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5-10-23 17:01
第58章 無用之功
今兒個慈寧宮的氣氛很是沉悶。
太后心情並不好,雖因為利益的關係,她瞧不上這後宮任何一個非鈕鈷祿姓氏的女子。但永漣畢竟是她的皇孫,不疼愛,那是假的。
她畢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人,自是知道永漣的燒還未退,待叫太醫問了後,心頭便更有了譜。想那永漣平日裡白白胖胖,可愛之極的樣子。即使不喜那富察氏,她未免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這般,太后今日自是不可能開心的起來。
富察氏更不必說,她心頭還記掛著兒子呢。
這後宮中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都一副不願搭理人的樣子,稍微有點眼色的都不敢說話逗樂,生怕被記恨上。唯一一個例外是高氏,她倒是不懼富察氏,可唯獨她一個人說來說去,無人應和,也冷清的緊。
雅嫻見此忍不住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孩子總歸是沒有錯的。永漣,還那麼小……
她從未用過那魅力皇冠,而那東西,竟只有小半個時辰的效用【注1】。雖說系統出品的東西向來神奇,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同時問三個並不好惹的女人要她們的貼身之物。雅嫻還是怕出了錯。
不過也沒有辦法,她和她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什麼交情,失去了這個機會,要把她們三個在聚到一起,只怕是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只是,現在的永漣,缺少的正是時間。
瑪麗蘇光環是強大的,特別是這標誌著360°無死角的瑪麗蘇大光環。在系統抱怨她用錯了地方聲音中。雅嫻終是點下了那【使用】二字。
瞬時,一切都變了。
周圍的妃嬪眼冒紅心的看著她。那眼神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特別是愉嬪,雅嫻有些惡寒,她來不及抖落剛剛長出的雞皮疙瘩。
朝高氏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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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低著頭,正給躺在床榻上的孩子擦著汗。
她頭上黑絲中夾著大片的白色,看上去蒼老又可憐。從她的臉上,已經完全找不到當日身為二阿哥奶嬤嬤那種傲氣了。
她如今,不過是個名垂一線的可憐蟲罷了。
陳嬤嬤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永漣身上的汗水,見永漣夢中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小手竟胡亂地想要抓上自己的脖子時。她的心更是懸了起來,她顫抖著掀開永漣的衣襟,竟看到了脖子處,一顆黃豆大的紅色凸起。
陳嬤嬤冷不防往後一跌,扔了手中的帕子,雙目無神。直到床上穿來哭泣聲時,她方纔如夢初醒,奪門而逃,腳上一隻繡鞋飛起。她顧不得儀態,衝到了外間喊道:「二阿哥,見喜了!」
『匡當』一侍女手中銅盆落下。那水,立刻濡濕了一片,遠遠地暈染開去,如同無色血液般奪目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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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已將高氏的玉鐲子,太后的玉扳指都放在了憑空多出來的那個交易框中。
身旁,還堆滿了來自其他嬪妃們送上的玉飾。裡頭不乏珍貴的,畢竟,這裡要求送上的都是被送者即為心愛之物。
而她卻絲毫不在意。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她心頭越來越急。可偏偏眼前這人,雖是被迷惑了,卻始終不肯將那玉飾拿出來給她。
富察氏一隻手已經探入了自己的領子,但不知出於什麼顧忌,她最後竟對抗住了魅力皇冠,生生忍住了。
任務面板上,已經發紅且閃爍的字體在提醒著她,若再拿不到富察氏的玉飾,這次,定要功虧一簣了。
她耐住性子,溫聲道:「姐姐,你隨身帶著的這塊玉到底是什麼樣子啊?」
富察氏眼神似乎還有些抗拒。
「姐姐,你這塊玉,和永漣有關嗎?」雅嫻突然道。
富察氏這次,竟真的將那塊玉從領子中拿出來了:「這是永漣第一次獲得皇上誇獎,得到的禮物,他硬要給我……」
富察氏說到這裡,突然有些疑惑--『永漣?為何她心頭會這樣不安,這樣慌亂呢?』
雅嫻由不得她多想,劈手便奪過了那玉飾。此時,時間正好到了。
富察氏清醒過來,睜開眼,卻發現雅嫻手中的玉墜子像極了她的。還來不及多想,便見一個頭髮半白了的婦人衝了進來,跪倒便喊:「娘娘!娘娘!二阿哥他,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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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有素的兵士快速圍住了長春宮。
富察氏在福兒的攙扶下,正在訓斥太醫。乾隆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永漣如何了?」
林太醫為首的一干子大夫都搖了搖頭。
富察氏心頭更恨,她強笑道:「萬歲爺,還有幾個太醫去了啟祥宮,臣妾想等等他們過來,為二阿哥再看診。」
她等著乾隆問她『太醫為何會去啟祥宮』她已經準備好如何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將雅嫻在殿上裝暈倒,分散了一些太醫去她那裡的惡劣行為和險惡用心一一揭露。
豈料乾隆聽完後,竟沒有追問,只道了聲:「哦。朕會記得去啟祥宮看看嫻妃的,皇后不必為嫻妃的身體擔心。」
富察氏聽罷,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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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內。
雅嫻悠悠醒轉,她也是急了,竟在聽到那嬤嬤的報信後,在大殿上便立刻用了那新獲得的醫書。
卻不想,竟因此暈倒過去。
待她一覺醒來後,竟已是晌午了。
略一思考後,她便令人請了林太醫過來。本來這個時辰,太醫是不能留宿宮內的,只是二阿哥這場天花之難來的如此快捷。故這些個太醫竟被允了,在這宮中隨時候著。
林太醫到了啟祥宮時,對著雅嫻,便鞠了躬,心頭有些疑惑,只尋思自己擅長的並不是後宮女人關心的婦科子嗣。而是小兒。
這嫻妃,請他來是做什麼?
雅嫻直截了當便問了他:「林太醫,本宮召你來只是要問你,如今二阿哥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這林太醫雖然人有些迂腐,卻絕對不傻,否則也不會做到太醫正了。
他聽了這話後,第一念頭竟然是:莫不是嫻妃竟有了?
他忍不住疑惑地看向了雅嫻的肚子,並心頭感念後宮中的女人如此毒辣,竟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了。
因此,他的回答,便敷衍了起來。
左右不過說,二阿哥是出了高熱,後頭不管如何,都不肯再說了。
雅嫻無奈,只得道:「二阿哥如今四肢是否都已出現膿包了?」
林太醫臉上一閃而過驚訝:「娘娘定是聽過這出見喜的症狀!」
「最早是從哪裡開始出的?脖子?手臂?腿?」雅嫻問道。
林太醫覺得這東西橫豎不是什麼機密,便答了:「稟娘娘,二阿哥確是先從脖子開始見喜的。」
雅嫻便安靜了下來,過了許久,她才道:「如今可是四肢多,水皰疹有臍眼,偶爾出血,局部有紫瘢?」
林太醫想著臨出長春宮前,檢查二阿哥身體之時,所見到的。便問道:「娘娘,您是從何處得帶的?」
雅嫻卻笑了:「林太醫方才一定想『這些定是嫻妃將自己想出來的,或是聽說的』對嗎?
「這……「林太醫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雅嫻笑道:「不要緊,本宮正好是聽說了一副可以治療天花的藥。「「這世上竟有如此奇藥?!「林太醫眼珠子立刻瞪大了。
雅嫻將早已寫好的藥方從書中取出,遞給了林太醫:「本宮希望,林太醫能夠守口如瓶。「林太醫心中疑惑,拿過那藥方便看了起來,越看那眼睛便瞪得越大,之後,他忍不住道:「妙哉妙哉!君臣相輔,陰陽相合!寫這藥方的,定是個奇人!」
雅嫻只是抿唇輕笑:系統君那所謂的醫書,其實說白了也全是藥方子。她不過是從中找到了對的藥而已。至於所謂用藥的原理,她哪裡能懂?
林太醫見雅嫻沒在說話,便知是打聽不出來寫著藥方子的神醫現在何處了。
他收好藥方,卻道:「如今二阿哥病重,娘娘若此時獻上藥方,不正好可解皇后娘娘的燃眉之急嗎?」
這是多麼好一個巴結皇后的機會?難道,嫻妃並不打算要嗎?
雅嫻只是輕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林太醫懂了,他現在一心急著要去照著藥方抓藥給永漣,倒也顧不得細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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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在長春宮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接到了白裡從山東飛鴿傳來的密報。
他安慰了富察氏幾句後,鐵青著臉,背著手疾步離開了長春宮。
富察氏看著乾隆走遠後,方才起了身,惡狠狠地問那林嬤嬤:「可有查出是誰害了我的永漣?」
林嬤嬤便低聲說了查到的事情,富察氏越聽臉色越沉,最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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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卻不知,自己做的事情已然被富察氏查到了痕跡。
她自以為收拾的很乾淨,其實,若沒有哈達蘇這個隊友的話,她的確是做乾淨了的。
她如今,正在責罰下人。
只因,她最珍愛的玉鐲子,竟然沒有了。
折桂狐假虎威地站在她身後,呵斥著跪在下頭的人。
高氏平日裡行事便極為張揚,如今自持有了龍種,便更張揚起來。隨意指了幾個丫頭,便要拖出去即可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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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這頭還如此張揚,太后卻嚇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消失了的玉扳指,正是當年先帝爺賜給她的。因著成色難得,且只有唯一一枚,獨她得了去。故除了本來便愛那扳指外,她更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炫耀情緒在內。
而如今,那原本該好好呆在她手指上的扳指,竟失蹤了!
太后左思右想,卻覺得這定是先帝爺的示警。
她思量再三,竟是把要對著看不順眼的幾個有孕妃嬪下手的念頭打消了去。再一思量,又將鈕鈷祿族內適齡女子進宮之事暫時擱置下了。
就這樣,還是不安心。
又聽到永漣竟然見喜,幾度生命垂危。竟嚇得躲進了佛堂,好好地念了幾卷《般若經》才終於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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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醫親自選了藥,熬好了,方盛出來。先自己喝了碗。確定是無毒,無副作用後,又重新熬了一副新的。然後捧了去長春宮見富察氏。
自從永漣病後,富察氏把持宮務便更加狠戾了些,怕的便是有人趁機對她的兒子下手。她自然是知道,林太醫今兒個去了一趟啟祥宮的。
最奇怪的是,林太醫去了啟祥宮後,回來便一頭鑽進了藥房熬藥。若說這其中沒有貓膩,富察氏是如何都不能信的。
林太醫初時便詛咒二阿哥得的是天花,此時又捧了這不明不白,未經過太醫商議後便熬了的藥來。這讓富察氏險些立即命人拖出去杖斃了他。
富察氏好不容易忍住,不過也只是想給永漣積德,她心頭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遠遠地隔開林太醫,不讓其碰觸到永漣。
雖然從富察家反饋入宮的消息中,她知道,林太醫不過是個漢人出身,和烏拉那拉家並無牽扯,可她如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這林太醫真是這宮裡哪個妃子的人,此時不安好心的想要……
富察氏想著,便笑了:「林太醫辛苦了,等二阿哥醒來,本宮一定好好向皇上稟明,為您請功!這藥留下,你先下去休息吧。」
林太醫剛想說什麼,便被福兒一路送出去了。
福兒回轉,卻見著富察氏正盯著那藥碗發呆。
她走過去,輕聲道:「據說這藥林太醫熬好後,自己也喝過……」
富察氏卻冷哼了一聲:「這做太醫的,最是狡猾不過了。若他多加了一味藥,若他沒有多加,只是這藥正好與永漣相剋……」
林嬤嬤聽著便嚇了一身冷汗出來:「娘娘,那這藥怎麼辦?」
富察氏冷笑一聲:「令人把藥渣都收起來,這藥麼--」
她笑道:「便倒了,餵狗吧。」
「娘娘英明!」福兒立刻道。
富察氏臉上有絲得意,旋即又堅定道:「那些個後宮女人在想什麼,本宮心裡頭一清二楚,平日裡虛以委蛇便也罷了,只是如今,她們誰都及不上本宮的永漣。福兒,今後無論是誰送來的東西,一律都不得讓其靠近二阿哥!」
作者有話要說:【注1:一時辰為兩小時】
第59章 抉擇
「然後呢?山東這次水患果真如此嚴重?」
「就是,就是,你且繼續說著,這近年關了,竟出了這等子事情,簡直太不吉利了!」
「那有什麼?你是沒見著,前兒個那個堪比女支子的女人,竟和一男人騎在馬上當街摟摟抱抱,據說還是皇室的格格呢……」
「嘖嘖嘖!這滿人的風氣……」
「有言道啊,這亂世將至,必將禍亂叢生……」
「噤聲!噤聲!勿談國事!」
販夫走卒常混跡的茶寮中,傳來一陣陣議論聲。正當這聲音越來越大時。只聽『砰』的一聲重響,有一人道:「你們還聽不聽我講了?」
於是那議論聲便靜了靜,頃刻,卻有人問道:「那娘們騷不?」
那發了怒的人笑道:「那娘們,便是頭只有外表的豬!你們卻不知,那娘們一路上,和那老男人,親嘴,摸屁股……」
「砰」
又是一聲重響,這次卻是從外頭傳來的,眾人不耐煩的抬頭看向那重響聲傳來的地方,只見一個醉了的老男人,雙眼瞪的賊大,雙手捏成拳,衝了過來。抓住正中那個正在喝酒吃肉順便造謠生事的男人,便是一陣猛搖和咆哮:「你怎麼可以誣陷我的新月!她是那麼美好!那麼善良!你怎麼可以如此誣陷她!!!」
那咆哮驚天動地,就連茶寮外頭過路的人,耳朵也有些轟鳴起來。
周圍的人無不揉著耳朵,見他聲音漸小了些,方才議論起來,那些個見過努達海回京那一幕的見著他的樣子,和這瘋癲的模樣心頭便有了譜,而沒見著的便開始打聽起來。不多時,竟人人都知道了新月格格的閨名。
一時之間,這下等的女支院中,凡名字裡頭帶了個新或是月的,便猛然多了不少的主顧……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不知是因著突然冒出的老男人嗓門太大,還是他手太重,總之那造謠生事的男子,此時已口吐白沫,竟生生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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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登基不過一年,便在接近年關時出了這樣的事情。乾隆心頭自然是不好受的。
皇家向來都比平常門戶更重命格風水之說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一場暴雨,而認定了富察氏福薄,以至於富察氏如今雖坐了皇后的寶座,卻仍舊不得安心。富察家更是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差錯。
由此便可看出,這風水、命格之事了有多重要了。
如今,將近年關,便生了山東這檔子事兒來,乾隆不用思考便能猜出,外頭如今是怎樣傳的。
他臉上的狠厲之色愈濃:如今,他的嫡子永漣又出了天花。只怕,這消息一旦傳出去……
今年的事情,委實太多了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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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姬帶著一雙兒女,站在那布爾府外,她心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眼這些日子以來,彷彿一下子長大了不少的驥遠,再看了看,旁邊一副沒心沒肺模樣的珞琳。突然長歎了口氣。
驥遠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新冒出的銀髮,一時間,聲音竟帶了澀意:「額娘……」
雁姬握了握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徒步上前:「臣婦是瓜爾佳•雁姬,前日裡遞過名帖的。今日特來求見佐領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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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爾佳氏端坐著,看著面前跪著的三個人。
她勾起唇角:「你這是幹什麼?」
雁姬磕了個頭:「福晉,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過是瓜爾佳氏的一個旁支罷了,但,奴婢不想因為奴婢,墮了瓜爾佳氏一族的名聲。」
瓜爾佳氏手中動作一頓:「你且細說。」
雁姬便將那努達海與新月格格直接的事情透露了些兒,最後又道:「奴婢如今卻是他他拉家的。只怕,最後因了奴婢的姓氏,也會將瓜爾佳氏扯進去呢。」
她歎氣道:「奴婢粉身粹骨倒是不怕,只是,擔心,那些個人,會趁機拿奴婢做筏子,將這髒水潑到瓜爾佳家族身上。更怕,這……會損傷了宮裡的貴人。」
此言一出,原本只打算作壁上觀的瓜爾佳氏勃然變色:「你倒是極聰明的。「瓜爾佳氏便瞇了眼,仔細地打量著雁姬。
雁姬生生的忍住了來自瓜爾佳氏的目光洗禮。
良久,瓜爾佳氏道:「你待如何做?「「奴婢無才無德,甘願自請下堂。「
此言一出,不僅是瓜爾佳氏,就連驥遠和珞琳都長大了嘴,險些要驚叫出聲,幸好忍住了。
待兩人都反應過來時,驥遠心頭苦澀,他已明瞭雁姬要做什麼,可是他卻什麼都幫不上,他以為他已經足夠強大了,到頭來卻發現,還是需要額娘的庇佑。驥遠感覺羞恥,暗暗立誓,以後定不讓雁姬操心。
而珞琳卻又不一樣了。珞琳的世界很純白。她心頭被雁姬乾癟的講述中,那對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男女感動,竟覺得新月格格與自己的阿媽乃絕配。而聽到雁姬要自請下堂時,她的確被震驚了--為雁姬這般大膽的意願。
而待她剛從這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中醒來時,便聽到了雁姬要自請下堂的消息。她當即脫口而出,指責雁姬道:「額娘!您這樣做,阿瑪會傷心的,且,你根本沒有顧忌過阿瑪的面子嗎?「雁姬聞言,雙眸中儘是不敢置信。
驥遠狠狠地瞪了羅琳一眼:「我之前是如何教你的?你竟說阿瑪委屈。我卻覺得,真正委屈的是被阿瑪娶回家,為他生下兩個子女,卻在子女長成後,被阿瑪帶回來的一個和你我差不多年歲的小格格打臉。你還覺得,阿瑪委屈嗎?」
珞琳找不出反駁驥遠的話,她只是看著驥遠,喃喃道:「可是,那是一段多麼感人肺腑的愛情啊。為什麼,我們不試圖去接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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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達蘇突然矮身,拾起了腳邊一枚枯萎了的葉子。
她伸手,在喜鵲不安的注視中,慢慢地將手中那片枯萎了發脆的葉子捏碎成渣滓,然後輕輕吹散。
她笑了:「喜鵲你看,這初時無論是多麼風光,多麼的高高在上,可是,到了冬天,還是會從樹上落下來,被我這樣的人,拾起,不需要費勁,便可以輕易讓他死亡。」
喜鵲心頭有些害怕,臉上卻還是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娘娘,您……」
哈達蘇伸出食指,放在唇邊:「佛曰,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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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曦,一輛馬車低調地駛出了皇宮。
乾隆目送著那馬車遠去,回頭,看見富察氏。而富察氏臉上,一如既往的溫婉笑容,卻激起了他的不滿:「皇后竟絲毫不擔心永漣?」
「臣妾相信,永漣一定會好起來的!」富察氏一愣,眼淚落了下來,她忙用手絹按住眼角,「皇上的福氣,一定會普澤到永漣身上的。」
「朕以為,」乾隆猶豫了下,「朕以為皇后會不顧一切的跟著永漣離宮呢。」
富察氏強忍著悲傷:「臣妾是想的,只是這年關將近,臣妾若是離開了,這宮裡該如何是好?皇額娘如今又一心只愛禮佛……」
「可以把宮權暫交給皇貴妃。」乾隆打斷了她的話。
富察氏臉色當即變了,她警覺的快,立刻又強迫自己恢復了正常。
只是這一瞬間的變化,怎麼瞞得過正牢牢盯著她的乾隆呢。自親眼目睹弘時之死後,乾隆便翻閱了史書,好好的留意了那些生活在後宮,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
因此,他深知,這後宮,既是平衡前朝的好借口,卻又是顛覆朝綱的直接禍首。後宮的女子,看似不起眼,卻在用著自己獨一無二的方式,腐蝕著歷代的皇帝。慢慢蠶食著一個個王朝。
這後宮中的女子,除了那個單純,又是被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雅嫻,可信之外。他竟是找不到別的了。
如今,見到富察氏將宮權放在了親子前頭,他只覺得渾身冰涼,兼之暴怒。
好在念及前朝方才險險忍下,只冷哼了聲,轉身便離去了。
乾隆走後,富察氏才一下子癱軟了下來。
她已經將林嬤嬤派遣到永漣身邊了。此時身旁僅跟著福兒這一個用了多年,最是忠心耿耿的奴才。
她全身力氣都壓在福兒身上,心頭惶惶,來不及細究乾隆方纔的行為,只問那福兒:「最好的藥材可都備上了?」
福兒應了是。
富察氏又道:「高氏那個賤人,竟攛掇著皇上來奪本宮的權呢,她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的永漣才……不!本宮決計不能讓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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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漣出宮避痘。
乾隆留下了日常給太后和自己請平安脈的林太醫,其餘的都打包低調的送到避痘莊。心頭方才放了心。
那莊子,卻是當年聖祖爺康熙,出宮避痘時的去處,據說是個於病理調製最好不過的風水了。
宮中的事情已解決,可是,這山東的災難該如何是好?
派出的官員被查出貪墨,且官匪勾結,被白裡一劍給了結了。這再要派誰去,卻是一個大問題了……
乾隆思來想去,這朝中,竟沒有人是最適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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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內。
聽完伺書的匯報後,雅嫻有瞬間呆愣:「二阿哥出宮避痘去了?」
伺書應道:「稟娘娘,二阿哥今兒早上出宮避痘去了。」
「二阿哥能走動了?」雅嫻問道。
伺書卻否決:「二阿哥是被抬上馬車的。」
雅嫻心頭卻更疑惑了:『這不對勁啊,那藥方明明已經給了林太醫,為何會沒用呢?』
她立刻讓伺書請林太醫過來。
而小安子卻在這間隙上前,附身說了一件大事。
「什麼?」雅嫻手不小心碰倒了白瓷茶壺,茶壺咕嚕嚕滾落下去,將那擋在跟前的茶杯也撞到了。
頃刻間,瓷片並著那上好的茶水暈開了一地。
只是雅嫻卻顧不得讓人去收拾這片狼藉。
她問小安子:「可是真的?」
小安子點頭:「千真萬切,奴才敢用項上人頭擔保。」
雅嫻心頭有些慌亂:裕太妃竟然想……這……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這,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她揮退小安子:「你先下去,讓本宮好好想想。」
小安子應了聲,便離開了。
雅嫻有些煩躁的走來走去,始終想不通,這年過四十的裕太妃,究竟是為何要為了一個男人,而行這樣瘋狂的事。
這件事中,要如何,才能把弘晝摘出去呢?
她正想著,忽聽外頭有人求見:「娘娘,林太醫來了!」
她立刻整理了儀容,坐了回去:「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伺書推開,林太醫一撩衣袍,納頭便拜:「奴才,叩見嫻妃娘娘。」
第60章 混亂
伺書用銀剪子絞了燭心,又將那蠟燭撥亮了些兒。方才倒退著離開。
雅嫻看著那桌上搖曳的燭光,想著今兒個林太醫說的那話,心頭有些無奈。
那林太醫道『皇后娘娘極為重視那藥,每次都親自取了,端進去餵給二阿哥』。林太醫於醫術上的造詣自是沒得說。只可惜,對這人情世故卻是拎不清的。
雅嫻聽了他的話,便能肯定:富察氏定是對那藥起了疑心了。
這也算關心則亂吧,富察氏竟也不想想,若真是對二阿哥不利的藥,她能交給林太醫嗎?
她輕聲歎息。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曾想救姑爸爸,可,姑爸爸還是去了,且比上一世去的還要早。我如今想救永漣,可……難道我的重生,竟是什麼都無法改變嗎?」
【[摳鼻]親,乃在說什麼啊?】
【不忘初心,放得始終。】
同時響起的兩個系統音,一熱情,一冷峻。
雅嫻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們,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人?」
萬籟俱寂,只餘燈花爆裂的聲音,彷彿,剛剛兩個不同的聲音,只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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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了朝。
吳書來跟在後頭忍不住抱怨:「萬歲爺,那個努達海果真是個拎不清的,竟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面,公然求您讓新月格格住到他的府上去,要給新月格格『來自家庭的溫暖』……他,簡直無視皇室威嚴!」
乾隆冷哼一聲,走的越發快了。
吳書來趕緊小跑跟上,揮了揮手,讓那些跟在身後的奴才都遠遠的離了去。
乾隆方問道:「那藥渣取回來了?」
吳書來趕緊點頭:「是取了,萬歲爺,您……」
「找個同永漣症狀一致的小孩。將那藥細細的熬了。餵給他。」乾隆道。
吳書來立刻應了聲「庶」。
「至於皇后那邊,」乾隆哼了聲,「暫不必透露風聲。另則,嫻妃這藥方,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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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乾隆準備瞞著所有人,先去試驗那藥方。
而長春宮這邊。
富察氏越想越覺得不妥,她問身旁的福兒:「本宮是否該將那藥給永漣服下?太醫都說,那藥方絕對不是毒藥,但,是否值得一試?可,那藥方,竟是林太醫從啟祥宮出來後,才有了的。本宮不得不疑心,那藥方中有什麼貓膩。本宮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本宮不敢冒險……」
福兒寬慰道:「娘娘,那藥方,不若找個人試試?若是有錯,正可趁機要那嫻妃好看!」
富察氏眼神一亮:「是該試試這藥方。」
她復又黯淡了神色:「高氏!高氏!此仇不報,我富察•明玉,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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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這裡大概是如今宮中,最例外的地方了。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永漣的病,或竊喜,或憂心時。她卻和一個僅比自己兒子小幾歲的女孩推心置腹的感歎著自己偉大的愛情……
雲娃拿著茶壺去添水。
她內心裡感動的一塌糊塗:在這冷酷無情的宮裡,竟有如此偉大的愛情!裕太妃娘娘簡直太令人感動了!她竟然為了所愛的人,自己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甚至可以犧牲兒子的帝位繼承權,以及兒子的健康!
這是,多麼動人!多麼偉大的愛情!簡直,太值得歌頌了!
雲娃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藍天,忍不住祈求自己也能遇到如此偉大的愛情!
她這頭出門添水,屋裡頭,裕太妃眼睛紅腫,新月一旁陪著眼淚,也紅腫著雙眼。
裕太妃抬起頭,悠悠感歎:「如今,我依舊不悔,畢竟,我已經嘗過了這世間最好的愛,嘗過了這樣的愛之後,縱然死去,我亦甘心!」
「娘娘!您的愛情就像我和努達海的一樣!都是那麼的令人感動!」新月哭泣道,「娘娘,只要這次能出去,您就可以去找他了!你們彼此都浪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去等待。剩下的人生就一起攜手走完吧!」
裕太妃眼神充滿夢幻的色彩。這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又小了很多。她感動道:「新月你也是,你是,你不要放棄你們的愛情,不要像我這樣,蹉跎半生!」
新月感動極了:「我們一起努力!讓我們一起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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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太后咳了幾聲,卻阻止了要去召林太醫的桂嬤嬤:「不必,哀家撐得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能再生事端了。」
桂嬤嬤聞言便紅了眼,卻什麼都說不出,只得行了禮。
太后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色,她似乎想笑,卻不知扯動了那裡,頓時又是一陣驚心動地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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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抬起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伺琴,心情極好:「嫻妃怎麼了?」
伺琴脆生生道:「娘娘說,她想皇上了。您要是能過去就好了。」
吳書來聽了便發射性的看向自家主子,果然,乾隆臉上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乾隆此時心頭美著呢,也不掩飾,便問了:「哦,嫻妃想朕了?」
伺琴脆生生道:「是,娘娘說,她想皇上了。」
乾隆心頭樂開花來:『瞧瞧這個小女人,別人想讓他去自己宮裡,都要含蓄著送什麼湯水,順便說說自個兒病了,求個委屈。她倒好,什麼都不送,就叫個小丫頭來往這兒一跪,也不掩飾自己的意圖,便直說了。她怎麼能這麼可愛?』
乾隆心頭忍不住想著,那丫頭一定是愛慘了自個兒,否則,哪能這樣不含蓄呢?
他想著,便擱下了手頭的筆:「去啟祥宮。」
吳書來看戲看的正歡樂呢,此時一聽,竟有些微怔:「萬歲爺……」
「擺駕啟祥宮!」
吳書來打了個哆嗦,立刻喊了一嗓子:「皇上擺駕啟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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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見著雅嫻把所有奴才都屏退了,方看出了些兒不對來。
他肅了臉,讓吳書來也出去了。
拖開椅子坐下,他看著她的眼睛:「嫻兒想朕了?」
他態度異常認真,那認真的模樣,竟讓雅嫻恍惚覺得,她若是說了實話,定會被他撕碎。
孩子還未出世,她暫時不想得罪這個男人。
她勾唇一笑,努力帶了些委屈的味道:「臣妾,好些日子沒見著皇上,自然是想了。」
此言一出,春暖花開。
原本已經有些微冷的空氣,竟再次暖了起來。
乾隆眼神溫柔地要滴出水來了,他輕聲道:「朕,也想你了。」
雅嫻沒忍住,當場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有些僵硬的開口道:「臣妾……惶恐。」
乾隆將這一切,自動理解為她害羞了。
他抓住了她的手,深情款款道:「嫻兒不必惶恐不安,朕心悅你。」
雅嫻強忍著噁心,應了一聲。並不在意他那句『心悅』。甚至,她一想到那句話也不知他都同多少人說過,便更覺得噁心了。
雅嫻忍了又忍,還是決定先說正事:「皇上,臣妾近日卻沒有見到白裡大人?」
乾隆聽著她嘴裡說出白裡的名字,心頭便是一酸,還來不及分辨緣由,便道:「白裡乃外男,在宮中行走已屬特例,你很不必同他太過親近了。」
雅嫻不清楚他心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只道:「白裡卻是皇阿瑪當年留給臣妾的,臣妾乃宮閨女子,雖不懂什麼大道理,卻懂得『長者賜不敢辭』。且,白裡效忠的卻是皇上。」
乾隆不欲她繼續說陌生人的名字,皺了眉道:「朕讓白裡帶人去查山東水患之事了!這個年,不知還能不能過了!竟出了這麼多事來!」
雅嫻心頭暗道:『若你知道了接下來這件事,只怕這個年才算是過不成了。』
她歎了口氣,因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便道:「皇上可曾留意裕太妃處了?」
乾隆愣住:「裕太妃?」
他如今將大部分粘桿處的人馬都調去了山東,及治災的一眾大臣身邊。宮裡頭剩下,一部分是保護著啟祥宮,一部分保護太后,一部分保護他。其餘的,如那裕太妃之流,他竟是沒有花半分心思讓人去守著。
此時雅嫻一開口,他竟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脫離了掌控的感覺,當真是難受極了!
他仍不動聲色地笑道:「裕太妃處,怎麼了?」
雅嫻見他竟是不知,猶豫了下,才道:「臣妾只是聽說,裕太妃娘娘和新月格格走的近了些兒,經常關在一處說些什麼,今兒個伺畫回來說什麼,從那雲娃那裡聽來的話兒,彷彿裕太妃娘娘想要和新月格格一起去做點子事兒呢。臣妾只聽著那伺畫說了句『出宮』。因此唬著了,這才……」
乾隆心頭隱約有了猜測:『約莫是那新月格格合了裕太妃的眼緣,不知又為了什麼,裕太妃竟想幫著新月逃出去……』
這猜測令他憤怒不已,總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然而,這事實,卻比猜測,更來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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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心裡頭有事,乾隆第一次沒過夜便早早的離了啟祥宮。
這情景被其他宮殿的女人看了,竟認為是嫻妃失了寵,就連富察氏聽了,也稍減了絲對嫻妃的敵意。
用手撐著腰在折桂的攙扶下,慢慢練習未來幾個月走路姿勢的高氏,聽了,也得意的笑了起來。
哈達蘇臥病在床,聽了喜鵲傳來的消息,忍不住也笑出了眼淚來。
可惜了,旁的人如何喜悅,也影響不了當事者的心情。
雅嫻見乾隆連晚膳都不用,便走了。心情極好。
而乾隆,卻是從吳書來那邊知道了裕太妃竟是自己也想逃出宮去後,徹底憤怒了!
他起身,坐上龍輦,朝著慈寧宮去了。
悠于 2015-10-23 17:01
第61章 兩進兩出
慈寧宮內。
乾隆一聲接著一聲的歎著氣。直聽得太后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咳了。
她終究忍不住:「皇帝,你是怎麼了?」
乾隆便看著她,不語,繼而再長歎了一聲:「皇額娘,這是,皇家之恥!兒子之恥啊!」
太后唬了一跳,忙呵斥乾淨了下人,靠在床頭上,問他:「究竟是怎麼了?」
乾隆便歎息著將裕太妃和新月之事說了出來,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太后的臉色。見她在聽到裕太妃想要偷偷出宮時,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輕蔑,便知道,這件事後頭,果然是有太后的手筆的。
心頭有了底,他臉上便做的越真,直將心頭那原本不過一二分的憤怒,活活的演成了十一二分。到後來,竟是要按捺不住拍桌而起,不顧後果都要把裕太妃食之而後快了。
太后看的心頭爽極,她時不時輕輕在乾隆的怒火上撒瓢油。讓那火焰更大些。
豈料,乾隆到後來,竟是話鋒一轉,卻道:「但,裕太妃畢竟是養過兒子的,兒子,兒子……哎,兒子定是要保全了她才對。皇額娘覺得呢?」
當年雍正將弘歷和弘晝換母養著,這事兒一直是太后心頭的痛,如今卻被這般□裸說了出來,且她的親子竟還對裕太妃當年……念念不忘!這,簡直是……
太后臉色有些扭曲,卻做出一副感動的口吻來:「皇帝說的甚是!百善孝為先,很該如此才對。只是,哀家卻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事兒茲事體大。」
乾隆心頭一鬆,明白這算是撬開口子了。
他再接再厲:「皇額娘說的極對!兒子也認為,很該如此。」
太后心一橫,便道:「哀家也不瞞你,索性與你說了吧。那裕太妃,入宮前卻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入宮後,裕太妃彷彿也一直沒有忘記過那位。」
她這話僅僅是點到為止,乾隆卻都明白了。只是,他尚需要驗證:「那男子是?」
太后早已想明白了,那男人卻是留不得,必要做廢子棄了:「哀家卻是隱瞞了許久,那男人卻是鈕鈷祿家的包衣奴才布爾圖•柴達,哀家初聞此事時,也唬了一跳。只是,為了皇帝你的顏面著想,忍了下來。只想著若是裕太妃已貴為太妃了……豈料。唉,總而言之,錯的全是哀家啊!哀家不過是為了皇帝你的顏面,可是到了最後,卻還是讓皇帝丟了臉。」
乾隆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親媽竟是如此能言善辯。竟在三言兩語之間,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比善良為了保全兒子的顏面而不得不幫忙遮掩裕太妃的醜事,卻在勞心勞力後,依舊還是沒能遮住醜事的柔弱母親。
光從這一點來看,她就比這後宮一般的女子強了太多。
乾隆想起雍正帝當年的告誡之語,心頭忍不住讚道,果然還是皇阿瑪有先見之明!
太后的話,他自然是不敢全信的,不過既然有了那男人的名字,便有了調查的目標。他便寬慰了太后半日,又陪著太后用了晚膳,方才回轉自己的養心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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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書來奉上鴿子腿上幫著的小竹筒。呈了上去。
乾隆抽出裡頭的信紙,展開看了起來,不知裡頭寫了些什麼。他竟是越看臉色越加難看。最後竟是一拍桌子,高聲斥道:「狗官!如此狗官,死不足惜!」
吳書來站在一旁,帶了笑意:「幸得萬歲爺高明,竟提前派了白裡大人前去山東,不然,哪裡知道那是個狗官?」
吳書來機靈的很,雖不知道乾隆罵的是誰,但總歸還是結結實實的拍到了龍屁上。
乾隆聞言也有些自得。
他氣息平靜了些:「研墨!」
吳書來立刻應了聲,細細磨起墨來。
乾隆便提筆寫了蠅頭小楷。先是勒令白裡繼續收集這些個貪官污吏貪贓枉法的證據。又命他,必要時不妨以特使名義現身,接管了這治災之事。末了,他又補充了裕太妃和那布爾圖•柴達之事。
他等那墨跡干了之後,方才讓吳書來細細捲好,從小塞、入竹筒中,綁到一旁的信鴿腳上。放飛了那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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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
偏僻的小門『吱呀』聲輕輕響起。
哈達蘇批了外衣,躡手躡腳的出門,她身子弱,打了幾個寒戰。她死死摀住嘴,忍住咳嗽,快步朝角門走去。
角門外頭,靠牆那兒,站了個穿著太監衣服難的男子。
那男子低著頭,見她來,方才懶洋洋地隨意拱了拱手:「娘娘今兒個彷彿比平日裡慢了不少?」
哈達蘇此時如同見了貓的耗子,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由著這男子罵了她半日,她方敢問:「我額娘,如今如何了?」
那男子聞言便頓了下,方硬聲道:「恭喜娘娘,您要添弟弟了。」
哈達蘇聞言傻了,良久方笑道:「如此甚好,這樣,額娘以後膝下便不會寂寞了。」
那男子冷笑一聲道:「只是,那卻是個庶弟。」
哈達蘇眼圈刷的一下紅了,她忍不住喊道:「竟是哪個狐媚子,額娘,我額娘她……」
「女兒護不住皇嗣。進宮害死了婆婆。若不是,你現在還在宮內,你以為你額娘如今還能做嫡妻?」
哈達蘇瞬間淚落,她跪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頭:「煩請轉告福晉,哈達蘇一定在宮內護好嫻妃娘娘,刀山火海,萬死不辭,只求,福晉能稍稍看顧下我的額娘。她實在是太命苦了。」
那男人臉色變了一變:「竟是為這事兒特意來找我的?娘娘您真是高看小人了,小人能力有限,不過是……」
「瓜爾佳大人,哈達蘇會讓那高氏把皇貴妃的尊稱乖乖的讓出來的。只求瓜爾佳大人能在福晉面前為我額娘美言幾句。」哈達蘇打斷了他的話。
那男人臉色驟變:「你……你不會又做了什麼傻事吧?」
他可是從姑爸爸那裡聽來了不少關於哈達蘇的事跡,她慣會弄巧成拙。以至於此次一聽到哈達蘇的豪言壯語,他便嚇了一跳,心頭惶恐:『不要這次,把賢妃娘娘也牽連了才好!』
哈達蘇自嘲的笑了笑:「做傻事,做蠢事,不過是因為,有人會寵著,兜著罷了。如今,哈達蘇卻是再沒有做蠢事的資格了。」
她說罷便輕笑,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睫毛上,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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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白裡回信是第二日的晌午。
吳書來手臂上托著一隻疲態倍顯的信鴿進來。
乾隆取了那信鴿腿上的信件。這信件,明顯比平日裡的多,且厚。
他看了眼正在半閉著眼睛,看上去異常辛苦的信鴿。
抽出那裡頭的信件,展開。
那裡頭竟是裕太妃和那男人事件的始末,裡頭詳細闡述了,裕太妃為了她心頭的『真愛』做了多少事情:向雍正求情給那男人一個小官,但最後沒成功;向娘家要錢,給那男人;偷偷將自己的首飾給那男人……
最後,竟是逼著自己的兒子,娶了那男人的女兒當側福晉。
這一樣樣的事情,可謂是離經叛道之極。簡直,是賤的令人髮指!
當然,乾隆並不知道,裕太妃還為了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兒子下藥呢。若他知道了,不知,又要如何評價裕太妃了。
不過,就如今白裡寫出來的這些東西,也足以令他大開眼界了。
乾隆起身:「擺駕啟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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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剛剛得了兩日清淨,便又見著乾隆帶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她有些厭煩,卻還是做出一副喜悅的模樣來:「萬歲爺怎麼過來了呢?」
乾隆見著她,心情便好了許多。他牽了她的手:「嫻兒有所不知,朕……朕真是被噁心壞了!」
雅嫻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心頭卻在想:『噁心壞了?這世上竟有人能噁心到您?這真是稀奇了,不過,讓你也嘗嘗我經常嘗到的滋味,這的確也是不錯的……』
吳書來極為自覺地清了場,自個兒伺候了兩位主子茶之後,便也倒退著下去了。
乾隆這邊彷彿沒看到這一切,只顧抓著雅嫻的手,說著自己有多麼的震驚。
雅嫻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終於在乾隆再次闡述自己的心情時,打斷了他:「萬歲爺,您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兒?說出來,讓臣妾也替您解憂如何。」
她嘴上說著是要為乾隆解憂,心頭卻想著:『你竟然被噁心到了,這可太值得紀念了,趕緊說出來,也讓我樂樂吧。』
乾隆便將那密信給了她。
雅嫻疑惑地接過那密信,在乾隆的示意下,方看了起來。
乾隆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情--
初時,她臉色一片平靜,繼而,她眉頭開始顰起,之後,她的唇開始緊緊抿住,他看著她的唇,便忍不住,也抿了抿自己的,喉頭滾動,竟是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最後,她竟拍了那密信至桌上,痛罵一句:「不知廉恥!」
乾隆便身下早已有了變化,他尷尬的換了個坐姿,努力掩飾住。聽著她罵,心頭便覺得越發妥帖:『她竟又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雅嫻卻沒多想,她指著那密信的最後一句,便問乾隆:「萬歲爺決定如何處置裕太妃娘娘?」
那最後一句,霍然是當年雍正帝親口對白裡說的:『能遮掩時,便盡量遮掩了,若不能夠,便將那一家都給毀了。『乾隆理所當然道:「這般不知廉恥的婦人,合該拖出去遊街,如今只按皇阿瑪的遺命,將那一家弄死,朕總覺得是輕了。」
雅嫻腦海裡轉過千百個念頭,最終還是覺得這事兒不能擴大,以免影響弘晝的名譽。可若是就這樣輕易的饒過了裕太妃,她又不甘心。
畢竟,弘晝是她看著長大的,裕太妃不疼他。她疼!
想來想去,她有了主意:「皇上可想看一場好戲?」
乾隆有些奇怪,為何又扯到了戲的頭上,但見雅嫻開了口,便點了點頭:「嫻兒有何想法?」
雅嫻輕笑:「臣妾從很早以前,便開始好奇,所謂的『真愛『是否真的值得人拋棄妻子,不顧一切?如今,卻有個極好的機會能夠親眼看到。皇上,是否有興趣陪臣妾好好看看這場戲呢?」
乾隆一想,竟也覺得十分有趣。他甚至提議:「不若兩場戲一起上演?讓那個新月和努達海也下場進來一個。」
雅嫻並不關心那新月和努達海之事。
她淡淡地應了聲,又道:「只是,和親王八成也關注著裕太妃呢,這場戲卻是不容易看的。」
乾隆眼神一亮,笑道:「嫻兒真是朕的福星!嫻兒放心,這場戲定是能看成的,山東水患,正好派和親王過去。」
這原本就是雅嫻的目的,若弘晝去了山東,便不會被他的母親鎖拖累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事,也都會與他無關……
第62章 送別
高氏斜靠在貴妃椅上,折桂拿了美人錘正在為她錘著腿。
高氏悠悠地問道:「皇上去啟祥宮了?」
折桂有些慌亂:「娘娘,您現如今是雙身子,想那嫻妃,上次竟氣的皇上三天沒入後宮,如今一出養心殿,便朝著啟祥宮去了,安知不是去興師問罪的呢。您別想太多,安心養胎才是最要緊的!這小阿哥一出生啊,管她嫻妃皇后,都要靠邊站,畢竟,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皇上是最疼愛娘娘的。」
高氏聞言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你這張嘴啊,本宮卻是壓根就沒擔心過。那嫻妃,能搞砸一次,便能搞砸第二次。哈哈哈。本宮迫不及待要讓她幫本宮擋擋這後宮中人的視線呢。」
折桂聽了,忙道了幾句『皇貴妃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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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這頭覺得不以為是,富察氏那邊也沒太在意,她一心撲在了宮外避痘的永漣和即將到來的年宴上,哪有心思管一個妃子的死活?
聽到這消息,後宮中唯一反應較大的女人,竟只有太后了。
她強撐著身體,和桂嬤嬤確認了三次後,方長歎了一聲:「烏拉那拉氏?!」
遂噴出一口血來,登時便閉了眼,面如淡金,手足微微抽搐了下。
桂嬤嬤嚇得差點爬不起來,忙跌聲地喊了人叫林太醫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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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心頭打定了主意,一下子便輕鬆了許多。
他正年富力強,又曠了多日,此時,美人在側,豈能不動心?
怎奈天色偏還尚早,陪著雅嫻用了晚膳,又捱了好一會兒。假裝沒聽懂雅嫻送客之意,硬是死死不肯離開,又遣走了宮人。
便欲索歡,豈料雅嫻卻避了開去,只勸他應去長春宮陪陪富察氏才對。
乾隆身子燒的不行,一心只想解了自己的飢渴。他心頭以為雅嫻是害羞了,才把他往長春宮推,便甜言蜜語不要錢似得說了一大通,又趁她不備,一把抱。起,便要行動。
豈料剛剛兒把人壓在床上,還沒來及脫。衣,便聽得外頭一陣喧嘩。吳書來大力叩著門,他氣急了,剛想罵人。卻不料雅嫻卻道:「有何時?」
吳書來是個機靈的,自然知道乾隆此時不能招惹,但因著事情是在緊急,才迫不得已來敲了門。如今聽到雅嫻問話,心頭終是安定了些:「回稟皇上,嫻妃娘娘。太后咳血了。」
乾隆聽罷立刻起身:「太后怎麼回事?」
吳書來便細細將今兒個下午太后和桂嬤嬤不知道說了什麼,便一下子咳了血的事兒說了個仔細。
乾隆立刻整理了自己的儀態,便要往外走,雅嫻也坐了起來,整理了有些散亂的衣飾。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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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那頭幽幽醒轉時,便見到了一屋子人。
乾隆站在最前頭,富察氏便落後了他半步。高氏竟絲毫不低調的,佔據了另一側,竟與富察氏齊平了。雅嫻隱沒在一堆妃嬪之中,低著頭,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桂嬤嬤見太后醒了,忙將其攙起,靠在了床頭上。又去到了水來。
乾隆拿過水杯,慢慢餵給太后喝下。
太后嗓子有些乾啞,她不適地活動了一下。便道:「皇帝留下,其他人都給哀家出去。」
一屋子人,無論是抱著什麼心態來的,此時都不敢再嗆聲,磕了頭,便魚貫而出了。
待一屋子人都退了個乾淨後,太后才看向了乾隆:「你實話告訴哀家,今兒個從哀家這宮裡出去後,為何連長春宮都不去,直接竟奔了啟祥宮?」
乾隆不明所以,卻知道要掩飾雅嫻。於是笑道:「兒子是看富察氏近日忙年宴之事忙的有些的狠了,便想著不若讓高氏也來幫忙。畢竟,永漣才是最重要的。但額娘您也知道,高氏雖被抬了旗,但身家到底還不顯,兒子是怕嫻妃用身家壓制了高氏。今兒個,是過去警告嫻妃的。」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額娘儘管放心,兒子知道額娘是厭惡極了烏拉那拉氏的人。兒子定當不會對那嫻妃有半點憐惜的。」
可太后,聽了這話之後,卻更不快活了!
想她當年,比高氏強的不止一點,卻還得一步步算計著獲取君王寵愛。為了君王寵愛,在先帝爺得痢疾時,衣不解帶的親手照料,連生命都可以罔顧。她如此艱難才得到了今天的位置。而那高氏卻什麼都沒努力,便一下子全得到了。
她心頭自然是不太舒服的。
她咳了聲:「皇帝不必如此,孝敬皇后已經去了,雅嫻從小便乖巧懂事的很。你……」
她說不下去了。其實,若宮中有個相貌能勝過雅嫻的,甚至,只有雅嫻一二分的女子,她也不會把乾隆往雅嫻那邊推啊!畢竟口頭上說的再好聽,心裡頭,她依舊是極度排斥雅嫻的。
乾隆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他便只道:「兒子覺得皇貴妃再好不過了。」
太后聽完,一咬牙,終於道:「皇貴妃是個生不出孩子的!你,應當以子嗣為重!哀家看,嫻妃甚好,這在下一屆大選之前,皇帝還是多去去啟祥宮吧。」
乾隆心頭樂開了花。臉上卻仍舊淡淡:「兒子……唉,兒子聽皇額娘的便是,皇額娘身體要趕快好起來才行。」
太后聽了這番話,心頭的憤怒和不甘竟是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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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處處勾心鬥角,宮外的平凡人雖不至於如此,卻依舊也有自己的苦惱……
雁姬手支著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驥遠便有些心慌:「額娘,您……」
雁姬只看著他:「珞琳呢?」
驥遠便尷尬地答不出一句話來。
雁姬長歎了口氣,那模樣竟是蒼老了很多:「我知道,珞琳定是在望月小築陪著她阿瑪一起感歎新月格格的善良美好呢。」
「額娘……」驥遠想為珞琳分辨幾句,只是,喊了這一聲後,他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之後只得道一句,「珞琳還小……」
雁姬心頭更加苦澀:「還小……她近來可是天天來求我成全她阿瑪和新月格格這兩個有情人呢。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新月格格如今可是養在宮裡呢。」
驥遠聞言便啞了聲,他就不懂了,平日裡如此機靈的妹妹,如今卻怎的變成了這幅不分是非的模樣?
雁姬想著昨兒個瓜爾佳氏對她說的那些話,眼神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驥遠:「驥遠,若額娘想要和你阿瑪和離,你……」
驥遠想也不想道:「我自是要陪額娘的。」
他繼而又道:「可,珞琳……」
「我要先將珞琳嫁出去,然後和離。還有,驥遠,西北兵營,你……」雁姬說不下去了。
但驥遠卻自然接了口:「兒子想立刻就去。」
雁姬眼圈一下子便紅了。
驥遠道:「額娘,您一個人太辛苦了,兒子已經長大了,兒子想要您以後別這麼累了。」
雁姬瞬時便淚如雨下,她捂了嘴,不讓哭聲溢出。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彷彿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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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早朝時,便宣佈了要和親王代天子巡去山東賑災之事。
朝會後,便留了弘晝入宮。
弘晝便去了裕太妃那裡,他雖是一直說著要和裕太妃一刀兩斷,但畢竟是生母,此次出發山東去賑災,也不知幾時能還,中途還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他便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要和裕太妃道別。
只可惜,裕太妃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新月格格,絲毫沒分注意力與他。
而那新月格格更是不知所謂,竟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拐彎抹角說了一通他不孝順的話來。
到吳書來來請他移步養心殿時,弘晝的臉色,已然冷沉如水了。
他最後,朝著裕太妃說了句:「我要走了。」
裕太妃隨意應了聲:「那便走罷。」
弘晝終是忍不住,他心頭有些酸澀:「您,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裕太妃吃驚地睜大了眼:「你要我說什麼?」
新月格格在一旁迎合:「是啊,和親王,你好生沒趣,盡說些不知所云的話!太奇怪了!難道你們這種不孝的人,都那麼奇怪?」
弘晝終究忍不住看了眼那穿紅戴綠的新月:「本王沒記錯,格格似乎還在孝期?」
裕太妃便如同被拔了毛的護崽母。雞跳了起來:「新月守的是心喪!且她身子本就不好!你這樣說,安得是什麼心?」
弘晝愣了一下,然後艱難地牽動了一下唇角:「我……懂了。」
他步履有些踉蹌,險些栽倒,吳書來連忙要伸手去攙扶,他卻擺了擺手。伸手摸到了左手腕上的紅珊瑚珠子,心彷彿定了些兒,踉踉蹌蹌地便去了。
裕太妃有些微楞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被新月叫回神來,才如夢初醒:『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新的人生將要開啟,這些舊的,爛的,便盡數拋了乾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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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中,卻不止乾隆一人。
弘晝有些意外地看到了雅嫻。他一瞬間,便傻了:『她,越來越漂亮了,真好……』
可是,他多希望,她不要漂亮,還是那個醜醜的小丫頭……
「五弟?」乾隆見弘晝一進來便盯著雅嫻發呆,心頭有些不虞。
弘晝如夢初醒,低了頭:「皇兄,小皇嫂越發好看了。」
乾隆心頭怪異更甚,他忍不住看了眼今兒執意要來見弘晝的雅嫻,見她眼神淡然如常,並不似有什麼私情的樣子,方微微地放了心。
弘晝習慣性地撫上了左腕的紅珊瑚珠串,心頭如鼓點躍動,不止不休。
「五阿哥真是長大了。」雅嫻也看了他半天,方笑道。
後宮中的女子,是不見外男的。就連皇親國戚,也只有在重要的場合,特定的時候方能見到。於是,這一算來,自從她嫁給乾隆後,便是真的沒再見過弘晝了。
乾隆聽她說話的語氣,心頭更加妥帖。他指了雅嫻笑道:「你小皇嫂知道你要去山東賑災,特意求了朕來為你送別。」
這一句話,便讓弘晝心情澎湃起來,他強忍住激動,跪下磕頭:「多謝皇兄,多謝,小皇嫂。」
他這一跪,磕的極重,彷彿借疼痛來告誡自己,不能忘形。以免連累了雅嫻。
乾隆親自扶了他起身,兩人又說了些治水和處理官員的辦法,雅嫻方才加入,又說起了此次弘晝該帶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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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普通的農莊。
兩個守在茅草屋門口,一看便非凡的男人。
門突然開了,裡頭的那個神情憔悴但難掩激動:「快回宮去稟告皇上,那藥的確能治天花!裡頭的那個小孩,現已經沒事了!」
守在門口的兩個人,聞言竟反射性地衝了進去,果真見到那孩子已經退了熱。除了瘦了些,臉色白了些兒,其餘的已經與正常的孩子無異了。
三人對視一眼,皆難掩心頭的激動,皆打了忽哨,叫了自己的馬出來,翻身上馬,朝著皇宮方向疾馳而去了……
第63章 別世
天色微微發亮。
他他拉老夫人硬撐起身體,和雁姬一起送驥遠離開了他他拉府。
雖清楚有瓜爾佳提攜是難得的事情,但他他拉老夫人還是忍不住埋怨了雁姬好一會兒,直罵她不該送自己的孫兒去西北受苦。
雁姬低著頭一一地受了。
他他拉老夫人罵了半天,自己也累了。回府一看,努達海和珞琳還沒起呢。
她捨不得罵兒子,便又狠狠罵了雁姬一通,直怪她教女無方,為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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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是在上早朝前見到派出去的三個暗衛的。
近些年,或許是由於朝事愈加繁重,他竟也逐漸習慣了宿在養心殿。
吳書來伺候他起了身,那三個暗衛早已跪在外頭。他一見那三人臉上遮不住的喜悅,心頭便有了猜測。一問之下,那藥果然是有效的。
他心頭一時糾結起來,或許是帝王本性,他竟一時有種立刻奔赴到啟祥宮,叫雅嫻當面與這三人對峙的衝動。那藥如此神奇,那布爾府的,竟隱瞞了如此多年?若那藥果有奇效,為何當年在聖祖爺得天花時便……更早些時候,在當年順治爺的董鄂妃得了天花時。那布爾府為何不獻藥?
