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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霏 2015-3-17 18:41

《脆弱的力量》 作者:Brene Brown【完結】

那我就這麼開始吧:幾年前,一個活動策劃人打電話給我,因為我當時要做一個演講。她在電話裡說:“我真很苦惱該如何在宣傳單上介紹你。”我心想,怎麼會苦惱呢?她繼續道:“你看,我聽過你的演講,我覺得我可以稱你為研究者,可我擔心的是,如果我這麼稱呼你,沒人會來聽,因為大家普遍認為研究員很無趣而且脫離現實。”好。然後她說:“但是我喜歡你的演講,就跟講故事一樣很吸引人。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稱你為講故事的人比較妥當。”而那個做學術的,感到不安的我脫口而出道:“你要叫我什麼?”她說:“我要稱你為講故事的人。"我心想:”為什麼不乾脆叫魔法小精靈?“我說:”讓我考慮一下。“我試著鼓起勇氣。我對自己說,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我是一個從事定性研究的科研人員。我收集故事;這就是我的工作。或許故事就是有靈魂的資料。或許我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於是我說:”聽著,要不你就稱我為做研究兼講故事的人。“她說:”哈哈,沒這麼個說法呀。“

        所以我是個做研究兼講故事的人,我今天想跟大家談論的--我們要談論的話題是關於拓展認知--我想給你們講幾個故事是關於我的一份研究的,這份研究從本質上拓寬了我個人的認知,也確確實實改變了我生活、愛、工作還有教育孩子的方式。

        我的故事從這裡開始。當我還是個年輕的博士研究生的時候,第一年,有位研究教授對我們說:”事實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個東西你無法測量,那麼它就不存在。“我心想他只是在哄哄我們這些小孩子吧。我說:“真的麼?”他說:“當然。”你得知道我有一個社會工作的學士文憑,一個社會工作的碩士文憑,我在讀的是一個社會工作的博士文憑,所以我整個學術生涯都被人所包圍,他們大抵相信生活是一團亂麻,接受它。而我的觀點則傾向於,生活是一團亂麻,解開它,把它整理好,再歸類放入便當盒裡。我覺得我領悟到了關鍵,有能力去創一番事業,讓自己--真的,社會工作的一個重要理念是置身於工作的不適中。我就是要把這不適翻個底朝天每科都拿到A。這就是我當時的信條。我當時真的是躍躍欲試。我想這就是我要的職業生涯,因為我對亂成一團,難以處理的課題感興趣。我想要把它們弄清楚。我想要理解它們。我想侵入那些我知道是重要的東西把它們摸透,然後用淺顯易懂的方式呈獻給每一個人。

        所以我的起點是“關係”。因為當你從事了10年的社會工作,你必然會發現關係是我們活著的原因。它賦予了我們生命的意義。就是這麼簡單。無論你跟誰交流工作在社會執法領域的也好,負責精神健康、虐待和疏於看管領域的也好我們所知道的是,關係是種感應的能力--生物神經上,我們是這麼被設定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這兒。所以我就從關係開始。下面這個場景我們再熟悉不過了,你的上司給你作工作評估,她告訴了你37點你做得相當棒的地方,還有一點--成長的空間? 然後你滿腦子都想著那一點成長的空間,不是麼。這也是我研究的一個方面,因為當你跟人們談論愛情,他們告訴你的是一件讓他們心碎的事。當你跟人們談論歸屬感,他們告訴你的是最讓他們痛心的被排斥的經歷。當你跟人們談論關係,他們跟我講的是如何被斷絕關係的故事。

        所以很快的--在大約開始研究這個課題6周以後--我遇到了這個前所未聞的東西它揭示了關係以一種我不理解也從沒見過的方式。所以我暫停了原先的研究計畫,對自己說,我得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它最終被鑒定為恥辱感。恥辱感很容易理解,即害怕被斷絕關係。有沒有一些關於我的事如果別人知道了或看到了,會認為我不值得交往。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種現象很普遍;我們都會有(這種想法)。沒有體驗過恥辱的人不具有人類的同情或關係。沒人想談論自己的糗事,你談論的越少,你越感到可恥。滋生恥辱感的是一種“我不夠好."的心態--我們都知道這是個什麼滋味:”我不夠什麼。我不夠苗條,不夠有錢,不夠漂亮,不夠聰明,職位不夠高。“而支撐這種心態的是一種刻骨銘心的脆弱,關鍵在於要想產生關係,我們必須讓自己被看見,真真切切地被看見。

        你知道我怎麼看待脆弱。我恨它。所以我思考著,這次是輪到我用我的尺規擊潰它的時候了。我要闖進去,把它弄清楚,我要花一年的時間,徹底瓦解恥辱,我要搞清楚脆弱是怎麼運作的,然後我要智取勝過它。所以我準備好了,非常興奮。跟你預計的一樣,事與願違。你知道這個(結果)。我能告訴你關於恥辱的很多東西,但那樣我就得佔用別人的時間了。但我在這兒可以告訴你,歸根到底--這也許是我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在從事研究的數十年中。我預計的一年變成了六年,成千上萬的故事,成百上千個採訪,焦點集中。有時人們發給我期刊報導,發給我他們的故事--不計其數的資料,就在這六年中。我大概掌握了它。

