部學長是打網球的吧?如果肩膀受傷了的話……」而且今年的全國大賽還有一個月就要正式開始了。

  「啊恩。」跡部景吾已經邁步向前走了,聽到她的話瞥了她一眼,「我沒事。更何況,冰帝還沒那麼容易輸。」

  「不是那個問題啊!比起比賽……學長你是很喜歡網球的吧?」黑子愛理雖然跟著前面的少年走,卻一直低下頭看著地面,直到此時才抬起頭來,「我雖然只是遠遠地看到了學長訓練的樣子,但我想,學長一定是很喜歡網球的。」

  就算興趣廣泛並且在各個領域都堪稱出眾,但網球在這個人心裡,一定是特別的。

  黑子愛理本能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如果因為我的原因……」黑子愛理咬了咬唇,愧疚和不安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因為她的原因讓這個人受傷了的話,她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即使她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狂熱的運動,可從哥哥身上,她也充分了解到了喜歡的運動在這些少年心中的重要。假如哥哥為了救別人受了傷,沒辦法再打籃球的話,她一定會痛恨那個人的,即使明知道不是那個人的過錯,她知道自己也會無法抑制這種心情。

  「本大爺說了沒事。」跡部景吾揚起嘴角,一如既往地張揚傲氣,「一會兒我會叫醫生過來檢查,結果會第一時間讓你知道。」他伸出手摸了摸低著頭的少女柔軟順滑的頭發,第一次當面叫出了她的名字,「放心吧,愛理。」

  到達了更衣室,早就習慣上司的華麗風格的黑子愛理對他一個響指叫過來的諸如化妝師、造型師等等一類人完全沒感覺到吃驚,不如說沒有才會驚訝,而且她也沒心情去想這些事情。幸好醫生檢查後表示那塊木牌的重量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重,加上跡部景吾反應很快,所以只是留下了一大塊淤青,大概兩周左右就好了。

  黑子愛理總算松了口氣。然後冷靜下來的她立刻拿出了手機,打電話讓學生會的人處理現場,順便找出那個攤位的負責人以及負責檢查這附近的安全系數的人,最後再讓人確定其他地方沒有類似的危險東西。這種危險的事情發生在學生會成員身上還好,要是發生在外校人員身上絕對會對冰帝的聲譽造成影響。

  心情放松下來了,也就有心情打量鏡中的自己了。                    



☆、ACT.26

  第一反應是,果然華麗。

  晚禮服是深紫色的,絲質的面料既柔軟光滑又閃亮搶眼,上身抹胸收腰,系了一條黑色的細腰帶,用閃閃發光的鑽石胸針別起來,下擺是別致的前短後長,用包邊的方法做出了華麗繁復的褶皺,仿佛玫瑰花的花瓣,鞋子是閃著剔透熒光的銀色高跟鞋,她最喜歡的尖頭細高跟的經典款式。

  雖然不能穿媽媽特意為她訂做的禮服有點遺憾,但在冰帝這種一年到頭起碼有四五場舞會的學校,想必能穿的機會也不會少。

  黑子愛理安靜地坐在化妝台前,任由化妝師細細打量她後,開始在她臉上塗塗抹抹寫寫畫畫。

  「黑子小姐真漂亮呢。」化妝完成後,一頭干練短發的女化妝師看著鏡中的少女微笑道,「皮膚也很好。」

  面對這種不知只是奉承還是真誠的贊美,黑子愛理只是微笑致謝。

  然後是發型師過來幫她做了個發型,在黑子愛理眼裡不過是用閃閃發亮的鑽石發卡挽起了一些頭發而已,但他十分陶醉地看了鏡中的她半天滿意地出去了。

  隨後,在她更衣完畢後就退了出去的男性造型師又進來了,他是個留著一頭長發的人,手指上還帶著好幾個碩大的造型誇張的雞尾酒戒指,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唱美聲一樣。黑子愛理身上的晚禮服就是他為她設計的,因為見不到本人,所以他憑借她的照片和體檢得來的資料,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精心設計出來的。

  黑子愛理聽著這個人一邊訴說他的艱辛和努力一邊為她挑選鑽石項鏈和耳墜,在心裡想既然一個月以前就開始設計,證明她那個上司早就想好了要她當他開場舞的舞伴吧。不過竟然在當天才邀請……他還真是自信心爆滿啊。

  「好了。」造型師呼出一口氣,注視著鏡中的少女,「跡部少爺的眼光果然不凡,黑子小姐很適合這樣的打扮,非常漂亮。」

  黑子愛理禮節性地笑了笑,她不太習慣這種渾身掛滿閃閃發光的鑽石的打扮,說實話也不覺得有什麼「丑小鴨變天鵝啦」之類的驚喜感覺。

  造型師見她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把他的贊美放在心上的樣子,卻反而更欣賞她了。

  他見多了名流明星,說實在話,黑子愛理也沒有特別漂亮,只是普通的級花之類的水准,然而她那種獨特的氣質讓她整個人美了不止十倍。見過她後,或許你沒辦法說出她長相如何,美在哪裡,但你會十分確定,她是一個氣質獨特的美人。

  櫻花般絢麗的長發像她一樣美麗卻又凜然,仿佛能透過溫柔深邃宛如大海的眼眸看到她的內心,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容,都帶有一種溫暖得令人迷醉,卻又空靈且純粹的氣質,快活卻絲毫不做作。

  仿佛世界上最珍貴的鑽石,堅定、發光、閃耀。

  再多的首飾和華服,也不過是她身上微不足道的陪襯。

  打扮好後已經是五點二十分了,黑子愛理踩著那雙至少有十公分的細高跟鞋出來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坐在柔軟奢華的沙發椅上打電話的跡部景吾。他對電話那邊說了兩句,掛了線後撫摸著淚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勾出了一個欣賞的笑容:「果然很華麗,很適合你。」

  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謝謝。多虧了學長的幫忙呢。」她的神色認真起來,「學長的傷沒有大礙吧?還疼嗎?」

  「已經沒事了。」跡部景吾站起身來走到她身旁,黑子愛理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走吧,愛理。」

  這句話讓黑子愛理怔了怔:好像剛才他也叫了她的名字……明明之前一直叫她「黑子」的。

  更衣室離玫瑰園很近,不到十分鍾的路程就到了。玫瑰園裡已經有很多換好了衣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鋪著雪白桌布的餐桌旁或是玫瑰盛放的花圃邊小聲地談笑。

  或許是氣場太強大的原因,跡部景吾一到場,現場就漸漸安靜了下來。等到他走上了紅地毯後,全場就只剩下一片靜謐了。所有學生都注視著他們心中的冰之帝王踏在紅地毯上,挽著櫻發的少女一路走上了裝飾得華美璀璨的舞台。他今天一身白色的燕尾服,修身又帥氣,胸前的口袋裡放著深紫色的方巾,一看就是為了配襯身旁女伴的禮服顏色。

  部分特別狂熱後援團女生紛紛朝那個發色如櫻花般絢麗的少女投去死亡射線。然而人氣高的人在哪裡都會招人嫉恨,就算是黑子愛理也一樣,因此她早就習慣了這種眼神了。就算這次的熱度特別凶殘,她也只是安然得體地微笑而已。再加上她不僅人氣高而且還是學生會成員,後援團們也只能咬咬牙忍下這口氣了。

  在品嘗過黑子愛理親手做的巧克力後就對她的好感一日千裡的向日岳人對自己的搭檔說:「黑子果然像你說的那樣很漂亮啊。」而且很有氣質。

  忍足侑士自豪地道:「愛理當然很美。」他的微笑在看到自家部長的時候僵硬了一下——就是旁邊那個人太礙眼了啊!

  被認為礙眼的那個人微笑著掃視了全場一眼,清脆的響指響起:「沉浸在本大爺華麗的舞會上吧!」

  話音剛落,全場就響起了瘋狂的掌聲,還夾雜著少女們的尖叫。

  黑子愛理微笑著注視著下面的觀眾,內心卻在捂臉——其實覺得有點丟臉這種事你以為她會說嗎?!

  幸好,等到古典而浪漫的音樂響起後,所有人都進入了舞會模式。黑子愛理保持著她一貫的笑容接受了跡部景吾的邀舞。

  忍足侑士盛贊他的「妹妹」舞跳得好除了因為私心外,也還是有根據的。黑子愛理因為有個作為外交官的媽媽,小學時沒少在日本和外國之間周折往返,通常是這一年在國內讀那一年在國外讀,所以舞會之類的事情也比較熟悉。更何況她的媽媽堅持認為「舞會是女孩子最好的舞台」,沒少帶她去參加她那一堆朋友舉辦的宴會。黑子哲也因為是男孩僥幸逃脫,黑子愛理卻沒辦法拒絕,況且她也希望能和聚少離多的媽媽多一點時間在一起。

  所以結論就是,希望看黑子愛理這邊的熱鬧的後援團女生們紛紛失望了。

  一支曲子過後,關注著他們這邊的人少了許多。黑子愛理也松了口氣,想起最近表現奇怪的天宮幸,不由搜尋起她的身影來。天宮幸個性孤僻,就算有男生愛慕她的美麗來邀請,也會通通拒絕。所以每次舞會,她都總是落單的哪一個。因此黑子愛理每次都會陪在她身邊,為此不惜拒絕別人的邀舞,連上次當忍足侑士的舞伴也是因為覺得他幫了自己太多,不好意思拒絕才答應的。

  「和本大爺跳舞,你居然還有心情發呆?」跡部景吾嘴角掛著一抹張揚的笑,看著面前的少女,因為她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的緣故,今晚和她說話的時候,總覺得兩個人的臉靠得特別的近,幾乎是一低頭就能吻上她的額頭的程度。

  黑子愛理回過神來:「啊……抱歉,跡部學長。因為我有點擔心幸醬……」說著剛好是一個旋轉,她憑余光掃到天宮幸竟然正在和月城颯太跳舞,立刻笑了起來,「MA,不過看起來不用擔心啦。」

  她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都溫暖了一樣。

  夜風帶來了玫瑰的芬芳,天幕上繁星點點,浪漫的音樂裡依稀能聽見眾人的輕笑聲。

  而且一心想和「妹妹」跳舞的忍足侑士還沒找過來。

  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冰帝的無冕之王覺得,如果他不抓緊機會簡直對不起自己。

  「愛理……」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黑子愛理一個不留神,腳下就小小地絆了一下,幸好跡部景吾反應很快,及時上前一步攬著她的腰把她半提起來轉了個圈。黑子愛理等到落地之後才反應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緊張就放松了下來,忍不住輕笑道:「謝謝學長……說起來跡部學長今天幫了我兩次呢。」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你打算怎麼感謝我?」

  「哎?嗯……」黑子愛理真的認真地想了起來,「這一次我想只是曲奇是不夠的啦……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事情的話,只要學長一句話我就會幫的。」

  「啊恩,那你以後就叫本大爺‘跡部’。」

  自稱又變了……難道這個人在不好意思的時候也會改變自稱嗎?

  囧了一下的黑子愛理仰頭看著灰紫色頭發的少年:「哎?可是……學長比我大一級啊。」

  「你叫忍足那家伙也沒有帶上‘學長’的吧?」跡部景吾盡量用淡然的語氣說出了他介意了很久的話。

  「那是因為……」黑子愛理噎住了,那是因為忍足侑士在她面前怎麼看都沒有學長的感覺啊……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微笑著用遲疑的口吻說,「那……跡部君?」

  意料之中的回答,卻讓他的心跳快了幾拍。跡部景吾勾起一個笑容,剛想說些什麼,不知何時到來的忍足侑士就趁著這一曲剛好停下來的瞬間插話道:「接下來可以和我跳一曲嗎,美麗的小姐?」

  黑子愛理怔了怔,看向了自己的舞伴,只見他臉上輕松愉悅的神色眨眼間就消失了,但舞會上只和一個人跳舞確實不太禮貌,於是只能「哼」一聲,放開了她的手。

  「不勝榮幸。」櫻發少女微笑著回應。

  終於能夠和「妹妹」跳舞的冰帝天才非常高興。他會被人認為是花花公子除了那口關西腔外還是有原因的,比如他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精打細算到摳門的大阪人,對女生卻非常紳士,說話也風趣討喜。而且剛剛認識的時候會覺得他冷靜又理性,但相處久了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個浪漫主義者。

  然而黑子愛理在和他一起看了幾部純愛電影後,完全確定了他其實是一個純情又善良的少年……因為他們一起去看連她都覺得劇情有些狗血的電影《戀空》的時候,他居然好幾次摘下眼鏡。坐在他旁邊的黑子愛理裝作沒留意到,內心卻十分囧然,腦子裡全是「這個時候應該若無其事地遞紙巾嗎?但是會不會讓他覺得尷尬……他自己有帶紙巾吧?如果問他有沒有帶好像太沒禮貌了」之類的想法。

  忍足侑士並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中對自己的評價,他一直認為自己在她心中是可靠又風趣的大哥哥形象。在舞會上保護自己純潔的妹妹什麼的,也是他童年時期的夢想之一……因此他看著櫻發的少女連只是站著休息都顯得特別優雅美麗的姿態(腦補),只覺得一種為人兄長的責任感和保護欲油然而生。

  不過他家部長很快就為他的「保護妹妹生涯」畫上了句號。

  按照禮儀來說,負責開場舞的兩人也要一起跳最後一支舞。雖說學校的舞會並沒有那麼多講究,但是如果有人認真起來那也無可厚非。

  於是他只能含淚看著自己的妹妹被人帶走了。

  或許因為知道是最後一支舞,現場的氣氛更加熱烈了,按照慣例,最後一支舞完了後就是大家的狂歡時間,不用講求任何儀態也不用深究任何禮儀,就算玩蛋糕大戰把身上華美的禮裙弄得狼狽又邋遢也沒有人會說一句不是。

  在這樣燦爛美好的年華裡,一切規則都可以被無視。因為他們,才是制定以後的規則的人。                    



☆、ACT.27

  由於狂歡的時候誤傷事件時有發生,沒有用蛋糕或者香檳洗澡愛好的黑子愛理一般會在最後一支舞的時候溜到。但遺憾的是這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沒辦法走人。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位大爺在她身邊,估計也沒有人敢往這邊扔蛋糕。

  最後一支舞和開場舞的音樂都嚴格遵守了冰帝的無冕之王的華麗美學,因此最後響起的旋律,是勃拉姆斯16首圓舞曲中第12首,E大調,並不像施特勞斯家族的圓舞曲那樣華麗,也不像肖邦的那樣文雅,而是舒伯特風格的天真又小型的圓舞曲。

  黑子愛理很慶幸地發現,這位大爺顯然不想他的華麗光輝因為一塊小小的蛋糕而遭到破壞,於是他在曲子的後段漸漸帶著她往玫瑰園的深處靠近。越是往深處走,就越是安靜,仿佛進入了神秘的國度,一下子同外面的塵俗喧囂都隔絕開來。那些笑聲就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

  玫瑰園裡有供人休息的長椅,完美地貫徹了冰帝的華麗宗旨,繁復精致的渦卷和雕花一看就是巴洛克風格。黑子愛理在她的上司身旁坐下,輕輕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好香啊。」

  長椅後正是滿架盛開的薔薇,燦爛熱烈地展示著生命的美麗,綻放著獨特的芬芳。

  「愛理。」

  磁性的聲音把黑子愛理的注意力從玫瑰花拉回了身旁的人身上。

  「跡部學長?」

  跡部景吾沒有說話,撫上了臉上的淚痣,滿意地看見黑子愛理立刻改口說:「……跡部君?」

  「啊恩。」他看了一眼少女水藍色的眼眸,停了一會兒,又狀似不經意地移開目光,「你哥哥的IH就快要開始了吧?」

  「哎?學長……跡部君對籃球比賽也有興趣嗎?」黑子愛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作為一個非典型性兄控,她對哥哥熱愛的籃球當然下了很大功夫去研究,但可惜日常的交際圈裡並沒有什麼對這個感興趣的人,自然也就沒什麼人與他交流。

  跡部景吾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哼」了一聲,「我有興趣的不是籃球而是你」這種話他是說不出口的。

  「不過也是,如果跡部君不會籃球我才奇怪呢。」黑子愛理見他不答,微笑著繼續說。

  「你哥哥的學校是?」跡部景吾裝作不經意地明知故問

  「誠凜高中。」黑子愛理想了想,補充道,「雖然建校只有兩年,但是社團活動很豐富,成績也不差。而且去年剛剛成立了男子籃球部就拿到了東京四強哦!今年一定能夠進入全國大賽的。」

  她眼神裡那種「我哥哥很厲害的」的光芒實在太耀眼,讓跡部景吾不由勾唇笑了起來:「你對你的哥哥很有自信啊。」

  「當然啊,哥哥很強的!雖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強大……但是哥哥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強啦。」

  「奇跡的世代,幻之第六人,對吧?」

  黑子愛理怔住:「哎?為什麼跡部君會……」她想了想,很快自己找到了理由,「原來跡部君這麼喜歡籃球嗎?」

  「啊……嗯。」跡部景吾只是愣了一下,就心安理得地點了點頭,「還好吧。」

  「這樣啊……如果跡部君打籃球的話,說不定也會成為‘奇跡的世代’呢。」黑子愛理歪著頭想象這個人打籃球的樣子。

  冰之帝王驕傲地回答;「當然了。」

  不過為什麼要和她一個女孩子討論這個話題呢?難道……也是因為身邊沒什麼人喜歡籃球,沒人可以和他討論?

  於是「善解人意」的黑子愛理說:「那……如果不妨礙到網球部的訓練的話,下次跡部君要不要一起來看比賽?我哥哥的比賽會很精彩的。不過我每次都只能一個人看,總覺得有點難過呢。」最後一句話明顯是騙人,每次黑子哲也的比賽她要不就和桃井五月一起,要不隨便打個電話都有很多人願意出來陪她,又怎麼會落到孤零零一個人去看籃球比賽的地步呢?

  一聽就是給拉不下臉說要去看比賽的那個人遞台階。

  跡部景吾滿意地撫上淚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下次就一起去看吧。誠凜比賽的日期出來後你發短信告訴我,那天我去你家接你。」

  黑子愛理為這位大爺的雷厲風行震撼了一下,呆呆地點頭:「哦。」

  雖然很想邀請她去看網球比賽……但到底還為時太早。而且不帶任何人兩個人一起去看籃球比賽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了。再說既然黑子愛理這麼喜歡她的哥哥,早點認識那一位「幻之第六人」想必也很有幫助。

  回想著管家找來並且不聲不響地放在他書櫃裡的戀愛叢書的跡部景吾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

  黑子愛理看了看手機的時間——上面顯示著「21:59」,翻開後還發現了幾條黑子拓也發來的短信,不禁詫異起來:「啊,已經這麼晚了……抱歉,跡部君,我要走了。」

  「等等。」跡部景吾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再等一分鍾。一會兒本大爺送你回家。」

  「哎?」

  黑子愛理再次看了看時間——一分鍾後,就是十點,十點的時候將會有……

  在天空盛開的煙花回答了她的問題。銀白色的光芒飛上了夜空,然後瞬間綻放出華美的光華,宛如流星一般劃過天際,然後淅淅瀝瀝地降落,最後湮滅在空氣中。

  夜幕上光芒明明滅滅,煙花的聲音也起起落落。正陶醉於煙花的絢爛的黑子愛理聽見身邊的人在叫她的名字。

  這個人溫柔起來的聲音很好聽,溫柔地叫她的名字的聲音,更是她從未聽過的動人。

  「愛理。」

  「下一學期會有聖誕舞會。結束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煙花。」

  「到時候,我們也一起看吧。」

  黑子愛理怔怔地望著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微笑著點了點頭。

  學園祭後,緊接著就是令學生們哀嚎痛哭的期末考試了。幾乎所有社團活動都停止了,只有網球社之類要參加比賽的社團還在繼續訓練,天文社自然也停下了天體觀測之類的活動。另一方面,學生會的工作也到了一個學期裡最輕松的時候。

  黑子愛理根本沒空糾結自己在學園祭當晚心律不齊的原因,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復習當中。值得慶幸的是,天宮幸似乎終於回復了常態,雖然沒有和她解釋之前到底為什麼失常,但好歹沒有再疏遠她了,察覺到這一點的黑子愛理舒了口氣。

  對她來說,天宮幸是她從國一開始就認識了的朋友,就算她有再多朋友,也無法否認天宮幸是特殊的那一個。

  另一邊,月城颯太好像也奇怪了起來。每天中午午休的時候都從隔壁班跑過來找她,卻又對著她欲言又止,那種糾結又苦惱的表情連一向有抖S傾向愛好捉弄人的淺見香織看了都覺得難受起來。

  黑子愛理本來想問個清楚的,但月城颯太百般推脫硬是不說,而且她本人復習也很忙——畢竟在成績的平均水平比較高的冰帝,要保持年級前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無奈之下,她只能決定到了暑假再說,反正暑假是一年中最長的假期,把他們約出來做幾次天文觀測什麼事都搞定了。

  就在這樣繁忙的時候,居然還有人給她添亂。

  沒錯,就是遠野涼子期待已久的後援團女生們。她在看見舞會上她和跡部景吾一起跳開場舞後,當天晚上就激動地發過來短信問他們是什麼關系。第二天清晨黑子愛理看見後滿頭黑線地回復「就是普通的關系」,那邊就像一晚上都守在手機旁一樣立刻發回來一條「誰信啊」,接下來問了一大串問題連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當時天氣怎樣環境怎樣還有誰在場之類的都問出來了。

  黑子愛理痛苦地決定,還是暫時把這個人拉黑吧。

  但區區拉黑又怎麼樣阻止遠野涼子為新聞八卦事業奉獻一生的決心呢?她每天午休時都不遠萬裡地從高二的教學樓沖到了高一的,就為了蹲守在黑子愛理附近看她會不會再和冰帝的無冕之王接觸,或者會不會被後援團欺負。

  大多數後援團成員即使嫉妒生氣,也是不會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的。一來在網球社的那些人初中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次後,冰帝的校規就被修訂得更加嚴格了,二來她們也是自尊自愛的大小姐,犯不著做下流的事。

  但還是有那麼幾個過於偏激的人想要做這種事。但黑子愛理上下學都和天宮幸在一起,在學校裡又人氣很高,不好找機會下手,所以最多只能仗著學姐的身份在她面前說幾句挑釁的話,或者趁人還沒來的時候在她桌子上寫下些難聽的話而已。

  剛好那天她起晚了,堪堪踩著上課鈴走進了教室,就看見一堆人圍在她的桌子前義憤填膺,甚至還有人提出把自己的桌子換給她。黑子愛理又是囧又是感動,剛想開口婉拒,就看見自家上司無比華麗地降臨在她的教室裡,打了個響指,就有人來幫她換上新的桌子。

  黑子愛理詫異地看著他:「學長……」就算說了要叫他的姓氏,但他畢竟是高年級的學生,而且還在大庭廣眾面前,黑子愛理一下子還是沒辦法坦然叫出來的。

  「這件事本大爺來處理。」所以你不用擔心。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這種沉默仿佛無形的壓力一樣彌漫開來。

  黑子愛理乖乖地點了點頭:「謝謝……」看見跡部景吾的眼神,她機智地咽下了「跡部學長」這個稱呼,「謝謝,跡部君。」

  跡部景吾滿意地勾起唇角,點了點頭,瀟灑地甩下一教室驚呆了的人離開了。

  留下來的黑子愛理歎了口氣,捂住了耳朵。

  教室裡響起了震天的尖叫聲。

悠于 2015-2-6 09:20

☆、男友力30題22~26

  22你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跡部景吾討厭別人發短信的時候用很多顏文字,覺得那樣累贅做作看起來很累,但黑子愛理的短信裡每一個顏文字,他都覺得特別可愛又俏皮。

  跡部景吾不喜歡總是撒嬌發嗲的女生,覺得她們沒有主見、做作虛偽,然而黑子愛理撒嬌的時候,拽著他的袖子看上來的眼神,在他心裡世界第一可愛。

  跡部景吾不欣賞沒有上進心的人,認為他們沒有目標、隨波逐流,人生沒有方向,但同樣沒有目標的黑子愛理,在他眼裡卻只是隨遇而安,熱愛生活的每一個側面。

  跡部景吾可以冷靜理智地審視任何一個人,卻唯獨無法將那套標准用到黑子愛理身上。即使世界上有千千萬萬那個相同年紀、相同背景的女孩子,他也可以一眼辨認出她的背影。

  世界上人潮洶湧紛繁復雜,人生中無數過客來去匆匆。然而整個模糊的黑白的世界裡,只有你是那樣清晰而明亮,散發出永不褪色的溫暖光芒。

  只有你是不一樣的。

  23安靜的傾聽者

  只要是認識黑子愛理的人,都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她不會輕易對別人下判斷或者作評論,而是會安安靜靜地耐心聽完你的話後,再按照你的想法提出建議,或者溫柔地安慰你。

  然而她卻不是一個擅長訴說的人,所有悲傷的事情,擔憂的情緒,不安的心情,她都會埋藏在心裡,用笑容來掩飾一切負面的東西。所以她總是那樣無憂無慮地笑著,仿佛生活在童話的世界裡,沒有任何煩惱和憂慮。

  在不知不覺間,這種情況改變了。

  悲傷的時候,會有人不經意般地遞來一杯焦糖瑪奇朵;擔憂的時候,會有人貌似不耐煩地安慰,或者干脆不動聲色地把問題解決;不安的時候,會有人把她擁入溫暖又可靠的懷抱。

  從此,擅長傾聽而不習慣傾訴的人,有了一個安靜的傾聽者。他傾聽她微笑下的每一個細微的情緒變化,傾聽她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傾聽她開朗的語氣下埋藏的情緒,傾聽她內心最深處發出的聲音。

  他用發自內心的愛意,傾聽到了她的靈魂。

  24桌子上每天一個神秘出現的蘋果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黑子愛理對那些所謂的戀愛叢書的觀感從「無關心」變成了「哭笑不得」,而原因自然就出在她完美主義的戀人身上。作為一個追求完美的人,跡部景吾作為學生會會長要是完美的,作為網球社社長要是完美的,作為戀人,自然也要是完美的。

  所以當黑子愛理在跡部家的書房無意間看到那滿滿當當堆滿了三排書架的粉色封面的書籍時,她幾乎絲毫沒有驚訝,默默地關上了櫃門。

  ——言簡意賅的《戀愛教程》、《戀愛常識》、《給戀人的50個驚喜》和生動形象的《穿過胃抓住心》、《男友力UP!UP!UP!》也就算了,《做一對不會被燒的現充》和《擊敗FFF團攻略》是什麼啊?!