若那藥方早得了,烏拉那拉氏是有何居心?可,若那烏拉那拉氏有異心,為何又會在這種時候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活永漣?--在見識過後宮女人的心機後,乾隆可不認為自己的後宮便能和樂相親,須知,女人的嫉妒,自古以來,便是可怕的驚人。
雅嫻既然獻藥,不正說明烏拉那拉氏並無二心?這樣,那藥方,定是新近得的。可,這世上,難道還有不願求功名富貴的神醫?若有,嫻妃是如何遇見的?若無,那藥方是從哪兒來的?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藥方一直便有,嫻妃不過是料到了皇后不會給永漣用藥,才獻了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善良,一方面,又能……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不知為何,最後一種猜想,方才冒出個芽來,便被乾隆給狠狠掐死了:『若真是如此,雅嫻為何不向他獻藥?偷偷給永漣換藥方的事情,太過危險了……』
他閉上眼,想著那丫頭的一舉一動,唇角勾起一抹笑來:『無論如何,她都沒錯,不是嗎?』
「皇上!」吳書來小心翼翼地喚道。
「嗯?」
「皇上,褚大人已經等您很久了,」吳書來道,「他方才問您,接下來該怎麼辦?」
乾隆脫口而出:「那藥既然有效,便給永漣用吧。」
他想了想皇后知道藥方換後的反應,便皺了眉頭:「不必讓皇后知道,省的節外生枝,如今,永漣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那跪著的三人便明白了,忙磕頭,退了下去。
吳書來心頭隱隱有些不安,卻還來不及捕捉,便見乾隆走向了龍輦。他忙小跑著追了過去,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不安,便被遠遠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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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喝著按照醫書上調養身體的湯藥。
她近來越發的安靜,越發的喜歡擺弄花草,不過。這些花草如今可以多擺弄擺弄。等有了孕後,還是少碰為佳。畢竟,那裡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她暗自沉思,然後面不改色的喝了那看起來極為苦澀的湯藥。
臉上,帶著淺笑。看上去愜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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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的手緊緊抓著梨花木的扶手,看上去,那原本清秀的臉龐,竟有些猙獰。
旁邊的福兒有些嚇住。
富察氏抬起頭,盯著她,聲音嘶啞。
她似乎是在問她,又似乎其實是在問自己:「那,換了藥的人,真是皇上的?」
跪在地上的那個丫頭,瑟瑟發抖了。
富察氏手中的信紙,捏的獵獵作響。
福兒趕緊連聲兒地催促那丫頭出去。只見富察氏扔了手邊一切可以扔掉的東西。雙瞳中似乎帶了血絲,她淒然笑道:「皇上竟讓我的永漣喝那賤人提供的藥方!這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福兒嚇壞了。
富察氏仍在嘶吼:「皇上,竟然要廢了我的永漣?他……他……」
富察氏雙目一閉,竟暈了過去。
福兒歎了口氣,招人把富察氏抬到了榻上。她方出去,見了那剛剛來通風報信的丫頭:「富察大人可把那藥阻住了?」
那丫頭忙道:「大人讓奴婢告訴娘娘,一切都穩住了,另外,已經找了和二阿哥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讓其染了天花。現正在餵藥,請了好些人親眼看著那藥一劑一劑的灌下去。若那孩子死了,娘娘便可以此為借口,重挫那……」
福兒擺了擺手:「我是道,二阿哥身體現在如何了。」
那丫頭忙告罪,復又道:「大人讓奴婢轉告福兒姐姐,多勸著娘娘,養好了身體,皇嗣還會有的……」
這一句話,將福兒打到了谷底。她聲音竟有些哽咽:「不能……嗎?」
那丫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福兒擺了擺手:「你走吧,少來長春宮。」
那丫頭走了,福兒倚著宮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抬頭看天,那天空不時飛過了好幾隻鳥兒。她傻傻地看著,彷彿永遠都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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驥遠走了三日。
這三日來,雁姬便每日去那布爾府上問安,風雨無阻。
珞琳看她的目光越來越不屑,今兒個竟當著她的面抱怨自己怎麼有一個如此趨炎附勢的額娘?真讓她無臉見人了。
雁姬初時,還念著這是自己的女兒,多方細心教導。可越教導,珞琳便越和她疏遠。雁姬便逐漸的對她灰了心,如今只還念著這好歹是自己十月懷胎才誕下的女兒,才努力為她找著合適的親事。
母女倆的情分,早在驥遠離去之時,珞琳不懂事的詛咒中,逐漸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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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得肚子快足了一月半。
高氏這害喜的症狀越發明顯了。
她雖胃口不好,但心情卻極佳。若不是要防著這一宮居心叵測的女人,她恨不得現在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她有了身孕的事。
這日,她照例讓折桂扶著她散步。突想起了獻給了她生子秘藥的哈達蘇來。她便問了句:「折桂,那哈答應最近是怎麼了?」
折桂道:「聽說是又病了。娘娘,您現在最要緊的是身子,可不要去宣她來。」
這話深得高氏之心,她拍了拍折桂的手,以資嘉獎。
「再扶我慢慢地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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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哈達蘇,她如今是躺在床上半點兒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床頭跪了一個奴才。那奴才戰巍巍地說了她的額娘在府裡被一個小妾騎到頭上的慘狀,哈達蘇聽了喉嚨裡頭便『咯嗒咯嗒』的想了起來。
那奴才說完了,被她揮手送了下去。
那帷帳裡頭,便鑽出一個小太監來。
哈達蘇目露祈求,看著小太監:「煩求公公幫哈達蘇轉告您家主子,哈達蘇一定嚴格按照他的指示來做事。只求他能救救我額娘!」
那小太監便笑了:「這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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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進了慈寧宮,便見著太后靠坐在床頭上,一副病懨懨地模樣。
母子兩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半天。
太后方道:「皇帝,哀家病的厲害,尋思著你也忙,不若,叫個人來幫哀家管管這慈寧宮吧。哀家這一病,這些個奴才就開始陽奉陰違了。哀家昨兒個夜裡,愣是半口熱水都吃不上!」
乾隆哪裡信這話,不過太后既然開了口,他便也當做是真了。
於是便道:「兒子原該在皇額娘面前盡孝的,怎奈……哎。皇額娘喜歡哪個,朕便令她住在慈寧宮,陪您說說話解解悶兒。」
太后便開了口:「哀家覺得皇貴妃卻是個討喜的,比你後宮裡頭其他的女人,知趣兒多了,怨不得你喜歡她。」
乾隆自然毫無疑義,當即裝了一番樣子後,便也應了。
太后再一想,覺得這一來,豈不是便宜了剩下在後宮裡頭的女人?
嫻妃雖平日裡伺寢次數並不多。但,皇貴妃一到她慈寧宮來,後宮裡頭豈不是除了皇后,位分最高的便是嫻妃了嗎?
她是不會允許的!萬一,嫻妃就此在宮內安了自己的人,或是……
她便笑了:「雅嫻從小便乖巧伶俐,真是讓哀家愛極了,這次,乾脆也過來住吧。」
乾隆心頭不捨,卻怕被太后看出端倪,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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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裡。
富察氏帶了白狐的抹額,正在看賬本。
福兒帶了個丫頭進來。
富察氏抬頭看時,不是那天被她攆出去的那個丫頭,又是哪個?
她臉色有些莫名:「那小孩,可是死了?」
那丫頭便『噗通』一聲跪下:「娘娘!那小孩,活了!」
富察氏『騰』的一聲便站了起來,賬本落了一地也不管,只問她:「活了?」
「不僅活了,而且除了病後的虛弱外,其餘竟一切良好。」那丫頭道。
「用的是那服藥?」富察氏雙目睜大,問道。
那丫頭再次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富察氏『噗通』一聲跌倒,她稍微清醒點兒,便疊了聲地喊:「快,快把那藥給永漣,我的永漣有救了!快,快把那藥給……」
「皇后娘娘!」她的大太監進來,跪下便哭喊道,「皇后娘娘,二阿哥,去了!」
悠于 2015-10-23 17:02
第64章 離宮
富察氏呆呆傻傻地抱著件給新給永漣縫製的小衣。
她猶記得永漣離開宮避痘時,還迷迷瞪瞪叫了一聲『額娘』。
而今,卻是再也不會哭,不會笑了。
富察氏這幾日來,已幾次哭暈又醒轉,看上去好不悲慘。
她太過悲傷了,竟沒注意到,永漣走的那一日傍晚,乾隆來了長春宮,神情複雜地看了她許久。
永漣未滿十歲,屬於早夭,但乾隆卻破天荒的為他批了一塊地,修建陵寢。
福兒見富察氏傷心了許久,終於歎了口氣。
她上前,同那林嬤嬤一起,誘導著富察氏將所有的錯誤都推諉在嫻妃和林太醫身上。
其實,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錯的其實不是嫻妃。但富察氏太需要一個能堅持讓她活下去的理由了。富察氏如今已被悔恨包圍、摧毀著。若不能轉移,她便要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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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便病了的太后,聽聞永漣竟是沒有熬過,走了。
便發了半日呆,過後,那病情又加重了許多。
她平日裡是不喜富察氏,但永漣,卻是她嫡親的孫兒啊。太后老了,同尋常人家的老人一樣,也喜歡含飴弄孫的日子。而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心情自然不會暢快。
她這下病重,可真真兒的坐實了雅嫻和高氏來伺疾的名頭。
永漣還未成年,但乾隆為了以示鄭重特追悼了永漣為端慧皇太子,且破例給他建了陵寢。如同每個入關後的皇帝一樣,乾隆也是想極了有個嫡子繼承他的皇位的。
永漣走了的消息傳來,他沉坐了很久,方問吳書來:「我大清真無法傳承於嫡子嗎?」
吳書來是自然不敢隨意應的。乾隆想了很久,又叫了暗衛來問了緣故。
那暗衛跪在底下,悲聲道:「奴才萬萬沒有想到,皇后娘娘身邊的老嬤嬤竟沒將那藥餵給端慧皇太子……」
乾隆心頭清楚了,這其中定是有富察氏的授意。
其實原因為何,他不難想像。
只是,富察氏竟將雅嫻想的如此不堪,為了這莫須有的想像,竟讓永漣白白的喪了命。
乾隆自是無法忍受。
他不舒心,便從不會讓別人好過。
他當即便去了長春宮,見到富察氏哭時,他竟心頭隱隱覺得爽快。
這會子,他正好聽了守著裕太妃那處的暗衛來稟告說,裕太妃和新月有些不安分了。
他略一思考,便揮了揮手:「若他們要出宮,象徵性阻一阻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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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疾真不是好幹的差事。
幸好雅嫻上輩子已經是伺疾的很有經驗了。
她跪在小佛堂,慢慢地撿著佛豆,絲毫不理會高氏的冷嘲熱諷。
桂嬤嬤在牆上的小洞裡看了許久,最終不得不承認,嫻妃果真是個招人疼的。安安靜靜,不吵不鬧,慢慢的做著該做的事情。
太后聽了桂嬤嬤的回稟,也沉默了許久,方道:「叫她們來近前伺候吧。」
這一伺候,當即高下立顯。
就拿拿個東西來說吧。
太后她一眼瞅著了那桌上的東西,也不說話。
雅嫻便立刻拿了佛珠給她。而高氏也急著去拿,但,拿的卻是桌上那擱著的翡翠扳指。
太后她一眼瞅著了桌上的碗。
雅嫻立刻端了茶過去,而高氏則捧了上頭的奶酪子。
如此幾次後,太后縱有心刁難,也失了興致。更何況,她的病竟越來越重了。
雅嫻醫書裡頭倒是有治太后這病的藥方,且對照了太后現在的身體狀況,那藥方堪稱對症下藥了。
可雅嫻就是不想拿給她用。
人是自私的。上輩子,太后對著她,除了利用,就是利用。她實在無法對著這般利用她後,再壓搾她的人,笑顏相對。況且,這輩子從一開始,她便得了系統君的提醒,太后對她從未有過半分好感。
她從來便不是會以德報怨的人。
如今,她忍著,讓著,伺候著太后。也不過是因為,被教條所拘罷了。
桂嬤嬤送上藥來,被雅嫻截了去。
桂嬤嬤仔細一想,也覺得這般甚好,卻不知,她人一走,雅嫻便把這藥推給了高氏。
高氏並不是傻的,只是,她已失去了推諉這餵藥之事的先機。不過,她轉念頭一想,竟又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說不定能趁機提高她在太后心目中的印象呢。
高氏忍不住輕輕撫上了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接了藥碗,便朝著太后床榻走了過去。
雅嫻主意道了她撫摸小腹的舉動。她心頭有些疑惑:『難道,高氏這一世,竟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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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月的鼓動下,裕太妃決定趁這宮中最忙亂的時候,趁機離宮。
新月和雲娃的計策並不高明--扮做小太監。
裕太妃想了想便又加了一條--收買廚房負責採買的管事,三個人裝成太監模樣,只說是被裕太妃派了出宮辦事的小丫頭,那管事信了。便帶著三個『太監』在天微亮時,推著採買的車,離開了宮。
乾隆笑著玩弄手上的太監腰牌,笑道:「這三個『善良』的女子,竟不怕朕一怒之下斬了這三個沒有了腰牌的太監?」
那暗衛跪在地上,忍得十分辛苦:「她們那偽裝技術實在是……奴才已經很小心,假裝沒發現了。」
「那裕太妃還算有點兒腦子,知道和採買菜蔬的管事說,是宮女假扮的太監。」乾隆似真似假地讚歎道,「密切跟隨著她們,時刻回報。」
那暗衛心頭便不僅聯想到了什麼『反清復明』的組織,當即嚇了一跳,忙表忠誠:「奴才遵旨!定將那三個女賊一舉一動全部記錄下來……」
他一語未畢,那聽覺十分良好的耳朵,便聽到了乾隆的低語:「近日心情不佳,正好有這宗子戲解悶,嫻兒果然懂朕。甚好,甚好。」
那暗衛,當即為自己之前的『淺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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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和新月順利逃出宮廷的消息,是小安子帶來的。
雅嫻有些恍惚。
說實話,她很想知道,像裕太妃她們這樣,口口聲聲願為『真愛』犧牲一切的女人,最終若是沒有阻力,便和『真愛』白頭偕老了,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這,也是她藏在心裡頭那麼多年的疑問。
如今,就讓裕太妃和新月,來給她答案吧。
她想笑,卻突然想起了在山東賑災的弘晝:『他定是不知道,自己的親額娘,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拋棄了他,可若是他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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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爺!」白裡打馬追去。
卻見弘晝單手抄起了一個女人在懷 。
那女人身上髒髒破敗的不堪,但旁邊的流氓卻絲毫不嫌棄。若不是被和親王救了,只怕,凶多吉少。
白裡這一路跟來,卻深知這位爺並不是好管閒事的主兒,可……他看了看那女子的長相,卻是搖了搖頭:『如此平庸的相貌,除非和親王審美異常,否則,如何瞧的上?』
他正思量間,卻見和親王將那女子駝了回來,然後對他道:「保護好這位姑娘。」
白裡應了下來,正覺得奇怪時,卻見那姑娘竟追了上去:「恩公,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只求恩公不嫌小女子髒髒,小女子願……」
白裡突然心頭猛驚:『那女子的背影……竟然像極了……』
他心頭巨震,彷彿是勘破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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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裕太妃和新月帶著雲娃,終於離開了這座皇宮。
一個是選擇性失憶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一個是徹徹底底忘記了原來自己還有個弟弟。兩人相視而笑,回頭看看那皇宮,俱覺得自己新生了--雖然還帶著一股長期擱在廚房裡的木板車特有的腐爛菜蔬味道。
日出,三人還在這大街上站在四顧,穿著顯眼的太監衣服。
最初的興奮褪去後,裕太妃心頭只剩下不知所措和慌亂無章:『她該去哪兒?耿府?自從那個被她稱為『阿瑪』的男人,不顧她的請求,強行送她入宮那一刻起,她便發誓了再不會認他。布爾圖府?萬一,他……』
裕太妃一時之間,心情竟有些微妙。她忍不住回頭,去看被她拋在了身後的紫禁城。那樣的巍峨,令人敬仰且有些恐懼的地方。她竟發現,這天下之大,彷彿除了那處外,她竟再也找不到了旁的去處。
裕太妃一時間有些蹉跎起來。而新月這側卻越加興奮了。她唧唧咋咋同雲娃說了半天話兒,然後轉身對裕太妃說:「娘娘,您要不先去他他拉府坐坐,用點飯菜,換件衣裳?」
她一副主人的口吻,說的非常動人,至少。是將裕太妃打動了。
裕太妃本就找不到去處,便答應了。三個女人毫不顧忌的往他他拉府去了。一路上,買東看西的,還以為是在逛自己家後花園呢,一路上鬧得雞飛狗跳,怨氣沖天。被吩咐跟著她們的三個的暗衛,不得已,只能一一善後,只為不讓百姓認為,宮裡的太監腦子有病……
第65章 撕肚兜
今兒個如以往一樣,雁姬早早兒便命人套了馬車,便欲去給瓜爾佳氏請安。
她如同以往一般,去叫珞琳,也如同以往一般,全被拒絕了。她知道珞琳不喜歡那些場面,覺得那樣虛偽。可是,她不得不從那些虛偽的應付中,仔細為珞琳挑選一份適合的婚事,讓珞琳及早能擺脫他他拉府的禁錮。
她如今算是看透了:『這個他他拉府早已腐朽了,她救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在他他拉府徹底倒塌之前,各自擁有一份前程。』
只可惜,珞琳從來不懂。雁姬同她說過一次,還未說完,她便做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來,倒退了兩三步,眼中淚光點點,看著雁姬拚命搖頭:「你,你太可怕了,你怎麼會是我的額娘?你簡直太可怕了,你難道不懂愛情的珍貴和美好嗎?竟然想要自作主張為我……」
雁姬那時也被珞琳嚇住,她悲哀於,自己的女兒,不知何時竟長成了這般不知世事的天真,近乎愚蠢的模樣來。更讓雁姬痛心的是,她剛剛想要教育女兒,努達海便過來阻攔了,一副和珞琳完全一樣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衝她咆哮。斥責她是多麼的不配為母……
雅嫻每每想起,那心便越發地涼。幸而驥遠是個好孩子,否則,她這一生,到底要為了什麼活著?
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往外走去。卻見著了自家門口站著三個太監打扮的人,他們抱著一堆彷彿是在市集上買的東西,見著她也不行禮。
為首的一個長的相當清秀白淨,只那張臉,卻讓雁姬狠狠地皺了眉頭:「你們是誰?」
為首的那個眼神驟然亮了起來。直直朝她衝了過來,便喊了聲:「雁姬姐姐!」
雁姬唬了一大跳,這太監舉止奇藝,聲音清脆可人,難道竟是……
她還來不及細想,跟前這個小太監便喜悅的叫道:「姐姐,我是新月啊。」
雁姬站立不穩,靠在了丫鬟身上,方定了定心神,按捺住心頭的不安,道:「格格這是出宮玩嗎?太后應允的?」
新月歡快道:「雁姬姐姐,我從宮裡逃出來了,再也不打算進去了。雁姬姐姐,以後我便要住在這裡,和努達海一起陪著你,好不好?」
雁姬正要說話時,突聽到身後有人驚喜地喊道:「月牙兒,我的月牙兒,是你嗎?」
新月便棄了她,衝了過去:「努達海,我的努達海,我是你的月牙兒……」
雁姬回頭,便見著那兩人瘋狂地擁在一起,又喊又叫。她太陽穴便突突地直跳,還來不及說話,便一頭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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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聽了一耳朵這三隻蠢貨的事跡,自己樂的不行。便想到了提議要看戲的雅嫻。
他往啟祥宮走了一半時,才突然想起,雅嫻並不在宮內。她是住在慈寧宮伺疾去了。
他的好心情驟降,伸手招來暗衛,便問了慈寧宮的事情。
那暗衛一五一十便說了出來,在說道太后初時讓嫻妃和皇貴妃在佛堂撿佛豆時,乾隆的臉色已難看的不像話。
那暗衛提醒吊膽地說完。本以為要領罰時,卻見那乾隆揮了揮手:「你自去看好慈寧宮的一舉一動。」
末了,他想想又補充道:「貴妃高氏,行為乖張,生性惡劣,你盯好了她,莫讓她欺負了嫻妃。」
那暗衛心頭一凜,便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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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乾隆還在擔心雅嫻被高氏欺負了。
那邊高氏已經捂著被甩了一巴掌的臉,流著淚退出了太后的房間。
她路過低頭垂立在門口的雅嫻時,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帶了惡意的笑道:「太后娘娘叫你進去餵藥呢。」
雅嫻便笑著看她一眼:「多謝皇貴妃姐姐了,妹妹這就進去。另則,姐姐的臉……還是早些休息下吧。若太嚴重,早些傳太醫更好。」
高氏聽罷,氣的磨牙。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來:「多謝,妹妹。」
雅嫻笑的人畜無害:「沒事,妹妹也是關係姐姐身體啊。」
高氏氣的雙手呈拳,彷彿在極力忍耐,她張嘴彷彿要說什麼,卻又閉緊了。她的手,輕輕撫上小腹。呼吸終於平緩了些。
雅嫻卻眼神一變:『果真是小腹,之前果真沒有看錯。高氏這個動作,難道說……』
她來不及細想,裡頭傳來太后的呼喊,她便慢慢進去給太后餵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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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雅嫻第五次慌忙跪倒磕頭認錯:「太后娘娘,我,奴婢,臣妾……」
她看起來相當慌亂無措。
太后看著自己身上的藥漬,忍不住長長深吸了口氣:她需要忍耐!忍耐!
可是--忍無可忍!
把藥匙碰倒了她鼻子;把藥匙抵到了她喉嚨;拿不穩藥匙,竟將藥水撒了她一身……
太后深吸了口氣,看著下頭一臉老實樣子,不斷磕頭認錯的,甚至害怕的語無倫次的雅嫻。第一次深深理解了自己兒子為何如何逼都不願去她的啟祥宮,甚至打了她的臉,封了高氏為皇貴妃--這女人,木訥的過分。竟什麼都不懂。
不過,她心頭倒是隱約鬆了口氣:這樣的女人,莫說男人了,只怕是女人都不願多看她一眼。如此甚好。
她心情好了,便不追究這潑了她一身藥汁的事情:「你下去吧,叫銀杏進來幫哀家更衣。」
雅嫻聞言便抬了頭,戰戰兢兢道:「太后娘娘,可否容奴婢將功折罪?」
太后想想,不過是換個衣服,便點了點頭。
豈料,這一點頭,便又成了她遭罪的開始--
『嘶』
布料被撕爛的聲音響起。
「啊!求太后娘娘寬恕!奴婢不是故意的!」雅嫻噗通一聲跪下,連連求饒。
許是太過害怕,那聲音竟是大的離譜。
而暗衛卻是不敢睜眼看太后臥室的,如此便只能聽到嫻妃狀似委屈的喊叫聲。且,這聲音是從高氏踏出太后臥室,嫻妃進入去後,便有了的。
聯想到高皇貴妃捂著臉出來的那一幕,暗衛心頭便有了揣測。
加之,乾隆之前表現出的對嫻妃的在意。他便毫不遲疑地轉身去了養心殿。
這頭太后已經恨不得登時掐死雅嫻:這個笨手笨腳的蠢貨!她竟然把她最心愛的蟬紗裡襯給撕壞了!
太后氣糊塗了,竟自己要動手除衣。雅嫻忙撲了上來,一把抓住她僅剩的肚兜:「太后娘娘,您一定要給奴婢贖罪的機會,讓奴婢來……」
『刺啦』
那肚兜竟被她撕下一塊來,剩下的部分,帶著些絲絮兒飄著,看著好不可憐。
她抓著那半塊布料,似乎是傻了,動都不動一下。
太后氣的身子劇烈起伏,只恨不得吃了她的肉。
「你給我滾出去!」太后氣的語無倫次,竟連自稱『哀家』都忘了。
雅嫻仍呆立著不動,太后便上前推搡她,要攆她出去。
便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乾隆的聲音:「皇額娘,兒子來看您了,您今兒好點……」
「不要進來!」太后厲聲喊道。
乾隆早有準備,便立住了。
太后立即取了床頭放著的新裡衣,胡亂穿上。又躺到了床上。
她這一番折騰下來,原本就偏重的病,便更重了。
她咳了起來,雅嫻彷彿如夢初醒,立刻上前要幫她拍打。太后眼見著雅嫻要過來,為了自己的安全,立刻厲聲喝止:「皇帝,快把這女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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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被帶出了慈寧宮。
她見乾隆不停腳地往前走,便說了句:「臣妾要回去給太后伺疾,便不送皇上了。」
雖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但見著太后那副『送瘟神』模樣的乾隆,自是忍不住笑了。他上下打量著雅嫻:「你?給太后伺疾?」
雅嫻理所當然地說:「是太后娘娘叫臣妾去伺疾的。」
乾隆見她臉色如此認真,便有些撐不住想笑:「好了,如今也是皇額娘主動叫你不必去伺疾的。」
雅嫻不解道:「這卻是為何?難道,只因臣妾不小心撕掉了太后娘娘的肚兜?」
乾隆臉色瞬間有些僵硬:「肚兜?」
雅嫻點頭,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粉紅色的布料來,那上頭依稀看出繡的是鳳凰。
乾隆見著那布料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太后居然用粉色的肚兜?之後,才是--她竟然扯下了太后的肚兜?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好半天,他方才有些難以接受地嚥下了這個事實:「這……這肚兜,果然別緻……哦,不,朕是要問,你是為何撕下了太后的肚兜?」
雅嫻為難道:「臣妾……臣妾覺得,太后娘娘不會希望皇上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無論如何,皇上只需知道,這一切都是臣妾的錯便好。是臣妾不會服侍太后娘娘,粗手粗腳惹太后娘娘生氣,臣妾不慎惶恐,臣妾不怕被責罰,只怕太后娘娘因此傷了身體,惹得皇上憂心。那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這話輕飄飄的,隻字未提自己是為何被太后嫌棄。卻不動聲色給太后上足了眼藥。這般一來,即使太后捨得下顏面,同乾隆講了事情的真相。只怕乾隆也不會信了。
她算盤打的極好,事實上,她的算盤也的確打進了乾隆的心。
更讓她不曾想到的是:因為她這話說的太過動人,乾隆便更加感動,更覺得她對自己情深意重。心也越發的偏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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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漣出喪的那天。
長春宮人人哭泣。
後宮中的女人也都紛紛表示了自己最大的悲痛。
富察氏冷眼看著她們個個哀痛著哭自己的兒子。心頭莫名暢快,又莫名難過。
她抬頭看向那口小小的梓宮。
心頭難過的不能自拔。
又覷見下頭哭的梨花帶雨,彷彿是死了親爹似得高氏,她那身上同她一般無二的服飾,更讓富察氏覺得刺目。
她尋思著,要如何為永漣報仇時,卻聽得一聲驚呼。卻是那高氏身後的哈答應發出的。
原來,那高氏,竟暈倒在了地上。
富察氏氣的咬牙,但還是撐住了,命人將高氏抬到偏殿,又召了太醫過來。
她再看靈堂,卻覺得越發難過了。心頭默默咀嚼了幾次高氏的名字,恨不得剝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
靈堂因為高氏的突然暈厥,短暫寂靜了片刻,如今又如同被釋放了定身術一般,開了閘,哭聲重新響起。且,彷彿是要遮掩什麼似得,這次的哭聲,竟比初時的更大,更加誇張。
雅嫻在裡頭,沒哭的搶天呼地,便是顯得扎眼的緊。
富察氏便多留意了她幾眼,心頭複雜萬分……
一個小丫頭突然從偏殿急急奔了過來。低聲和富察氏說了幾句話。
富察氏聽罷,臉色驟變:「那賤人,竟……竟是有了?」
第66章 會見
因為高氏突然被曝出有孕近兩個月,後宮中的女人,便分了心。連著好幾個連淚水都忘了流,盡乾嚎了。
富察氏心頭更是恨極。如今在她心頭,高氏已經從心腹大患,眼中釘,肉中刺上升至了不得不除之於後快的榜首--高氏搶了她的男人!搶了她的尊貴!如今,她的兒子沒了,高氏卻有了!
這說明什麼?說明,高氏生來便是專克她的!對了!永漣病了的那件事裡頭,不是還有高氏的手筆嗎?
高氏!
富察氏心頭滴血,臉上卻做出笑來。
她一圈看過去,卻發現,原本哭的最不誇張的雅嫻,如今卻看上去是最真心的那個。一時之間,富察氏竟無法說清,對她到底是恨,還是如何了。
理智中,她知道,嫻妃此番是沒做錯什麼的。可情感上,她卻總忍不住要將永漣的死與嫻妃掛上勾來,畢竟,嫻妃當初是可以來找她獻藥方的。
這頭雅嫻卻不知富察氏已記恨上了她,不過,就算她知道,想必也不會在意。
畢竟,這後宮麼,哪來的好姐妹?你真心以待別人了,別人為何就一定非要真心以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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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安慰了高氏一通後,便叫了林太醫來:「愛卿曾道皇貴妃身子是不易受孕的?」
林太醫也皺緊了眉頭,只道了句:「或許是皇貴妃吉人自有天相,被菩薩眷顧賜了皇嗣呢。」
這話,卻是涵蓋著,皇貴妃的確是極難受孕的意思在內。這林太醫乃太醫院院首,就連他都毫無辦法,這高氏又是在哪兒治好了自己的頑疾呢?
乾隆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想到陰謀之事上。他問林太醫:「皇貴妃果真有孕?」
林太醫皺起眉頭,想了想,方道:「從脈象上看,皇貴妃娘娘,懷孕一月有餘。只是……」
「只是什麼?」
林太醫猶豫了下,方道:「奴才,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對。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乾隆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他有些失望。揮手便讓林太醫下去。
林太醫磕了頭,便倒退著離開。卻又被乾隆叫住:「等等,近日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身子都不太好。你去給她們瞧瞧。吳書來,你領著林太醫去給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號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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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此時一副貴婦人打扮的,站在一處高門外。
她已在他他拉府住了好幾日,終於還是忍不住。和新月告了別,自己一個人到了布爾圖•柴達家門口。
或許是近鄉情怯,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猶豫了半晌,她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叫了門。
那守門的奴才,卻是個沒眼色的,竟盤問了她半天,看她的眼神,也如同那街市上的愚民一般,蠢不可及。
裕太妃決定看在他好歹是柴達的奴才份上,饒了他這一次。
她摘了當年柴達送她的禮物,讓著奴才給柴達送去。
她自己在外頭等著,想著柴達知道她出來了,當時多麼激動,多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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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圖•柴達此時正在和新娶的小妾『增進感情』。聽得外頭有人敲門,也不理睬。專心做完,方才叫人進來。
那奴才乖覺的很,進來便不多看一眼,只當那床榻上的白花花一攤乃豬肉。
那奴才低頭說了方才守門的奴才說的事情,又呈上了一塊色澤並不好的玉珮,說是來人給的信物。
布爾圖•柴達信手拈起,看了那玉珮,便嗤笑道:「這是哪門子窮親戚上門了?竟拿著塊一文不值的爛玉來求見?」
那奴才心頭也是鄙夷,此時見布爾圖•柴達如此說道,便應和了幾聲。
布爾圖正欲扔開那玉珮時,卻眼尖著在玉珮的一角發現一個墨點。
他瞬間想了起來--這玉珮不正是當年,他愛慕的那個大小姐嫁人之時,他順手摸出來贈送給了在桃花樹下遇見的女子之玉?他清楚的記得,他當年愛慕過的女子,名字中有個墨字。
他少年貧窮,哪買的起什麼好東西,拼了所有,不過是希望這玉上的黑點,能讓那女子多看他一眼罷了。
只是,他的心思再巧又如何?
她終是要嫁給更好的男人。
而他那塊子玉,卻信手拋給了少女。那少女後來便纏上了他,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少女毫不保留的愛慕。而那少女,竟還成了他這一生的貴人……
布爾圖•柴達渾身一震:「那女子可是四十多歲的模樣?」
那奴才猶豫了下:「奴才不知。不若,爺便叫那看門的順子進來問問?」
布爾圖•柴達一見著那玉珮,隱約猜出來人身份後,哪裡還能等他再去查問?
他起身,換了身衣服,做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便朝著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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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清脆的耳光聲讓守在門口的喜鵲心頭一顫:『原來,哈答應竟是如此暴力?』
這可是冤枉哈達蘇了,因為打人的根本不是她。而是站在她面前的小太監。
那太監嗓子尖銳:「蠢貨!你竟敢自作主張,不怕壞了主子的計劃嗎?」
哈達蘇聽罷,拚命搖頭辯解:「不,不,福公公,我只是想盡快幫您的主子解決這些事,福公公,雖你家主子給了我人參吊著,可我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太監聽了臉色微變,好半日才說:「這件事,主子已經知道了,你以後小心,好自為之,另則,你下次再不要自作主張了。」
哈達蘇眼中是遮不住的恐懼和恨意,她微楞了幾秒,終於道:「庶,求福公公為奴婢美言幾句,奴婢額娘那邊……」
太監便笑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一切按照主子的吩咐來。便無事了。」
哈達蘇低頭,掩飾住了眼底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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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拉府。
雁姬看著吃著吃著飯竟發起呆來的珞琳,忍不住道:「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竟如此魂不守舍的,我看那望月小築你以後不要再去了。」
珞琳聞言便抬起頭來:「望月小築?額娘!您一定不知道,新月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美麗。她和阿瑪之間的感情……」
「珞琳,」雁姬嚇了一跳,「你怎麼能直呼格格的名字?」
珞琳聞言便不滿起來:「就連新月自己都說,可以隨意叫她名字,人人平等,額娘你怎麼能迂腐成這樣?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雁姬聽了這話,心頭便是一塞,險些暈了過去。她揉著額頭,問珞琳:「人人平等?這是誰告訴你的混賬話!若真是人人平等,你為何要青竹伺候你洗漱用餐?」
珞琳便道:「額娘!青竹是下人啊。這怎麼能一樣?」
雁姬痛聲道:「你以為我們是誰?我們也不過是皇上的奴才!新月格格是誰?她是高高在上的異姓王女。你覺得,我們難道真的能和新月格格的地位平等?」
珞琳聽了便揮了揮手道:「額娘,新月早就說了,她已經逃出宮啦,以後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麼新月格格了。她就只是我們的新月。」
雁姬摀住胸口,深呼吸了幾口氣,方道:「新月格格說自己是逃出來的?」
珞琳便點了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皇宮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地方,新月出來了真好!新月一直說,我們家特別溫暖,比皇宮好!:雁姬直恨不得這個女兒是啞巴:「你……你……你這般說,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命了?你還想要不要你的前途了?」
「沒關係啊。」珞琳笑道,「我又不是哥哥,要什麼前途?」
「自是你的婚事。」雁姬道。
「額娘!」珞琳便委屈地喊了出來,「你這是亂點鴛鴦譜,你想要我成為你和阿瑪這樣的悲劇!」
雁姬臉上血色盡失,好半日,她才笑道:「你說的對,果然是一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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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手輕輕點過新換的紗窗。
嘴角,是一抹再自然不過的笑意。
她忽然被擁進一個熱乎乎的臂彎中。
那人將頭擱在了她的頸窩,輕輕啄吻她的耳垂……
「皇上!您這樣臣妾就無法行禮了。」
乾隆輕笑,那熱氣呵在她耳畔,激起一層密密麻麻的□□來。
雅嫻不習慣的要避開。他卻問道:「你在想什麼?那麼入神,竟連朕進來,都沒發現?」
「臣妾在想弘晝,哦,是和親王。」
「想他做什麼?想他還不如多想想朕。」乾隆的手便有些開始不老實了。
雅嫻卻沒心情和他開玩笑:「裕太妃現在已經在宮外好幾日了,她是不回來了?」
乾隆毫不在意道:「此等子婦人,哼!今兒個,朕已命林太醫為裕太妃和新月格格號脈了。她們兩個這次病的很是嚴重,不知還能撐多少日。朕心,甚憂啊!」
雅嫻一聽便知道了他的打算。她並未阻攔,只道:「將這事兒告訴和親王吧,畢竟,裕太妃好歹也是他的生母。」
乾隆卻有些吃味了:「嫻兒口口聲聲都在提別的男人,可是對朕還不夠滿意?」
「啊?」雅嫻有些詫異。
乾隆卻撕開了她的衣服,他抬起頭,朝著她無辜的笑道:「朕這便要身體力行得做給嫻兒看,嫻兒可好好體會下,直到,嫻兒滿意為止。」
他不待她說話,便又道:「你撕了太后的衣服,朕便要撕了你的。」
悠于 2015-10-23 17:02
第67章 病倒
翌日。
雅嫻睜開了眼,身子一動,便覺得一陣酸痛。
容嬤嬤端著碗藥湯走來,扶著她喝下。她抱怨道:「娘娘,這藥究竟有沒有效?您都堅持喝了這麼多年,怎的卻是還未……」
雅嫻伸手阻了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噤聲,那皇嗣可是說有就能有的?嬤嬤倒是要小心些兒,別讓人見著了那藥……」
容嬤嬤不待她說,便搶了話:「老奴自是清楚,這等子好藥,宮裡頭那些個賤人知道了,哼!老奴一直是親手熬著的,藥材更不必說,是小安子找來的。」
她說道此處臉色竟有些難看:「那太監也算有幾分本事,不過,老奴卻是把藥材拆散了,放在兩張方子裡頭,沒人猜得到究竟哪些是熬了出來的。」
雅嫻聽罷,竟生出些負罪感來:那藥,乃是從系統君那裡早早兒得來據說是不上身子的避子藥。若容嬤嬤知曉了真相,心頭定會難過吧?
不過,她的永琪還沒到時候呢,她這一生只想要三個孩子--前世的那三個!
『這永漣阿哥方去了,乾隆第一晚宿的便是啟祥宮,恐不為美。』雅嫻又想到了這裡,她深感這宮中人心的複雜。
又兼之預料到了之後富察氏定要和高氏纏鬥,此時若是不遠遠地避開了,定會沾上些髒水。
她想罷,便起了身來:「容嬤嬤,幫我叫水進來,之後我要去慈寧宮自請為太后伺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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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雅嫻是要去慈寧宮緊緊抱住太后這條大腿以遮擋風雨。而這邊,布爾圖•柴達也在深深地『思念』著太后娘娘。
布爾圖•柴達負手站在走廊中,看著那正向他走來的婦人,便苦惱的問身後的奴才:「太后娘娘如何說的?」
那奴才便告知了他一很不幸的消息:「宮裡頭的說,太后娘娘如今身子越發沉重,無暇管了。」
布爾圖•柴達聽了,恨得磨牙:「這蠢貨!竟……宮裡頭還說裕太妃病著呢?」
那奴才道:「是呢,說是太醫院的院首每日必去為裕太妃號脈,同時病了的,還有那個不守婦道的新月格格呢。」
布爾圖•柴達聽了便冷笑:「果真病是會傳染的!」
他想著那女人竟低著頭對他羞答答的告白,心頭便只想殺。人--那蠢貨不知,她這行為,極有可能要毀了他嗎?!
那奴才啞了聲,低頭,假裝沒聽懂他的話。
布爾圖•柴達又道:「這次,但願我布爾圖家不會被這蠢貨牽連……」
正說間,他臉上忽然換上了一副翩翩貴公子的笑容來:「你怎麼也不歇歇?就出來了?」
裕太妃走到了他跟前,帶著些羞澀的笑容回道:「我做夢夢到這一切都是假的,我還在宮中,便嚇醒了。」
布爾圖•柴達便擁了她入懷,強忍著噁心,溫言暖語:「傻丫頭,你怎麼那麼可愛?」
裕太妃便羞紅了臉,她糯糯道來:「我願,永遠做你的傻丫頭……」
她只顧沉溺在幸福中,卻看不到,那男人臉上的嫌棄和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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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心女子負心漢從來不少。』當新月求雁姬屏退了下人,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她面前時,雁姬便如此想到。
「姐姐,」新月未語淚先流,竟哭了起來,「努達海和我說起過,您的善良,您的仁慈。姐姐,我真的不是來破壞你的家庭,我只是帶著滿腔的愛來加入這個家庭的。姐姐,我以後一定會和努達海一起……」
『這……竟然是個親王格格!』雁姬被她的話震的目瞪口呆。
良久,她終於反應過來,對著新月『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拚命磕頭:「奴婢擔不起格格的利,奴婢罪該萬死!」
新月聽了便急了:「姐姐,您快起來。」
雁姬不起身,仍拚命的磕頭。
「額娘,您看到新月……」珞琳推開門便要進來,卻見著新月跪下在給雁姬磕頭,她便『騰』的一下炸開:「額娘!您怎麼能如此惡毒!您怎麼能讓新月……」
「新月?!」外頭努達海聽到珞琳的聲音,便喊了聲,衝了進來,一見著跪在地上的新月,他便咆哮了起來:「月牙兒,是誰讓你跪下的?我的月牙兒,你是那麼高貴,那麼善良,是誰那麼惡毒,竟讓你跪下的?」
新月眼中蓄滿淚水,她拚命的搖著頭。努達海一把將她拉起來,狠狠抱住:「我的月牙兒,一早上見不到你,我便嚇壞了。」
珞琳道:「新月,我額娘究竟是怎麼責罰你了,你說出來,我和阿瑪都會為你做主的……」
她一語未畢,努達海便憤怒的咆哮開來:「雁姬!我真是錯看你了!你竟是那麼的惡毒!」
雁姬跪在地上,忍住眼中即將溢出的淚水,一次次的看著自己曾深愛過的丈夫,自己唯一的女兒。她心頭在流血,臉上卻帶了冷笑:「惡毒不敢當,將軍過譽了。」
沒有人扶她,她便自己慢慢的起了身,有些踉蹌,卻努力站住了腳。她看著這屋裡陌生又熟悉的人:「我累了,幾位好走,不送。」
她不等努達海的咆哮,也不等珞琳那充滿震驚的聲音響起。便轉身,慢慢的往裡間臥室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緩慢卻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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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外。
雅嫻長跪不起,口口聲聲只願進去為太后伺疾。
慈寧宮內。
太后迷迷瞪瞪的被伺候進了一碗藥汁子,原本迷離的眼神,卻在聽到嫻妃跪在她的殿外,只想進來為她伺疾時,生生嚇得睜開了眼:「快打發她走!」
太后疊聲地說了幾遍。揮手讓桂嬤嬤立刻出去攆人。
過了半晌,桂嬤嬤進來為難地說:「嫻妃娘娘定要孝敬太后,說定要為您伺疾。否則寧願長跪不起。」
太后一聽便立刻喊道:「本宮再讓她來伺疾,本宮就是傻子!」
桂嬤嬤無奈地歎了口氣,便出去勸了嫻妃起來。
雅嫻聽了桂嬤嬤的轉述後,心頭微微地有些後悔:『貌似,她之前玩的太大了?把太后徹底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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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疾的路走不成,為了不被牽連進這件事中。
她便只好裝病了。
好在,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的就是藥方子。
她便按書上調製了一副據說是可以排毒養顏的藥來。人吃五穀雜糧,怎麼可能便一點兒垃圾不含?這藥便是為調養人的身體,特意排毒用的。不過,這藥雖不錯,可有一宗兒卻不好的:吃了這藥吧,至少一個多月得身體。下紅不止--以便將毒素徹底排泄乾淨。
不過,如今,這藥卻是最適合她不過了。
算算時間,再有半個多月便是年關。她說不得還能趁機逃避了那爭風吃醋的年宴呢。
雅嫻想透徹了,便喝了那藥汁子。
喝下去了沒多久,便緊急叫了伺書來,要了葵水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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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見著吳書來同人竊竊私語,便叫了來問究竟。
那吳書來跪下便一五一十將今兒個嫻妃去慈寧宮要求給太后伺疾,回去之後不知道為何喝了碗藥。之後啟祥宮便有些慌亂。那大丫鬟伺書竟去拿了一大堆葵水帶子……
「等等,」乾隆打斷了他,「嫻兒的葵水不一向是29日來的嗎?」
吳書來險些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這個,奴才真是……沒有留意過。」
他默默懺悔:他這個貼身太監當得不稱職啊!竟然連嫻妃的葵水什麼時候來都不記得,卻記了一大堆什麼嫻妃喜歡吃什麼幹什麼的亂七八糟事情。
不過,萬歲爺,您怎麼記得這麼清楚?這樣真的好嗎?
乾隆這頭早已忍不住站起了身:「快召蘇太醫進宮去啟祥宮!」
吳書來忙跟在後頭,應了聲,叫他的徒兒福海立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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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倒在床榻上,疼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她死死咬住牙關,硬是半點兒聲響都不發出。
也不讓屋裡頭留人,一個人死死撐著。
這痛來的爽快!剜心挖骨,讓她想到了上輩子那密密麻麻的疼痛來。
疼痛讓她有些神志不清,她努力想著重生以來,這一步步的舉動,努力讓自己清醒。
這一世,很好!除了為了救永漣的那一個差點讓她失去了半數基本點的賭,除了她為了救永漣險些暴露了自己的舉措。--不過,她不悔,若她是富察氏,定也希望這世上有一個人來救一救她的孩子。
無論如何,孩子都是最無辜的……
「恩……」她牙關中溢出了一聲痛苦的□□,她一口死死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她決不允許自己懦弱,在太后面前示弱已讓她足夠難受,此時已不需要她做戲。她如何還肯叫出一聲疼來?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生。她始終是那個有痛自己扛,有淚自己咽,決不允許自己懦弱的烏拉那拉•雅嫻!
第68章 孕事
雅嫻咬著牙,拚命維持了最後一絲清醒。身上的汗一陣賽過一陣,葵水太多,竟慢慢的溢出。那黑紅色的血沾染了衣袍和被褥。顯得格外狼狽且恐怖。
她並未質問系統君這疼痛是否正常。蓋因她覺得,這是她選擇的,那麼就算是錯了,就算需要付出生命為代價,她也不該責怪任何人。
因為自己的選擇錯誤而遷怒別人的事,她從不去做,也做不出來。
她這廂強忍著不發出半點兒聲音。
那頭,乾隆帶著吳書來卻輕裝來到了啟祥宮。見外頭宮女守著,說是裡頭竟也每個人伺候,便衝動地推開了裡間的門。
這一眼,便驚掉了他半條命來--那臥榻上,雅嫻散著發,牙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臂,那手臂已經見了紅。
他忙近前去,卻被那帶著血腥味道的惡臭嚇住。他愣了愣,一把掀開了那被子。卻見被子下頭的女人,身子縮成一團,□沾滿了黑紅色血跡。身下的被單已經染遍了……
他差點厥倒過去,他伸手,似要去抱住雅嫻,卻又縮了回去。他聲音變得怪異無比:「吳書來!吳書來!」
吳書來在外頭聽著了,忙應了聲。
「吳書來,快叫林太醫來!快叫林太醫來!把蘇太醫也叫來!」他喊道,然後雙膝一軟,竟在她的床榻邊,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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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太醫和林太醫交換了下意見,然後跪了下去。
「嫻妃的身子……」乾隆道,「可是中了什麼毒?」
兩個太醫心頭巨震:『這等子陰私之事的猜測,皇上竟當著他們的面說了出來,可是……』
這兩人都不動聲色地為自己的頭顱捏了把冷汗。
乾隆這次卻真的沒有多想,他似乎完全顧不得宮闈的忌諱之事,一心只想找出雅嫻如今這副樣子的原因來。
蘇太醫和林太醫交換了下意見後,還是由林太醫來說了:「這……嫻妃娘娘這脈象,卻是彷彿誤服了什麼藥物導致的。」
乾隆臉色微變:「是何藥物,林太醫是否看得出?」
林太醫卻搖了搖頭:「奴才見識淺薄,實在是看不出究竟是何藥物導致的。」
乾隆不滿意他這個答案,雅嫻躺在那裡,身上流了那麼多血,她疼得那麼厲害,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上!」蘇太醫磕了個頭道,「奴才覺得,嫻妃娘娘這次,反倒是因禍得福啊!」
乾隆根本聽不進去:「哦?照愛卿這般說來,這好好的人疼成這樣,還流了那麼多的血,卻是好事了?朕卻是從未聽聞過如此好事。卿且說來看看。朕彷彿知道該如何賞賜卿了呢。」
蘇太醫聽罷,嚇得身子有些發軟。
他為了抹消掉皇上心頭那種盤算,便盡往女人其他方面扯:「皇上,您知道的,每個女子生產之後,都會喝一段時間湯藥以下惡露。」
乾隆聽罷心頭竟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來。
蘇太醫忙又道:「這除惡露除的乾淨了,不僅能夠調理好女子的身子,甚至還能將女子身體裡頭的宿疾帶出去。如今嫻妃娘娘,便是再去這身體裡頭的『惡露』了。」
乾隆聽了,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瞪視著蘇太醫:「你是說,嫻妃娘娘的孩子沒了?」
蘇太醫有些膛目結舌:『他明明說的是嫻妃的症狀如同女子生產後的去惡露,對身體是大有裨益的。皇上,怎麼便認定嫻妃娘娘有過身孕呢?』
他這一愣神,乾隆便怒了:「朕問你話!嫻妃娘娘的孩子可是沒了?」
『得!您都金口玉言說了嫻妃肚子裡曾有過一個孩子,若不應和,十個月之後,奴才去哪兒給您變個小阿哥啊?』蘇太醫一尋思,便沉痛磕頭:「請皇上不必太過心憂,嫻妃娘娘還年輕,定能給皇上生下個聰明伶俐的小阿哥的!」
林太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僚竟指鹿為馬,氣的吹鬍子瞪眼,便要分辨。卻被蘇太醫死死攔住:「皇上,奴才與林太醫想商議下怎樣為嫻妃娘娘娘調養身子。」
乾隆聽了,揮手便讓他們去了。
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想著,他的雅嫻曾為他孕育過一個小生命,若那個孩子能長大了,當是多麼的乖巧,可愛,聰明,伶俐……
他想著,心頭便酸澀和劇恨。
他讓伺書和容嬤嬤上來問話。
這時便體現出容嬤嬤的好處來。她不聰明,卻是最忠心護主的,且全心全意的信賴著雅嫻。根本沒有把雅嫻如今的樣子同她給自己的藥方扯到一起來。
甚至,她連一個字都不提她為雅嫻熬過藥的事情。
這兩個奴才說了半天,乾隆除了知道雅嫻今日去了哪兒,拜見了誰,旁的一點兒用都沒有。
『砰』
裡間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伺書和容嬤嬤還未來得磕頭求進取看看自家主子。乾隆已率先衝了進去。
伺書和容嬤嬤對看一眼,偷偷地起了身,藏在門口,往裡頭貼著耳朵。
卻聽到裡頭是乾隆的溫柔的聲音:「你沒砸到就好,要做什麼,你叫朕一聲。」
容嬤嬤聽罷,便感動地擦起淚來,深歎好歹當年這樁親事談的不錯!皇上是個疼嫻妃娘娘的。
而伺書卻仍舊在聽,只聽見裡頭是雅嫻的聲音響起:「皇上,臣妾無痛,甚好。只儀容不佳,求皇上暫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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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漣出殯後的第一次請安。
富察氏命福兒摘了她的抹額。換了一身更能鎮得住場子的打扮出來。
她已然失去了兒子,再不能失去原有的尊貴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緩緩抬起帶著黃金護指指著自己的眼角:「本宮是老了嗎?為何皇上竟如此愛重那高氏?」
福兒道:「娘娘,那高氏年齡比皇上大足足三歲呢。」
富察氏便笑了:「是了,可,皇上竟還是如此愛她!」
福兒不敢再說哈,富察氏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綻開一個冷笑來。
她伸手,放在了福兒伸出的手掌上。慢慢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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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還在梳洗之時,來請安的嬪妃便已經悉數坐好了。
唯獨沒來的那個嫻妃,早早兒便來了丫頭幫忙告假。何況,即使是是不告假,後宮裡頭的女人也都清楚--嫻妃流產了,而且,極有可能是被人害的。沒見著她宮裡頭的下人在一堆堆地焚燒帶血腥味的布帶子嗎?
這嫻妃,莫不是都氣的吐血了?
不過,無論如何,高氏這次都是注定要站在風潮浪尖上了。
畢竟,她這孩子來的巧合:前頭端敏皇太子剛剛去了,這一曝光有子的事,嫻妃便流產了。
一時之間,宮裡頭謠言四起,多是在宣揚:這個孩子還未出生,便已經剋死了他的兄弟姊妹了。
高氏初時聽了這傳言,便被徹底嚇住了。處罰了半儲秀宮的奴才,卻發現,其他宮殿的,她根本不得,卻早已傳播到了吧她看著那高舉主位上,同她服飾相差無幾的富察氏。臉上帶著無害的笑容,心頭卻想著:『這必是這賤人搞出來的!她定是嫉妒我有兒子,而她卻沒有了……』
高氏便笑道:「皇后姐姐今兒個的打扮當真亮麗的緊,卻讓人忘了,皇后姐姐曾是個五六歲孩子的親額娘呢。」
一干子竊竊私語的嬪妃被高氏這言論給嚇到。一下子,這裡頭便完全的安靜了下來。
富察氏藏在袖管裡頭的手拳頭緊握,竟將自己手心掐出了血來。
而另一隻手,卻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清茶,淺笑道:「高妹妹不懂也難怪了,畢竟,這阿哥卻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氣有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著高氏你的肚子,不急不緩道。
高氏聽她暗諷自己這胎定是生不了阿哥,心頭便氣的不行。她眼珠子一轉,笑意越發濃烈:「姐姐說的對!姐姐,妹妹如今……姐姐不妨同妹妹話話。您當初給二阿哥選中的人是哪些個?妹妹對著謀劃了。這不養兒不知道,一養兒方知道當額娘的不易,竟什麼事情都想要給孩子想到了。妹妹如今便是天天在想著過些年,小阿哥能給妹妹生幾個乖孫……姐姐,你說妹妹是不是很傻?」
高氏這番話勾的富察氏更加難過。她強笑道:「妹妹說的很是。」
高氏趁勝追擊:「依妹妹陋見,姐姐不要一直沉溺在傷心之事中,也合該……」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日漸隆起的小腹:「再要個小阿哥了。」
富察氏聽了這話,只恨不得噴她一臉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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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圖•柴達府內。
裕太妃兩日未見柴達,心頭想念,便甩開了身旁伺候的下人,獨身去了布爾圖•柴達的書房。
還未進去,便聽到裡頭傳來曖。昧的呻。吟。
她登時便火上了頭,一發狠,便推了門。
裡頭,白花花的兩個人,正滾做一團兒,纏的好不密實!上頭的那個,不是她日日思念的柴達,又是哪個?
