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我們對選擇的固執》 作者:Renata Salecl 【完結】

靈霏 2015-4-7 21:03

《我們對選擇的固執》 作者:Renata Salecl 【完結】

當我在準備這個演說的時候,我搜索了幾個引用句可以與跟大家分享。好消息是,我找到三個我特別喜歡的,第一句是来自約翰遜博士,「當在生活中要做出選擇時,不要忘了生活」。第二句来自(古希臘悲劇詩人)埃斯庫羅斯,提醒我們,「幸福是需要努力的選擇」。第三句是来自(喜劇演員)格勞喬•馬克思,他說,「我不想選擇屬於任何一個會接受我成為會員的俱樂部」。

現在,壞消息是:我不知道該選擇哪一個引用句來和大家分享。那甜美的選擇焦慮。

在如今的後工業資本主義,選擇,與個人自由和自我決策的思想連在一起,已經提升到一種理想主義。現在,連同這一點,我們同時也有着永無止境地進展的信念。但這種意識形態的另一面是焦慮一直在增加,內疚感,認為自我不足,愧於自己的選擇。可悲的是,自由抉擇的意識形態,妨礙了我們思考社會的變革。看來,這種思想實際上是非常有效地安撫我們這些政治和社會思想家。我們越來越多從事自我批判,而不是批評社會,有時還達到自我毀滅的地步。

那麼,為什麼選擇的意識形態,仍是如此強大有力,即使對那些沒有太多東西選擇的人都是如此?甚至是很窮的人也仍舊能分辨抉擇,作出我們所信奉的理性選擇?

然而,選擇的意識非常成功地開放了我們對未來的一些想像空間。讓我給你舉個例子。我的朋友瑪雅,當她還是個在加州上大學的學生,當時她是在做汽車經銷商賺錢。當瑪雅遇到她的典型客戶時,會跟他辯論他的生活方式,他想花多少錢,他有幾個小孩,為什麼他需要車?他們通常會得出一個好的結論哪一輛是最適當的車。在瑪雅的客戶回家考慮之前,她就對他說,「你現在會買的那輛車是最最適當的,但過幾年時間,當你的孩子們將已搬了家,你會有多一點錢,那另一輛車將會更理想,但現在你所購買的已是很棒了。」大多數瑪雅的客戶第二天回來都會買另一輛車,那輛他們並不需要的車,那輛花費太多錢的車。現在,瑪雅暢銷汽車如此成功,不久後她會轉行去賣飛機。知道這麼多關於人的心理,使她能用以準備好她目前的工作,這便是一個心理分析。

為什麼瑪雅的客戶會這樣不理智呢?瑪雅的成功在於她能夠替他們的思維開設一個理想化的未來形象,一個他們自己已經更成功的形象,更自由,對他們來說,選擇那另一輛車就如同他們已更接近這個理想,就像瑪雅已經看見了他們的那個形象。

我們其實很少真正做出完全理性的選擇。選擇是由我們的潛意識影響,由我們的社會影響。我們的選擇經常通過猜測,通過猜測,別人會怎樣想我們的選擇呢?此外,我們會通過看別人怎麼選擇而選擇。我們也在猜什麼是社會可以接受的選擇。正因如此,我們其實即使已經選擇了,就像買了一輛車,仍然會無休止地閱讀關於汽車的評論,如我們仍然要說服自己,確定我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選擇是會引起焦慮。它們會聯繫到風險,損失。它們是高不可預測的。正因如此,人們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問題,以至於他們不敢作出任何選擇。不久以前,我在一個婚禮上,我遇見了一個既年輕,又漂亮的女人,她立刻開始跟我談起她對選擇的焦慮。她對我說,「我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決定穿哪一套裙子。」然後她說,「我還用了幾個星期研究,晚上要住哪一間酒店。現在,我需要選擇一個精子捐贈者。」我震驚地看著這個女人。「捐精者?急什麼?」她說,「我在今年年底便40歲,但我對男人的選擇一直糟糕。」

由於選擇與風險相關聯所以它還會帶來焦慮曾經著名的丹麥哲學家索倫•奧貝•齊克果指出焦慮與“可能性”的出現有關現在我們認為自己能預防風險的發生因為我們有無窮無盡的市場分析和未來收入推測即使在市場這個充滿可能性和隨機性的地方裡我們仍舊認為自己能理性預測將會發生什麼事。