  被這些奇奇怪怪的書影響,她的戀人經常會做出一些令人囧然的行為,比如每天一束帶卡片的玫瑰,比如在廣播裡告白,比如送情侶杯、情侶項鏈等等。雖然對生性低調的黑子愛理而言,不免有點囧,然而在無語的同時卻也感覺很甜蜜。

  最近,又有一件囧事發生了。

  每天早上,黑子愛理回校後,都會看見桌面上放著一個蘋果。和那些從前明裡暗裡追求她每天在桌面上放早餐或者牛奶的男生不同,放蘋果的人很高調地附上了一張卡片,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每天早上,黑子愛理都能看見淺見香織對她露出的曖昧的笑容,以及周圍同班的人哀怨或羨慕的眼神。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一個星期,每天給喜歡的女孩子送上神秘的蘋果的潮流就席卷了整個冰帝。看到這種情況,黑子愛理松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不會每天都收到蘋果了,因為那個人要求他做的一切都是華麗而獨特的。

  至於為什麼要是蘋果?當忍足侑士這麼問她的時候,黑子愛理微笑著扯開了話題,而跡部景吾則輕描淡寫地加大了好友的工作量。

  因為黑子雪乃曾經說過,小時候黑子愛理的臉蛋總是紅撲撲的,像是可愛的小蘋果。而這件事情,兩人都不希望再有別的人知道。

  25因為你而留下的細小傷痕

  冰帝的網球社配備齊全得令其他任何學校都羨慕,自然也有很大的浴室,裡面有幾十間單間,幾乎所有社員都會用浴巾圍住下半身後,走到更衣室的儲物櫃前拿出校服換上。

  就是在某一天,忍足侑士發現自己好友的肩膀上有了一道淺淺的傷痕。這位大少爺就算受傷也多半是打網球時留下的傷痕,然而這道傷痕卻似乎是被什麼刮傷了而留下的痕跡。他好奇地問了一句,得到了一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大少爺說,是被木頭裡的木刺刮傷的。

  比誰都清楚這道傷痕是怎麼來的的黑子愛理卻完全不知道忍足少年的困惑,當她變成了將跡部愛理後,她也從沒有忘記過這道傷痕的來源。每當看見他身上的這道細小的傷痕的時候,她總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觸碰它,和周圍的皮膚截然不同的觸感化作奇異的疼痛從指尖一路傳到心髒。

  心疼,卻又甜蜜。

  然後她的丈夫就會勾起好看的唇,把她抱到懷裡,享受她的心疼與溫柔。

  王爾德在《巨人的花園》裡寫:傷痕?不,這些只是愛的傷痕。

  為你留下的傷痕,是我對你的愛留下的印記。

  26貼在皮膚上的柔軟的嘴唇

  自從生下了女兒之後,跡部愛理的身體就變得更加柔弱了。臉上少有血色,體溫偏低,而且抵抗力很弱,最重要的是,每夜她總是沒辦法睡好。每次合上眼睛進入睡眠後,總會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那些夢或者傷感或者驚悚或者黑暗,醒來後,卻會在她的表層意識裡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片漆黑發呆。

  盡管接下來的整晚都沒辦法入睡,但她卻還是不敢輕易下床或者干脆看書,因為這樣的話一定會吵醒她身側的那個人。他每天忙公司的事情已經夠忙了,她不想再讓這種事情干擾他的休息。

  然而,隨著這些夢越來越頻繁和負面,他似乎還是察覺到了。

  每次她從夢中驚醒,還處於恍惚狀態的時候,就會被身旁的人擁入懷中,溫暖的大手輕柔地擦去她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而後溫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和臉頰上。耳邊安穩的心髒跳動和無數細碎而深情的吻奇跡般令她的不安漸漸消失,在溫暖的懷抱裡漸漸沉入寧靜的夢鄉。                    



☆、ACT.28

  遠野涼子聽說這件事的第一反應是:「臥槽為什麼沒人叫上我!我竟然沒有拍下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時刻!」

  第二反應是:「太好啦又有新的八卦素材啦!」

  不過也用不著她來傳播,這個消息幾乎是一天之內就在冰帝裡傳開了,連隔著一棟教學樓的忍足侑士都發短信來問黑子愛理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還好大家都是高中生了,都不約而同地決定暫時不起哄而選擇了靜觀其變。而那些更加不忿的女生也因為跡部景吾明顯的保護姿態而忍氣吞聲。所以黑子愛理得以在平靜的環境下度過了期末考試。

  期末考試完了當然是放假了。很遺憾黑子愛理想要開解月城颯太的計劃流產了,因為他一放假就飛去了美國,他的父親正在那邊做生意。知道他和他的父親聚少離多,關系也不怎麼親近的黑子愛理自然不可能勉強人家抽時間出來一起天文觀測了。於是她只能陪她的好友們去逛街看電影,偶爾去天宮幸家一起做作業,又或者和哥哥一起去舊書店淘寶。

  但最後一項的頻率越來越少了,因為Inter High正式開幕了。

  托這個的福,黑子愛理這個暑假的廚藝直線飆升。黑子拓也看著她勤加練習的背影歎了口氣:「愛理,不用那麼努力也可以的。愛理做的東西已經很好吃了。」

  「唔唔。」黑子愛理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想做得更好吃一點。做出最好吃的蜂蜜檸檬,然後做出最好吃的慶功宴!」

  黑子拓也見她的額頭上都是汗水,幫她打開了風扇:「已經足夠了。愛理的心意,吃到的人都會明白的。」

  「……還不夠呢,爸爸。」黑子愛理停下手中的動作,她的眼眸堅定又閃亮,好像最美麗的藍鑽石。

  「哥哥他國三退部的時候,消沉了那麼久……就算我努力去學了再多關於籃球的事情,也沒辦法讓他振作起來。我只會說哥哥打籃球很帥之類的蠢話,卻一點都幫不上忙。」她咬了咬唇,又命令自己笑起來,「現在哥哥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了,而我能夠做的,就只有這種事情而已……哪怕再微小也好,如果我做的東西,能給哥哥那麼一點支持和力量的話……」

  黑子拓也注視著自己的女兒,聽見她堅定又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我來說,就是最棒的事情了。」

  「愛理……你不需要為了那時候的事情責備自己的。」他摸了摸女兒的頭,素來淡漠的臉上顯示出疼惜又驕傲的神色,「每個人成長的時候都要經過一段迷茫的時間,哲也也是,這並不是因為愛理沒辦法幫助他。對哲也來說,愛理一定是他心中最棒的妹妹。」

  黑子愛理用手背擦了擦即將溢出眼眶的淚,微笑著對自己的父親說:「嗯!我知道。所以我也要成為哥哥心中廚藝最棒的妹妹!」

  在努力的練習下,她的廚藝果然突飛猛進。在誠凜的第一戰時,黑子愛理准備了一大盒蜂蜜檸檬去為他們加油,比賽後那盒蜂蜜檸檬很快就被洗劫一空。雖然她聲音太小沒辦法加油,卻整場比賽都站在圍欄邊注視著場上的比賽,看到誠凜進球就會高興得跳起來,誠凜占劣勢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皺起眉,緊張得一場比賽下來手心全都是汗,連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比賽完了她去迎接哥哥和誠凜的眾人的時候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籃球部經理相田麗子還笑著說:「我差點以為愛理醬也上場比賽了呢。」

  相田麗子雖然性格彪悍,但卻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喜歡可愛的東西,比如她就很喜歡呆萌(並不是)的黑子哲也。見到真正的軟萌妹子(也並不是)黑子愛理後自然更加喜歡她了。而且黑子愛理為人溫柔又可愛,經常為籃球部做些好吃的料理來,每次正式比賽都會認認真真地調查對方的資料,有一些甚至比相田麗子的還齊全(其實是從桃井五月那裡),籃球部的其他人自然也都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大家還曾經討論過「黑子的妹妹不可能這麼可愛」這個話題,最後每個人在那一個星期裡都被小心眼的腹黑哥哥嚇得魂不守捨。

  由於天宮幸並不喜歡吵鬧的場所,所以黑子愛理並沒有邀請她一起來看,但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嗚哇!」

  在看到忍足侑士發過來的邀請她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純愛電影的短信後,黑子愛理終於想起來了她忘記的是什麼了。

  冰帝的無冕之王,網球部部長,學生會會長。

  她的頂頭上司。

  跡部景吾。

  驚訝得從床上翻了下來的她顧不上疼痛,打開了通訊錄,找到了這個名字後,顧不得現在是夜晚九點半,戰戰兢兢地按下了通話鍵。

  另一邊,正在處理文件的灰紫色頭發的少年聽到了熟悉的柔美旋律。他怔了怔,拉開了一旁的抽屜,屏幕亮起的那部手機果然是放在正中心的那一部。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先生好多天以來第一次松了口氣,微笑著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跡部景吾翻開手機蓋接通電話:「喂?」

  「喂……那個,跡部君,是我……黑子愛理。」那邊的聲音聽起來不安,卻掩蓋不住那份獨有的空靈與溫柔。

  十幾天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在聽到的那一瞬間,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麼想念。

  但跡部景吾只是不動神色地「嗯」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是她了。這個鈴聲是她專屬的,而且這部手機裡也只有她一個人的號碼。

  「那個……很抱歉,明明和您約好了一起去看誠凜的比賽的,但是我、我忘記了。真的很對不起。」電話那邊的少女完全沒有因為他可能不熟悉誠凜的比賽日期就打算把這件事隱瞞下來,「因為國三的時候,哥哥和原來帝光籃球部的人在籃球上理念不合,退部之後就一直很消沉。現在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了,我很高興,但是又擔心要是第一戰就輸掉了怎麼辦……」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所以整晚都翻來覆去睡不著,完全忘了這件事。真的很對不起!」

  跡部景吾瞥了眼放在一旁的IH籃球賽的比賽流程:「……啊恩,這次就算了。」

  他輕描淡寫的表示反而讓那邊的少女更不安了:「真的很對不起……明明是我提出希望您陪我去的,卻做出這樣的事情。」

  明明為了她的爽約不快了好幾天的跡部景吾卻突然覺得不忍起來,按照她的性格說不定會一直很自責的,說不定會自責得下次看見他的時候連笑都笑不出來。

  「本大爺說了沒關系。而且那一天網球部有訓練,就算你發了短信給我,我也沒辦法去。」

  電話那邊的聲音聽起來總算松了口氣:「是這樣啊……」

  拐著彎子安慰她的跡部大爺完全忘了自己在放假後是如何把這部手機每天帶在身邊等她的短信,在誠凜比賽的當天又是怎樣氣急敗壞地關了機把它扔到了抽屜的角落裡,不到半天後又是怎麼把它重新拿出來並且充滿電保證它二十四小時都處在開機狀態。

  「……謝謝你這樣費心安慰我,跡部君。」黑子愛理的聲音終於帶上了幾分笑意,「你果然很溫柔呢。」像是清楚他會不知道怎樣回應一樣,她緊接著說,「這個周六是全國大賽的准決賽,誠凜和被稱為東京王者的正邦有一場比賽,然後如果贏了的話,就會和秀德比賽。哥哥以前的一個隊友,也是‘奇跡的世代’的綠間君就進了秀德。我覺得都會是非常精彩的比賽……如果跡部君有時間,可以陪我一起去看嗎?」

  跡部景吾的唇角勾起笑容:「好吧。周六早上本大爺去接你。」

  「嗯。麻煩你了。」黑子愛理頓了頓,「對了,關於賠罪的事情……本來想說請你吃飯來賠罪的,但大概我去的地方都不太合跡部君的口味吧……」

  本來想說「沒關系」的跡部景吾在聽見她的下句話後怔住了。

  「那不如……如果跡部君不嫌棄的話,可以來我家用晚餐嗎?因為父親外出取材了,哥哥也要和隊友們一起吃飯,我可以為你做一頓晚餐來道歉。啊當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跡部景吾當機立斷:「可以。」

  「哎?……太好啦。對了,叫上網球社的大家也可以的哦。」黑子愛理松了口氣。

  「不用了,他們都有事……」跡部景吾懶得想理由,立刻岔開話題,「你只做我一個人的份就夠了。」

  「哦……」黑子愛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轉了話題,「那跡部君最喜歡吃什麼呢?」

  「烤牛肉配上約克夏布丁。」毫不猶豫地回答了後,他才看到旁邊的那本戀愛指南,想起裡面說「太過霸道的男性會讓女性反感」後,他頓了一下,稍微把聲音放軟了一點,「你做你最擅長的就好了。」

  「嗯……我會加油的。」黑子愛理望著窗外綴滿星光的夜空,「謝謝你,跡部君。」

  謝謝你對我這麼溫柔。

  她微笑著對電話那邊說:「那麼,晚安。請保重身體,早點休息。」

  「啊恩……晚安。」

  終於安心下來的黑子愛理自然不知道,剛剛才也安心下來的跡部家的管家先生,在進書房給自家少爺倒茶的時候,驚訝萬分地看見他正一邊哼歌一邊看IH籃球賽的比賽流程。                    



☆、男友力30題27&28&29&30

  27比你還要了解你

  最近跡部家的小公主跡部愛奈喜歡吃蝦,最喜歡吃外表松脆可口內裡彈性十足的炸蝦球。在她的撒嬌懇求下,跡部愛理一如過往的每一次那樣滿足了她的請求。然後在午餐桌上,當跡部愛奈夾了一個蝦球想放到媽媽的碗中的時候,她被自家父親攔住了,那個蝦球也因為她小小的手的抖動而掉進了父親的碗中。

  跡部愛理疑惑地看向丈夫,水藍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的。跡部景吾「嘖」了一聲,皺起眉說:「你對蝦過敏。」

  「……誒?」跡部愛理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可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對蝦過敏過啊。」話說這麼說,她還是乖乖地相信了。反正丈夫又沒有任何理由騙她。

  在她的病歷上,的確沒有任何曾對蝦過敏的記錄。然而自從生下女兒後,不知道是不是體質發生了什麼改變,每次吃蝦後身上都會出一些紅斑,但很快就會褪去,連她自己都沒有在意。

  但他卻知道。

  也許連她都不清楚自己最喜歡的蜂蜜與檸檬水的比例,但他卻知道。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喜歡什麼類型的書或電影,他卻能准確地判斷她會喜歡哪一部電影或哪一本書。

  他比她更了解她,因為他比她更愛她。

  28索取與給予

  黑子愛理最近似乎有點心情低落。

  自從跡部景吾去了英國,淺見香織就一直很擔心自己的同桌,雖然她依舊表現得開朗又溫柔,但誰知道她是不是只是在強顏歡笑呢?而現在,她似乎終於沒辦法完美地掩飾自己的情緒,而流露出了幾分低落。

  「愛理,你怎麼了?」趁著下課的間隙,淺見香織試探性地問她。

  「吶,香織……」黑子愛理合上書本,纖長的睫毛垂下,投下了一圈黯然的陰影,「我最近一直在想,景君對我那麼好,我卻沒辦法回報他什麼……明明那麼喜歡他,我卻沒辦法為他做得更多。」

  聽了她的話,淺見香織怔了一下,接著趴在桌上哈哈大笑起來。

  「香、香織……」黑子愛理愣了楞,沒想到好友在聽見她鼓起勇氣才說出的煩惱後竟然是這個反應。

  淺見香織擦了把笑出來的眼淚:「你也想太多了吧……所謂戀愛什麼的,不就是不索取只付出嗎?」

  「但是……」但是和他所付出的相比,她總是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吶,我覺得,愛理沒必要特意去留意這些所謂的付出和索取的。」淺見香織好不容易收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好友的櫻發,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知道這個櫻發的女孩子擁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在令人敬佩喜愛的同時,也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保護和疼愛。淺見香織微笑著說:「因為只要兩個人都全心全意地投入,這就已經是一段索取和付出都完全相等的感情了。」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照進了教室,黑子愛理抖了抖睫毛,溫柔的笑意在臉上綻放開來:「……嗯。謝謝你,香織。」

  付出了多少,索取了多少,其實都無關緊要。

  因為彼此都早已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擁有了對方的一切。

  29平淡卻令人驚喜的禮物

  跡部愛理的梳妝台很大,是那種典雅的白色歐式梳妝台,桌面上放著雕花精致的梳妝鏡,倒映出各色各樣的瓶瓶罐罐。而兩旁的抽屜的拉環是金色的拉環,上面也雕刻著精致繁復的花紋。拉開抽屜,就會看見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首飾盒以及各種各樣的禮盒。熟悉跡部一家的朋友們以及三浦望美等人都知道,這些都並不是跡部愛理自己買的。

  今天,首飾盒裡又多了一條手鏈。

  早晨時分,跡部愛理被窗外清脆的鳥叫聲喚醒,睜開了朦朧的睡眼,望著天花板發呆。原本跡部景吾每天上班前都會與她吻別,然而因為昨天實在折騰得太晚,不忍心吵醒她,就放任她繼續睡覺,自己上班去了。

  時針已經指向了十點。跡部愛理望著床邊的鍾發了會兒呆,走下床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照進了房間裡。然後她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走到盥洗室裡開始洗漱。拿起漱口杯,打開水龍頭,裝滿水後隨手關上,再拿起牙刷……余光瞥見一抹藍色的光芒時,跡部愛理頓住了動作,她放下牙刷,把左手抬到眼前,眨了眨眼,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那是一條銀色的手鏈,上面鑲嵌著純淨璀璨的藍鑽石,做成了紫陽花的形狀,優雅而耀眼。跡部愛理端詳著這條手鏈,輕聲笑了起來。

  跡部景吾總是會時不時給她帶回來小禮物,有時是項鏈手鏈戒指等首飾,有時是紅玫瑰勿忘我等等的鮮花,有時是她會喜歡的奇巧精致的小制品。他的理由或許是「覺得會很適合你」,又或許是「覺得你會喜歡」,而還有另一個理由,是他沒有說出口的。而即使他沒有說出來,她也能明白,就像她明白他買下這條手鏈,而後趁她還在睡覺的時候戴在她手上,給她一個驚喜的理由一樣。

  藍色紫陽花的這種藍色,溫柔又純澈,神似她的眼眸的顏色。

  「它只有你配擁有。」

  這就是他不曾說出口的理由。

  30ALL FOR YOU

  父母逝世後,跡部愛奈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回到那所宅邸裡。在她看來,那裡的每一花每一木,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都承載著滿滿的回憶與愛。

  然而,在弟弟跡部悠太的勸說下,她還是在這一天回到了這裡。

  跡部宅的外面種滿了紅色的玫瑰,熱烈、高貴、華麗,一如那個命令種下它們的人。再往裡走一點,在被打理得精致好看的庭院裡,卻種著一片藍色的紫陽花,那顏色純澈而又寧靜,只是靜靜地看著,就仿佛能夠治愈心中所有的傷痕。這種神似母親眼眸的顏色生生地逼出了跡部愛奈眼中的淚水,朦朧的視線裡,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櫻發的女子溫柔地修剪花枝的身影。

  「姐姐。」跡部悠太扶住了姐姐的肩膀,用低沉溫柔的聲音安慰她,「別傷心了,爸爸媽媽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跡部愛奈當然知道,她的父母希望她永遠都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於是她捂著嘴,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

  司機識趣地放慢了車速,跡部悠太靜靜地望著那一片寧靜柔美的藍色,只覺得心髒被狠狠揪起。

  為什麼要種這種藍色的紫陽花呢?沒有玫瑰的嬌艷高貴不說,這種顏色的紫陽花價格不貴,看起來也沒有紫色的紫陽花貴氣……然而在跡部家,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

  走進書房的那一刻,跡部愛奈終於還是無法忍耐這種折磨,掉下了淚水。那個從前坐在桌前對著電腦處理事務的灰紫色發色的男子已經不在了,他已經在醫院的床上,抱著自己心愛的妻子一起離開了人世,卻把他寵愛的小公主留在了這個世界。

  跡部悠太的眼神,卻定在了書房的窗台上。那裡鋪著柔軟雪白的羊毛墊子,旁邊還立著一個書櫃。因為某個人總喜歡在丈夫工作的時候,捧著書拿著一杯紅茶陪在他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地陪著也好。又因為她身體不好,窗台邊便也長年放著毯子,免得她被風吹得著涼。

  抽屜裡面各種各樣的禮物,書櫃上畫風各異的繪本,書桌邊留空的那個抽屜,溫室裡永遠大小剛好的手套……林林總總數不清的小細節,都仿佛在訴說著同一句話。

  跡部悠太眨了眨眼,沒有理會順著臉頰滑落的眼淚,微笑著對姐姐說:「吶,姐姐,你看,我們應該感到高興的。」

  「……嗯。」

  為了那兩個人同時離去,而感到高興。如果任何一個人提早離去,剩下的那個人的靈魂也一定會被帶走。

  因為這所有的一切,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都只是在訴說著同一句話。

  ALL FOR YOU.

  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你。

悠于 2015-2-6 09:21

☆、ACT.29

  黑子愛理說到做到。

  於是第二天,她就在常規的廚藝提升課程裡設置了「烤牛肉和約克郡布丁」的特別班,指導老師還是她的父親黑子拓也。附帶一提,因為黑子雪乃喜歡吃西餐,所以黑子拓也曾經周游歐洲去學各國的烹飪方式。

  不得不說,連黑子愛理也覺得自己父親的設定很扯淡。

  但有這麼一個父親是一件幸運的事,特訓了好幾天之後,她做出來的東西終於可以稱得上美味了。

  「不過……這次還是不要了吧。」面對著自己的成果,黑子愛理歎了口氣。

  黑子拓也詫異道:「為什麼?愛理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那個人是個……」黑子愛理斟酌了一下用詞,「是個很華麗的人啦,就是那種為了避免遲到可以用直升機飛來學校的人。如果我做的對他來說太難吃,破壞了他對喜歡的東西的印象就不好啦。」畢竟這頓飯的目的是表達歉意。

  會坐直升機飛來學校……這樣張揚驕傲的人會對愛理這麼溫柔,黑子拓也大概也能猜到理由了。但他無意干涉進去,因為他知道愛理雖然溫柔乖巧,卻是個有自己的主見的人。既然是愛理的人生,那麼要相伴一生的人自然要由愛理自己來挑選,他無權阻撓或是鼓勵。更何況現在一切都為時尚早。

  於是他只是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很快,周六就到了。因為黑子哲也要和隊友集合的緣故,並不和妹妹一起走。於是這次把「和跡部君約好了」的便利貼貼在房門上的黑子愛理只能在吃過早餐後乖乖地坐在沙發裡看書,等他過來接。

  好在她看了不到十五分鍾,就接到了跡部景吾的電話。或許是因為今天只有兩個人的緣故,他開了一輛黑子愛理依舊看不懂的雙座跑車,墨鏡也和上次那副不一樣了。黑子愛理早就學會淡定以對,微笑著鞠躬道謝後上了車。很快,車子就到達了賽場。

  IH是Inter High的縮寫,全名是全國高中綜合體育大會,籃球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項目。但因為這場大會是日本高中各項體育賽事的最大盛會,所以它也是日本一年中三個全國高中籃球比賽中最有名的那一個。但因為今天的比賽只是全國大賽預賽的准決賽,所以並沒有那麼多人,再加上他們來得早,觀眾席上還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人。但在黑子愛理熱心地為她的上司講解IH的比賽規則的時候,陸陸續續就有很多人過來了。

  「因為今天的比賽會很精彩呢。」黑子愛理微笑著說,「IH的參賽資格競爭是很殘酷的,無論球隊有多少每個縣能夠進軍全球的也只有一隊……但是東京有三個名額,基本固定為三大王者:東之王者的秀德、北之王者的正邦,和西之王者的泉真館。」她看向賽場上已經開始熱身的兩支隊伍,「穿著黑色衣服的就是正邦,雖然看起來沒有特別高的隊員,比想象中的普通……但是他們的籃球融合了古武術動作,聽說防守能力相當強。……啊,聽說網球社的日吉若君也是?」

  「啊,的確是這樣。」跡部景吾觀察著場上的球員試圖找出哪一個是「黑子哲也」,「你好像很熟悉籃球隊。」

  黑子愛理怔了一下,有些害羞起來:「哎?……嗯,還好吧?因為哥哥要比賽啊,我怎麼能一無所知呢?」

  果然是兄控嗎……跡部景吾撫上淚痣:「你的哥哥是?」

  「嗯……」黑子愛理趴在欄桿上掃視了一圈賽場,「啊,找到了,就是那個!水藍色頭發的那個!又溫柔又帥氣又可愛的那個!」

  於是冰之帝王憑借他良好的Insight又搜尋了一次:「……沒有啊。」

  「噗……那是我哥哥的能力啦,Misdirection,是他利用自己存在感的優勢創造出來的哦。」黑子愛理想了想,換了種說法,「你看見了那個頭發超紅身高也很高的男生了嗎?他旁邊那個就是我哥哥。」

  跡部景吾再看了一遍,終於在那個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男生旁邊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水藍色頭發的小個子。

  「存在感低……所以才叫做‘幻之第六人’嗎?」跡部景吾勾起一抹笑容,「有趣。」

  「嗯嗯嗯!一會兒比賽的時候跡部君就能看到我哥哥的能力了,超帥氣的哦。」黑子愛理用力點頭。

  「呵,那本大爺就期待著了。」跡部景吾語氣高傲,心中在想的東西卻完全不同。

  這家伙好像真的很喜歡她的哥哥啊……看來要更重視這個黑子哲也才行。

  上方的燈光把封閉的籃球場照得亮如白晝。籃球拍打在地上的聲音令人熱血沸騰。十分鍾後,比賽在觀眾的期待中正式開始。

  賽場的廣播響起:「A區半決賽第一場,城凜高中對正邦高中,現在開始!」

  然而,雖然黑子愛理盛贊了自家哥哥的傳球,但比賽開始了好一陣子後,黑子哲也卻幾乎都沒有什麼傳球機會。

  「正邦的防守太強了……」黑子愛理咬住唇,「而且誠凜又比較慢熱,這樣沒辦法進入節奏的。」正說到這裡,場上的火神打我第二次犯了規。她頓時氣得跺了跺腳。

  跡部景吾撫著淚痣注視場上的比賽,心裡卻在詫異。黑子愛理平日雖然活潑溫柔,但遇事一般很冷靜,就算是自己的弓道比賽也很鎮靜,他幾乎從來沒有看過她這麼緊張的樣子。

  「正邦的球員一直貼身一對一防守,誠凜很難有機會……你哥哥的傳球技術很難有機會發揮而已,等到誠凜掌握節奏就好了。」

  黑子愛理怔了怔:「原來跡部君對籃球也這麼了解……嗯,這個時候應該說一句‘不愧是跡部君’嗎?」

  跡部景吾淡淡地「嗯」了一聲,令人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最近才開始補習籃球的知識。

  「他們在搞什麼啊,真是受不了。」

  熟悉的聲音讓黑子愛理往後看了一眼:「啊……黃瀨君!」

  有著一頭耀眼金發的高大模特詫異道:「小愛理……你果然在這裡啊!我就說小黑子的比賽你怎麼可能不到場呢!」

  「黃瀨君才是……是來看贏了你的哥哥今天會怎麼贏嗎?」對作為哥哥的友人的彩虹戰隊們,她多多少少都認識,其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俊美的模特,因為他剛入部的時候曾經欺負過他的引導人黑子哲也,也因為這樣一直溫柔有禮的黑子愛理對他說話一向不怎麼溫柔。但是說完了她才看到他身邊竟然還有另一個穿著海常的校服的男生,頓時覺得尷尬了起來。

  和黃瀨涼太在一起來看籃球比賽的多半是他的隊友,這麼說這個男生應該也參加了那次練習賽。

  「……」這大概是黑子愛理活了十幾年第一次這麼失禮。

  還好因為擔任模特工作所以有不少社會經驗的黃瀨涼太立刻圓過場來:「啊,怎麼小愛理還是這麼兄控啊……這位是我現在的隊長笠松幸男,這位是小黑子的妹妹,在冰帝讀書,聽小黑子說她超級能干的哦。」

  「您好……剛才失禮了,真對不起。」黑子愛理鞠躬道歉。對異性十分苦手的笠松幸男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關系。」

  這時,黃瀨涼太提出了早就存在的疑問:「對啦,小愛理你身邊的這位是誰?啊!難道……是男朋友嗎?」明明只是坐在一邊什麼都沒說,存在感卻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哎?」黑子愛理怔了一下,「不、不是啦……這位是我的前輩跡部君,這是我哥哥從前的隊友黃瀨君。」

  「啊,難道是冰帝的跡部景吾?」消息靈通的黃瀨涼太對這位冰之帝王自然也有所耳聞,早在帝光時代,他還在東京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人,「不過你不是打網球的嗎?為什麼會來看籃球?」

  黃瀨涼太不僅有一頭燦爛的金發,而且還身材高大長相俊美,賣起萌來也夠可愛,不管怎麼看都是女生喜歡的類型。

  於是跡部景吾若無其事地說:「我陪愛理來看。」

  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是他的口吻卻怎麼聽怎麼曖昧。即使黑子愛理覺得有點不對勁,也完全不明白哪裡不對勁。

  「哦……」黃瀨涼太一臉恍然大悟。

  黑子愛理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只能看回賽場上。這個時候,誠凜叫停後商量了對策,又重新開始了比賽。火神大我再一次對上正邦的古武術防守,這一次卻成功過掉了對手,完美地扣籃。

  清亮的哨子聲響起,全場響起歡呼聲。黑子愛理雙手緊緊交握,努力克制住自己跳起來的沖動。

  「總算開始了。」黃瀨涼太笑著看著賽場。

  果然,接下來的比賽令所有人都感到了驚訝。

  在所有正邦球員都沒有留意到的地方,黑子哲也突然沖了出來把隊員傳來的球傳給了籃下的隊員,灌籃得分。

  觀眾席上一陣騷動。

  「從防守內側傳來的球又繞回去了!」

  「什麼繞回去,有人改變了球的軌跡而已。」

  「有人……那是誰?」

  「呃……不知道。」

  黑子愛理注視著賽場上那個水藍色頭發的少年用胳膊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覺得就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帥得驚人。

  「哥哥剛才好帥……果然很帥吧?!」等她興奮得抓住旁邊的人的胳膊叫了起來後,才反應過來今天她身邊的不是她的朋友,「啊……抱歉,跡部君。」

  跡部景吾看見她白皙的臉頰上因為激動染上了淡淡的紅暈,不由勾起了唇角,摸了摸她柔軟的櫻發,低聲說:「嗯,是很帥。」

  場上的比賽越發激烈起來,跡部景吾注視著那顆橙色的籃球,思維卻漸漸發散開來。

  一般女孩子會為了哥哥的比賽去調查詳細的資料,了解到這個程度,又在比賽的時候認真到這種程度嗎?一般的女孩子又會為了自己朋友的告白專門去收集她喜歡的人的資料,還幫朋友計劃告白的地點嗎?