這兩日來,她每每問下人,下人總道大人在書房同幕僚議重要公事。
而如今--這便是柴達在議的重要公事?她竟不知道,幕僚還可以順便幫助主子解決了生。理。需。求的。
「賤貨!青天白日的,竟勾著大人行這般不堪之事!」她憤怒道。
那女子卻毫不避諱地起身,直視著她:「我乃慶夫人,你又是誰?」
「夫人?」裕太妃詫異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妾,哪有資格叫夫人?」
那女子立刻怒了:「你這個老太婆,快滾快滾!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復又笑了:「莫非,你便是柴達和我說的那個傻老女人?拋夫棄子跑來硬要求柴達憐惜的老女人?」
裕太妃聽了,眼前便黑了一黑。
她勉強穩住:「柴達?你說我是?」
那布爾圖•柴達趁著這兩個女人爭吵之時,已經取了書案旁的外衣,胡亂套上了。
此時見戰火重又燒到他身上,便喊道:「這卻與我無關了,我當真是冤的很,慶兒,你近日是不是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書了?」
那女子赤條條地站在那裡,聞言便笑了,她鼓掌:「好極好極!我慶兒入煙花之地十餘載,卻從未見過如此好玩的事兒來!柴達,你真是令我大開了眼界。」
她抓了衣服,帶著滿身的紅痕,便要離去,卻在裕太妃跟前站住:「我若是你,卻只會相信自己的兒子。」
裕太妃早已被這一切的變故驚得手足無措。她心裡頭,一直以來的寶塔竟是要塌了。這女子雖然粗俗不堪,但說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她無法……
裕太妃這番鬆動看在布爾圖•柴達眼中,便是一慌:『這女人他如今還得罪不起,且這女人好歹還有個和碩親王的兒子,四九城誰不知道,這位和親王至孝,且深得當今皇上的信任?若是,真收了她,便可以得到那位親王的援助,他也是願意犧牲自己的。』
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是沒有胃口,也沒有膽子動這個女人。
他飛快的在腦海裡做出了決定,於是上前,狠狠地甩了慶夫人一巴掌:「滾!」
慶夫人笑了笑,便毫不留戀的走了。
他此時,方才將裕太妃重新擁入懷中:「恬兒,信我,信我……我是被她引誘的。」
裕太妃一聽他溫言暖語,心頭那點子不痛快便不翼而飛了。
她回抱著他,語氣甜蜜無比:「我信,柴達,你說的,我都信。」
第69章 無題偽更改和諧字
今年這年,可算是過的很艱難。
太后病了,中宮嫡子沒了,裕太妃和新月格格病了,就連嫻妃這個平日裡毫不起眼的,也病了。
在這一大堆病患的襯托下,高氏有了身子這事兒,便顯得越發獨特起來。
宮裡頭但凡有點兒頭腦的女人,無不將話題故意引導高氏的肚子上來,字裡字外,竟是直指高氏這一胎不吉之事來。
這太后病裡朦朦朧朧地聽了一耳朵,心頭多少也膈應上了高氏。
富察氏自是不必說,她本來就恨高氏,如今,隱約查到了永漣身邊的那小太監竟是和高氏宮中的人有過接觸,偏那小太監也是天花死了……
只可惜,那小太監家裡的人並不知道什麼,儲秀宮那個常和小太監見面的丫頭,也失足落水死了。
所有的線索,竟至此中斷。
富察氏心頭怎能甘心?
只可惜,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她貿然出手,只怕只會打草驚蛇,不僅無法為永漣報仇,還會失了聖心。
她現在的隱忍,卻並不代表,她便要將這樁事咬牙和血吞了。
富察氏一邊打足精神操持著今兒個的年宴,一邊囑咐了林嬤嬤送信出去,讓阿瑪他們徹查那丫鬟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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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富察氏在伺機尋找高氏的把柄。
那頭的哈達蘇,卻想著要如何拖雅嫻下水。
她自己想了半晌,終於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來:『高氏已經懷了假胎三月了,就連那『主子』都不知道皇貴妃懷的是假胎。計算著時間,不過在有一個多月,那肚子便要癟了,不僅要癟,且鬧不好要出人命的。若是此時,讓嫻妃衝撞了皇貴妃娘娘……』
哈達蘇自己想的非常好,卻忘了計算:雅嫻為何要受她擺佈,去衝撞那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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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榻上的雅嫻可不知道哈達蘇在算計著自己呢。
她這通子毒排的夠徹底,雖因本無隱疾,故無法得知是否有清理隱疾的神效。但這身體,卻真是覺得比往日輕便了許多。
唯一不足的是,因為失血過多,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慘白。
不過……她已經裝了一肚子補血的補品了,且這滿臉失血過多的慘白,也徹底避免了她的再次偽裝。
【你不怪我?】系統君突然幽幽道。
她以為是那個歡脫的系統在與她說話,便笑道:「怎麼了?」
【我害你這般疼痛了。】那系統君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不知為何,雅嫻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一張板著臉,眼神卻有些不安的臉來。她便忍不樁噗嗤』一笑,心情變得極好:「哦,那你準備如何彌補我?」
她其實一點都不怪系統君,畢竟那選擇是她自己定的,原本就不能怪任何人。
系統君似乎察覺了她的想法,語氣竟有些不平起來:【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彌補?你是在開玩笑吧。】【[怒火]喂,你吵到我睡覺了!真討厭……啊,親,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這前後風格的巨大差異,讓雅嫻更加篤定其實系統君是兩個不同人的想法。
她還來不及細問,只聽那嚴肅的系統君道:【以後那些避子湯不可再服了,就算是仙藥,長期服用都會產生一定的毒素殘留。索性這次一併清理乾淨了。】雅嫻聽罷便脫口而出:「可是我的永琪還沒到時候……」
她剛剛說罷,便笑了:「是了,那人如今定是最想要個嫡子,若他對我有一分的眷戀,便不會讓我在這時候懷上身孕。」
在嫡子出生之前,身家高貴的女子,或是地位高的女子若生下了阿哥,豈不是所有人眼中的靶子?若乾隆但凡有一分眷顧她一絲一毫,便會知道,不讓她身處險境。如此,她便無須自己服用什麼避子湯。只需配合他便是了。
她倒是絲毫不擔心乾隆對她沒有什麼眷顧,畢竟,那98點好感值並不是開玩笑的。
她復又笑了:「如今我方覺得,有個系統作弊真的不錯。」
那歡脫的系統君便驚訝大叫:【什麼?親!你竟然到現在才覺得我們對你很重要?!】雅嫻笑了笑,並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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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
幾月下來,便黑瘦了很多和碩和親王爺站在一個簡陋的帳篷跟前。
那地方很空,放眼望去,視野中,竟只有這頂看不出原色的簡陋帳篷了。
白裡掀開簾子後,便愣住了。
弘晝便問他:「怎麼了?」
白裡默默退下,將裡頭的情景展露在他面前。
弘晝便看著一個黑瘦的女人,抓|著自己幹。癟的ru fang ,拚命塞到一個嬰兒的口中。他仔細看時,卻發現,那ru fang 前頭割開了一個大口子,上頭血液已經乾涸了。
帳篷裡頭血腥味撲鼻。
原來,那女人早已沒有了女乃水,只能隔開了自己的皮膚,將血液哺到了嬰兒的口中。
那嬰兒小聲地嗚咽著,卻是看起來青紫了。那女人至死,仍然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孩子,將ru房塞到他口中。
只可惜,他們來的太晚了。
那女人抱的太緊,白裡只能讓大夫拎著藥箱進去給嬰兒看診。
弘晝一個人走到了空曠的地方,看著那肆虐的江水。突然問身後的侍衛:「為何那女人要如此做?」
那侍衛一愣,繼而理所當然道:「因為那是她的孩子啊。」
弘晝便呆了,良久方道:「只因是她的孩子,她便願用自己的命換之?」
那侍衛也有些傷感:「奴才的額娘,便是如此,奴才出京也有三月了,額娘隔三差五便要托人寄東西來給奴才。如今這半月以來……不知額娘沒聯繫上奴才,當有多著急呢。」
弘晝聽了,越發沉默。
良久,他轉向那看不出原色來的帳篷,方道:「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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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這頭想起了裕太妃。
而裕太妃這時,卻想的依舊是布爾圖•柴達。
只是,比起曾經單純的想念來,如今卻是忍不住多了絲疑惑。
她拚命告誡自己是想多了,柴達風光霽月,而那女子不過是個煙花出身的低賤女子。她說的話焉能當真?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會想到:若柴達,真是在利用自己?
她拚命搖頭:她有什麼好被他利用的?他風度翩翩,才華橫溢,不知迷住了多少官家女子,而她,相貌平凡,性格並不討喜次。能得到他的青睞,已是三生有幸了……
可是,忍不住啊,想想在他他拉府,新月說的任何一句話,隨口說出的任何一句『想要』,努達海將軍便立刻能為她尋來,實現她一切的願望。
裕太妃一想到,心頭便又嫉又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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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邊又嫉又妒,布爾圖•柴達那頭卻是絲毫沒有接收到。
「你說,太后有意不管這事了?」布爾圖•柴達問道,心頭帶著些不可名狀的惶恐。
那奴才道:「太后病還未癒。沒有精力來顧及其他。」
他復又道:「對了,年關將至,那和碩和親王是否會回京城,猶未可知。」
布爾圖•柴達臉上血色頓失。他狠狠道:「這個女人,真是天生來克我的!」
那奴才沒有說話,心頭卻有些鄙夷:『當年你靠著裕太妃,投靠了當今太后,醜事做盡時,可有想過裕太妃是你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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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想念著他他拉府的新月。
殊不知,新月也在想念她。
涼亭內,新月整個人都窩在努達海的懷中,偶爾和他交換一個吻,或是互說幾句蜜語甜言。
守在暗處的暗衛看的牙酸不已。
這聖人之言,盡數被這兩人給敗壞乾淨了。
新月不知為何,竟突然掉下淚來。努達海便嚇道了,跌聲地問她究竟是被誰欺負了。
新月等他吼了半天,才慢慢道:「我只是想太妃娘娘了。」
努達海才放下心來,感歎了句:「太妃娘娘乃當時奇女子也!敢愛敢恨!是我輩典範!」
新月便幸福地依偎了過去:「是啊,特別是她敢於追逐真愛的勇氣和毅力,真另新月佩服。」
努達海深情地親吻她的臉:「其實,我不僅佩服裕太妃,我還佩服你啊,我的月牙兒。」
新月聞言便羞紅了臉龐:「你……你佩服我什麼?盡胡說逗我開心!」
努達海深情款款道:「不,月牙兒,我是真心的欽佩你,你身為王府格格,竟然,願意愛上我。我以為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你了。可是你竟然那麼勇敢的出現在了我面前,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就是你了。我的心告訴我,『努達海,快!快抓住她!抓住你眼前這個女人,因為你這一生,已經不能沒有她了!你已經完全被她俘虜了。』」
新月聽得淚水漣漣:「啊,努達海!你怎麼可以如此讓我感動,讓我深愛?你知道嗎?從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這輩子愛的就是你了!你我是心頭的天神。我的世界,如果沒有你,就好比天上沒有了太陽,天上沒有了月亮。我的世界就全黑了,你知道嗎?我是那麼的愛你。」
努達海聽了也非常感動:「啊,我的月牙兒……」
「啊,我的天神……」
兩人越看對方越覺得千般好時,卻聽到了一煞風景的聲音:「兩位,不好意思,打擾了。額娘叫我來請兩位去客廳用餐。」
這冰冷的聲音,如同一桶冰水,澆滅了兩人心頭激動。
努達海一看,那不識風趣的人,不識雁姬又是哪個?
他便咆哮道:「你又來幹什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有我在,你別妄想傷害新月!」
雁姬打量了一眼這兩個不知廉恥,青天白日之下,在這涼亭中摟抱的如此緊密的人。笑道:「哦?我不是說了嗎?是你額娘,他他拉老夫人叫我來喊你們去客廳用餐。」
努達海聽了這句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他還來不及思考時,卻見那雁姬轉身便走。
他剛剛想喊住她時,卻見她驀然回了頭:「努達海,新月格格嫁給你做個妾室委屈了,我看不如讓新月格格做個嫡妻吧。我寫了和離書,你待會子簽下你的名字。」
悠于 2015-10-23 17:03
第70章 和離
他他拉老夫人聽了雁姬已經拿到和離書的消息後,先是挽留了半日,見雁姬的確去意已決。
而珞琳這個不懂事的,竟半點不會看她眼色,還幫著說:「額娘,您能想通真好!額娘,您還是我的額娘……」
雁姬聽得閉了眼,他他拉老夫人聽得長歎一聲:「想不到我婆媳兩個相依為命多年,竟會有這一天。雁姬,你和離了,日後怎麼辦?」
這年頭,和離了的女人有什麼好處?回娘家是被嫌的,最好的路子不過就是當個姑子了。
雁姬原本堅硬如鐵的心,被他他拉老夫人這一句,擊的瞬間柔軟了下來。
她無奈地歎息:「還能如何?左右不過還得活著罷了。」
他他拉老夫人坐起了身:「那,驥遠和珞琳如何?你當真不要他們了?」
這一句,卻是讓雁姬心頭生出的那些感動盡數垮了:原來,多年的婆媳情,竟不過如此……
她笑道:「老夫人卻是說笑了,格格還年輕,老爺也身強體壯,日後少不得有孫兒承歡膝下。」
他他拉老夫人便抹了抹眼角:「那又如何?驥遠卻是我從小看大的。不過憐惜你日後的光景,珞琳的嫁妝我他他拉府會備齊,給你送去……」
她這話裡話外,竟是□□裸的:『要女兒可以,要兒子不行。』
雁姬聽了更加心痛:「老夫人此言差矣!驥遠和珞琳都大了,很是該讓他們自己選擇,否則,就算我們定了,少不得日後也會覺得不忿。」
「他們敢!」他他拉老夫人便拍了桌子,喝道。
這一聲,盡顯她的威嚴。
雁姬心頭忍不住冷笑:『那是我的骨肉,你卻責罵的如此理所當然。就算是瑪麼又如何?橫豎是我的骨肉,你要罵他們,卻是要經過我這一關的。』
「老夫人息怒,都怪雁姬教子無方,這一雙小兒女,想必給老夫人添了不少麻煩。就按老夫人說的,雁姬帶著驥遠和珞琳出去。不過,這血到底濃於水。老夫人好歹這一雙不知趣的東西曾叫過您一聲『瑪麼』的面上,好歹日後能讓他們兩個過來給您磕個頭。」
他他拉老夫人到底是努達海的親額娘,這被雁姬一番話堵了,立刻便拍了桌子:「你想清楚,你一個下堂妻,不要敗壞了兩個孩子的前途!」
雁姬被這句指責震了一下,只是:『她這下堂妻名聲在如何不好,也比不得努達海和新月的事情……她可是從旁側擊和瓜爾佳氏套過話的--那裕太妃和新月格格病著呢,且日日都要召太醫去……
這便也是促使她如此快速下定和離之心的緣故:她可不希望,新月和努達海的事情曝光後,連累到她一雙兒女的前程……
「老夫人若真是為他他拉氏考慮,真想為老太爺留下些許香火,便應允了雁姬。」雁姬笑道,「老夫人卻不知道,宮裡頭的『新月格格』還病著呢。保不齊,哪一日,這病便要好了……」
他他拉老夫人唬了一跳:「新月……格格,還病著?」
「日日召太醫去呢。」雁姬道,「那裕太妃,卻也是病了,真巧。」
他他拉老夫人身子顫抖了下,便明白了:「那,待和親王回京……」
她立刻有了危機感:感情,她竟是皇上豬圈裡圈養的豬?只等和親王回京後,用來祭刀?
裕太妃『病了』,新月也『病了』。那麼,和親王會覺得,這病到底是誰傳染給了誰呢?
他他拉老夫人嚇住了。忙迭聲道:「雁姬,我的好媳婦,你千萬要留下來,那破紙當是寫著玩兒吧……」
雁姬搖了搖頭:「您還不明白嗎?若想保全他他拉氏的骨血,為今之計,只有這一條路了。」
他他拉老夫人臉色一下子蒼白了。
她跌坐回椅子上,顫著唇問:「真無希望了?」
這時,努達海牽著新月的手,慢慢走了進來。
他他拉老夫人這麼多年來和雁姬互相扶持,感情是有的。但,婆媳天生便是冤家--男人在時,兩人互相鬥,只為爭奪誰是最重要的人;男人不在時,偏又能互相扶持,互相體諒……
是故,努達海如今不上戰場了,這婆媳間的矛盾便也暴露了。
他他拉老夫人初時不管努達海和新月的走近,便是看了新月年輕貌美,且又是王府格格,若能成就一樁姻緣:一來可以開枝散葉,繼續為他他拉氏延續香火;另一方面,無非也是心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故:這新月是個格格,且當年已故的老太爺雖然愛重她,卻也有七八房妾室。而今到了努達海這裡頭,數十年來唯有雁姬一個……
雁姬拿和離書出來時,她心頭未免不是帶著氣,覺得自己兒子不過是喜歡個年輕漂亮的,雁姬便小氣成了這樣。於是,她雖然可惜,卻也半推半就的應了。
如今方知,她的縱容,卻成了敗家推手……
努達海和新月剛剛兒進來便見著了這氣氛。
那努達海便怒了衝過來:「雁姬!我已經說過了不愛你,不愛你!我愛的是新月,你為什麼不能善良一點?當年那個善良溫柔的雁姬去哪兒了?」
雁姬回頭,看著他,語氣淡漠:「善良溫柔?呵,或許那時是有的,可如今麼,它們卻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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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過三巡。
富察氏淡淡掃視了一圈有些浮躁的人。
她慢慢起身:「走吧,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去,皇貴妃想必是身子太重……就不必等了。」
一屋子女人聽了都暗笑:『剛剛有孕兩月便身子太重?』
立場仍在搖擺不定的,也漸漸明白了:縱那皇貴妃得寵,又將有身孕,可就她這不知收斂的做派……果真,還是站皇后這邊保險啊!
且不說這眾人心裡頭是如何思量,左右權衡的。只說這話剛畢,便聽了外頭太監的唱諾:「皇貴妃娘娘到!」
眾人側目,卻見那叫做折桂的丫頭,正攙扶著高氏進來慢慢踱了進來。
高氏如今的肚子兩月有餘,卻做出一副彷彿要足月了似得模樣。周圍人看高氏的做派,臉上雖然不顯,心頭卻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來。
殊不知,其實高氏自己內心也苦啊!
剛剛有孕那會子,她的確是傲了,又拿了喬。故意天天挺著肚子,練習走路,博存在感又秀優越感。可她雖然恃寵而驕,但近來,卻是乖覺了:端敏皇太子好歹總算是沒了,可皇后卻不知怎的,竟疑惑上了她。
高氏強打著精神,細細尋思了一遍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答案卻是無解。
或許是思慮太甚,這肚子,竟有些不舒服了……
這可是大事!
高氏立刻請了太醫來,可服了太醫開的安胎藥後,肚子的不適卻未有半絲兒緩和。折桂也急壞了,在宮裡頭,奴以主貴這句話從來都不是說著玩兒的。
見裕太妃身子沒有緩解,她把哈達蘇給請了來問詢。
哈達蘇卻只道這逆天生子本就是要冒大險,為了穩妥起見,最好這高氏從此便小心翼翼,不要憂思過慮,又不要經常外出,仔細走的不穩,出了問題。
高氏聽了,便覺得深以為是。
故如今明知這挺著肚子慢慢進來的舉動招人羨恨,卻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在折桂的攙扶下,慢慢兒醒了個禮。給富察氏請了安。
然後這群鶯鶯燕燕又朝著她拜下去,請了安。
這一行人按品排班,慢慢兒朝著慈寧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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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還在病中,這一行人到了慈寧宮也進不去。
便按品就班依次對著宮門磕了頭。富察氏領著一群人跪著,便問那桂嬤嬤。
桂嬤嬤側開了身子,低著頭垂著手作答。
富察氏無非便是問些『皇額娘昨兒睡得可香甜?』『皇額娘昨兒個起了幾次夜?』『皇額娘昨兒翻了幾次身?』『皇額娘昨兒個可有打呼嚕?』這些個問題。
桂嬤嬤便一一的盡數答了。
最後又道:「請皇后娘娘寬心,今兒個太后娘娘倒是進了半碗粥。進的香甜!」
富察氏方出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那便是快康健了!謝天謝地!」
桂嬤嬤見了臉上便帶了笑,結結實實的奉承了富察氏好些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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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擱下宮裡頭的事兒不提。
且說那他他拉府。
他他拉老夫人被雁姬一番話嚇得失了之前的強硬。她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雁姬的話,多半是真正兒的了。只可惜了……
她目澀晦暗地看了眼自己的兒子--他正忙著為新月格格夾菜。且帶著一臉曲意奉承的笑來……他他拉老夫人便惱怒了:「格格,您乃貴重人,怎可以和我們這群奴才廝混……」
還不待她說完,便聽那新月『噗通』一聲跪下:「老夫人,新月心中,您不是什麼下人,您是努達海的額娘啊!新月是把您當額娘來……」
這時候,他他拉老夫人心裡頭早已熄了想尚主的念頭。哪裡敢?!這簡直是催命符啊!
她哆哆嗦嗦地看向自家的兒子,只見他滿臉忍耐,終於也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下:「額娘!您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高貴!那麼的慈祥,您一直都是那麼的疼兒子!您一定也懂兒子的心情對嗎?兒子是愛慘了新月,如果沒有了新月,兒子寧願去死!」
他他拉老夫人嘴唇顫抖:「愛慘了?」
新月以為有了轉機,便道:「新月只想像個平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伺候著您。新月……新月,也是愛極了努達海……」
她滿臉嬌羞擊碎了他他拉老夫人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他他拉老夫人無助地看向了雁姬:「我的兒,如今,我可怎麼辦……」
雁姬冷笑:「格格還未出熱孝呢,嫁娶之事,原不急的。」
他他拉老夫人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她便連聲道:「可不是,格格原應該守孝……」
努達海吼道:「額娘,新月已經有了身子,已經三個月了,兒子的。」
他他拉老夫人如遭雷擊:「三個月……」
雁姬更覺得自己是明智的了:『三個月,豈不是在回京的路上,兩人便搞上了?』
偏珞琳不知事,她原被這場面駭住了,此時聽了新月有了身子。竟立刻上前扶起她:「瑪麼,額娘,你們真是太過分了!新月現在有身子了!我要有弟弟了,你們竟如此對待她!」
雁姬聞言,雖心頭早有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心酸了--這是她親手養大的女兒嗎?性子卻如此天真爛漫,全全兒的隨了努達海。這,熱孝期間,無媒苟合,對像還是王府遺孤……
他他拉老夫人一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
良久,她對雁姬說:「驥遠和珞琳,你帶走吧。我讓管家隨你去官府過了明目。只求,他們還姓我他他拉氏。」
此時,雁姬也覺得傷感。
她道了句:「放心,日後定會讓他們常回來看您。」
他他拉老夫人擺了擺手,正要說話時,卻被珞琳搶了話:「額娘!您要離開府?」
雁姬點了點頭:「你可願隨額娘走?」
珞琳便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她:「你是瘋了吧!你為什麼要離開府啊,你怎麼可以離開?阿瑪還在這裡,你居然就想走。」
雁姬心頭越發灰暗,她對這個女兒,真的要死心了。
珞琳還道:「我還以為你和阿瑪和離了,成全了阿瑪和新月是想通了呢。如今看來你還是迂腐!阿瑪和新月在一起了,我馬上就要有弟弟了。你幹嘛要走啊!難道不看弟弟了嗎?」
雁姬怒極反笑:「哪家的下堂妻還會留在夫家?哪家的女兒竟會理所當然的對親額娘說你要讓位給阿瑪的女人,你要幫忙照看阿瑪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珞琳,你是覺得我雁姬犯賤?」
珞琳慌忙擺手:「不是的,額娘,我知道和離後的女人只能當姑子,所以我早早兒就求了阿瑪和新月了,他們說你可以留在府裡頭,額娘你最喜歡孩子了,他們說孩子也可以交給你養呢。額娘,這都是我特意為你求來的。」
雁姬笑道留下淚來:「努達海,你的好女兒!我生她養她十餘年,卻終是抵不過你的血脈強大。我辛辛苦苦為她謀劃前程……我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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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
容嬤嬤端了藥碗進來勸雅嫻用了。
雅嫻卻只道:「擱著吧。」
伺書進了來,雅嫻抬眼問她:「蜜餞?」
伺書低呼一聲:「求娘娘恕罪,奴婢竟是忘了。」
雅嫻便搖頭:「果真指望不上你,這樣吧,你伺候本宮吃藥,容嬤嬤,這蜜餞還得你去拿。」
容嬤嬤高興地應了一聲道:「這些小丫頭辦事便是不牢靠,老奴立刻去。」
她立刻退了出去。
伺書麻利地起身,拿了藥碗,用袖子遮了便出門,打發了門口守著的奴才。又見四下無人,方潑乾淨了,再回轉。做出一副剛剛伺候完進藥的樣子來。
容嬤嬤高興地拿了蜜餞來,喂雅嫻吃了,見她藥汁子喝的乾淨,便道:「這般就好了!娘娘便是愛鬧小孩子脾氣,生了病,哪能不吃藥呢?」
雅嫻被她這話一說,加之口中還噙著蜜餞。便忍不住抓了她的手:「嬤嬤疼我,這些年,若不是嬤嬤,哪有現在的雅嫻?嬤嬤,我知道你說的對,只是有些事卻……」
她隱了,沒再說。
只道:「總而言之,我都會一直一直孝敬著嬤嬤的。」
容嬤嬤聽了便滿臉嚴肅:「娘娘這話千萬不可再說!主僕有別,豈能用『孝敬』來說?老奴一條賤命,不值娘娘如此傾心以對。」
她又道:「只娘娘可不能再為了逃避喝藥,和老奴說什麼這藥喝不得,有毒的話來。這藥可是太醫院開的,老奴親自看著熬得。」
伺書歎了口氣,終於明晰為何娘娘要將嬤嬤支使開,才讓她偷偷將藥潑了的緣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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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圖府。
裕太妃拿著自己繡的荷包,急急往布爾圖•柴達書房趕著。
到了門口,見有小廝守著,且小廝要提嗓子說話。忙制止了。
小廝並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因此並不買賬。
卻未料,剛一張嘴,卻發不出聲兒來。身後一顆石子咕嚕嚕滾落在地。
暗處,暗衛甲拍了拍手:「我這隔空點穴的手法,果真……」
暗衛乙不待他說完便冷笑:「我卻沒見過隔空點穴還要用石頭的。」
暗衛甲惱羞成怒:「噤聲,噤聲。裡頭可是入港了?如今卻是一場大好戲!」
這趴在屋頂上頭的兩個便專心看起戲來。
那小廝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裕太妃並未發現他的異樣,只一心想要將繡了的荷包給柴達看到。
她便要推門時,忽然聽到裡頭熟悉的喘息聲。
有一女子問:「爺,您外頭放的那個老太婆是哪兒的?」
她便要持著『非禮勿聽』的聖訓離開時,卻聽到了熟悉的男聲。
那男聲似乎極為舒暢,又似乎極為隱忍。歎息後,便道:「你卻不知,那女人是個腦子拎不清的……」
第71章 年宴前
裕太妃突聞此言,渾身如同被涼水澆了似得。透心涼。
偏偏步子卻邁不開,只聽裡頭那個她一輩子都不會認錯的聲音道:「……那蠢貨若不是還有點子用,爺我何苦還奉著她?早叫人亂棒子打了……乖乖心肝兒,你放過爺,別問了,讓爺出來,爺要去了……」
那女人便吟哦地更亂:「啊,要丟了,要丟了……啊!」
那一聲端的是銷魂入骨,引人犯罪。
裕太妃手中攥著要送給心上人的荷包,耳中聽著心上人對自己的不屑一顧……她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揪了自己一下:「呀!」
她失聲叫出來,疼,原來……不是做夢麼。
淚水落下,心卻空的可怕。
裡頭女人嬌弱的問那老太婆究竟有什麼用。
柴達支吾了會子,又勾那女人給他做了些渾事,方道:「她那人是沒出息,偏有個有出息的兒子,關鍵是,那兒子卻是至孝,京城誰人不知,那兒子只聽了她一句想要白狐的皮子,便差點死在深山裡頭,最後捉了十隻活的。」
那女人驚訝不已,忙問了幾句。
柴達卻道那是真真兒的,半個京城的人都見著那兒子狼狽不堪的回城呢,他雖是不堪,手中的白狐卻是半點兒皮子都沒髒。難得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弘晝十二歲時,跑了出去,隔了七八日回來,捧著狐狸給她。她當時因為弘晝不知所蹤,便受了雍正帝的責罵。又因了弘晝鬧的滿城風雨。便刺了他是否真以為狐狸能便從美人,雖不敢罰他,卻也絲毫沒給過他好臉子。
那狐狸,她也叫人盡數給扔了……
她這一生,至此,全毀了,沒了兒子,沒了地位,沒了名節……全怪他騙了她!
裕太妃一時之間,竟死死站住了,半絲兒不動彈。
屋頂上看戲的暗衛便鬱悶了:感情這裕太妃腦回路果真不同於常人,就此還不惱?
暗衛乙要急等著看好戲,便催促暗衛甲快些兒將那小廝的穴道解開。暗衛甲被催了幾道,方才暗中拿了小石頭,用手指頭一彈,便見那石頭飛身寸了出去,將那小廝的穴解開了。
那小廝眨眨眼,不明白自己剛剛是中了什麼邪,動不得,又喊不得。
他倒也盡責,布爾圖•柴達說了,若是見著這婦人來了,便要遠遠地通報下。讓裡頭有個準備。
此刻他便揚起嗓子喊道,朝屋裡頭的示警:「這位夫人,您這是要找誰?」
裡頭柴達剛剛又起了興致,剛剛兒將那物什塞到了港口,剛剛兒入了半個頭呢,便聽到那小廝的示警,他心頭一凜,竟一下子軟倒了。
還來不及擔心自己,他便匆匆忙忙收拾了起身,用手摸了摸,略略整了整。
便擺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推門出去了。
外頭的裕太妃心頭唯一那點子僥倖心理,在見到了他這做派後,瞬間消弭了--他衣裳有明顯壓痕,身上還有股子淫靡的味兒。這……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他方才在做什麼吧!
裕太妃登時心亂如麻,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死心塌地地愛著這個賤人,為了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
柴達猶自不知,仍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來,伸手便要撫摸她的臉。卻被裕太妃躲開。
她大笑,狀似瘋狂,衝上去便狠狠地咬打:「你騙我!你竟然敢騙我!」
柴達富貴了這麼多年,年齡又近知天命。哪裡躲得急?且又不敢還手,不過時 匆忙亂喊什麼『恬兒住手』之類的。
他這不喊還好,喊了卻更激起裕太妃心頭的怒氣,竟更不肯停手了。
那屋子裡的女人偏偏還不識趣,竟只批了件外套,亂裹了裹便出來。
裕太妃見了她,一下子撲上去,壓倒猛打:「騷狐狸!死賤人!我要你搶我的男人!我要你……」
暗衛乙早已膛目結舌,再也想不到,皇家的太妃竟能這般彪悍。只那女人卻也不是好熱的貨色。她因了某些運動,如今身子還有些酸軟,一時又不察,竟被裕太妃壓在了身子底下亂扯。只她好歹比裕太妃年輕了很多。之後便反應了過來,翻身一壓,便扭,抓,撓,咬著身下的裕太妃來。
那布爾圖•柴達早被這陣勢給嚇傻。
他反應過來時,卻想到了這位卻是那和碩和親王的親娘,得罪不得。
便急忙上前想要掰扯,豈料這兩女人都紅了眼了,又打的興起。他這一上來,竟直將他也拉入戰局,狠狠廝打起來。
那布爾圖•柴達本就是個不善騎身寸,只愛吟幾首歪詩,這幾年竟是歪詩都不吟的主兒。兼之這後院一幫子女人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骨兒。是故,這戰鬥力竟還比不得吃齋念佛,人老珠黃了的裕太妃強呢。
倒霉的布爾圖•柴達便生生被兩個女人誤傷直接打暈了。殘留一臉的口水,口脂,同那牙印子。
那小廝也是個精明的,他早在戰局剛剛兒開始的,便飛也似得奔了主院子去搬了福晉過來。
此時這福晉將將而到來,正見著自家爺倒在一旁的地上,兩個瘋了似得女人還在廝打。
她素來厭惡者後院中搶她男人的女人,此時見了這情景,也不憐香惜玉,只叫了粗漢子上前撕開她二人。因她柴達是封鎖了裕太妃的消息,這府裡頭知道裕太妃真實身份的又僅有兩人--他和裕太妃。
是故,這福晉見了裕太妃這老態,還以為她是後院哪家小賤婦的奴才親戚呢。
因柴達甚少去她院子裡頭,她雖身為主母,在這家裡頭卻也不能話出便被人遵循。她心頭早便想要殺一殺這群女人的微風。
而這兩個,正犯到了她手上。
當下,先讓人抬了布爾圖•柴達去書房裡頭的床歇著,她的丫鬟去看了一眼,出來臉色便是不好,走跟前耳語幾句後,這福晉更是氣的立刻欲要眼前二人死。
卻又險險忍住,只命拖下去各打了三十板子,又命將這兩人關在地窖裡頭,不給水食吃,竟要活活餓死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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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宴漸近。
和碩和親王爺卻是趕不回來了。
臘月二十六,乾隆便淨了手,恭恭敬敬地「封筆」、「封璽」,當夜便帶著一干大臣和八旗子弟,看了「慶隆舞」,一時興起,便將那舞名兒改成了「馬虎舞」,惹得萬人磕頭謝恩,直稱這名兒再好,再貼切不過了。
第二日,乾隆剛剛醒來,便見那吳書來滿臉堆笑地湊上來,直道昨兒夜裡頭下了好大一場雪,水面結的更嚴實了。御花園裡頭梅林的梅花都開了,煞是好看。
乾隆便道:「與朕換了衣裳,去看梅花去。」
吳書來早有準備,便伺候了。結果方道一半,這乾隆便道:「啟祥宮裡頭銀炭還有嗎?今年嫻妃還病著呢。」
吳書來便明白了,他卻也不敢隨著乾隆的意思了:「這大過年的,萬歲爺還是……還是多在皇后娘娘那處歇歇吧,既不打眼,還能早生個小阿哥。」
乾隆便愣了會子,方道:「你這個猴兒,居然還編排起朕了。」
吳書來慌忙認錯,故意討巧。卻無論如何,都不復之前的愜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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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高氏這肚子也快三月了。
她卻越發有些不好。
整個人瘦的可怕,渾身看起來,如同一個長了瘤子的火柴棍。那臉竟連骨頭輪廓都能看仔細了。當真嚇人的很。
偏偏又什麼都吃不進去。
問那哈達蘇,卻只說,再過些日子便好了。
是故,這段時間來,高氏老實的很--她的身子,當然是極重之重了。「----
卻說雅嫻這頭,她臥床了半月,身子其實早已全數好了。且比之前更加健康。
此刻正收線,蓋因這年宴近了。
她便繡了一百隻蝙蝠的雙面備下準備做給太后的禮物。又找了只漢代的玉如意出來,準備送乾隆,還收拾了一套子翡翠頭面備下,準備獻給皇后……
她這屋裡頭好不熱鬧,哈達蘇卻被喜鵲攙著,跪在了她的門口。
這哈達蘇倒也硬氣,竟是一聲不吭,直愣愣地跪著,半絲話兒都不曾說。
只她不說話,這屋裡頭的卻沒傻子。伺棋出來換水,便看見了。
行了個禮,問了她句:「哈小主是有什麼事?」
哈達蘇只是做無力狀,又要哭,又要咳,還要頭暈,偏跪的紋絲而不倒。
伺棋見問不出話來,便又端著水進去。只和雅嫻道:「娘娘,哈小主似個不倒翁似得跪外邊兒,奴婢問她作甚,她東倒西歪了半天,竟還不倒,看著格外有趣兒。」
容嬤嬤聽了臉色便沉了下來:「老奴出去看看這是要做什麼鬼。」
她行禮罷了,便急急的去了。
伺琴見雅嫻臉色不大好看,便罵伺棋:「大過年的日子裡頭,你渾說個什麼?這日子裡頭,她往這門口一跪,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是欺負她呢,你既然見著了,怎不直接讓人打出去?」
伺書聽了她說的越發不成樣子,方斥道:「什麼打出去?這話也是你說得的?嘴上不留把門的,只合著是要給咱們娘娘惹麻煩呢。」
伺琴聽了,吐了吐舌頭:「奴婢錯了。」
雅嫻見了她們幾個這一通的調笑,心情和緩了些兒。
剛要說話時,卻見容嬤嬤黑著臉進來,見了她,跪下便道:「娘娘,那人卻是來求和好的,只說,已經幫了娘娘除了二阿哥……」
『砰』
雅嫻狠狠拍了一記桌子,站了起來,看著容嬤嬤:「她竟如此渾說!本宮看,她這副嗓子竟是白長了!」
永漣喪了,富察氏心裡頭定是恨得咬牙切齒,此時,但凡一個有可能傷了永漣的,她都不會放過。這哈達蘇,竟是……
雅嫻眼中越恨,她不欲與人作惡,卻不代表軟弱好欺,看來,她真是閒了太久了。這哈達蘇的事情若是處理不妥了,只怕這闔宮的女人都要拿她當軟柿子看呢。
她眼中一轉,便是有了主意,她便對容嬤嬤說:「嬤嬤且去廚下燒個小灶,多拿些蔥蒜,病著麻椒胡椒一便煮水,需熬得儼儼地,約莫一茶杯子的量兒,頃刻端上來與哈小主吃了。這外頭天寒地凍的,不讓哈小主多暖和暖和,凍著,咱啟祥宮上下可就說不清楚了。」
容嬤嬤聽了心頭亮堂,腰也挺的越發直了,便高聲應道:「娘娘放心,老奴定親手熬製,定要那哈答應滿意才好!」
雅嫻便抬了抬手,容嬤嬤利落地磕頭起身,喜滋滋地倒退了下去。
雅嫻方又對伺書道:「你去請哈小主進來。」
周圍的婢女們便睜大了眼睛。只要看雅嫻如何修理哈達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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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哈達蘇,在外頭跪了半柱香,這時候方被叫進去了。
她衣衫寒濕,一進這暖烘烘的屋子,便忍不住顫了□,又見著雅嫻坐在上頭,一副富貴相。與自己竟大是不同,她心頭便帶了氣,好歹念了幾遍自己正在受苦的額娘。方才帶了笑意,跪下恭恭敬敬地給雅嫻磕了頭,問了安。
雅嫻也不叫她起來,便問:「你說你幫了本宮什麼?」
哈達蘇心頭一喜,便道:「奴婢為嫻妃娘娘掃清了屏障。首先是除了這二阿哥,接著,便要為嫻妃娘娘除了皇貴妃。但求嫻妃娘娘搭把手,照看則個。」
雅嫻便笑地越發親切:「你是怎麼地除了二阿哥的?本宮總要知道個大概究竟,才能信你。」
哈達蘇沒料到還有這樣一招,便開口道:「卻是奴婢使了個借刀殺人計策,讓皇貴妃出了手。」
她便將這細節說了一通,只遮掩了皇貴妃肚裡孩子乃她獻藥的事兒來。
雅嫻一面聽,一面不住地點頭,臉上帶著笑容:「原來哈答應竟是如此才識過人!」
哈達蘇便有些飄飄然來,待要將這細節說清點兒,更證明自己的能耐時,卻失口道:「……可笑那皇貴妃,竟還以自己懷的真……」
她好歹沒咬了自己的舌頭,才勉強打住了這個話題。
意識到自己差點壞事,她才有些不安,勉強笑道:「總而言之,奴婢卻也是個中用的,與娘娘合作,也只求額娘萬事順心。」
因著這句話,她說時的表情沒有半分作偽--可見,她雖人荒唐且齷蹉,但終是個知道孝順的。母子之情乃雅嫻最大的軟。穴。她既為孩子重生,為孩子和乾隆周旋,又為了富察氏的愛子之心,故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永漣一命。由此便可以看出,她心頭的底線便是這母子之情了。
哈達蘇如今戳中了她的軟肋。雅嫻歎了口氣,便決定今兒個放過她,只讓她飲下那杯特製的水,後續的……便暫時饒了她吧。
不過……,雅嫻聽了她方才描述的事,便可以判定,這裡頭一大部分都是有人指使的,就憑哈達蘇自己的腦袋,就算有座金山放在她面前,她也想不到如何去用好……
不得不說,雅嫻卻是真相了。當年哈達蘇被抬入寶親王府時,她額娘與了她多少好東西?那些對身子有益,或是陰私之極的藥方不知有多少。到了她手頭,卻如同石沉大海,連個浪花都激不起來--還不如與了街頭要飯的花子去。
雅嫻便問:「你如今卻是厲害極了,只這一樁大事兒,你是如何做得的?莫不是欠了誰的人情?你與本宮總是一家人,便直說,需要怎麼還,本宮義不容辭。」
哈達蘇便道:「卻是不用,不僅不用,他們還得與我好處……」
喜鵲早已對這個傻透了的主子絕望,不過是看著她最近卻是精明了起來,方信心百倍,格外慇勤。如今,卻彷彿聽說裡頭還有內情。
她整個心便狠狠地提起。
雅嫻又同她講了幾句,方明白,感情她連自己幕後的正主兒是誰都不清楚呢。
她忍不住感歎:哈達蘇果然是一把刀,端看要怎樣用。用的好了,所向披靡,且不用自己擔負什麼責任,用不好了,橫豎也能做個棄子……
只可惜,她到底是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還無法狠心將她當刀子用了。
「你是真為烏拉那拉氏好,便不該四處渾說。」雅嫻歎息道,「若你是受你背後主子的指示來說,本宮只能道,原來你是想害死你額娘。」
哈達蘇聞言眼突地睜大,滿是不可思議:「真麼會……不!」
她原本只是想誆騙了雅嫻同她一條心,繼而讓雅嫻去撞了那皇貴妃,一是完成主子要讓高氏身敗名裂的任務,二也是為了自己一雪前恥。
哪知,雅嫻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道本宮為何明知道你聯盟那皇貴妃害死了二阿哥卻還在這裡與你分說究竟?不過因了你也是我烏拉那拉家的人,同氣連枝這個道理你若是不懂,株連九族卻是聽說過的吧?」
她這廂說著,那邊哈達蘇臉色就越白。
「你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答應,平日裡又無聖寵,但只要是後宮女子,但凡有一點子差錯,便會連累了全家。試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若是真心孝順你額娘,便應當想辦法遠遠的離了這沼澤,半分兒錯都不能出。你尚只是個答應,做錯了事兒便要連累了全家老小。本宮呢?」
只可惜,哈達蘇卻是著了魔,她雖是嚇住了會子,但之後,便又笑了:「娘娘休要蒙奴婢了,別人卻只信娘娘會指使奴婢去害了二阿哥,奴婢大不了為了烏拉那拉一家老小,先去大義滅親了……」
伺琴照面唾了她一口:「我呸!哈小主您還要臉嗎?」
哈達蘇便要站起來,卻又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她咳了半天:「我卻是不懂,為何從小你便比我好?明明瑪麼喜歡的是我,阿瑪不過是和你阿瑪不同母,便什麼也得不著。你小時候動輒一個金果子,銀果子的拋著玩兒。從小到大,病怏怏的,光那上百年的人參便不知進了多少支……而我,我最好的禮物,不過是個金鑲銀的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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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在雪地裡看了梅花,又要人剪了些兒給太后,皇后,皇貴妃和嫻妃都送了去。
方問那跟在後頭小太監打扮的暗衛:「布爾圖那府裡頭如何?」
那人便躬了身將這些日子裡頭,布爾圖•柴達竟一改往日漁色的做派。竟開始看起書來。
又道了,裕太妃和那小妾被鎖在地窖裡頭,雖有暗衛的人,定期與一些水和食物進去。但終非長久之計。畢竟,這幾日溫度驟降,這裕太妃和那小妾能不能熬得過去,全看造化了。
乾隆聽了報告,又沉吟了半晌,方道:「使個人找機會讓那男人知道裕太妃還在他府裡頭,且在地窖,還挨過他家福晉的板子的事兒了。裕太妃絕對要好好兒活著,不然和親王回來,定要與朕撕掰的。千萬要照看好了她。」
那個暗衛忙答應了聲兒。自下去了,不提。
第72章 無題
布爾圖•柴達府,地窖。
那光線忽而透進這暗無天日的地窖裡頭來,兩個披頭散髮,癱坐在地,毫無半絲兒氣質的女人便敏銳地爬起,爭先往那亮光跟前湊,臉上露出貪戀的笑容來。
這不到半月的生涯,已將這兩個女人折磨成了這般模樣。
這次光線亮的時間格外的長,先是滾進來兩個圓團。兩個女人害怕的都避開了,好半天才敢試著去碰--卻是軟的,一時間大喜過望,那竟是棉被!
這地窖裡頭,陰冷潮濕,兩人的手腳皆生了濕疹,隨著天愈來愈冷,手腳竟腫了,且又癢又疼。兩人都以為自己是要不好了,可憐見,她們皆沒受過苦,哪知這便是窮人家冬日多會害的凍瘡呢?
這兩日,做夢都想再回去自己的高床大榻,做夢都想再過一回嫌湯婆子燙手,嫌暖閣太熱的生活。此時見了這棉被,竟又忍不住動心,爭吵起來。
一個道:「你橫豎老了,不如與了我,趁早入土為安了,我每逢清明,必會為你念聲佛號。燒點紙錢。」
一個道:「你橫豎賤命一條,不過是個妾罷了,還沒有孩子,我卻是有兒子的,你與了我,早晚多少紙錢與你,請個水陸道場也不拘的。」
那個便冷笑:「你若有兒子,便不會淪落到今兒的地步,我入府兩三年,卻沒聽說過除了福晉的少爺外,府裡還有出的。」
這個便愣了,只道:「這個的阿瑪卻是比柴達高了……」
那個便啐了她一口,只喊『你竟是做白日夢呢』。
這個便愣住了,半晌不說一句話,只是抱了被子,哭了一被面的鼻涕眼淚。
那個竟然也不嫌棄,還想搶。
這個方道:「我卻是和親王的親額娘,待我兒回來,你必不得好果子的。」
那個便嗤笑了一聲:「我青娘卻是不怕的,你休哄我,天家哪會有如你這般不著調的妃子?」
這個便愣住了,口裡頭只說:「我是和親王的額娘,我是和親王的額娘……」
青娘還想說話,卻見著上頭又拋下一塊吃食來,忙撿了貼身藏好,口中直呼『謝謝恩人』。
她覷見,那中年婦人彷彿是魔怔了般,竟一直在道:「我是和親王的親額娘,我是和親王的親額娘,你們誰敢不敬!」
青娘突然覺得這婦人可憐:竟是想要個兒子,想要的走火入魔了。卻也不曾想像,若是真有個如同和親王那般孝順的兒子,她怎麼會被福晉抓了關這地窖裡頭來?還連累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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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嬤嬤滿心歡喜地端著她精心炮製的『茶水』便回來了,為了保證口感喜人。她還特意在那用了兩大把胡椒並著蔥蒜等辛辣之物熬出的汁子中,加了兩大勺鹽。
可惜,這一回來,她要精心『伺候』的那人,卻是早已離去了。
容嬤嬤有些失望,卻捨不得自己精心調製的好『茶水』被浪費了。
正巧看到小安子打外頭回來,便叫住了:「別說嬤嬤不疼你,這杯子好茶水卻是與你了。」
小安子素來不被容嬤嬤看的上,蓋因為,伺書那幾個,都是她親眼看大的,且那幾個都算是知根知底,而小安子,卻是別人給的,且一給了,便被雅嫻引為心腹。容嬤嬤怎能放心?怎能甘心?
她此刻叫小安子喝了這茶水,未免不是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只小安子今兒個實在是跑了太多地方,早渴了,且容嬤嬤雖素來與他不和,但所有人都知道,容嬤嬤是最不會玩弄心計,做什麼陰謀的。
他便很放心地道了謝,結果一飲而盡。
幾乎是當刻,他便『噗』地盡數吐出,掐住脖子,只艱難道:「這……」
然後抬頭看了眼容嬤嬤,雙腿一蹬,竟是暈倒了。這還不算,暈倒了,他竟然還四肢抽搐了下。
容嬤嬤大為驚奇,又怕是出了人命,便去查看,見還有氣兒,便鬆了口氣。
她便叫人來把小安子拖了下去。
小安子醒來後已是第二天夜裡,他醒來,便聲音嘶啞難聽,只說:「水。」
同僚裡頭的一個,便端了水來,不意,他見了那水杯將要近前,竟不知從哪兒生出力氣,努力坐將起來,揮開了那杯子。
避如蛇蠍。
伺候他更是十餘日,不敢近前,見著容嬤嬤便瑟瑟發抖,更有甚者到了,喝水也要疑神疑鬼的地步。聲音竟至年後,還未好轉。
容嬤嬤至此更加迷戀調製『茶水』,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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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小安子這幾日是如何熬的。
只說乾隆,這二十六封筆了,二十七便減了梅花,給各宮女人送了去。
及上二十八日,這位爺便是要看冰嬉了。
八旗子弟中精選出了二百個冰嬉好手嚴陣以待,這位爺便也邀了太后,皇后等一宮女子,前去觀看。
只太后身子還下不得床,故而來不了,嫻妃繼續告病,依舊沒來。
乾隆想了半晌,竟是生了悶氣,覺得這女人委實可惡,多日不見,竟也不想念。
可轉念一想,竟又覺得她不來也好,身子還弱著,出來久了,反恐不美呢。
他這般一想,竟又只想快速能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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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想念雅嫻,雅嫻卻樂得清閒。
冰嬉在她眼中不過如此,一群男人,穿著烏拉滑子【注1】如同孔雀般,不斷的換了方位展示自己多麼的與眾不同。
與其去看一群公孔雀,倒不如多做幾件小衣呢。
她這廂安安閒閒,卻不料,麻煩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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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的大太監吳書來卻是有個徒弟加干子的。
那小太監,卻是喚作福海。因著著實聰明,且又與吳書來同姓,便被吳書來認了個乾兒,自此倒是有了人為他養老送終了。
不過,少不得的,他也該是照顧福海。
這福海,卻也是跟著去看了冰嬉的。他且看的入迷時,卻聽高氏嬌嬌弱弱道:「皇上,嫻妃妹妹怎麼沒來?她莫不是因了皇上近兒個去的少了,便……哈哈哈,這也不應該啊,嫻妃妹妹,卻是個頂賢惠的人兒呢。」
富察氏聞言臉色驟變:『從來便沒有賢惠的妃子,只有賢惠的皇后,她這口口聲聲的『賢惠』卻不知是要挖苦誰呢。這高氏,心果然大了……』
富察氏看向高氏,卻見她正摸著肚子。富察氏便更氣。她轉念一想,笑道:「卻是呢,這嫻妃不知怎的,竟是比妹妹這有身子的人,還要嬌貴些兒,竟不知病成如何,來都不來了……」
高氏聞言心頭恨的不行:『這因病不能來的,除了嫻妃,卻還有個太后呢。富察氏這個賤人,卻是故意要將她與太后對起來……』
高氏乃打斷了她的話:「生病乃人之常情,姐姐卻是身體從來康健,心情也一直很好,否則怎麼會不懂生病人的苦來?」
這話說的卻是誅心之極!永漣去了多久?富察氏焉能『心情一直很好?』
富察氏當然不肯示弱:「妹妹此言差矣,若妹妹有一日,嘗過姐姐我現在的苦……」
她說著,便用眼睛去瞅高氏的肚子,那姿態已是相當明顯了--你嘗過喪子之痛後,倒與我來笑看看?倒『心情一直很好』?
高氏自然也懂,她下意識地護住了肚子,卻不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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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間,福海回了自己的屋子。見裡頭坐了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做針線活。
方鬆快了。
他吐了口氣,放鬆下來,走過去便道:「冬兒你再也曉不得,今兒個我卻是看了場好戲。」
那女子抬起頭,看著他:「什麼好戲?」
他上頭來摟住這女子,附耳輕聲道:「今兒個皇后和皇貴妃吵架,卻拿了個無辜的嫻妃來做筏子呢……」
他便如此這般的同這女子講了一遍。
這女子便走了眉頭:「你千萬得幫襯些嫻妃娘娘。」
福海道:「我省的,乾爹那頭,我也一直只說嫻妃的好。我知道你是先帝元後的心腹丫頭。放心,我縱然肝腦塗地,也不敢讓你舊主子的心肝眼珠兒受半絲兒委屈。」
那女子便道:「噤聲,我卻不要你的肝腦塗地。若只為這個,我幹嘛不如同迎春一般嫁給內務府的?縱是為了主子,卻也是因為這人是你。否則,你以為哪個好女孩願意做對食夫婦?」
福海聽了,心頭愛意更濃,他眼圈兒都生生憋紅了,只過了半晌,方嗓音帶了哭意:「我省的,娘子,我都省的,來生,我福海若能為個健全男兒,必找到你,許你一世平安喜樂……」
那女子抬頭,原本只算清秀的臉龐,突然笑開,端的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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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副總管馬齊府。
那曾扇了哈達蘇嘴巴的太監,此時正恭恭敬敬站在一個女子身前。
女子身著月白色旗裝,頭上戴了同色系的旗頭花樣。再配上白玉的簪子,顯得越發清新脫俗。更難得的是,這顏色清淡雖清淡,但卻是極好的,並無與這過年的氣息衝突。反倒顯得格外奪目了。
她此時卻對著太監道:「叫那哈達蘇撞了高氏,最好,讓她是被皇后的人嚇得撞了高氏。這事兒吩咐皇后身邊的金鳳來做。無比自然妥帖。哈達蘇那個戳貨不必知道了,橫豎要讓她本色演出次。」
那太監便恭恭敬敬的應了下來。
她心裡頭好盤算:哈達蘇蠢的人盡皆知,這樣一個蠢貨,又是被皇后身邊的丫鬟給嚇著,才撞了高氏。不僅不會讓人懷疑是烏拉那拉家做的,還更會讓人對比出,嫻妃作為同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有多麼賢惠。
那太監領命去了。她方跪下,對著正西方磕了幾個頭:「娘娘,奴婢終是能為您做些事兒了。」
原來,這女人便是當年孝敬皇后身邊的四心腹之首的迎春。
當年富察氏交給雅嫻人脈本子時,便曾言,對佳嬤嬤和四迎,皆有安排。
當年的孝敬皇后,既然能把持雍正的後宮多年,贏得了雍正的敬愛與看中,便知她的手段乃極高的。而在她薨後的這麼多年,她生前的佈局依舊有條不絮的在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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驥遠站在這滿目蒼夷的河山跟前,歎氣時。和親王弘晝正好走了過來。
原來,原該去西北的驥遠,由於山東的災情太過嚴重,竟是半路上被調了頭,送來了山東,美其名曰是『實戰訓練』,實則,不過是個看護兼打手罷了。
這已是臘月29了。
古謠道:『二十八,把面兒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兒晚上熬一宵;大年初一……』
可在這山東境內,莫說是饅頭了,就連稀粥也是數量有限的。
和親王因了驥遠的口音,及曾多少聽過一些努達海的事兒,便對他有了深切的同情及好感。
此時聽他歎息,便笑問:「你想家了?」
驥遠卻是搖了搖頭:「奴才只是想額娘一個人呢。」
他復又補充道:「奴才家人口眾多,奴才無法想的過來……」
和親王仔細一想他家的事兒,便明瞭:他他拉府根本便沒有幾個人,哪存在著想不過來的情況?只怕是想不過來是假,不願想才是真呢。
作者有話要說:【注1冰上滑擦者,所著之履皆有鐵齒,流行冰上,如星馳電掣。滿族傳統的冰鞋,是在一塊木板的底部固定鐵條或鐵片,再將木板紮緊在鞋上。】
悠于 2015-10-23 17:04
第73章 年宴
當下弘晝便略過了這一遭,只笑道:「果然,不過,這有母可念卻也是一樁幸事,畢竟……」
他突然便說不下去,只因以人度己,只覺得滿口苦澀,再也說不下去。
驥遠卻是不懂的,他只以為和親王天潢貴胄,不會安慰人。
故只對他一笑,道了謝:「這災禍是要過去了,只可惜今年王爺無緣得見京裡的冰嬉,奴才偶爾聽過一回,心神嚮往呢。」
弘晝強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只怕你看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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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頭還在感懷京城裡頭的生活。
京城裡頭如今,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不能!」哈達蘇一邊搖著手,一邊往後退,卻不期跌倒了凳子上,帶累了桌椅一齊滾成了一團。偏她彷彿不覺得痛似的,竟蒼白了臉,只知搖手後退,卻不管不顧自己是否有跌傷。
跟前站著的那個太監,只是帶了嘲弄地笑:「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太天真了!那藥方子是誰給的?咱家只需輕飄飄地與那皇貴妃露出半個疑心那藥方的事兒,你以為……你還瞞得住嗎?」
彼時,他們並不知道世上竟還有如此神奇的藥方,卻都是哈達蘇自己表功時露出來的。又是她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下去--自己提議將那藥方子送了皇貴妃。
如今,卻正好讓她收尾,也算是個『善始善終』了。
哈達蘇彷彿想起了什麼事兒來,竟壯著膽子道了句:「這原是主子讓做的!若你敢供了我,我便立刻供了主子出去。」
那太監聞言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呸!咱家是個無根之人卻也知道,這為人奴僕者,貴在一個忠字。你不僅庸俗不堪,醜陋無比,連忠都不能全了。你這種人,留之何用?」
他復又唾道:「你卻是趁早死了那心!實與你說,漫說你沒見過主子的真容了,便是見了又如何?你有何證據證明是主子讓你害的皇貴妃?休看咱家!若妄想咱家做你的證人。那便是--不僅門兒沒有,就連窗戶,也沒有!」
哈達蘇心裡頭那些小算盤被盡數湮滅了。
她方泣道:「可是這般做了,我卻會是死。」
那太監便冷笑著看她:「你以為你如今還能活?且不想想,若你現在依了言,撞了那皇貴妃,縱死,也只死你一個,若不肯依,只怕,死的還有你那疼愛你萬分,卻從未享受過你一天福氣。如今還為了你被丈夫所嫌棄的額娘呢。」
哈達蘇聞言,心念大動。只因這太監最後一句實是戳到了她心口上。因了那一年的禍事,她卻趁機看清了原來真心對她的只有額娘一人。她雖蠢,雖愚,卻也不是黑心的。她幼時便被瑪麼教養壞了,不僅仇恨大房,還討厭自己的生母。
這些年,竟真是去同母親討債的。半絲兒好處也無有給過她。如今,真要她受自個兒連累?