        我大概理解了這就是恥辱,這就是它的運作方式。我寫了本書,我出版了一個理論,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它其實是,如果我粗略地把我採訪過的人分成具有自我價值感的人--說到底就是自我價值感--他們勇於去愛並且擁有強烈的歸屬感--另一部分則是為之苦苦掙扎的人,總是懷疑自己是否足夠好的人。區分那些敢於去愛並擁有強烈歸屬感的人和那些為之而苦苦掙扎的人的變數只有一個。那就是,那些敢於去愛並擁有強烈歸屬感的人相信他們值得被愛,值得享有歸屬感。就這麼簡單。他們相信自己的價值。而對於我,那個阻礙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最困難的部分是我們對於自己不值得享有這種關係的恐懼,無論從個人,還是職業上我都覺得我有必要去更深入地瞭解它。所以接下來我找出所有的採訪記錄找出那些體現自我價值的,那些持有這種觀念的記錄,集中研究它們。

        這群人有什麼共同之處?我對辦公用品有點癡迷,但這是另一個話題了。我有一個牛皮紙資料夾,還有一個三福極好筆,我心想,我該怎麼給這項研究命名呢?第一個蹦入我腦子的是全心全意這個詞。這是一群全心全意,靠著一種強烈的自我價值感在生活的人們。所以我在牛皮紙夾的上端這樣寫道,而後我開始查看資料。事實上,我開始是用四天時間集中分析資料,我從頭找出那些採訪,找出其中的故事和事件。主題是什麼?有什麼規律?我丈夫帶著孩子離開了小鎮,因為我老是陷入像傑克遜.波洛克(美國近代抽象派畫家)似的瘋狂狀態,我一直在寫,完全沉浸在研究的狀態中。下面是我的發現。這些人的共同之處在於勇氣。我想在這裡先花一分鐘跟大家區分一下勇氣和膽量。勇氣,最初的定義,當它剛出現在英文裡的時候--是從拉丁文cor,意為心,演變過來的--最初的定義是真心地敘述一個故事,告訴大家你是誰的。所以這些人就具有勇氣承認自己不完美。他們具有同情心,先是對自己的,再是對他人的,因為,事實是,我們如果不能善待自己,我們也無法善待他人。最後一點,他們都能和他人建立關係,--這是很難做到的--前提是他們必須坦誠,他們願意放開自己設定的那個理想的自我以換取真正的自我,這是贏得關係的必要條件。

        他們還有另外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全然接受脆弱。他們相信讓他們變得脆弱的東西也讓他們變得美麗。他們不認為脆弱是尋求舒適,也不認為脆弱是鑽心的疼痛--正如我之前在關於恥辱的採訪中聽到的。他們只是簡單地認為脆弱是必須的。他們會談到願意說出"我愛你",願意做些沒有的事情,願意等待醫生的電話,在做完乳房X光檢查之後。他們願意為情感投資,無論有沒有結果。他們覺得這些都是最根本的。
        我當時認為那是背叛。我無法相信我盡然對科研宣誓效忠--研究的定義是控制(變數)然後預測,去研究現象,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去控制並預測。而我現在的使命即控制並預測卻給出了這樣一個結果:要想與脆弱共存就得停止控制,停止預測於是我崩潰了--其實更像是這樣。它確實是。我稱它為崩潰,我的心理醫生稱它為靈魂的覺醒。靈魂的覺醒當然比精神崩潰要好聽很多,但我跟你說那的確是精神崩潰。然後我不得不暫且把資料放一邊,去求助心理醫生。讓我告訴你:你知道你是誰當你打電話跟你朋友說:“我覺得我需要跟人談談。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因為我大約有五個朋友這麼回答:”喔。我可不想當你的心理醫生。“我說:”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說:”我只是想說,別帶上你的尺規來見我。“我說:”行。“

        就這樣我找到了一個心理醫生。我跟她,戴安娜,的第一次見面--我帶去了一份表單上面都是那些全身心投入生活的人的生活方式,然後我坐下了。她說:”你好嗎?“我說:”我很好。還不賴。“她說:”發生了什麼事?“這是一個治療心理醫生的心理醫生,我們不得不去看這些心理醫生,因為他們的廢話測量儀很准(知道你什麼時候在說真心話)。所以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很糾結。”她說:“你糾結什麼?”我說:”嗯,我跟脆弱過不去。而且我知道脆弱是恥辱和恐懼的根源是我們為自我價值而掙扎的根源,但它同時又是歡樂,創造性,歸屬感,愛的源泉。所以我覺得我有問題,我需要幫助。“我補充道:”但是,這跟家庭無關,跟童年無關。“ “我只需要一些策略。”戴安娜的反應是這樣的。我接著說:“這很糟糕,對麼?”她說:“這不算好,也不算壞。” “它本身就是這樣。”我說:“哦,我的天,要悲劇了。”