  黑子愛理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喜歡,是因為她是一個溫柔又認真的人,所以她會溫柔而認真地對待每一個人。

  如果這樣的她喜歡上了誰,也一定會一生都溫柔地包容那個人的所有,認真地對待和那個人有關的所有事情吧?能夠被這樣的人喜歡,一定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籃球場裡熱鬧喧囂,跡部景吾卻覺得內心裡一片靜謐。就像那一天在紛飛的櫻花中,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明明心髒的跳動失去了穩定的節奏,內心深處卻出奇地安靜。

  於是他知道,他又一次對身旁的少女動心了。                    



☆、ACT.30

  今天的賽果讓黑子愛理非常激動,要不是今天陪她來的不是她的那些朋友,估計她早就興奮得一把抱住身邊的人了。

  比賽結束後,她找到黑子哲也把她做的蜂蜜檸檬和其他料理交給了他。黑子哲也面無表情地接過那個巨大的便當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頭:「對了,愛理,比賽的時候坐你旁邊的那個人……」

  「啊,他是我的學長,就是我說的那個學生會會長,平時幫了我很多的。」黑子愛理清了清喉嚨。

  「喉嚨不舒服嗎?」

  「嗯……有一點點。」因為看球賽激動起來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叫起來……黑子愛理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黑子哲也看了看妹妹的身後:「你那個學長呢?」

  「去買飲料了。」黑子愛理回頭看了看,「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吧?啊,跡部君!」

  於是黑子哲也看著那個一路走來就吸引了一路人的注意力的少年走到了他的妹妹身邊,嘴角揚起的笑容張揚又驕傲,偏偏又令人覺得他驕傲有理、囂張無罪。

  他把手裡的那罐蜂蜜綠茶遞給了櫻發的少女,然後對水藍色頭發的少年伸出手來:「冰帝的跡部景吾。」

  「我聽愛理提起過你,跡部君。」黑子哲也表情淡漠地仰頭看著他與他握手,「謝謝你對愛理一直以來的照顧。聽說前些日子家妹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十分抱歉。」說著,他鞠了一躬。他的姿態越是客氣,就證明他對這個人越是疏遠。

  跡部景吾看了眼正捧著蜂蜜綠茶喝的少女,驕傲的語氣無意中夾雜了一絲溫柔:「愛理並沒有給我添什麼麻煩。」

  黑子哲也的眼眸變得更加冷淡起來。他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這個人對愛理抱持著那種心思。然而他是愛理的上司,工作時的接觸必不可少,從愛理口中聽說的這個人的事跡可以推斷出他是一個驕傲霸道的人,而愛理又不擅長拒絕別人……

  這個人,很危險。

  「愛理,一會兒記得要好好謝謝跡部君陪你來看比賽。」

  「哎?」黑子愛理怔了怔,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為什麼一瞬就嚴肅起來了,「哦……好的。哥哥你和大家好好慶祝吧。」

  本來黑子哲也是想說「不要再麻煩跡部君送你回去了」,但畢竟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愛理一個女孩子孤身回家並不安全,他又不能扔下籃球隊的大家自己送愛理回去……所以最後他只能點了點頭,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以後一定要更留意愛理在學校的情況,從「奇奇怪怪的男人」手裡保護好妹妹。

  黑子愛理可不知道自家哥哥在她喝了幾口蜂蜜綠茶的時間裡,就把她的學長歸到了「奇奇怪怪的男人」這一類裡。而跡部景吾雖然能感覺到這個面無表情的少年心裡的不喜,卻沒有過於在意。黑子愛理雖然溫柔又兄控,卻意外地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無論任何事她都會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然後才下判斷,所以他並不需要擔心她的哥哥會給她施加什麼影響。

  於是跡部大爺就和黑子愛理一起在某妹控默默的注視下走出了會場。上車後黑子愛理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五點半了,但天色暗得卻像深夜一樣。天空中烏雲密布,不一會兒就下起雨來,雨水冰冷的溫度隔著玻璃窗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黑子愛理把手貼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皺眉:「下雨了……」不知道哥哥有沒有帶傘……如果在比賽期間感冒了可就麻煩了。

  「要去哪裡買食材嗎?」跡部景吾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黑子愛理回過神來:「唔唔,不用了哦,已經准備好了。」就放在家裡的冰箱裡。

  跡部景吾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聽見黑子愛理的鈴聲響了起來。鈴聲很短,卻非常俏皮可愛,一聽就是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黑子愛理低頭打開短信,在點開了哥哥發過的網址後,囧囧有神地發現那是一個專門教女孩子在與色狼同車的時候如何保護自己的帖子。她心虛地瞥了一眼身邊的人,沒有像平時一樣把哥哥的短信放進收藏夾裡,而是迅速地刪除掉了。

  如果一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怎麼想場面都會立刻變得超級尷尬啊!

  因為黑子拓也是開車去某個朋友開的溫泉酒店取材的,所以別墅的車庫裡剛好空了一個車位,正好能供黑子愛理的土豪上司停車。兩人沿著車庫裡的樓梯直接到了別墅的玄關,黑子愛理翻出了待客用的拖鞋,將毫無在別人家做客的局促感的上司請進了客廳,說了句「請稍等一下,我去泡茶」就進了廚房。

  跡部景吾並沒有怎麼見過普通人的家——雖然黑子愛理的家庭條件嚴格來說還是遠超過日本家庭的平均水平的——因此他淡定自若地坐在了沙發上,打量起了周圍。

  黑子愛理的家微妙地和她給人的感覺有點相像,很有潔淨感和美感的同時,又不會特別不食人間煙火,而帶了些溫馨柔軟的感覺。客廳的整體色調是白色的,配上木質的地板和米白色的窗簾,給人優雅、純淨又悠然的感覺。柔軟的布藝沙發也是白色的,上面放著的抱枕卻是鮮明的彩色,而且做成了動物或者星星、愛心之類的可愛的形狀,十分溫馨可愛。牆上的油畫簡潔卻生機勃勃。木質的架子上擺滿了書和水晶制品之類的小玩意兒,還有幾盆綠色的小盆栽,讓整個空間一下子顯得充滿了生機。茶幾上也有新鮮的花朵,就連掉落在桌面的花瓣在溫暖的橘黃色燈光的照射下,也顯得可愛又活潑。被百葉窗簾半遮住的落地窗正對著外面的花園,透過它一眼就可以看見花園裡種滿了各種在不同季節開放的花,想必是主人精心設計並且栽培的結果。這樣的話,花園裡便每一季都是不同的美景,每一季都能聞到馥郁的花香。

  種這花的人,一定是個非常有生活情趣,並且熱愛生活的人。

  「那個是爸爸種的哦。」黑子愛理端茶過來,正好看見跡部景吾注視著窗外的花園,便微笑著解釋,「每天早上我起床都能看見爸爸在打理花園呢。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和哥哥一起在花園裡蕩秋千了,」她說的是花園裡被鮮花縈繞的花架秋千,「不過現在長大了就不能一起坐了,不然可能會塌掉的。」

  跡部景吾收回目光注視著她:「啊恩,你爸爸喜歡園藝?」

  「嗯……喜歡嗎?爸爸喜歡的東西很多,會的東西也很多啦,園藝似乎不是最喜歡的……」黑子愛理把托盤抱在胸前,認真地一件一件數,「因為媽媽喜歡吃巧克力,所以爸爸很會做巧克力,我會做也是因為爸爸教我。還有媽媽很喜歡吃好吃的東西,所以爸爸的廚藝很棒,我的廚藝也是爸爸教的。媽媽覺得打籃球的人很帥,所以爸爸的籃球也打得很好,哥哥的籃球也是爸爸啟蒙的。媽媽喜歡漂亮的花園,所以爸爸很會養花,啊還有我小時候的壓花作業也是爸爸教我的……」

  為了愛情一切都可以努力,為了愛情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這大概就是黑子拓也的愛情觀了。

  跡部景吾:「……」

  他越聽越是覺得,有這麼個既是完美丈夫又是完美父親的爸爸的黑子愛理,擇偶的眼光大概會異乎常人地高。

  「啊抱歉,說得太高興了,竟然忘了去做飯……」黑子愛理看了眼鍾,「都六點了……對不起,請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去。電視或者書什麼的請隨便看,書房在二樓,跡部君請隨便參觀,不用客氣。」說是這麼說,她深深地懷疑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客氣為何物。

  跡部景吾當然不知道什麼是客氣了,更別提黑子愛理在他心裡早就是「自己人」了,所以他對黑子愛理點了點頭,目送她進了廚房後,很淡定地拿起茶幾上的書翻了翻。黑子愛理的家雖然整潔優雅,卻也很有生活氣息,比如這本書就是攤開來放在茶幾上的,一看就是看了一半的。而剛才黑子愛理看的鍾也是一看就知道是定制的,鍾面上沒有寫那十二個數字,而是寫著「門禁」、「拓也起床」、「啟明星升起」等等只有自家人才看得懂的話。

  那本書是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書架上的其他書除了以曲折離奇的情節和細膩動人的感情而聞名的當代名小說家雪野的《夜色》和阿加莎的《東方快車謀殺案》等推理小說外,也幾乎全都是各個國家的古典文學著作。比如川端康成的《雪國》,夏目漱石的《我是貓》,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亞全集》,《荷馬史詩》,《浮士德》等等,居然還有中國的《紅樓夢》和《三國演義》。

  跡部景吾的目光逡巡過這些名著,最後停留在書架下端的一本厚厚的書上,書脊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Our AlbumⅢ」。

  是相冊。

  抽出來後,跡部景吾就發現這本相冊是手工制成的布藝相冊,可貴的是這本相冊無論是剪裁、畫工和裝飾都十分精致,顯然,它的制作人傾注了很多的心血與精力。

  想想剛才櫻發少女的話,這本相冊應該是她那個心靈手巧十項全能的父親做的。

  雖然在別人的家裡未經允許看別人的相冊有點不太好,但是……想到這裡面或許會有很多黑子愛理從小到大的生活照,跡部景吾就無法把這本相冊原封不動地放回書架上。

  而且……愛理也不是「別人」。

  於是跡部大爺就心安理得地翻開了相冊。                    



☆、妹控三十題(前篇)

  01從小看厭的花裙子

  晴日方好,日光柔軟而綿長,隨著時針微小的走動而在窗台上緩緩移動。

  黑子哲也下樓去拿香草奶昔時,經過妹妹的房間,發現她正在整理衣櫃,一大堆衣服裙子都鋪在床上,只有一條小小的花裙子還掛在衣櫃裡,微妙地有點眼熟。

  「愛理。」

  聽到他的聲音,正在疊衣服的黑子愛理抬起頭來:「嗯?」

  「那條裙子……已經穿不下了吧?怎麼還放在這裡?」

  黑子愛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啊」了一聲,微笑著說:「可是那個是哥哥小時候送給我的呀,我要珍藏一輩子的。」那是黑子哲也小時候跟著爸爸去買東西時,無意間看見,因為覺得「會很適合愛理的」而死纏爛打買下來的,當時黑子愛理收到裙子後感動得沖過去抱著哥哥哭濕了他的衣服。

  看見妹妹像小時候一樣可愛的笑容,黑子哲也淡淡地點了點頭,保持著面無表情走開,心裡卻萌得直冒粉色泡泡。

  ——我的妹妹就是這麼可愛!

  02她比自己乖

  黑子愛理從小就很乖巧。這個乖巧體現在各個方面,而且和自家哥哥比較起來,就顯得更加乖巧可人了。

  不錯,黑子哲也小時候是個讓父母頭疼的問題兒童。因為他總喜歡欺負妹妹,而且還總要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粘著妹妹,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愛理沒有我不行,她會哭的」。每次聽到這句話,黑子夫婦都很無語——明明最喜歡惹哭她的人是你啊!

  比如現在。

  「怎麼了,哲也?」

  「愛理。」

  「我知道,哲也。但是愛理現在正和媽媽在一起呢。」黑子拓也疊著衣服,對自己小小的兒子說。他和愛理一樣,由於早產的緣故,看起來都是小小的一只,特別可愛,然而和乖巧的愛理比起來,他的固執常常讓人非常頭疼。

  此時的黑子拓也並不知道,黑子愛理正在她那個大腦回路奇葩的母親的監護下,在外面學……散打。他滿心以為自己的妻子想要增加和女兒的相處時間,所以帶了她出去「逛街街」。

  「哲也不准。」

  黑子拓也頓了頓,把衣服放下來,平心靜氣地和兒子講道理:「愛理正和媽媽在一起呢,很快就回來了。哲也乖乖地看書去,好嗎?」

  「哲也說了不准。我要愛理。」

  「愛理很快就回來了,你先……」

  「愛理。」

  「爸爸做香草奶昔給哲也喝好不好?哲也不是最喜歡這個了嗎?」

  「哲也最喜歡愛理。哲也要愛理回來。」

  香草奶昔雖然又香又甜,很好喝,但是妹妹又軟又甜又香又可愛,還會扯著他的衣服甜甜地叫哥哥,比較起來,當然是妹妹更好了。

  「哲也,聽話……」黑子拓也歎了口氣,繼續勸說。

  「不聽不聽!」小小的黑子哲也開始發脾氣了,嘟起嘴從爸爸身上跳了下來,「哲也要愛理,哲也只要愛理!」他的愛理乖乖的軟軟的香香的,而且只有愛理能看見他,如果沒有愛理,連爸爸媽媽都看不見他。

  真討厭。

  「哲也——」黑子拓也提高了聲音,向氣鼓鼓地蹲在門口等妹妹回來的兒子說,「哲也坐在沙發上等吧。像愛理一樣,乖一點好不好?」

  「不、要!」

  小小的黑子哲也捂著耳朵大喊。

  從小愛理就比他乖。因為愛理不在的時候,他會大吵大鬧要愛理。但他不在的時候,愛理總是被爸爸媽媽勸了幾句,就乖乖地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等哥哥回來。

  03憑什麼要讓著她

  黑子哲也很喜歡弄哭自己的妹妹。

  「因為愛理哭起來的時候很可愛。」高中時,他這樣對自己的新人搭檔解釋。

  「……黑子你是變態啊?!」這是搭檔君的回答。

  搭檔的悲慘下場暫且不論,黑子哲也的確發自內心地覺得妹妹哭起來很可愛。小時候她哭起來的時候,水藍色的眼睛裡全是淚水,淚如雨下,卻很少放聲大哭,只是抽噎著笨拙地擦去淚水,然後伸出小手扯住他的袖子,奶聲奶氣地說:「哥、哥哥不要生氣……哥哥不要討厭愛理……」就連她拿著紙巾擤鼻涕的樣子,黑子哲也都覺得很可愛。

  搭檔口中他「喜歡欺負人的惡劣性格」,就是在小時候形成的也說不定。

  因為覺得妹妹哭起來很可愛,壞心的哥哥常常會故意逗弄她。比如在父母分玩偶的時候,故意拿走愛理會喜歡的那一個。父母都知道愛理喜歡的類型,所以會對他說「哲也讓一讓妹妹吧」,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大喊:「憑什麼要我讓著她!」然後故意把玩偶弄壞,躲在一邊看妹妹蹲在牆角偷偷地哭。她哭得那麼厲害,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很難過似的不停抽噎著,還因為害怕被發現而不敢哭出聲音來。小小的黑子哲也靜靜地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心髒不舒服起來。

  他學著爸爸縫衣服的動作,把被他弄斷了的小熊玩偶的手又縫了回去。說實在話,他的技術真的不怎麼樣,手指上被戳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針孔不說,那只掛在小熊玩偶身上的手還搖搖欲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在故意嚇人呢。

  但黑子愛理沒有這樣以為。粉粉嫩嫩的小愛理呆呆地看著那個小熊玩偶,又看了看自己把雙手背在身後,別扭地轉過頭去的哥哥,歡呼著抱著自己的哥哥跳了起來:「謝謝哥哥!愛理最喜歡哥哥了!」

  小黑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嚴肅的表情配上可愛的外表與通紅的耳朵看起來有多好笑,直視著妹妹說:「以後所有玩偶都是你的,愛理。因為愛理是哥哥的。」

  黑子愛理笑著重重地點頭。

  當時的黑子哲也真的以後,妹妹會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那個小熊玩偶至今還被黑子愛理……不,跡部愛理珍藏在衣櫃的角落裡。黑子哲也在看見調皮的外甥女把這個小熊玩偶翻了出來,並且用口水幫它洗了個澡時,不知為何就百感交集,突然就有了淚意。

  04在家無休止的爭吵

  黑子家是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庭,但偶爾也會有爭吵,爭吵的內容一般如下。

  「愛理比哥哥喜歡愛理更喜歡哥哥!」

  「我比愛理喜歡我更喜歡愛理!」

  「愛理比哥哥喜歡愛理更喜歡哥哥!」

  「我比愛理喜歡我更喜歡愛理!」

  「愛理比哥哥喜歡愛理更喜歡哥哥!」

  「我比愛理喜歡我更喜歡愛理!」

  「愛理比哥哥喜歡……啊好痛!咬到舌頭了!」

  看著自家兩個粉粉嫩嫩的小團子,黑子雪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沙發上滾來滾去。黑子拓也歎了口氣,戴上了耳機。

  05她感冒發燒比誰都著急

  「哲也,去睡吧。」

  「哲也不要。」

  「哲也,聽話。」

  「不要。」

  「……唉,哲也要怎麼樣才肯去睡覺?」

  「愛理好起來我就去。」

  小小的黑子哲也趴在小臉燒得通紅的妹妹身邊,握著妹妹的手這樣回答。

  黑子拓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歎了口氣,由得他去了。

  06人多的時候牽她的手

  夏日祭。

  黑子拓也帶著自家的兩個小團子去參加。黑子愛理特別高興,到處亂竄開心得蹦蹦跳跳,但只要爸爸叫一聲「愛理,回來」,她就會乖乖地回到爸爸身邊。

  然而,人越來越多了。盡管有黑子拓也的保護,兩個小團子走在「人腿的海洋」裡也倍感吃力。黑子愛理呆呆地看著自家哥哥伸出的手,不解地歪了歪頭。

  「牽著我的手。」小小的黑子哲也奶聲奶氣地說,小臉上神色嚴肅,「不然愛理這麼可愛,會被奇怪的人拐走的。」

  他說得這麼恐怖,櫻發的小女孩立刻如臨大敵地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很害怕地往哥哥身邊靠。

  黑子哲也滿意地看見妹妹依賴地靠在自己身上,伸出小小的手拍了拍妹妹的頭:「沒關系,哥哥會保護愛理的。」

  「嗯!」小小的愛理笑著點頭,水藍色的眸子倒映著夏日祭的燈光,明亮又可愛,「哥哥會一直保護愛理嗎?」

  「會的。哥哥會保護愛理一輩子的。」

  這麼說的時候,黑子哲也並沒有想到,不過十幾年後,就有人會接替他的任務,代替他去守護愛理的一生。

  07夢到和妹妹結婚

  黑子家近來的話題是,將來想和什麼樣的人結婚。

  發起人黑子雪乃。發起原因,大家一起看了一部名為《101次求婚》的電影。

  黑子愛理的回答是:「想嫁給哥哥一樣的人。」

  聽了之後,黑子哲也覺得特別不爽——為什麼回答不是「想嫁給哥哥」呢?

  當天晚上,他做了個夢,具體的細節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唯一記得的就是,他和愛理結婚了。愛理穿著婚紗的樣子,有漂亮又可愛,簡直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子。

  第二天,黑子哲也牽著懵懵懂懂的妹妹的手去拍主臥的門,就像電影裡那些即將私奔的男女主角一樣,認真又嚴肅地對剛睡醒的爸爸媽媽說:「哲也將來要和愛理結婚!」

  黑子雪乃當場噴笑出聲。

  十幾年後,當黑子愛理真的披上了婚紗的時候,黑子哲也欣慰又酸澀地發現,自己的妹妹穿著婚紗的時候,真的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卻早已不是哥哥的新娘了。

  08因為她第一次和別人打架

  黑子愛理是為了哥哥才去學散打的,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哥哥因為太正直了,所以老是去管別人的事情,所以才老是會被打」。然而這個理由其實並不完全正確,因為黑子哲也第一次和別人打架,是因為黑子愛理。

  之前說過,小小的黑子愛理哭起來的樣子特別可愛,黑子哲也便也很喜歡捉弄她。但哥哥欺負妹妹是天經地義,別人欺負妹妹就是天理不容。很多男孩子看見可愛的小女孩,就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又沒有別的辦法,於是就選擇了捉弄她。用力扯她的辮子,弄髒她的裙子,把她推倒在地之類的小手段層出不窮。

  他們人很多,如果打起來很可能會牽扯到妹妹。所以黑子哲也牽起正坐在地上哭的妹妹的手,把她送回家裡,讓爸爸幫她包扎,再把她抱在懷裡好好安慰,自己則跑回去那個公園,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頓。

  好吧,其實小小的黑子哲也沒那麼威武雄壯,與其說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頓,不如說他和所有人都打了一架,然後在他造成的群架斗毆中憑借自己的低存在感脫了身,一身傷痕地回家了。

  09妹妹穿什麼都好看

  黑子愛理剛上國中的時候,還沒交上朋友,每次上街都只能拉上自己的哥哥作陪……不過事實上她也很享受啦。

  她的零用錢在同齡人裡絕對不算少,但黑子愛理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小小年紀就開始做好財務管理,每個月的零用錢都有固定的分類,買衣服買文具還有存起來之類的。所以也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購物。

  「嗯……是這件好還是剛才那件好呢,哥哥?」黑子愛理歪了歪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問。

  黑子哲也從書中抬起頭說:「都很好。」

  「……啊啊啊,哥哥真是的。」黑子愛理微紅著臉,跺了跺腳,「我是說真的啦,不要敷衍我。」

  沒有敷衍啊。在他的眼中,愛理穿什麼都這麼好看。

  黑子哲也看著手中的書,注意著妹妹的動向,在她終於決定買下身上的那件,並且進更衣室把衣服換回來後,拿起剛才她試穿過的那條裙子,從褲袋裡拿出錢包,對售貨員說:「請幫我把這條包起來。」

  「啊拉,您可真是個好哥哥呢。」圍觀了整個過程的售貨員微笑著說,「這年頭很少有哥哥願意幫妹妹買衣服了。」

  「您過獎了。」黑子哲也把鈔票從錢包裡抽出來,「因為妹妹穿什麼都很好看,不買很可惜而已。」

  10偷偷打工把妹妹想要的限量版CD買回來

  國一的時候,黑子哲也開始了他的打工生涯,是在一家咖啡店裡作侍應。由於體質原因,他沒辦法招呼客人,但是擦桌子收拾空杯之類的工作卻做得又快又好,店長很高興,便在他結算工資的時候額外給他加了錢,笑瞇瞇地問他:「黑子君是想要買游戲嗎?還是為了幫補家用?這年頭這麼勤奮的孩子可不多了。」

  「不是的。」黑子哲也收起裝了工資的信封回答,「妹妹最近有想買的限量版CD,但是因為很貴,而且發行日又要上課就決定不買了。所以我想幫她買回來。」反正以他的體質,就算翹課老師也不知道。

  「哦——」店長拍著他的肩膀,不知為何非常欣慰,「黑子君可真是個好哥哥啊。難道這就是你們年輕人說的妹控?」

  「店長誤會了。我並不是妹控。」

  只是妹妹太可愛了,所以想要疼愛保護她一輩子而已。

  11不知從何時起見不得她哭一秒

  可能是被自家哥哥欺負得多的緣故,黑子愛理小時候是個很愛哭的孩子。

  被搶走了小熊玩偶會哭,沒有自己喜歡吃的焦糖布丁會哭,被扯辮子會哭,被弄髒了裙子會哭,被青蛙嚇到的時候會哭,被別人推到地上的時候會哭。

  於是黑子哲也把所有玩偶都讓給了妹妹,請求爸爸教自己做焦糖布丁(失敗後開始祈禱妹妹喜歡上水煮蛋),從一開始拼命和欺負妹妹的小男生打架,到利用自己的低存在感把他們嚇尿或者陷害他們打群架。

  只要妹妹一哭,黑子哲也就會進入暴走狀態。

  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見不得妹妹哭一秒。

  她哭起來的時候的確很可愛,但是愛理的笑容,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12看見妹妹書包裡的情書

  和自己低存在感的哥哥不同,黑子愛理屬於那種漂亮可愛得閃閃發光的類型,自然從小就很招人喜歡。等到上了國中後,男生們終於明白欺負是一種多麼幼稚的手段,轉而選擇了寫情信表白之類的方式。

  國中二年級的時候,黑子哲也第一次看見了妹妹書包裡的情書。他一臉嚴肅地詢問了關於送情信的那個人的事情,滿意地得知自己妹妹根本不認識他後,告訴妹妹讓自己來處理這件事,回房就把信給撕了。第二天,憑借自己的低存在感,他溜進了冰帝,按照信上的班級和名字,找到了那個男生的座位,在桌面上寫了「去死」。

  敢和我搶妹妹的人,都去死一死好了。

  13大大方方地牽著她在學校裡走

  國中時,黑子愛理常來帝光中學看自己哥哥練習。黑子哲也以「愛理不熟悉這裡會迷路」為由,每次都光明正大地牽著妹妹的手走在校園裡。聽著身邊經過的人「哇那個女孩子好漂亮」、「啊拉那個男的是誰啊我們學校有這麼個人嗎」的議論,素來淡漠的臉上也會勾起笑容。

  ——哼,我的妹妹就是這麼漂亮!