那太監見她意動,便又道:「再說了,你卻也不想想,那真胎能與假胎一致?縱使你不做,幾月之後,皇貴妃生不出來,便也恨死你了。且,如今若是被你撞落了,你正可推口不知,萬歲爺只怕也沒心情理你呢,畢竟,這真假胎兒流產卻是不同的罷。你當日與皇貴妃商議時,身邊又沒留太多人,你只管矢口否認那是你的藥方子。或許還能因為揭破了皇貴妃的陰謀,而有了個好前程,重得了萬歲爺青眼勒。」
哈達蘇聽罷,竟深覺有理。一時間,只恨不得立刻去撞了那皇貴妃,好換個光明的前途出來。
那太監卻伸手攔了她:「小主卻是不急,先收整收整,這外頭梅花開的正好,您名兒要不,便邀了皇貴妃去看看梅花吧。」
哈達蘇擊掌而笑:「我本是這樣想的,沒想到卻被你搶先說了出來。」
那太監心頭鄙夷,外表卻畢恭畢敬:「小主從來都是聰慧的。」
哈達蘇聽了,忍不住頭揚的高高的,只學著富察氏平日裡的模樣,咳了聲,輕抬了抬手:「公公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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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兒。
按祖宗規矩,午膳的時候,乾隆卻是要陪著所有後宮女子一同吃飯的。
未至晌午,乾清宮裡頭人來人往,踮起腳尖走路的奴才們,愣是在半點兒聲音都沒發出的情況下,將這一屋子膳食上齊全了。
今兒個宮娥們無不挖空了心思爭奇鬥艷,個個都盼著皇上能多看自個兒一眼。
乾隆在養心殿換了禮服,問那吳書來:「嫻妃那處可動了?」
吳書來掩住了笑,只道:「今兒個,爺必定能見著呢。」
乾隆便笑罵了句:「學嘴學舌的奴才!」
他這頭心情極好,便起了龍輦,往乾清宮而來。
殿門外,富察氏早率著一眾鶯鶯燕燕跪下山呼『萬歲』。乾隆淡淡地叫了起。誇了富察氏兩句,道她治宮有方,又道今晚便要看她這些日子來打整的收穫。
富察氏淡淡地應了,隨景說了兩句吉祥的話兒來。
乾隆便點了點頭,率先往殿內去。卻又覷見雅嫻站在一角,低著頭,很不顯眼的樣兒。他便開心了。
富察氏落後他半個身子,便也跟了進去。
高氏緊隨其後。這樣一來,這裡頭的女人,等級最高的,竟然只剩雅嫻一人,她無奈,便進了殿,後頭一眾嬪、貴人什麼的,方隨了等級,魚貫而入。
『正大光明』匾額下的寶座台上,早已安置了金龍大宴桌,兩邊是花瓶,寶座前頭,卻是鱗次櫛比的帶了帷子的陪宴高桌。分東西兩側。
富察氏的宴桌卻是放在左邊即東側的第一個位子上,其餘的女人按著等級身份,分兩側排開。富察氏和高氏因了身份,便都是一人一桌。其餘的,卻都是兩人了。
純嬪蘇氏,也是當年乾隆在潛邸時收用的一個老人兒,如今,她便站在雅嫻身側,兩人皆如同其他女人一樣,低了頭。
乾隆掃視了四處,他便要上那寶座台,音樂聲便起。女人們便再拜行禮,只等他入座後,才方敢起身坐了。此時,那音樂卻停下,開始了今兒的宴戲。
桌上早已是擺好了冷菜。雅嫻稍微用了幾口,卻見宮女捧了熱菜和湯菜魚貫而入。
一時間,竟只剩了宴戲聲。
戲唱了幾出,乾隆終於放下了著子。後宮女人們便也放了下來。用手絹輕拭嘴唇。便見宮女進上了奶茶,方輕輕抿了。
見乾隆放下了奶茶,才放了下來,此時宮女便上前輕輕撤下了膳食。復進上酒膳。
重新置了能下酒的菜餚來。見乾隆舉杯飲酒,便眾附在地,磕了頭,方爬起來喝了酒。這般三五次後,方又撤了酒膳,進上果茶。如此三番,這首頓團圓飯便才算是吃過了。
乾隆接過新的帕子,拭了拭唇:「皇后做的不錯。」
富察氏聞言,便激動的跪了下去,謝了恩。
此時,宴戲也結束了,眾女人又起身磕頭謝恩。乾隆方起身回了養心殿,女人們方慢慢站起,互相交流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殿。
這年飯,不亞於坐監牢,偏偏所有人都覺得興奮極了。幸福極了。
雅嫻也不好表現的太過異類,只得笑著應承了幾句,方慢慢地回自個兒的啟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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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乾隆卻覺得極好,他難得地說:「今兒這個年,卻是過的極好,這年宴好。好極了。」
吳書來笑應了,卻心道:萬歲爺想是從未見過尋常人家如何過年呢。那可是男女老少齊坐一桌,好不開心。宮裡頭的這個,比起來,卻總嫌少了人情味咧。
乾隆喜滋滋地說了幾句後,便又道:「朕今兒個卻是給嫻兒了個眼神,不知道她領會了沒有。」
吳書來心頭翻了個白眼,只想:『萬歲爺,您離嫻妃忒遠了,她能看得到?』
為了避免自家再受荼毒,他壯著膽子道:「奴才斗膽了,萬歲爺今兒個離嫻妃娘娘位置尚遠了些兒,且不知,嫻妃娘娘見著了沒。」
這話一出,乾隆也深思起來:「這位置,竟還是遠了,若有一日,她能坐到左側一二的位置來,便就更近了。」
乾隆思維如同每個皇帝一般,總以為離自己跟近便是下首位置。卻從未想過要和誰人並肩而立。
就如同他歡喜雅嫻,便只以為立了個靶子出來,又暗暗地照顧雅嫻,甚至,寵幸的女人,除了皇后和皇貴妃不能隨心外,其餘都選了同雅嫻關係親近的。他以為這般就是很歡喜雅嫻了。卻從未想過,他歡喜的人,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其實,他心裡頭也不滿足這樣,只是,卻從未有人告訴他,除了這般,還可以怎麼去做。
說到底,皇帝,皇家人,不過都是這世間功名權利的囚徒。
代表了規矩,卻又被規矩緊緊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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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子夜過後,富察氏便披衣起床。親自端了一碗素餡餑餑【注1】來,奉與乾隆吃了。
乾隆吃了兩個,便道:「這餑餑好。」
富察氏笑道:「香油也好呢。」
乾隆便繼續吃,吃罷了還剩兩個在碗中,便道:「皇后也辛苦了,這剩下的,便與了你吧。」
他道:「吳書來,更衣!」
吳書來立刻推門進來了。
富察氏捧著那剩下的兩個餑餑激動的流淚:「謝皇上!謝皇上!」
說罷,她便夾起一隻,誠惶誠恐地吃了,只覺得這心都抹了蜜糖。
這素餡餑餑卻是大有來頭的。這是同敬佛的餃子同一鍋煮出,除了皇上,就連太后也是吃不得,如今,乾隆卻與了她兩隻,這怎不讓富察氏激動?再且,乾隆還讓她用了自己用過的碗著,這是多大的恩賜?!
富察氏便覺得,縱使此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乾隆收拾好了,便推門離去,富察氏慌忙跪倒磕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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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規矩,大年初一的第一天。即元旦,卻是要在太和殿筳宴。
午門外,文武百官早已按品排列,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進了宮門。
至了太和殿,又東西各排了18排,只待乾隆一到,便可以開始朝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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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
高氏摔了杯子:「那賤人不過是有個皇后的虛名罷了,便這般妄為,竟截了皇上。」
折桂踮著腳,輕輕道:「娘娘,按祖宗家法,這守夜,的確是該和皇后……」
「滾!」高氏一個杯子砸將過去:「你究竟是誰的奴才?吃裡扒外的賤人!」
折桂負痛,心頭大恨,也不再說話了。
高氏正鬧著,卻見外頭哈答應求見。
她便請了進來--因為藥方的事情,高氏便認定了,其實哈達蘇乃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只是一味扮豬吃老虎,讓人放鬆了警惕而已。
她有了身孕,卻都是她的藥方好?於是,聽了這哈達蘇在外求見,原本不想見任何人的高氏,便放了她進來。
哈達蘇進來,便道:「外頭梅花開的甚好,奴婢是想請娘娘出去走走呢,畢竟,老坐著,且是對腹中孩子不好的。」
一聽了腹中孩子這幾個字,高氏便帶了笑:「很是,想必這是有道理的呢,走吧。折桂……」
折桂一楞,她總覺得這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因了剛剛被砸過,罵過,如今半點兒好心情也無。也懶得去想,竟收拾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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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過節,宮外一般過節。
只是雁姬這個節,卻過得分外冷清。
她和離了,且又不願意回娘家去接受那些帶著同情的目光。於是便一個人住了,雖孤單,卻勝在自在……
她如今也會想,他他拉府究竟會走到哪一步?只是,這些早已不是她擔心的。她如今已是完全的局外人,唯獨落下一個女兒,卻讓她想起時便牽腸掛肚,見著時,便恨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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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般下去!我他他拉府還能走到哪一步?」他他拉老夫人說罷,便嚎啕大哭起來。
這新月,竟除了情愛,旁的一貫不知。而她也多年不管家,如今年事已高,很多事都力不從心了。她倒是有心栽培珞琳,卻發現,珞琳已經被新月給帶壞了,竟同她一樣,只會情愛。覺得庶務當不得大雅之堂。端的粗鄙且惡俗。
他他拉老夫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竟是替兒子找了個攪家精。幸而,這婚禮卻是沒辦過,這新月格格頂多算是個不知廉恥的女子,而他他拉府,不過是個倒霉的包庇者而已。若如此,能否讓皇上稍稍息怒?讓和親王,抬手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注1:餑餑便是餃子】還原了一把真實的清宮過年生活,所以說,清穿需謹慎。
第74章
這廂,他他拉老夫人還在為他他拉府的未來唏噓不已,那頭正經的他他拉府當家人,卻還抱著個穿著孝衣戴著珍珠瑪瑙的女子傷春悲秋。
新月來一句:「你是我的天神,見著你,我的天便亮了。」
努達海則回一句:「你是我的月牙兒,我的仙子,若無了你,我的人生還有什麼趣味?」
每每互相贊完,兩人必攜手四目相對,再歎一句:「啊,我的愛。」
然後緊緊相擁,只恨不得生生把對方嵌進自己身體裡頭去。
如此三番,只看得珞琳眼熱不已,一心只想找個同自己阿瑪一樣知冷知熱的相公。只,她偏也不想想,這世上如努達海,新月,這般的人,除了她還有哪個?
旁的女子,膽大些的,也偷偷藏著西廂記的話本看過,卻只多是想想,偏她卻因為有個這般的阿瑪,做了她的表率--真愛了一個女子。
珞琳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最愛幻想,如今這幻想的情景,卻出現在了她眼前,竟還是她最為信賴的阿瑪。她豈能不為所動?
是故,在雁姬和離時,她便理所當然的選了努達海。蓋因,在她心頭,努達海早已不在只是她的阿瑪,還是她人生的偶像,是她也想要這般完美愛情的絕佳榜樣--她將會找到同努達海一般的偉岸男子,一個只屬於她的天神。
她如今癡迷的看著努達海和新月的表白,終忍不住道:「阿瑪,新月,我真羨慕你們,若我能找到如同阿瑪一般好的男子就好了。」
這兩個聞言,便相視而笑,抱的卻更緊了。
新月粉面含羞,只道:「珞琳,你一定可以的。你還不知道吧,裕太妃娘娘也有一段很美的故事呢。她也是個難得的癡情之人,如今,必是和她心頭最愛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呢。可見了,有時候,這堅守,也是難得的呢。」
珞琳聞言大為感動:「真的嗎?宮裡頭的娘娘竟也有這般感人的?」
新月便將裕太妃同那柴達之間美好的愛情娓娓道來,只把珞琳感動的淚流不已:「先帝爺太過分了,竟生生地拆散了一雙有情人……和親王太過分了,竟不支持這樣的真愛!還如此不孝咧!」
努達海聞言便笑道:「這倒是了,世人皆道兒子好,我卻覺得,無論是和親王,還是驥遠,都不如你懂事聰明。」
於是,三人又念叨了一回裕太妃的感人愛情,約定了明日便要求布爾圖大人府上見見裕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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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太妃和那女子的手足皆潰爛了。
癢痛的不堪。
兩人如今的境界卻有些奇特--各擁了床被子縮在一角。互不牽扯,一個只好罵罵咧咧詛咒福晉不得好死,一個卻絮絮叨叨只不斷地道『和親王是我親兒,他如此孝順,必不會放過你們』。
兩人皆如同槁木,皆不言語,每日裡頭,唯有那地窖光線漏出的一刻,才像個活人。
兩個活的今夕不知何夕,自然不知道,外頭卻已經是年初二了。
太后好歹撐起了病體見了見命婦,說了幾句話,便道了乏。
命婦中便有人疑心,太后離大行之日將不遠矣。
布爾圖•柴達雖是包衣奴才,卻極得太后寵愛,如今便也隨著其餘命婦跪在下首。她自是和別的命婦不同的。太后的寵愛,便是他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故,一聽太后道乏,她便猛吃了一驚。抬頭看了太后一眼,見她神色果然有些萎靡,便失去了所有好心情。
太后一走,命婦們便紛紛議論起來,有的說,今年怪邪氣,近冬日了,明明水該乾涸,偏偏兒山東卻遭了澇。太后,裕太妃,嫻妃和那端王府遺下怪不守婦道的格格,竟一起都發了病。
推來推去,所有的命婦,皆不約而同認定,這災難定是那新月格格帶來的,只因她不守婦道,孝期便與男子苟合,令上天震怒,先人無法安魂。
她們這通說罷,便又重重道,若是自己娶媳,必不會瞧上這樣的,自家的女兒,也樣樣比新月格格強,那四書,卻是不忘的,孝經更是倒背如流了。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少不得也得打起精神和這些命婦胡亂說了一通。
其中又有人道:「你們卻是不知,我那個丫頭倒是有個姐妹在宮裡頭當差的。她說,那姐妹說了,裕太妃和新月格格,雖說是病的嚴重,太醫也一波波請了,卻從未見過那宮裡頭的人倒藥渣子,有什麼藥味呢。另,那宮裡頭原先一個很愛亂跑的丫頭,如今卻也規規矩矩,半步都不出去了。豈不怪哉?!」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哪有心情聽這些信息,她便問了:「卻不知你那丫頭的姐妹,有沒有說過太后娘娘……」
那人便笑道:「太后娘娘怎的?太后娘娘仙福永享呢。」
聽到了的人,忙雙手合十,都道了句『阿彌陀佛,太后娘娘身子果然康健,仙福永享呢。』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便只得收了心,寒暄幾句。又隨著引導去長春宮給皇后磕頭。
兩個暗衛遠遠地見布爾圖•柴達的福晉來了,便讓她絆了跤。布爾圖•柴達的福晉卻不知原是有人作怪,只覺得膝蓋上一麻,腿便軟了跪下去。
她臉色一紅,便瞅了瞅四周,見無人,便尋了個假山後頭藏著,小心翼翼地彈乾淨了身上的灰。剛要出來時,卻聽到後頭兩個太監在說話。
一個道:「你說,那裕太妃真的出去找她的老情人了?」
另一個便說:「可不是?那裕太妃的老情人不正是托了裕太妃的福氣,才有了個六品芝麻官呢。」
先頭說話的那個聽了便有些不屑:「竟是這般令人不齒!也不知他家福晉是否知道?」
那個便道:「呵,說來也怪,這人竟是抬了數十個小妾進府,卻無人管,你倒是為何?」
「裕太妃護他?」
「是,也不是,護他的卻是太后娘娘了。」
「什麼?太后娘娘莫不是也與他有一腿子?」
「卻不是了,太后雖是出身於鈕鈷祿氏的旁支,卻好歹也是個大姓,那人卻是鈕鈷祿氏的包衣,卻應是認了是太后的奴才。加之,哈哈哈哈哈……可憐裕太妃竟是被拿捏住了!」
那個也笑:「我打眼瞧過一回,那裕太妃別的也罷了,端的那耳垂上的一粒硃砂痣倒是長的極好。」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聽了便如墜冰窖,你道是為何?只因,那兩太監,口口聲聲中說道的這奴才,種種都與自家爺類似了,她卻是徹底慌了。不知為何,在聽到那裕太妃耳垂上頭有顆硃砂痣時,她卻是立刻想到了那一日被她發落關在地窖中誓要餓死的兩個女人。
如今,她整個人都酥軟了。只聽那太監又說了一句,這一句,便如同悶雷般,在她心頭炸開--
「你說,若是和親王回來了,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這男人和他全家會如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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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宴剛結束,富察氏便挖空了心思要做這十五的燈節來。
她發了狠,必要將這節做的令人畢生難忘。
因此,當聽福兒道皇貴妃和哈答應帶著幾個奴才去園中賞花,金鳳等幾個還在園中折花備用,是否要避一避時,她便抬了抬手:「讓金鳳帶人避開些兒吧。」
福兒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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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信這金鳳,不光是她已經兢兢業業做了七八年的事兒了。
更因為她的全家早已握在了李榮保手上。
可惜,富察氏卻不曉得,迎春如今卻是內務府二把手的嫡福晉。她要做個假,卻再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了。是故,富察氏以為是金鳳全家的,卻根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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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今日卻是帶著一群文人在品茶。
白居易曾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便是說的這景象了。
起居注的史官便奮筆疾書起來,只將這眼前的景象描繪的生動具體。
將這君臣同樂的大好畫面記載了,方做流傳千古使用。
所有人皆面帶笑容,輕鬆自如,吟詩作對,好不自在。
而這些人卻不曉得,很快,他們便會再也笑不出來,不僅如此,還只剩下了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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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臉上笑容越發輕鬆自如起來。
她忍不住誇獎哈達蘇:「果真是七巧玲瓏心,竟有那麼多好主意,本宮現在不僅身體舒暢,不再向嘔吐了,還覺得心情也格外暢快呢。」
哈達蘇便笑了。
因高氏又指了左近處道:「那束花兒很漂亮,正堪拿去佈置臥房呢。」
哈達蘇聞言便動了心,正要轉頭叫人去採時,卻不期被人硬生生擠到了一邊。
她還來不及驚呼時,卻見高氏驚呼了聲兒。定睛一看,卻是原來她一腳踩上了高氏的腳。
高氏還來不及罵人,哈達蘇卻慌亂了,她抬腳想起來,卻不妨另一隻腳踩積雪太深,便根本不行,為了不向前跌倒,她只能再後退一步,卻正好撞翻了高氏。牢牢兒地坐到了她的肚子上……
高氏還疼的來不及說話時,便聽著有人失聲大叫。她身。下疼的便更厲害了。
還來不及問時,高氏便看到了所有人害怕的目光,就連她的心腹丫頭折桂也遠遠兒的閉了開去……
她身、下,一大灘黑的有些粘稠的血水,帶著一堆子碎肉,一片腥臭……
第75章 秘藥
如同被人按下了靜止鍵,所有的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看著高氏,有的張嘴,有的還保持著提腳欲奔跑去找太醫的姿勢……
直到--
「啊!好痛!折桂,折桂!我的孩子……」高氏淒厲的叫出聲來。
整個畫面彷彿又重新鮮活過來。
折桂初時本來打算要上前去抱住自己的主子,如今卻是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匆忙說了句:「奴婢去請太醫。」
便奔走了,她的臉上是深深地恐懼和厭惡。
身為高氏的頭號心腹折桂尚且如此,更罔顧他人了。
哈達蘇也是嚇傻了。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雖那藥是她給的,但她實在不知,那藥竟是……
她腿根湧出一股熱流,竟是當場失禁了。她倒在地上,那黑色的血便也污了她的旗狀,她想要爬起,卻腿腳發軟。如此三番,反而弄髒的更甚。
喜鵲咬了咬牙,終於上前攙扶起了她。
哈達蘇整個人都嚇的癱軟在了喜鵲身上,喜鵲咬緊牙關,飛快地尋思著如何才能摘淨自己,不要陪這倒霉的主子下了地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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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正和一群臣子飲酒作詩,卻見梅林那頭一群慌慌張張不成體統的宮人居然在雪地裡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跑著。他不由得有了怒,便叫那吳書來:「去看看,究竟是何事。」
侍衛早已將那幾個宮女攔下,吳書來便問了情況。這一問,嚇得他三魂飛了兩魂,兩股戰戰,只恨不得自己沒有出生在這世上過。
可惜,那卻是不可能,少不得,他還得過去回了。
這群臣子還在搖頭晃腦的喝酒尋思寫個什麼精彩的詩賦出來亮瞎皇上的眼,順便給自己這幫漢臣揚揚名呢。
卻見這宮裡頭的首領大太監小心翼翼地過來在乾隆跟前耳語幾句,乾隆當即便摔了杯子:「豈有此理!」
他們瑟縮了下脖子,明白,這大概是說不得的什麼事了。
這幫子人心腸多的很,立刻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事情,想來想去,卻什麼也想不透。最後便用眉眼詢問其餘人,商議出了個決定。
「皇上!臣等見這天色已是不早,宮中素來又不得留有外臣,臣等便欲請辭。」
這當真是睜眼說瞎話,此時不過正午,哪裡能看出天色不早了?
不過乾隆現在也亂呢,便點了點頭:「既如此,便早些離去吧,想必爾等家人也在叨念。」
這群外臣當即領旨謝恩,被太監領著出去了。
乾隆這邊臉色便沉了:「速去稟告太后和皇后,把所有的妃嬪全部叫去。朕倒是要看看,這究竟是哪裡鬧出的蛾子!」
吳書來聽罷,心頭默唸一聲佛號,只求乾隆這把怒火不要燒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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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本來便不好的身體,被先前嫻妃伺疾後,捉弄的更差了些兒。
如今聽了這宮人的話,她氣的喉嚨裡頭咯吱作響,好半天才咳出一口濃痰來,顫巍巍指著桂嬤嬤:「你去,去給哀家看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了!」
桂嬤嬤慌忙應下,又服侍太后進了碗藥,方去了。
再說長春宮那頭。
富察氏那頭聽了先是驚嚇,復又覺得爽快起來。她面上仍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來:「福兒傳令下去,叫後宮裡頭所有的妃嬪立刻過去。本宮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人力還是天意!竟不讓人過一個安生年了。」
福兒當即明瞭她的意思:「庶,娘娘,您不覺得,這說不得,今年這山東的災便也是……」
「閉嘴!」富察氏呵斥了她,又看了看前來傳話的宮人。見那宮人目光閃爍,似有所得,便覺得更為爽快。
無論高氏的事是天災還是人禍,她必須都要抓住了這機會,除掉這根心頭刺,她方能夠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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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到了那梅林時,便見著哈達蘇被個宮女扶著,臉色蒼白,鬢髮凌亂,旗裝上沾了一大灘莫名其妙的東西,發出強烈的惡臭味來。
乾隆看了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他轉移目光,便看見了那一片雪地上的女人,躺在那裡,身下是黑色的血和碎肉。
乾隆喉嚨咯咯作響--那碎肉是什麼東西?別告訴他那是他的孩子?!
他慌忙移開目光。再不敢看。
吳書來看了眼,便體會到了主子的心情,於是,自己問了起情況來。
乾隆側耳聽著,只聽到了那撞了哈達蘇的丫鬟竟是富察氏身邊的二等宮女金鳳時,方挑了眉頭。他看去,那金鳳低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說起來都是帶著顫音,只拚命辯駁自己是不小心衝撞了貴人。絕非有人授意。
乾隆本就多疑,此時更不可避免的往陰謀論上想了去:這皇后素日來,便和高氏不合……
還是那句話,乾隆就是個多疑,且護短的男人。他的護短體現在:他可以嫌棄自己的兒子,但旁的人,絕對不能動手。
譬如前幾年的哈達蘇,乾隆嫌棄哈達蘇的愚蠢,也不想要她的孩子,卻在知曉她流產,且和高氏可能有關時,便在之後幾年屢次來刺高氏,並做了各種姿態來強調:那孩子原本是朕要給你的,不知是誰竟害死了你兒子。
刺的高氏心臟亂痛。如今呢,他雖早就對高氏竟能再孕心存懷疑,也對高氏這一胎並不看重,卻仍舊難免會厭惡和懷疑每一個對著一胎不利的女人來。
這便是所謂的:『我可以不喜歡,但是你絕對不能討厭。』
如今,他心裡頭便是徹底懷疑上了富察氏。
富察氏剛剛將他的嫡子永漣給害死了,如今,竟又害死了這一個……他低頭看了看那有氣無力的高氏,反射性地皺了皺眉頭:那碎肉,絕對不是他的孩子。
他正在想那碎肉到底是什麼阿物兒呢,便聽外頭道:「太醫來了。」
乾隆竟也沒讓人將高氏抬回屋裡頭,也沒取個什麼帳子遮一遮,便隨意讓那太醫去看了診。
這太醫便放了心,心知這地上的人定是不重要了,便上前問診。
這一上前,太醫便是愣住:這服色,這服色……後宮裡頭,不是皇后穿的,便是皇貴妃穿的。這地上的女人……
他還在尋思呢,吳書來便咳了聲。他終於收斂了心思,再不敢多問多看多想,蹲□便號起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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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這回是不會在看重高氏了!
皇后和這些妃嬪剛到,見著圍了一圈人在雪地裡頭,微一思量,便想到了這層。
皇上若是還如以往一般憐惜高氏,又豈會讓她在這雪地裡頭被這些奴才圍著看?
只是這好心情卻並未維持多久,富察氏眼尖,一眼便見著了雪地裡頭那個不斷磕頭的奴才,不是金鳳又是哪個?
她心頭一個咯登,便知道或有些不妙,心頭微一掂量,覺得金鳳家裡人都是她娘家旗下的奴才,如此,並不怕金鳳說什麼不利她的話來。更何況,她什麼都沒做,於是,心頭便起了大不了捨了金鳳這枚棋子的念頭,便放了心,帶著端莊得體的笑容便被太監扶了過去。
雅嫻下了步攆,便見著這副情景。
她見著高氏身下那灘子黑血也是一驚,繼而卻有些笑了。
乾隆眼神並不分絲毫給高氏,她突然想起,若干年前那個叫做伊勒娃的女人。
自古男兒皆薄倖。看如今的情景,誰又能想到,幾天前,乾隆還對高氏愛憐不已?
她環視這後宮裡頭的女子,心頭越發的冰涼:這一生,只為這一個男人搏鬥,何時才是個頭?
她知道,作為皇家的恥辱,高氏多是今晚便會『暴斃』了。而被叫來現場的所有女人,少不得,也得目睹一場血腥的場景,且,被再次敲打一番。
正思考間,卻見那太醫起了身,磕頭,一臉為難道:「奴才才疏學淺,求皇上將當日為皇貴妃娘娘號脈的太醫召來。」
這話說到這裡,明眼人都明白了:原來,高氏這胎懷的是有蹊蹺的!
再一看那身下的血,便更是了然:哪有流產流出個這樣駭人的東西來的?
林太醫乃太醫院的院首,而蘇太醫乃婦科聖手,兩個從這當值的太醫被急召入宮後,便一早收拾妥了,候著了。
好歹趕到了梅林,見著這情景,腳一軟,竟都是要跌倒。
林太醫還好,蘇太醫卻是冷汗直冒。
他如何也想不到,這皇貴妃肚子裡不是胎兒,而是這些玩意兒啊!
林太醫顫巍巍地號了脈,當日心頭的那詭異不安如今卻終於有了答案。他跪倒在地,只等蘇太醫診完。
蘇太醫額頭的汗早已結成了細碎的冰凌,此時天竟又落了雪。薄薄的一層,覆蓋在了乾隆和一眾後宮女人的身上,乾隆披著大氂,冷著臉站在那裡。其餘人再不敢觸了他的眉頭,竟連手爐都不敢抱,只拉緊了大氂,同樣站著。
好在,花盆底鞋足夠高,還沒有濕到鞋幫。
三個太醫用眼神交流後,蘇太醫便膝行一步,磕了幾個頭:「皇上恕罪!皇貴妃娘娘,並未有孕過!」
此言一出,饒是乾隆,也忍不住疑惑了起來。
其餘女人,更是惶惶不安。
若高氏未曾有孕過,她那日漸隆起的肚皮,又是怎麼回事?
乾隆聲音更冷:「你且說來!」
那蘇太醫便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白白。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高氏不過是吃了一種秘藥,吃了那秘藥後,便會腹部日漸隆起,以生命為代價,換一個虛假的孩子……
她那些碎肉黑血,不過是這些日子未曾流出的葵水和開始日益爛了的五臟罷了……
這藥,雖霸道,卻看你用在哪裡。前朝好幾個帝王,皆是靠女人服了這藥,偷龍轉鳳,或是乾脆以生命為代價拉了誰下馬,才最終成了人生的贏家。
這說來,便精準的驗證了:世上沒有不好的藥,只有不會用藥的人。
只是,這些話兒一說出,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起了疑心:這高氏究竟是要害誰?或是,竟想偷龍轉鳳混淆皇室血脈呢。
其中,最憤怒的不過富察氏了:這歷朝歷代,有幾個皇后還在,便有了副後的?高氏,這擺明了,竟是要拖她下馬?
如此一來,她心頭莫名的對哈達蘇竟生了些好感:『若不是這蠢貨,她指不定還真要著了高氏的道兒呢。』
這些個人亂想了一通,卻從未有人想過這藥方不是高氏自己的。而是哈達蘇給的。蓋因哈達蘇平日裡愚蠢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此時,竟沒有人會想過,這種厲害的藥,卻是來自她的。
乾隆咬了牙:「查!徹查!朕倒是要看看,這賤婦到底是從何得到這藥的!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居心!」
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打了個突,明白高氏如今卻是徹底完了。
喜鵲抬頭看了看富察氏的方向,心頭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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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頭,今年的新年是熱鬧透了。
宮外頭,卻也不寒酸。
布爾圖•柴達的福晉自打從宮裡頭回來,心裡頭便埋了根刺。
今兒,她終於得了空,隨意找了個由頭,便要去開那地窖的門。
她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方令人開了地窖的門來。
一股酸臭味和腐肉味撲鼻而來,柴達的福晉閉了閉眼,眼中落下淚來,再一睜開,便又恢復了當家主母的氣魄。
她便讓人持了顆夜明珠,走了進去。
說來,這顆夜明珠,還是裕太妃賜給他們家的呢。
地窖裡頭瑟縮著兩個骨瘦如柴的女人。不過,好歹沒死。
柴達的福晉終於放了心,她緩步進去。那兩個女人卻瑟縮成一團,一個驚恐地喊著:「不要過來!」一個嘴裡絮叨著:「本宮是和親王的親額娘。」
她心便徹底沉了下去。
仍不死心,她讓婆子抓了那蓬頭垢面的中年婦女手腳,自己拿著夜明珠上前查看,只見那女人,耳垂上,正是有顆胭脂痣的。
她手一抖,那夜明珠便咕嚕嚕地滾落下來。
卻聽著地窖外頭有人呼喊:「老爺!老爺您怎麼來了?」
柴達的福晉一轉身,地窖外頭的,不是布爾圖•柴達,又是哪個?
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爺,爺。」
布爾圖•柴達走了過來,牙咬的咯吱作響,一腳踹翻了她。走過去,抓起那瘋瘋癲癲的中年婦女,竟劈手給了她一巴掌。
柴達的福晉早已看傻,她被丫鬟扶起,揉著胸口,還來不及喊疼,便聽布爾圖•柴達發狠道:「賤人,賤人!你毀了我,竟是躲在這裡逍遙了!」
那中年婦女彷彿是失心瘋了,口中喃喃:「本宮是和親王的親額娘。」
布爾圖•柴達彷彿傻了,鬆手,任她跌坐在地,良久,他終於直愣愣跪下:「奴才竟不知這賤婦竟如此對待娘娘,萬求娘娘饒恕,開恩則個!」
柴達的福晉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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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人跡罕至。
這是新年,少有人還在旅途。
弘晝帶了白裡和驥遠趕路,粘桿處的人馬一半還留在山東看顧後續的事宜,另一半,早早兒啟程回京去報之喜訊了。
弘晝辭了當地官員的熱情留顧,執意要回京城去。哪怕,過去了,只能趕上這一年的尾巴。
他以為,他已經熬完了最艱苦的生涯,殊不知,更加痛苦的事情,卻還在等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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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年節。
無論如何,表面上的花團錦簇還是要做的。
宮裡頭一方面壓下了高氏流產的事情,密加調查,一方面卻喚人張燈結綵,做了花盒無數,只待這正月十五一起放了出去,讓百官觀賞。
宮外的他他拉府,布爾圖府,便顯得更為微妙了。
他他拉老夫人如今轉念起雁姬的千萬般好處來,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整日只知道同那個毫無前途,甚至有可能亡了他他拉家的新月廝混,連帶著珞琳越來越不正經,竟一口氣提不上來,生生氣倒了。
然後,她便遇上了同太后一樣的苦--被伺疾。
太后的苦,乃是雅嫻刻意為之的,而他他拉老夫人的苦,卻是被這群天然呆給生生氣出來的。太后的苦,是生理加心理:雅嫻刻意笨拙的餵藥、幫她換衣,撕了肚兜……他他拉老夫人的苦,也是生理加心理的:努達海,新月和珞琳都不懂餵藥,努達海喂灑了,便放聲咆哮,將僕人挨個兒數落一通,新月便放聲哭泣,惹得努達海和珞琳都來勸,且都以為她欺負了新月。而珞琳,餵藥一事上到也成,但卻每每都要告訴她,新月同努達海多麼的恩愛,他們的愛情多麼令她羨慕……
如此一來,他他拉老夫人的病,便越發好不了。而年節時,努達海餵藥餵著餵著,竟又同新月膩歪上了。所有人彷彿都遺忘了還有個靠在床頭上等著餵藥的老太太呢,盡去看他們兩個了。
他他拉老夫人這次便是徹底的感受了一把什麼叫做『我的天神』『我的仙子』,再一看,珞琳竟捧著臉陶醉不已,只氣的喉嚨一陣腥甜,硬生生地吐出口血來。雙眼一閉,暈了。
這是他他拉府。
布爾圖府,雖沒有這讓人牙酸蛋疼的愛情。卻也足夠令人煩悶:裕太妃彷彿是徹底傻了,竟誰也不認識,成天只知道說自己是和親王的親額娘。她手足都潰爛,渾身長了濕疹,人衰老的不堪。
布爾圖忍住了不耐,命福晉多加照料--他自己如今也是尋醫問藥呢。
不過好歹,院子裡頭算是安靜了。初時福晉還不解,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卻成了天閹,再也不能人道。
追溯下去,卻是由於裕太妃那時同那女人爭吵,驚嚇了他所致的。
回消息的人本以為福晉會生氣,卻沒想到福晉只是呆愣了片刻,便念了聲『竟真如佛祖所言,種了什麼因,便是要結什麼果的』一時間,福晉竟成了個忠實的信徒,吃齋念佛起來。
柴達的福晉是好了,布爾圖•柴達卻不好。
他如今脾氣見長,否則,也不會一時衝動竟扇了裕太妃耳光。
他本愛漁色,如今卻失了工具,再也不得趣味。
若那位不是和親王的額娘,他只怕當時便要上去生吞活剝了她。
如今,卻只能忍。
一方面,他繼續尋醫問藥,打聽如何才能再振雄風,一方面,再也不肯去見那裕太妃,只怕忍不住要壞了大事。
如今,他依舊愛行床弟之事,卻愛上了鞭打等一系列的施虐行為,也便是說,布爾圖•柴達在被裕太妃天閹之後--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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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頭的花盒還沒放出去;高氏還被吊著一口氣;喜鵲還在想著如何才能既不被當做是叛主的牆頭草,還能順順利利地投靠了皇后;哈達蘇還被軟禁著;宮裡頭的女人不約而同都身子不適了……
宮外頭突然來了個跑斷了馬腿的侍衛。
那侍衛風塵僕僕地跪下磕頭,只說了一句話,這年的氣氛,便被掀至了高。潮。
那侍衛道--
「山東災平,和親王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悠于 2015-10-23 17:04
第76章 弘晝回京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
一年一度的十五花燈節。護城河中飄滿了造型各異的河燈,街市上,燈火通明。
「……話說啊,這十五的花燈節,卻是東方朔先生,為了一個叫做元宵的宮女所起的,據說,那宮女進宮多年,從未見過家中的父母,一時間竟有了死志……」
白鬍子老大爺抱著小孫子正在搖頭晃腦的講古,卻不防有人策馬揚塵而來。
「讓開!讓開!」
談話被打斷,祖孫二人看著那幾匹快馬從身旁掠過,往那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小孫孫拉了拉白鬍子老頭兒的袖子:「爺爺,那幾個叔叔也是想念父母了嗎?」
白鬍子老頭兒樂呵呵地答:「是囉,是囉,誰不想念父母呢,畢竟,血濃於水啊……」
守在紫禁城的侍衛,遠遠的見有幾匹馬疾馳而來,不由得都提高了警惕,望近了一看,卻發現是和親王一行,又鬆了口氣,翻身跪倒在地:「奴才請和親王安。」
弘晝利落的翻身下馬,不顧滿面風塵:「煩請通報,臣愛新覺羅•弘晝求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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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正在看著一眾妃子猜燈謎玩兒呢,便見了吳書來突然出去,又進來。
他便斂了笑,揮手讓吳書來近前。
吳書來便道了弘晝在外候著的事兒。
乾隆沖富察氏笑道:「皇后可在此繼續玩著,朕有些要事,便先行離開了。」
富察氏聽了,便更心神不屬,木然點頭應是,乾隆帶了吳書來便走了。
他這一走,原本熱鬧的氣氛卻冷了下來。純嬪問道:「娘娘,那皇貴妃……」
一眾女人都豎起了耳朵,原來,初時的歡樂竟全是做給乾隆一人看的。這當真是--繁華只為一人開。
不過這也難怪,疑案未結,後宮哪個女人還能睡的安穩?
皇后因她的丫鬟金鳳也被拿了看管著,如今心情自是不好。她皺了皺眉:「大過節的,盡說些不知所謂的話!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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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剛剛話題中心的人物——高氏。
她如今正在儲秀宮的床榻上,好好的躺著,可悲的是,她此次雖是話題的中心人物,卻無論健康與否都惹不起旁人的半點兒主意。
畢竟,她如今已算是徹底殘了。
不僅因為太醫說的『五臟俱損』更因,她流產時的慘狀,已成為這紫禁城中那位帝王的噩夢。這一點,就連高氏自己,也是懂的。
折桂顫巍巍地端了熱茶來。高氏卻只是笑了笑。她的聲音彷彿是從喉嚨中溢出來的:「哈達蘇!哈達蘇!。」
折桂不敢多言,扶了她起身,將那熱茶慢慢往她嘴裡倒,卻還是灑出了很多。
折桂胡亂用帕子給高氏抹了抹,並不細緻,又將扶著她慢慢躺下,自己端著茶杯如同被什麼可怖的東西嚇到了似得,慌亂地去了。
可見,她那一日的慘狀,就連折桂這個貼身丫鬟,都心有餘悸。
還是那個燃著銀絲碳的溫暖儲秀宮。卻早已找不回最初那種溫馨和舒適來了。
一朝天堂,一朝地獄。
高氏想笑,眼淚卻亂淌下,就連唇邊,也嘗到了那腥苦的味道……
這邊的高氏已經嘗到了苦澀,而另一處的哈達蘇卻還看不透自己的命運。
那太監再也沒出現過。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
她是應該全推到高氏身上吧?可是如何推?她卻是不曉得。
哈達蘇雖愚蠢,卻也知道,身邊的喜鵲是不可以信的。
這是那太監給她的忠告,讓她守口如瓶。
可是,那太監說了她會沒事不是嗎?那,她現在為何又被看管起來?
哈達蘇隱約覺得事情可能不對勁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暫不說哈達蘇如何猶豫,只說她身邊這丫頭喜鵲。哦,這還不是真正的喜鵲,真正的喜鵲早就被霓虹給殺了。這丫頭,卻是霓虹長大了,借用喜鵲的名頭的假『喜鵲』。
霓虹當年小小年紀便能下了狠手,殺了唯一的好友喜鵲,且狠得下心,用草汁塗腫了臉,連家人的姓名都可以不要。可見是個心狠手辣的。
歸附哈達蘇不過是個權宜之計,她是個連自己都可以下狠手的人,更何況,對象是和她半點兒關係也無的哈達蘇?
是故,如今的『喜鵲』卻是百般編織好的脫身之計。
這不,這正月花燈節,卻是她的機會到了。
喜鵲伺候好了哈達蘇,只說了句要去看看花燈,又拿銀子賄賂了看守的太監和侍衛,露出個詭異的笑來,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長春宮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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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這是新年第一次去自己的御書房。
還沒進去,便看到了跪在門口風塵僕僕,看上去還成熟了不少的弘晝。
他忍不住覺得欣慰,突又想起那裕太妃的事情,神色不由得複雜了起來。
弘晝進了御書房,不能免俗的瑟縮了□子--他在冰天雪地裡頭凍了太久了。這御書房卻是上好的銀絲碳燒著。
他跪下,先一五一十地將山東的事情細細稟來。
這些個事兒,乾隆之前已經看折子了,無論是白裡寫的密折,還是弘晝寫的公折,都十分的詳盡。但這紙頭上的東西,被當事人講起來,特別是個很懂語言藝術的人講,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又細細地聽了遍。
直到弘晝都說完了,問了聖躬,問了太后的安,又問道裕太妃時,他才從聽故事的余潮中徹底清醒。
他這一清醒,臉上的表情便變了一變。
旁人不瞭解的看不出來,弘晝卻是不同:他自小便聰慧伶俐,又天天被耳提面命著不許超了四阿哥,於是學了全套的察言觀色,其中尤其是以對乾隆的心理把握更為甚。
如今,他這臉色在外人眼中還看不出蹊蹺來,但在弘晝心頭,卻是拉響了警燈。
他『噗通』一聲跪下:「皇兄!太妃娘娘平素裡頭有些含糊,請皇兄包含則個……」
他這一句話,只看得乾隆暗暗點頭:這個弟弟平日裡頭對他尊敬有餘而親熱不足,天天『皇上』『為臣』的喊,沒想到如今,卻為了個裕太妃,竟毫不猶豫的套了近乎,可見真是事孝!
不過--他又皺了眉頭:如此事孝,難免會愚孝啊!可這淫。亂皇室的罪名,該如何是好?
他這幅不言語的做派,讓弘晝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難免往最壞的地方打算:裕太妃竟是……
乾隆歎了口氣,他深深的覺得自己作為這大清朝首屈一指的好哥哥,不能夠讓這樣的不幸消息,從自己的口中出來。
左思右量,突然想到雅嫻竟也是算同弘晝一起長大的,如今又是弘晝的皇嫂,俗話說,長嫂如母……
他便道:「你也乏了,吳書來,著人去準備熱湯。」
吳書來便道:「皇上,那熱湯早已備齊了。」
乾隆便讓弘晝先去沐浴,又道了:「之後便讓你皇嫂也過來,一家人合該團團圓圓親親熱熱吃頓子熱飯,這些日子,卻是苦了你了。」
弘晝強壓著心頭的不安,再三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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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被請到養心殿時,正好看到弘晝穿著嶄新的袍子出來。
他剛剛梳洗罷,端的是風流翩翩。
雅嫻有些迷惘:他,也長大了……
卻不知,弘晝見到她時,第一想法也是如此。
在她心頭,他是如同永琪般的存在。而在他心中,她卻恨不得,她始終是那個長的不算漂亮,卻愛擺大人譜的小女孩……
錯身的瞬間。他下拜:「請皇嫂安,皇嫂安好。」
她恍惚,他便不動,只就著那低頭的姿勢,狠狠閉了眼,阻住了眼眶中的淚。
她抬手,叫他『五弟』。
他起身,卻只見她快步上前,擦了他的肩,扶住了那個穿著明黃龍袍的男人。
他的手無力垂下,卻努力在臉上堆了笑容:「皇兄,您讓皇嫂來……」
他有些意外,來的不是富察氏。卻覺得幸運,來的不是富察氏。
她已在深宮,他無法追尋。
於是,能看一眼,便多得了一眼。如此,甚好。
乾隆在尋思著如何告訴他關於裕太妃的事情,便沒有太過關注他的舉措不安,招呼他快入坐:「今兒個,飯桌上沒有君臣,只有兄弟。」
雅嫻聞言也笑看著他:「弘晝是害羞了。」
他心頭便如同灌了蜜似得,忍不住便走了過去。
乾隆卻指著他笑道:「小五啊小五,你竟然紅了耳朵,莫不是因為你皇嫂的一句話,害羞了?」
他低了頭不言,也不敢亂看。只盯住了面前的菜餚。
這是一場博弈,先愛上的,注定都是輸家,迷失了自己,卻只為得到所愛的人,一回眸的注視,一顰眉的淺笑……
弘晝如今便是如此了。
他低了頭,也不說話,這讓乾隆覺得異常滿意:小五果然是個謙謙君子,見著皇嫂,居然目不斜視。
他一滿意,這滿腔的兄弟之情,便更加的肆無忌憚要宣洩出來。
他親手為弘晝夾了菜,勸他快吃。
又故意捉弄他,讓雅嫻也夾菜。
弘晝這一頓吃的既甜蜜又苦澀,囫圇了個半飽。卻聽乾隆對雅嫻道:「你是他嫂子,長嫂如母,便同他說說,裕太妃的事吧。」
雅嫻當即一驚,險些拿不穩著子。卻見乾隆堅定的眼神,又見著弘晝好奇的目光。
她終於體會到了,當日裡頭那句『看戲』的苦果來。
但,若不是那句話,裕太妃如今下場定也不會太好。
無論如何,既然是自己種的因,這果子再苦,也合得自己來咽。
於是,雅嫻便將裕太妃的事情,一一道來。
弘晝先時覺得她聲音動聽,有些沉醉,後頭,便牙咬的咯吱作響,拳頭捏的死緊:乾隆他們都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可,他卻是知道始末的,甚至比乾隆知道的還多。比如,那副桃花美人圖,再比如,他小時候,裕太妃為了那男人,給他吃的藥……
如今……她果然還是不要他了,不要他這個兒子,而是奔赴了那個男人懷中……
他難過,但這難過中,竟也夾雜了一絲解脫……
乾隆便問他:「接下來,如何做卻是看你的。畢竟,那是你親額娘。」
弘晝搖搖晃晃起身,跌跌撞撞磕了頭:「奴,為臣,臣弟先行告辭,皇兄,我的額娘,沒有了。」
他說罷起身,卻一個不穩,一頭栽了下去。
雅嫻自己衝上去扶他,又慌忙喊了人去請太醫。
乾隆便對著吳書來道:「裕太妃病重了,竟是新月格格日夜哭的,眼看便要不好,叫人準備壽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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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過重打擊而選擇暫時封閉了自己的裕太妃並沒有想到。她的兒子,竟選擇了讓她薨逝……
這是對皇室聲譽的最好維護,卻對她,是最大的不公平。不過,她曾嚷嚷了那麼多次弘晝不孝,而今,終於要應驗了。
卻不知,她清醒時,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太后依舊病著,十六中午才暈暈沉沉的醒來,一醒來,便說被先皇托了夢,要她去五台山唸經吃齋。乾隆帶著一眾妃嬪勸了半晌,她方讓了步,說是等病大好了,定要去五台山的。
弘晝醒來的時候,卻已是傍晚。
他發了會子呆,便撐著出了宮。打斷了乾隆或是雅嫻要對他說的關於裕太妃出宮後的事情,一味的逃避了。
乾隆原本留著新月和裕太妃便是為了等弘晝的決斷,如今弘晝已經決定了,乾隆便計劃待年節過完,就開始動手整治他他拉府和布爾圖府。
第77章 嫻妃不『閒』
驥遠和白裡在宮外候了多時,才有個太監出來說:「皇上恩典,二位大人不必等待召見了,先回家與親人團聚吧。」
白裡發射性的謝了恩,起身,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哪裡有家?團聚?可惜,他這二十七年來,從不知曉,自己的親人是誰。如何團聚?
驥遠卻有些激動,他哽咽的謝了恩,爬起來,看向白裡:「白大哥,小弟要先回去了。」
白裡反射性地點了點頭,卻見驥遠麻溜地翻身上馬,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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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拉府。
驥遠老遠便見著有人出來,他激動地拍馬趕近,沖那僕人道:「快告訴我額娘,我回來了!」
那僕人嚇了一跳,見到他,丟了掃帚,往裡頭便沖:「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少爺回來了!」
他他拉老夫人聽見外頭的嘈雜,掙扎著起身喊人進來,她喉嚨裡頭咯咯作響,只問:「誰回來了?」
那僕人道:「是驥遠少爺。」
他他拉老夫人便連聲道:「快讓他來,讓他進來!」
須時,驥遠便進來了。
他他拉老夫人看著這個風塵僕僕,年齡雖稚嫩,卻看上去比努達海更靠譜的少年紅了眼,她道:「你替我和你額娘道個歉吧。是我想錯了。」
驥遠還來不及疑惑他他拉老夫人的話,只一眼瞧見了他他拉老夫人病弱不堪的樣子:「瑪麼,您怎麼了?額娘怎麼不在呢?」
他疑惑,是因為但凡他他拉老夫人身子不好,便能在跟前看到雁姬,如今,雁姬卻是不在。
他他拉老夫人也想起了這事,她紅了眼,渾濁的淚水不斷落下,她擺著手,連聲催促:「快走,快走!誰讓你來!以後再不許來了!這裡和你毫無關係了!快走快走!」
驥遠唬了一跳,忙道:「瑪麼,您怎麼了?」
他他拉老夫人無視心頭的不捨和劇痛,只道:「你雁姬那個賤婦已經被我兒休了,你快滾吧!這裡再於你毫無瓜葛!這他他拉府的一切都是珞琳的,你和雁姬那賤人滾的越遠越好!」
驥遠睜大了眼:「瑪麼,您怎麼了?我是驥遠啊!」
他他拉老夫人用力抓起身側的布枕砸了過去:「滾!快滾!再不要進我他他拉府!」
驥遠被他他拉老夫人的反常嚇到,再要問時,卻聽他他拉老夫人道:「我要剝了雁姬的皮,那個賤人如今卻是滾回娘家了!否則,我定要生吃了她!」
驥遠不敢置信:「我額娘回……」
他他拉老夫人聲嘶力竭地喊:「你再敢進我他他拉府,我定傾盡所有,讓雁姬死無葬身之地!」
驥遠還想再問,卻被幾個僕人強行拉了出去。
他滿心滿臉疑惑,卻看不到,在門闔上時,他他拉老夫人無力的鬆開手,笑的十分淒慘:「傻孩子,快走,他他拉府眼看要變成地獄了……」
他他拉老夫人為保住祖宗的血脈傳承,攆走了驥遠。
驥遠滿心疑惑地去了外祖父家,然後被強行留住。
雁姬也好,他他拉老夫人也好,均看到了大難臨頭的模樣。
只是,常言道『當局則迷,旁觀者清』,他們雖是明白了,但努達海,新月和珞琳,卻還沉迷在所謂的『偉大愛情』中,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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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搖搖晃晃地回了他自己的府邸,驚喜萬分的和親王妃,很快便無法再笑出來了。
她的王爺,彷彿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只呆呆傻傻地坐著不說話。
和親王妃急的又餵水,又遞熱毛巾給他。
最後只得不顧忌諱,要在這大好的年節之日叫太醫來。
和親王卻說話了,他說:「福晉,爺,沒額娘了。」
和親王妃先是呆愣了一下,繼而發現,一向溫文爾雅的王爺,竟哭地像個孩子……
她揮退了眾人,自己慢慢走過去,跪在他腳邊,將手放在了他的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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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富察氏坐在上首,看著下頭跪著的奴才:「你倒是機靈,竟藏在了我這裡。」
喜鵲連連磕頭:「求皇后娘娘救命!求皇后娘娘救奴婢一命!」
富察氏嘴角便溢出笑來,她撫摸著自己新做的護指,笑:「救你,為什麼?」
「奴婢可以作證,奴婢是哈答應的貼身丫鬟,奴婢可以作證當時是哈答應故意去撞皇貴妃娘娘的,並不管旁人的事兒。」喜鵲道。
富察氏一愣,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她道:「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
喜鵲見她神色,便知事情已經成了一半兒:「奴婢自己便是證據,奴婢是哈答應的丫鬟,奴婢雖是為了正義揭發了哈答應,但始終是犯了忌諱。按規矩,以下犯上者當貶入辛者庫!奴婢知道辛者庫艱難,但仍不願讓真相蒙塵。」
富察氏道:「你也可以幫著你主子,這樣或還有一線生機。」
喜鵲便磕頭道:「奴婢,奴婢的主子……」
她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那哈達蘇的腦子,是不經用。
富察氏便道:「可憐見兒,你果真是好孩子,為了不冤枉無辜,竟寧願進辛者庫,也要說出真相來。可憐見兒,放心,本宮定會讓你過的輕鬆自在。」
喜鵲忙做大喜狀,又磕頭謝了恩。心頭卻在嘀咕:我不怕過的差,只怕你說的輕鬆自在,卻是被你賜了什麼鳩酒……
「好孩子,你先回去吧,哈答應那頭也離不得人呢。」富察氏笑道。
喜鵲忙磕了頭,慢慢的去了。
福兒在旁迫不及待道:「主子,那奴才用不得。」
富察氏笑道:「本宮豈會不知?那奴才既然能叛主,便說明是個心大的。這宮裡頭,不怕人蠢,就怕人太聰明了!」
福兒深以為是,卻笑道:「誰讓她有個如此不中用的主子?若是跟隨了,只怕也是一死,哪裡比的了我?」
富察氏被她拍的舒服了:「貧嘴!」
「主子,她一人說是哈答應自己撞的皇貴妃,只怕還是沒人會信。」福兒又道。
「她乃哈達蘇的貼身丫鬟,貼身丫鬟都這樣說了……」富察氏笑道,「誰能質疑?」
福兒聽罷,也忍不住感歎喜鵲足夠聰明,只可惜命運不佳。畢竟,宮裡頭但凡有個頭臉的主子,誰肯要一個叛過主的奴才?