        (悲劇)果然發生了,但又沒有發生。大概有一年的時間。你知道的,有些人當他們發現脆弱和溫柔很重要的時候,他們放下所有戒備,欣然接受。(我要聲明)一、這不是我,二、我朋友裡面也沒有這樣的人。對我來說,那是長達一年的鬥爭。是場激烈的混戰。脆弱打我一拳,我又還擊它一拳。最後我輸了,但我或許贏回了我的生活。
        然後我再度投入到了我的研究中,又花了幾年時間真正試圖去理解那些全身心投入生活的人,他們做了怎樣的決定,他們是如何應對脆弱的。為什麼我們為之痛苦掙扎?我是獨自在跟脆弱鬥爭嗎?不是。這是我學到的:我們麻痹脆弱--(例如)當我們等待(醫生)電話的時候。好笑的是,我在Twitter微博和Facebook上發佈了一條狀態,“你怎樣定義脆弱?什麼會讓你感到脆弱?“在1個半小時內,我收到了150條回復。因為我想知道大家都是怎麼想的。(回復中有)不得不請求丈夫幫忙,因為我病了,而且我們剛結婚;跟丈夫提出要做愛;跟妻子提出要做愛;被拒絕;約某人出來;等待醫生的答覆;被裁員;裁掉別人--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我們活在一個脆弱的世界裡。我們應對的方法之一是麻痹脆弱。

        我覺得這不是沒有依據--這也不是依據存在的唯一理由,我認為我們當代問題的一大部分都可以歸咎於它--在美國歷史上,我們是欠債最多,肥胖,毒癮、用藥最為嚴重的一代。問題是--我從研究中認識到--你無法選擇性地麻痹感情。你不能說,這些是不好的。這是脆弱,這是悲哀,這是恥辱,這是恐懼,這是失望,我不想要這些情感。我要去喝幾瓶啤酒,吃個香蕉堅果松餅。我不想要這些情感。我知道台下傳來的是會意的笑聲。別忘了,我是靠“入侵”你們的生活過日子的。天哪。你無法只麻痹那些痛苦的情感而不麻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情感。你無法有選擇性地去麻痹。當我們麻痹那些(消極的情感),我們也麻痹了歡樂,麻痹了感恩,麻痹了幸福。然後我們會變得痛不欲生,我們繼而尋找生命的意義,然後我們感到脆弱,然後我們喝幾瓶啤酒,吃個香蕉堅果松餅。危險的迴圈就這樣這形成了。

        我們需要思考的一件事是我們是為什麼,怎麼樣麻痹自己的。這不一定是指吸毒。我們麻痹自己的另一個方式是把不確定的事變得確定。宗教已經從一種信仰、一種對不可知的相信變成了確定。我是對的,你是錯的。閉嘴。就是這樣。只要是確定的就是好的。我們越是害怕,我們就越脆弱,然後我們變得愈加害怕。這件就是當今政治的現狀。探討已經不復存在。對話已經蕩然無存。有的僅僅是指責。你知道研究領域是如何描述指責的嗎?一種發洩痛苦與不快的方式。我們追求完美。如果有人想這樣塑造他的生活,那個人就是我,但這行不通。因為我們做的只是把屁股上的贅肉挪到我們的臉上。這真是,我希望一百年以後,當人們回過頭來會不禁感歎:”哇!“

        我們想要,這是最危險的,我們的孩子變得完美。讓我告訴你我們是如何看待孩子的。從他們出生的那刻起,他們就註定要掙扎。當你把這些完美的寶寶抱在懷裡的時候,我們的任務不是說:”看看她,她完美的無可挑剔。“而是確保她保持完美--保證她五年級的時候可以進網球隊,七年級的時候穩進耶魯。那不是我們的任務。我們的任務是注視著她,對她說,“你知道嗎?你並不完美,你註定要奮鬥,但你值得被愛,值得享有歸屬感。”這才是我們的職責。給我看用這種方式培養出來的一代孩子,我保證我們今天有的問題會得到解決。我們假裝我們的行為不會影響他人。不僅在我們個人生活中我們這麼做,在工作中也一樣--無論是緊急救助,石油洩漏,還是產品召回--我們假裝我們做的事對他人不會造成什麼大影響。我想對這些公司說:嘿,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牛仔競技。我們只要你坦誠地,真心地說一句:"對不起,我們會處理這個問題。“

        但還有一種方法,我把它留給你們。這是我的心得:卸下我們的面具,讓我們被看見,深入地被看見,即便是脆弱的一面;全心全意地去愛,儘管沒有任何擔保--這是最困難的,我也可以告訴你,作為一名家長,這個非常非常困難--帶著一顆感恩的心,保持快樂哪怕是在最恐懼的時候哪怕我們懷疑:”我能不能愛得這麼深?我能不能如此熱情地相信這份感情?我能不能如此矢志不渝?“在消極的時候能打住,而不是一味地幻想事情會如何變得更糟,對自己說:”我已經很感恩了,因為能感受到這種脆弱,這意味著我還活著。“最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相信我們已經做得夠好了。因為我相信當我們在一個讓人覺得“我已經足夠了”的環境中打拼的時候我們會停止抱怨,開始傾聽,我們會對周圍的人會更友善,更溫和,對自己也會更友善,更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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