  14聽到有人說她漂亮會很自豪

  誠凜的眾人第一次看見黑子愛理,很是驚訝了一番。

  「黑子你的妹妹好漂亮!」

  「而且笑起來超級可愛的……」

  「聽說還很能干?」

  黑子哲也難得地微笑起來,對隊友們說:「嗯。愛理是最好的。」

  所有人沉默了一瞬,同時吐槽起來:「搞了半天黑子你這家伙原來是妹控啊!」

  「我不是妹控。」黑子哲也淡淡地說,「我只是喜歡愛理而已。」

  「……那不就是妹控嗎?!」

  15暗暗警告暗戀她的人

  「不過還真難以相信啊,黑子你這家伙竟然有一個那樣的妹妹。和你根本是兩個極端吧。」

  「火神君喜歡愛理嗎?」

  「什麼啊!什麼喜不喜歡的!我我我我我們只見過一面啊!」

  「這麼說,火神君不喜歡愛理?」

  「嗚哇……黑子你的表情好可怕,也沒有不喜歡……話說你到底是想怎樣啊!」

  「不喜歡愛理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應該存在的丑惡物種。」

  「……靠!黑子你還真是妹控啊!」

  「不過雖然這麼說,如果火神君說喜歡愛理我會很困擾的,畢竟現在把人投進東京灣不如以前容易了。」

  「……黑子你還真的干過這種事情嗎?!」

悠于 2015-2-6 09:22

☆、ACT.31

  幸好這本相冊不過是前段時間,黑子拓也聽說了跡部景吾的存在後,被「女兒遲早會喜歡上某個人並且嫁出去」的事實刺激了而從書房裡拿到客廳看的而已,存有黑子愛理還是光著屁股流著口水笑的照片的那本「Our AlbumⅠ」還好好地被保存在書房裡。否則黑子愛理以後知道這件事後大概會羞愧而死。

  翻開第一頁,跡部景吾就笑了起來。照片裡的黑子愛理大概是四五歲的樣子,粉色頭發的小孩子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在被偷拍,一臉認真鄭重地拍著正在哭泣的水藍色頭發的男孩子的頭,粉粉嫩嫩的樣子別提多可愛了。第二張則是在冬天的花園裡拍的,白雪紛紛從空中落下,兩個小孩子頭靠著頭手握著手,一起戴著一條淺粉色的長圍巾在花架秋千上靜靜地睡著了。第三張是在黑子愛理五歲的生日的時候拍的,照片上櫻色頭發的小女孩正閉著眼對著蛋糕上的五根蠟燭許願,認真的神色在天真可愛的臉上顯得格外有趣。

  然後是第四張第五張……每一張照片都承載著濃濃的溫馨感與幸福感,每一張照片都透出了一種醉人的溫暖與溫柔。

  這大概就是黑子愛理如此溫柔純淨的原因吧。因為她成長在一個這樣溫暖幸福的家庭裡,從小到大都被溫柔地珍惜著,所以比誰都更明白應該怎樣對人溫柔以待。

  黑子愛理每次參加冰帝的征文比賽都會奪得桂冠,其中她的一篇短篇小說裡有一句話,據說讓文學部那個多愁善感的文青部長當即落下淚來。

  她說,所謂善良,不過是一個人一生中,被傾注的溫柔而已。我只願這個世界,能對任何人都溫柔以待。

  因為黑子愛理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所以這個世界,也就極盡溫柔地對待她。

  相冊不是很厚,十分鍾左右就能草草看完,跡部景吾卻翻來覆去地看了三十分鍾,越看越覺得照片上的小女孩是世界上最可愛的那一個。

  可惜不能帶回去。

  深感遺憾的他把相冊放回了原位,看了看時間。客廳的鍾表上,時針還指著「一起晚飯飯飯」,分針卻已經走了半圈。這裡的隔音很好,所以他根本聽不到什麼切菜聲,水聲和炒菜時鍋裡辟裡啪啦的聲音。跡部景吾拿起遙控打開電視,電視頻道切換來切換去,他卻完全沒有在意。終於,他還是忍不住關了電視,敲開了廚房的門。

  黑子愛理那頭櫻色的長發用一條印花絲巾挽了起來,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俏皮和可愛,甚至連圍裙也是粉色系為主的小碎花樣式,裙角還繡著「Ari」,大概是為了和一旁掛著的藍色圍裙分別開來。

  跡部景吾對上那雙天空一樣明淨溫柔的藍眸,神色冷靜鎮定,耳朵卻不由有些發紅。以後他和愛理結婚了,雖然不用她每日下廚為他操勞,但愛理也一定會偶爾像這樣為他洗手作羹湯的吧?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為她系好圍裙,光明正大地靠在門邊看她做菜……

  完全不知道面前的少年的腦洞越開越大的黑子愛理奇怪地歪了歪頭:「跡部君?怎麼啦……啊,莫非是餓了?」

  「不是。」跡部景吾立刻否認,他並不想讓黑子愛理緊張起來,也並不希望她太快做好晚餐,不如說他希望她能做久一點,能讓他在這裡留久一點。而且餓了這種不華麗的事情又怎麼會發生在華麗的他身上呢?於是他說:「我只是來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哎?」黑子愛理眨了眨眼,「跡部君也會做飯嗎?」她總覺得這個人是那種和她的父親正好相反,說不定連家裡的廚房都沒踏進過一步的類型。

  事實上,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我……我可以幫你洗菜。」

  黑子愛理:「……」這個時候還洗什麼菜啊她連甜點都快搞定了。

  「謝謝跡部君的好意,但是我已經做好了……嗯,能拜托跡部君幫我拿出去嗎?因為有點多,我自己一個人大概會弄得手忙腳亂的。」黑子愛理停下手上的工作,揭起罩在兩盤照燒雞扒飯上的保溫蓋,把早前用香油和鹽拌好的西蘭花、胡蘿卜和番茄放在了碟子的邊緣,鮮明的色彩相互映襯格外能引起人的食欲。

  這樣子就更像新婚夫婦了……這樣想著,跡部景吾滿意地勾起唇角:「啊恩,知道了。」說罷拿起那兩個盤子便出去了,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干這種類似打下手的事情。

  接下來黑子愛理就可以安心繼續做她的甜點,其余的菜比如日式煎餅、奶酪肉卷、日式冷豆腐、雞蛋卷、甜辣小章魚、味增湯等等都被某個大爺端出去了。

  等到放在一旁的菜都上了桌,黑子愛理卻還在廚房裡忙。跡部景吾剛走進廚房,就聽見她說:「啊,跡部君,可以再拜托你幫忙拿一下刀叉、勺子和筷子嗎?就在那邊的消毒碗櫃裡。」

  跡部景吾拿好了兩人份的餐具,走到她身邊看她正在做什麼。黑子愛理察覺到了他的靠近,微笑著說:「甜點是銅鑼燒,跡部君不討厭吧?」

  「不會。」跡部景吾立刻否認。他注視著黑子愛理用白色的甜點上色筆熟練地在銅鑼燒上畫了一個多啦A夢。黑子愛理用不著看都能察覺到他微詫的眼神,聲音也就帶上了幾分笑意:「我們家做銅鑼燒的時候都會在上面畫東西……小的時候因為爸爸畫得太好了,我和哥哥還會一直捧著看捨不得吃呢。」說著,她又畫了一個米奇老鼠。「如果是跡部君要吃的話……」她想了想,在銅鑼燒上勾出了一個網球拍和網球的輪廓,「這樣怎麼樣?」

  跡部景吾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啊恩,還不錯。」

  「跡部君要試試嗎?」黑子愛理側首看了看身旁的少年,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這一瞬間她居然感覺心跳有點加快。

  挑了挑眉,跡部景吾接過那支甜點上色筆,在另一個銅鑼燒上開始畫:「對本大爺來說,這種事情……」

  做這種事需要很好地控制力道,以保持線條粗細一致,才會更加美觀。然而每天都要進行訓練的網球部部長的握力又怎麼可能和黑子愛理的力道是一個等級的呢?於是他想畫的冰帝校徽就變成了一坨奇怪的白色物體。

  「噗。」黑子愛理看著可憐的銅鑼燒上一片慘不忍睹的白,一個沒忍住笑了出聲,「沒、沒關系啦……對初學者來說這是很難的,我一開始跟爸爸學的時候還會把整個銅鑼燒都塗成白色呢。」

  為了增強說服力,黑子愛理用力地點了點頭:「那麼能夠麻煩跡部君把這盤銅鑼燒也拿出去嗎?我稍微收拾一下廚房就出來。」

  於是連裝飾甜點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的跡部大爺自然只能繼續打下手,把那盤甜點端到餐桌上。黑子愛理則摘下圍裙掛好,把鍋放在洗碗槽裡並且注滿水,避免過會兒變得難洗起來。

  黑子愛理家的餐桌是長方形的那種,一共大概能供八個人同時用餐的大小。按道理來說,應該是主人坐在一頭,客人坐在另一頭的……但是這樣的話就會隔得很遠。於是跡部景吾想了想,坐在了餐桌的側面。

  等到黑子愛理出來後,看到他坐的座位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就在他對面的位置上落座了。雖說都是隔著餐桌,但距離卻近了不少。

  「雖然知道了跡部君喜歡吃的東西,但是因為時間太短了……我擔心做得不夠好,所以今天只做了些家常的料理,希望能合跡部君的口味。分量的話,我是參照著哥哥的食量控制,但是哥哥的食量一直比較小,如果覺得不夠的話,請一定開口告訴我。」黑子愛理微笑著說完了話,就充滿期待地看著跡部景吾切了一塊照燒雞扒放進嘴裡。

  她定定地注視著面前的人,稍稍歪了歪頭問道:「……跡部君覺得怎麼樣?」

  「很美味。」跡部景吾抬眼對上她水藍色的雙眸,勾起了唇角。就算她做出來的料理堪比青學的乾貞治的傑作,他也會說「不錯」的,更何況被家政部部長奉為偶像的黑子愛理的廚藝本身就是超出同齡人一大截的好。

  黑子愛理看著他深藍色的眼睛,一瞬間卻有些恍惚。

  他雖然性格驕傲甚至會被說是自大,但與人說話的時候總會看著對方的眼睛。黑子愛理一開始接觸這個華麗過頭的上司的時候,就是因為這一點對他產生了初始的好感。她認為說話的時候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是很基礎的禮貌,而且通過對方的眼神也可以察覺到對方的態度。而她最初在這位大爺的手下工作的時候,就覺得他雖然語氣裡總有種不自覺的發號施令的意味,但與人對視的眼神卻很真誠。他或許囂張,卻非常真實。

  回過神來,櫻發的少女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擔心會不合你的口味呢。如果勉強跡部君吃不喜歡的東西的話,大概又要向你道一次歉啦。」

  兩人都不怎麼習慣在用餐時說話,所以只有偶爾的交談,氣氛在跡部景吾眼裡卻很溫馨。對面的櫻發少女的臉部線條在溫暖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精致了,而且比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更真實,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的臉頰。

  用過晚餐後已經是八點多了,盡管他還想再留一會兒,但在這種時間留在女孩子的家裡畢竟不太好,於是他也只能告辭了。在黑子拓也的教育下,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的禮儀都非常好。所以她把跡部景吾送到了家門口。

  「愛理。」

  「嗯?」黑子愛理稍微低下頭,與車裡的跡部景吾平視。

  「今天的籃球比賽很精彩。」

  黑子愛理笑了笑:「是我勉強跡部君陪我來的,跡部君能喜歡就太好了。」

  「冰帝的網球比賽也很精彩。」跡部景吾狀似平靜地說,「下個星期就是關東大賽了。你要來看看嗎?」

  「哎?」黑子愛理怔住了。作為一個冰帝的學生,她當然知道自己學校的網球社有多麼出名,也知道她的上司是君臨於200人的網球社之上的存在,卻完全沒想過這個人會邀請她去看比賽。

  同時她也知道,在聽到他提出邀請的那一瞬間,自己的內心深處並不希望拒絕這個人。

  「只要時間不和哥哥的比賽沖突,我非常樂意。」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謝謝你邀請我。」

  跡部景吾滿意地撫上淚痣:「啊恩。比賽之前我會打電話通知你。」

  「嗯。那麼再見了,路上請小心。」

  黑子愛理在道別後就進了屋。跡部景吾卻沒有驅車離開,而是仰頭注視著那所別墅。一會兒後,一樓的燈光暗了下來,二樓某個房間的燈光卻亮了起來。那橙色的燈光哪怕隔著窗簾也顯得格外溫暖,他勾起唇角,啟動了車子。                    



☆、ACT.32

  既然答應了要去看球賽,第二天黑子愛理就開始查關於網球的資料。在一個每次跑完期末考的八百米都半死不活的女孩子的腦海裡,對網球比賽的印象無非就是和羽毛球比賽很像而已。或許是因為家庭教育的原因,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都是做事認真的人。所以她不僅研究了網球的比賽規則,還跑去注冊了一個網球論壇的賬號,把裡面的精品帖子全都看了一遍,甚至把幾次經典的網球比賽錄像找了出來看。雖然和研究籃球的那種刻苦勁頭沒辦法相比,卻也已經很努力了。

  然而,她的網球知識速成班沒幾天就被人打擾了,那個人就是她國一開始就認識的好友,天宮幸。每年假期的時候,天宮幸都會邀請黑子愛理到她家,或是一起做作業或是一起看電影,又或者是她們一起出去逛街看電影欣賞風景。黑子愛理很高興今年也是這樣子,因為這代表著天宮幸已經解開了那個她不知道的心結,她們兩個人又能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了。

  於是黑子愛理很歡脫地抱著那只名為哲也二號簡稱二號的小狗坐車到了天宮幸的家。誠凜戰勝正邦、秀德這東京的兩大王者的當晚九點半,黑子哲也頭頂著這只小狗回到了家。本來已經快被睡意征服的黑子愛理在下樓倒水時看到這只小狗的瞬間就被攻陷了,一晚上把「啊啊啊好可愛啊」這句話用不同的語氣和音調至少重復了十遍。當然了,某個隱性兄控是絕不會承認,她這麼喜歡這條小狗的原因除了它的確很可愛之外,還因為它的眼睛和她哥哥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認真的,堅定的,純淨的水藍色眼睛。

  黑子愛理舉起乖巧的二號,注視著它濕漉漉的眼睛,不覺微笑起來。

  這時,天宮幸拿著兩杯蜂蜜綠茶走了進來。她和黑子愛理在一起的時候,非常討厭外人的打擾,如果是天文社的那些人她還能接受,而黑子愛理的朋友她也能忍受,但她家的僕人們自然沒有這樣的「特權」。所以每次黑子愛理來她家,她都會自己負責端飲料和零食之類的雜務。

  今天本來她是想按照黑子愛理的習慣拿來鮮搾橙汁的,但黑子愛理在她問想要什麼飲料的時候,卻歪著頭想了一下,說自己最近喜歡上了蜂蜜綠茶。

  「啊,謝謝,幸醬。」黑子愛理把二號放在身邊柔軟的沙發上,微笑著接過那杯蜂蜜綠茶。

  天宮幸走到她身旁坐下,翻出一個巨大的編籐箱子,裡面裝著的全是黑子愛理喜歡的電影或者紀錄片。其實影音室裡還有一個箱子,裝著的是這麼多年來兩人一起慶祝生日或其他事情時拍下的錄像。天宮幸一面在裡面尋找著黑子愛理最喜歡的那部電影,一面分心問:「那只小狗是?」

  「是哥哥從公園帶回來的哦。」黑子愛理笑著幫乖乖地窩在她身邊蹭她的二號整理好它身上那件專門為它定制的球衣,「好像被哪個混蛋拋棄在那裡了……現在竟然還有人會扔掉小狗,而且還是這麼可愛的小狗,也真過分耶。」似乎能感覺到她不快的情緒,二號奶聲奶氣地叫了起來,伸出舌頭溫柔地舔舐它的手,「啊,好癢,別舔啦……」黑子愛理被它逗得又笑了起來,「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也打了疫苗,二號是個很健康的孩子哦。而且超級乖的,完全沒有什麼壞習慣呢。」

  天宮幸停下手中的動作,似乎被好友的情緒感染,她素來冰冷的綠眸中也泛起來溫暖的漣漪:「愛理喜歡就好了……今天看什麼呢?還是《Love actually》嗎?」

  黑子愛理立刻用力點頭:「嗯嗯嗯!我想看那個!」又低頭看向懷裡的小狗,「二號也想看對吧?」

  「汪!」二號無比乖巧地應聲。

  這只小狗的眼睛……和愛理的好像有點像,都是那樣晶瑩剔透的水藍色。

  收回心神,天宮幸把DVD放進播放機裡,按下了播放鍵。然後拿起茶幾上的遙控,連按兩個鍵,房間裡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一旁的窗簾也緩緩地自動拉上。

  沒錯,這裡是天宮幸家裡的影音室。黑子愛理覺得天宮幸的家雖然也是一般人印象中有錢人的「豪宅」,但起碼比她上司的那個「跡部白金漢宮」正常得多,屬於常識范圍內的豪華。而整間宅子裡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個影音室,寬敞不說,地上鋪滿了柔軟的手工地毯,滿滿一架子的DVD,還有一個堪比電影院的大屏幕,就連3D影片也可以在這裡看,省下了電影院買票等等的麻煩。

  《Love actually》是黑子愛理最喜歡的電影,在遠野涼子對她做了那期專訪後,整個冰帝有不少的學生都上網翻出了這部03年的老電影來看。附帶一提,在看電影的時候,多愁善感的文學社社長又一次被感動得痛哭流涕,一起看的文學社社員怎麼勸都勸不住。

  這是一部由十個愛情故事串成的愛情喜劇,聽起來似乎有些俗氣,卻非常感人。

  首相與女秘書周折的戀愛;一心尋求愛情的英國丑男終於在美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伴郎在新郎新娘結婚後,在聖誕夜用白板向好友的妻子告白,最後微笑著離開,留下一句「enough」;老搖滾樂手在經紀人的幫助下,成功借助聖誕節歌曲鹹魚翻身後卻離開了熱鬧的聚會,來到了經紀人的家裡,對他說「聖誕夜就是要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度過」;失去了妻子的繼父發現自己的繼子因為喜歡上了班上最受歡迎的女孩子而悶悶不樂,鼓勵他去追求自己心中所愛,最後笑著看繼子為了與喜歡的人說一句「再見」而在機場飛奔;一個因妻子背叛而心靈受創的英國小說家在法國療傷的時候聘請了一個葡萄牙女傭,盡管語言不通,卻奇異地心靈相通,最後為了表白求婚找到了葡萄牙女傭的家鄉,用她的語言向她表白,女傭卻用英語含淚點頭……在希斯羅機場的入境大廳,所有的這些故事都有了最好最美的結局。

  每個故事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但每個故事卻又都是相通的。因為它們都在講述一個同樣的道理——愛,其實無處不在,Love actually is all around。

  天宮幸陪黑子愛理看過這部電影不止五次,但她卻並不覺得厭煩。身旁的少女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的確很喜歡這部電影。只是,和每個故事都喜歡的黑子愛理不同,她最喜歡的,是那個老搖滾歌手和與他同性的胖經紀人的故事。一度名聲顯赫的老搖滾歌手在重新成為人氣明星後,在慶祝派對上恍然醒悟,原來那個陪伴著他和他一起奮斗了幾十年,一直被他打趣嘲笑的胖經紀人,其實是他一生中最親密的伙伴與愛人。於是他離開了繁華喧鬧的派對,拿著經紀人最愛的啤酒按響了他家的門鈴,對那個一臉詫異的經紀人說:「聖誕夜,就是要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度過。」

  天宮幸從來沒有奢望過,黑子愛理會在某一年的聖誕夜裡,笑著敲開她家的門,對她說出這句話,然後兩個人一起度過那個夜晚。她知道黑子愛理常常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她喜歡到非和她在一起不可,而是因為擔心她會覺得寂寞。換句話來說,她不過是在利用她的溫柔而已。

  然而就算是這樣了解黑子愛理的天宮幸,也從來不敢奢望她會成為自己一個人的東西。因為她對她的感情,由始至終都那樣純粹,並不存在任何曖昧的空間。

  「我並不想要得到什麼。」舞會上,天宮幸對那個臉上掛著陽光的笑容,琥珀色的眼裡卻一片冰冷的少年這樣說,「我只是想在她身邊看著她而已。」

  並不是想要得到些什麼,也並不是想要奢求謝什麼。

  只是想一直留在這個人身邊,能夠繼續看著她溫柔明媚的笑容,在她為難的時候幫助她,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幸福。

  然而愛情和獨占欲從來分不開。就算她從一開始就明白這一點,卻沒辦法阻止自己在夢境裡短暫地感受到那虛幻的幸福。

  哪怕只是虛無縹緲的夢,她也想要在夢裡,像那個對搖滾歌手不離不棄的胖經紀人一樣,成為這個人心中那個要一起度過聖誕夜的存在。

  但她知道,這也只能是夢。

  看完電影,剛好是下午茶時間。於是影音室的窗簾重又打開,溫暖慵懶的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了進來,把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染成了絢麗迷人的金色,仿佛童話中小小的精靈。

  天宮幸喝了口紅茶,看著對面的櫻發少女正吃著芒果慕斯,水藍色的眼眸和她身旁正在吃一小塊蛋糕的柴犬一樣,盈滿了滿足和幸福。黑子愛理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一塊甜點一杯熱茶,甚至一個悠閒的下午都可以令她感到幸福。不過這個特點從反面來看,就是沒有進取心。學生會是被朋友拜托陪她一起去報名,結果因為認真工作能力優秀而一路升職到了書記的位置。弓道社是因為看見了學姐的帥氣射姿而想去玩玩,因為天分好又勤加練習所以成為了主將。料理做得好是因為想要把心意傾注在食物中而練習出來的。冰帝的征文比賽也是被文學社的社長拜托才參加的……她一向沒有什麼鮮明的目標,也沒有什麼明確的人生規劃,只是認真地對待當下的每一件事,並不過多地去想未來的事情。比如專訪時遠野涼子問她未來的另一半的類型時,黑子愛理的第一反應就是「都還沒遇見,怎麼可能知道是怎樣的類型呢」。

  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自己這個類型吧?總有一天,這個可以說是隨遇而安、無欲無求的少女,也會遇見那個令她心動的人,並且渴望陪伴在那個人身邊。

  就算再怎麼壓抑內心的感情,一想到這一點,還是不免覺得心裡抽痛起來。

  不屬於我也沒有關系,但能不能請求你,不要那麼快地屬於另一個人呢?

  不要那麼快地離開我,去到我再也無法觸碰的遙遠地方。

  「愛理。」天宮幸低著頭看杯中的紅茶泛起的漣漪,並沒有抬頭去看少女的藍眸,「你……有喜歡的人嗎?」                    



☆、妹控三十題(後篇)

  16對她的男友總是刁難

  「跡部君臉上的那顆東西是什麼?墨汁嗎?還是鼻[嗶——]?」

  「……是淚痣啦!哥哥你為什麼要說這麼奇怪的話啊?」

  「跡部君動不動就開口華麗閉嘴本大爺,真是煩人呢。」

  「沒有吧……景吾在爸爸媽媽面前很有禮貌的。」

  「跡部君老是這麼強硬真討厭呢。」

  「不會啊。景君很溫柔的啦。」

  「跡部君這麼受歡迎,喜歡他的女孩子這麼多,愛理一定覺得很煩吧?」

  「沒有啦……說實話我也有點驚訝呢,竟然完全沒有女孩子來找我麻煩。」

  「跡部君已經去了英國,愛理覺得寂寞嗎?快點甩了他吧,會讓你覺得寂寞的人都應該去死。」

  「……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景君嗎?」

  「非常討厭。」因為他搶走了你。

  「但是我很喜歡景君……我也很喜歡哥哥,就不能試著好好和他相處嗎?」

  「……知道了。」

  我還是很討厭他。但是如果這樣會惹愛理傷心的話,就只在愛理不在的時候找他茬好了。

  17不小心看到各式內衣

  妹妹長大後,哥哥就會有不少煩惱。

  比如晾衣服的時候,總是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哥哥?」正要上天台收衣服的黑子愛理奇怪地看著自己臉紅的哥哥。

  「沒事。」黑子哲也低著頭徑直回了房間。他覺得臉上的熱度沒有幾十分鍾是消不下去的了。

  18穿得太清涼會有生理反應

  「吶吶,哥哥這是我做的香草奶昔,你試一下吧?」

  「……愛理。」

  「嗯?」

  「你不冷嗎?」

  「不會啊……怎麼了嗎?空調開得太大了?我去把溫度調高一點。」

  「不,不用了……你去把外套穿上。」

  「誒?……哦。」

  19躲在我懷裡

  黑子愛理小時候很怕打雷。

  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閃電劃過夜空,宛如一幅精美的藝術畫。黑子哲也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掀起被子就往妹妹房間裡跑。果然,小小的櫻發女孩正縮在床腳抽噎著。

  他走過去抱住妹妹,小手笨拙地擦去妹妹臉上的淚痕說:「別哭了,愛理,哥哥在這裡。」

  「哥哥!」黑子愛理揪住哥哥的衣袖,只覺得終於安心了下來,卻哭得更厲害了,「愛理好怕……」

  「愛理不哭,不用害怕。」小小的黑子哲也認真地對妹妹說,「害怕的時候就躲到哥哥的懷裡來,哥哥會保護愛理的。」

  20喜歡摸妹妹的頭,看她抱怨長不高

  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都遺傳了自家媽媽的發質,頭發柔軟順滑,摸起來真是一種享受。所以從小,他們就是被長輩們摸著頭長大的。

  兩兄妹都不約而同地表示,他們長不高都是家長的錯。

  然而一米七左右的黑子哲也比起一米六幾的黑子愛理還是很占優勢的,所以他經常占著這麼幾厘米的便宜摸妹妹的頭,看她氣鼓鼓地說:「我長不高肯定都是哥哥的錯!」

  「不,都是世界的錯。」黑子哲也收回手面無表情地回答。

  21跟妹妹用情侶手機鏈

  黑子愛理國中二年級第一次參加弓道比賽時,獲得了個人賽季軍。黑子哲也把提前准備好的手機鏈送給了她當作賀禮,其實就算她輸了,他也會把這條手機鏈當成安慰獎給她。

  為此非常高興的黑子愛理不久後發現自家哥哥的手機上竟然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手機鏈,她歪了歪頭,問哥哥:「吶,哥哥……這是情侶手機鏈嗎?」

  黑子哲也點了點頭。

  「太棒啦!」黑子愛理高興得跳了起來,撲在了自己哥哥身上,「哥哥最好了!愛理最喜歡哥哥了!」

  黑子哲也淡淡地笑了,嘴上卻說:「愛理,好重。」

  「什麼啦我才不重呢!」

  22搶一個碗裡的東西吃

  每年冬季,黑子家聚在一起吃火鍋的時候,飯桌都可以稱作修羅場。黑子兄妹會用他們各自的武器——筷子——在飯桌上打得昏天黑地。

  基本上贏的人都是黑子哲也,因為黑子愛理每次總會心疼哥哥,先他一步放棄。然後黑子哲也就會夾到的肉點了醬料,又放回到黑子愛理的碗裡。

  「哥哥最好了!」

  「……愛理你還是吃少一點吧,好重。」

  「哥哥真是的!」

  23別嫁了,我養你一輩子

  「愛理,你答應了跡部君的求婚?」

  「嗯。反正都交往了這麼多年,爸爸媽媽也都同意了……」

  「你臉紅了,愛理。」

  「……我知道啦。」

  「愛理,別嫁了。」

  「誒?」

  「呆在家裡,我養你一輩子。」

  從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起,我就在心裡發誓,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卻沒有想到,原來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離開這個家,走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24給你蛋撻

  黑子家的相冊裡,其中有一張是黑子愛理正在吃蛋撻。照片上她還只是小小嫩嫩的一團,兩只小手捧著蛋撻,滿足又幸福得開出了粉色的小花,可愛得一塌糊塗。

  那是黑子哲也去買回來的,因為低存在感人又還小的緣故,被擠得很是難受。回來的路上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盒子裡的蛋撻都摔成了惡心巴拉的樣子。

  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黑子愛理手中的那一個。黑子哲也把盒子扔掉,將衣服往下拉了拉,遮住腿上的傷口,捧著那個幸存的小蛋撻遞到小小的妹妹眼前,對她說:「這是我吃剩下來的。」

  櫻發的小女孩詫異地睜大了水藍色的眼眸,然後綻開了大大的笑容:「嗯!謝謝哥哥!愛理最喜歡哥哥了!」

  25給妹妹做飯

  國中時某一個周末,黑子愛理生病了,燒得小臉通紅地躺在床上。黑子哲也安頓好她後,在樓下開始煮粥。

  第一鍋粥……在三十分鍾後變成了一鍋被燒焦的米飯,水分不翼而飛。

  第二鍋粥……在一個小時後都還沒有沸騰。

  黑子哲也關上爐火,把那鍋水倒掉,開始翻看外賣單裡有沒有送粥的店鋪。

  26抽屜裡有很多妹妹的照片

  黑子家的相簿裡有很多照片,黑子兄妹成長過程中拍下的各種場景各種動作各種表情的照片都收錄在內。黑子拓也原以為,那就是全部了。

  直到他無意間看見黑子哲也收在房間的書櫃裡的那三本厚厚的相冊,裡面全都只有一個人的相片。

  27秀兄妹愛什麼的怎麼會

  零存在感的黑子哲也最近在誠凜籃球部的眾人眼中是人生贏家。有一個身材勁爆性格活潑的女友(雖然他說不是)就算了,竟然還有一個漂亮可愛還乖巧的妹妹,難道他上輩子拯救了世界嗎?!

  而且這家伙還一直在秀兄妹愛啊!

  黑子哲也的回答是:「秀兄妹愛?我並沒有啊。我和愛理一直都是這樣的。」

  是的並沒有刻意地秀兄妹愛,但我的妹妹就是這麼可愛!

  28妹夫什麼的看在妹妹份上勉強接受

  婚禮之前,黑子哲也把跡部景吾約出來見了一面。

  「愛理以後就交給你了,跡部君。」

  灰紫色發色的男子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自信得近乎囂張地勾起唇角說:「啊恩。我自然會好好保護愛理的。」

  「對了,還有一點,如果愛理不喜歡你了請不要再糾纏,我會很困擾的。」

  「……」

  29妹妹的笑容比什麼都重要

  黑子雪乃陶醉地想,自家的兒子和女兒都是萌物啊。兄控的妹妹和妹控的哥哥什麼的簡直不能更可愛!