她卻是不曉得,再過些年,她便是要跪在喜鵲腳下,叫她姐姐,奉承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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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達蘇見了喜鵲回來,她便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她並不是全然糊塗的,或者說,再糊塗的人,也會有清明的時候。
她明白,她是沒有指望了。
而喜鵲,畢竟也是主僕一場吧。
只是,她還沒說話,喜鵲道先說了:「主子,您是很恨嫻妃娘娘對吧?」
哈達蘇一愣,不自然道:「你這奴才,竟……」
「奴婢有辦法可以為您解憂。」喜鵲道。
哈達蘇心頭一喜,卻又因想到了自己的額娘,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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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娘娘除了安胎藥外,並未吃過旁的藥。旁的宮,除啟祥宮嫻妃前段時間大病過一場外,其餘各宮的娘娘除了正常的問診平安脈之外,也未……唯獨是哈答應處,卻因為年年吃藥,所以用量大了些。對了,前幾個月,長春宮有個宮女病了,撿了兩副不同的藥來,巧合的是,哈答應處,正好也要了同樣的兩服藥,只是順序顛倒了……」
「長春宮?」乾隆有些疑惑。
那暗衛道:「稟皇上,正是。最巧的是那宮女,正好是那叫金鳳的。」
「儲秀宮當真沒有一點異常?」思來想去,那藥方如此奇特,滿人定不可能有,多半還是從漢人這邊得來的,而這藥神秘,又與前朝有那麼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影兒。這讓乾隆想不疑心都難。
不得不說,這個年過的當真是熱鬧極了:年前,太子沒了,山東遭災了,荊州鬧事,出來了個不著調的新月格格,原本以為她只會哭哭啼啼,卻不防她一眨眼竟拐了個同樣不著調的裕太妃出宮去私奔,受孕困難的妃子竟懷了孕,好不容易他乾隆才接受了事實,那胎又沒了,還牽扯出個什麼前朝秘藥來。
如今,太后病著,雅嫻病剛好。大年還沒過完。
這一年的休沐竟過的如此勞累。
乾隆有些睏倦,他揉了揉眉頭。幾乎想將所有事都順手拋開了。
只是,不能夠。
這些爛事雖多,他卻還得一件件的處理。
再說了。當年在潛邸發生的那件事,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無法細究到底,卻不代表現在也要如此算了。
只是,這事兒到底該誰來查?
他是皇上,前朝的事,才是正事,這後宮,原就是該皇后管的。只是如今這件事裡頭,扯上了皇后的一個奴才,卻不好辦了。
如此--
他微一沉吟:「這事兒,交給嫻妃來徹查吧!朕相信,她會給朕一個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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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雅嫻一起身,便覺得氣氛不對勁了。
她還來不及細思,便被聖旨砸中。
迷迷糊糊接了聖旨,她這才明白之前那些女人看她的眼光為何如此複雜--
她原本是不起眼的嫻妃,頭上頂著一正一副兩尊大佛,這兩尊佛太過耀眼,是故宮裡頭的人,竟不約而同忽略了,如今妃位上只有一人的事實。
而今,這一正一副兩尊大佛都牽扯到了這事件裡頭,宮裡按品排序,可不就成了她最大了?
也是此刻,闔宮女人才驚訝地發現:感情,這兩尊大佛之外,最大的竟是這平日裡悶聲不語的嫻妃了啊!
一時間,雅嫻便成了這闔宮的關注焦點。
雅嫻知道,她的平淡養豬日子,從此便要一去不復返了。
這正是--
有心栽花花不發,欲做閒人事偏來!
第78章 悔
驥遠回來了,對於努達海和新月,甚至對於珞琳來說,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對於他他拉老夫人而言,卻是驚天霹靂。
驥遠回來了,這意味著什麼?
驥遠是被派到山東了,他都回來了,那和親王呢?
他他拉府,大廈將傾。
他他拉老夫人卻在驥遠走後,掙扎起身,要了湯藥喝掉。
她見著了驥遠,便知道,他他拉府的確是有了未來。那麼,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死死為他他拉府唯一的未來,保駕護航,她如今必須要康復起來。
至於努達海……
她眼神晦澀:大概,只能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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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年,剛剛過罷了年節。
雅嫻便正是開始著手查理這秘藥一事來。
可是,無論如何查,這主謀都隱隱指向富察氏。
如今,雅嫻才不得不正視:即使,她手頭有孝敬皇后,蘇培盛,和雍正帝留下的三處情報。但這偌大的皇宮,仍有她觸及不到的地方。
特別是,孝敬皇后和蘇培盛留下的釘子裡頭,宮女是按年齡便要被放出去的,也就是:若沒有新的宮女進來,長此以往,釘子便只剩了太監。而雍正帝留給她的情報處,卻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她也是做過皇后的,且,她做皇后那幾年因為想要討得乾隆開心,便深刻地研究了富察氏的一舉一動,凡事必思考:『若是富察氏,她會如何做』。
所以,恐怕就連富察氏自己都不知道,這世上竟有人,如此深刻的懂她。
因為懂,所以雅嫻才篤定,這件事和富察氏並無干係。
富察氏上輩子命運也是多舛,且兩人都做過正妻,她便不想如此輕易下了決定,始終還是想要為富察氏證明清白的。
於是,她便再一次提審金鳳:「當時是如何情景,你且再道來。」
金鳳被淨餓了幾日,如今已是虛弱至極:「稟嫻妃娘娘,奴婢當真是不小心,奴婢只是去梅林折幾支花兒回來插瓶。」
「無人指使你?」
金鳳聽罷,便是一陣恍惚,繼而才咬牙切齒道:「並無!是奴婢不小心衝撞了哈答應。不干奴婢主子的事兒。」
『又來了,』雅嫻有些無力地想:『這金鳳已是背叛了富察氏,否則,她定不會如此說話,這哪裡是在為富察氏好?分明便是要人往富察氏身上去想了。』
雅嫻還想說什麼,卻聽到了乾隆進來:「你這奴才,還在隱瞞什麼?」
她起身下跪,帶著一眾奴才磕了頭。
乾隆叫了起身,他氣沖沖地走到金鳳跟前,一腳踹飛了她:「你這狗奴才,究竟還隱瞞了什麼?」
金鳳掙扎爬起,連連磕頭哭訴:「皇上,皇上,真的不是皇后娘娘指示的,皇后娘娘自從端敏皇太子走後,便病了,又要張羅年宴,並不好直說。只讓奴婢去抓了幾回子藥來。她實在是……」
雅嫻聽她說,便知已是來不及了。
她閉了眼。果然聽乾隆道:「抓了幾回子藥?」
金鳳抬起頭來,驚喜萬分,連連道:「正是,正是,奴婢不識字,但記性甚好,奴婢清楚記得,那藥裡頭還有一位烏頭草呢。因為名字特殊,奴婢始終記得。」
乾隆此時卻早已疑惑滿滿:「烏頭草?朕卻記得,那段日子,朕為了安慰皇后,卻是多去了長春宮幾次,但卻沒有聞到藥味。」
那金鳳慌忙下跪:「奴婢是給了福兒姐姐。奴婢還得了福兒姐姐的賞呢,說是此事需要保密……」
雅嫻是查秘藥之事的,當然清楚,那傳說中的藥方里頭,便是有著烏頭草的,除此之外,還有些劇毒藥物。如今,宮裡頭倒是有兩份含了烏頭草的藥方。
一張是哈達蘇那處來的,一張卻是長春宮宮女的。
雅嫻心思百轉,便知這事兒她已是不便插手了。只能看乾隆對富察氏的心意如何了。
「病了吃烏頭草,哼!」乾隆果然憤怒了,「皇后果然不同於常人!」
一般當皇上開始不滿皇后時,想上進的寵妃都會怎麼做來著?
哦,對了,是輕輕地走過去,揉揉皇上的胸口,柔聲說幾句軟的,為皇后再上上眼藥--這便是當年令妃最擅長的小把戲了。
只可惜,雅嫻不是令妃,就算重來一萬次,她也不屑做『令妃』。
是故,她只在旁邊站著,說了句:「皇上,臣妾覺得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哈答應處,也該詳查。」
乾隆便冷笑:「哈達蘇?嫻兒未免也太高看你表姐了,哈達蘇是什麼樣的人,她便是個被人算計了,還會幫著算計了她的人點銀子是否夠了的。」
他這話本是為了諷刺哈達蘇的糊塗,卻為雅嫻打通了一條思路:「皇上所言甚是,臣妾正尋思著,這哈達蘇背後,是否有個人指使呢。」
金鳳低頭聽了,臉色一變。她忙磕頭道:「嫻妃娘娘說的甚是,求皇上明察,皇后娘娘仁慈善良,絕不可能做出……皇后娘娘還病著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乾隆便憤怒了:「好病!竟要吃烏頭草才行?!真是好藥!」
雅嫻便更篤定:金鳳背後定是有人指使,這人,還是沖富察氏來的。
會是誰呢?這宮裡頭:高氏如今算是沒指望了,且若是她做的,她為何要犧牲自己?其餘的。位份太低,野心也不夠。
算來算去,只有她算是最適合的了。
雅嫻驀地一驚:若那幕後的人,存的是一石三鳥之心呢?
好毒的計策!
先是用秘藥廢了高氏,又用了個金鳳誣賴富察氏,最後這用動機去查看,她卻還是裡頭嫌疑最大的。
說不得了,此時她最該思考的便是如何洗清自己。然後才是怎樣拉扯一把富察氏。
雅嫻不是聖人,她是願意幫助別人,但,前提是,能夠保全好自己。
她心頭暗自下了決心:無論要用多少人力物力,勢必要搞清金鳳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她捧了杯茶上前,遞給乾隆:「皇上,這不過是個奴才的一面之詞罷了。臣妾覺得,還是要詳查!這個奴才的身世,見過的人,家中其餘人的情況,都要詳查才好!」
她一面說,一面使了個眼色給伺書,伺書忙悄悄令人把金鳳拖了下去。
一側的福海低頭聽了,心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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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下去了,乾隆卻硬是要坐著,看她繼續查別人。
這一批批的奴才都問過話了。等待下一批上的間隙,乾隆方道了句:「朕在這裡給你撐腰,你儘管好好審,總之,推朕身上即可了,之後一切,諸如此例。」
雅嫻便直覺他又是在抽風,隨意應了。卻並未當真。
可憐乾隆想了半日,覺得定會讓雅嫻感動不已的行為和話語,到了雅嫻這邊,竟如同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看。半點兒收穫也無。
他沒等來預期的感動話語,一時間又生了不知名的悶氣。
此時,卻是哈達蘇的貼身丫鬟喜鵲上來了。
這也是個奇葩。同金風一樣難纏。
若說金鳳還是個知道忠心護主,口徑未變的,那麼喜鵲則是個例外了。
她最先頭說哈達蘇跌倒是被金鳳給衝撞的。
可後來卻又不知為何,竟三番五次的改口,聲稱哈達蘇是故意要報復高氏,故意去衝撞高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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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值完畢,福海便袖了新得的賞賜去找冬兒。
冬兒在做一雙大毛的護膝,這東西並不金貴,全是裁衣用廢了的邊角料。她細心的一點點縫合,最後慢慢成形……
她揉了揉眼睛,那眼睛酸澀無比。福海一進來,看了不禁大為心疼:「早告訴你了,不要在天暗時做這些。」
冬兒一笑:「不妨事的,你快來試試,這個帶上如何?你得護著好腿,免得老了一變天就疼。」
福海強忍住感動,應了聲『好。』
他便使了起來,還有一點子沒收好尾,他便戀戀不捨的還給了冬兒:「真是合適極了,冬兒,太合適了。」
冬兒笑了:「明年,我便是到了該出宮的年齡了,我想同主子求個恩典,留在宮裡頭,當個嬤嬤。」
福海初時帶著些沮喪,聽到了最後,便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他聲音哽咽:「你……何苦?」
冬兒淺笑,並不說話。
福海忍不住上前緊緊抱著她,過了良久,冬兒覺得自己肩膀都濕透了。她不由得動了下,卻被福海抱得更緊:「是我誤了你一生。」
冬兒卻笑了:「你安知這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一生?」
福海當這話是安慰,是故更加難過。
福海又道:「對了,你上次說對嫻妃娘娘有好感,今兒個,可是發生了件大事兒……」
冬兒便豎起了耳朵,嘴上卻仍做不解:「什麼事兒,也值當被稱為大事兒的?」
福海便細細地把今兒個他跟著乾隆去啟祥宮的事兒說了出來,一五一十,繪聲繪色。
冬兒心頭卻不自在了,特別是聽到雅嫻說要徹查時,臉色竟是一變。
她揉了揉太陽穴:「竟要搞得這麼麻煩?不直接判給皇貴妃,或皇后,哪裡需要如此複雜了。反正你也說了,那藥是皇后宮裡頭抓過,哈答應宮裡頭也抓過的。」
福海奇道:「你竟也不覺得是哈答應做的?」
冬兒便笑了:「哈答應,我卻是想都不敢想的。若是哈答應做了,她……她自己能想這麼多?」
感情這宮裡頭不僅是主子,就連奴才也都覺得哈達蘇是蠢透了。可見這哈達蘇的名聲,早已是傳的人盡皆知了。
福海便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故而只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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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達蘇跪在啟祥宮的地板上。聽著喜鵲將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時,徹底傻了。
這分明就是冤枉!
她是想要衝撞了皇貴妃沒錯,但她的確是還沒來得及行動,便被金鳳給推了。
如今,這叛主的奴才,口口聲聲竟是指責她。
她剛想說話,卻聽得耳邊響起金鳳的聲音。
她更傻了--自己的丫鬟要害自己,而推了自己的丫鬟,竟那般直率真誠……
她覺得她越發看不懂這世界。
哈達蘇突然就不怪金鳳了。這世上對她好的人不多:之前她以為是她的瑪麼,後來才知道對她最好的竟是額娘。如今,卻來了個陌生的丫鬟,對她如此維護。
哈達蘇便忍不住插了話:「不怪她,雪地上滑……」
「住嘴!主子還沒問你話,豈有你說話的道理!」伺書嚴厲地喝止了她。
哈達蘇彷彿被人兜頭倒下了一桶冰水,她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雅嫻,覺得心酸不已:同樣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為何她一出生便如此招人喜愛,為何她一生都如此風生水起?
哈達蘇不懂,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凡是看起來輕鬆如意的人,必都是很艱辛的付出過。必須足夠辛苦,才能看上去比別人更輕鬆自如。
她微楞,直到雅嫻說:「你為何要扯到這事情裡頭來?如今,無論到底是誰指使的,誰做的,你都無法脫身了。」
哈達蘇下意識的張望,卻發現喜鵲和金鳳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強忍住酸意:「我沒做,也得受罰?」
雅嫻便看著她道:「你親眼見到了皇室的醜聞,你知道,接下來宮裡頭要『病死』和『失蹤』多少奴才嗎?」
哈達蘇張口驚呼:「皇上要滅……」
雅嫻沒有說話,伺書卻說了:「你以為呢?哈答應,您也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難道不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知道因為你也在裡頭的緣故,我家主子查起這件事來,要背負多少質疑和嘲笑嗎?哈答應,您只是沒站穩,和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我家主子卻……」
「那又怎樣?」哈達蘇突然站起身來,欲要衝向雅嫻,「你什麼都不懂!烏拉那拉家的女兒!你說的好聽!你以為有幾個女兒如同你這般好命?你的阿瑪搶了我阿瑪的爵位,你搶了屬於我的幸福。本來,我阿瑪也許也能如此疼我……」
她狀似瘋癲,涕淚齊流,聲嘶力竭,容嬤嬤忙攔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擋著,不讓她上前。
伺書愣了下,忙也跑過去,擋住了哈達蘇。同容嬤嬤兩個,一人抓住她的一隻手,將她按跪在地。哈達蘇尤在亂喊亂叫,身子左搖右擺,卻怎樣也掙扎不出。
雅嫻只見過哈達蘇癲狂過一次。便是那一年她流了孩子後,不讓任何人靠近的時候。
如今,卻是第二次了。
她要怎麼和哈達蘇說呢?她也是懂的。兒子的尊貴,女兒的卑賤。這哪怕是在做姑奶奶時,也不會有太大變化。這一生,若不是她有系統這個作弊器。
若不是,她精心處來的父女情,只怕,也比哈達蘇好不到哪兒去。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要處的。天生有了血緣關係,雖是便利了許多,但後期的感情是否深厚,還是要通過相處來一點點堆積。
這些道理,哈達蘇卻是從未想過。
只能說,她被那個不著調的瑪麼給帶壞了。
哈達蘇不知想到了什麼,口中突然聲音小了很多,只在喉嚨裡頭念了:「完了。」
雅嫻歎了口氣,扶著椅子把手起身。
她慢慢朝哈達蘇走過去。哈達蘇突然又癲狂了起來。她瘋狂地喊著:「烏拉那拉•雅嫻,我不服。你一定會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烏拉那拉•雅嫻,我要同你一起下地獄……」
容嬤嬤和伺書便氣的要責罰她,卻被雅嫻伸手止住。
她慢慢的從哈達蘇身前走過。哈達蘇被容嬤嬤和伺書協力按低了頭。她便只能看到那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微顫的珠花。那花盆底鞋慢慢從她眼前走過。她拚命想要掙脫,衝上去,狠狠扑打雅嫻。卻聽著那花盆底鞋的主人道:「哈達蘇,你完了,你額娘怎麼過?」
她瞬時洩了氣,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雞,微張著口,淚水洶湧而出。
萬千悲憤和委屈終究化做了一聲祈求:「娘娘,求求您照顧我額娘。」
雅嫻笑了:「你又犯傻了,我如今卻是在深宮。你額娘,是在宮外頭呢。」
哈達蘇還想說話,卻就著低頭的姿勢,看到了門口那雙明黃色的靴子。
她突然瘋狂大笑起來:「烏拉那拉•雅嫻,我的主子皇后和皇貴妃娘娘都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這次我扳不倒你,就完了嗎?」
雅嫻被她的驚人之語嚇住。不僅如此,就連容嬤嬤和伺書也愣了神。
哈達蘇突然掙脫了她們,爬起來,朝著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穿的是軟底布鞋,又是存了必死的心,幾人都搶救不急。只得眼睜睜看著她栽倒在地,血液緩緩流出。
哈達蘇的最後,卻是看向了雅嫻,唇角微動,口型卻是:『額娘』。
雅嫻便知道,她這是為了尋求她照顧自己額娘而做的這一切了。
哈達蘇雖愚蠢,卻也單純。幼時瑪麼對她好,她便一心向著瑪麼。後來她額娘為她求情,她便從此,只為了照顧好自己的額娘而活。
雅嫻看著她,卻始終想不通,哈達蘇這樣的人,為何會寧死,也要……
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睛被人用手遮住。那人在耳畔輕言:「莫看。」
「她死了。」雅嫻愣愣地說。
「朕知道。」那人說。
「我以為,她的性格,是最怕死的。」雅嫻道。
「沒有人不怕死。」
「我以為,她是不會……」
「只是,再怕死的人,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他說。
「是嗎?」
「是,你困了,剩下的事交給朕吧。」
「交給你?」
「是,休息吧。」
她閉了眼,卻是在想:哈達蘇當時為何要同時扯上了富察氏和高氏?又說了她們兩個要對她使陰謀,難道她竟是知道了什麼?
其實,雅嫻是想多了。哈達蘇只是不知道,皇后和皇貴妃,到底誰才是雅嫻最痛恨的人。她保險起見,便兩個都扯了。
而這個秘密,將隨著她的離去,永遠的去了。
留下的人,卻都在繼續想:她同時扯了兩個重量級的女人下水,到底是代表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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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額娘,你怎麼流淚了?」
粉妝玉砌的小女孩轉過身,認真地問富察氏。
富察氏笑了,很是勉強:「皇額娘很好,皇額娘沒有流淚。」
「說謊!」那小女孩道,「額娘一定是想皇阿瑪了!」
說罷,她自己點了點頭:「很想很想。」
富察氏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她的小小身軀:「乖孩子,皇額娘也很想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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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後宮的秘藥之事便算是水落石出了。
這藥,竟是富察氏偶得了的。她得了藥,便讓自己的丫鬟以身子不虞為名義,將藥材配齊,又故意誘導高氏自己配了其中的一些藥。
而高氏身邊的折桂,便是富察氏的內應。
乾隆生平最恨吃裡扒外的事,便令人將折桂棒殺了。
高氏因此受驚過度,身子竟越發衰弱。
哈答應卻是為自己早逝的孩子,眼紅了皇貴妃高氏,竟故意撞到了高氏,以致流產。
富察氏在自己宮裡頭,聽了這旨意後,當時便笑出了淚來,抓著三格格的手不放開,直到三格格呼痛,方發現,三格格的手腕已青紫了。
富察氏當夜便著了涼,至此,長春宮藥水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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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倒下了,卻不知,前朝的李榮保竟被乾隆單獨留在了御書房。
李榮保心頭惶恐,宮裡頭的事兒,外頭不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的。
旁的事情,他尚關心,更何況這事還關係到他的嫡親女兒皇后,結果乾隆招手便叫了金鳳來。
李榮保當日便按照女兒的要求,將女兒身邊有點頭臉的奴才都一一查了個遍,自然是知道眼前這位的。只是,這位卻形容憔悴不堪,生生兒老了個若干歲來。李榮保一見到金鳳,便知,這事兒八成是要和女兒牽扯上了。
果然,金鳳還是那套說辭沒變。李榮保卻冷汗潸潸。他這個女兒一向很有些主意,如今又是多年未見過面了,加上金鳳這套明顯是要為富察氏辯護的說辭。李榮保心頭覺得這事兒大半便是自己女兒做的。
原因,或許正為了那個副後及薨了的端敏皇太子吧。
李榮保覺得其實這件事做的還是相當不錯,只是,那秘藥是誰給的?看來,他回去得好好問問福晉了。
李榮保正在尋思,乾隆已示意把金鳳帶了下去。
然後便是吳書來一五一十地將秘藥等事情說了個清白。
乾隆坐在桌子後頭,喝著茶水,看著李榮保。
吳書來一面說,李榮保一面擦汗。
好不容易等吳書來說完了,乾隆才道:「高斌治水有功,可惜,他唯一的獨女,竟不能保全。」
李榮保嚇得幾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便一頭跪倒在地,不住磕頭:「臣惶恐。」
乾隆便道:「卿與朕君臣一場,朕也捨不得另卿為難。只是這事兒怎生是好?」
當夜,李榮保歸府便徹夜未眠。第二日便呈了致任的折子,懇請提前退下,給『年輕人』一個更大的施展才華的空間。
乾隆當場便駁回了這請求,只讓他不要亂想。
次日,李榮保又呈上新的折子,此次除提出讓位外,還做了自我悔過,闡述了自己工作的不足。
再次被駁。
第三日,李榮保再次呈上一封折子,寫的更用心。
再次被駁。
李榮保便為了能致任愁白了發。
最終,一封寫的讓人觀之落淚,情真意切的折子擺在了乾隆桌頭。這次,乾隆終於大發慈悲准了。
直到前朝李榮保的位置已經換上了乾隆新近提拔的人時,富察氏才在後宮知道了這消息。
她愣了良久,只道:「大廈將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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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3三月。
皇貴妃不小心食了涼物,導致流產,皇貴妃大厥。皇后與皇貴妃姐妹情深,悉心照料,結果不慎微感風寒,宮務只能暫交嫻妃。
又半月,皇貴妃薨斃。
裕太妃於病中得知皇貴妃薨斃,又加之新月格格傷感萬分,竟日日哭泣。結果心情更加不愈,於皇貴妃薨斃五日後,薨了。
新月心地善良,因此深覺愧疚,竟一病不起,故令克善阿哥暫時休學,特來撫慰姐姐。
這些信息一出,天下嘩然。
眾人皆忍不住議論道:「這兩年竟是如此不調?不會是有人犯了天怒吧?」
白裡便報了這消息給乾隆。
幾日後,街頭大街小巷均在議論端王府這位格格,說的是有鼻子有眼。
說她:驕縱蠻橫,過生日竟漫天要禮物,端親王為了滿足她的要求,為了那禮物,最後犯了眾怒;父母熱孝期與個男人摟摟抱抱;自從新月格格往京城走時,這霉運便也來了,仔細算算,可不是正好她來了,山東便災了(大家竟將這事兒往新月身上去靠了)端敏皇太子也去了,皇貴妃懷的孩子也留不住了,皇后也病了,太后也病了,太妃還死了……
總之,霉氣重啊!
這新月格格之事傳奇點頗多,最後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人不八卦幾句新月格格的事兒。
這個說『我親眼見著她在街上同個流氓混混親嘴摸屁股』那個道『那新月格格長的醜如夜叉,是個男女不禁的,這是我親眼見到的』……
百姓愛八卦,特別這八卦的對象還和皇室有這麼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這八來八去,新月格格竟成了個有三頭六臂外加水性楊花,吸人精氣的非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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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頭傳的如何,對乾隆來說,轉移了大眾視線,他的目的便成了一半。
加之外頭傳的好玩,他不僅自己聽了笑的不行,還拿去給雅嫻說,讓雅嫻也高興高興。
只是,對這被傳成三頭六臂的新月來說,這卻是一點兒都不好玩了。
新月和珞琳去酒樓吃飯時,便聽見外頭講一個『丑妖怪』的故事。初時她還很有興致,只是聽了一半,才發現,那故事的主角竟是--新月格格!
她便哭的一發不可收拾,引得和她一起出門的珞琳開始發小姐脾氣,砸了人家酒樓。於是,他他拉府,再一次出了名。
這下,竟有些人想到了努達海和新月格格的關係,再加上不多時立刻有個男人氣焰洶洶地跑上來,衝著眾人亂吠:「我的月牙兒如此善良,你們竟如此狠心欺負……」
繼而那穿著白衣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和那瘋狗般的男人竟開始深情對望,你一句『努達海,我的天神』我一句『新月,你竟如此憔悴』--這下,旁觀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免費目睹一鈔愛的對白』,眾人皆倒了胃口。
來不及疑惑新月格格竟然私奔到了宮外,已有人帶頭要將狗男女浸豬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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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新月已經被人砸上了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那頭一起為了愛而私奔出宮的裕太妃,卻是傻了。
她手中的布枕頭掉落在地,她傻傻地又重複了一遍:「哪位太妃薨了?」
那兩個丫鬟一向欺她腦子有毛病,如今卻是被她嚇住。方才八卦的熱情早就不翼而飛了。一個壯著膽子說了句:「裕太妃薨了。」
裕太妃如遭雷擊,再也站立不穩,一頭便坐到了地上。兩個丫鬟你拉我,我拉你,都跑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我兒回了京,我便薨了……哈哈哈,弘晝,弘晝,你怎麼可以讓你親額娘薨了?弘晝!」
她心思百轉千回之際,那說話日漸帶了女氣的布爾圖•柴達也來了。
他是聽了裕太妃薨了的消息急切來向裕太妃本人求證的。
卻不防,裕太妃見了他如同見了仇人,直直撲了上去撕咬:「你毀了我一生!」
布爾圖•柴達回吼:「賤婦,你毀了我一生!我所有的平安喜樂全被你毀了!」
裕太妃如同傻了般,放開了手:「當年若不是你要給我那副桃花美人圖,我何至於為你傾心一生?」
布爾圖•柴達整整衣衫,如今反正這女人已經沒有價值了。他便再不留情:「笑話!那圖也是為你的?那分明是我為芬兒畫的,畫壞了,順手扔了給你……」
「竟,不是給我的……」裕太妃撐開一個笑,淚落的更凶,「哈哈哈哈,我竟為了一個不屬於我的東西,賠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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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坐在乾清宮,身旁是雅嫻。
下頭跪著兩個人:努達海和新月。
他這些日子太忙,幾乎都快忘了新月這碼子事兒,甚至有種想讓他們自生自滅的衝動。
可惜,他不去找他們,他們卻仍要蹦躂到他眼皮子下頭來。
他和雅嫻一句話都還沒說呢,下頭便熱鬧的不行了。瞧瞧這些話--
「皇上,請不要分開我媽,新月只是想要報答努達海將軍的救命之恩,新月只是想要感受一個家庭的溫暖!」
「皇上,臣一直覺得您是那麼的高貴,那麼的仁慈,那麼的寬容!如今,您卻因為一些莫須有,侮辱新月的言論,將我們帶到這裡來,您怎麼能這樣冷酷,這樣無情,這樣……皇上!您的寬容善良……」
『匡』
戲是很精彩,但不適合每個人現場近距離去觀看。
如今,乾隆便深深覺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這兩個人的挑戰。
『仁慈,寬容?難道朕要處置你們,便是不仁慈不寬容了?
若能理解你們,便是寬容和仁慈,朕寧願自己是個暴君!至少那樣還算個正常人!『乾隆手背青筋暴起--
也罷,既然你們都如此又同情心:「新月格格與人私奔,淫。亂宮閨,著,除去旗人身份,貶為平民。另,大將軍努達海,滅妻驅子。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父,誘拐新月格格離宮,不配為人臣。如此泯滅人倫,不配為臣之人。朕萬萬不敢再用。著,一道貶了吧。」
雅嫻抿著嘴坐在上頭,也是對努達海的不屑:一個男人,你可以不愛你的妻子,但你若是連最起碼的敬重都做不到。呵,你在外頭打拼時,是誰為你料理後院,為你盡孝?
不過,這努達海和那孝期便談情說愛的新月,倒也堪稱絕配!
她便笑了:「皇上,我看著兩人倒是絕配,要不……」
乾隆便笑道:「你又想看戲了。」
這句話卻是結結實實戳到了雅嫻的痛處,一想到弘晝當時知道裕太妃離他而去時的樣子。雅嫻便心虛、心疼的厲害。
她不說話了,乾隆卻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先著新月游一回街,也不浸什麼豬籠了,之後便賜婚你們。」乾隆道。
這兩個蠢貨,先是聽到要遊街時,皺了眉頭,可聽了後半句,竟連要遊街都不管了,慌忙磕頭謝了恩。
雅嫻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突然很懷疑:努達海是怎麼當上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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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布馬車。
裕太妃自己慢慢的下了車。然後慢慢走到了和親王府門口去。
正好遇到和親王妃的馬車過來,她便上前攔住了馬車,口口聲聲要見王妃。
西林覺羅氏心生不虞,只得請了她進府去。
客廳裡頭,西林覺羅氏屏退了眾人,坐在椅子上看著她。
裕太妃便上前親親熱熱喊了聲:「老五媳婦。」
西林覺羅氏卻喝道:「哪來的婦人,竟如此無禮!」
裕太妃從不知道,那個一貫討好自己的媳婦,如今卻是這樣了。
她還要說話,卻聽外頭道:「王爺回來了。」
裕太妃抬眼,卻見著弘晝身著親王服飾,往裡頭來。
她眼眶有點熱:他竟然長成了這般模樣,真真兒是俊朗非凡了。
她張口,便是叫出了一聲:「弘晝。」
弘晝一愣,抬眼就見了她,卻自然一笑:「福晉,這是哪兒來的老嬤嬤?說話如此奇怪。」
西林覺羅氏便不動聲色地上前幫他拿頂子:「是呢,臣妾也是見著老嬤嬤奇怪,才請了進來的說話的。」
弘晝道:「如此,便讓人回去吧,爺困了。」
西林覺羅氏道:「熱湯已經著人備下了。」
弘晝便轉身要去後院,誰知裕太妃喊住了他:「弘晝,本宮是你的親額娘,你……」
他站住,頭也不回的道:「本王的親額娘已經薨了。請老嬤嬤不要渾說。」
他說罷,便去了。
裕太妃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她強笑道:「竟是如此不孝……」
西林覺羅氏黑了臉:「老嬤嬤不要渾說!我家爺對額娘的孝敬,整個大清有誰不知?只是額娘福薄,竟是沒享受幾年,便去了……」
裕太妃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日在書房門口聽到的話來:『若不是和親王待母極孝,我才不會如此優待那女人……』
她看向西林覺羅氏,淚如雨下:「那本宮怎麼辦?本宮是弘晝的親額娘啊,皇室可以不認本宮,但他不能……」
「爺曾告訴我,」西林覺羅氏冷冷打斷,「是你先不要他的。你不要他了三次,而今這第四次,是他不要你了。」
西林覺羅氏卻是在那一日弘晝喝醉了時,偶然聽到了這句話的。她雖不懂這到底是指什麼,但卻心頭明白,是裕太妃先對不起弘晝的。
裕太妃聽了,身子巨晃:「他竟然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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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沒精力對付喜鵲,如今她要滅了誰的口,也不得不考慮如何才能妥善的遮掩過去。
於是,她乾脆隨意指了個不中用的地兒讓喜鵲過去幫忙。
喜鵲倒是任勞任怨的做了幾日,這日正無聊呢,去見著一像極了高氏的女子在前頭端木盆子。她唬了一跳,藉著過去幫忙的理由,細細觀察了那女子,終於確認和高氏不是一個人。
她有心想要討好那女子,便使了各種手段。不幾日,便熟了。
她才知道,這女子原是小選進來的包衣人家女兒。姓魏,叫魏宣兒。
喜鵲看著魏宣兒這像極了高氏的身段和臉,心頭便有了主意。之後的言行之間,更是處處捧著魏宣兒,竟自己將自己定位成了魏宣兒的下人了……
悠于 2015-10-23 17:05
第79章 吃醋有喜
高斌在任上得知了自己的皇貴妃女兒竟是因流產去了。一時百感交集。
他遞了回京的折子,吩咐下人都不許穿鮮艷的服色。
乾隆這次答應的很痛快,於是,他又帶了兒子輕騎回了京。
高氏的謚號是慧賢。卻依舊是以皇貴妃做的封號。
高斌見了乾隆,謝了恩,卻見乾隆神色淡淡,除應有的悲哀外,竟再無半分多餘的情感外露。他便存了疑,塞了銀子給太監,百般套話,方才套出皇貴妃的孕懷的似乎有些詭異。旁的,卻是再多半分也無。
那太監急匆匆說罷,竟連禮都不行,揣了銀子便跑了。
高斌又驚又怕,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來。
又憶起早年彷彿女兒托人帶了脈案讓他去找人看,他當時是請了人,但卻被委婉的說了不好……
高斌嚇得出了身冷汗,心神不屬的離宮了。
又找了當年那請過看脈案的大夫,直言便問了。
幸而那大夫也是有記憶--他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體質,且彷彿平日裡又從不保養自己的身體的女子。便下了斷言,直言那女子身體虧損太過,一生子嗣艱難。
高斌回去便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卻在所有人驚疑的目光中,遞了折子,說自己垂垂老矣,心有餘而力不足。
更讓人詫異的卻是乾隆的態度,他只是下令褒獎了高斌這些年來治水的功勞,厚賜一筆便收了折子--竟是准了!
如今,後宮中一正後,一副後,兩後的阿瑪都離開了朝堂,這一時之間,讓人難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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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卻是因此更加肯定了猜測,待高氏入了皇陵,便急忙收了東西帶著兒子離開了京城。從此更加嚴格約束家裡子嗣,不提。
卻說那努達海和新月格格,兩人卻是傻了般樂呵呵的回家,還未來得及親熱。便有聖旨傳到,下令抄了家。
他他拉老夫人氣的吐了血。下人無不尋思如何離了這泥沼。剩一個終於有些清醒了的珞琳,惶恐不知所措。
努達海和新月被各自收監。
第二日便是新月上街□□。珞琳去了,卻見著百姓無不用手中的臭雞蛋,爛葉子砸向她。口中說的話,儘是譏諷。
她便是懵了:他們竟都不懂得這美好的愛情嗎?
她這話卻是不小心出了口,便被周圍人罵:「美好個屁!自己爹娘死了不知道守孝,聽說她還是個格格呢!勾搭有婦之夫,害的人家破人亡!」
珞琳如遭雷擊。她如今方才想起:新月還沒出孝呢!
旁邊又有人道:「那個可憐的福晉誰來同情?還是正妻呢,被個不要臉的格格搶了丈夫孩子,聽說那個將軍啊,常年在外,整個府全是那位福晉一個人撐起來的……」
旁邊的人還在唏噓不已,珞琳卻淚眼朦朧。她再也看不清囚車中一邊竭力躲避,一邊喊著自己和努達海是真愛的新月。她想起了她曾對自己的額娘說:「額娘,新月和阿瑪的愛情是那麼的美好,額娘就成全了他們吧……」
珞琳反身衝出人群,喊著額娘便朝外公府邸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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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是很美好,但建立在破壞人家家庭上的『真愛』卻是可惡的。
且,終有一日會自嘗惡果。
裕太妃如今是曉得了。
卻還是晚了。
她曾覺得,弘晝的存在就是她這一生不得幸福的佐證,那時的她是有些厭惡弘晝的,她甚至天真的想,若沒有這個兒子,她是不是就能和柴達幸福了……
可是,當她如今得償所願時,才知道鏡花水月只不過是一場空:那人連她認為是定情信物的桃花美人圖,都是別的女人不要采給她的。她以為柴達娶了那麼多妾,不過是為了追溯她的影子,還為了這樣的猜測而更加惆悵和感歎……
可如今呢……
她坐在她的牛車上笑,卻不知該去哪兒了。
她如今已是個『死人』。娘家自然不能再去。可是,天下之大,她能去哪兒呢?
眺望紫禁城的方向,她曾以為那是個牢籠,可如今出來了,她才想起:原來,那裡雖然是個牢籠,卻也足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現在,她終於自由了,可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裡?
兜兜轉轉竟又來了柴達府,卻見著所有下人都愁容滿面。
她有些疑惑,卻見那柴達衝了出來,照著她就是兩耳光:「賤婦!你怎麼不去死!」
她疑惑,卻見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滿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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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三年。
啟祥宮中。
伺書正在伶俐學舌:「卻說那新月格格如今和那叫什麼海的將軍如今竟是日日相對生厭,不知在街坊鬧了多少笑話。一個只打罵賭博,另一個只會哭喊。嘖,這便是那幾年鬧的真愛呢!可憐他他拉老夫人,竟是生生被他們兩個給餓死了!」
雅嫻剛剛繡好一朵芍葯,她笑:「你又知道了?」
容嬤嬤笑道:「這些都傳遍了,無人不知曉的。只可惜那家的姑娘了,說來,那家原先的福晉卻是和夫人同姓。」
她口中的夫人卻是雅嫻的額娘瓜爾佳氏了。
「那家姑娘怎麼了?」雅嫻聽聞居然也是姓瓜爾佳的,便問了句。
「聽說初時跟著那男人呢,只是被餓慘了--那兩人,天天便是打罵哭泣過日。幸而她額娘還算疼她,又接了回外公家。不過那姑娘名聲卻是敗壞了。竟無人敢娶,不僅如此,還生生地連累了哥哥娶不到媳婦。那姑娘倒也血性,去年竟偷跑到了姑子廟,把頭髮絞了……」
伺書這話一出口,引來一片惋惜。
雅嫻也搖了搖頭:「可見一子行錯,滿盤落索。」
「你們都在感歎什麼呢?」乾隆人未至,聲先來。
他這幾年喜歡上了不經通報便進這啟祥宮,是故這一屋子人竟都習慣了。
利落的行禮問安,並不見有人驚訝的。
乾隆揮手屏退了眾人,自己落座在雅嫻對面,就著她的手去看那朵芍葯:「越發好看了,你們在說什麼呢?朕聽你唉聲歎氣的。」
雅嫻並不瞞他,只將之前說的努達海一家的事說了出來。
「這倒也罷了,只是裕太妃……」乾隆聽了便道。
「裕太妃如何了?」雅嫻追問。
「前些兒,老五買了那個龍源樓,請朕過去吃飯,竟是打眼瞧見了街上有一對乞丐。那乞婆子竟與裕太妃彷彿……」
雅嫻心便沉了下去:「原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當年只想著看場鬧劇,卻害苦了和親王。」
乾隆便搖頭:「老五,哎。」
他的額娘不是好人,但比起裕太妃對弘晝來,太后卻對他真是沒得說的。
「對了,皇額娘準備從五台山回來了。」乾隆突然道。
自從二年太后說被先皇托夢後,便一直要去五台山禮佛,卻因病不能成行。三年年中,這病一好便是去了。不過,每年是定要回來一次的。
雅嫻強打起精神問了句:「何時?」
乾隆道:「下個月了。」
他看著雅嫻悶悶不樂的神情,只能不斷扯出新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最終卻收效甚微,無奈之下,他只好道:「不如明日朕帶你出宮去看看老五新買的酒樓?」
這下終於有了成效。雅嫻抬起頭來,只道了句:「會不會不妥?」
乾隆見她終於有了表情,忙道:「有朕在,怎會不妥?只是若被人知覺了,終是不太好,明兒,你最好還是換套衣裳,朕看你的大丫鬟伺書伶俐的很,你可以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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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乾隆果真帶了雅嫻出門。
雅嫻低著頭,裝成個太監模樣,跟著乾隆出去了。
兩人直接去了和親王府,讓人置辦了套漢人女子的服飾,換了上來。
她這是兩輩子第一回做漢人女子打扮,不僅換了衣服,還重梳了頭。這頭卻不是尋常的大拉翅,而是她只在畫上頭見過的墜馬髻。
一襲月白色的漢服,耳畔是水滴狀的藍色玉髓,同那衣服一般的色系。鬆鬆挽就的墜馬髻上斜插著一隻金步搖。
不需要上妝,便是看呆了那伺候她更衣梳頭的丫鬟:「姑娘真好看!」
雅嫻看鏡中的自己,或許是因為服飾的緣故,少了幾分英氣和爽朗,多出了幾分女子的柔美和飄逸靈動。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拒絕了上妝,侍女打起了簾子,讓她出去。
外頭是正在閒聊的乾隆和弘晝。
兩個男人看她的瞬時,便呆了眼,直到下人重上了杯茶,才恍然清明。
弘晝低頭,掩下心頭的一絲痛楚。乾隆起身,挽住她的手臂:「不錯!國服和漢裝各有千秋,看來嫻兒即使是在漢人中,也能輕鬆奪個第一美人的頭銜。」
「多謝爺讚賞。」雅嫻道,「可以走了嗎?」
弘晝卻使人進上一頂帶著薄紗斗笠,乾隆便稱讚他『果然細心周到』。他給雅嫻戴了,三人方相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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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和雅嫻離了宮,卻是無人知曉。
富察氏自從高氏薨後,也沉寂了許多,宮權也一直被乾隆交給了嫻妃。直到十一年生下皇七子永琮方才又重掌了宮權。不得不說,或許太后那麼迷戀五台山,也是因為宮裡頭掌權的,是她最討厭的孝敬皇后的侄女兒。
可她又能怎樣?這宮裡頭,除了嫻妃外,其餘最高也只是個嬪。她是想抬舉幾個上妃位不假,可乾隆就是不鬆口。無奈之下,也只好眼不見心不煩了。
富察氏雖是重掌了宮權,但需要真正的重新掌握後宮,卻仍需一段時日。如今,她的耳目卻還不夠,否則也不至於,乾隆和嫻妃都離宮了,她卻是半點兒風吹草動也收不到了。
「去請皇上了嗎?」富察氏問。
福兒便為難地搖頭:「娘娘,卻是沒見著。」
「這可如何是好?」富察氏便急了,「這裡頭新得了新鮮的痘痂,卻不能再拖了。福兒你去養心殿守著,一定要見到皇上!這痘痂只有時日之間才能用,那孩子比永琮還小呢。卻是好了,這痘痂不可多得啊!」
林嬤嬤低聲寬慰富察氏,福兒便行了禮,匆匆去了。
怨不得富察氏如此心急。
她頭一個兒子便是折在了這天花上頭,這一個,卻是她的眼珠子,心尖子,半點兒差錯也不能出了。前頭的那個她捨不得冒險,硬是拖延種痘的時間,結果卻……
如今,她還是不放心將找痘種的事兒扔給太醫,生怕太醫被人收買,拿了不熟的痘種,或是毒性太強的來給永綜使。便早早兒囑了人找年齡小的男童,熬過去後身上的痘痂,並且固執的認為,那孩子年齡越小,身子越弱的越好--因那樣弱小的孩子都能活下來,她的永琮定也會的!
只是要按她的要求來,這難度係數未免太大。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卻是從河北找到的,送過來已經離痘種熟落快8天了。
這痘種卻是要求在10日內的,方有效。
她不清楚路上會不會耽擱,故而不報給乾隆知曉,如今痘種到了,只待種痘。她卻怎樣也找不到乾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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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頭的乾隆並不知曉宮裡富察氏的焦急。
三人路過這京城的繁華,步行往龍源樓而去。
乾隆一直在留意雅嫻,他原以為她會為這沿路的攤販上民間的奇巧之物欣喜。卻見她一步不亂,穩步跟隨。
他便有些忐忑:難道她不歡喜?
其實,雅嫻是歡喜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生百態,從未見過這樣多的奇巧之物:那邊捏面人兒的,捏的栩栩如生;這邊賣撥浪鼓,風車的。那玩意做的童趣十足;還有賣扇子,胭脂水粉,賣古書,賣燒餅和糖炒栗子的……
只是,她雖然心動,卻仍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無論是哪一世,她所受的教導,永遠在告訴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她有些貪婪地看著這沿途陌生的風景。竟有些希望,這條路永無止境……
「你這髒婆子!還不快滾!」
「打死你!打死你!」
「啊……啊……好舒服!多打幾下……這邊也要……好舒服!啊!啊!」
「快來快來!瘋子喜歡被人打哦!」
前頭人群圍成一團,隱約呼聲傳來。雅嫻方從遐想中驚醒。
乾隆轉頭,抓了她的手,低頭在她耳畔輕言:「我們上去看看,你跟牢了我!」
她點頭,卻突然發現一道熟悉的目光,抬頭朝那目光的源頭看去,卻見弘晝倉惶的低頭避開了她的眼。
她來不及疑惑,便被弘晝和乾隆護住,擠進了人群。
人群竟是如此擁擠!
她剛剛感歎了一半,卻被眼前的一幕震住:那人群中,竟是有一男一女兩個乞丐。女的蓬頭垢面,正被人攆到那男的跟前去。她卻小心地避開了,胡亂抹臉的瞬間,卻露出一張令雅嫻覺得有些熟悉的蒼老面孔。
她忍不住看向弘晝,見他牙關緊咬,臉色鐵青。
那男乞丐,卻正在被人拳打腳踢,奇怪的是,他竟是帶了絲媚意,一個勁地□□叫人打的更用力些,彷彿那不是在挨打,而是在享受什麼……
她瞬時便明瞭:這便是裕太妃的愛人了。
原來,裕太妃便是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捨棄了自己的兒子。
她也是一個母親,上輩子……
她抽出了手,走到弘晝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別難過。」
弘晝抬頭,吃驚地看著她。
她看見,他眼圈都有些紅了,她便更是心軟:「別難過,不想看便不要看了。我們走罷。」
乾隆看著自己的女人抽了手,撇下自己,去和自己的弟弟說話,還對弟弟動手動腳的。心頭便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他有點堵,又有點發酸地看著那兩個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的人。
然後便看著那兩個人,竟一起出去了!擠出去了!!!
他們竟然都沒有叫他!!!!
乾隆心酸不已地跟著擠了出去,瞧著他們兩個在前頭說話,就是不走上去。直到雅嫻轉頭往後頭打量,他才慢吞吞的走了過去:「你可算記起把朕丟下了!」
這一張口,就連乾隆自己也傻了:他明明想說的輕描淡寫一點,讓她自己醒悟的!怎麼一張口,就像個怨婦似得!
乾隆這般一想,自己竟先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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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詭異的氣氛便持續了一路。
乾隆坐在龍源樓上看著對面的弘晝:『他竟然長的不錯,只比我差一點兒,還比我小,又會討女孩子喜歡,還是個王爺,還和嫻兒是一起長大的,他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這廝只顧著打量弘晝,只顧著吃醋,倒忘了:弘晝與他一年,弘晝是王爺,他還是皇帝,他也勉強算是和雅嫻一起長大的,還去過她的抓周禮呢!不過,至於第一點麼,咳咳,在長相上頭,大多數的女人,都會覺得弘晝長的更合她們的標準吧……
雅嫻只覺得乾隆有些奇怪,上了菜也不吃,只顧盯著弘晝看。不過麼,一來乾隆並沒有什麼龍陽之好,二來她素日裡見慣他的抽風行為了。
因此,她吃的相當自在。並無半分不適……
這一頓吃完,也只有雅嫻一個人吃飽了。
三人聽了會兒說書的講故事,講的是:『不知是哪朝哪代了,竟有個姓怒的大將軍,承蒙皇恩出去救人,竟勾搭上了個王爺的女兒。這女兒春心動了……』
正講到『王爺的女兒遊街被罵』的事呢,乾隆冷不防見雅嫻唇角綻開一抹笑來。他看了眼雅嫻對面坐著的弘晝,便心頭酸澀難忍:『她這是在沖對面的弘晝笑?』
他只這般想了一回,便氣地起身:「走了,天色不早了!」
雅嫻聽故事聽得正歡樂呢,卻被他打斷。不過誰讓人家是皇帝?
她立刻跟隨起身。卻被乾隆一把抓到了跟前,如同個連體嬰似得,被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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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換了服飾,吳書來早就在王府備好馬車了。
他在外頭駕車,兩個人便坐在車裡發呆。
乾隆過了半晌,方低低的問:「朕是不是不夠俊美?」
雅嫻正在歇息呢,被他這句話驚住:『這位爺又抽了吧?』
她還未回答,便聽乾隆惡狠狠地道:「不許看別的男人!」
她更疑惑,卻聽他問:「聽到沒有?要看,看朕便夠了!」
她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不過他這樣說,她應了便是了。反正這宮裡頭,除了女人便是太監,除了他,也實在沒有旁的男人可以看。
得到了雅嫻的回復,乾隆終於舒服了點兒,可心頭的不爽,卻絲毫沒有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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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跪在養心殿外老半天了,才終於見到乾隆帶著吳書來和一個臉生的小太監走來。
她便拚命磕頭:「皇上,皇后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乾隆心情正不爽呢:「今日公務繁忙,明日再說!」
福兒卻是知道痘痂之事的,也明白這事兒拖不得,便死命磕頭:「皇上,皇上,這事兒關係著七阿哥呢!」
乾隆嗤笑一聲:「永琮不是好好的?」
福兒急了:「皇后娘娘請求給七阿哥種痘!」
這事兒卻不是開玩笑的!
乾隆立刻提起精神:「胡鬧!」
他轉身,立刻朝長春宮去了。
雅嫻無奈,只得同吳書來一道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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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終於等來了乾隆,她想屏退眾人同乾隆道出實情,卻被乾隆制止:「此乃朕的心腹之人,不必避諱。」
富察氏無奈,只得跪著將自己找豆痂之事,一一細細道來。
她這一番話,落入雅嫻耳中只覺得理所當然,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落入乾隆耳中,卻成了十足的小家子氣。
乾隆這個人很是感性。愛一個人時,就連這個人當眾摳腳都覺得這是率性真誠。可是討厭一個人時,哪怕她做的再對,他都能立刻找出一個不對的理由去反駁那人做的一切。
不過,他再覺得富察氏小家子氣,也知道不能用兒子的身體開玩笑。當下便皺著眉頭應了。
富察氏立刻準備打點永琮身旁伺候的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嶄新被褥等一齊挪進了長春宮的偏殿。找了太醫,禁了宮殿,當夜便為永琮種了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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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乾隆又宿在了啟祥宮。
自從太后去了五台山,啟祥宮伺寢的次數便穩居了後宮之首。
旁的人一邊艷羨雅嫻的受寵。一邊埋汰她至今沒有身孕,是個福薄的。卻不知,雅嫻並不想這麼早懷孕,宮裡頭雖然11阿哥也比上一輩子提早出來了。但她卻始終想等著,等到上輩子永琪出生的時候,再讓永琪出來。
只是,她的想法,卻是失策了……
一道鮮魚燴端了上來,她立刻捂鼻乾嘔起來。
乾隆嚇了一跳,連連呼喊傳太醫,又親自為她拍背。她乾嘔著,心頭估算了下日子,便是有了譜。卻不免疑惑,便在心裡細問:「系統君,我若是如今便有了孕,那還是我的小十二嗎?」
系統君道【是】又保證了的確是上輩子那個時,她才終於放了心。痛快的吐了出來,眼見著乾隆龍袍和龍靴上濺了不少污物,竟有種莫名的爽快。
乾隆倒像是忘了自己有潔癖似得,一直到了御醫來了,還不肯放手。
太醫見這情況,先是唬了一跳,待細問了旁邊焦急不已的容嬤嬤後,心頭便是有了譜。
他伸手號脈,微一沉吟,心頭更是大定。
掀袍下拜,他便喊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第80章 春睡海棠
如今後宮中所有的眼睛都是牢牢盯禁了啟祥宮的,就連身為嫡子的七阿哥種痘都不能完全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
這不,啟祥宮一召喚太醫,各宮的女人便立刻屏息密切關注。
於是,各宮的僕人均『有事』經過啟祥宮,路過次數多了,便見了裡頭下人一臉的喜氣洋洋。再見了太醫院那頭送藥來的童子,一打聽,便立刻衝回去給自己的主子報告『嫻妃娘娘有孕了!』
這消息傳到各宮,女人們均是一臉嫉恨,繼而又轉喜:嫻妃,你有了身孕,便不能繼續霸佔皇上了吧?