現今,機會其實會讓人變得十分痛苦。去年,我的朋友伯納•哈考特在芝加哥大學舉辦一場關於機會的會議。我和他一起在討論小組上,就在我們遞交論文的前一刻——同時又不知道對方論文內容時——我們決定嚴肅對待這個“機會”。所以我們告訴我們的聽眾,他們聽到的將是一篇隨機的論文,這兩篇論文是我們不知內容的混合物。我們以這樣的方式表發論文。伯納讀他的第一段,我讀我的第一個段落,伯納讀他的第二段,我讀我的第二段,這樣的直到論文結束。你會驚奇地發現,我們大多數的觀眾沒有想到,他們剛剛聽了的是一篇完全隨機的論文。他們簡直不相信,他們以為像我們倆這樣來自權威機構的專業教授會嚴肅地對待這次“機會” ,以為我們是一起準備好論文,以為我們說隨機的只是在開玩笑。

現在,我們生活在一個有大量信息,大數據,對我們身體內部有大量知識的時候。我們已經解碼了我們的基因組。我們對大腦比以前多了理解。但奇怪的是,在這知識當前人們越來越視而不見。無知和否認有上升的趨勢。現在,考慮到當前的經濟危機,我們以為,只要我們再次醒來,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而不需要任何政治或社會的變遷。至於生態危機,我們認為此刻沒有什麼需要做的,或者是別人比我們需要更先採取行動。甚至當生態危機已經發生,就像在福島核災,往往有人生活在同一個環境中,收到同數量的信息,其中一半是擔心輻射,另一半會忽略它。

不過,精神分析學家也很清楚,人出奇地熱愛的不是知識,而是熱愛無知。這是什麼意思?比方說,當我們面對一個危及生命的疾病,很多人並不想知道。他們寧願否認生病,這就是為什麼如果他們不問,告訴他們其實不是那麼明智的做法。出人意料的是,研究表明,有時有些否認自己病情的人會活得比那些合理地選擇最佳治療方案的人跟更長久。

但是這種無知,不是對社會水平非常有幫助。當我們不知道我們的前進方向,這會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傷害。

除了面對無外,我們今天還面臨著一些那種顯而易見的事情。它便是法國哲學家阿爾都塞曾指出,意識形態能創造一瓣顯而易見的面紗。在我們做任何社會批判之前,我們必須揭開那層面紗,並從稍微不同的角度思考。如果我們要回到我們常追崇的思想,個人和理性的選擇,就必定要在此 揭開“顯見”並改變思考角度。

對我來說,我心裡往往有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仍舊推崇這種自我造就的思想,這種起源於資本主義的思想?為什麼我們認為我們真的精通了生活,我們可以理性地做出最佳最理想的選擇,令到我們因此不接受損失和風險?對我來說,是非常震驚地看到有時很貧窮的人,例如,不支持對富有的人納稅更多的想法。經常在這性質的事例,他們仍然認同某種彩票的心態。好吧,也許他們不認為他們將在未來會成功,但也許他們認為,我的兒子會成為下一個比爾•蓋滋。誰會願意兒子被徵稅?或者,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沒有醫療保險的人不支持全民醫療?有時候他們不追崇這方案的原因是鑒於對選擇思考的不同,即使他們沒有什麼選擇。

戴卓爾夫人的一句名言,沒有真正的社會。社會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是個人及其家庭。可悲的是,這種意識還是非常好的運作,這就是為什麼窮人可能會對自己貧窮感到羞愧。我們可能會無休止地對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感到內疚,並認為這就是我們沒有成功的原因。我們擔心我們做得不夠好。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非常努力,在工作花上長時間,在重塑自己上花同樣的長時間。但當我們對選擇急於憂慮,有時我們很容易地放棄了我們的選擇權力。我們信賴着告訴我們該怎麼做的大師,自助治療師,或者我們依賴一個對選擇似乎毫不猶疑的,全知的極權主義領袖。

經常有人問我,「那你通過學習選擇學到什麼呢?」我確實學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當考慮選擇時,我個人避免太沉重的對待選擇。首先,我意識到很多我做的選擇是不理性的。它連接到我的潛意識,我猜測別人怎麼選擇的,或是一個社會接受的選擇。我同時推崇我們應該越過對個人抉擇本身的思考,而重新思考社會選擇,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這種個人抉擇的意識使我們釋然,阻礙了我們去考慮社會變革,我們花了太多時間為自我選擇,很少仔細考慮我們能作出的公共選擇。

不過,我們不應該忘記,選擇和改變總是連在一起的。我們可以把個人變化,我們可以把社會變革。我們可以選擇有更多狼。我們可以選擇改變我們的環境有更多蜜蜂。我們可以選擇不同的評級機構。我們可以選擇控制,而不是讓企業控制我們的公司。我們有可能做出改變。

我開始時引用了約翰遜的名句,說到當我們在生活中做出選擇時,我們不應該忘記生活。最後,你可以看到我確實在演說開始時的三個名句中作出了一個選擇。我確實有一個選擇,如國家,作為人民,我們也有自己的選擇 來重新思考在未來我們想在怎麼樣的一個社會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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