  比起上課更願意去打工買妹妹想要的CD,比起和妹妹在同一所學校更在意妹妹的未來,比起占有欲更重視妹妹的意願,比起自己的心情,更重視妹妹的笑容。

  因為愛理的笑容比什麼都重要。

  30我愛你

  婚禮前,黑子愛理從鏡子裡望著自己穿著西服的哥哥,微笑著說:「很帥哦,哥哥。」

  黑子哲也慢慢走到妹妹身邊,注視著鏡中那個美麗溫柔的櫻發女子:「愛理也很漂亮。」

  外面的人開始催促了,黑子愛理應了一聲,轉身欲走,卻在經過哥哥身邊時,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微笑一如童年時干淨可愛:「我愛你,哥哥。」

  「……我也愛你,愛理。」

  無論各自走上了怎樣的道路,身邊有了什麼樣的人,經過了怎樣的人生,這份根植於血脈中的愛,永遠不會消失。

悠于 2015-2-6 09:23

☆、ACT.33

  「喜歡的人?」黑子愛理怔住了,不是因為這個問題,而是因為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她腦海裡閃過的,是那個張揚肆意的身影。

  但隨後,她搖了搖頭:「沒有哦。」

  或許是因為被黑子拓也撫養長大的緣故,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的愛情觀,都和他的非常相像——為了心中所愛,一切都可以努力,沒有什麼不能做到。而且,要慎重地對待「愛」這個字。

  《小王子》裡,小王子和他的那朵玫瑰,以及那只有著燦爛毛色的狐狸的故事,是黑子愛理最愛的關於愛情的童話。

  小王子在地球上,見到了整整五千朵和他的玫瑰一模一樣的花朵。然而,他對她們說:「你們很美,但是很空虛。沒有人願意為你們去死。或許對於一個過路人來說,你們和我的玫瑰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對我來說,她比你們所有加起來還重要。因為我只傾聽過她的埋怨、她的吹噓,甚至她的緘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那個來自遙遠星球的小王子,了解他的玫瑰只有四根刺來保護自己,了解她對毛毛蟲的厭惡和對蝴蝶的憧憬,了解她必須要用玻璃罩保護起來的嬌弱,了解她無法訴諸言語的高傲與脆弱,因此,他可以面對著那五千朵玫瑰說:「我的那一朵玫瑰,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所以他可以馴化那朵玫瑰,可以讓自己被那朵玫瑰馴化,可以只是仰望繁星點點,就心滿意足了,因為他的玫瑰,就在這星河中的某個角落裡。

  然而,她又知道些什麼呢?她從沒有傾聽過那個人的「埋怨、吹噓甚至緘默」,也並不知道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不知道他童年時最瘋狂的空想,不知道他的信念與追求。

  她並不了解他。

  狐狸對馴化了他的小王子說:「人們早已遺忘了這個道理,可是你不應該將它遺忘。你必須永遠對自己所馴服的東西負責,你要對你的玫瑰負責。」

  然而根本不了解那個人的她,又怎麼能心安理得地馴服與被馴服呢?

  黑子拓也說:「真正的‘喜歡’或者說‘愛’,每個人的一生當中,都只會有一次。」

  「那我們怎麼知道誰才是那個人呢?」聽完了父親講的故事,其實並不是很懂的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仰頭問他們心中無所不能的爸爸。

  「時間到了就會知道了。」向來神情淡漠的藍發男子微笑著低下頭,對自己的孩子們說,「等到你們真正遇見了那個人就知道了。就像我遇見你們的媽媽後就知道了一樣。」

  時間或許到了,但黑子愛理依然不知道。然而她卻知道,有些字眼絕不能輕易說出口。因為一說出口,對她而言,就意味著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於是她微笑著搖頭,對自己的好友說:「沒有哦。我沒有喜歡的人。」

  「不過幸醬為什麼這麼問呢……」櫻發的少女歪了歪頭,「啊!難道幸醬有喜歡的人了?」

  天宮幸安靜地注視了她片刻,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清淺卻溫柔的笑容:「我也沒有。」

  我沒有喜歡的人。

  只有一個傾注了我的一切感情,深深地、深深地……愛著的人。

  哪怕是在暑假,黑子愛理也很忙。

  要給誠凜的大家做料理幫哥哥應援是一件事,作為月城颯太口中的「現充」,她的朋友很多,而且都很樂意和她一起逛街看電影出去玩。黑子愛理雖然很希望能夠安安靜靜地在家看書又或者一個人去淘不起眼的老書店,卻因為不擅長拒絕別人,經常被找出去「陪玩」。從天宮幸加回來,就分別被加籐實美、遠野涼子等人叫出去逛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Inter High期間各個高校的籃球社團都忙於訓練,因此可以踩著高跟鞋拉著她逛一整天街都興致勃勃的桃井五月沒空來找她,令她不至於落到第二天癱在床上起不來的地步。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網球比賽的前一天,黑子愛理就收到了她那個華麗麗的上司的短信,注明了地點和時間。黑子愛理回了條短信表示自己一定會去後,就開始做明天要帶過去的料理。既然要去,也不好意思兩手空空地過去,更何況她怎麼說也是冰帝的學生,有義務幫冰帝的網球部比賽應援。還好現在她對蜂蜜檸檬之類能幫運動員增強體力的料理已經十分熟練,用很短的時間就能做出一大盒。不過她既擔心自己做得太少會不夠網球部正選們分,又擔心自己做得太多的話,如果不合他們口味剩下太多也會很難堪,於是發了條短信給忍足侑士咨詢了一下分量的問題。忍足侑士一聽自己的「妹妹」要來看自己比賽,幾乎是下一秒就回復了黑子愛理的短信,說無論做多少他都能吃下去。黑子愛理囧了半天,還是按照平時做給誠凜眾人的分量做了一大盒。另外的一個盒子是專門給網球部華麗的部長,因為她想和大家一起吃大概不是他的風格,除了蜂蜜檸檬還有些簡單的料理,比如玉子燒什麼的。

  正在廚房奮斗的時候,黑子哲也進來了,他看了看黑子愛理手頭的工作,疑問道:「愛理明天要去給什麼人應援嗎?」

  「嗯,給我們學校的網球部。」黑子愛理點了點頭,「上次哥哥見到的跡部君就是網球部的部長,我是不太清楚啦,不過我聽說我們學校的網球超級厲害的,排名是東京第一、全國第四哦。」

  又是那個人……黑子哲也表情依舊淡漠,卻說:「那我明天陪你去。」

  「哎?可是哥哥明天不是要訓練嗎?」

  「……」的確是要。或許是成功戰勝了兩大王者進軍全國大賽預賽的決賽的原因,籃球部的大家士氣高漲,訓練的強度每天都很可怕。更何況下一場比賽的對手就是他曾經的搭檔青峰大輝所在的桐皇學園,他也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有任何松懈。

  黑子愛理看著自己突然沉默下來的哥哥笑了笑:「沒關系啦,哥哥不用擔心我,安心訓練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明天比賽是大白天,怎麼可能出事呢?」

  不,他擔心的並不是這個問題……

  沒辦法和妹妹直接說出擔心的原因的黑子哲也只是點了點頭,從冰箱裡拿出妹妹做好後存放起來的香草奶昔上了樓,心中決定等到Inter High結束後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愛理,讓她不要輕信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

  於是第二天,黑子愛理就提著一大包東西到了比賽的會場。不出她所料,網球場外全是情緒激動的後援團成員們,場內的座位上也坐滿了網球社的社員,浩浩蕩蕩人山人海的非常壯觀。她歎了口氣,苦惱地思考要怎麼突破重圍進去。每當這個時候她都非常羨慕自家哥哥的能力,他能夠憑借自身的低存在感不聲不響地隨著人流擠進去,然後在任何人都注意不到的情況下走進萬眾矚目的會場。聽說他就是用這種方法,才給她買回來了聽說只要吃了之後無論是社團活動還是戀愛都會必勝的城凜高中只在每月27號限量出售的特制面包。

  就在黑子愛理苦惱之際,左等右等都看不到自己「溫柔乖巧可愛的妹妹」的忍足侑士打了她的電話,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舉措拯救了又想打電話給她又拉不下面子的部長大人。

  忍足侑士聽完電話後,馬上就起身去接自己的「妹妹」了。跡部景吾看著那個櫻發少女走進了會場,撫著淚痣剛想開口,就被自己的部員打斷了。向日岳人詫異地對黑子愛理說:「哎哎哎?愛理也來看我們比賽嗎?來和我們一起坐吧!」自從品嘗過黑子愛理的手藝後,他就對這個就算在女生中也有很高人氣的少女抱有好感,再加上他又有一個把她當做妹妹的搭檔,和黑子愛理的關系一日千裡也就不難理解了。

  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謝謝向日學長的好意。啊,對了,我做了一點蜂蜜檸檬之類的料理,只是我的一點心意。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大家品嘗一下。」

  向日岳人自然是第一個跳起來的,被他的「太好吃了」的叫聲叫醒的芥川慈郎也很熱情地表達了感激之情並且大吃了起來。而網球社的其他正選都是很有禮貌的人,更何況黑子愛理的手藝的確出色,她本身又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自然也很快接納了這個學妹。

  跡部景吾看著自家部員們都和那個櫻發少女相處融洽,心情卻異常不爽。明明是他邀請她來看比賽的,和她說話最多的確是那些部員,自己只是得到了最初的那一聲問好後就幾乎沒能和她說上話。

  幸好黑子愛理是個禮節周全的人,趁著大家在搶蜂蜜檸檬的時候抽身離開,走到網球部部長大人身前微笑著遞上一個保溫盒:「這是跡部君的。希望能合你的口味。」又對他身後靜靜站立著的樺地崇弘說,「當然了,也希望樺地君也品嘗一下。如果能喜歡就太好了。」然後向來沉默寡言的少年回了她一聲「Wushi」。

  「啊恩。坐下來看比賽吧。」跡部景吾滿意地勾起唇角,示意她在身旁坐下。他才不是因為只有他的那一份是特別的才高興起來的呢。                    



☆、ACT.34

  黑子愛理乖乖地坐下,看向場上的比賽,很快就看出了個大概。場上的是冰帝的良心鳳長太郎和他的搭檔肉戶亮,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冰帝的最佳雙打組合之一,所以對上僅僅是一所默默無聞的國立高中後,完全沒有任何壓力地一路碾壓了過去。

  聽說初中的時候,網球部曾經因為輕視對手,沒有派出主力而慘敗。這麼一想,也能理解冰帝網球部雖然驕傲,比賽時卻堪稱謹慎的作風了。

  很快,第一場比賽就結束了。看到最後懸殊的分差,盡管黑子愛理是冰帝的學生,都不免覺得對手十分地悲慘。不過對方的雙打二傷心了沒多久,就很快慶幸起他們不是雙打一了——因為那個傳說中的冰帝天才由於妹妹在場而打得格外認真,在二十分鍾後就結束了比賽。而且整個比賽過程中,對方只得了兩次分。

  即使明知道和東京第一的冰帝學園比賽絕對會輸,他們也沒想到會如此慘敗。看著敵校的雙打一一臉受打擊過大的茫然表情回到了一片沉寂的網球部裡,連黑子愛理都忍不住同情起來。

  「怎麼樣,愛理?」罪魁禍首忍足侑士自得地笑著,頂著自家部長可怕的眼神過來搭話。

  黑子愛理囧了一下:「嗯……非常帥氣哦!我們學校的網球部果然很強呢。」

  忍足侑士笑著點了點頭,剛想再說些什麼讓「妹妹」再贊美自己一下,黑子愛理就岔開了話題:「對了,單打三是哪一位?嗯……莫非是日吉君嗎?」日吉若和她同級,平時也有接觸,她自然知道日吉若即使是在強者眾多的冰帝網球部也是一名優秀的正選。

  「不。」網球部部長揚起了驕傲的笑,「是本大爺!」

  黑子愛理囧囧有神地接住他扔過來的外套,看見他如帝王巡視一般在山呼海嘯一般的應援聲中傲然走進了球場。敵校那個還在祈禱自己的對手不要太可怕,最好能給自己留點面子的擔任單打三的男生可悲地腿軟了。

  「呃……」黑子愛理同情地看著那個臉色慘白的男生,「雖然不應該,但我總覺得他很可憐……說起來跡部君不是一向都是單打一的嗎?為什麼今天竟然是單打三呢?」還有他把外套扔給她是什麼意思啊?她應該把外套放回他的座位上還是拿著?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不由分說地拿起部長大人的外套扔到座位上,假笑著回答:「跡部說這場比賽要徹底地華麗地勝利,才能更好地鼓舞士氣。」這個理由是真的才怪呢!他只是想讓黑子愛理看到自己比賽才上場的,但對方實力太差,如果他還是單打一的話根本沒辦法上場,所以就用鼓舞士氣的借口作掩護把自己換成了單打一。

  「鼓舞士氣……嗎?」黑子愛理歎了口氣,「華麗是很華麗啦……」但是對對手的打擊也太大了點吧?對面的網球部部員全都一臉悲愴地看著這邊啊!

  面對這樣的對手,實力是全國級的跡部大爺實在沒有必要用上像黑子愛理都聽說過的邁向破滅的輪舞曲這樣的招數,只是稍微認真起來比賽,場上的形勢就是完完全全的一邊倒。六場Love Game後,僅僅十五分鍾,跡部景吾就結束了比賽。

  裁判吹響了哨子:「Game set match Atobe!Six game to love!」

  震天響的歡呼聲中,黑子愛理默默地注視著那個可憐的男生虛脫了似的艱難地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網前和跡部景吾握手,在為他掬一把同情淚的時候,不由想起了「奇跡的世代」之一紫原敦所在的那所陽泉高中。陽泉高中的籃球部是一支超防守型隊伍,本就是籃球豪門的他們在「奇跡的世代」紫原敦加入後實力更加大幅提升,在之前的Inter High裡打出了「108:0」這種令對手絕望的大分差比分。大概此刻他們的心情和當時陽泉的對手的心情是一樣的吧?

  輕松取勝的跡部景吾甚至連汗都沒出多少,他一路意氣風發地從球場走回觀眾席,瞥了眼自己那件被扔在座位上的外套,再瞥了眼坐在黑子愛理旁邊的忍足侑士,立刻明白了這是誰的傑作。黑子愛理一看他臉色不對勁,機智地把外套拿起來遞給了這位大爺。

  她只是條件反射見機行事,卻不知道這在外人看來是怎麼看怎麼曖昧。

  跡部景吾勾起唇角,接過外套披在身上,掃了眼觀眾席上的部員們,就對黑子愛理說:「愛理,陪我去買點飲料。」

  黑子愛理一怔,習慣性地點頭,心裡卻在奇怪他座位邊不是就有一瓶水嗎?難道他不想喝水?

  忍足侑士一聽就知道這個人不過是想和黑子愛理單獨相處而已,剛想說「我也和你們一起去買飲料」就在自家部長的眼神下可恥地屈服了。他知道如果他敢打擾他們,絕對會再次被邁向破滅的輪舞曲砸一個禮拜。

  於是冰之帝王就帶著櫻發隨便在小賣部買了兩瓶果汁就順理成章地在網球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然而盡管得到了「美味」的評價,黑子愛理卻也只是微微笑著表達了感激,就握著果汁的瓶子發呆。登載在校刊上的專訪裡,明明說她最喜歡的飲料是鮮搾橙汁,現在她卻只是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就再也沒動過。而且她是個情商很高的人,天生就擅長調節氣氛,平時並不會這麼安靜地一言不發。

  如果是因為緊張而這樣,跡部景吾當然會很高興,因為這代表她終於意識到了他是一名異性而不是單純的上司或學長。但憑借他的洞察力,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她並不是因為緊張才這樣子的。

  便當盒的蓋子被蓋了起來,跡部景吾習慣性地撫上淚痣:「啊恩,你怎麼了?」

  黑子愛理這才回過神來:「嗯?我、我沒事啊……」強裝開朗的笑容和活潑語氣卻在面前這個人

  的注視下漸漸消失。

  當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你的時候,就像是有無形的枷鎖控制住了你的行動,無法逃離、無法反抗也無法隱瞞。

  而她,竟然也不想隱瞞。

  「是你哥哥的事情?」跡部景吾稍微一想就找到了頭緒。

  黑子愛理水藍色的眼眸睜大了一下,然後她點了點頭。

  「那個……哥哥的事情,我上次也和跡部君說過的。哥哥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是哥哥以前的搭檔,青峰大輝,就是我說的那個‘光’。國中的時候,‘奇跡的世代’好像就是從他的才華完全展露出來開始,漸漸地分崩離析了。」她低著頭看手裡的果汁折射出耀眼的陽光,「哥哥退部之後消沉了很久,我雖然很想幫哥哥振作起來……卻什麼都做不到。直到後來加入了誠凜,我才又能看到哥哥打籃球時開心的樣子。哥哥一開始是為了借助別人的力量打敗‘奇跡的世代’,證明自己的籃球,才和火神君搭檔,讓火神君成為了他的新任‘光’的。我擔心……如果這次哥哥和火神君輸給了青峰君的話,又會消沉下去。」

  她最擔心的是,哥哥會再次討厭最喜歡的籃球。

  「國中退部之後的那段時間裡,哥哥曾經討厭過籃球……但我知道,哥哥心裡其實一直都最喜歡籃球了,要討厭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是非常痛苦的。雖然我並沒有那麼喜歡的東西,但也能明白這一點。」黑子愛理握緊了自己的手,「我知道哥哥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的,我也相信哥哥他們最後一定能戰勝青峰君,也一定能戰勝所有‘奇跡的世代’,但是……」

  但還是會忍不住心疼。但還是不希望他們受到打擊,甚至感到絕望。

  「就算我知道會發生什麼……我也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沒有辦法像相田麗子或者桃井五月那樣,用自己的力量幫助球隊,和他們站在同一立場上。

  「其實,本來高中我是想和哥哥一樣去誠凜的……因為我放心不下哥哥。就算沒辦法也加入籃球部,我也希望能夠作為同一個學校的學生,為哥哥加油。但是後來爸爸和哥哥瞞著我偷偷把我的志願表改了,所以結果還是回來了冰帝。但是,或許就算我在誠凜,也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吧?我……什麼都幫不了哥哥。」

  聽她說話的時候,跡部景吾出奇地安靜,這種安靜竟然讓黑子愛理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安心感。然後,她看見眼前驕傲張揚的少年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這個人似乎並不把她的煩惱放在心上。想到這裡,黑子愛理居然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委屈。

  「會擔心這種事情,可真不像你啊,愛理。」

  「哎?」

  「如果你是在擔心你哥哥會輸的話,那麼贏也好輸也好,都是他們自己奮斗之後,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得到的結果。就算輸了,也只能證明他們現在的努力還不夠。」

  「就算你這麼說也……」黑子愛理皺起眉,「而且哥哥比誰都努力!誠凜的大家也非常用心了!」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用這樣失禮的態度說話,他卻滿意地勾起了唇角。

  「那不就可以了?你不是相信你哥哥最後一定會贏嗎?你只要繼續相信下去就好了。即使這次輸了,也不過是他成功路上的一次小失敗而已。既然他是你值得你這樣相信著的人,一定能夠在失敗之後再振作起來,變得比以前更強。」

  「可是……」

  「如果你是為了自己沒辦法幫上你哥哥的忙而煩惱的話……」手臂被輕輕地拉了一下,黑子愛理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前這個人的懷裡,「你的這份心情,就已經足夠了。」

  除了自家爸爸和哥哥外,黑子愛理幾乎從沒有和異性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她一向能很好地把握與人的距離,比如與她的追求者之一,劍道社副社長加籐和樹的距離,就一直被她保持在普通朋友的范圍內。

  這個懷抱裡有優雅華麗的玫瑰幽香,夾雜著很淡的汗味,溫暖又寬廣。明明應該覺得不自在的,卻竟然在這瞬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你的哥哥一定能察覺到你的這份心情的……更何況,你的加油聲和料理,已經給了他足夠多的支持了。」她感覺到自己的頭發正被溫柔地撫摸著,那種被珍惜的感覺和終於安心下來的心情令她控制不住地落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尷尬地離開了對方的懷抱,低下頭擦去臉上的淚,不敢和面前的人對視:「對不起……跡部君。」

  「沒關系。」下巴被不容反抗的力道抬起,她睜著盈滿水光的眼眸,看著他捧著她的臉,用拇指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那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輕柔。

  冰帝的無冕之王從來都高傲自信,冷靜自若,甚至可以說是不可一世。黑子愛理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溫柔的表情。

  不止表情,無論是聲音還是眼神,都是從未見過的溫柔。

  「下次想哭的話,愛理,就來本大爺這裡。」

  就來我的懷裡。                    



☆、溫馨三十題01&02&03&04

  01一杯橙汁,兩只吸管

  天空蔚藍如洗,好像最耀眼的藍鑽石一樣閃閃發光。正是盛夏時節,蟬鳴聲響成一片,偶爾有幾只鳥追逐著天空中的流雲飛過,發出了唧唧喳喳的清脆叫聲。不遠處網球擊中地面的聲音雖然沉悶,卻很有節奏。

  黑子愛理仰望著一望無際的天空,感到了由衷的不解。

  到底為什麼她現在會在這裡啊……

  原本這只是暑假中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她起了個大早,做了全家人的早餐,再幫父親買好東西後,就獨自上街,打算在那家老書店裡度過悠閒又慵懶的一天,卻沒想到會在路上遇到忍足侑士。他見到她後,似乎相當驚喜,然後盛情邀請她去旁觀「精彩的網球比賽」,說是今天網球部的正選們都約好了在跡部家打比賽。黑子愛理對網球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怎麼熱衷,只是因為戀人喜歡才去研究了一下子,就像她為了哥哥而去研究籃球的資料那樣,甚至根本說不上喜歡。但本來想要婉拒的黑子愛理轉念一想,因為經常忙於約會以及陪其他朋友逛街,這個「哥哥」的確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社交名單上了。黑子愛理是真心實意地把這個關心著自己的少年當成親人和朋友看的,自然沒辦法拒絕他,所以只能點頭答應了。

  所以,此刻她就出現在了這裡,坐在遮陽傘下看著那顆綠色的小球來來回回地跳動著。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對於黑子愛理來說,那些什麼冰之世界跡部王國邁向破滅的輪舞曲邁向失意的遁走曲之類的招數都看起來非常厲害帥氣,但到底厲害帥氣在哪裡她根本一無所知,只是覺得很扯淡……戀人的洞察力高得可怕她是知道的,但要怎樣可怕才可以讓對手的死角全都具現化成冰塊啊?她研究網球的時候還發現神奈川那邊的王者立海大的部長還會滅五感什麼的……當時她就震驚了。難道網球並不是什麼運動而是一種可以殺人放火甚至毀滅世界的特殊技能嗎?

  就在這時,跡部景吾走了過來,無比自然地坐在了躺椅的另一邊。他的發梢還滴著汗,眼角眉梢都被汗水打濕了,卻一點都不顯狼狽,反而一如既往地閃閃發光一般的華麗帥氣。黑子愛理看見突然出現還為她送上毛巾的管家先生,不由囧了一下,卻還是乖乖拿起毛巾,坐起來為戀人擦汗。她的動作很溫柔,從額頭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擦去他臉上的汗水,然後將毛巾對折,繼續擦脖子,而被伺候得身心舒暢的跡部大爺則隨手拿起她放在小圓桌上的書翻來看。那是一本畫風清新的繪本,是黑子愛理在那家老書店裡找到的,講述了一個青年女子與她養的貓之間的故事,那種平淡溫馨又帶有一點小傷感的文藝調調一直很受黑子家兄妹的喜歡,卻不是喜愛莎士比亞的跡部景吾喜歡的風格,所以他只是翻了翻就放下了。

  這時,神出鬼沒的管家先生又端來了一杯橙汁,裡面插著兩支吸管。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掛著慈祥的微笑,收走了桌面上的空杯子,然後鞠了一躬退下了。

  黑子愛理看著神助攻管家先生的背影愣住了。跡部景吾倒是很淡定——如果忽略掉他發紅的耳朵的話。他端起那杯橙汁,用其中一只吸管喝了一口,然後不知為何怔住了。黑子愛理見他看著自己,以為他是催促自己快喝,掙扎了半天,還是拿住了另一只吸管。交往這麼久,她早就習慣了順從自己的戀人,她知道他只是習慣使然,偶爾會顯得比較強硬,並不是不尊重她的意願,而且他比誰都更了解她的心意,絕不會真的強迫她會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然而,僅僅吸了一口,黑子愛理就怔住了,然後她一口氣沒喘上來,立刻捂住嘴把臉轉向一邊咳嗽起來,咳著咳著臉就紅了一片。跡部景吾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要不是他的臉上也有明顯的紅暈的話,大概見者真的會以為他很鎮定。

  不遠處,網球場裡的忍足侑士一看那杯橙汁就知道管家先生干了什麼好事。把一支吸管折成兩支的樣子放進飲料裡是純愛作品裡常見的老梗,但誰都沒想到那個一臉正直的管家先生竟然會玩這麼一手。

  忍足少年看著自己「妹妹」臉上明顯不是咳嗽引起的紅暈,萬分不爽起來。

  02睡著的狗和他

  午後,書桌上塗滿了金橘色的陽光,像是甜美柔軟的橘子果醬。偶爾經過的流雲投下一片陰影,又飛快地消失,仿佛調皮的小孩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橘子醬。

  黑子愛理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的大沙發裡,溫柔地撫摸著膝上的小柴犬。二號正聞著鼻端的淺淺甜香酣睡著,小小的身子隨著呼吸起伏。黑子愛理見它已經睡熟了,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一旁的沙發上,用自己的外套蓋在它身上。即使是睡夢中,二號也仿佛感受到了身旁的柔軟與溫暖,在喉間發出了可愛的叫聲,在外套上滿足地蹭了蹭。微微一笑,黑子愛理側首看向靜靜地握著自己的手的戀人,卻詫異地看見他已經睡著了。許是最近事情太多的緣故,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此刻正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睡去。冰之帝王從不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流露出疲態,只有在戀人身邊,他才會毫不掩飾自己的疲倦。

  黑子愛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臉頰。當他閉上眼時,簡直就像是希臘神話中的光明之神,英俊完美的阿波羅。而他臉上淡淡的倦意卻又像是在提醒見者,即使再驕傲張揚、出類拔萃,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難得流露的脆弱讓他更加俊美得令人心驚。

  跡部景吾睜開了眼睛,感受到臉上微涼的溫度,在還未清醒過來之前便已經覆上了臉上的那只手,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他把身旁的戀人摟在懷裡,懶懶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重又閉上了眼。

  「對不起,吵醒你啦?」黑子愛理溫柔的聲音總是很好聽,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響起的時候。跡部景吾呼吸著她發間的淺淺香味,有些模糊地道:「沒事,一會兒我還要去找柛教練。」

  原來是網球部那邊的工作啊……黑子愛理心疼他受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他的發質偏硬,蹭著她的頸邊引來一陣酥癢,她卻一點都不忍心動,任由他靠在肩膀上閉目養神。

  名為二號的小狗和身旁的少年的呼吸節奏奇異地相同,黑子愛理注意到這一點,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拿起一旁的書靜靜地看。那是一本法語的原文書,好在最近她的法語又都撿回來了,讀起來不算吃力。

  大約十幾分鍾後,跡部景吾懶懶地半睜開眼看了看表,見時間差不多了,就從戀人的肩頭離開,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黑子愛理轉過來看著他,那笑容溫柔又可愛,比起交往前少了幾分禮貌,多了幾分愛嬌,看得他心頭發軟,在她的唇上啄吻了一下,為她理了理頰邊的碎發:「下午放學之後乖乖在教室等我,本大爺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真的嗎?誒誒誒——是哪裡?」黑子愛理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似天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跡部景吾揉了揉她的頭發,好笑地說:「下午不就知道了。」笑容帶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寵溺,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這是個無數個午後中平凡的一個,沒有驚心動魄,也沒有轟轟烈烈,只是平淡的日子裡安靜又甜蜜的相處,被仔細小心地封存在記憶的抽屜中,像是沙漏中墜落的無數顆沙子中的一顆,看似微不足道,卻一點一點地成就了天長地久的永恆。

  03遲到五分鍾

  黑子愛理很少遲到。她習慣了無論做什麼都起碼預留十分鍾的空余時間,然而今天由於爸爸哥哥以及二號的阻攔,她卻還是遲到了。家裡的那兩個男人自從知道她和跡部景吾開始交往了之後,就在每次他們約會前都會采取各種各樣的方式來阻止,比如故意把鍋炸了,又比如讓二號裝病什麼的,種種千奇百怪的法子層出不窮。

  今天,好不容易應付過那只被食物引誘得緊緊咬住她的鞋子不放的小柴犬,黑子愛理氣喘吁吁地趕到了約好的地方,扶住牆道歉:「對不起,景君……我遲到了。」

  跡部景吾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皺起眉:「啊啊,女性在約會的時候遲到幾分鍾是一種禮儀。」

  「……沒有這樣的禮儀吧。」黑子愛理囧了一下,溫溫柔柔地對戀人微笑,「謝謝……景君果然很溫柔呢。」

  所以說天然的告白力真是不可小覷,明明當初因為感情潔癖的問題糾結了那麼久,真正交往之後經常坦率地把心中的感受說出來的卻還是黑子愛理。跡部景吾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說了句「哼,那是當然的」,手卻與戀人伸過來的手十指相扣。

  04撩起劉海後落於額上的親吻

  劉海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就拿黑子哲也曾經的隊友,帝光中學籃球部的「奇跡的世代」們來說,隊長赤司征十郎的劉海生長速度就是個巨大的槽點,曾經黑子愛理每隔一兩天都能聽到黑子哲也無意中說起「赤司君又剪劉海了」……而根據桃井五月給的資料,現在紫原敦所在的陽泉高校籃球部裡也有個很可疑的人,名字似乎是叫做冰室什麼的,桃井五月去偵察後回來告訴她「你知道嗎愛理醬,那個人的劉海連風吹不起來哦」,成功地把黑子愛理囧得無語。

  她放下手機對著鏡子看了眼自己的空氣劉海,往上吹了口氣,見自己的劉海很正常地被風吹動了才松了口氣。再想想自家哥哥的劉海,似乎在風裡也是會動的……而且被風吹動的時候麻吉帥氣!