其實,雅嫻還真就沒想過要霸佔乾隆,不僅沒有,若不是為了生孩子,她估計連沾他身都不願。
所以說啊: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富察氏那處正在禮佛為永琮祈福,聽了這消息,心頭也是揣揣難安。福兒多嘴道了句:「沒有孕時,便如此得寵,不知若是生了個阿哥,又會如何……」
林嬤嬤斥責了她,富察氏心頭卻落了陰影:她這幾年,已經不得乾隆看中了,就連行房,也只是例行公事。她阿瑪致任了,娘家兄弟又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官職,反觀嫻妃,卻……
再跪下來,除了為永琮祈福,她心頭難免默念了幾句:『求佛祖保佑,嫻妃這胎是個粉妝玉砌的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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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乃大喜之事,但乾隆不知又想到了些什麼,那多疑之心卻立刻便發作了。當即便說了『不必再去給皇后請安』這話,卻被雅嫻立刻止住:「下個月,皇額娘就要回來了,她卻是極重視規矩的。」
這話水分很大,太后重視規矩?其實,她是極為重視--不讓嫻妃這個討厭的女人越矩吧。
乾隆細細一想,便想到了頭幾年他把宮權給了雅嫻,又想拿鳳印時,被太后死死勸住的情景。不得不承認,他這個皇帝在厲害,也必須要給太后面子。
這樣一想,他又後悔:「真不該把宮權……」
「那宮權本就不該是臣妾的,皇后姐姐手持鳳印,宮權。天經地義。」雅嫻冷冷打斷,這事兒她心頭也有氣,本就不想拿宮權,若是再拿了鳳印,那和上輩子的令妃所為又有何不同?
她便是因為乾隆腦抽,把宮權強硬給了她幾年的事情,如今總覺得那富察氏是自己,自己是令妃。這般的錯亂關係,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她攛掇了乾隆好幾年,才終於把宮權還給了富察氏。引得乾隆更加感動信任。卻絲毫不知,她只不過是被自己的小心思刺激大發了!
人在什麼位置上,便該做什麼樣的事情!一個小小的妃子竟越過了皇后,掌了宮權。她怎樣都不能接受。哪怕,這妃子便是她自己!
反正她又不求回到後位上,只要三個孩子能回來。她這一生便無憾了。
反正這輩子和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已截然不同:高氏一開始便被封了副後;富察氏竟不如上輩子得寵;憑空冒出三個異姓王;端王的女兒是個腦抽;就連十二也提前到了肚子裡……
那麼,便讓富察氏牢牢把住皇后這個位置吧。她不要,上輩子已經為了這個位置犧牲了太多太多……
她這一尋思,又出了神,呆呆愣楞的,乾隆一看,以為她是初懷孕太過驚喜。便也笑了。
白日裡那些莫名其妙的飛醋,現在卻是終於沒了。
他尋思一番,命了容嬤嬤和伺書『護好你家主子,待阿哥出來了,朕重重有賞』,然後便讓人都下去。
他自己靠過去,將她納入懷中,輕輕摩挲她的臉龐,心頭百感交集,過了半晌,他雙手護住了她的小腹,聲音有些沙啞:「真好。」
然後,他便聽到懷中女人問:「皇上,若這胎是個阿哥,是叫什麼名字?」
雅嫻是突然想到的:乾隆同上輩子一般,將古玉六器,名稱早已分給了前頭的阿哥們。而上輩子的永琪,是她成為繼後時才誕下的,故身份尊貴,也是個嫡子。才名了:琪。
《穆天子傳》中道:琪琪,玉屬也。
《周禮•弁師》道:會五采玉琪。(註:註:「綦結也。皮弁之縫。每貫結五采玉十二以為飾。謂之綦。」)
永琪,琪雖比不得那六器的好名,卻是上輩子叫慣了的。她不想變。
乾隆被她一問,當下也有些微楞:他通常都是待兒子週歲過了時,才賜名的……
不過,雅嫻既然這般問了,他當下也有了興致。
起身往裡走,那裡頭是雅嫻練字的地方。
雅嫻便跟了進去,兌水磨墨。
乾隆提筆,微一沉吟,便寫出:玨璊 玦 瑋珅他放了筆,攬過雅嫻,對她道:「朕的兒子都是以玉做名。嫻兒你看這幾個字:玨乃合在一起的兩塊玉之意;璊古同「璊」。是貴族冠冕兩旁玉;玦乃玉扳指的意思,因朕手中,永遠只會帶著一枚玦,乃珍寶;瑋不必說,乃美好的玉;珅也是玉名。古玉六器算什麼?朕獨愛玨與玦兩字。你看啊,這玨乃你我合在一起的意思,這玦是朕手心寶……嫻兒,你可歡喜?」
雅嫻……一點都不歡喜!
原來,這便是乾隆內心藏著的最好兩字?!上輩子他並未將這兩字給任何兒子!而這一世,卻攤開在她面前道:這便是朕最珍愛的兩字!
那琪字呢?連古玉六器都不如的『琪』字呢?
雅嫻克制住自己的滔天恨意,只笑:「臣妾卻喜歡『琪』字。」
乾隆便皺了眉:「不是好字,你道『琪』是什麼?那不過是縫合皮甲時候用的碎玉罷了。你女人家不懂,那字配不上咱們的小阿哥。」
雅嫻便想大笑,她忍住又道:「那『璟』呢?」
乾隆皺眉:「還不如『瑜』,瑜乃美玉,『璟』不過指玉的光澤。」
雅嫻心頭咬牙切齒:『於是呢?我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縫合衣服的碎玉,一個是只有玉的光澤。哈哈哈,真是,好諷刺!』
她這頭落了淚,唬的乾隆連忙上前安慰:「莫急,莫急,你女人家,學問不好是……」
雅嫻掙脫了他的懷抱,只看著他,重重道:「這個阿哥,叫永琪,只能叫永琪。」
乾隆還想申辯,為自己的兒子爭取一個寓意更好的名字。卻見雅嫻別過頭去,再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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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一夜未眠,他不知道為何,雅嫻卻是拒絕了他的好名字,執意要為未出生的阿哥取名叫『永琪』。他是對她腹中的孩子寄予了極高重望的,可她卻堅決不要他藏在心頭不捨得給別的孩子用的名字。
乾隆翻了個身,歎了口氣,卻見了她姣好的睡顏。
他歎息:罷了,罷了。一個名字而已,她既然不喜歡,便罷了吧。總之,那孩子他會親自教導……
如此一想,他便鬆了口氣,伸手擁住她,繼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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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讓人傳令到各宮,卻是罷了請安這條。
她日日吃齋念佛,只求兒子平安出來。
偏殿傳出的消息令她很是欣慰:痘種落下了,如今開始發出,只待發的飽滿……
她心頭便更定,日日只恨不得跪死在佛前……
又幾日,偏殿突然人心惶惶。一太監扯了個小丫頭出來跪求覲見。富察氏讓林嬤嬤去見了那兩人。林嬤嬤一回來,便重新洗漱了,換了衣服。見了她便磕頭:「娘娘,那丫頭鬼迷心竅,居然為了散藥味開了窗戶,又忘了閉上,永琮阿哥竟……竟是高熱了!」
富察氏原本的笑意盡數不見,她起身,便栽倒在地。
再次醒轉,便口口聲聲,叫太醫來。也不顧這消毒之事,不待太醫換了裝束,便發問:「七阿哥如今可大安了?」
那太醫惶惶,汗流浹背。
富察氏命人將那丫頭暫且嚴加看管起來,又命了林嬤嬤和福兒去偏殿伺候。
到第十日時,還用了當年林太醫從啟祥宮中得來的藥方。
第十二日,聽說永綜燒的越發迷糊。她終於不顧規矩,換了衣服,衝入了偏殿。
那床上躺著的三歲(虛歲)男童,滿臉紅透,他不安地囈語,在床上扭動,一身都是天花痘。富察氏便看得痛哭起來。
她再也顧不得臉面,一回了長春宮,便立刻洗漱換衣,坐了步攆往啟祥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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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卻是在安胎。
乾隆彷彿傻了般,前幾日捏著本《孟子》急匆匆進來,一進來,便觀看她的肚子,對著那還未明顯凸起的部位,急得瞪了眼:「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朕不該帶你出宮的!」
雅嫻便去看他手中的書,翻開的地方,正是那句:『目不識惡色,耳不聽惡聲』。她心頭便有些明瞭,果然聽那乾隆急道:「那裕太妃和瘋了的男人不必說,是惡色了,酒樓裡頭說書的也不是好東西,淨說些不堪入目的段子……」
他這一通好數落,完了之後,便定了:「從即日起,朕要把這孩子的觀念給扭轉回來!今日,便好好的通讀這《孟子》吧!」
於是,這位蠢阿瑪,在雅嫻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撇下了一桌案的折子不看,拿了本《孟子》,用滿語循循教導起肚子裡頭的兒子來……
她這位額娘,只能歪在貴妃榻上,認真聽著……
在睡熟之前,她還聽到乾隆問:「你聽懂了嗎?接下來,皇阿瑪要給你講《滕文公》……」
『他又抽了』,落入黑甜的夢鄉前,她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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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到了啟祥宮方知是不讓進的。
她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吳書來,心頭便堵的慌:她的兒子,現在生死線上掙扎。而這頭呢……
嫻妃,果然是極得聖寵!
富察氏便不再多言,只是掀了袍子,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直直的跪了下去……
在這一刻,她不是什麼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后,她只不過是一個擔憂著自己兒子的普通母親罷了……
雅嫻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點上了蠟燭。
乾隆彷彿口不會幹似得,竟還在問:「你可是聽懂了?這段話的意思是……」
『真難為他一個人玩的這麼開心!』雅嫻便想到了這句話。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囉嗦的皇帝!】系統君無奈的聲音出現在腦海。
【加1!簡直太嘮叨了!親,你是睡著了不知道,我們聽得都快暈倒吐血了!】調皮的聲音也從腦海中蹦躂了出來。
「哦,你們有血可吐?」雅嫻下意識問道。
換來的是一陣沉默。
【[哭泣[哭泣]親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這一定是我的錯覺!】雅嫻沒理會哭泣的系統君,只是看了看拿著書還在滔滔不絕的乾隆:「皇阿瑪現在要教你蒙語,你要聽好……」
『他果然是沒救了!』雅嫻想著,便睜開了眼:「皇上,您要喝水嗎?」
乾隆被她這句話感動了:『她竟然會關心朕渴不渴,太感人了!』
所以說,這就是所謂的賤男人嗎?因為從來沒關心過,所以如今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話,也能讓他如此感動?
乾隆一臉感動的自己取了杯冷茶,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一口口喝了。
雅嫻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道:「皇上,臣妾也有些渴了。」
「啊!渴了!」乾隆警覺地放下杯子,「吳書來,上熱茶來!」
吳書來在外頭站了老久,旁邊又跪了個皇后,故而,他只能一動不動站好。站的久了,便失去了知覺,總覺得自己天生就是根柱子了。
如今,聽到乾隆裡頭喊他,第一反應卻是:『吳書來是誰?好耳熟的樣子……』
繼而彷彿被人按了一下的跳蛙,蹦了起來:「庶!」
轉身便要去找茶壺,卻一頭撞在了同樣急急忙忙轉身的容嬤嬤身上。容嬤嬤乃奶嬤嬤出身,那胸前,端的是波濤洶湧……
來不及感歎自己究竟是佔了別人的便宜還是被別人佔了便宜。吳書來便衝了過去……
富察氏哪裡跪過這麼久?她膝蓋早已失去知覺了,不過聽了乾隆的聲音,又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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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一臉黑線的就著乾隆的手喝了那熱茶,深深覺得自己像個臥病在床的廢人。
乾隆卻覺得這一幕溫馨極了,他已經深深被感動,他覺得,雅嫻也應該被他深深感動才是。
吳書來又推門進來,這次只輕輕說道:「皇上,皇后在外頭跪了許久了。」
於是,這脈脈溫情的畫面便被打破,乾隆有些不滿:「她不理宮務跑這裡跪著幹什麼?不嫌丟人?還是想施壓給嫻妃?」
吳書來對乾隆這腦補的功力早已拜服,如今只道:「卻是與七阿哥有關呢。」
「永琮才三歲,接痘尚早,但她卻私自瞞著朕去找痘種要為永琮種痘。朕還是依了她了,如今還要怎的?」總的來說,富察氏雖一心是為了孩子,才自己去找痘,但對於乾隆這般好面子,且多疑的帝王來說,這不亞於是在質疑他的太醫院,質疑他不為自己的嫡子盡心。
當年他要讓永漣種痘,富察氏卻百般勸阻,搬扯出各種理由阻擋,他依了。結果永漣卻因為天花去了……若當年,富察氏不多嘴,不阻攔,他的嫡子,豈不是便能好好兒活著?
大清入關後,愈受漢文化的影響,便越覺得嫡子的重要。歷代皇帝,莫不想讓自己的嫡子……可是富察氏做了什麼?她阻攔永漣種痘!於是,他寄予厚望的第一個嫡子便沒了!
若不是為了再誕下嫡子,他何苦在去富察氏那裡?如今有了永漣,她又做了什麼?這次不勸阻種痘之事了!這次是將將三歲便要給永琮種痘!
如今她如願以償了,不在長春宮守著,又跑啟祥宮來跪著幹什麼?
乾隆越想越生氣:「叫她回去,朕沒空見她!」
雅嫻阻止了他:「皇上應該去見見皇后姐姐,姐姐跪了那麼久,或真有急事也不一定。」
她心頭暗罵:『你若是不出去,不是在給我招仇恨嗎?』
乾隆聽罷自動腦補後,便一臉感動的抓著她的手:「嫻兒,你真善良。」
【[嘔吐]酸死了!龍抽抽這是中毒了吧?要不要格式化一下?!】腦海裡的系統君做出嘔吐的聲音,那聲音勾的雅嫻口一張,竟『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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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出來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
他帶著一身異味路過富察氏身邊,淡淡道:「過來。」
吳書來早已折回養心殿去為乾隆拿衣服。此時便沒有跟隨。
富察氏咬著牙,在身邊丫鬟的幫助下,顫巍巍站了起來。只走了一步,便險些摔倒。眼見著乾隆已經遠遠的去了,她只得把身上大部分力氣放在了丫鬟身上,慢慢跟了上去……
啟祥宮的偏殿裡頭。富察氏跪在下首,一五一十將永琮如今的情況說了出來。
乾隆不聽還好,一聽便是氣的砸了杯盞:「你是怎麼當的額娘?!三歲便要給他種痘!選奴才又不選可靠盡心的!你……你簡直不配為母!」
富察氏臉色瞬時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她忙咬了口舌尖,拚命磕頭:「當年嫻妃給的那藥方,治好了無數人的天花。如今只求皇上讓嫻妃妹妹救救七阿哥了!若嫻妃妹妹同意。臣妾願……臣妾願讓出後位!只求永琮平安!」
『匡』
這事兒不提還好,一提乾隆便更氣:「她能做什麼?她不過是因緣湊巧得了張方子!當年還憂心你多疑,托了林太醫給永漣,你呢?朕都已經派人測過那方子的確有效,派人給永漣抓藥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使人偷梁換柱,將朕派人熬好的藥倒了!永漣如今該有多大了!」
富察氏這些年來一直不敢正視的事情,如今被乾隆毫不留情□裸的揭開。她淚如雨下:「臣妾,臣妾只求皇上這次能讓嫻妃妹妹救救永琮……」
「朕當年便問過,那方子是因緣湊巧得來的,那種不尋常的方子,你當是能多得的?她又不會醫術,如今還懷著朕的孩子。她又能再做什麼?」
富察氏不說話,只拚命磕頭。
終究,看在永琮的面子上,乾隆還是心軟了:「走吧,朕帶你進去問問。」
他便是連衣都沒換,帶著富察氏便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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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聽了富察氏的話,便問腦海中的系統君:「醫書上卻是沒有這般複雜的藥方,你知道該怎麼辦嗎?」
【親,我連實體也沒有,除了理論知識,其他的,都沒辦法做哦。】系統略帶傷感道。
雅嫻聽了又問:「那若是我去看呢?」
這次的聲音卻嚴肅無比,明顯是那個不愛說話的系統:【不一定有用,但對你肚子裡的那個肯定有害。】雅嫻聽罷,便有了決定:「不去。」
孩子很重要,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若不是疼惜孩子,她當年也不會冒著掉一半的屬性,被富察氏的猜疑嫉恨而去做任務換了那醫書來。但,若是讓她從別人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中做選擇:那對不起,誰都沒有她自己的孩子重要。
永琮,對不起了。
雅嫻便搖了搖頭:「皇上,那方子如此神奇,臣妾能得了一個,也是純屬運氣。臣妾自己是不通藥理醫術的,且,臣妾聽說民間有病中小孩不能見四眼人(孕婦)的習俗。」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乾隆帶富察氏來,不過是心頭仍有一絲奢望罷了。如今她這話一出,乾隆也只能歎了口氣:「皇后,朕同你去長春宮看看永琮,把所有的太醫都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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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王帶著奴才正要出城,卻被前頭一團人阻了去路。
他便問那奴才:「前頭是怎麼了?」
那奴才道:「王爺不知,那卻是花魁卿卿同暗娼月媚兒在為個金主毆鬥呢。」
「花魁和暗娼?」
「是啊,那暗娼,卻是大有來頭,前幾年同個將軍私通,被皇上罰了遊街那位便是了。」
「她怎麼淪落到了暗娼的地步?」和親王道。
那奴才便將知道的一一道來,不過還些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爛事,末了又道:「那女人倒是心狠,竟找了人把那將軍活生生打死了。」
他末了又道:「說到這個,王爺可還記得前幾日那兩個乞丐?」
「怎的?」弘晝問。
「那乞婆卻不得知,只是那乞公,如今卻是成了小官兒,雖老了點兒,但總有人好這口。兼之,他又愛被人毆打,生意倒是不錯……」他說這話,竟帶了些下流的味道。
和親王心頭便不喜:「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那奴才便嚇了身冷汗:「再不敢亂說了。」
「那乞婆現在何處?」和親王突然道。
「誰知道呢?不過乞丐麼,一般都是隨便找個破廟爛胡同一躺……」
和親王便打馬回轉:「你去把那乞婆找到。」
那奴才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差事,卻什麼都不敢問,只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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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王回府,便見著一個奴才來報喜。報的卻是,宮裡頭的嫻妃娘娘有了身孕。
他愣住,好一會子才笑:「的確是喜事。」
讓那奴才下去領了銀子,他自己卻站在那株海棠下,似是呆了。手中,卻是在反覆摩挲著腕上那繞了幾圈的紅瑪瑙……
第81章 過渡章
乾隆是出過天花的。
長春宮的偏殿,他只看了一眼那躺在榻上紅如明蝦的永琮,便勃然大怒:「太醫都是領干餉的?還不速速擬出方子來!」
富察氏站在他身後,忍住悲哀,默默地擦著眼淚。
太醫一個個磕頭如搗蒜。在乾隆的逼視下,一個個上前為永琮摸脈,臉上都帶著莫名的哀傷。
乾隆覺得這氣氛壓抑的可怕,他道:「若治不好七阿哥,朕養你們有什麼用?」
這群太醫嚇得竟連站都站不穩了。
他看了會兒,便出去。
富察氏在後頭,低聲拿太醫們的九族威脅一番,方跟著出去了。
兩人坐在暖閣中,俱都無言。
又等了會兒,不知多久。只見幾個御醫奔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嘴張了又合,半日,方道:「臣等無能,臣等有罪,七阿哥……」
乾隆起身,覺得眼前有些搖晃,吳書來忙上前扶穩了。他便在吳書來的攙扶下,大步走回永琮的屋子。只見裡頭的奴才跪了一地,悲傷莫名。
他不說話,直直走到床榻邊上,只見那原本紅如明蝦的男童,如今卻是一臉青白。
他顫抖伸手,在吳書來的幫助下撫上那男童的咽喉,卻再也未觸碰到呼吸……
他顫抖著唇,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良久,他轉身,卻見了富察氏悲傷地站在他身後。於是,他滿胸的憤怒終於有了出口。
一腳踹翻富察氏,他指了她道:「好!好!好!你竟又害死了朕的一個嫡子!」
富察氏半日爬不起來,淚水橫流。終於爬起來時,卻見他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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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卻是衝回了養心殿,他筆頭乾涸,寫了滿案的『忍』字。
莫非他真無嫡子緣?不會的!都是富察氏,都是她害死了他的兩個嫡子!
他擲了筆在地。朝後跌進椅中,雙手摀住了臉。
吳書來等了許久,方偷偷過去,將筆拾起,卻發現,那筆卻是再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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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第七子愛新覺羅•永琮。
薨於乾隆十三年,年三歲,謚曰悼敏皇子。悼敏皇子薨後,富察氏一病不起,竟日益消瘦。
她掙扎著病體,細細地審了那宮女,卻發現,她竟不是任何人的探子,只是疏忽了,忘了關那扇窗子。
那宮女被抽皮扒骨,株了九族。而富察氏,卻越發消沉了。
八月,太后回京。
月末,東巡。
啟祥宮中,乾隆擁著雅嫻,百般不捨:「嫻兒若是此次能陪朕出巡當有多好,聽說那濟南大明湖上,如今風光正好。」
雅嫻近來覺越發的多,聽他說著,便又迷迷瞪瞪起來。
乾隆見懷中人無反應,一瞅竟又是睡熟了,便啞然一笑。將她抱到榻上,輕輕一吻,繼而寬衣上榻,擁著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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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東巡,乾隆便是帶了皇太后和富察氏出門。
雅嫻那一日並未起身去送行,只因,又睡過頭了。
伺書說了此行後,她便有些啞然:上輩子,東巡卻是乾隆十三年三月,而永琮去時,乃十二年的十二月。她心頭有預感--此次富察氏一去,八成是再也回不來了……
九月,白裡跪在她跟前,委婉地說了富察氏薨斃於德州之事。
她摸著當年雍正帝給她的那半塊情報處的信物,不得不感歎起命運來。
十月初,乾隆親帶著富察氏梓宮抵至天津。皇長子永璜率眾出迎。
十月中,富察氏梓宮至京,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官員、命婦,內府佐領內管領下婦女分班齊集,縞服跪迎。由東華門入蒼震門,奉安梓宮於孝賢皇后生前居住的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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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氏靈前,乾隆以皇長子璜,三子璋哭的不夠悲憤為由,狠狠斥責兩人不孝。明眼人都知道,這兩位皇子,終是與大位無緣了,而在喜鵲聽了,微一思量,便知如今機會已到了。
她這些年混跡宮中,自以為看的分明--乾隆甚愛皇貴妃。而魏萱兒卻長得與皇貴妃神似形似。
如今,卻是連出頭的機會也到了。
這日,魏萱兒穿了素服正要去長春宮伺靈。喜鵲卻叫住她,然後跪下對她磕頭。
「你這是作甚?」魏萱兒便有些慌亂。
「姑娘出頭的機會便要來了,喜鵲在這裡先恭喜姑娘!」喜鵲結結實實磕頭後便道,這些日子的瞭解卻不是無用功的,她深知,眼前這位野心有多大。
「我卻聽不懂你的話了。」魏萱兒心頭一突,臉上卻什麼都未顯。
「這幾日哭靈,皇上多會在的,」喜鵲不慌不忙道,「聽聞皇上最欣賞的便是至情至聖之人。姑娘本就與皇上最心愛的皇貴妃神似……奴婢只願從此追隨姑娘,效犬馬之勞。」
魏萱兒不在多說,只看著她:「若有那一日,我必記得你。」
喜鵲要的便是這句話,當下磕了頭,又細細將多年來觀察到的富察氏的習慣和細節細細說與魏萱兒……
三日後,宮女子魏氏事主至忠,破格封為:魏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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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聽了這封號,便有些瞭然。她摸了摸腹部:「這輩子,她卻是個沒封號的貴人啊。」
說不上有什麼感歎的,她瞇了瞇眼,又困了,小心翼翼地想翻身,卻腿抽了下。便『呀』地呼了一聲。
乾隆在外頭聽到她驚呼,忙推門而入。
見她額頭冷汗直流,嚇得手足無措。
終於發現只是腿部抽筋時,才鬆了口氣。手法生疏的幫她揉通了筋脈。方對她說:「今兒朕封了個丫頭當貴人。不過是因為她刻意模仿了高氏。她們既然以為朕歡喜高氏,朕便做給她們看了。另,朕已找了穩婆候著,奶嬤嬤等著。過幾日,待富察氏下葬了,朕便讓瓜爾佳氏進宮來看你。你且裝幾日病,莫到靈前去,仔細衝撞了肚子裡的……」
他說了半晌,卻只得了個:『哦』字。
便有些不忿:「朕這幾日卻是過不來了。」
於是,又是一個『哦』字。
他氣道:「朕要做戲做全套,待富察氏之事過了,便去幸了那魏貴人。」
於是,又得了一個『哦』字。
乾隆便掰過她的臉來看向自己:「朕說,朕要去做戲,幸了魏貴人!」
「臣妾聽明白了啊!」雅嫻滿不在乎道。
乾隆這一拳,如同打在了棉花上,登時洩了力,他神色複雜:「你便是一點……一點都不難過?」
她不難過,他心頭不知是悲是喜,他在濟南卻是因為醉酒,將一個夏姓女子當了是她……
雅嫻便笑了,寬慰他道:「臣妾都懂得,且,臣妾是熟讀《女四書》長大的,後宮原本就該雨露均沾……」
乾隆一口氣堵在肺管子裡出不來,他尋思一回,還真想起了當年去那布爾府見她搖頭晃腦念女四書的樣子來。他當時是怎麼和那布爾說的呢?哦,對了,他當時只說了一句,因想著反正和他自己沒啥關係。便沒再多做深思……去他娘的沒關係啊!
如今,關係大大的!
他娘的教什麼不好!偏教的她連口醋都不會吃……
好吧,這原是好事,婦人不該吃醋,該大度……可是,他就是想看她為自己吃一回醋啊……
乾隆臉憋得紫紅,良久方挫敗道:「朕要去燒了那些書!」
雅嫻只當他又抽了,不理他。
乾隆忍不住牢牢抱緊了她:「朕不去幸那魏貴人了,朕就守著你,你偶爾,別看那些書,別聽那些書胡扯,你偶爾,就為朕吃回醋好嗎?」
雅嫻搞不清楚他這又是哪裡不對勁。乾脆眼一閉,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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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亂的胡同口,素服的家丁把手著胡同的兩端入口,不許任何人進入。
胡同裡頭,白衣的和親王,卻是站在了一個死去多時的老乞婆跟前。
那乞婆子渾身髒亂惡臭,睜著眼睛,手保持著抓東西的樣子。身上還有幾隻綠頭蒼蠅亂飛著。
弘晝蹲下了身,看著她早已蒼老不堪的容顏。
她的發幾近全白。
他伸手,為她闔上雙眼,卻落了淚,濕了她的臉,他道:「如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耳畔,彷彿又聽到了那些早已遠去的聲音--
那個男人在彌留之際說:「弘晝,你要做大清的賢王!」
那個女人聲嘶力竭地喊:「他是我心頭最愛!」
『最愛嗎?』他起身,慢慢走出了巷口,留下了一句話,「斂好,厚葬了吧。」
「王爺,那碑上……」
「無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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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敬不知道她更應該恨誰。
兩個女人,一個是在她皇額娘靈前作秀哭暈被封了貴人的丫頭;還有一個,卻被她的皇阿瑪在朝堂上,公然準備冊立為繼後……
她的皇額娘,才葬了幾日?
布騰巴勒珠爾見妻子如此悲傷,只能悉心安慰:「這並不是什麼費解的事情。皇上不過是想要一個嫡子,而嫻妃娘娘正好已有身孕……」
「她的身孕卻是在本宮皇弟逝去時有的!安知不是她腹中的孩子剋死了本宮的皇弟!」和敬公主便尖銳叫了起來,「本宮決不允許她佔了皇額娘的後位!」
「公主噤聲!」布騰巴勒珠爾便急急止住了她的悲憤:「公主這話卻是不能亂說的!皇上乾綱獨斷,定是有自己的考慮……」
「乾綱獨斷!」和敬公主便大笑起來,笑的淚如雨落,「我只知道,他對不起我額娘!」
「難道後位要一直空懸?!」布騰巴勒珠爾吼道。
和敬公主愣了一下:「那也不能是那個女人。」
「後宮中,有哪個女子還當得?公主,那是你的皇阿瑪,你不會覺得自己管多了?」布騰巴勒珠爾勸道。
『啪』
和敬公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繼而哭道:「本宮……本宮不是故意的,額駙,你……」
布騰巴勒珠爾震驚的捂著自己的臉,轉身便要離開。和敬公主眼前一黑卻是暈倒了……
再次醒來,她便知道了自己也有了身孕的事情。
這下,她卻再無法說出嫻妃肚子裡頭的是克了她的皇弟的話。她只抓住布騰巴勒珠爾的手:「額駙幫我。」
布騰巴勒珠爾便有些心軟,畢竟她親額娘喪了,她又懷了孕:「你要怎樣?」
和敬公主便道:「本宮只求,拖延嫻妃成為繼後的時間。」
她落下淚來:「皇額娘,不應該這樣便被人遺忘。本宮不求能阻止嫻妃登上後位,本宮只求,再多等等。」
布騰巴勒珠爾點了點頭:「我會盡力。」
他起身,便走了出去……
和敬公主牢牢抓住身下褥子,淚水滾落,濕透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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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當年入門時的那場雪,卻是成為了阻礙她立刻登上後位的一個重大障礙。
饒是乾隆,在面對所有人的反對時,也只得折中了:「封嫻妃為嫻貴妃,領六宮事。暫掌鳳印。」
他悶悶不樂地下了朝,心有不甘,便叫了白裡來,如此這般一吩咐。竟是要在當年入門時的雨落雪止上施加輿論。
太后在後宮聽了這消息,興奮地以掌合十。興奮地不住。直念佛號。
她又命了人將鈕鈷祿家新長成的格格帶入宮來,她要看看……
乾隆受了挫,在養心殿靜坐了半日。終究還是捨不下雅嫻,又去了啟祥宮。
他進去,便抱住雅嫻:「你且等著,朕定要讓他們恭請你上了後位。」
雅嫻早已聽聞前朝之事,但她卻並不覺得有什麼:「臣妾不在乎那些名頭。」
乾隆更加感動:「朕知道,但朕總想給你最好的。」
雅嫻受不得他的酸語,便拿了本《論語》:「皇上今日不教他唸書了?」
乾隆便笑了:「自是要教。」
他便翻開接著昨日的地方念了起來,雅嫻打了個哈欠,瞇了瞇眼,便準備繼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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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想要給乾隆拉皮條的心思才剛剛興起,便又被兩個不速之客,給磨滅了。
原來,榆親王死在了戰場上,他的福晉殉情而死,只留下一個不足月的女娃繼承了榆親王府所有的家產,而齊親王府和齊王府竟是夫妻兩個雙雙感染了時疫。拋下個不到兩歲的女嬰,去了。
這下子,大清入關時封的三個異姓王,全數沒了。
端親王府名聲毀的差不多,剩下的克善世子,前不久剛剛封了貝子,也沒提要讓他繼承端親王爵位的事情。
太后一盤算,覺得這兩個女嬰要是養在她身邊,卻是極好的。
第一:身後都有家產;第二:都是女嬰,日後長成了,少不得要許人的……
這一盤算,她全付心思都在爭奪兩個女嬰的撫養權上頭了,哪還有閒情要給自己兒子找女人?
十二月,乾隆下了決策,將齊王府的格格蘭馨抱到了雅嫻跟前去養,榆親王府的格格晴兒,抱給了太后。
雅嫻早已在那個新月冒出來的時候,被刺激過了一次,知道了這一世居然有三個異姓王的事情。
蘭馨抱過來,她只看了一眼,想著這孩子年幼,說不定能成為她孩子的玩伴,便起了興致,好好的收拾打點了一番。
太后那邊,雖然只得了一個,但乾隆的話說的漂亮,只說是體恤她的辛苦。太后自己一尋思,一個榆親王府竟不比齊王府家底薄弱。再加之,她的確精力有限,便不再掙了。
十二月中,她不顧乾隆挽留,帶著晴兒,便回了五台山繼續禮佛……
悠于 2015-10-23 17:06
第82章 永琪歸來
這後宮中人如今哪個不對魏貴人咬牙切齒的?
嫻貴妃身份高貴,又兼之肚子裡懷了龍種,之前乾隆也露出了要封她為後的意思。當一個人,高出你太多太多時,那嫉妒便沒了,畢竟,你在嫉妒也無用。
但魏貴人卻不一樣。不過是個包衣奴才出身,不是旗人,又是因為給富察氏哭靈哭的用心,被抬舉的。呵呵,那次哭靈,卻是廢了兩個阿哥呢。
純嬪自不必說,那永璋卻是她的長子。魏貴人的上位,等於是踩著她的兒子上去的。她能不恨?
純嬪,可是潛邸的老人兒,又是唯一在嬪位上的。
更令後宮眾人不喜的是,這個奴才秧子,竟每月獨佔乾隆4、5日。
後宮本就是粥少僧多,嫻貴妃獨佔的那十多日她們是不敢奢望了,但魏貴人算個什麼東西?竟穩穩的佔了那麼多伺寢的日子?!
是故,後宮眾人如今都有種同仇敵愾的心,將那魏貴人列成了頭號大敵。
這後宮如今的局面,自然是乾隆最願意見到的。雅嫻如今生產在即,多個女人能分散下後宮裡頭那些女人的注意力,真是好極了。
是故,他也樂得將一些金銀珠寶不要命似得賜給魏貴人,做出一副十分中意和抬舉她的樣子來。
還多次在翻其他女人牌子的時候,說一句:「你這裡卻不如魏貴人做的好……」
妥妥的為她拉足了仇恨值。
他如今覺得春風得意,不止是因為後宮局面大好。更因為,前朝之事--
「稟皇上!臣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旁有一後星光芒閃亮,斗膽揣測,卻是天早有異象!想當年,孝賢皇后被抬進潛邸時,天便落雨、降雷。而嫻貴妃娘娘,卻正好雪停,天晴。這豈不是上天早有暗示?如今求乞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那欽天監便站出一個人來,磕頭不起。
後頭文武百官皆磕頭齊聲道:「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
這已經是前朝第六次如此整齊下跪求封嫻貴妃為皇后了。
乾隆心頭得意,卻還是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來:「不可,孝賢皇后離去不到一年,朕心意已決,不可再提封後之事!」
當下,便有一軍機大臣磕頭悲切道:「皇上萬萬不可!皇上同先皇后鰜鰈情深,只,上天早有啟示,否則先皇后所出二子為何……這正是上天要令後星歸位啊!皇上!臣斗膽求您以江山為重!順應天命,令後星早日歸位!」
於是,新一輪的山呼便又開始了!
乾隆心頭讚賞白裡辦事果然不錯,竟在這短短幾月中令這些頑固不化的大臣們拚命磕頭為雅嫻求封。他心頭拿捏了一會兒,突然看見下頭跪著的布騰巴勒珠爾:「額駙覺得呢?」
哼!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去年他欲要封後時,便是這位秘聯繫眾人在朝堂上公然以死抗拒的。
布騰巴勒珠爾聞言渾身顫抖。早在京城出現傳聞和各種神跡時,他便隱隱猜到是為了什麼。但仔細調查,發現所有的痕跡都指向乾隆時,便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早在發現帝心偏了時,他便知有這麼一天,如今,卻是來了。
他出列磕頭:「臣只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為天下計,捨兒女之情。」
乾隆便道:「和敬也是這個意思?她可是先皇后唯一骨血了。」
布騰巴勒珠爾強笑道:「公主雖敬愛先皇后,但卻也識大體,知道要以天下為重。」
他話是這般說了,心頭卻知道,今日回府,必被和敬公主一番哭鬧。他心頭,卻是有些厭倦了……每每朝堂上請封嫻貴妃為後,他回府後,必被和敬一番數落。可和敬未免太過天真:這天下是皇上的,他只是臣子,就算背了額駙的名義,卻也不能做什麼……再說了,若他是乾隆,定也會做同樣的選擇。後位不能一直空懸,嫻貴妃家族不錯,又不惹是生非,且還懷了龍種……
「和敬長大了,」乾隆感概,「只是,這封後一事……」
百官再次拜服:「求皇上順應天意,令後星早日歸位!」
乾隆忍住想笑的衝動,環視眾人,見眾人無不倒地跪拜,便道:「既然如此……嫻貴妃烏拉那拉氏,秀毓名門,祥鍾世德,事朕久年,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又有天啟……故冊立烏那拉氏為皇后。」
眾人皆三跪九叩,皆稱:「萬歲!」
乾隆正得意間,忽然見一小太監從後奔入:「皇上,嫻貴妃娘娘發動了!」
眾人皆慌,再次叩首:「此乃天意啊!後星歸位了!」
乾隆此時再也顧不得聽他們吹噓。大跨步下了龍椅,便往啟祥宮去……
吳書來在後扯了嗓子:「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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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外,以純嬪為首的妃嬪們皆在暖閣等候。
一盆盆血水被送了出來,一桶桶乾淨的水被抬了進去。雅嫻咬了白布纏的木頭,抓碎了身下的褥子,汗水直流,卻沒發出半點兒喊叫。
痛,撕裂般的痛,彷彿有人拿斧子生生劈開了她的身體,可是,這痛卻爽快無比。
兒奔生,娘奔死。
這痛的最後,便會是一條嶄新的,寄托了她全部期望和愛的生命……
暖閣中的女人坐了一盞茶的時間,楞聽不見裡頭有半點產婦的喊聲--這卻是極為不符常理的,好幾個便同時念起佛號。有希望她生不出的,有希望她生出個格格的,還有希望她最好一屍兩命的……
可無論她們如何祈求。
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卻彷彿是天生便知道要疼惜額娘一般,剛剛發動沒多久,便隱約要出來了。
說來奇怪,她這一胎自懷著的時候就不像普通孕婦那般容易害喜,只是嗜睡。彷彿這孩子,天生便知道心疼額娘,從不為難額娘。
穩婆們哪裡見過頭胎能生的那麼順暢的?不過,她們還來不及感歎,便被雅嫻一聲抑制不住的淒厲痛呼吸納了全付心神--孩子是易產,可這母親,卻是第一胎啊……
乾隆到時,便聽到了這聲痛呼。
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抓住吳書來便問:「怎麼這般疼?」
吳書來雖不算是個男人,卻也不是女人,他哪裡知道?
不過,既然被乾隆扯著要答案,少不得也得說出個一二三來:「奴才想著,大抵是頭胎的緣故……」
「不行!一定是穩婆不夠盡心!怎麼能這般痛!你聽聽!你聽聽!她嗓子都快啞了!」乾隆抬腿便要往裡頭沖。
「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暖閣中的女人們齊齊過來跪下了。
「滾開!」乾隆見她們擋了路,毫不留情地罵道。
吳書來死命抓住乾隆:「皇上,血房不吉利!」
乾隆執意要去,又被一群奴才死死拽住,他紅了眼:「放開!朕要株了你們九族!」
當下便有幾個嚇破了膽子,不敢再拉的。
吳書來卻死死拽住了他:「皇上,若您進去了,別人該如何看待貴妃娘娘?」
他便不再掙扎,只立住了:「朕……」
太多太多的無能為力,他縱然是天子,卻也是個沒有隱私的男人……前朝。後宮,他需要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否則,為何要立那個魏貴人?
乾隆頹廢不已,一時心頭百感交集卻只得靜靜立了。
「天哪!快看!!」突然有人喊道。
乾隆抬頭,卻見天全紅了,如同一朵朵紅蓮在天際綻放……
「哇∼哇∼」
產房裡頭,傳出響亮的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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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婆哪裡見過如此快便誕下的嬰兒?
不過,無論如何,平安誕下,便是福氣了。再一看竟是小阿哥,心頭更是大定,喜滋滋地把小阿哥洗好,抱給雅嫻。
因了生產順利,雅嫻殘留了絲精力,正好見到了小十二。
他睡在她早已準備好的襁褓中,小拳頭靜靜握著,初生的嬰兒,肌膚還有些紅皺。
穩婆把她抱了過來,剛剛挨到她的身子,便聽他『咯咯』地笑了。小手胡亂摸索著,扯上她的衣襟,突然睜開眼來。
就這一眼,她便篤定了:她的兒子回來了。
淚水,便落下。他吃力地抬起小手,卻怎樣都夠不到她的臉。
於是,她便將他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卻見他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心頭一酸:「我的永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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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婆仔細掖好了小阿哥的襁褓,整理了自己的儀態,便抱著小阿哥出去道喜。
乾隆聽到裡頭嬰啼時早已坐不住了。他起身,巴巴地望了一回那產房,在吳書來的提醒下,明白自己失態了,又慢慢坐回去。
此時,見那產房門開,一個穩婆抱了小小襁褓走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他站起身來,巴巴地看著那穩婆,一時之間,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哪裡才好。那婆子一臉喜氣地磕頭:「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貴妃娘娘誕下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小阿哥長的俊俏極了!」
乾隆便更加開心,他張了張嘴,第一聲兒在喉嚨裡頭沒發出來,第二聲才大了些:「吳書來,賞!」
吳書來早已習慣了乾隆的抽風,而從未見過乾隆這般做派的後宮妃嬪們,當即咬牙切齒,心頭對要有個兒子的念頭,越發執著起來。
吳書來熟練的幫乾隆做了善後工作--重賞了穩婆和啟祥宮的奴才們。
然後幫他已經傻了的主子接過小阿哥。
乾隆扎手紮腳地抱了,半點兒力氣都不敢大使,那孩子是那麼的小,軟,紅紅的一團縮在襁褓之中。他身子已經僵硬了,看了半晌,才疑惑道:「他怎麼長得像個小猴子?」
此言一出,就連穩婆都忍不住想要抬頭看看乾隆了:皇上不是已經有了好幾個阿哥了?難道他竟是從未見過剛剛出生的?
其實,是見過的。至少當年永漣和永琮,他是就著穩婆的手看過那麼一眼的。只是,他現在壓根兒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就連最基本的常識,他也忘了。比如,規矩裡頭的:抱孫不抱子……
於是,新出爐的傻阿瑪抱著剛剛出來的兒子,傻冒頂兒了。只知道呵呵傻笑。
不妨那襁褓中的阿哥竟張開了眼看了看他。
「竟然睜眼了!他好聰明!」乾隆剛興奮叫了一句,突然臉色鐵青。整個人似乎都不會動了。
吳書來無意中看了一眼,只見乾隆抱著襁褓的手中,流出了可疑的液體。
『哇嗚嗚∼』小阿哥突然驚天動地地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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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朝堂之上,那小太監冒失地闖來說嫻貴妃發動之事。
若是擱在往常,少不得要落了一番排頭。但今兒卻是例外--是乾隆在眾臣再三叩求之下,才口頭封了嫻貴妃為後。
這前腳剛剛頒了旨,後腳立刻說是嫻貴妃要生了。若這胎是個阿哥……
大臣們下朝之時,便忍不住感慨,深覺自己一定會名留青史--他們順應天意,迎了真正的後星歸位啊!
這番感慨不出一炷香時,便被放到了最大--
快要出了宮門時,一個大臣無意中看了眼天,驚訝出聲:「那是什麼!」
他這一聲震驚了其餘的臣工,便有人也看了眼天,這一看,卻是不得了:「天降異象!有貴人將誕!」
這下子,所有人都仰了脖子。只見那天際一朵朵紅蓮競相綻放綻放……
看了許久,直到那紅蓮褪去,脖子酸痛。大臣們心頭惶惶時。卻見幾個小太監跑來,命那守門的:「快些準備鞭炮,嫻貴妃娘娘將將誕下了個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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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哥是在洗三宴上有了自己的名字的。
主持洗三宴的,大跌眾人眼睛。你道為何?
這洗三宴卻是可以與抓周、娶親並列為人生三家大事兒。嫻貴妃雖為正式成為皇后,但乾隆卻是早已當著所有大臣的面金口玉言地下了聖旨的。這十二阿哥落地之時,又有如此異象。命格何其貴重?
就算是讓太后親自來主持洗三,估計也無人能挑出什麼不合的理兒來。
如今,太后是不在,但宮裡頭還有一位太妃,退一萬步來說,這位太妃雖無出,命格不算全福。但宗婦裡頭多少能稱為全福命格的在巴巴等著盼著能為這個不凡的阿哥主持洗三宴啊。
而今,這差事卻是被乾隆一句話,給落到了當今嫻貴妃的親額娘瓜爾佳氏頭上。多少宗婦得了這個信兒,都掐斷了指甲,莫不酸酸地道一句『瓜爾佳氏好福氣。』
這洗三宴的當日,又一宗大跌眾人眼球的事兒來了。
乾隆竟當眾給這孩子取了名兒:永琪。
之後,便是引起了一陣猜測:這皇帝到底是什麼心思呢?對著十二阿哥到底是看重呢,還是不看重?若是看重,為何要用個『琪』字做名?若是不看重--你傻了吧?皇家阿哥哪個不是活過了週歲才有個名兒的?
一時間,眾人想來想去,只得出了個:『當今是故意取這個名字,來壓一壓十二阿哥的福氣,讓他能夠更好成活。』
這結論一出,又不知要壞了多少條錦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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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頭的女人見魏貴人將手腕上那碧瑩瑩地鐲子褪了,放進盆中。一個個便捂了嘴。
對她們而言,嫻貴妃平安產子固然是件噩耗,但能見著魏貴人吃癟,卻也還算有點價值。
魏貴人退下時,純嬪便喊了她一句:「妹妹,姐姐早已為你將來的阿哥準備好了添盆之禮,妹妹當努力,莫使姐姐的禮物落了灰塵才好。」
魏貴人便是一愣,繼而強笑:「謝謝姐姐了,只兒女之事,卻是要看緣分的。再說,晚成未必不能大器?端看嫻貴妃姐姐多年未有……再看看姐姐,萱兒便是釋然了。」
純嬪被她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竟要暈厥過去。
魏貴人方吐了口氣,默默站到了角落裡頭去:她雖然說的好聽,心頭卻也是急躁的。
前幾日,她阿瑪便使人來勸她想法子早得一個龍子……可她滿腹委屈該同誰訴?這兩年,別人只看得到她聖寵不衰,卻不知當今皇上,卻是開始走修身養性的路兒來了。宿在她那裡的時候,十次有九次都是純睡覺,什麼都不做。
生孩子,卻不是她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孩子的阿瑪不肯努力,她能奈何?
魏貴人忍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臉:『難道如今我已經老了?不,定不是的!』
魏貴人有些惶恐,在這後宮呆的越久,她越明白,聖寵什麼都是虛的,唯有兒子,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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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宴後,瓜爾佳氏便去求見了雅嫻。
她喜滋滋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跪在地上磕頭,然後抬起頭道:「娘娘,奴婢見著小阿哥了,長的很好。娘娘辛苦了。」
雅嫻便叫她起來,又讓伺書搬了個繡墩過來。
瓜爾佳氏便小心翼翼坐了:「娘娘大喜!」
「哦?」
於是,瓜爾佳氏便將永琪出生那日乾隆當著滿朝文武封了雅嫻為後的事說了出來。
這卻是雅嫻不知道的,她生產疲憊,伺書和小安子都住了嘴,不曾說出來令她分神,白裡乃外男。自不能在她未出月子時來,一時間,她竟是消息真空了。
總的來說,乾隆居然選在這時候封她為後,令她頗感意外。但仔細一想,卻是在情理之中。
雅嫻便淡淡地囑咐了幾句,約束家人不可以此為傲,需謹慎做人。
瓜爾佳氏自是滿口應允了。
爾後,又道:「娘娘……娘娘什麼時候能……」
她說不下去,竟是落下淚來:「是奴婢失態了,求娘娘饒恕。」
雅嫻自是懂了她想說什麼,也有些傷感:「這一生還很長,總有一日,本宮會見到阿瑪和哥哥們。」
瓜爾佳氏一直點頭,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來。她心頭模模糊糊起了個大不敬的想法:還不如,當年不要嫁進皇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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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爾佳氏前腳出了啟祥宮,乾隆後腳便到了。
他卻是在雅嫻誕子後,第一次見到她。
古人有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於乾隆來說,三秋還是太誇張了點兒。但三日不見,如隔一秋的感覺還是在的。
他見了她,不說話,只看著,好半日,才說:「辛苦了。」
「皇上見著永琪了?」雅嫻受不得他的蠢樣,便問。
乾隆便收起了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感動,他笑:「不僅見了,還抱了。嫻兒你不知道那臭小子,竟尿了朕一手。」
雅嫻心頭為兒子鼓掌,臉上卻淡淡道:「哦,童子尿,上好的補藥,這是永琪在孝敬您呢。」
乾隆臉色便越加古怪。好半日,才無力坐下:「嫻兒,那臭小子一見到朕便哭,可是見到容嬤嬤卻笑。難道朕還不如一個老貨長的有吸引力?」
雅嫻聽了這話,便想笑著寬慰幾句,也為永琪說點好話。
「嫻兒,朕始終不懂,為何你堅持要給十二取名叫『永琪』,『永玨』多好啊。」乾隆又道。
這句話,卻是磨滅了她心頭那些喜悅,她閉上了眼:「臣妾困了。」
乾隆還想說什麼時,卻見她眼也不睜道:「臣妾尚不能服侍皇上,求皇上使後宮雨露均沾。」
他張了張嘴,卻半句兒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得恨恨的一甩袖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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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的冷戰中,永琪的滿月宴到了。
這段日子,乾隆一直想要去啟祥宮,卻怎樣都拉不下面子來,他覺得今兒的滿月宴說不得是個和好的機會,便早早的退了朝,穿戴一新,來了後宮參加十二的滿月宴。
眾命婦正在圍著十二阿哥說話呢。
永琪如今長開了,白白胖胖的,像只剛出爐的包子。眼睛烏溜溜圓滾滾的,只朝著人一打量,便讓人疼到了心坎裡去。
這阿哥卻是個不煩人的。
不僅長的好,還不愛哭鬧。
平日裡頭,喝飽了奶,便握著小拳頭呼呼睡覺,那小拳頭還抵在唇邊,看上去可愛的不行。照顧他久了,身旁的奴才便得出個規律來:若是十二阿哥哭一聲,那必是他餓了;若是哭兩聲,只用準備好干尿布換了就行;若是哭三聲……得,抱去給嫻貴妃娘娘吧,到了嫻貴妃娘娘跟前,保管立刻不再哭了。
有一日正巧雅嫻不便,十二阿哥小嗓子都哭啞了,容嬤嬤過來抱了下,他竟也笑了。這令容嬤嬤開心不已。再加之雅嫻身邊已經有了伺書他們伺候,容嬤嬤一尋思,乾脆自請了來照顧十二阿哥。
雅嫻當然允了。
於是,滿月宴上,抱著永琪的便是容嬤嬤了。
乾隆見了自家長的白白嫩嫩,看上去喜人的十二,便好了傷疤忘了疼,伸手便想要接過來。
容她是真心疼愛永琪,且不知為何,見了永琪第一面,便覺得與這孩子有緣。這緣分彷彿是早就注定了似得,怎麼看,怎麼愛。加之永琪又愛粘她,容嬤嬤更是疼他到了骨子裡去。平日裡頭,除了餵奶,旁的都是親力親為,生怕小主子受一點兒委屈。
如今見了乾隆想抱永琪,她心頭就有那麼一點兒不樂意了。
說來也怪,這永琪,平日裡頭乖乖巧巧,卻是從來不給乾隆面子。一到了他手頭就哭,還揚著短短的手腳,到處亂踹,只想逃出他懷中來。
乾隆抱過幾次,不是被撓了,便是被踹,還有幾次正好遇到這小子體內水分充足,便不甚客氣的附送了他阿瑪金黃的童子尿。
每每被乾隆一抱,十二阿哥這細嫩的小嗓子便要啞上好幾天。聽得容嬤嬤那是心疼極了。
是故,雖然不應該,她卻還是不太想要把永琪交給乾隆……
可,她畢竟是個奴才,就算雅嫻給了她足夠的臉面,也改不了她是個奴才是事實。
當乾隆伸手之後,她委婉地說了對他形象或有礙後,見乾隆還是不放棄,她也只得將永琪抱給了乾隆。
她心頭祈禱著永琪千萬別哭,但是怕什麼,便來什麼,永琪竟扯著嗓子『哇』地一聲,又重重哭了起來……
雅嫻正好出來,便聽了自己的兒子在哭,她卻是什麼都顧不得,從乾隆懷中搶了永琪,細細安慰。見永琪目光躲閃,似乎在逃避什麼時。她心頭又是一歎:「他怎麼那麼怕他阿瑪?」
腦海中便有一聲音作答:【因為,他是帶著上輩子的記憶啊。】於是,當經歷過對親情的渴望而又最終幻滅時,永琪,對著這個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乾隆,選擇了徹底的逃避……
第83章 封後大典
乾隆憂傷的望天,他實在是想不通透,為何自己明明如此器宇軒昂,兒子和老婆卻都不理解他?
敬事房呈上綠頭牌:「皇上,您該翻牌子了。」
乾隆看了一眼:「怎麼沒有嫻貴妃的?」
敬事房的太監便道:「嫻貴妃娘娘說自己身子不適,讓撤了。」
乾隆聽完更加憂傷,手一揮:「下去。」
於是,敬事房的太監又捧著綠頭牌,退下去了。
「唉!」
吳書來嚇了一跳,抬眼看,卻見乾隆正在歎氣:「吳書來,你說,朕到底是哪兒得罪了那個臭小子?他竟如此不給朕面子?」
吳書來含糊著說:「或許,是小阿哥怕生……」
「哼!他怕生!怕生便不會在個老嬤嬤懷裡笑的那麼開心!朕是他阿瑪,他居然……居然寧願親近個奴才也不……」乾隆氣從中來,之後又道,「難道,是因為朕對他唸書念多了?可朕教他的都是聖人之言!哎,這小子該不會是煩了朕吧!」
吳書來默默腹誹:『萬歲爺,您絕對是想多了,才滿月的孩子哪裡還記得您念了什麼書?不過是本能性的怕您……』
他猛然驚了一下,暗暗斥責自己為何會用了『怕』這個字來。分明應該是父子天性,所以……可是,不用『怕』來解釋還真說不通十二阿哥的行為啊。
『難道是主子身上龍威太重了?』吳書來摸著下巴想。
乾隆哀傷了一回,又道:「嫻兒也是個沒良心的,沒那臭小子的時候……有了那小子,她竟然不要朕了。」
『這副怨夫模樣是怎麼回事?!!!不,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吳書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尖,他道:「皇上,娘娘說的原本也是對的,雨露均沾才是正道。」
乾隆憂傷地看著天花板:「她賢惠是件好事,可,哪怕吃一回醋呢……哎!『人無完人,金無赤足』古人誠不欺我。為妻不妒是件好事,可完全不妒,又少了那麼些閨房之樂。」
他繼而咬牙切齒:「果真該將那勞什子書都燒了!都怪那布爾!」
吳書來乾脆不插話了,反正瞧這樣子,皇上一個人自言自語也能說的起來,他何必去刻意討巧?言多必失啊!