  後遺症就是第二天回到學校,她不由自主地就在觀察別人的劉海。首當其沖的就是作為同桌的淺見香織,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抽搐著嘴角問:「我說,愛理……你為什麼今天一直在盯著我的頭發啊?」

  「啊,我只是想問一下……」黑子愛理用書在她面前扇了扇,看到她的劉海被風掀起來了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我只是想看看香織的劉海會不會被風吹動而已。」

  淺見香織黑線:「哈?劉海什麼的不就是頭發嗎?肯定會被風吹動吧……不過一臉認真的愛理好呆萌!」她一下子撲過去蹭著自己的同桌,臉上滿是大大咧咧的笑意,「今天也要prpr一下才行!」

  「不要說奇怪的話啦……」乖乖地被她蹭著的黑子愛理歎了口氣。

  確認了自己的同桌不是劉海吹不起來星人後,黑子愛理還是不能釋懷,導致下午在學生會辦公室工作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會盯著忍足侑士的劉海看……話說回來他的搭檔那個劉海尖兒也讓人很在意啊。

  雖然被「妹妹」崇拜地(並不是)看著心情很好,但是忍足侑士還是不想惹惱那個獨占欲又強而且還幼稚的好友,再說……黑子愛理的眼神微妙地有點詭異,於是他從工作中抬起頭問:「愛理醬……為什麼今天一直看著我啊?」

  「誒?」黑子愛理回過神來,「對不起,並沒有什麼……失禮了。」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忍足侑士為自己「妹妹」的懂事知禮而歎了口氣,她對家裡人的戀人撒嬌時肆無忌憚,但對朋友還是會時不時冒出這樣禮貌得近乎客套的話來,「只是好奇而已。」

  「嗯……我也只是好奇忍足君的劉海會不會被風吹動而已。」

  「……哈?」

  黑子愛理有些尷尬地解釋:「因為前些日子看見一個男生,劉海蓋住了眼睛,連風吹都不動,所以有點在意……」

  「噗。」忍足侑士笑了起來,「放心吧,愛理醬,我的劉海是會被風吹動的哦。」

  黑子愛理完全不知道自己剛說過的話被淺見香織發在了BBS上,標題就是「818那些劉海連風都吹不動的人」,而後忍足少年回家後看到立刻熱情洋溢地跟了貼。

  學生會的工作結束後,就是網球部的訓練。黑子愛理進行完弓道社的每天例行訓練菜單之後,一看手機,發現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然而當她在弓道社的浴室那邊洗好澡換了衣服出來,卻發現網球部的訓練還沒有結束,就發了條短信給戀人,在學生會辦公室裡他的休息室一邊做作業一邊等他。除了看他訓練的時候,黑子愛理很少會進網球場,她並不想打擾到他們的練習。

  然而事實上網球部的人都很喜歡她,因為只要她在場,部長大人發火或是用邁向破滅的輪舞曲砸人的情況就會少上很多。

  又等了大約一個小時,黑子愛理刷完了作業,正想把文具和作業本收拾好放進書包裡,跡部景吾就推門進來了。如果黑子愛理在網球部的話,他一般會讓她幫忙把頭發擦干。但是因為她不在,而大爺他的華麗美學不允許他濕著頭發在外面走,就會用吹風筒吹干。

  黑子愛理看著戀人坐在自己身旁的沙發上,不知不覺就盯著他的劉海出了神。

  「喂。」跡部景吾的語氣裡帶了幾分不滿,「在聽本大爺說話的時候都敢走神?」說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景君沒有劉海之後會是怎麼樣的呢?」

  跡部景吾沉默了一下,瞥了眼休息室裡的鍾:「不早了,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景君……」黑子愛理握著他的手撒嬌,笑容愛嬌又可愛,「我知道景君最好啦!」

  跡部景吾無奈地歎了口氣。整個冰帝裡只有她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向他撒嬌,也只有她的請求是他無法拒絕的。

  黑子愛理伸出手,撩開他額前的劉海,用套在手腕上的櫻桃發圈把他的劉海扎了起來,然後……

  「噗……哈哈哈哈哈哈!」黑子愛理笑得倒在了沙發上,「景君你真的超可愛的!吶吶,我可以拍下來嗎?」

  跡部景吾的額頭出現了一個十字,一字一頓地回答:「不、可、以!」

  「我開玩笑的啦,這樣的景君我才不想讓別人看見呢。」黑子愛理眨了眨左眼,突然扶住戀人的肩膀跪坐起來,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笑容溫柔干淨,眼神卻無比認真,「這樣的景君可是我一個人的哦,喏,我已經蓋章了。」

  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悠于 2015-2-6 09:24

☆、ACT.35

  即使是忙於訓練的黑子哲也,也覺得自己的妹妹最近很奇怪。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做菜的時候竟然差點把糖當成鹽,和她說話的時候也明顯看得出來她的心神不屬。

  然而每次問她,得到的又都是「我沒事啦」這樣一聽就是敷衍的回答。

  黑子拓也自然也察覺到了。但他並沒有太焦急,而是靜靜地等待她過來找他。

  果然,在一個夜晚,留在書房看書的黑子愛理突然出聲問自己正在寫稿的父親:「吶,爸爸。」

  「嗯?」鍵盤被敲擊發出的輕響中,黑子拓也輕聲回應她。

  「愛情……其實是什麼呢?」

  聽到自家女兒悶悶不樂的聲音後,黑子拓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那個少年的進攻速度也太快了點……他原本以為至少還要半年才會到這種地步,畢竟黑子愛理是顯而易見的慢性子,雖然能很快地和人成為朋友,但在這種事情上,太快的進展會很容易讓她不安起來。

  「愛情?……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黑子拓也背誦了他很喜歡的一段話,「愛是永不止息。」

  但顯然,這段話並沒有讓黑子愛理眼中的迷茫消失。

  黑子拓也走到女兒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等到愛理愛上一個人就會明白了。」

  「那我要怎麼樣才能知道,我愛上了一個人呢?」

  「如果你為了那個人什麼都願意做,如果你願意為了那個人而死,就證明你愛上了那個人。」黑子拓也說出了自己的愛情觀。

  黑子愛理愣了愣,陷入了沉思。

  「不過呢,愛理,現在這個世界,有很多並不是因為愛情才在一起的。有些人為了金錢,有些人為了權力,有些人不過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黑子拓也注視著女兒溫柔純淨的眼眸,「但我並不希望愛理成為這樣的人。要記住,愛理,能夠讓你和某個人戀愛甚至結婚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愛情。」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黑子愛理站了起來,微笑著給了自己的父親一個晚安吻:「謝謝你,爸爸。我好像明白了。晚安。」

  「晚安。」

  黑子愛理回到自己的房間,與鏡中的自己對視,一字一句地在心中問自己。

  你願意為了那個人而死嗎?

  ——「不。」

  或許她願意為他學著做他喜歡吃的東西,願意為他去學自己沒有興趣的網球知識,但在她心中,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

  她不願意為了這個人而死。至少現在還不願意。

  那個人想必也是這樣的吧?

  所以,這根本不是喜歡。就像哥哥說的那樣,只是「青春期荷爾蒙的躁動」而已。

  這樣想著,黑子愛理關上了燈,這麼多日以來,第一次在柔軟舒適的被窩裡安然睡去。

  這種感覺……很溫暖,很安心。

  就像那個時候,那個人給她的感覺一樣。

  黑子愛理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糾結自己的感情,目前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哥哥的比賽。

  誠凜對上被譽為「新銳暴君」的桐皇,黑子哲也對上曾經的「光」青峰大輝,在激烈的比賽後,誠凜以「55:112」的二倍分差輸給了桐皇。更糟糕的是,黑子哲也的招式對青峰大輝完全不起作用……這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在聽到青峰大輝的那句「你的籃球是贏不了我的」的那瞬間,就連黑子愛理也有種想甩他一巴掌的沖動。

  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做這種事,甚至連這種想法也很過分。但看著那麼消沉的哥哥和誠凜的大家,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比賽結束後,黑子愛理走到了自家哥哥的身邊,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他說:「抱歉,愛理,讓我一個人靜靜。」

  黑子愛理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強烈地感覺到他內心的不甘和痛苦。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最糟的事情還在後面。盡管相田麗子想盡辦法讓大家鼓起士氣,但黑子哲也在被青峰大輝擊敗後陷入了低潮,腳傷惡化的火神大我又沒辦法上場,最後誠凜在對戰鳴城和泉真館時連輸兩場,徹底無緣今年的Inter High。

  黑子哲也一消沉下來,擔心他的黑子愛理也很難笑出來,朋友約她逛街會被婉拒,忍足侑士邀請她再來看網球賽也會被拒絕。所以這幾天不僅是誠凜的籃球部,連黑子家的氣氛也很低落。

  「不用擔心,愛理。」

  但黑子拓也卻完全沒有擔心的意思。洗碗的時候,他這樣對自己的女兒說:「哲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他的同伴也一定都很了不起。他們很快就會重新振作起來的。」

  「可是……」

  「相信我的話吧。愛理。」黑子拓也擦干淨手,摸了摸她的頭,「這可是男人之間的默契。」

  他頂著一張面癱臉握拳作熱血狀的樣子太違和,即使是憂心忡忡的黑子愛理也被逗得笑了起來。

  「男人之間的默契什麼的……就把我們女孩子扔在一邊嗎?真過分呢。麗子姐最近也說哥哥和火神君之間的氣氛很奇怪,她想幫忙也不知道從哪裡幫起好。」

  黑子拓也收起拳頭,眼神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女兒:「不是扔在一邊啊。只是不希望愛理為這種事情煩心而已……愛理只要一直無憂無慮地笑就足夠了。哪怕只是為了看到愛理的笑容,哲也也一定會振作起來的。」

  黑子愛理扯起嘴角,點了點頭。

  事實證明,「知子莫若父」這句俗語還是很有道理的。沒過幾天,黑子哲也就振作了起來。

  隔了這麼久,黑子愛理終於又一次看見了哥哥當年的笑容。當年的黑子哲也被赤司征十郎從普通隊員裡挖掘出來,成為了帝光中學籃球部的正選,「奇跡的世代」中的「幻之第六人」,當時終於如願以償的他露出的,就是和現在一樣的笑容。

  黑子愛理只是看了一眼,就幾乎要喜極而泣。

  「愛理,我覺得……能加入誠凜真是太好了。前輩們都是很棒的人,一起努力的同級生們也全都是好人,火神君一直相信著我……我不再是帝光中學的第六人黑子哲也,而是城凜高中的一年級,黑子哲也。不是為了自己而去幫助別人拿第一,而是想要和火神君、和大家一起成為日本第一,為此我要變得更強,和大家一起,打敗‘奇跡的世代’。」

  黑子哲也微笑著,對自己的妹妹這麼說。

  「而且,有愛理這樣的妹妹真是太好了。從我還在帝光籃球部的三軍裡面開始,就是愛理一直鼓勵我,支持著我……就算是我自己都討厭籃球的那段時間裡,愛理也堅信著我總有一天會振作起來。」他摸了摸快要哭出來的妹妹的頭,聲音更加溫柔了,「一直以來,謝謝你,愛理。今年的Winter Cup,我絕對會贏的……為了相信我的火神君,為了一起努力的誠凜的大家,也為了一直支持著我的愛理。」

  黑子愛理終於哭出聲來。

  「對我來說,愛理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妹妹。從小就活潑開朗,又溫柔體貼,做事認真又能干。和沒什麼存在感的我不同,無論是誰都會很快喜歡上愛理……愛理一直都是我引以為傲的妹妹。所以,我也想成為能令愛理驕傲的哥哥。」

  「哥哥早就是了!」黑子愛理還在流著淚,卻微笑起來,「哥哥為人又認真又坦率又正直,冷靜、帥氣又溫柔,而且還很可愛……我從小到大都最喜歡哥哥了。」

  門外,黑子拓也聽著自己的一雙兒女互相說著彼此的好話,實在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成功地房間裡讓聽到他的笑聲的兩個人都臉紅起來。

  誠凜籃球部的氛圍雨過天晴了,黑子宅的氣氛也恢復到了平時的溫馨和寧靜。周末的某一天,黑子哲也被遠在英國的黑子雪乃使喚去幫她去送生日禮物給京都的老朋友。所以火神大我來的時候,接待他的是黑子愛理。

  黑子愛理笑著接過他手上的書:「謝謝火神君特地幫哥哥送書過來……要進來坐坐嗎?」

  「不、不用了……我還要去打籃球呢。」火神大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盡管在開放的美國長大,他卻是一個非常純情的人,甚至稍微靠近女生都會臉紅,黑子哲也向妹妹吐槽過幾次這一點。

  黑子愛理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直視著火神大我的眼睛說:「那個……其實我一直想感謝火神君。」

  「啊?」

  「雖然我既不太清楚火神君和哥哥之間的事情,也不是誠凜籃球部的人,可能沒什麼立場說這種話……但是,一直以來我都很感謝火神君。如果不是火神君,哥哥可能不會那麼快地振作起來,也不會重新找回剛開始打籃球時的那份心情……並不是想要證明什麼,而是因為喜歡打籃球所以才打。」她咬了咬唇,「火神君大概也知道,哥哥一開始只是為了打敗‘奇跡的世代’,證明自己的籃球理念才找上火神君的……但我覺得,哥哥早就喜歡上了作為搭檔的火神君。他經常在和我聊天的時候吐槽火神君,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很開心。哥哥是越喜歡一個人就越會欺負他的類型,所以哥哥雖然平時很喜歡對火神君惡作劇,但我想,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歡火神君的。」

  黑子愛理握緊了自己的手,精致的臉上綻放出溫柔的微笑:「我也很喜歡作為哥哥的搭檔的火神君呢。既溫柔又笨拙,但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相信著哥哥,鼓勵著哥哥吧?雖然當初哥哥只是抱著‘隨便是誰都好’的想法找上火神君的,我也覺得只要能讓哥哥振作起來就好……但是那個時候,哥哥遇見的人是火神君,真是太好了。」

  火神大我被她一口一個「喜歡」逼得臉都紅了。即使知道她口中的「喜歡」不是那種意思,兩個男生之間的「喜歡」也很奇怪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移開了視線,不敢與仰頭望著他的少女對視:「……不用說的這麼誇張啦。反正黑子那個家伙就是喜歡捉弄人,也沒什麼,我也習慣了。而且你也不是沒有立場說這種話,大家都知道你是全心全意支持著我們的,大家也都把你當成籃球部的編外人員……所、所以不用說這種話!」他學著搭檔的樣子伸出手胡亂揉了揉像妹妹一樣的少女的頭發,「總、總之就是這樣,我走了!」說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走了。

  ——嗚哇……黑子你的妹妹殺傷力比你還大啊!那種溫柔的語氣和笑容讓人想凶都凶不起來啊!

  黑子愛理看著高大的紅發少年落荒而逃似的離開,不由「噗」地笑了出來。

  雖然的確是真心話,但其實是用不著說得這麼煽情的……黑子愛理笑著拿出了手機,給遠在京都的哥哥發了一條短信:「捉弄火神君果然很有趣呢,哥哥」。

  她拿著火神大我送過來的書轉身就進了屋,並沒有留意到停在街角的那部車。                    



☆、ACT.36

  跡部景吾坐在車裡,靜靜地看著那個櫻發的少女微笑著對高大的紅發少年說了些什麼,他像是有些害羞似的別過臉去,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轉身離開。櫻發的少女並沒有留意到他,而是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回了家。

  忍足侑士因為「妹妹」不僅婉拒了他的邀請,而且電話裡的聲音怎麼聽都很消沉而擔心了起來。聽到了這一點的跡部景吾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誠凜敗給了桐皇學園,徹底退出今年的Inter High的消息。於是他在比賽過後,特意開車過來找那個少女,想要再開解她一下,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他認識黑子愛理的時間並不短,自然能察覺到她雖然不擅長拒絕別人坦率的請求,卻是個很懂得保持恰當距離的人。能讓她微笑著任由對方摸她的頭的人,不是親人,就是同性的朋友……又或者,是戀人。

  黑子愛理自然不是一個會熱衷於和異性曖昧的人……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對那個人產生了超出友情范圍的感情。

  跡部景吾從來不是個會退卻的人。但在他意識到他看見了什麼之前,身體就已經自動地踩下了剎車。

  那個人……確實是上次他去陪她看比賽的時候,看見的她哥哥的搭檔。對兄控的愛理來說,這確實是很容易產生好感的身份。

  他握緊了方向盤,深藍色的眼眸裡沉澱成一片暗色。

  誠凜的眾人為了備戰Winter Cup,每天都在揮灑青春的汗水拼命訓練。黑子愛理看著再次振作起來的大家,每兩天都會去送一次料理,然後微笑著坐在觀眾席上看。

  然而或許是前些日子情緒波動較大,又吃不好睡不好的原因,她發現自己生病了。早上起來時只是覺得暈暈乎乎的,但很快就覺得身體發冷。吃飯的時候黑子拓也覺得她臉色不好,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果然發現額頭滾燙。於是這一晚,被父親訓了一頓說她如何如何不會照顧自己的黑子愛理早早洗澡入睡了,額頭上還貼著小孩子用的退燒貼。但她的病情並沒有好轉,次日醒來後,依舊是昏昏沉沉的,明明額頭還在發燙,身體卻在發冷。一整個上午她都躺在床上養病,精神不濟得連書都沒辦法看進去。

  中午的時候,黑子拓也的編輯來電話了,說是關於新書出版的緊急事情,希望他能趕到出版社一趟。黑子拓也是一名小說家,他所用的筆名「雪野」是風靡整個日本的作家的名字,以曲折離奇的情節和細膩動人的情感聞名,曾獲直木獎、本格推理小說大獎、作家富豪榜榜首等獎項,作品被翻譯成了十幾種語言,在海外也有很高的人氣。他是那種鮮見的需要用「效應」來形容的小說家,即使是文中一筆帶過的生活用具也會被狂熱的讀者找出原型並且瘋狂追捧,書中人物的口頭禪、發型等更是被許多讀者模仿。甚至出版社每個月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免費招待券,都是些希望借助他的人氣來宣傳自己的酒店、餐館、旅游景點等等拜托出版社轉交的。

  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這麼喜歡看書,不得不說很大一部分是受了他的影響。

  盡管黑子拓也當場拒絕了,卻也還是被黑子愛理說服了。黑子愛理性格溫柔開朗,處事卻一向穩重,而且如果他不顧工作在家照顧,她也一定沒辦法安心養病。於是黑子拓也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她一個人要小心,一有什麼不舒服就打電話給黑子哲也或者直接叫救護車,然後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幸好父親走了後,到了下午,黑子愛理就開始退燒了。等到下午五六點左右,已經只有低燒了,精神也好了不少,起碼可以坐在床上看書了。

  然而,一通電話打斷了她的閱讀。

  打電話來的人是忍足侑士。接通電話後,他的第一句話說:「愛理,冰帝輸了。」

  關東大賽的四強比賽上,與冰帝對陣的,是曾經的「日本第一軍團」,被稱為王者的學校,立海大附屬中學。在國中時,這支隊伍曾經創造出關東十五連霸,全國二連霸的輝煌戰果。盡管最後一年被青春學園擊敗了,卻並不意味著這支隊伍比青學的網球部弱,因為當時立海大實力最強的部長幸村精市因病而不能參加比賽。這一次的比賽冰帝如果贏了,就能順利闖入決賽,其重要性自然無需贅言。本來黑子愛理今天也是想要去看看的,但是昨晚就生病了的她也沒辦法出去觀戰。

  聽忍足侑士說,冰帝的正選都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能上場的部員們和後援團也在拼命地應援,所以前幾場比賽,是兩勝兩敗。

  也就是說,單打一的比賽,是勝負的關鍵。

  比賽的激烈程度不用說也猜得到,比分咬得很緊,兩邊的分數交替上升……直到「6:6」,到了最後搶七的時候,冰帝的無冕之王惜敗於立海大的神之子。

  「跡部那家伙比賽完了之後完全看不出失落或者難過,像平時一樣說了一些鼓勵我們的話,然後就解散了。」忍足侑士的聲音是她從來沒聽過的低沉,「我想,現在他最想見也最不想見到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黑子愛理一把掀起被子從床上起來,不顧暈眩對電話那邊的人說:「我知道了。我會去找他的……吶,忍足君。」

  「什麼?」

  「今天沒有來很抱歉……但冰帝贏得全國大賽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在場的。」

  忍足侑士笑了笑:「好。我們絕對會贏給你看的。」

  掛了電話,黑子愛理就快速地換好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抓起椅子上的包包就沖下了樓。說實話頭很暈,身體也很冷,手心還在出著冷汗,就連走路都覺得很吃力……但凌駕於這一切之上的,是想要見到那個人的心情。

  剛出門就撞到了為了照顧生病的妹妹而提前回家的黑子哲也,他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愛理,你不是還在生病嗎?」

  「抱歉,哥哥,我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回來再向你解釋。不用擔心我。」黑子愛理像是在說「我很好」似地笑了笑,然後就轉身跑開了。直到上了一輛的士後被司機問要去哪裡,她才想到自己並不知道跡部景吾在哪裡,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見到她,竟然就這樣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還好沒有忘記帶手機。她從手提包裡拿出手機,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

  過了好一陣子,那邊才接通了電話。

  「喂?跡部君,是我……黑子愛理。我、我聽……」她咬了咬唇,「我想見你……可以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聽見那個熟悉的低沉聲音:「你在哪裡?」

  「我在我家附近……」

  「來上野公園,我在門口等你。」

  「……嗯。」明知對方看不見,黑子愛理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上野公園位於東京都的台東區,而她居住的地方在新宿區,比今天冰帝的比賽場地離上野公園的距離近得多,大概四十分鍾車程就能到。而且上野公園因為是旅游勝地的緣故,附近的交通非常發達。

  就算是現在,那個人也還是這樣溫柔。

  黑子愛理報了地址後,司機就發動了車子。他瞥了眼後視鏡中的黑子愛理,婉轉地提醒了她她的額頭上還貼著退燒貼呢。黑子愛理連忙把退燒貼扯下來,又對著包包裡的小鏡子整理了下劉海。一路上她的手心都在出冷汗,望著窗外飛快閃過的風景,只覺得心神不寧。等到看到了上野公園門口的西鄉隆盛銅像,從錢包裡找出整鈔並且感謝了司機便急急忙忙地下了車。

  跡部景吾就靠在他的車子上等她。見她來了,站直身一言不發地往公園裡走。黑子愛理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邊。

  上野公園種了許多櫻花,每年櫻花季都吸引了很多人來賞櫻,聽說今年四五月份的時候,誠凜籃球部也特意組織了一次賞櫻活動來激勵士氣。然而現在已經是八月份了,絢爛繁華的櫻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人不禁覺得有些寂寥和失落。

  兩人一路走到了不忍池,才在池邊的長椅上坐下。盛夏時節的不忍池開滿了蓮花,茂密的荷葉鋪了一池,綻放的蓮花在風中晃動,仿佛在回應遠處的蟬鳴。

  平靜的湖面被風吹起了皺痕,黑子愛理看著湖面的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開來,輕聲說:「之前我說的,哥哥和青峰君的比賽……輸了。不過就像跡部君說的那樣,哥哥很快就振作起來了,和火神君之間的默契也比原來更好了,誠凜的大家感情也更融洽了……總覺得輸了之後,好像大家都變得更好了。現在他們也正在拼命訓練,備戰Winter Cup呢。」

  微風吹來了蓮花的清香,黑子愛理微微一笑,語氣也開朗起來:「而且我終於又看見哥哥那樣的笑容了……自從他國三退部以來,我就再也沒見他那樣笑過了。哥哥說,能遇見誠凜的大家真是太好了。大家都是非常棒又很溫柔的人,只要是和大家在一起努力,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打籃球,大家一起朝著日本第一的目標前進,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不忍池上棲息著的黑天鵝、大雁等水鳥在水面上慢悠悠地游來游去,還有幾只鴨子發出了嘎嘎的叫聲。

  「而且……哥哥似乎也找回了最初打籃球的心情。那個時候哥哥只是在電視上看到別人打籃球,覺得很帥才學的。但是加入了帝光後,因為沒辦法適應那裡的訓練量,每天回到家都幾乎虛脫了,甚至會累到吐出來……但哥哥沒有放棄過,所以最後才成為了帝光的正選。後來卻又和帝光的大家決裂了,為了證明自己的籃球而加入了誠凜,希望借助火神君和誠凜的大家的力量,來打敗‘奇跡的世代’。」

  黑子愛理注視著倒映在湖面上的藍天,聲音溫柔而又空靈。

  「但是和桐皇一戰之後,現在的哥哥卻不再是為了戰勝他們,證明自己的理念而打籃球了。他似乎找回了最初因為喜歡籃球,所以才打籃球的那種心情……因為喜歡,所以無論比賽勝負,無論訓練有多辛苦,哥哥打籃球的時候,就像會發光那樣耀眼。」她望了望蔚藍的天空,溫柔的音色裡摻進了幾分笑意,「其實……我很羨慕哥哥啊。有可以為之奮斗的東西,其實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我覺得,能夠始終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一往無前永不言棄的哥哥非常帥氣!……我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歡或是特別渴望的東西,所以非常羨慕這樣的哥哥呢。」

  跡部景吾不需要安慰。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

  黑子愛理自然也知道。所以她由始至終都沒提過今天的比賽,只是像在自說自話地一樣,把安慰話說得不著痕跡。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種話,誰都會說,誰都明白。他需要的並不是這種無聊的話語,而是溫柔與信任。

  「今天……我臨時有事,沒能去看你們的比賽,對不起。」黑子愛理鼓起勇氣,微笑著看向身側的少年,「不過冰帝奪得全國大賽的冠軍的時候,我很想親眼看見這一幕……到時候我可以去看嗎?」

  一轉頭,就撞進了那雙深藍色的眼眸裡。那樣溫柔,卻又深邃如海。

  眼眸的主人唇角勾起張揚驕傲的笑容,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啊恩,當然可以。」                    



☆、溫馨三十題05&06&07&08&09

  05床單要綠色還是藍色

  自從經由兩方家長拍板決定讓兩個年輕的戀人一起住在牛津郡的同一棟別墅裡時,他們就決定撒手不管,美其名曰「讓他們提前體會到新婚生活的愉快與艱辛」。

  於是就出現了現在這種狀況。

  地點:商場;時間:上午十點。

  黑子愛理面對眼前款式各異顏色繽紛的床單歎了口氣。

  「就要玫瑰色的。」跡部景吾一錘定音。

  「誒?可是我比較喜歡淺一點的顏色啊……」黑子愛理歪了歪頭。因為母親長年不在身邊,從小她就習慣自己打理自己的房間,當然也包括了選購床單了。她的床單一向用的是淺藍淡黃淺粉淡綠之類又俏皮又素雅的顏色。

  跡部景吾想了一下:「那就淺玫瑰色。」

  黑子愛理無語了。

  「啊拉,兩位是新婚夫婦嗎?」負責這一片的售貨員笑容滿面地走過來搭話,「真的非常相配呢。如果喜好不一樣的話,不如兩種顏色都買吧?不過我覺得這位先生剛剛提議的深玫瑰色很不錯呢,這位夫人膚色這麼白皙,玫瑰色應該會很襯的。」

  兩人:「……!」

  「不,不是這樣子的……」黑子愛理紅著臉反駁,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說起來,景君……我們各自買好床單不就好了,為什麼要爭論買哪種顏色的啊……」兩個人又不是真的新婚夫婦睡在同一張床上!

  跡部景吾:「……」

  06領帶歪了

  忍足侑士覺得,自己的好友兼上司真是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一起在咖啡廳喝下午茶的時候,要戀人幫忙放糖放奶。一起在餐廳吃午飯的時候,要戀人幫忙塗果醬。在網球部訓練的時候,要戀人幫忙拿衣服。在外面比賽完了之後,要戀人幫忙拭汗。在訓練結束洗過澡後,要戀人幫忙擦頭發。

  ——話說這種老夫老妻既視感是什麼啊!紅果果的秀恩愛,閃瞎圍觀群眾的狗眼了!

  就連畢業式的今天也不例外。

  理所當然地作為畢業生代表,跡部景吾對著群情洶湧的冰帝學生們發表了講話。且不說為人生偶像要離開學校而失落又為「終於不用被現充的光芒擋住」而開心的心情矛盾的男生們,女生們的情緒出奇地一致,表達方式卻各不相同。有些只是默默地哭泣著,有些哭得整個禮堂都能聽見,有些拿著情信准備在最後的時刻傳達出自己的心意,有些則對那傳說中的襯衣上的第二顆紐扣虎視眈眈。

  在萬眾矚目下,跡部景吾走下舞台,旁若無人地走到了二年A組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戀人。黑子愛理身邊的淺見香織像是被燙了屁股一樣飛快地彈了起來,隨便找了個座位繼續圍觀。跡部景吾在戀人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聽台上校長冗長的廢話。黑子愛理被女生們的視線看得都要覺得自己被她們的視線貫穿了……這個人的人氣還是如此凶殘。

  等到校長終於廢話完,畢業生就要去進行各種合照,班級的社團的諸如此類數不勝數,幾乎每個人都希望在這令人傷感的時刻留下最美好的回憶。跡部景吾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在放開戀人的手之前,扯下了襯衣上第二顆紐扣,放到她的手裡。

  「啊恩。給本大爺收好了。」

  「……嗯。」黑子愛理點了點頭,仰頭對他微笑。發現他的領帶有些歪了,她抬高手為他系好,順便撫平襯衣上的些許褶皺。

  忍足侑士遠遠望見這一幕,無奈地歎了口氣。在畢業的最後一天依然堅持不懈地秀恩愛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

  某個女生嚶嚶嚶地哭泣著撕掉了自己寫的情信,而某個男生黑著臉扔掉了自己手中握著的扣子。

  即使是在畢業的最後一天,這對情侶也在安定地秀著恩愛。

  07我忘了拿浴巾

  尷尬。

  黑子愛理這麼想著,無意識地就在筆記本電腦上打出了這兩個字,回過神來後忙不迭地刪掉。即使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然而聽著浴室裡潺潺的水聲,她也還是無法避免地感到了尷尬。

  只是一門之隔,戀人在裡面沐浴,而她則坐在外面……這種情況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正胡思亂想著,浴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只沾著水珠的手伸了出來,肌肉結實,一看就是經過長時間的鍛煉才造就的。裡面的人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配上低沉磁性的聲線,簡直是引人犯罪。

  「愛理。」

  黑子愛理只覺得自己的臉一下子就熱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紅得堪比番茄。她努力控制住聲音不要發抖:「怎……怎麼了?」

  「我忘了拿浴巾。幫我從儲物櫃裡拿一條。」

  「好、好的。」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黑子愛理打開儲物櫃拿了一條,途中還不小心把裡面的皮帶襯衣帶了出來掉在地上,免不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她緩緩走到浴室門前,把浴巾遞過去。跡部景吾握住她有些發抖的手腕,接過那條浴巾,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羞澀,帶著低沉的笑意問她:「想進來看嗎?」

  黑子愛理深吸了口氣,「砰」地關上了門。

  08早安吻

  不知何時起,冰帝那對本來就各自都閃閃發光,在一起秀恩愛時更加閃閃發光的情侶有了一個小習慣。

  早安吻。

  天宮幸轉學後,黑子愛理堅持不要父親接送,選擇了自己乘坐電車上學。然而跡部景吾知道後,吩咐司機每天早上都繞路過去接自己的戀人,一方面他不希望戀人辛苦,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多點見到她。事實上他們都非常的忙,除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和下午一起回家,以及周末出來約會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見面的時間。

  如果是平時的話,早安吻在車裡進行,對群眾的眼睛倒沒有什麼傷害。但如果是在這兩個人因為特殊情況下分別來上學的情況下,就會發生慘劇。

  比如現在。

  因為戀人的手機不小心落在她的書包裡所以難得地進了網球場的櫻發少女把書包裡的手機翻出來遞給了戀人。網球部的部長大人一向只參加早練的後半段,此刻正在披著外套雙手環在胸前看部員們繞著網球場跑步。看見戀人走進來,驕傲銳利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戀人柔軟的頭發,接過手機後,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紅著臉看上來的時候勾起唇角:「啊恩。這是今天的早安吻。」

  黑子愛理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了乖乖聽戀人的話,踮起腳尖吻了一下他的臉頰:「……早、早上好。」

  網球部裡單身的部員們不約而同地跑得更快了。正在跑步的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頓覺好累不愛。

  09永遠不忘的手機號碼

  信息時代的壞處之一就是,許多東西在人們的記憶宮殿裡都打上了「可刪除」的標記。舉個最常見的例子,就是電話號碼。

  黑子愛理甚至連自己的手機號碼都不怎麼記得,事實上,能被她牢牢記住的號碼除了父親的,也就只有哥哥的了。其余朋友的號碼雖然都謹慎地在手機和電腦裡備了份,然而如果要她背出來,卻是不可能的。

  但她能背得出跡部景吾的手機號碼。除了黑子愛理專用的那一部外,這位大少爺少說也有十幾部手機,用途各不相同。黑子愛理不僅記得每一部手機的號碼,連它們的用途也記得清楚。因為她知道,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她的處境多麼艱難多麼無助,只要她打通其中一部,那個人就會來到她的身邊。在那個人的懷裡,她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煩惱。

  所以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的手機號碼。即使時隔多年,即使他的手機已經全部換掉,她也還是能清晰無誤地背出當初的號碼。

悠于 2015-2-6 09:26

☆、溫馨三十題10&11&12

  10不得已的大掃除

  兩位媽媽表示,有傭人在會妨礙你們培養感情。所以別墅裡只住了兩個人。還好別墅不大,黑子愛理又繼承了父親的家務技術,所以也沒有落得手忙腳亂的地步。

  這一天是暑假裡的一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趁大少爺他出去見導師了,黑子愛理用絲巾扎起頭發,開始大掃除。她不想讓戀人干這種事情,但如果他在的話一定會幫忙,所以就選擇了趁他不在的時候打掃。

  然而因為大少爺的導師貌似突然有急事的緣故,跡部景吾提前回來了,一開門就看見自己的戀人正圍著可愛的小圍裙在打掃衛生,臉上還沾了點灰塵,看在他眼裡不僅不覺得狼狽,反而特別可愛。他放下鑰匙,走過去用拇指幫她擦去臉上的灰塵。黑子愛理嚇了一跳,抬起頭沖他微笑:「啊……景君怎麼這麼早回來了?我剛剛心血來潮想打掃一下衛生,已經快完成了哦。」

  交往了這麼久,如果還沒摸清她的思想回路就不是跡部景吾了。他輕輕「哼」了一聲,也懶得拆穿她,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抹布說:「啊恩。那本大爺來幫忙。」

  「誒?可是……」黑子愛理怔了一下,歎了口氣,乖乖地把掃帚遞給了他,「那景君幫忙掃一下地吧,隨便掃一掃就好了。」

  大少爺接過掃把後,像是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一樣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動作笨拙地開始掃地。黑子愛理正在擦窗戶,一邊擦一邊通過明淨的玻璃窗看身後的人掃地的動作,忍笑忍得很痛苦。

  事實證明掃地是個技術活兒,從沒干過這種粗活的跡部大爺第一次掃地時無可避免地把地上的灰塵都掃起來了,在明媚的陽光下漂浮在空中,宛如一只只小精靈。黑子愛理受不了空氣中的灰塵,接過掃把示范了一番正確的掃地方式,然後繼續透過窗戶看著戀人拿到了完美主義者的精神把地板掃得一塵不染,覺得好笑的同時微妙地感到了驕傲。

  窗外的天空被昨夜的雨水洗滌過後,清澈蔚藍得令人不敢相信,不只是露珠還是雨水的水滴像鑽石一樣掛在了樹葉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跡部景吾正在用對待公司的開發案一樣認真的態度掃地,就感覺到頭上多了一頂輕飄飄的什麼東西。黑子愛理用舊報紙折了一頂帽子放在了他頭上,見他低頭看過來,吐了吐舌頭,露出小孩子惡作劇後被大人發現了一樣的笑容。跡部景吾拿下帽子,仔細研究了一下構造,又戴了回去,接著拿過一旁的報紙也做了一頂,在黑子愛理驚訝的眼神裡把它放在了她的頭上。那帽子看起來真是傻啦吧唧的,兩個人望著看起來格外呆蠢的對方愣了半天,同時笑了起來。

  微風拂過雪白的窗紗,陽光因為流雲而暗了下來,卻在知了沒完沒了地催促下很快又明亮了起來。在這樣陽光明媚的晴天裡,連柔軟的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都在熠熠生輝。

  11猜猜我是誰

  有一個很幼稚的游戲,每個小孩子小時候都玩過,叫做猜猜我是誰。

  黑子愛理卻沒怎麼玩過,她家裡只有三個人,爸爸哥哥和她自己,無論是誰,只要一被捂住眼睛,從手的大小和溫度大概就能分辨得出來背後的人的身份,所以在家裡玩這個基本沒什麼意思。而後來她和媽媽一起到了國外,被孤立被歧視的那段日子裡,更加沒有人會陪她玩了。

  最近她很喜歡與自己的戀人這樣玩。其實敢這麼對冰之帝王的人也只有她一個人,也是毫無意義的游戲,然而她卻樂此不疲,只為了看戀人的反應。有時候他會故意說些討厭的話來逗她,有時則會干脆把她扯到自己懷裡,他的反應每次都不一樣,所以她也就喜歡上了玩這種小游戲。

  時針緩慢地走到了三點鍾方向,秒針滴答滴答地響著仿佛是在打著舞曲的節拍。黑子愛理悄悄地走近那個正橫躺在沙發上看書的灰紫色發色的少年,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跡部景吾像是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到來一樣,淡定地把書扔到一邊,大掌覆上她的手,長腿從沙發上放下來,給她空出座位來。黑子愛理撇了撇嘴,乖乖地被他握著手,走到他身旁坐下。她的體溫總是會比尋常人低一些,所以只要他們在一起,他幾乎都會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啊啊啊,為什麼總會被你發現啊……」黑子愛理郁悶地抱怨了一句,拿起被他放在一邊的書來看,是《歌德詩集》——當然了,是原文版的。她最近正在學德語,事實上她還是有那麼一點基礎的,畢竟當初跟著媽媽滿世界跑那段日子沒有白費。然而她還遠遠沒到可以毫無障礙地閱讀原文書籍的程度,皺著眉一字一句地念誦:「當陽光照耀海面的時候,我想著你;當月光照耀湖面的時候,我想著你……」空靈的聲音念出了浪漫的詩句,跡部景吾勾起唇,撫摸著戀人的櫻發安靜地聽著她的聲音,在她念完之後,輕聲道出了詩歌的名字:「《戀人的身旁》。」

  黑子愛理捏緊了手中薄薄的紙頁,靠在他懷裡,仰頭對他溫柔微笑。

  戀人永遠相互陪伴,縱使在遠方,也猶如在身旁。

  所以只要你一出現,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第一時間發現。

  12路燈下親吻的影子

  門禁是個有趣的詞語。就現實情況來說,大多是愛操心的媽媽給不聽話的孩子設置的歸家時間。而在黑子家,門禁是用來保護黑子拓也的女兒以及黑子哲也的妹妹的東西。每次周末,黑子拓也都會宣布她的門禁由從前的七點到了五點——這個男人雖然打定了主意要讓自己的女兒決定她的人生,然而她真的和喜歡的人交往了,卻又後悔這麼快把女兒交到了別的男人懷裡,於是經常擺著那張正經的臉說出讓黑子愛理無語的話來。

  「對不起嘛,景君……」黑子愛理握著戀人的手,走在歸家的小路上,她無奈地關掉了手機鈴聲,免得父兄發來的短信導致她的手機繼續響個不停,「爸爸說今天一定要在家裡過。」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黑子愛理的生日。理論上來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當然是要和戀人一起過生日了,然而在保護欲過強的爸爸以及哥哥的堅持下,她還是要在晚上回家和家人一起慶祝。更何況今天也是黑子哲也的生日,作為一個兄控,黑子愛理又怎麼可能不回家和哥哥一起慶祝呢?

  因為是冬天,才五點多,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道路邊的路燈閃爍了幾下,開始放出昏黃的亮光。

  跡部景吾即使再不願意,也知道黑子愛理已經決定了要在家裡過,再說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也不願意讓她不高興,所以便勾起笑容,滿不在乎般地說:「沒關系。本大爺已經幫你慶祝過了。你回家去幫你哥哥慶祝吧。」見她的圍巾有些松了,便幫她把圍巾又緊了緊。

  黑子愛理仰頭笑了笑,踮起腳親吻戀人的臉頰,水藍色的雙眸比天上的星星更加明亮:「嗯!那我晚上再和你發短信吧。」說到這裡正好到了家門前,她從手提包裡摸出鑰匙就要轉過身。跡部景吾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回自己懷裡,挑起眉笑著看她。

  因為那顆淚痣的緣故,他的長相本來就在俊美中帶著幾分魅惑,這樣笑起來的時候簡直是要人命。黑子愛理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淺淡的紅色,她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睫毛微微顫動,而後緩緩抬起眼望著他,沒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攥緊了自己的衣服,安靜地閉上了眼。幾乎是同時,跡部景吾放開她的手腕,轉而扶住她的後腦勺,溫柔又霸道地吻了下去。

  不遠處的路燈像是害羞了一般閃爍了幾下,昏黃的燈光下,投影在地面上的兩條影子靜靜地融合在了一起。                    



☆、ACT.37

  兩人又在公園坐了坐,就准備離開。跡部景吾狀似在看前面的路,注意力卻全在走在身邊的少女身上:「接下來……要本大爺送你回家嗎?」

  「嗯?……那就麻煩跡部君了。」黑子愛理笑了笑,「我的哥哥似乎很擔心,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啦。」事實上,已經是幾十個了。但她並不想讓這個人知道自己正在發燒,所以沒有接聽。

  跡部景吾皺了皺眉,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跡部君?」

  身體好燙。手心卻是冷的,而且全是冷汗。跡部景吾的眉皺得更近了,用手背在她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果然很燙。

  「你在發燒?」

  「沒事的啦,只是低燒而已。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然而黑子愛理的說辭完全沒被相信,她被強硬地塞進了車裡,手機也被他拿來聯絡她的家人。頭越來越暈了,身體也覺得越來越冷……明知道車子正朝著最近的醫院飛馳而去,她卻連開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閉著眼昏昏沉沉地靠在座位上。

  朦朦朧朧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動作說實話很笨拙,卻出奇地溫柔。然後是隱隱約約的談話聲,再然後,她的意識就沉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來的時候,湧入眼睛的,首先是一片白色。她眨了眨眼,緩慢地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是醫院。

  「太好了,終於醒了。」黑子拓也端了一杯水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黑子愛理,「來,喝口水吧。」

  黑子愛理乖乖地喝完了那杯水。黑子拓也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一邊看著她喝一邊解釋:「現在是一點……哲也那孩子很擔心你,我已經把他勸回去了。」

  「對不起……爸爸。」黑子愛理握緊了手中的杯子,低著頭輕聲說。

  黑子拓也輕描淡寫地說:「你還在生病,我不想對你發火……沒有下一次。」

  「……嗯。」黑子愛理點頭。

  和醫生一起進來的竟然還有跡部景吾,他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醫生給她做了檢查,最後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再留院觀察一天,只要不再反復發燒,就可以出院了。」送走醫生後,黑子拓也向女兒簡單說了一下她的病情,大概是高燒不退,如果再晚一點送過來就可能轉成肺炎之類的。

  原本黑子愛理已經就要退燒了的,但是一出門吹了計程車上的冷氣,又坐在不忍池旁邊吹了那麼久熱風,再加上心神不寧,自然就又燒起來了。

  黑子拓也瞥了眼身後的少年,說:「我去借用一下這裡的廚房,做點粥給你。」

  他說完就出去了,沒和站在一旁的少年說一句話。黑子愛理知道自己的父親非常護短,不禁覺得有些尷尬起來。

  「……愛理。」跡部景吾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聲音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的低落,「對不起。」

  黑子愛理怔了怔,然後微笑著說:「我不想接受這個道歉呢。」她側過頭捂著嘴輕輕咳了幾聲,才又轉回來,眼波流轉間滿是俏皮的神色,「不過……如果冰帝在全國大賽上優勝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呵……」跡部景吾失笑,看著她臉色蒼白得令人心疼,頭發也不像平時那樣整齊,而是稍有凌亂的模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幫她整理好頭發,「好。約定了。」

  絕對會贏給你看的。會向你證明,我是最好的那一個。

  也是最適合你的那一個。

  第二天,黑子愛理就接到了冰帝軍師的電話。他說今天網球部部長大人的狀態很好,用邁向破滅的輪舞曲把所有人都砸了一遍,然後又是一番鼓勵士氣的講話,最後的結論是——明年,也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年,冰帝絕對要成為全國第一。在向她表達了感激之情後,忍足侑士就開始為昨天沒能察覺到「妹妹」的病情道歉,黑子愛理囧囧有神地反問了他「你要怎麼隔著電話察覺到我在發燒啊」。

  而黑子哲也訓練完了就來接她回家,在病房裡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語氣溫柔得黑子愛理毛骨悚然。她知道自家哥哥越是生氣,就越會表現得溫柔。幸好在她態度誠懇的道歉就差沒指天發誓後,黑子哲也終於原諒了她。

  黑子愛理出院後,盡管只有兩天,黑子拓也還是為她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然後一個星期後,冰帝學園就開學了。還好黑子愛理習慣了在剛放假的那幾個星期把作業刷完,不然後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既沒有時間又沒有精力做作業,這個星期裡一定會忙得半死不活。

  剛開學的一個月裡,冰帝學園的氣氛都相對比較平和,學習壓力也相對較輕,方便了很多玩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學生們補作業。黑子愛理也趁著這個時候把自己忘了在暑假期間的截止時間前上交的論文電子版交了上去。幸好那個老師很年輕,是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和黑子愛理關系也很好,只是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就沒有計較了。

  之所以要交論文,是為了十月份的修學旅行做准備。本來日本高中的修學旅行一般都是為了讓高三學生們在第二學期留下高中時代最好的美好回憶,並且回來後能夠全力以赴准備大學考試而舉行的。但之前也說過冰帝學園是一所全國第一的貴族學校,聚集了大財團的少爺小姐以及頂尖的人才,因此它的修學旅行也與眾不同。

  冰帝學園高中部任何年級的學生都可以申請在十月份參加為期一個月的修學旅行——與其說是修學旅行,不如說是給學生一個月休學並且進行旅行,地點可以在國內也可以在國外。但條件卻是每個申請的學生都需要提出一個課題,並且提交詳細的研究計劃、承諾參與研究的機構或人的聯系方式、家長的同意書,以及論文的大概架構。而且不僅作為個人,也可以按照意願組成一個小組來申請。回來後,老師將會對論文的優劣進行評判,那些最優秀的論文的作者將會得到冰帝頒發的獎金,而不合格的那些將被取消下一年的申請資格。

  黑子愛理早在上個學期就提出了申請,不僅因為她覺得這個活動很有趣,更因為她可以借這個機會去找她在英國的母親。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黑子雪乃只有在重大節日比如新年才能回國和家人團聚,所以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她當然會選擇去和媽媽見面了。

  雖然積壓了一個暑假後,學生會的工作不少,但由於能進學生會的人都是精英,所以很快,學生會的工作就上了正軌。而天文社和弓道社那邊也因為不少成員都要去參加修學旅行,所以社團活動相對輕松些。天宮幸見黑子愛理要准備出國事宜,所以假公濟私地暫停了社團活動。本來她是肯定想和黑子愛理一起去英國的,然而她的祖父母從外國的療養勝地回來了日本,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留在這裡。

  一天下午,黑子愛理正在學生會辦公室像平時一樣處理文件,就聽見學生會會計問她:「對了,聽說愛理醬申請了修學旅行?」

  「嗯。忍足君也是嗎?」黑子愛理抬起頭笑道。

  忍足侑士點點頭:「啊,我修學旅行會去法國。」作為一個看了無數法國電影的文青,他對那裡的文化非常感興趣,而且他姐姐最近也正在法國出差。不過——「不能和愛理醬在一起真遺憾呢,愛理醬去的好像不是法國吧?」

  「是英國哦。」黑子愛理微微一笑,「因為我媽媽在那裡。啊……不過,網球部的訓練沒關系嗎?」

  「沒關系的,因為其實大家都會去修學旅行……而且偶爾放松一下也不錯。」忍足侑士解釋完了後,又歎起氣來,「說起來今年暑假都沒能和愛理醬一起出去玩呢。」

  黑子愛理囧了一下:「……沒、沒關系啦,以後總會有機會的。」說實話她並不是很想和這個人逛街,因為這個人有著可怕的大阪人天性,明明家裡一點都不缺錢,但每次在商業街看到抽獎送北海道三天兩夜游之類的活動總會邁不動腳,輸多少次都想再買多點東西集齊券來繼續抽獎。上次黑子愛理被他拉出去看電影後走到商業街的時候,就遇到了這種囧況,要不是她後來說時間不早了她也餓了還沒有辦法把他拉走呢。

  「也是。那麼我下一次邀請你的時候,愛理醬一定要答應哦。」忍足侑士滿意微笑,其實他說這句話出來不過是想刺激一下最近讓整個網球部都加大了訓練量的部長大人而已。他知道跡部景吾從來都不屑於修學旅行,一來他家有私人飛機高興去哪裡就去哪裡,請多久的假學校都會批准,二來他認為那種在一個月時間內草草研究然後寫出來的半吊子論文沒有什麼價值。所以他肯定沒有提交申請。只要沒有在截止時間內提交,就算論文和研究計劃做得再好,也是沒有辦法申請的。更何況要做這些需要的時間不少,這個又要忙學生會工作又要兼顧網球部訓練又要保持年級第一的地位不動搖,完了回家還要處理家族事務的大少爺怎麼可能有時間做這種事?

  跡部景吾狀似完全沒有留意兩個下屬的閒聊,修長的手指卻撫上了臉上的淚痣。

  很快,他就後悔在學生會辦公室與黑子愛理進行了這番對話。因為十月一號,在這個秋高氣爽天空中萬裡無雲的美好日子裡,陽光透過機場大大的落地窗把地板染成了絢麗的金色,他在成田國際機場裡看見了自家華麗麗的部長大人。休閒襯衣牛仔褲黑色長風衣,帥氣華貴得讓女性們紛紛回頭,也讓忍足侑士很想一拳揍到他臉上把他那囂張得意的笑容打掉。

  「竟然能在十天之內把別人做了一個月的事情做完……跡部你可真了不起。」

  跡部景吾以十分真誠的驕傲態度回應了他顯然不真誠的贊美:「啊恩,對本大爺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ACT.38

  作為一個擁有一個開明的父親和一個有些不著調的母親的孩子,黑子愛理是個完全不害怕單獨出去旅行的人。她自己聯系了母親,訂好了機票,列好了行程,做好了調查。然後這個早上,她擁抱了自己的爸爸和哥哥,拒絕了要和出版社開會的爸爸提出的要親自開車送她的建議,自己攔了輛計程車來到了機場。輕車熟路地辦理登記手續、托運行李、過安檢、填出境表,然後上飛機。

  行李箱被托運了,但黑子愛理手中的L.L.Bean手提袋裡卻裝著她的筆記本電腦、幾本書和部分關於這次修學旅行的資料,重得走了五分鍾不到就逼她換了兩次手。幸好票是頭等艙的,走幾步就到了。黑子愛理把一會兒要看的書拿出來,踮起腳把手提袋往行李架架上放。因為手提袋很重,旅行又不方便穿高跟鞋,所以這對於她來說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突然,手上沉重的重量消失了,手提袋被輕而易舉地放在了行李架上。黑子愛理詫異地側首看向後方:「……跡部君?」

  「啊恩。你也是這趟飛機嗎?」跡部景吾態度特別自然地向她打招呼,「真巧啊,愛理。」

  「原來跡部君也要去修學旅行嗎?」雖然覺得這件事巧合得出奇,但黑子愛理完全不覺得這個人會費心思安排這種不華麗的事情,「那還真是巧呢。」

  事實上,兩個人會搭乘同一架飛機還剛好坐在相鄰座位這麼扯淡的事情肯定不是巧合。由於冰帝高度重視學生的安全,學生是要提交訂的機票或者其他交通工具的班次和座位等等詳細資料的。而不介意濫用一次職權的學生會會長想要得到這些資料,簡直就像探囊取物一樣簡單。

  扣好安全帶坐在座位上等待了大概十分鍾左右,飛機就起飛了。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很刺眼,黑子愛理征求了身旁的跡部景吾的同意,把遮光板拉了下來,又放下小桌板拿出書來看。跡部景吾瞥了眼那本書的封面,是名小說家雪野前陣日子宣傳得很火的《青空》,據說是一本把青梅竹馬的細膩又復雜的情感和詭譎驚悚的推理故事結合得非常完美的書,在出版社的官網上推出試閱的一個小時內就取得了可怕的點擊量。他會知道是因為網球部裡那個喜愛純情小說的冰帝天才偶爾抱怨過這本書的發售日在十一月,還要等一個多月。

  那麼為什麼這本理論上還沒發售的書會在黑子愛理手中呢?等等,好像她的確說過,她的父親是文字工作者……而且上次他曾經見過黑子愛理的父親,雖然是在那種情況下看見的,卻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他和黑子愛理有些相似。那個有著天空一樣顏色的頭發與眼睛的男人明明長相文雅甚至纖細,身材看起來也瘦弱,但鏡片後的那雙似乎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望過來的時候,卻會令人感到一種可怕的壓力。

  「啊恩……你喜歡他的書?」跡部景吾裝作不經意地問了句。

  黑子愛理側首看向他,笑容溫柔又自豪:「嗯。是的,非常喜歡。我覺得他是個很棒的人。」她想了想,「難道跡部君也喜歡嗎?」她原本以為這個人只會喜歡古典的經典著作呢,比如《莎士比亞全集》、《荷馬史詩》之類的。

  看來他的猜想對了……於是從來沒有看過雪野的書的跡部大爺撫著淚痣心安理得地說:「只看過一點。我覺得寫得不錯。」事實上,那「一點」還是在黑子愛理的家裡看到的,但因為那個時候兩個人在同一個屋簷下單獨相處,他根本沒看進去多少。

  「是嗎?我覺得他的很多書都寫得很好哦。」黑子愛理從小就很崇拜自己的父親,在她眼裡,自家爸爸又溫柔又深情又體貼又居家又聰明又有才華,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所以每次和朋友們說起「雪野」的時候,她都會很興奮,恨不得所有人都覺得「雪野」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作家。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對跡部景吾說:「如果跡部君有時間的話,可以多看看哦……嗯,比如最開始的《未聞》、《教室裡》之類的我都覺得很棒!」

  跡部景吾忍著笑點頭,壓抑住想摸摸她的頭的沖動。一說起雪野,這個人眼睛都亮起來了……那雙純淨溫柔的水藍色的眼眸裡就像掉進了星星一樣,閃閃發光的。明明在射箭的時候那樣凜然又帥氣,卻也有這樣令人憐愛的一面。