第二日,那布爾在朝堂之上無故挨了一頓痛斥。他二張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回家想了半日,又叫來子嗣,一一細細敲打,毋須囂張跋扈,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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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乾隆原本是要去求和的,沒想到這滿月宴上不僅沒求和成功,還又加重了不和。
他一氣之下,竟然連日來翻遍了後宮諸人的牌子。
可這也消不了氣。跟他久了的,例如純嬪這樣的,他一見便忍不住想到了雅嫻;跟他不久的,例如魏貴人這樣的,裝模作樣學高氏的作態,看的他只想嘔吐。
於是他大筆一揮,決定不噁心自己了,要刺激雅嫻,直接封賞後宮之人便是了。
可這筆還沒落下去呢,吳書來只說了句:「這是不是會讓人覺得嫻貴妃娘娘……」
他便又扔了筆,氣悶無比:要封也要等到雅嫻正式坐在了皇后的位子上,讓她來封。這叫恩典。如今封了算什麼?給雅嫻打臉嗎?
乾隆扔了筆,自己想了一回,別人都如此不在乎他了,他居然還要為別人的面子做打算。真是又委屈又氣憤--他現在這樣,就是所謂的被個女人給拿捏了?
抽抽龍生氣的後果便是,他要住在魏貴人那裡,為啥?不就因為魏貴人的資歷最淺?他每天夜裡頭只用把下人一攆,自個兒上床睡了,叫魏貴人抄經文即可。
什麼?你說魏貴人不識字?不打緊,照葫蘆畫瓢成不?這就是在給她識字的機會啊!傳出去帝王夜裡執手親筆教她寫字,多麼風雅,多麼……這下總能夠刺激她了吧?
其實啊,乾隆想讓雅嫻吃醋,除了她如今看中那個只會睡覺吐泡泡的奶娃兒外,更重要的就是:他曾差點為她吃醋來著!看清楚了,是差點兒!乾隆才不承認,自己吃過和親王的乾醋呢!他可是帝王!九五至尊的帝王!!!
在宮裡頭其他人眼中看來,是這樣一回事--嫻貴妃生了個阿哥,皇上覺得完成任務了,便決定繼續播種。他點了一遍後宮諸人後,覺得還是魏貴人伺候的最好,於是夜夜留宿在魏貴人處。魏貴人呢……你們看啊!她眼睛永遠帶著黑眼圈和睡不夠的神態。夜裡頭,當是多麼辛苦啊……
不過,後宮其他的妃子倒是覺得是這樣的--這個魏貴人啊,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下三濫的……咳咳咳。還熱衷於說咱們的壞話。不知死活的從嫻貴妃嘴裡搶肉,不過啊,瞧她那樣子,永遠一副欲。求。不滿的糟心樣兒。再瞅瞅她那肚子,嘖嘖嘖……命裡無時莫強求哦。就算霸佔了萬歲爺又能怎樣?送子觀音可從來都沒瞧上過她。
魏貴人能怎的?
她不是聾子,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周圍人的想法。
不過越是這樣,她須得越抬高了頭,擺出寵妃的派頭來。一遍遍催眠自己夜裡頭的確是伺寢來著。不過,別人伺寢是懷個龍種,她伺寢麼……咳咳,是掃盲兼長學問!
不錯不錯!她如今已經可以把《金剛經》用小楷抄下來,且一字不錯了。
乾隆等了好幾日,眼見著這欽天監算出的封後大典吉日將近了,雅嫻卻還是沒給他鋪台階,便有些急了。賞賜不要命的一大批大批往魏貴人那裡頭送。
更有甚者,還特意讓魏貴人在內殿歇到晌午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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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嬤嬤,伺書,伺琴,伺畫,伺棋幾個都急的不行了:這魏貴人眼看是要爬到娘娘頭頂上去啊。
可是人正主兒,楞是不急。
不僅不急,還樂得清閒逍遙,天天除了抱著兒子唸書。就是拿著針線給兒子做小衣裳。
端的逍遙自在。
頭裡她們還以為主子是礙於面子假裝不急呢,後來私下發現,主子不僅沒裝,還有點喜形於色了。活像沒有皇帝的寵愛,是她畢生最大追求似得。
這追求可要不得!
這不,幾個貼身的,找準機會便勸她呢。
可人家就一句話:「為妻當賢,皇上能讓後宮雨露均沾,這是福氣!」
好吧,人家立意要當個賢貴妃,你還能作甚?
急吧,急死丫鬟急不死小姐。
不過,這後宮雨露均沾,可不是盡沾到魏貴人一個人的頭上啊。
雅嫻初聞如今最受寵的乃魏貴人時,也是一愣。可沒多久就釋懷了:人家上輩子也得寵啊。
她這輩子最大的收穫便是學會了知足,不爭。她不和高氏爭,畢竟高氏是乾隆心頭永遠的珍愛,不和富察氏爭,反正她上輩子就沒爭過。如今麼……魏氏來了,她想了半天,覺得自己去爭豈不是在犧牲自己這世難得的安寧?想來想去,覺得與其去賭口氣爭這個寵,還不如不爭,反正,她在這宮裡頭勢力培養的也夠了。馬上又要做皇后,守住了賢惠,不犯錯,不管他,任他去作孽。任誰都找不出再要廢了她的借口。
於是,她覺得,現在挺好的,誰要爭誰去,她可是要抱兒子的主兒。
她正得意呢,突然腦海中便有一聲音道:【親,再過幾日便是封後大典了,你真不給龍抽抽半點兒面子?不爭是好的,有時候不爭便是爭了。可這時候再不軟一點兒,龍抽抽腦子一抽,指不定要做出什麼來呢。】「他能做什麼?」雅嫻不在乎道,「大不了便是不進我這啟祥宮了。我倒樂得清閒。」
這系統君聽罷竟鼓掌叫好:【就該這樣!親,我支持你!這種渣男就不應該給他好臉色。你……】【閉嘴!】另一嚴肅的聲音道。
【好啊!你竟然叫我閉嘴,你太不禮貌了,當心我日後要……】【玩家!】嚴肅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不是只有永琪便夠了?】雅嫻還未說話,便聽它道:【你若是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那麼儘管同乾隆冷戰下去。】雅嫻渾身一顫,幾乎是下意思地推開了正在給永琪縫製的小衣,她慌忙道:「我怎麼會忘了他們?」
可腦海中,卻再也沒有聲音響起了。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害怕:「我怎麼會忘了我的小五和小十三?我不會忘的。」
過了會兒,她重新抬頭,堅定道:「我知道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會給他台階讓他下。」
她放下手中的小衣,朝外頭喊了聲:「伺書,拿那前日那匹布料來,本宮要為皇上縫製一雙羅襪。」
伺書在門外聽了這話,喜地大聲應道:「庶!」
她立刻去拿,撞著了小安子。
「伺書姐姐你這麼急著去哪兒?娘娘跟前誰伺候?」小安子一個踉蹌,好容易站穩了忙問。
「娘娘要給皇上縫羅襪,著我去取布料。」伺書說完急匆匆又走。
這話傳入過往奴才耳中,大家俱是笑開:好了,雨過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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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那頭很快便也得了消息。
聽罷他便有些坐立難安。敬事房的太監捧了綠頭牌來,問:「皇上今兒個可還是點魏貴人?」
乾隆大手一揮:「下去,下去,朕要好好歇歇。這幾日你都不必過來了。」
那太監有些意外,覷見吳書來臉上會意的笑容,於是什麼都不敢說,端著盤子倒退下去了……
「吳書來,」乾隆看了自己的心腹太監一眼,「朕最近是不是又英俊了很多?」
吳書來忍住笑,努力做嚴肅狀:「豈止是英俊了許多?萬歲爺分明便是年輕了十歲啊!」
這話卻是戳到了乾隆心頭上:「你這狗頭,竟胡謅,要真年輕了十歲,豈不是還沒有貴妃大了?」
吳書來細細一算,果然如此。他便伏在地上磕頭:「奴才算術不好呢……」
「算了算了,你讓人打水給朕,朕要沐浴。另外,那臭小子還是睡了吃吃了睡?竟把朕讓人給做的撥浪鼓都扔了?」
吳書來不說話 。
果然,乾隆自己又說了下去:「嫻兒不怕把他養成豬啊?天天給那小子做東西……」
吳書來湊趣道:「這不是,貴妃娘娘也在為您做羅襪呢。」
乾隆便笑了:「她還算有點子良心。不枉費朕做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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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的羅襪剛成了半隻。便又出了事。
清宮規矩,年逾25歲的宮女可獲恩准出宮嫁人,出宮時登名造冊,沒人有20兩銀子的恩賞。
雖25歲出宮已經是老姑娘,很難嫁到什麼好人家了。但這一個不小心便會丟了性命的宮中,有幾個宮女不是在苦苦熬著年齡好出宮的?
但也有例外,比如眼前跪著的這一個。
「你叫冬兒?」雅嫻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問。
她面容姣好,臉的左側有一枚梨渦。
見雅嫻問,她倒不慌忙:「是。」
雅嫻越發覺得她眼熟,便道:「且抬起頭來。」
她這一抬頭,旁邊的伺書先是驚呼了聲:「迎冬姐姐!」
雅嫻立刻屏退了眾人,吩咐伺書和伺畫守好殿門。
「你這些年在哪兒?」
「娘娘,這後宮是那麼大,奴婢這些年,雖見不著娘娘的面,但天天都在想呢。」迎冬笑道。
「當年姑爸爸說,你們四個和佳嬤嬤都另有安排。」雅嫻道,「本宮在雍正十三年倒是見過佳嬤嬤一次,她如今可好?」
迎冬聲音溫柔,不急不緩道:「佳嬤嬤已經去了。」
「怎麼會?」
「佳嬤嬤當年並未隨孝敬皇后去,她卻是另有安排。當年孝敬皇后曾告訴我們,先皇答應要將粘桿處裡頭的情報處給格格,哦,是娘娘了。先皇雖一言九鼎,但這畢竟是極為緊要的事情,孝敬皇后不能去賭,便讓佳嬤嬤留下了。說來也巧,娘娘當年進獻給孝敬皇后的那顆藥丸,卻成就了一個人呢。便是那人,後來起了重要作用。就連娘娘如今……也有那個人當年的一點點功勞。」
雅嫻一想便懂了:「是泰安真人,佳嬤嬤當年曾告訴本宮,若干年後,會有一個姓敖佳的少年或會考功名。」
「那便是泰安真人俗家時的兒子。」迎冬道。
如此一說,那些個疑問卻是都想通了:當年孝敬皇后布下了一局大棋,為她算計來了個後位。雅嫻不僅細思,前世為後彷彿其中也有孝敬皇后的手腳。但那時,她卻沒有如此細緻的為她謀算了每一步,布下如此多的棋子。
她本是為了完成任務才去接近孝敬皇后,哪裡想到,陰差陽錯下,竟得了孝敬皇后的全部疼寵?
她歎氣:「你為何不想離宮?難道又和當年姑爸爸的佈置有關?迎春她們又在哪裡?」
迎冬便再拜:「孝敬皇后當年去前,便為我等謀劃了出身:迎春嫁給了內務府二把手做嫡福晉;迎夏做了和親王府不起眼的小格格;迎秋嫁給了鈕鈷祿家的旁支,奴婢原也有安排的。只是……」
她搖了搖頭:「迎春如今已經站穩了腳跟,生了嫡子和嫡次子,迎秋也算是好了,只迎夏……」
「迎夏怎麼了?弘晝人還不錯啊,難道是他的福晉?」雅嫻忙問。
迎冬卻朝她笑了一下,便什麼都不說了。
「奴婢如今是福海的對食,奴婢知道這在宮裡頭是禁止的,可是,情之所鍾。」迎冬歎了口氣,「說來好笑,當年奴婢不過是看他的身份才應了的,誰知道……奴婢今兒來求娘娘,也是想求個恩典,奴婢願老死在這宮中,寸步不離。」
她眸中,是雅嫻曾熟悉的情愫。
她歎息:「情之一字最不可信,你可是……」
迎冬卻道:「這一生,總有人會讓人奮不顧身。」
雅嫻起身:「若有一日你後悔了,可以來找本宮。」
迎冬詫異,繼而欣喜若狂:「謝娘娘!謝娘娘!」
她忽而又道:「娘娘,七阿哥的事情,不必再查了。」
雅嫻轉身看她。
迎冬道:「福海告訴奴婢,娘娘似乎想查這事兒,但這並不是一石三鳥之計,蓋因這事兒,卻是迎春做的。」
雅嫻頓住,轉身看向她:「幫本宮謝謝迎春,但以後,即使是為了本宮好,也不能再擅自做主。」
她這一句話,威壓盡顯,讓迎冬有種見到了當年孝敬皇后的感覺。
她戰戰兢兢地磕了頭:「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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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
紅毯早已從啟祥宮正殿鋪至看不見頭的遠處祭台……
紅燭高懸,雅嫻已在容嬤嬤和伺書的服侍下起身。
容嬤嬤手腳麻利,已將她一頭烏黑的青絲梳好,伺書、伺琴、伺棋、伺畫便捧著朝袍及鳳冠在一旁候著。勾黛眉,塗紅脂,最後容嬤嬤奉上了一盒新開的胭脂。
雅嫻用銀針挑起一點,抹在了唇上。
妝已成,容嬤嬤攙起她,穿好朝裙。這朝裙片金加海龍緣,上用紅織金壽字緞,下石青行龍妝緞。這裙子一上身,人便無端的感覺被壓低了些兒,不過雅嫻早已心理準備,最沉的還沒上身呢!
朝裙穿妥後,便要著朝袍。朝袍色明黃,披領及袖俱石青,片金加貂緣,肩上下襲朝褂處亦加緣,繡文金龍九,間以五色雲,中無襞積,下幅八寶平水。領上是兩條行龍,後綴著明黃色的絛子。絛子上串著祖母玉等數十種珍貴珠寶。
這朝袍一上身,饒是她早有準備,也忍不住靠了一靠容嬤嬤,方才立穩了。
接下來,還得穿了朝褂,這衣服才算完事兒。這朝褂說直白點兒,便是個長馬甲。
上頭不要錢似得綴滿了金片和珠寶。還繡了鳳凰,及八寶平水。石青色底,前後各繡兩條立龍。下擺和朝袍一般為八寶和海水江崖紋。
這幅行頭一出去,誰不讚一聲『皇家氣派』?天底下,用金片和珠寶做衣服的,怕只有這裡了。
只是這氣派完了,穿著的人也要重死了。朝袍穿完,雅嫻便出了身薄汗,見容嬤嬤又拿了東珠和金子,綠松石做的領約來,她忙道:「這些不急,到該出去時再戴。」
容嬤嬤看了看她,便將領約和朝珠都先放下了。
未幾,便見小安子跑來磕頭:「娘娘,鳳輦已在外頭候著了。」
於是,容嬤嬤趕緊伺候雅嫻穿鳳鞋,這鞋的底子比平日裡穿的又高出半分。她有些頭重腳輕,容嬤嬤忙死死撐住了。
爾後便進上了耳飾東珠,乃三串,戴上便有耳朵要被撕裂的錯覺。領約和朝珠都上齊了。方請出朝冠來。這朝冠之沉,便是用全身服飾的重量相比也毫不為過。
朝冠正中頂飾三層鳳頂,每一層都是一等大東珠,金鳳尾部是小珍珠,朱緯上便要綴著七隻金鳳,每隻金鳳上頭還要鑲嵌各種寶石。
而她,即將帶著這身行頭,一個人,慢慢走上七層祭台--三跪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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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緩步朝祭台走去。神情靜穆雙手接過皇后金寶。
『啪』
腕上的紅瑪瑙帶子突然斷開,那紅的如血似淚的珠子便落了滿地。
弘晝下意識地去護住手腕,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離去。人潮起伏,他只得跪下,同所有人一樣,對著高站在祭台之上的她叩首:「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第84章 五格格
從祭台上下來,雅嫻已經累得說不出半句話了。
容嬤嬤快手將她扶上鳳輦,抬回了坤寧宮。哦,忘了說,如今她已經成了六宮之主,自然不能再偏居啟祥宮。
有趣的是長春宮。上一世是由於乾隆甚愛富察氏和高氏,方封了宮殿。而這一世,也封了宮殿,原因卻是--此地不詳。
回到坤寧宮,入眼是熟之不能再熟悉的舊時景色。
那瓶子,那桌子,那拔步床……恍惚間,雅嫻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了。伺書幾個伺候了她更衣,換下沉重的朝服,換上家常衣服。又洗淨了妝容,方退下了。
『呀呀呀』
容嬤嬤抱了永琪過來:「娘娘,十二阿哥從來了這裡,就一直活泛地很,也不肯睡。奴婢猜測,他許是想念娘娘了呢。」
她如夢初醒,抱過永琪,看他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小手不斷揮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她心頭一軟:「不怕,不怕,皇額娘在這裡,永琪不怕,都過去了,過去了。」
「娘娘!大喜的日子,您怎麼?」容嬤嬤嚇了一跳,忙上前塞給她繡帕。
她接過,胡亂抹了抹眼睛,抬起頭對著容嬤嬤笑:「嬤嬤,本宮這是高興的。」
容嬤嬤心頭有些不安,嘴上卻還在說:「高興就好,高興就好。娘娘,往後的日子啊,只會一天強過一天的。您看這十二阿哥,長的多精神,像極了娘娘呢。」
雅嫻笑了:「是啊,嬤嬤,以後,只會一天強過一天的。」
「這屋子不錯,」乾隆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起磕吧,你家主子在裡頭 ?」
外間便緊接著傳來伺書的聲音:「回稟皇上,皇后娘娘在裡頭呢。」
乾隆便道:「吳書來,朕怎麼覺得聽她被叫皇后,順耳的很,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然後便是吳書來的聲音:「奴才也覺得叫皇后娘娘比叫嫻主子順口許多呢。」
容嬤嬤便欲抱了永琪下去,卻被雅嫻攔住:「本宮抱會兒他,離了他那麼大會兒,本宮心慌的很。」
容嬤嬤便道:「娘娘自是有分寸的,但奴婢不得不忠言逆耳幾句:娘娘千萬莫惹了皇上不開心,須知,十二阿哥的前途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間。」
聽到容嬤嬤熟悉的勸慰,她有些恍惚,繼而笑道:「嬤嬤放心,我懂得。」
容嬤嬤還是有些不放心,卻只能暫退一旁。
這說話間,外頭立著的宮女已經打了簾子,乾隆身子一矮,便進來了。
「嫻兒,你送朕的羅襪……」他方興致勃勃說了半句,便覷見了她懷裡頭的奶娃兒,於是伸手要抱,「這才幾日沒見到他,這小子又胖了那麼多!」
他這一伸手,奶娃兒便扯著小嗓子大聲哭嚎起來。
乾隆有些尷尬地縮回手:「他怎麼那麼怕朕?」
雅嫻眼見著乾隆在此,永琪怕的不行,忙將永琪交給了容嬤嬤抱著,自個兒橫了乾隆一眼:「許是餓了,也許是您到家了還不放下架子,身上威嚴過重,驚了他。」
於是,乾某人便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說的甚是,是朕不對。」
容嬤嬤抱永琪出去時,聽了這麼一句,便笑開了。她伸手輕輕點點永琪的小鼻子,看他哭的鼻頭兒都紅了,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憐。
她道:「裡頭那個可是你皇阿瑪,十二阿哥喲,您下次見了他可不能哭了。您得討好他點兒。」
說罷,便見了懷中的小奶娃那眼中的鄙夷之色。
她愣了一下,又笑開:「老奴眼花了,竟彷彿看著您……哈哈,一定是眼花了。」
奶娃兒用剛剛哭過的眼睛瞅著她,端的又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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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見永琪被抱下去了,便挨了過去:「這小子終於走了,他天生和朕不對盤吧?你也是,再心疼兒子也不能……」
他說不下去了,實在是後頭的話說出來太吊他身為皇帝的架子。
雅嫻斜了他一眼:「永琪哪裡不好了?」
這護犢子的模樣,讓乾隆再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近日可想朕了?」
雅嫻知道,他要的是一個『想』字,最好,還要拽幾句文,讓他感動的不行。
而今,她也最應該這樣去做。只是,還是放不下啊……
【親,加油!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要大意的上吧!《飲水詞》就在這裡,有什麼要用到我的,儘管開口!咱們身負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蘊,要淫詩有淫詩,要艷詞有艷詞,情話大全如下:『曾經,有一分真摯的愛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直到快要……』啊呸呸呸,換本書繼續:『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緣的凌霄花……』】她額頭上頭青筋暴起:『這都什麼跟什麼?』
乾隆見她臉色不好,便存了份喜悅和期待,只等她說話。
【……又有了,咳咳,聽好了,這是非常感動人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啊∼不是啊∼生與死啊∼∼∼∼而是啊∼∼當我啊∼∼站在啊∼∼∼你面前啊∼∼∼∼∼∼∼】「閉嘴!」她忍無可忍,在乾隆驚訝的目光中憤怒地拍了一記桌子。
於是,腦海中終於安靜了,好半天才響起系統君『嚶嚶嚶』的哭聲。
雅嫻收回了手才驚訝地發現,乾隆睜大了眼睛,呆了……
她皺眉:『這下子必須給他解釋了……他剛剛問什麼問題來著?世界上最遙遠的……咳咳,好像不是這個句式?!』
系統君還在『嚶嚶嚶』的哭著,擾的她沒法精心去想。
【他問你對魏貴人的看法。】『嚶嚶嚶』的背景中,另一位系統君嚴肅道。
關鍵時刻,還是這位系統君靠得住!
雅嫻略一思索,便帶了笑容:「魏貴人當真蕙質蘭心,聽聞伺候您也是伺候的極為妥當的,您看是不是要給她再升一升位置?」
她覺得,乾隆無故問她對魏貴人的看法,無外便是心頭存了想升一升她位置的心思。如此,她便順水推舟吧。
豈料,她這句話剛剛落下,便被乾隆緊緊抱住。他彷彿驚喜若狂,竟不斷地親吻她的面容。他聲音沙啞,在她耳邊不住道:「真好,真好,朕知道,朕早就知道,嫻兒果然是心疼朕的……「她被動地承受著,心頭卻想:『難不成主動提起要給魏貴人升給位置,他便如此感動,還認為如此便是心疼他了?』
她還在想著,又聽他道:「你果然吃醋了,真好,真好。你想著朕,朕也想著你呢,想的,想的它都疼了……「她的手被帶到一個神秘地帶,被牢牢按在一個柱狀體上頭,那玩意還在變硬,還在發熱……
她睜大了眼:這竟然是!
乾隆這廂早已迫不及待地開扒了……
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他竟然開始白日宣淫了?!!!
「看著朕,專心一點!」他不滿地用力咬了她的唇。
雅嫻定睛看他,發現他上半身早已脫乾淨了……
『匡當』金鉤搖晃。那龍鳳帳子,卻是密密實實地遮住了這一室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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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坤寧宮。
「怎麼進去那麼久了?半聲兒都沒吭?」乾隆背著手來回走著,晃得後頭的人眼都要暈了。
純嬪,哦,已經是純妃了,她掩下眼中的妒嫉。只道:「皇上忒心急了,女人家生孩子哪裡是那麼快的?」
乾隆如今火氣正旺,轉頭看了一眾鶯鶯燕燕,便氣道:「誰讓你說話了?」
永琪邁著小短腿騎在門檻上下不來。他拒絕了奴才的幫忙,硬是自個兒廢了老半天的力才下來了。然後便和他皇阿瑪一樣,背著小胖手走來走去,眉頭皺的老高。
乾隆走了幾圈,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往後一看,氣樂了:小胖墩兒苦著張臉,也背著小手在後頭走圈兒呢。
這些年來。不知為何這小子總是和他親不起來,又愛打擾他和皇后相處。時間久了,他便早早兒地把他拎了去識字。這一識字,便是讓他驚喜莫名:這孩子竟是給舉一反三的。又愛鑽研學問,於是,他更樂了,每日佈置課業。絲毫不顧這小子不過四歲(虛歲),只吩咐完不成便不允許他出書房。
這時日一久,坤寧宮的人便習慣看著小阿哥抱著本比自己還厚實的大頭書搖頭晃腦念了……
如今乾隆心頭正急呢,見了這個他和雅嫻的第一個孩子,心便軟了。他招手叫他過來,豈料彷彿是平日說慣了,第一句話竟又成了:「今兒的課業都做完了?」
永琪也習慣了:「稟皇阿瑪,都完了。可要檢查?」
乾隆氣樂了:「一邊兒去,你皇額娘正給你生弟弟呢。」
這副父子和樂圖幾乎閃瞎了後宮眾人的眼,如今誰不知道,這宮裡頭皇上最寵的除了魏貴人便是皇后?魏貴人肚皮永遠不爭氣,可皇后卻不一樣。她是正統,這便也罷了,可出的這個十二阿哥卻天資聰慧。有小神童之稱。
人家才五歲,便熟讀四書五經。有兒子的女人回去看著自己兒子便歎氣。沒兒子的只恨不得,這十二阿哥是自己出的才好……
得,羨慕不來。皇后娘娘命好著呢。沒瞅著人家如今又在生第二個麼。
話說,這進去也有大半個時辰了,怎麼一聲兒響都沒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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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外頭眾人這些小心思,只說裡頭。
穩婆也急啊,她是前次接生十二阿哥那個,十二阿哥生的多快?這一個呢,雖和別人家比起來快多了。但同一個娘娘,頭生子出來的比二生子還快。這傳出去,指不定別人怎麼想穩婆的問題呢。
她也難啊。
可是又能怎樣,出了一個勁兒地喊『吸氣,呼氣,用力』。她還能做什麼?
又喊了一輪,她便伸手去摸下頭,整個人彷彿被打了氣似得,高喊:「娘娘,娘娘快!摸到小阿哥的頭了!快用力啊!」
雅嫻早已無力了,此時聽了穩婆的話,尚迷糊呢。她這一胎卻算是早產,乃是今兒個下雪,踩滑了。這孩子來的突兀,半絲兒準備都沒有。就連穩婆,也是急行軍趕來的--離正式的生產還有三個月呢。
容嬤嬤狠心死命揪了她手臂,雅嫻便是疼的差點乍起。
「娘娘,快用力,小阿哥快出來了!」容嬤嬤喊著。
她咬牙,死命一掙,死命壓著身體裡頭的重物下墜。感覺它逐漸離開了身體……
穩婆用手接住,清洗畢,方見是個女嬰。
她用襁褓包了照常要去給雅嫻看,卻見雅嫻早已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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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
乾隆和永琪幾乎同時向前一步。
「娘娘可好?」乾隆也沒看那孩子,先問了穩婆。
「回稟皇上,娘娘有些脫力,暈了過去。母子均安,恭喜皇上喜獲一格格!」
聽聞是個格格,後頭一眾女人都不由得吐了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裡頭。
「照顧好娘娘娘,」乾隆道,「讓朕看看她。」
吳書來抱過了那格格來。
因是不足月,她竟然比永琪剛剛出生時還小。像個小猴子,紅巴巴地。
可不知乾隆是哪兒不對,竟覺得她漂亮極了:「這小格格口鼻長的均像朕,永琪你看看,這是你妹妹,她長的多漂亮啊!」
他彷彿又是哪兒不對,竟補了一句:「比你那時候漂亮多了!」
永琪發誓:他一定是在報復自己小時候撒了他一身童子尿的事。當然,他永遠不會告訴乾隆:他,是故意的!!!
他是世上最偏心的阿瑪,可不同的是,上輩子,他偏心的是別人,而這輩子,他偏心的是自己。
重生到這個世上已有五年。皇額娘給了他上輩子從未有過的全副寵愛,皇阿瑪也是。永琪不可否認,他的心,似乎又有些被捂暖了……
只是,他對那位子的厭惡卻從未熄滅。是故,在乾隆想要教他政事,將年幼的他抱到御書房時,他選擇了沉溺到學問中去。
那位置,他厭惡之急,坐不穩,也不想做。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卻是天生便不適合那個位置的……
此時,見乾隆得意的說妹妹比他漂亮時,永琪卻忍不住想要挑逗一下他:「哦,可是皇阿瑪,皇額娘說了,兒臣長的像極了她。」
乾隆之後的話,便嚥回了嗓子去,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乾咳了一聲:「皇阿瑪剛剛說,你白白嫩嫩地比你妹妹長的好看。」
然後,他抱著剛剛得了的小格格,越過他便去了暖閣,還問吳書來:「奶嬤嬤找好了沒有?朕要去親自看看奶嬤嬤……」
永琪在後頭無聲地笑了,他努力邁著小短腿走到穩婆跟前:「你做的不錯!照顧好爺的皇額娘,爺會重賞你!」
穩婆忙磕了頭:「謝十二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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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格格是在抓周禮上有了自己的名字。
此時不得不說客串一下當年永琪的抓周禮,當時他抓的便是四書五經和文房四寶。只能勉強說個出彩。可這五格格的抓周禮卻是驚爆了眾人的眼珠兒,且將這一幕誇大後,添油加醋地流傳了下去。
那麼,五格格這個小胖娃兒在抓周禮上到底是抓了什麼呢?
通常抓周禮前,都是有人要教抓什麼的,不然若是抓到了不好的東西,豈不是孩子的一世污點?可雅嫻卻在坤寧宮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吩咐了不允許教導孩子抓什麼。
忠僕們都急壞了:娘娘啊!您說要看小阿哥/格格的真實反應,可萬一要是抓了不好的……
乾隆也急啊,特別是十二的抓周禮上。他把自己當皇帝的信物都擺上去了有木有!但是人家十二卻壓根兒沒看,直接抓了文房四寶啊!
每次抓周前,坤寧宮除了雅嫻能睡的安穩外,其他人都提心吊膽好不好?哦,對了,乾隆這個非坤寧宮人士也在內。他也睡得很不好啊。
可別說,正因為沒教過,到了抓周的那一天,所有人才更期待啊。
好麼,這一期待,便期待出了個這麼一幕……
命婦們發誓,她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有創意的抓周禮!
只見打扮地非常喜慶的五格格被放到了紅毯上,五格格她……她坐下了。藕節般白胖的小手認真地托著小下巴,眉頭皺的死緊。彷彿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好嘛,這位一出場便不同尋常啊!
眾人便陪著她想,半絲兒聲音也沒發出來。
不得不說,這五格格長的還真像乾隆,乾隆十分感興趣的托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小格格。這神態……嘿!同穿著開襠褲坐在紅毯上的那位像極了!
五格格彷彿是想清楚了,用手撐著地便要爬起來。
怎奈骨頭太軟,第一下,沒撐起來。第二下,還是沒撐起來。第三下,還是沒……哦,撐起來了!
於是,眾人便看著五格格在這紅毯上歡快地跑--她到底要抓什麼啊?都快跑到頭了!
眾人十分疑惑。卻見她費力地抓起紅毯一角,往裡拽……拽到裡頭了,好麼,紅毯只有三個角還著地了。她扔下手頭的那個角,又開跑--她到底要幹什麼啊?
又抓了一個角,吭哧吭哧往裡拽。倒退著走。不小心左腳絆了右腳,好傢伙,坐地上了。眼淚在眼眶裡頭打轉……這是要哭了?沒有!人家又堅強地撐地要起來:一下,兩下……
如此這般拿了三個角的時候,有人明白了:「嘿!這小格格!」
被旁邊人看了一眼,於是沒人說話了。
只見五格格拽著第四個角跑。跑到了中心點,此時,整個紅毯中心只剩下她自個兒和一大堆抓周禮上擱的東西了。
她毫不客氣地把手中的一角扔了。
然後--爬到了物品堆上,指著腳下,口齒清楚極了:「我的!」
這下子,別說別人了。就連雅嫻也嗆著,咳了起來。
此時還是乾隆反應的最快,他鼓掌大笑:「好!有朕的氣魄!瑚圖裡好樣的!」
這瑚圖裡的名兒一出,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小格格的名字了。
這名兒……嘖嘖嘖……皇上果然寵愛小格格!
你道瑚圖裡是啥?瑚圖裡的意思乃:福、福祉。這名兒,有幾個會用在格格身上的?這,還是天家呢!
後宮女人原本因為皇后生的是個女兒而放下的心,又狠狠拎了起來:瑚圖裡。這個女兒生的竟是比一般兒子還要得皇上的看重呢!皇后的福氣咋那麼好啊?!
不過再一看那站在紅毯上耀武揚威的小人兒,又是一陣洩氣:得,人家真會生!生個格格竟那麼像皇上!果然人和人是沒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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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的奴才們很苦惱。
十二阿哥出生後,伺候十二阿哥的奴才一個個都胖了。天天睡眠充足。著實令其他奴才羨慕了一把--伺候小主子是多麼好的差事啊!於是,五格格出生前,便有一大群奴才摩拳擦掌,勢要搶奪伺候皇后娘娘肚子裡小主子的資格。
於是,這番不動聲色地廝搶堪稱年度大戲。終於搶到了伺候小主子資格的奴才個個無不喜極而泣。準備好了一切,只待這位小主子出生了……
這一出生,好嘛!是個格格!正想感歎自己命運多舛的奴才們還來不及歎氣,便發現:這個格格也是極為受寵的!於是,握拳鼓足信心勇敢奔赴明天去了。
可是,可是,這格格太彪悍了!
伺候了小主子不到半年,這幫子奴才竟日益苗條了。同伺候十二阿哥的奴才成為鮮明對比。不過,他們的減肥之路卻一直在繼續……
你道是為何如此減肥?喲,瞧瞧,這不是來了麼?!
「格格,格格!您慢點兒,奴才跑不動了!」一個太監貓著腰追著前頭的小格格,「祖宗啊,您跑慢點兒,當心台階!當心台階!」
前頭三歲多的小女娃還在跑,絲毫不知道後頭的奴才已經嚇得心臟快停了。
御花園裡,弘晝正跟著乾隆走來。
老遠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小旗裝的奶娃娃,頭髮稀稀拉拉的,別著只花兒,似乎是跑的動作大了些,那花兒已經搖搖欲墜,眼看便要落了。
乾隆見了她,便笑:「五兒,過來。」
那小奶娃兒便格格笑著如同一陣小風衝了過來。
弘晝愣了一下:「這便是皇后所出的瑚圖裡格格?」
乾隆高興道:「是啊,這便是五兒,你瞅瞅,長的多像朕!」
弘晝果真仔細看了看:「玉雪可愛。」
五格格已經跑過來了,她支起頭,也不看她皇阿瑪,只看著弘晝:「這個哥哥我認得!」
她聲音清脆好聽極了。
弘晝有些恍惚。
「哦,五兒認得?那五兒告訴皇阿瑪,這個叔叔是誰?」乾隆彎□逗女兒。
五格格一眼不錯地看著弘晝:「皇阿瑪,他是哥哥,不是叔叔!」
乾隆便吃醋了:「他是和你阿瑪是同一年的!」
五兒便看了他和弘晝:「可是他長的比皇阿瑪年輕!皇阿瑪你騙五兒!這是哥哥,不是叔叔!」
這時候,弘晝已經回過了神:「皇嫂自小也是早慧的很,沒想到十二阿哥和五阿哥都同她一般,伶俐極了。比臣弟家裡那幾個混小子好了太多,臣弟看的很是羨慕啊。」
他這一句話立刻讓乾隆虛榮心高漲:「哪裡,哪裡,這幾個都是混世魔王一般。朕還羨慕五弟家的永瑛,永壁。五弟才是好福氣。」
兩兄弟便你來我去的恭維了一番。
五格格突然扯了扯弘晝的下擺:「抱我。」
弘晝便是一愣,覷見皇兄吃醋的臉色,便道:「不好吧,我粗手粗腳的……」
「皇阿瑪,要皇叔抱我!」五格格突然道。
乾隆是個女兒奴,當即便是答應了。
弘晝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來,卻不小心露出了腕上那條曾斷過,又被他細細找回重新串了的紅瑪瑙來。封後大典的最後。當所有人都離開後,他便匍匐在地上,一粒粒細細尋了捧回去,又一顆顆串起……
五格格突然抓住了他腕上的紅瑪瑙:「我要!」
弘晝一愣,乾隆已經開始訓斥女兒了:「胡鬧,那是你皇叔的東西,你怎麼……」
弘晝卻阻止了他的話:「格格要便要吧,只是這成色不好,值不了多少錢。」
他便小心翼翼地褪下了手串,送給了五格格。
五格格一手抓住那瑪瑙,突然嘴一咧,伏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皇叔,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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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最後,五格格哭的都變了音。
乾隆和弘晝卻始終不懂,她到底為何要不斷地說著『對不起』。
五格格哭過一場後,便又沒心沒肺繼續戲耍她的奴才。雅嫻最近心事很多,綜其原因,不外有二:一則,她終於如願以償又有孕了,這一胎不用說,定是老十三永璟了;二則,最近很少聽到那個嘰嘰喳喳的系統君的聲音。彷彿,它消失了般。
她如今所有的一切,毫不誇張來說,都是系統君給予的。若是系統君都消失了,那麼……
她不敢想!
她丟下了書本,便問伺書:「十二阿哥呢?」
伺書道:「進學去了。」
她又問:「五格格呢?」
伺書臉上便出現了類似掙扎的神色,半晌,她道:「許是去玩了?」
雅嫻便知道她八成又出去野了,上輩子的小五卻是沒有活過2歲,如今眼看的已經三歲了。許是她憋屈了那麼多年,現在終於能放開跑了?
說來奇怪,永琪是有記憶的不假,但小五殤時不過兩歲,她怎來的記憶?
雅嫻越想越覺得不對,起身便要去小五的房間看她。
伺書忙扶好她。
兩人將將走到小五的房間,卻聽裡頭傳來稚嫩卻不失威嚴的聲音:「誰允許你動我的紅瑪瑙手串了?私自動別人的東西可不是好行為哦,親!」
雅嫻便頓住了,她的臉色極為複雜。過了半晌,她方對伺書道:「不要讓小五知道本宮來過。」
她回了自己的殿,等伺書伺候她寬衣後,便揮手讓她們都下去。
她閉上了雙眼,仔仔細細想了半晌,終於對腦海中那個不愛說話的系統君發問:「你的同伴消失了?」
那系統君不說話。
她不洩氣又問:「我只問你,小五是不是那個系統君?」
還是沒有言語。
她再問:「你們曾說過會實體化,那麼,當你們實體化後,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會成空?」
【不會。】
『很好,終於有反應了!』她便再問:「本宮以後會見到實體化的你們嗎?」
【會。】
她反過來繼續問:「小五是不是你的同伴?」
【我不能說。】
她腦海中便組合出了一個答案:「你不能告訴我你們的身份對嗎?」
【是。】
「但是,你們實體化後,會是我最親密的人對嗎?」
【是。】
雅嫻懂了,她便不再追問:「期待我們見面的那天。」
好了,這一樁事兒處理完了,接下來便是要緊著處理小五:一個女孩子家,動不動就『親』來『親』去,這成何體統?!
雅嫻翻身坐起:「伺書,把五格格給我請來。伺琴,準備一套《女四書》,打從今兒開始,本宮要親自教五格格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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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近來很憂鬱。
老婆不理他了,要安胎;女兒不能陪他玩了,要唸書--唸書!又是那該死的女四書!
他突然體會到了當年秦始皇要焚書坑儒的心情。可他能坑嗎?教女兒唸書的是她老婆,借他膽子也不敢坑啊!
於是,乾隆生氣的後果是加大了永琪的課業量。這便是:哼哼,你讓我女兒背書,我便讓你兒子寫字!
多麼的相親相愛?!?
日子便一點點過去。雅嫻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乾隆又有種不被重視的錯覺了,且越發明顯。具體表現症狀是:懷這一胎前,他回來晚了會有人等他,可是現在沒有了。
不僅沒有了,還多次委婉勸他『雨露均分』這情況,只有在生了小十二後才有過的啊!他以為雅嫻又是在吃醋呢,但人家好幾次不到天黑就落了坤寧宮的鎖……
乾隆很糾結,很抑鬱。且養成了不斷反省自己的好習慣。
反省來反省去,愣是沒想出自己是哪兒做的不對。但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雅嫻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客氣,越來越生疏……
他好幾次,很想抓著她問個清楚『朕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夠?你究竟心裡頭有沒有朕!』
他自認為,他已經給了她他能給的一切了……
究竟,是哪兒不對呢?
乾隆帶著吳書來走進坤寧宮時,還在思考著。
奴才們都習慣了皇上的突如其來,如今都能做到靜靜磕頭,不發出一點聲音了。
乾隆走到雅嫻的臥室時,正好聽到五格格在問:「皇額娘,你為什麼最近都不理皇阿瑪了?究竟是怎麼了呀?」
他便駐足,光明正大地偷聽。
雅嫻正好撿起一本《飲水詞》隨意翻開幾頁,便嗤笑了一聲:「一生一代一雙人,可笑,世間男人總希望女人對他們一心一意,卻忘了,人只有一顆心。他們想要別人的一心一意,自己卻只捨得拿出一小半來換。這書怎麼拿到這裡來了?不是你這個年齡該看的,須知就連寫出這詩句的納蘭性德,也沒做到什麼一生一代。五兒,你長大了後,千萬不可信男人的甜言蜜語……」
她頓了下,彷彿是在追憶什麼,竟笑了:「皇額娘不想看你重蹈皇額娘的覆轍……」
乾隆旁的話都再也聽不到,彷彿被雷擊了,腦海裡頭翻來覆去竟只有『她竟想要一心一意!』『她竟想要一心一意!』
他轉身便走,心卻是全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坤寧宮。
雅嫻在忙著給即將出世的小十三做衣服。撒嬌賣萌耍賴都做了但還是反對無效的五格格哭喪著臉在一旁寫字。
五格格寫著寫著突然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雅嫻:「皇額娘,您知道嗎?等我長大了,就會有一個白馬王子來找我的!」
雅嫻忙著刺繡呢,隨口便道:「哦,找你幫他喂白馬?」
悠于 2015-10-23 17:07
第85章 十三小包子
這個年代,一個女人,竟奢望要男人的一心一意。這……這簡直太大逆不道了!
乾隆從不知道,她賢良淑德的背後,竟藏了這麼大的野心!
他很慌亂,一路走,一路想,幾次差點絆倒。
『一心一意』,這簡直……簡直是要翻了天了!
自古三妻四妾便是禮數,便是禮法。一個女人,一個身為後宮之主的女人竟那樣放肆地奢望他的全部忠誠!這簡直……簡直聞所未聞!
帝王的情愛,永遠不能越過這江山。
寵愛一個女人,不過是多給她幾個孩子,不過是給她能夠給她的最好的位置,再充其量……不過是讓她所出的孩子登上皇位。
為一個女人而遣散後宮?太,太荒謬了!簡直聞所未聞!
她竟如此的大逆不道!
乾隆看向自己的心腹太監:「皇后竟如此……如此……」
他說不出來,有的話只能想,一出口,便算是落了實處。
雅嫻剛剛那番言辭,把吳書來也嚇得夠嗆,好歹他不算是當事人,很快便緩和過來了。此時便安慰乾隆道:「皇后娘娘不是沒這樣做嗎?」
『的確,她是沒有做,她只是選擇了放棄朕!』乾隆想到。卻更難受了。
「其實奴才想不通,」吳書來道,「皇上,若您和娘娘都不要對方的真心,如今這樣不也是挺好嗎?」
「可是朕想要啊!」他一語既出,就連自己也愣住了。
是了,她說過,她的真心只能用同等的真心去換啊。
看著吳書來依舊迷茫的樣子,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問錯了人:吳書來在善於剖析人心,也不過是一個無根之人,自然是不懂男女情愛的。
一念至此,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回宮更衣,朕要去和親王府。」
和親王弘晝,與他年齡一般,地位類似,想必更能懂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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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搶了他一切的皇兄一臉神秘的來找他談論『真心』這回事。
無法言語心頭有多少匹馬狂奔而過,他很想搖醒這個一臉□□和糾結的皇兄 『拜託,您是皇帝,不是情聖好麼?』
可當他賭咒發願保證不會將這個秘密訴之第三個人後,他聽到了什麼?
原來,皇兄你究竟的便是--既想要雅嫻的真心,又不想用自己的真心去換?!
他心頭便堵堵的:「皇兄卻是問錯人了,臣弟不過是一個薄福之人,畢生都無機會去體會皇兄的糾結。」
乾隆並未想到其他,只道:「朕如今卻是想問你,若你身旁也出現一個如皇后那般的女子,讓你割捨不下,你如何選?」
他便蒼然一笑:「如何選?皇兄,若是臣弟,本就不會去選!」
他站起,看向遠處,唇角浮出笑來:「若是臣弟,這世間繁華萬千,弱水三千,若能得心頭之愛。一瓢足矣!」
「哪怕,捨棄那繁華萬千?」乾隆追問道。
「繁華萬千又如何?臣弟心頭,唯有一人而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求之不得,這一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他復又低頭,一口飲盡了杯中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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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離去時,卻仍是沒有想的通透。
他回了宮,卻將自己鎖在了養心殿。翻開折子,卻無心批閱,或許,他比起皇阿瑪來真不算一個合格的帝王吧……
『啪』折子落了一地。
他卻起身,繼續將能推倒的一切都推倒。
於是,那些陳年的,積久的書籍全部都撲簌簌掉落下來。
吳書來嚇了一跳,要上前收拾,他卻阻止了:「你出去,讓朕一個人待會兒。」
吳書來不敢多說,只得去了。
乾隆坐在一地書籍中,想了良久。這彷彿是一個精緻的玉連環,耀眼,卻永遠無解。
『解不開的死結麼……可是嫻兒,你自己也懂啊,這世上哪有一生一代一雙人?朕能給你的,皆已經給了……』
他無奈的苦笑,然後起身,一本本將書籍歸了原位。
彷彿這樣,一切便能重新恢復成未推落它們時候的樣子……
『嘩』
厚厚的《聲律啟蒙》中竟落出一張折好的紙。乾隆睜大了眼:「聲律啟蒙?」
這樣的書,怎麼會出現在這養心殿中?
他便拾起了那張紙翻開:「弘時?」
他訝然,那裡頭竟是稚嫩的孩童練字的手筆。而那孩童,竟是他的三哥!
大紙展開,那裡頭卻是:弘時,皇阿瑪,額娘……
紙張泛黃,彷彿隨時會碎。但其實,仔細看,卻是被人細細修復過,浸過特殊藥水,能保存很久的……
這樣做的人,除了他的皇阿瑪,還有誰?
一本孩童啟蒙的書,一張孩童稚嫩筆跡的紙,卻被細細保存了,藏在這養心殿中。他的皇阿瑪……難道最疼愛的兒子並不是他?
乾隆一瞬間有種彷彿被最親密的人背叛了的痛楚。他便著力去翻那書,卻見上頭是乾隆仔仔細細的註釋,這樣的書,他童年時卻是從未見過……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細細翻完那本書,終於在最後,見到了一副女子的肖像……
他可以斷定,那女子他從未見過。那是誰?她和皇阿瑪又有什麼關係?她和三哥又是什麼關係?
三哥不是李氏所出的嗎?
千萬個疑惑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穩住自己:不能慌,粘桿處是絕不可能將阿瑪的事告訴他的!那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細細翻閱了這些書籍,從中窺出蛛絲馬跡來……
乾隆將那張孩童練字的貼身放好,將那本《聲律啟蒙》放回書架,然後細細搜尋地上的其餘書籍……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另一本《史記》中找到了同樣一副小像,小像已然泛黃。旁邊是皇阿瑪熟悉的字體:『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他整個身子如遭雷擊,跌坐在地,滿臉的不敢置信:「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下頭的日期。竟然是--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十三日。
乾隆爬了起來,朝外頭急喊:「吳書來,吳書來!抱宗譜來!」
一炷香後,乾隆顫抖地翻閱宗譜,終於在愛新覺羅•弘時名下找到了:愛新覺羅•弘時,康熙四十四年甲申二月十三日子時生。
他的手無力滑落下去:「果然……」
「萬歲爺,您怎麼了?」吳書來有些嚇壞了。
「吳書來,將這宗譜送回去,切莫讓人知道朕今夜傳過。」他說完,搖搖晃晃起身,拒絕了吳書來的攙扶,復又到裡間去了。
他想,他大概都明白了。
當年在屋頂上,在酒樓上,皇阿瑪一次次逼問他是否能做個明君時那眼中的不安和少許難過,其實不光是為了他。
當年,皇阿瑪崩時,曾閉目流淚的那一瞬,或許從來與他無關。他口中的不悔到底是什麼?他曾經以為是江山,但或許,他錯了……
他或許,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的皇阿瑪。
回了裡間,他又坐在了那一地書籍中,隨手翻開一本,正是那本史記:「康熙四十四年二月十三……皇阿瑪,您是否也曾遇到過像兒子如今一樣的選擇?皇阿瑪……您選的是江山對吧?可是,您真的不悔嗎?」
他起身,卻再次踉蹌跌倒。伸手捂臉,淚水卻又從手縫中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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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達到100點!寵妃任務完成!】【叮咚!恭喜玩家超額完成任務,任務獎勵:流溯丹一顆!】雅嫻被久違的系統提示音驚醒。又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流溯丹。她便問正在習字的五格格:「五兒,流溯丹是什麼?」
五格格長大了嘴:「流溯丹?!天哪,親你拿到了流溯丹……咳咳,流溯丹是什麼?皇額娘,那是什麼啊?」
雅嫻捂額歎息:「五兒,你已經露餡了。」
五格格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來:「皇額娘,你說什麼啊,五兒又不是餡餅,哪兒有餡啊?」
「五兒?或者我該叫你系統君?」雅嫻戲弄道,「本宮忘了問你,你那摳鼻的動作是跟誰學的?粗俗無比!」
五格格腳下準備好開溜,口中仍死不認賬:「皇額娘,什麼是系統君啊,聽上去好牛的樣子……」
雅嫻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其實本宮一直在擔心,永琪還是上輩子的那個沒錯,但我的五兒和十三,真的是上輩子的那個嗎?畢竟他們都沒長大啊,哎……」
五格格咬了咬唇,終於抬起頭來:「皇額娘,我不能說,你等他出來,親自問他吧。」
她指了指雅嫻的肚子:「不然他又要罵我。」
她說罷,不等雅嫻繼續說話,便抄起正在看的書,推門跑了。
雅嫻看的失笑,突然又聽到腦海中傳來的倒計時--【降龍系統關閉倒計時:1、2、3!】她慌忙問道:「你要走了?」
那系統君笑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嚴肅的系統君笑:【任務已經全部做完了,去查看你的禮物吧。再見面時,我便不是系統了。】倒計時響完時,一個香囊落入她手中。
打開香囊,裡頭是一顆碧瑩瑩鴿子蛋大的藥丸。還有一張紙條:『這是系統最後送你的禮物,流溯丹。該丹藥能讓人想起前塵往事。丹藥只有一枚,請慎重使用。另外,緣起緣滅,一切皆有定數。望惜之,重之。』
她收好了那藥丸。低頭淺笑,心頭卻猜測:『她家十三不會就是系統那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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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出生的前一夜,雅嫻做了一個夢,夢金龍入腹。
醒後便開始陣痛,穩婆來前,十三便平安產下。
乾隆半夜便被吳書來叫醒,知道是雅嫻要生了,便嚇得胡亂披衣起來,便往坤寧宮而來。
他已多日不曾踏足坤寧宮,偏偏對坤寧宮的一草一木熟悉無比。
他原以為這次又會如同生五格格時那般耽擱許久,卻不妨人還沒進裡頭,便見丫鬟報喜:「皇后娘娘生了一個健壯的小阿哥。」
乾隆跑到一半,聽了這消息,便站住了,最後就著丫鬟婆子的手看了眼小阿哥,方戀戀不捨的還了回去。自個兒落寞的回養心殿繼續睡覺,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熟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原以為雅嫻這次又會佈個台階給他下。如此,迷迷糊糊也就能把之前的不虞給晃過去了。
豈料,雅嫻彷彿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連抓周、百日宴上都再不給他好看。連帶的,小五都不親他了。
無數次站在她門外聽著一屋子的笑聲。彷彿他們在一個世界,而他卻在另一個。
乾隆心頭不好受,這種難過的心情,就連他把後宮的女人全點過一遍,魏貴人已經能把《般若經》完整抄下來,五阿哥永琪在他面前討好,也不能平復一二。
哦,忘了說,永琪雖和永琪名字同音,但卻是不同年的。永琪如今才十歲,而永琪便已經17了。
乾隆憂桑地望天:『他又老了一歲。又等了一年了,她為什麼還不給他鋪個台階讓他好下來?』
轉機,卻是在永璟三歲,也就是剛剛會自己下地走後才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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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乾隆又在聽壁角。
卻突然發現下頭有人扯他,他正傷心著呢,聽著裡頭老婆孩子的說笑聲,心頭正感歎自己是孤家寡人。這情愫剛剛起來,正滿心悲涼,卻被破壞了。
低頭一看。好傢伙,又是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糰子。
小糰子穿著大紅的衣裳,口齒清楚極了:「你就是天天聽我們壁角的那個人?」
乾隆心頭不合時宜地想:老五說的沒錯啊,雅嫻生的幾個娃同她一樣,早慧的很……
他沒說話,那糰子便點了點頭:「感情是個呆子。」
乾隆根本沒聽到小東西咋說他的,他一腔都是慈父心腸:「你就是永璟吧,朕是你皇阿瑪啊!」
小糰子仰著頭,看了他一眼,拖長了調子:「哦∼」
「永璟好乖。」乾隆感動了。
「和我想像中一樣……蠢!」小糰子慢吞吞道。
這是,被嫌棄了?!
乾隆心碎了。
「你皇額娘好不好,朕,朕都好久沒見到她了。」他道。
「她不見你,你為什麼不去見她?」小糰子聲調異常正經。
「可她不想見朕……」
「有話當面問她,說清楚,問清楚。」小糰子竟如同個大人般歎了口氣,「你也老大不小了,別老干聽壁腳這種丟人的事。身為你的兒子,我覺得……很沒面子。」
乾隆張大嘴,抽搐地看著這小糰子背著手,度著方步去了……
他轉身看著吳書來:「那小傢伙剛剛說什麼?」
吳書來強忍著笑:「萬歲爺,奴才剛剛打了個盹,啥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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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三歲的孩子嫌棄了一番之後,乾隆也奮起了:對啊!他到底是在糾結什麼,有問題當面問她不就得了!自己為何要苦惱這些年?