  讓人覺得她就應該像這樣,一生都被人捧在手心上、保護在懷裡,一生都能無憂無慮地笑。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種下的種子,在無數個陽光照進學生會會議室的下午,在無數次無意間瞥見的她的微笑,在一條條從生疏客套到默契熟稔的短信裡,漸漸成長起來,開出了滿樹的繁花。

  ——賭上他的驕傲與自尊,也要讓它結出最甜美的果實。

  「對了,你到了英國之後住在哪裡?」跡部景吾明知故問,黑子愛理的申請上填的是母親的住所,是大多數外交官居住的地方。

  黑子愛理把自制的書簽夾在書裡:「嗯……我在申請上是寫了媽媽外交公寓的地址啦。但是其實媽媽很少住在那裡。她常住在……」黑子愛理低頭想了想,「好像是西斯梅爾區那邊吧。我不常來找她,所以不太清楚呢。」

  如果說黑子愛理這十幾年來的人生中最大的遺憾的話,大概就是她和媽媽的相處時間很短,只能在每年的重要假日見到她,有時候隨著國際政治形勢的改變,甚至連新年都沒辦法見到。但她和黑子雪乃的感情卻很好,每幾天都會打電話或者進行視頻通訊,而且每周一家人也會隔著電腦屏幕聊天。

  黑子哲也那種看似淡漠卻執著認真的性格很像黑子拓也,而黑子愛理的開朗愛笑大概就是遺傳了黑子雪乃的。黑子雪乃是個很有主見,喜歡努力拼搏的感覺的人,所以明明卻一點都不缺錢,甚至還住在倫敦的富人區,卻還是認認真真地當好她的外交官。

  在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就聽說過父母的愛情故事。黑子愛理本來是一位大小姐,而當時只是音樂學院的學生的黑子拓也則是她的鋼琴教師。兩人的愛情一直不被她的家人接受,哪怕後來黑子拓也已經在國際音樂比賽上贏得最高的榮譽,甚至被譽為「鋼琴王子」也一樣。所以兩人就隱姓埋名離開了她的故鄉京都,黑子拓也為了守護這份感情也不惜退出了樂壇。好在後來黑子雪乃的母親還是心軟,重新和她聯系上了。而她的父親也只是嘴硬不肯認錯服輸而已,所以每年父親的生日或者新年等重大節日,黑子雪乃都會自己或者派人去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送禮物和賀卡。而每年母親的生日,黑子愛理也會在自家門口發現兩份大禮。

  所有人除了黑子雪乃和她的父親,都覺得這種情況令人十分無語。但黑子雪乃堅持說等她過幾年退下來不用滿世界跑了,就可以去和父親見面,侍奉在他身邊了。於是其他人也就沒什麼話好說的了,搞不好這兩父女覺得這種交流方式是情趣呢。而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則可以光明正大大地去京都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黑子愛理乖巧又嘴甜,從小就被所有長輩疼愛不用說,就連存在感薄弱的黑子哲理也很得他們的喜歡。就算他突然出現,他們也不會被嚇到,而是像在和年幼的孫子玩捉迷藏那樣笑著摸他的頭,慈祥地說:「原來哲也躲在這種地方啊。」

  但現在的黑子愛理是不會和跡部景吾說這種事情的,於是她只是笑了笑說:「我雖然和媽媽見得不多,但感情很好呢。她是個很喜歡工作的人……嗯,與其說喜歡工作,不如說喜歡努力的感覺吧?」她側了側首,聲音和眼神都溫柔得不像話,「她是個很漂亮的人,總是很有元氣,也很厲害,像會閃閃發光一樣……雖然她有時候稍微有點脫線,但是總能給我一些意外地有用的建議呢。」

  說到這裡,黑子愛理還舉了個例子來輔助說明。當初她為了月城颯太和外校的不良少年打架時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就是在黑子雪乃的幫助下練就的。黑子愛理是個隱性兄控,因此這件事的源頭還是出在黑子哲也身上。黑子哲也從小存在感就很低,除了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帥人的妹妹總能一眼看見他外,連黑子拓也一晃神也會找不著他,他獨自去便利店幫父親買東西時自動門也不開,和其他小朋友捉迷藏時到最後所有人都會忘了還有他這麼個人……這樣的他自然不會被人惡意欺負。然而黑子哲也從小就是個正直的人,每次看到不平的事都會出去打抱不平,結果當然是瘦瘦弱弱的他被揍得鼻青臉腫回家。但作為一個隱性妹控,如果黑子愛理在他身邊,他就會采取更為巧妙的方式,又或者是先讓妹妹回家再「拔刀相助」。

  然而黑子愛理當然不願意哥哥被打,苦惱的她向爸爸傾訴了一番後,得到的回應卻是「愛理不用擔心這種事情的,哥哥只是在做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而已」。於是她又轉向了媽媽,黑子雪乃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建議。她說:「那就由愛理來保護哥哥吧。」

  她建議當時年僅七歲的黑子愛理去學……散打。為此她專門抽時間飛了回來,瞞著黑子拓也和黑子愛理幫她報了個班。黑子愛理至今還記得那個教練看著她一臉愕然的神情。

  話說黑子哲也和黑子愛理是早產兒,身體條件都比同齡的孩子弱一點,所以即使是在黑子哲也已經打了三年籃球的現在,他的身高也比同齡男生稍矮一些。而黑子愛理經過多年父親的精心調養和身體鍛煉,只是比其他女生更容易生病一點點而已。但當年的黑子愛理可不是這樣的,七歲的小孩子看起來只有六歲多一點,而且還粉粉嫩嫩又小又軟。那個教練大概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學生,不教又不行,教了又怕傷到她,而黑子愛理又很容易累,卻又為了哥哥不得不堅持下來,最後兩個人都很痛苦。

  還好黑子愛理上了初中就沒怎麼學了。雖然覺得教出了這麼個只會點花架子,只能糊弄一下那些沒入門的不良少年的學生很丟臉,但那個教練還是滿臉笑容地歡送走了這個學生,起碼他再也不用擔心在教導過程中會傷到她了。

  黑子愛理雖然覺得這件事的確很不著調也很囧,但她是個會為所有家人都感到自豪的人,於是她講述完這件事後,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旁的人看,希望得到他對母親的贊美。

  而跡部景吾華麗地無語了,他還沒有見過這麼不著調的母親。但轉念一想,或許就是在這樣自由開明又溫馨的家庭環境裡,才養出了黑子愛理這樣的女孩子。於是他揚起嘴角,摸了摸像正在等待主人誇獎的小狗一樣的櫻發少女的頭:「啊恩,的確是個很有趣的人。」

悠于 2015-2-6 09:27

☆、溫馨三十題13~24

  13十指相扣

  黑子愛理突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因為她體溫偏低的緣故,每次在一起時,戀人都會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裡,用他的體溫來溫暖她。而當她的手漸漸暖和起來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手便會十指相扣。

  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是刻意的行為,只是一旦牽著對方的手,就會想要變成這樣的姿勢,仿佛在十指契合的同時,心也會無限靠近。

  14二重奏

  話說相愛的戀人會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與彼此相像,忍足侑士表示深有體會。自從學生會辦公室的另外兩個人開始交往後,就能經常聽到令他不爽的二重奏。

  比如有一次,他問他們:「你們覺得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啊恩。交給風紀委員會處理。」

  「嗯……我覺得,讓風紀委員會處理應該會比較好吧?」

  那兩個人如此回答。

  又比如有一次,他對他們說:「我的手機不見了。」

  「哼。前幾天你不是一直嚷著想換,不是正合你心意嗎?」

  「誒?沒關系啦……你的通訊錄不是都有備份嗎?正好趁這個機會換部手機就好。」

  那兩個人這樣回答。

  還有一次,他抱怨道:「我說……為什麼你們兩個說話的內容越來越像了?」

  「啊啊,不要問無聊的問題。」

  「誒?沒有這樣的事情啦……而且你為什麼會留意到這種小事啊?」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現充什麼的果然都爆炸了就好了。

  15哭泣時覆上眼的手

  在跡部景吾的眼中,戀人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她的每一個眼神,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小動作,在他眼中都美麗又可愛。

  華麗的他所選擇的戀人,當然是最華麗的。

  然而,即使是這樣完美的戀人,有時候也會做出他討厭的表情。他最討厭看見的,就是她無助的模樣和哭泣的神情。她哭起來的時候,並不會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哭得涕淚橫飛形象全無。黑子愛理的性格溫柔,所以哭起來也很安靜,想哭的時候會窩在某個角落裡安安靜靜地流淚。眼淚從那雙美得不可思議的水藍色眸子裡掉出來,滑過白皙的臉頰,宛如珍珠一樣墜落在地上。

  她哭起來也很美,美得令人心碎。

  跡部景吾討厭看到她哭泣的樣子。所以每次她哭的時候,他都會把她抱在懷裡,用自己的懷抱包容她的眼淚。唯有一次,在他畢業的那一天,她和弓道社的前輩告別,剛笑著和加籐實美擁抱,轉過來後看見他站在那裡,快走了幾步揪住他襯衫的衣角,眼淚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已經那麼努力地忍住眼淚,不想自己的淚水惹得大家都傷心,卻還是沒人能忍住。

  她一定不希望被人看見自己的淚水。

  所以跡部景吾用手掌覆上她的眼睛,等到感覺到停止哭泣後,輕柔地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對她點了點頭。黑子愛理微笑著擁抱了他一下,又走了回去和弓道社的前輩們開起了玩笑。

  如果你不希望被別人看見你的淚水,那麼,我來幫你接住它。

  16地震時的緊緊相擁

  日本是個地震頻發的國家。因此,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不止一次上過地震時的應對教程。

  幸運的是,地震的時候黑子愛理正在操場上體育課,幾乎是立刻,體育老師就大喊著命令所有操場上的學生抱頭蹲下。還好這次只是小地震,震級很小,時間也很多,一兩分鍾就沒了。學生們等了一會兒,見地震已經平息下來了,就松了口氣站了起來,開始關心身旁的人以及好友。而教學樓裡的人也在確認只是小地震後,按照廣播裡校長的指示疏散到了操場。

  這麼小的地震不會造成什麼傷亡,那個人也肯定不會有事,這樣安慰著自己,黑子愛理勉強鎮定下來,站起來用目光搜尋那個人的身影。

  然而,她身旁的一個女生卻嚇得哭了起來,她並不認得這個女生,或許是別的班的。見她哭得稀裡嘩啦的,便蹲在她身邊抱著她輕聲安慰,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部,周圍的人也紛紛過來安慰。那個女生吸著鼻子,好不容易停下了哭泣。黑子愛理剛松了口氣,就感覺到自己被扯了起來,而後被狠狠壓進了某個人的懷裡。

  溫暖又寬闊的懷抱,熟悉得令她連詫異都沒有,就感到了無比的安心。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黑子愛理回抱著那個人說,盡量把聲音放得溫柔,讓他安心下來,「你沒受傷吧?」

  跡部景吾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又過了好幾秒種才放手:「啊。」

  「這種地震會有人受傷才奇怪吧……」看見圍觀群眾如此多而趕過來看戲的淺見香織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兩個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呢?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

  因為太過重要,所以哪怕明知道不會有事,也還是要親眼看見那個人好好的才安心。

  17放在你衣袋裡的手

  這個冬天似乎格外地冷,就算戴著皮質手套,黑子愛理的手也暖不起來,皮革冰冰冷冷地貼著手,那種微妙的感覺令人不怎麼舒服。

  一陣砭骨的寒風吹來,黑子愛理忍不住抖了一下,干脆摘下手套,就這樣把手放進衣袋裡。然而身旁的人卻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後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袋裡,羊毛呢料的觸感既溫暖又令人安心。

  溫暖的熱度沿著相貼的皮膚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從手上一直傳到了心裡,黑子愛理不由握緊了戀人的手,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對他溫柔微笑。

  18我回來了

  是天高氣爽的秋季,夜空中萬裡無雲,月光溫柔地為沉睡的萬物都披上了一層薄紗。

  跡部景吾推開書房的門的時候,特意放輕了動作。果然,那個少女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一本書靜靜地躺在她的手邊。她的櫻發沐浴在月光下,被染上了淺淺的銀色。

  「我回來了,愛理。」

  他溫柔地這樣對自己的戀人說。

  19偶爾爆出的粗口

  黑子愛理從不說粗口,唯一一次說粗口,還是在某一場網球比賽上。當時她注視著場上那個為了接一個球摔在地上的灰紫色頭發的少年,狠狠地罵了句「Shit」。

  20只有一間單人房

  無論是在武俠小說裡,還是現代言情中,一間單人房都是推動感情進展的利器。

  所以跡部優子一臉歉意地說:「抱歉呢,愛理,我們家只剩下景吾的那間房間了。」

  黑子愛理:「……」

  阿姨你騙誰呢這麼大的別墅只有那一間房間空著?!

  21在原地等待

  如果人太多,走丟了怎麼辦?

  每個女孩子都有每個女孩子的回答。

  而黑子愛理的回答是:「就在原地等待就好啦。」

  因為她知道她的戀人一定會很快找到她,牽起她的手,在洶湧的人潮中把她好好地護在懷裡。

  22視頻通話中熟悉的笑容

  黑子愛理低頭看著短信上的那幾個字,怔了片刻,扔下手機就沖到了洗手間花了十幾分鍾把黑眼圈遮起來。因為忙於學業,她都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只睡三四個小時的日子了。坐在電腦前把頭發又梳了一遍,又深吸了口氣,才點擊了那個按鈕。

  視頻接通的那一個瞬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屏幕上的對方,而後勾起了一個微笑。

  如果是為了這個笑容的話,黑子愛理想,就算再比現在辛苦十倍,我也願意付出。

  23Yes,I do

  說是相愛多年的戀人間的默契也好,說是對戀人的深刻了解也好,黑子愛理早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便已經隱隱約約有所察覺了。

  但在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天空中數不清的銀色光芒綻放過後又凋零,身邊無數鮮紅的玫瑰肆意盛放,星隕如雨的夜空在他身後也只是陪襯,灰紫色發色的男子褪盡了素日裡的傲慢與銳利,迎著烈烈夜風,執著她的手緩緩單膝跪下。

  在聽見那句「Will you marry me」的時候,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落在地上,恰好滴落在她的手上,那溫度灼熱得不像話。

  「Yes,I do.」

  24握著手機時轉身看見

  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二個聖誕節,黑子愛理永遠不會忘記。

  她握著手機,對著另一頭的他強顏歡笑,不想讓他為了自己有片刻的憂心,卻聽見電話那頭大提琴一般低沉醇厚的聲音帶著笑意說:「轉過來,愛理。」

  那個人的身影映入眼中的一瞬間,她微笑著落下淚來。



☆、ACT.39

  跡部景吾很慶幸自己熬了幾乎十天夜把申請交了上去,取得了這次修學旅行的資格。從日本東京到英國倫敦至少要十一個小時,而在頭等艙這種安靜的地方,鄰座的兩人要交流感情是再容易不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近的距離,如果還不能達到目的的話,他就不是跡部景吾了。

  於是在用過空姐們分發的飲料和料理後,回想著那本粉色封面的《戀愛必勝100招》中說的「對於那些溫柔居家的女孩子,和她聊聊有關家庭的事是增進好感的訣竅」的跡部景吾,似乎很有興趣地問了很多關於黑子愛理的家庭的事情。事實上,他也的確很有興趣。聽著她溫柔空靈的聲音講述她的家人和家裡的趣事,眼前就像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一樣,仿佛他早已是她的家人,和她一起經歷了那些溫暖寧靜的歲月。

  如果能夠再早一點遇見她就好了。從來沒有後悔過的跡部景吾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如果能再早一點遇見她,或許就能和她更早地變得熟稔起來,和她一起度過更長的時間,和她擁有更多的回憶。

  黑子愛理是總有很多新奇古怪念頭的水瓶座,她聊天的時候,一旦和對方聊起來,話題就會到處亂飛。現在她和跡部景吾的話題就從雪野到了家庭,又從家庭到了各種書各種英劇美劇。跡部大爺是不看英劇美劇的,因為他平時很忙,但只要是黑子愛理說出來的話,他就會比聽任何一樁開發案都更認真。更何況黑子愛理是典型的水瓶座,在黑子拓也的教育下,她並不缺乏理性的分析,然而本性裡的浪漫主義和藝術家氣質是無法掩蓋的。所以能令她感興趣的東西,要不就是特別文藝浪漫或者小清新,要不就是與眾不同。

  但她並沒有覺得自己的愛好夠得上這位上司的高雅品位,只是為了讓氣氛不尷尬而隨心所欲地找話題而已。所以當她說出那句經典的「The problems of your past are your business.The problems of your future are my privilege」後,發現他竟然深有同感般地點頭贊許後,微妙地產生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兩人的談話被飛機上的晚餐服務打斷了。用過晚餐後,黑子愛理就覺得有了睡意,於是和身邊的人打了招呼,就靠著窗睡了過去。跡部景吾等到她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穩了,才關了座位上方的燈,幫她拉好了毛毯,也放下靠背入睡了。等到他醒過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清醒過來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旁邊的那個人。櫻發的少女還在夢鄉中,一綹柔軟的發調皮地滑到了他的座位上,隨著飛機飛行時輕微的震動輕輕摩擦著他的手背,觸感溫涼滑膩。跡部景吾怔了一下,輕輕握住了那綹頭發,在手心感受到那微涼的溫度時,他的心跳竟然快了一拍。

  旁邊的乘客看到這一幕,不禁「噗嗤」了一聲,在心裡感慨青春真是美好啊。跡部景吾聽到笑聲,立刻放開了手中的頭發,目光不自在地移向了別處,但那張俊美甚至魅惑的臉上的表情,卻已經恢復到平日裡那種君臨天下般的傲然。

  過了大約十分鍾的樣子,剛才發笑的乘客也似乎被機艙內的安靜氣氛感染了,在座位上安靜地睡去。跡部景吾悄悄地側過頭去看他身旁的那個少女。她正安然地沉浸在夢鄉當中,呼吸聲安靜又平穩。長長的睫毛就像蝴蝶一樣,安靜地停在她的眼瞼上,白皙如玉的臉上,顯現出天真又甜美的神色,就好像小孩子一樣。

  她額前的發滑下來稍微遮住了側臉,跡部景吾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來,輕柔地撥開這縷頭發。急促的心跳漸漸平復下來,他注視著這個少女,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是忍足侑士口中的「悵惘的甜蜜」。

  然而,這種微妙的苦澀的甜蜜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原本平穩的飛機因為氣流的影響開始顛簸起來,顛簸並不是很劇烈,卻持續了很久。四五分鍾後,大多數乘客都醒了過來,短暫的時間後,大部分人就都適應了這種顛簸,拿出書或者筆記本電腦打發時間。

  黑子愛理也醒了過來,微笑著和身旁的跡部景吾打了招呼後,就開始看書。然而,她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手心開始出冷汗,書上的文字也完全看不進腦子裡,大腦也暈暈沉沉的,整個人都覺得很難受。大概默默地忍耐了半個小時左右,飛機的顛簸還沒有停下,她的暈眩感卻越來越強,難受得像是就要吐出來一樣。她只好翻出飛機上配備的嘔吐袋,把密封口撕開,免得一會兒真的吐出來時把自己的衣服和座位弄髒。

  希望不要真的吐出來啊……黑子愛理望著那個嘔吐袋想,在別人面前吐出來就算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在身邊這個人面前吐出來啊,那也太難看了點,搞不好她會覺得再也沒臉看見他的。

  跡部景吾雖然一直在看他帶來的德語原文書,對黑子愛理的行動卻依然很關注,見她翻出了嘔吐袋,皺了皺眉,低聲問她:「怎麼了,愛理?不舒服?」

  這個人能不能不要壓低聲音說話啊……這種聲音簡直是犯規啊。黑子愛理昏昏沉沉地這麼想著,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事……只是有點暈機而已。」

  因為很少進行室外活動的緣故,她的膚色本來就是漂亮的象牙白,此時的臉色更是白得幾乎要透明了,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跡部景吾從空姐那裡要來了暈機藥和一杯溫水,看著她乖乖地接過把藥吞了下去。他接過空了的杯子,不由分說地把座位上的燈關掉,為她拉好毛毯,用命令式的語氣說:「現在,給我去睡覺。」

  黑子愛理睜著那雙水光盈盈的大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便笑了起來,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聲音輕柔得如同夢囈:「跡部君……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跡部景吾怔了一下,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想若無其事地反駁卻又怕驚醒了她,只能默默地把空杯子壓扁放進垃圾袋裡。

  旁邊座位那位閉著眼睛假裝自己在睡覺的乘客實在沒忍住,發出了「噗」的一聲。

  暈機藥一般都是帶有少量安眠成分的,昏昏沉沉暈暈乎乎的黑子愛理沒多久就陷入了睡眠狀態。但因為飛機的顛簸還沒有停下,就算是在夢中,她也睡得很不安穩,連眉頭都皺了起來。在飛機上睡覺是很不舒服的,座位邊冰冷的扶手也好,硬邦邦的機壁也好,都不是能夠讓人放松地依靠著睡覺的東西,更何況黑子愛理本來就身體不適。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皺起的眉心,自己也不自覺皺起來眉,把兩人之間的扶手拉了起來,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順帶又幫她拉了拉毛毯。

  「真體貼啊。」旁邊不知何時「醒來」的那位乘客微笑著對手裡的iPad自言自語。

  跡部景吾:「……」

  好在飛機又顛簸了一陣子就停下來了,黑子愛理在朦朧的夢境中感覺到的那種冰冷堅硬的感覺總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溫暖的安全感。

  好舒服。

  沉浸在夢境裡的黑子愛理當然不知道她無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人的手臂,安心又依賴地靠著他入睡。就在跡部景吾驚怔地轉過頭看她的時候,她還像在家裡蹭抱枕一樣蹭了蹭他的手臂,成功地讓他立刻又轉過頭去。

  旁邊座位的乘客……正趴在小桌板上笑。她准備一回家就對自己老公說,她在飛機上看到了一個超級純情的美少年。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飛機開始降落了。跡部景吾聽著廣播,還在猶豫叫醒身旁的少女,就感覺她動了動,然後她緩緩坐直身子,呆呆地揉著水汽朦朧的眼睛。過了一陣子,她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手還抱著身旁的人的手臂,怔了一瞬就馬上松開手來。

  「對、對不起……」黑子愛理慌張得都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我剛才不知道是……真的很抱歉。」

  她臉紅的樣子特別好看,原本蒼白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眼睛因為剛睡醒的緣故濕漉漉的,像是剛從夢中的仙境走出來的愛麗絲,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了。

  跡部景吾心情大好,薄唇上揚,修長的手指撫上淚痣:「啊恩,沒關系。」還順手摸了摸低下頭向他道歉的少女的頭發。

  這件事過去後,兩人就扣好了安全帶等待飛機降落。黑子愛理拉起了遮光板,因為時差的緣故,現在的倫敦還是下午一點。她聽著廣播裡播報的降落時間和地面溫度,心裡裝的卻是完全沒有關系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和哥哥一樣,不是很喜歡別人和自己的身體距離太接近的,但是她為什麼……不討厭那個人摸自己的頭呢?

  與其說不討厭,不如說喜歡。很喜歡——那雙手的感覺。

  那雙手比自己的大很多,因為常年打網球的緣故,手心有一層薄繭,而且……非常地溫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被這雙手輕輕摸了摸頭,心裡都會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就像在夢裡,她朦朦朧朧間,感覺到的那樣。

  仿佛只要有這個人在,她就一定是安全的。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也無需悲傷。

  只要他在,就足以支撐起她的整個世界。                    



☆、溫馨三十題25&26&27&28&29&30

  25海灣吻痕

  剛結婚一年的遠野涼子邀請黑子愛理……不,跡部愛理帶上丈夫一起去夏威夷度假。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她們的感情還是很好,一個星期打一次電話,時不時也會出來約會。而要問為什麼要帶上丈夫……因為遠野涼子成為了忍足涼子。

  直到結婚前一個月她才告訴了跡部愛理這個消息,驚得她把手裡的紅茶灑在了雪白的羊毛地毯上。

  結果這次度假發展成了多年前的冰帝網球部正選攜帶家屬的聚會。昔日的正選們游泳的游泳、騎水上摩托的騎水上摩托、打排球的打排球,即使時過境遷,他們之間的羈絆也沒有消失。

  夏威夷的陽光燦爛又熱烈,毫無保留地照耀著沙灘與海洋。其他女性都在潑水玩鬧或者打沙灘排球,跡部愛理卻不喜歡太曬的地方,就坐在遮陽傘下看書,黑色的比基尼泳衣外隨便套了一件白色的絲質外套。忍足涼子朝她走過來時吹了聲口哨,想著要不是私人海灘,她這個朋友肯定會被一次又一次搭訕。

  「不去游泳嗎,愛理醬?」忍足涼子在她身旁的沙灘椅上坐下。

  跡部愛理從書中抬起頭來,干淨清新的微笑令人仿佛忘記了海風的鹹澀與黏膩:「唔唔,我不太喜歡在海裡游泳啦,嗆到水的時候超級難受。」

  「也對啦。」忍足涼子伸了個懶腰,突然留意到了什麼,動作一滯,「吶,愛理……你的鎖骨那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沒有哦。」她溫柔地笑了起來,同時把衣服往上拉了拉,一字一頓地強調,「什麼都沒、有、哦。」

  忍足涼子沉默了片刻,爆發出一陣大笑。

  27雨後日光下的河

  雨後日光下的河流格外美麗,波光粼粼水流潺潺,仿佛無數鑽石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黑子愛理站在窗邊遙望著外面的景色,按下了快門。

  「在拍什麼?」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感覺到腰被人用手臂環抱住,力道強硬卻又溫柔。黑子愛理連頭都沒回,低頭調著光圈,微笑回答:「外面的那條河……景君不覺得超級漂亮嗎?」

  「……哼。」身後發出了熟悉的哼笑聲,黑子愛理把相機放了下來,安心又依賴地靠在戀人的懷裡,溫柔地握住腰間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28帶你遠行

  黑子愛理小的時候,一度很喜歡吃提拉米蘇,再長大一點,則喜歡上了提拉米蘇的寓意。

  帶我走。

  每個女孩子一定都全心全意拼盡一切地喜歡過某個男生,喜歡到只要他說一句喜歡,就願意回答「牽起我的手,帶我走」的程度。哪怕天涯海角,都無怨無悔。

  黑子愛理的幸運,在於她能夠和她喜歡到這種程度的人相戀多年,一同步入婚姻殿堂,最後相伴一生。

  但她卻沒想到,那個人真的會帶她走。

  是一個很普通的上午,她送完女兒和兒子去參加小學的修學旅行,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電話,電話那邊的人輕描淡寫地說:「叫司機開去機場,本大爺帶你去希臘。」

  「……誒誒誒?為什麼這麼突然……」跡部愛理語塞。她去過很多地方,然而有些地方卻一直留著沒有去,因為她希望能和她所愛的人一起去——比如希臘。

  「你不是一直想去嗎?」跡部景吾的聲音本就低沉又磁性,或許是剛開過會的緣故還帶了點沙啞,即使是與他結婚多年的跡部愛理,也覺得這個人的聲音真是好聽得不像話,「正好愛奈和悠太不在,我陪你一起去。」

  跡部愛理眨了眨眼,精致的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意:「……嗯。謝謝你,景君。」

  ——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始終深愛著我。

  29相隔兩地的長途電話

  作為一個通訊錄常常被爆滿的人,黑子愛理會隔一段時間就清理手機,把不重要的短信還有通訊記錄一類的東西刪除得一干二淨,以便騰出空間來。

  但她的手機裡,也有從來不會刪除的東西。那分開的一年裡,數不清的短信都被好好地保存在收藏夾裡,而通訊記錄也沒有一條可以刪除。

  每當看見那一排排的長途電話,她都會回憶起那一年裡的寂寞與歡喜,回憶起自己當初,是怎樣青澀而認真地愛著那個會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30百年後用時間見證

  「吶,愛理醬。」

  「嗯?」

  「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怎麼死?」

  「誒?不知道啦,這種事情……直到死之前才知道吧?」

  「那在你的心裡,有沒有最好的死亡方式?」

  「嗯?我想想……如果是我的話,希望到愛奈他們都找到了深愛的人之後,安靜地躺在那個人的懷裡,說一句‘我累了’,然後就這樣一起到另一個世界去。」

  你的懷抱,是百年後的我夢想的死亡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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