於是,他回宮沐浴換衣裳,準備殺到坤寧宮,問個清楚。
永璟這是背著手慢慢回去了,一進房便看到永琪傻乎乎地在笑,雅嫻正在說五格格又不淑女了。
他便橫了一眼永琪:「十二哥,你的功課都做好了?」
永琪嚇了一跳,忙正襟危坐:「都做好了。」
永璟便點頭:「你也好歹吃了幾十年飯了,如今太傅佈置的課業卻是按照十歲小孩的標準來的。你莫要以為簡單便可以不思進取,你身體是十歲,心智難道也是十歲了?」
永琪便捧了書:「十三說的對,皇額娘,我要去把這本《左傳》讀完。」
他搶先一步脫離了戰場。剩下雅嫻和五格格,也不由得收斂了。
「皇額娘,你上輩子太嚴厲,這輩子太不嚴厲,凡是過猶不及。別老做極端的行為。」永璟道。
「咳咳,永璟,你今兒個吃了什麼?對了,乳齒長了幾顆,過來給皇額娘看看。」雅嫻臉上一熱,忙岔開話題。
這話題……
永璟上輩子不足三歲便殤,長牙和掉牙的事情……咳咳,不提也罷。
他小臉一下子紅了,又立刻逮著五格格正看好戲的模樣,便轉了頭:「五姐,你不是有一大堆『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和什麼『若我愛你,我要』的東西嗎?捧去給皇阿瑪參詳參詳。沒見過諾大一人了,竟連情話都不會講。」
五格格便興奮了:「十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找皇阿瑪了?」
永璟咳了一聲:「快去。」
五格格歡呼一聲便跑了。
此時永璟才紅著臉低聲道:「皇額娘……」
雅嫻看著自己小大人模樣的兒子害羞的小臉正偷樂呢:「嗯?」
「皇額娘,雖兒子沒有活多久,但好歹也看了這幾千年的世事變遷,兒子其實也懂很多。」永璟道。
雅嫻笑瞇瞇地看著他:「所以呢,永璟你想說什麼?」
「所以,皇額娘不要再逗兒子了。」他捏著小拳頭,認真道。
雅嫻忍不樁噗嗤』笑出聲來,還安慰他:「不逗你,不逗你。」
永璟惱羞成怒:「你不要笑!」
「好,好,額娘不笑,可是永璟啊,你到底長了幾顆牙了?」
----
坤寧宮。
乾隆和雅嫻相對而站。
過了許久,雅嫻方道:「皇上,您今兒來坤寧宮,不是為了練習站吧。」
乾隆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永璟都三歲了,嫻兒,你還是不打算理朕嗎?」
雅嫻便笑了:「皇上何出此言?整個大清都是皇上的,臣妾怎麼敢忽視皇上?」
「唉,」乾隆歎息,「你是從哪兒聽來的『一生一代一雙人』?」
雅嫻不明所以:「這不是《飲水詞》上嗎?皇上怎麼對這個感興趣了?莫不是,英吉利的二王子也送信給您了?」
「英吉利二王子的信?」乾隆恍惚想起,前段時間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封信,他翻了遍,沒看懂就讓人給雅嫻了。
他原以為,雅嫻也看不懂的。
「難道不是?」雅嫻倒是有些詫異,「臣妾以為皇上也看到了呢。」
「那信上寫的是什麼?」乾隆便想起當年在御花園中,那個有著一頭金髮的男人。瞬間又喝了一桶乾醋。
「無非是邀臣妾和皇上去他們國家看看罷了,」雅嫻掩飾住眼中的渴望,「據說那個國家,嗯……男女平等?」
「你也這樣想?」乾隆便問。
「臣妾不敢這樣想,臣妾是大清的國母,臣妾深知,在大清,男人可以入朝為官,女子只合相夫教子。臣妾不敢逾越。」她低頭道。
這話……雖是中規中矩,可不知為何,乾隆始終覺得刺耳的難受。
「你想要朕的一心一意?」乾隆又道。
雅嫻睜大了眼:「這……這怎麼可能?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臣妾怎敢有?!」
乾隆便委屈道:「可你對小五說『一生一代一雙人』了。」
雅嫻搖頭:「臣妾卻說了,就連寫了這句詞的人,也沒能做到。」
乾隆更委屈了:「可你之後便不理朕了!」
雅嫻聽了便失笑:「皇上,這幾年除了臣妾,後宮其餘女人均無出。太后已警告了臣妾幾次,讓臣妾也勸勸皇上,後宮雨露均沾方是正道!反正臣妾孩子也夠了。將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重責交給其餘姐妹,難道不妥?」
乾隆聽了便難受,他笑:「你倒是賢惠。」
雅嫻笑:「不敢,只是身為後宮之主,臣妾不得不做。」
「可朕寧願你不賢惠!」乾隆心酸的難受: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那麼大方慷慨……
雅嫻睜大了眼,失笑:「皇上在說笑嗎?可是臣妾做的有不妥?」
「妥當!你做的再妥當不過了!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賢惠的第二個來!」乾隆如同點燃了的炮仗,突然發起火來,「你真是太妥當了!你以為朕是一件物品,你可以隨意左右,隨意搬動到其餘女人跟前去顯示你的賢惠嗎?」
雅嫻笑道:「皇上錯怪臣妾了,臣妾敬重皇上,哪裡敢將皇上當做一件物品?」
「敬重?」乾隆道。
「敬重!」她答。
「只是敬重?」乾隆又問。
她笑:「當然。」
乾隆委屈之極:「好啊,好啊,朕多年的呵護,朕如此歡喜你,你卻對朕只有敬重而無愛意。朕,朕真是瞎了眼!」
他轉身便走,打落她桌上的那只青花盤。
她看他走遠,突然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說:「皇上。」
他便站住,卻不轉身。
然後,他聽到了她輕輕地喟歎:「其實,很久很久以前,臣妾愛過皇上,不是歡喜,是愛。愛的極深極深……」
他轉身,卻見到她滿眼的決絕,和那滴緩緩落下的淚……
第86章 養個小寵?
那一日乾隆問她:「你曾愛過,為何又不愛了?」
她只是笑笑,被他追問久了,方道:「曾經那是年少無知,後來……卻是想開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
他不滿:「那又如何?你為什麼不愛朕了?」
她只是笑,便回去了。
他還要問,卻被突然冒出來的糰子十三擋住:「皇額娘心頭有深結,輕易解不開的,你回去吧。」
乾隆當然不想離開。
永璟卻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他看了看已經禁閉的門,終究還是歎了口氣,轉身離去了。
乾隆回了養心殿,呵退眾人,自己又坐了會兒,終於發狠:「烏拉那拉•雅嫻!你既然招惹了朕,這一生一世,便不准離開!好,一心一意是吧!朕便給你一心一意!」
他復又掃落一地瓷器,聽著它們破碎的聲音:「可是你的心,也必須完完整整交給朕!」
認命了,不認命又能怎樣?他不低頭,她便也不低頭。這人生如此短暫,在不低頭,便再無時間……皇阿瑪親筆畫的小像還在眼前。難不成,他也要若干年後,嘴硬的道一句:『不悔』?
大抵這世上,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教會你什麼是痛,什麼是愛,什麼是思之若狂。就算讓你拼著粉身粹骨,也要全力以赴一回吧……
他想起那一日的和親王府,與他同年的五弟,說的那番話:「若是臣弟,這世間繁華萬千,弱水三千,若能得心頭之愛。一瓢足矣!」
他便捫心自問:『若是朕,大抵也會只取那一瓢弱水吧。』
他驀然驚醒:『原來,答案早已如此明晰。』
「五格格,您這是要來找皇上?」外間傳來吳書來的聲音。
然後是五格格清脆的回答:「對啊,吳諳達,本格格是來找皇阿瑪的。」
「老奴幫格格拿著手中的書吧,瞧上去很沉,仔細累著格格。」吳書來聲音中便透了喜氣。
「吳諳達去幫本格格同皇阿瑪說一聲吧,這些書,瑚圖裡自己拿著。」
「庶。」吳書來說罷,便來敲乾隆的門。
「讓小五進來。」乾隆不待他說,便道。
然後門便開了,卻是小五捧著一大堆書吃力地進來。
乾隆一看,一顆心便柔軟了,忙上前去接,又斥責吳書來:「沒眼力價的東西,讓格格一個人捧著這些,奴才都死光了?」
吳書來打了個千:「萬歲爺可是冤枉奴才了,這分明是格格對您一片孝心呢,半點兒都不許別人碰的。」
乾隆這才轉怒為喜。看著五格格:「五兒許久沒見,竟是越發漂亮了。這些都是要給皇阿瑪的?」
五格格便吃力地將書放到他的書案上,方拍了拍手,就地大大咧咧地坐了:「十三讓我抱來給您的。」
提到永璟,乾隆臉上便有些不自然:「他倒是威嚴的很,連姐姐都能使喚了。」
五格格擺了擺手:「他說的道理都讓人啞口無言的。可我覺得他說的都是對的。」
好吧,這是一個徹底的弟弟奴。
乾隆便不再說了,只問她:「這些都是什麼書?」
「十三說您情商低,讓我把這些抱來給你學習學習。」五格格道。
「情商低?」乾隆不懂了,「這是什麼意思?」
他內心隱約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五格格一驚,繼而笑了:「哦,就是說皇阿瑪勤政為民,很辛苦,我們身為子女該效勞的意思。」
乾隆聽罷便感歎:「十三果真是個好孩子。」
五格格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汗,咳了一聲。拿出了一副夫子的派頭來:「吳諳達請先出去吧,我們要開始授課了。」
吳書來一驚,忙看向乾隆。
「授課?」乾隆不解。
五格格指了指自己:「十三讓我來教教皇阿瑪,怎樣討、哦,是收服皇額娘。」
乾隆這才讓吳書來下去了,然後問五格格:「有什麼好辦法?」
五格格翻開一本指使永琪抄錄的情話大全:「首先,皇阿瑪得把這些都背回了。嗯,先倒背如流個120遍吧。」
乾隆低頭一看:「愛的雪花,染白了頭髮,情的四季,揉皺了面頰。與你一起互依互靠,為彼此的一切操心操勞……【注1】」
他嘴角抽搐:「這……這都是什麼東西……」
「十三說了,皇阿瑪現在最好學溫水煮青蛙,急躁不得,他讓我擬定教材,我便讓十二哥給寫了這些。」五格格得意道。
卻見乾隆看著她,眼神莫名。
她有些不安問:「皇阿瑪?您怎麼了?」
乾隆道:「五兒啊,你皇額娘沒錯。你合該去學學《女四書》了,你去把《女四書》先倒背如流個120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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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
京城。
「糖炒栗子咯,又大又甜的栗子哦……」
「包子,剛出爐的包子哎……」
「這位姑娘,小人這攤上的胭脂乃是用最好的花……」
……
這滿目的繁華,不知迷離了多少人眼。
青衣小鬟背著背上簡易的行囊,問穿著藍衣的女子:「小姐,我們該去哪兒找?」
那藍衣的女子眉間似顰著無數哀愁,又似一籠煙月:「我不知道,天下之大,哎……」
「讓開!讓開!誤了梁大人家公子的喜事,你們這些賤民哪個擔的起?」突然有人騎馬揚鞭而來,喝出一條無比寬敞的通道。
青衣小鬟護住藍衣女子,方才險險避開那馬鞭。
兩人正在驚惶間,卻聽得敲鑼打鼓之聲漸至。便又有高頭大馬過來,後頭跟著紅衣的丫鬟婆子,再其後,便是一頂大紅喜轎……
藍衣女子品著剛剛那揮鞭子開路人的話,彷彿得了什麼玄機:「梁大人……」
青衣小鬟突然被她叫了聲:「金鎖,拿銀子,咱們也去梁大人府上討杯喜酒吃吧。」
青衣小鬟雖然不解,卻還是應了聲是。
兩人便朝著那喜轎去了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咚』
銅鑼敲畢,便聽人用山東口音道:「在下姓柳名青,山東人氏,這是我妹子柳紅。」
藍衣女子饒是再急,聽到這裡也不由得頓了頓足,看了過去,只見那青年穿著粗布衣服,看起來極為俊朗。那少年一抱拳,聲音殷切,令人忍不住心生同情:「我兄妹兩隨父經商來到貴寶地,不料本錢全部賠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沒錢安葬,因此斗膽獻醜,希望各位老爺少爺、姑娘大嬸,發發慈悲,賜家父薄棺一具,以及我兄妹回鄉的路費,大恩大德,我兄妹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各位。」
藍衣女子聽罷便落下淚來:「好可憐,好善良的兄妹。金鎖--」
青衣小鬟不甘心地拿了錠銀子出來:「小姐,這是最後的……」
藍衣女子不待她說完,便拿著銀子走過去,投入了柳紅的托盤裡頭。
柳紅詫異地看了眼藍衣女子,連聲稱謝。藍衣女子慌忙擺手。卻沒見到柳紅轉身瞬間,對自己哥哥說:「好大一隻肥羊。」
此時的眾人尚不知曉,命運的齒輪已開始毫不留情地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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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乾隆正如以往的每一次樣,又換了句情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雅嫻抬頭看著他,如往常一般淺笑作答:「皇上,《無衣》乃是戰歌,講的是同澤。」
乾隆深情款款的臉,一下子變了色,良久。又滿是沮喪道:「你就不能看著朕,認真地看一眼嗎?」
雅嫻看了看窗外:「皇上,天快黑了,您回去休息吧。」
她起身,行了禮,便離開了。
「她這樣,不過是篤定朕不敢拿她……」乾隆歎了口氣,「她不過是仗著朕寵她。」
「那你便是做好了,」永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你要知道,如果一個女人明理且堅強,那麼她背後一定是有一個靠不住的男人。但如果一個女人,任性且無懼,那麼她背後定是有一個靠得住的後盾。」
乾隆看了他一眼,無精打采:「朕還得謝謝你?小東西,你才幾歲?」
永璟背了手,看著他:「兒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皇額娘或許還未察覺到,但她如今種種,不正是因為知道,你不會拿她如何了?」
他這話裡頭水分其實很大,畢竟,乾隆不知道,他卻是很清楚,雅嫻如今手握後宮勢力,背倚孝敬皇后,蘇培盛和雍正帝留給她的三大勢力。活的十分滋潤。
可這話卻是入了乾隆的耳,他仔細一尋思,彷彿的確是如此。
便笑了:「的確是這樣,那朕之後該如何做?」
永璟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從頭至腳細細打量:「皇阿瑪,兒子不過才五歲……」
乾隆便洩了氣,又過了會兒,他問:「明兒個朕要去圍場打獵,到時候你想要什麼?」
永璟道:「帶上12哥吧,他天天唸書,快成書獃子了。」
乾隆還來不及說什麼,他便道:「皇額娘要幫兒子做大氂,還差兩張皮子。」
乾隆便噙了酸:「她親自給你做大氂?」
永璟看了看他:「你別想了,照兒子的話做,或可以有住進坤寧宮來的時候。」
乾隆這才悻悻去了。
被個五歲的小崽子威逼利誘神馬的……他才沒有呢,那是他兒子,他一向是給兒子面子的好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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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璟看他遠去,便笑笑,背著手搖搖晃晃到了雅嫻門邊:「額娘。」
於是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永璟看了看開門的伺書:「你下去,給爺泡杯熱熱地茶來。」
伺書應了,便退下。
永璟方度著方步搖搖晃晃進去,雅嫻正在翻書呢。
他看了看,只道:「額娘既然看不下去書,又何必翻?」
雅嫻不理他,又翻了一頁。
「額娘,兒子給你講個故事。有個人,他在沙漠裡頭,只有兩壺水可以喝,」他慢吞吞道,「他呢,喝了第一壺水,發現那水是苦的,很難喝,於是她便扔了一個壺。但是不喝水,他會渴死啊,於是,她又拿起了第二個壺,額娘,你說,他要不要喝這第二壺的水?」
雅嫻已然放下書來:「十三,你怎麼也當起說客來了?」
永璟只歎了口氣:「額娘,這是在沙漠中,那個人捧著第二壺水,卻不知道該不該喝,但是日頭很毒,他再不做決定,便要活生生渴死了。」
雅嫻看著他:「那這個人豈不是只能喝了?」
永璟笑道:「額娘,他其實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雅嫻便問:「什麼路?」
永璟道:「喝自己的血。額娘,你看那史書上,多少女人,都是喝了自己的血,結果呢,她們活下來了。所以,這是第二條路。」
雅嫻眼神猛然收縮:「喝自己的血……十三啊,你這是在警告額娘?」
永璟過去擁住了她:「兒子看了很多事,額娘,一個人或只有三世。前世,今世,來世。活的一世,便少了一世。額娘,他畢竟還是個帝王。」
「額娘,你縱然能自保,能護住兒子們,卻也得消耗你的勢力,那是在喝自己的血。額娘,他的帝王,無論他如今表現的再貼心溫情,他始終是帝王。兒子看他耐心似乎要耗盡了。」永璟慢慢道,「反正活一世少一世,且這一世,他並未有傷害過額娘的舉動,何不依了他?」
雅嫻擁緊了他:「我……你知道,你和十二的名字……」
「縫衣服的玉卻也能成為那衣服上唯一的亮點,玉的光輝,則比玉本身更大,更重要,若玉無光輝,那算什麼玉?兒子覺得,十二哥和兒子的名字,再好不過了。」永璟慢慢道來。
他看著雅嫻:「事物的好壞,都是相對的,額娘從那一面去看,都是不好,而兒子從這面去看,卻都是再好不過。額娘,您如今多少歲了?」
雅嫻被他的話說的心頭一緊:『是了,活一世便少一世,活一歲,便少一歲……』
「兒子是要那個位置的,」永璟道,「那個位置也唯有兒子才坐的穩固,不然,為何歲月會流轉?一切會回到現在?」
他這話,卻打碎了雅嫻心頭原本偏安一世,平平淡淡一生的念頭。
「且,十二哥上輩子是為何薨了的?身為中宮嫡子,無論有無野心,都已是人肉中之刺。額娘,你天真了。」
雅嫻被永璟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她只道:「可,額娘對他,愛了,也恨了,如今他做的沒有上輩子那般……額娘便徹徹底底放下了。」
「兒子卻沒叫額娘去愛他,」永璟笑了,「額娘只需受用著,偶爾給他個好顏色便好。至於將來的事,將來再看。」
他末了又黑心的給乾隆補了一刀:「額娘不是一直想養個小狗嗎?我看他性格形態都還恰好,只是--」他伸出手,輕輕扣了口桌沿,笑道,「體格和年齡還有點差強人意。額娘便勉強收用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要涉及到還珠劇情了,我重溫還珠後,終於忍不住在讀者群吐槽:滿滿都是漏洞和槽點,真要按奶奶的劇情來嗎?
後來想通了,按劇情來,但是為了避免誤導青少年,誤將歪史當做理論考據。特收集整理還珠中大漏洞12條,僅供參考。PS:漏洞太多,真要數出來,能抵得上我的一章正文字數了。
今天繼續看《還珠格格》字數略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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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書中的歷史性錯誤【轉自百度】
1、福家是包衣,不能稱為「大爺、二爺」。
2、坤寧宮是用來祭祀的,能住嗎?煙霧繚繞的。
3、太后是不能稱為「老佛爺」的,慈禧想稱為老佛爺都費盡了周折,萬不能從乾隆的媽開始叫的。
4、福家也不能稱為學士府,而應該是福宅。
5、福晉在滿語中是妻子的意思,後來多指皇族宗室有品級的夫人。只有王公貴族的正室能叫福晉,無爵之人的夫人只能叫夫人。所以,福倫他老婆只能叫夫人,不能叫福晉。
6、清朝乾隆期間,西藏沒有土司。就算有土司,土司的女兒也不能稱為公主。
7、清朝婚齡是:男子16,女子14;皇家阿哥大概虛歲14、15歲就會有格格伺候,或是側福晉了。阿哥要住阿哥所,到了年齡後就要搬出宮建府,五阿哥不可能快20歲了還沒大婚,還沒出宮建府的。
8、香妃這個『香』字永遠不可能成為妃子的封號,歷史上的容妃會半夜爬奶奶的床的。
9、公主要住在西三所
10、百姓是不能進宮的,所以還珠第二部最後一集裡柳青蕭劍他們去鬧永琪洞房,第三部好像是第十六集知畫大婚蕭劍出現在後宮—慈寧宮,是根本不可能,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11、清朝皇室禁止滿漢通婚,所以永琪根本不可能娶小燕子為嫡妻,後來又冊知畫為嫡福晉,她們甚至還沒有抬旗。
12、明珠格格什麼的,當文字獄是作死的嗎?普通文人寫個帶前朝影子的字都會被抓,皇帝腦殘的給自己女兒封號明珠。呵呵……
第87章 青春奔騰的五阿哥
西郊圍場。
乾隆看著穿著小盔甲,似模似樣的永琪,便笑了:「你十三弟要兩張皮子,你行不行?」
永琪站在比自己還高的馬前,挺了挺胸脯:「要多大的?鹿皮子夠不夠?」
乾隆便爽朗笑了:「有志氣,朕倒要看看你能獵到什麼。」
然後一行人翻身上馬,便走了。
五阿哥永琪帶著自己的伴讀福爾泰,宮中的侍衛福爾康,見了乾隆一行已到了前頭。忙打馬跟上:「皇阿瑪,兒子來了。」
乾隆理都不理他,逕自打馬向前。
永琪便硬生生插。了進去,搶了永琪的位置,貼過去道:「皇阿瑪今兒真是龍馬精神。」
乾隆當他是空氣,只是到了地方,他看向永琪:「永琪,今兒個朕便要看你的表現了!拿出你的全副本事來!」
永琪還沒說話呢,永琪便道:「是的!皇阿瑪!兒子一定會拿出全副身家本領!」
乾隆此時心頭隱隱後悔:『當初便不該依了嫻兒,取什麼名字不好,偏要取個琪字,還和琪同音。』
他心頭雖惱怒,卻知道這是在外頭,要給兒子臉面,因此臉上依舊帶著笑,彷彿並無什麼不虞。
「都看著幹什麼?今兒個打獵最多的人,朕可是要好好的賞賜!」
他話音才落,便見著一個侍衛打扮,有著碩大鼻孔的青年策馬上前一步,激動萬分地朝他抱拳:「是!皇上!那臣便不客氣了!」
乾隆瞬間怒了:「你是漢臣?」
那青年一愣,繼而笑道:「臣乃滿人。」
乾隆心頭更怒:這滿人都愛在他跟前稱自個兒是奴才,雖聽著卑微,但卻是親近之極。是故,這劃分滿漢不成文的標準便是聽自稱了。這個人,竟是投錯了胎不成?更可氣的是,他剛剛說完話,這鄂敏,傅恆都還沒說話呢,這個小侍衛竟如此大膽接言!
他還在生氣呢,卻聽得永琪喊聲:「皇阿瑪,前頭有隻鹿!」
這可是他心愛的兒子,他立刻便提了精神:「在……」
一語未完,竟又被搶白了。
只見那有著碩大鼻孔的青年策馬上前,轉頭喊了句:「這隻鹿是我的了!五阿哥,爾泰!我和你們比賽!看誰第一個獵到獵物!」
言罷,他竟一陣風似得從乾隆身前跑過去了……
乾隆怒火熊熊,正想轉頭問永琪這到底是誰,為何看上去竟和你如此熟絡時,卻見自家兒子身後冒出一個公子哥打扮的少年。那少年道:「哥!你一定會輸給我!」
然後永琪立刻豪邁道:「且看今日圍場,是誰家天下?」
乾隆氣的恨不得立刻抽他一鞭子:『誰家天下?滾犢子的!這是你皇阿瑪我的天下!你還想是誰的?』
他氣的韁繩都要握不住時,那三個竟風一般地衝出去了。
永琪於心不忍,策馬過去,安慰他:「皇阿瑪,五哥他們,真是青春年少啊……」
乾隆是被五格格動不動的語出驚人給熏陶狠了,竟立刻接了句:「所以,要在春風下放肆奔跑?」
永琪竟立刻接到:「不如讓他們裸奔吧。」
於是,乾隆想像了下那場面,便大笑起來。
他們兩父子聲音並不大,後頭的福倫便有些得意。身旁同僚問了一句那是不是他的兩個公子,他竟得意的大聲道:「正是在下的兩個犬子。」
乾隆剛瞧聽了這句,便轉身看了看他:「你說的不錯,尤其是用詞,真是恰到好處。」
福倫聽罷得意萬分,還真以為乾隆是在誇他呢。
卻不知乾隆是這般想的:『犬子?真是恰到好處的妥帖!那前頭的兩個不正是兩條瘋狗嗎?』
乾隆如此一想,便更開心,於是帶了愛子一同往前去,後頭大隊人馬緊跟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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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西郊圍場的東邊,排陡陡峻的懸崖峭壁上,有三個女子正在拚命攀爬。
其中兩個,正是當日把身上最後一錠銀子給了賣藝人的藍衣女子和青衣小鬟。
為首的一個女子穿著半舊不新的褪色紅衣,一邊爬,一邊氣喘吁吁地用匕首劈著兩側的雜草。中間的那個藍衣女子,身上背著一個包裹,她腳步虛浮,早已是精疲力竭了。抬頭一看,那懸崖峭壁竟彷彿高聳入雲,她有些害怕,便問為首的那個女子:「小燕子,我們還要走多久?」
那個女子正劈著雜草,聽她問,便頭也不回道:「快了,翻過這個懸崖就是了。」
後頭的那個青衣小鬟臉都嚇白了:「天啊!我的腳已經快要斷了!還要爬嗎?」
那叫小燕子的女子便吼道:「金瑣!你拿出一點勇氣來,別給你家小姐洩氣!」
那被稱為小姐的藍衣女子便蒼白了臉,有氣無力地說:「可是……我和金鎖一樣,腳已經快斷了,我絕對沒辦法爬過去的……」
「胡說八道!」小燕子便轉身吼道,「你必須爬過去!你聽,你聽!那邊好多人聲!還有馬蹄的聲音!你和你爹只隔著這一個懸崖了!」
那女子便將耳朵貼在了山壁上,不斷喘息:「我聽不到,我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其他的,我什麼都聽不到!」
「你努力爬啊!你爹就在山那邊,為什麼不爬!你知道有個爹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嗎?你連個山都不敢爬,還找什麼爹!」小燕子大聲叫道。
藍衣女子無奈,只得繼續爬,突然,她腳下一個不穩,竟落了下去。小燕子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忙飛撲過去,抱緊了她,兩人向下滾了好半天,才終於剎住。
那藍衣女子臉色蒼白,全身是傷,她用力推著小燕子,驚恐萬分:「我的畫,我的扇子!」
小燕子顧不得說話,先解下了她身上的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一副畫,不幸中的萬幸,那畫沒有任何問題。
藍衣女子鬆了口氣,悠悠要暈倒。又強撐著身子檢查了折扇,發現依舊是好的。
此時的小燕子和金鎖,已對著她身上的傷口大呼小叫起來。
那藍衣女子此時卻是冷靜的可怕,她一把抓住小燕子:「小燕子,安靜一點!你聽我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再爬了,金鎖也是,我們三個中,只有你能夠翻過這個懸崖到達圍場。接下來的事情對我非常重要。你要聽好。」
小燕子仍在搖頭:「不行,你的傷太重了,必須回去……」
「小燕子!」她不知從哪兒爆發了力氣,竟死死按住了小燕子:「你聽我講,我的爹不是別人,正是這大清朝的皇帝!」
『轟隆』
如同一聲悶雷,小燕子被砸的有些恍惚:「紫薇,你說什麼?」
這個藍衣女子,哦,是紫薇,便道:「我的娘,叫夏雨荷……於是,我便帶著金鎖來找我爹。」
快速講完了這段故事後,小燕子已經聽得雙手捧心:「好感人的故事!紫薇,你竟然是公主,怪不得那麼善良,那麼高貴!我竟然和公主拜了把子!」
她滿口胡言亂語,激動不已。這頭紫薇道:「所以,你帶著信物,幫我去找我爹吧!」
小燕子睜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要我幫你當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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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同永琪已然各得了幾隻兔子。
他便笑道:「永琪,你準備用兔子皮來搪塞你十三弟?」
永琪臉色一僵,繼而道:「皇阿瑪是準備用兔子皮來討好皇額娘?」
乾隆臉色一僵:「你真是個不討喜的孩子。」
永琪這些年膽子也大了些,便回了句:「彼此彼此!」
乾隆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咱們須獵些大的,否則豈不是讓你皇額娘看輕了去?」
他言畢,忽又想到如今和雅嫻之間的事,竟徹底沒了笑意。
永琪終究還是心軟,便道:「皇阿瑪,兒子出來的時候十三弟和兒子說了,皇額娘似是心軟了些兒。」
乾隆便驚喜地轉頭看他。
永琪繼續道:「或許,已有轉機了。」
乾隆撫掌而笑:「十三果然不錯,真不枉朕一直看重他。」
於是乾隆一下子便得了失憶症和妄想症。不僅忘了自己曾腹誹過十三少年老成多少次,還覺得自己竟是稱讚了十三無數次呢……
不過,這總體來說卻是好事,他打獵的興趣一下便高漲了:「十三說你皇額娘要給他做大氂,可有你的不曾?若沒有,這次回去皇阿瑪賞你一件。」
永琪便道:「哦,兒子和五妹妹都有了。」
乾隆心頭的小泡泡瞬間破碎:「都有了?」
於是,其實,只有他一個被落下了……
永琪貼心地道:「皇阿瑪比兒子們都高大,需要的皮子肯定不少,這次多獵些,皇阿瑪可以交給皇額娘啊。」
『叮咚』
乾隆心裡頭瞬間亮了一盞燈,他策馬揚鞭:「永琪,你我父子來比比,誰獵的獵物多!」
永琪也笑著拱手:「遵……」
「好的,皇阿瑪!我快要獵到鹿啦!」永琪一語未畢,便聽到樹林子後頭突然跳出來個傻大個兒,正咧著一嘴白牙沖乾隆笑呢。
『忍住,忍住』乾隆拚命告訴自己要『忍』,雖然,他真的很想照著永琪的臉,狠狠地一揮鞭子……
永琪目瞪口呆看著亂入了的五阿哥風一般的出現,又風一般的離開……
「皇……皇阿瑪?」他看向乾隆。
只見乾隆額上青筋暴起,卻還在笑:「呵呵,哈哈哈,永琪啊,看你五哥,他跑的多歡實啊。」
永琪抽搐著嘴:「皇阿瑪,您節哀……」
乾隆笑的更誇張了:「瞧瞧他多健康啊,在樹林裡頭不斷狂奔著……」
他看向遠處:「朕……真的非常開心看到這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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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乾隆這邊,只說那在樹林中青春奔騰的五阿哥一行。
那鹿終於被他們三個追的精疲力竭。
公子哥模樣打扮的少年卻突然一指前方樹叢:「哈!竟然有熊!」
鼻孔碩大的青年忙四處張望:「熊?熊在哪裡?」
五阿哥永琪趁機一扯弓箭:「哈,謝謝爾泰!今兒個『鹿死誰手』就要見分曉了,承讓承認!」
爾後『咻』的一聲,那箭便射了過去……卻是,射偏了!
五阿哥的箭術,真真兒……好啊!
三人均是一愣,繼而卻聽到箭落之處,有人驚呼:「啊!」
「這圍場怎麼會有女人?」鼻孔碩大的爾康忙問。
三人縱馬衝了過去,見地上臥著一個女子,女子胸前正中一箭。
那女子,氣若游絲地看著他們,只道:「我要見皇上!」
五阿哥便跳下馬,一把抱住那女子,慌忙去尋乾隆……
乾隆和永琪正在圍攻一隻鹿呢。也算是永琪運氣好,竟是只成年的鹿,那頭上的鹿茸都已長成,算是上好的藥材了。眼見的那鹿早已退無可退。他便側身讓了乾隆:「皇阿瑪,這皮子可不能損傷的太過啊,兒子還等著今兒個晚上吃皇阿瑪親手射的鹿呢。」
乾隆哪裡看不出兒子在給他面子,心頭一感動,便道:「你這小子,活像朕短過你吃食似得。讓開讓開,今兒便讓你好好看看皇阿瑪的……」
乾隆正說的興起,弓也拉開時,卻聽得後頭有人疾呼:「皇阿瑪!皇阿瑪!」
他不管,正搭箭要射,忽聽帶來的侍衛一陣騷動。竟喊著:「護駕,護駕!」
乾隆一箭射出,正中鹿眼,那鹿哀鳴一聲,便倒了下來。他還未近身去看,便見那五阿哥抱著一女子,後頭騎馬跟著福爾康。福爾泰,過來了。
永琪擋在他身前,大喝道:「五哥速將那女子放下!」
五阿哥聽罷,竟不放女子下來,還做出一副『你惡毒,你無情』的模樣斥責永琪:「十二你怎麼那麼無情?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又想見皇阿瑪……」
乾隆便冷笑出聲:「弱女子也能進入這圍場?傅恆!你是怎麼凊的場地!竟放了個不知身份的弱女子進來?永琪,你腦子被驢踢了?她說要見朕,你便將他抱來了?你竟還有臉斥責你十二弟,十二今年不過13,都比你懂事的多!」
傅恆早滾身下馬,連連磕頭聲稱自個兒『罪該萬死』。
他連珠炮似的罵完,看著永琪那痛苦的眼神,便又軟了軟心:成年的兒子永璋、永璜皆病死了。唯剩這麼一個永琪……唉,還是放身邊細細調教調教吧。總的來說,還是自己不夠關心他啊。
於是,乾隆便又和緩了語氣:「傅恆你先起來,這事兒你立刻去查。永琪你且將那女子給放下來,仔細檢查一番。」
傅恆便又謝了恩,爬起來下去了。下去之前,終是忍不住暗唾了一口五阿哥。
永琪終於乖覺了一回,將那女子放下,卻聽那女子迷迷糊糊還在念:「皇上……畫……扇子……」
他便解下了那女子背上的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一副畫和一把折扇。
永琪便要將那兩樣捧去給乾隆,卻被碩大鼻孔的福爾康攔住:「五阿哥,先看看有沒有問題。」
於是,他便細細展開了那副畫和扇子,確認沒有藏什麼不該有的物品後,才呈了上去:「皇阿瑪,這是那女子拚死護著的東西。」
乾隆看著他,便想:『或許他也沒那麼糟糕,沒瞧著現在說話比方才正常多了嗎?』
永琪上前拿過了那兩樣,永琪有些不甘心,但還是給了。
畫展開,並無異樣,扇子打開,永琪便不由得被吸引住了:那上頭,不正是乾隆的手筆?瞧瞧寫的是什麼啊--
『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 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岳峰高聖澤長。』
他斜眼看向乾隆:「雨後荷花……滿城春色……聖澤長……皇阿瑪,這果然是一首好詩啊!」
乾隆看了那扇子,整個人『轟隆』一下,便著了:「永琪啊,你誤會了。」
「皇阿瑪?怎麼了?」永琪立刻詢問。
乾隆顧不得罵他,只道:「十二啊,你誤會了!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永琪笑了:「兒子有沒有誤會不打緊,兒子只知道,皇阿瑪寫了一首堪與《碧玉歌》媲美的好詩!皇額娘一定會非常感興趣的!」
你道這《碧玉歌》是個什麼東西?碧玉歌曰:『碧玉破瓜時,郎為情傾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這玩意,已經可以堪稱千古第一淫詩了好麼!就連那個什麼『寬衣解帶入羅帳,金針刺破桃花蕊』也不及萬千。
可人乾隆這首詩,比那《碧玉歌》來,卻是絲毫不讓的。
永琪上輩子可沒聽說過這玩意,當然,上輩子也沒啥異姓王之類的。不過,這不影響他生氣:「皇阿瑪原是個詩人,真是文采斐然!」
乾隆當即什麼都顧不得了:「十二啊,你同皇阿瑪說,你想要什麼?你皇額娘那邊可……」
永琪拱了拱手:「兒子是皇阿瑪的兒子,也是皇額娘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兒子。兒子困了,先退一步,請皇阿瑪恕罪!」
他打馬便走。
乾隆立刻要追:『這小子千萬別壞了朕的事兒啊!』
永琪是聽不懂這些話的,但他一見皇上要走,便立刻喊道:「皇阿瑪,那這姑娘!」
乾隆便也勒了馬轉回來:『當年是曾在濟南風流過不假,但那夏氏卻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畢生便沒見過一個非煙花之地的女子,會如此大膽。如此不守婦道……不過,送上門,他不吃白不吃對吧?吃完之後,他不是命了人不留孩子麼?怎麼……那女子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等等!漢人!反清復明!該不會……該不會……』
他心頭有了計較:「將那女子帶下去,先治傷。」
永琪得了主意,便拱手應下。
乾隆忙打馬去追兒子,求他千萬別將那扇子和畫讓雅嫻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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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這一去,大批的侍衛便也都跟著去了。
福爾康,福爾泰方又重新活絡起來。
他們皆是宮中魏貴人的遠房親戚。魏貴人如今聖寵正濃,卻一直無孕,而這五阿哥自愉妃亡故後,不知何故,便被魏貴人看中,且拉攏了來。這福家兩兄弟處處追隨討好五阿哥,也不過是為了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今看了那扇子上的詩,又看了這姑娘的年齡和皇上的態度,便覺得這姑娘八成是所謂的『滄海遺珠』了。於是,心頭不免一動,又想為魏貴人加重砝碼。
至於乾隆貌似對著姑娘不夠熱情。很好理解:還沒查證,且皇后那討厭的女人的兒子不還在跟前麼。他們始終認為,皇上寵幸皇后那是例行公事,這幾年不是都不讓皇后伺寢了麼。寵愛魏貴人,那才是真正的歡喜呢。畢竟,魏貴人比皇后年輕,又那麼溫柔,美麗,善良。
所以,得出結論:得讓這『滄海遺珠』為魏貴人所用才對啊!
於是,福爾康便道:「五阿哥,以微臣所見,這裡儘是些大男人,並不適合一個姑娘養傷,傳出去,對這姑娘名節有損啊!」
五阿哥聽了竟深以為是:「那爾康有什麼好主意?」
福爾康便做出軍事狀,拈花一笑:「皇上是器重五阿哥的,否則也不會將此事全權交由五阿哥處理。五阿哥你現是皇上唯一的成年皇子。皇上今兒對您發氣,那也只是愛之深,責之重。」
福爾泰立刻跟上,負手一笑,轉頭看向五阿哥,一副活脫脫的半仙模樣:「我哥說的甚是!五阿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啊!」
五阿哥信心百倍:「我豈不知皇阿瑪良苦用心?這進了圍場,便喚的是我的名字。打獵之餘,還念及我。」
他負手走了幾步,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皇后算什麼?那不過是個無理取鬧的毒婦,要說這後公告誰配為後,我看只有魏貴人!」
福爾康擊掌而笑:「五阿哥果然好見解!」
福爾泰皺眉道:「我只覺得魏貴人善良純潔,將這女子交給她,是最好不過。」
福爾康讚許地看了眼弟弟,笑道:「這事兒不是皇上全權交給五阿哥了麼。」
五阿哥鼓掌大笑:「你們說的對!這事兒既然給了我,我必辦的妥妥當當!爾康爾泰,我們立刻帶著姑娘回宮!請魏貴人代為照看。」
福爾康搖頭:「這樣五阿哥太累了。」
五阿哥看著他:「天將降大任於我,這點勞苦算的了什麼?!」
福爾康福爾泰一起鼓掌:「五阿哥說的好!果真不愧是天皇貴胄!端的一身好氣魄!」
於是,這三個便樂滋滋把昏迷中的小燕子胡亂包紮了一番,直接帶回宮了。好傢伙,這回兒,三個彷彿都沒想到,抱個女子騎馬進城,對那女子名節有沒有什麼損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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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雅嫻杯中茶水差點晃出,她睜大眼問小安子,「五阿哥竟帶著兩個外男橫衝直撞進了延禧宮?」
「娘娘,」小安子道,「其中一個是五阿哥的伴讀,另一個是個二等帶刀侍衛。和那伴讀是兄弟,都是魏貴人家的遠方親戚。」
「荒唐!」雅嫻重重一拍桌子,「外男哪能入後宮?十二的哈哈珠子才14歲,都比他們懂事!」
小安子低了頭:「這還不算完呢,娘娘,他們卻是抱著個受了傷的女子騎著馬一路進來的。一進來便把那女子放到了延禧宮正殿,又到處喊太醫。如今,整個宮中,誰不知道這事兒?」
雅嫻更怒:「真是豈有此理!可有皇上口諭?怎麼便叫個不知身份的女子進這宮裡頭了?」
她思起上輩子乾隆的風流韻事,有些了然:「莫不是,他又看中了哪家的?」
「你們都先下去!」永璟走來,便呵斥了下人。
小安子,容嬤嬤,伺書等一干奴才便行禮退了下去。
「皇額娘,你生什麼氣?讓他們鬧去,鬧的所有人都知道才好呢!」永璟嗤笑一聲,坐在了雅嫻對面。
「永璟,這鬧下去,我皇家的臉面都丟盡了!」雅嫻怒氣沖沖道,「本宮好歹也是皇后……」
「皇額娘,」永璟笑了,「丟了皇家顏面的卻是那幾個人,兒子想,等皇阿瑪回來了,心頭不知道對您有多愧疚呢。」
雅嫻便笑了一聲:「哼,愧疚?永璟,你瞧瞧,這才幾日,便又看上了個女子了。」
永璟笑了:「皇額娘,凡事不可能只看一面,你看那魏貴人,如今看上去風光無限,身為貴人竟獨掌一宮主位,瞧著多讓人羨慕?而皇額娘您卻一直失寵,好幾年都沒伺寢過。可真實情況呢?您沒伺寢難道真是皇阿瑪不想留宿?魏貴人只怕,也只是表面風光無限罷了。」
雅嫻若有所思:「你是對的,本宮又急躁了。」
「急躁也無妨,」永璟笑了,「兒子曾和皇阿瑪說,若一個女人太過明理堅強,必是身後男人無法保護她。而刁蠻霸道卻是因為身後有人無限寵愛。」
他站起身,負手肅著臉:「我的皇額娘,重活這一世,便不是要委曲求全的。兒子,十二哥,五姐都在。皇額娘,你這一生只管肆意,孝敬皇后,雍正皇帝,蘇公公,烏拉那拉家全都是你的後盾,你只需肆意活自己。那些個委曲求全的事兒,你如今,再不必去做了。」
他如一支利劍站在那裡,笑的無比自信:「我的皇額娘,這一世,只管享受,只需肆意。」
他的皇額娘,上輩子,前半生都太苦太累了。
「皇額娘,」永璟道,「你如今,只需看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再張揚,跋扈一些也無所謂。」
雅嫻忍住淚水和想要擁他入懷的衝動,只道:「你卻是很會說話,難道五兒讓十二還寫了本什麼話大全給你?」
永璟依舊板著小臉,卻不說話。
雅嫻看了竟忍不住逗了他一句:「聽丫鬟說,你兩顆門牙有些搖晃,快掉了?」
永璟瞬間小臉紅透。過了許久,他方從牙縫中擠出聲來:「你夠了!」
雅嫻指著他,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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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
魏貴人看著五阿哥,福爾康福爾泰三個把那個髒兮兮的女子放在了她的床上。終於有些忍受不住,便出去了。
這三個人來時,她正在散步呢,結果人一衝進來便直奔了她的臥室,當時便嚇得她魂飛魄散。繼而更是過分,連句招呼都不與她打,便讓一個賤民佔了她的臥房,又四處張羅著喊太醫來……
「喜鵲,」魏貴人閉了眼,「你當初叫本宮去接近五阿哥。」
喜鵲上前一步,細聲道:「娘娘,五阿哥是如今皇上唯一的一個成年了的阿哥。又是蒙妃所生。將來您要是有了小阿哥……」
魏貴人被她話中的『小阿哥』戳了心肺,喜鵲不知道真相,她還不知嗎?如今,連《法華經》她都會抄了了。這伺寢的活兒再幹下去,她毫不懷疑,自己只要一剪頭髮,立刻便可以做一個姑子……
她渾身一抖,說不得了,五阿哥是必須要籠絡好的。區區一個床榻,讓了……便讓了吧!
她看著枝頭看著的花兒,那花兒開的那般好……
「都給本宮打殺了!」她道,「本宮看的難受。」
喜鵲看了她一眼,不敢多問,忙上前,把那些盛開的花兒一一掐掉……
魏貴人看著那些花兒都沒了,終於心情好了些。她便醞釀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扶著喜鵲的手,便要回去。卻正好撞見了前來尋她的福爾康。
福爾康也聰明,細語幾句便將自己抬到了最高,末了又道:「臣仔細想過,皇上如今只有五格格一個女兒活著,所謂物以稀為貴。後宮這幾年又都無出……」
魏貴人忽然覺得眼前道路明亮:「你的意思是,本宮應在其他女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下手為強……只是爾康,你看皇上的意思,他對這個女子……」
福爾康立刻接口:「自然是寵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臣猜錯了,這多一個女兒能和親蒙古,皇上想必也樂見其成。娘娘正可以就此彰顯您的美德。」
他末了又說了句:「這個格格,玉牒上可還差個生母呢。」
這句話卻實實在在說到了魏貴人心裡頭去:她早年伺過寢,卻沒懷上,後來伺寢成了掃盲,更談不上能懷龍種了……
在這後宮之中,沒兒子,就算有個女兒也好啊。
她心頭有了決斷,便點頭:「你說的不錯。合該如此,本宮正該細心去照料格格,你和爾泰立刻回西郊去伴駕。」
福爾康當即拱了拱手:「庶!」
喜鵲等福爾康走遠,方過來說:「娘娘,福大爺說的也是件好事。」
魏貴人點了點頭:「本宮也如此想。」
她立刻回了主臥,見一宮女正毛手毛腳給榻上女子擦臉,忙呵斥道:「拖下去打!伺候格格也敢如此粗心!」
喜鵲當即上前細聲道:「娘娘,如今便叫她格格似有不妥。不若等皇上回宮後,正式宣佈了再……」
「那時候想必所有人都會眼紅想搶,」魏貴人咬了咬牙,「橫豎只是遲早的事兒,本宮擔了!喜鵲,本宮如今急著要一個能記在本宮明顯的孩子,勿論是格格還是阿哥。」
喜鵲卻覺得還是不安,但魏貴人說的的確有禮,她咬了咬牙,想到如今能看到皇后失寵,多半都是因為魏貴人,她之後還想靠著魏貴人好好的『對待』皇后呢。還是多順著魏貴人比較好。
於是,她便應了聲『庶』,慢慢又退下了。
至此,魏貴人便傳令延禧宮上下,均對著榻上女子以『格格』相稱。
悠于 2015-10-23 17:08
第88章 愛新覺羅•小燕子
小燕子變成格格的消息傳來時,永璟正在吃一個蘋果。
然後咬的稍用力了些,奇怪的是,那果肉並沒下來。他淡定的把蘋果從嘴裡拿出來,只見那白白的果肉上,嵌著一雙整整齊齊的門牙。
旁邊的奴才忍不住驚呼出聲。他冷冷地看了那奴才一眼,那奴才嚇得『噗通』一聲跪倒,連連磕頭。
「遲來。」他說。
然後便意識到了自己將『起來』說成了『遲來』。他皺了皺眉頭,看著蘋果上的白色門牙和紅色血跡,心頭便將小燕子和魏貴人恨上了:『哼!誰讓她們閒的沒事去弄什麼『格格』,不然那牙怎麼會掉?』
永璟同學,遷怒就遷怒麼,還找這麼個理由。活像若沒這一事,那兩顆牙便不會落似得……
不過,被這麼個三頭身看著乖巧,實則……咳咳,也挺乖巧的十三阿哥惦記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小燕子,魏貴人,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其實,同樣被『格格』嚇到的還有小燕子。
她此時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吃驚地指著自己:「我?格格?!!!」
魏貴人以為她驚喜傻了,心頭不免有些鄙視,卻還裝出一副溫柔的模樣來:「可憐的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哭吧,現在好了,你終於找到你爹了……」
『我爹?』小燕子有些暈:『哦,對了,我和紫薇拜把子了,那麼她爹,也勉勉強強算是我爹吧。可是,格格?說的是我麼?』
「爹是沒錯啦,但我可不是什麼格格!」小燕子說。
魏貴人瞬間覺得有些拿大了:『認爹,但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是對皇室有怨氣啊!天哪,皇上回來會不會認為,是她唆使自己女兒不承認自己身份的!這罪名她可擔待不起啊!』
魏貴人想著,不免有些急了:「格格,這話可不能再和第二個人說了,您是皇上的女兒,是金枝玉葉,再說不是格格……」
「如果我說我不是格格,會怎麼樣?」小燕子突然道,「會不會掉腦袋?」
魏貴人看出了她的恐懼,心想原來她竟是怕這個,便笑了:「當然了,這話你在我跟前說便好了,在別人跟前,特別是皇后娘娘的人跟前可不能說,這宮裡頭啊,皇后是最重視規矩的,她若是聽到你這般說話,你的腦袋可真懸了。」
小燕子便嚇得臉色蒼白:「天哪!宮裡太恐怖了!皇后是妖婆嗎?為什麼動不動就要拿我的腦袋來威脅我啊!我本來就不是什麼……」
「噓!」魏貴人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這話不能再說了,你怎麼能不是格格呢。再說,可真要掉腦袋了。」
小燕子剩下的話都被她的『掉腦袋』給堵了回去,她心頭默念了句『紫薇,我真的不想搶你的位置,可是那個皇后實在是太恐怖了,如果我不這麼做,我就沒腦袋了,對不起,對不起』之後,便心安理得地做了『格格』。
魏貴人見她終於接受了,便笑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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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格格?!」雅嫻瞪大了眼睛,「五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五格格便點了點頭:「皇額娘,你說這好不好笑?我竟莫名其妙多出個皇姐來!」
「哼!哪兒來的女人,查過底細?驗過血了?記過玉牒?皇上下過聖旨?這也能成個格格!」雅嫻冷笑,「豈不是,天下女子都能來做我皇室的格格?皇上精力果然不錯,滄海遺珠遍天下。指不定呢,還能跑出幾個民間阿哥來。誰知道是龍是蛇?」
「十三,你今兒怎麼什麼話都不說?」五格格眼珠兒一轉,便看到了坐一旁閉著嘴的永璟。
永璟喝了口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就是不說一句話。
五格格便想到了那些格子漫畫上的三頭身小人兒,她便突然跑出去,過了會兒,拿了副剛剛畫好的大頭小身的Q版人過來。
「皇額娘你看,這像不像永璟?」
雅嫻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頭的Q版娃娃肅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她便『撲哧』笑出聲來:「這畫法雖奇怪了些兒,但真像永璟。」
永璟今兒的耐心出奇的好,小臉都漲紅了,卻仍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繼續抿著嘴。彷彿那兩母女的調笑只是空氣。
當然,如果他放茶杯的時候,聲音不要那麼大,想必,更有說服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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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乾隆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了永琪暫時不去把『滄海遺珠』和淫詩的事兒告訴雅嫻。於是,狩獵的氣氛在一片祥和中結束。
兩父子收穫滿滿,準備啟程返京。
正在計劃如何也得一件雅嫻親手做的大氂的乾隆並不值得,他的另一個兒子和『寵妃』竟早已在宮中將他苦心想要掩飾的一切,鬧的人盡皆知了。
乾隆到了皇宮的時候,雅嫻領著後宮所有人都出來了。
他叫了平身後,便發現雅嫻看他的眼神比平日裡頭還冷。他內心一突,再看五格格和十三,兩個也只站著,冷冷地看著他。
十三和雅嫻也便罷了,就連五格格都那麼冷淡……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心頭正胡思亂想呢,便聽雅嫻說了:「皇上,臣妾失職,這幾日竟是病了,您的『滄海遺珠』聽說是醒了,倒也沒去看望,還是魏貴人心細,將自個兒的屋子都騰了給那『格格』住,皇上是該好好獎賞魏貴人!」
乾隆顧不得許多:「你病了,現在好些了嗎?病了便不該出來……」
他說道這裡,才發現場合不對,那後宮裡頭的女人們都彷彿是被他連珠炮似的話給說傻了。他忙咳了聲:「魏貴人是該獎!將自己屋子都騰了出來給朕的『滄海遺珠』……等等?什麼『滄海遺珠』?朕怎麼不知道?!」
雅嫻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延禧宮傳出來的,說皇上在西郊圍場遇到自己多年前遺失的格格了,哦,那格格據說眉毛,眼睛,鼻子……沒一有處不像皇上的。」
「皇額娘,您說錯了,」五格格道,「有一處不像,性別不像。」
她說完,等了等,卻失望的發現沒有一個人覺得這笑話好笑……好吧,五格格摸了摸鼻子,卻看到十三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喂,十三,你啞巴啦!」
十三抬起頭,手仍是負在身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就是不說話。
五格格氣壞了:「皇阿瑪,十三說有話要現在對你說!」
這話一說完,她便衝著十三露出了個得意的笑來。
十三的臉又紅了。
「永璟……你……」乾隆不知怎的,對上這個人小鬼大的兒子,竟有些惶恐,「你要對皇阿瑪說什麼?」
所有人幾乎都看向了十三。
十三終於將永遠負在身後的手收了回來,握拳抵在唇邊,他似乎是在做什麼準備。
又過了瞬,他終於開口。
這一開口,便讓雅嫻和五格格差點忍不住大笑出來。
這十三一開口,便是漏風了的話:「皇阿滿,恭喜!」
縱然他努力的咬准了字音,卻降不住這硬件不好使啊。
五格格當即大笑:「十三!十三!怪不得你最近都不說話!你原來是沒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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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回了養心殿,一番梳洗後,先假模假樣去了趟延禧宮,看了眼他的『滄海遺珠』。問了問,竟果真是那個女子生的。
不得不說,這時間的確也對上了。
一時間,乾隆有些百感交集。一出延禧宮,他便喊了白裡派人去濟南查個清清楚楚。
至於那仍在宮裡頭的格格……他卻是有些頭大了。
可無論如何,再頭大,他也得去一樣樣的解決了。
於是,他便帶著吳書來簡裝去了坤寧宮。
這一去,他才知道,什麼叫做: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那小叛徒十二,竟……
只見雅嫻笑吟吟地看著他:「雨後荷花承恩露?皇上,好詩啊!」
乾隆腦袋裡頭『嗡』地一聲,他故作笑容:「啊,嫻兒,你……你知道了啊。這,這不是當年年少輕狂了麼……」
雅嫻點了點頭:「當時年少啊……」
五格格進來老愛背著手,對著朵花兒草兒故作深沉的背首毫不符合情景的詩,此時雅嫻便也想到了五格格前幾天對著假山裝模作樣走來走去,長歎一聲念的那《飲水詞》:「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啊皇上。您這詩興一大發,便出來個格格,指不定在什麼地方,又發了詩興,便出來一打阿哥呢。還真別說,您這詩啊,還真能夠上個流芳千古的等級了。」
乾隆被她說的越發臊了:「別,別,嫻兒,我早改了。」
雅嫻斜眼看他:「皇上,臣妾不得不忠言逆耳一回了:您這事兒做的,指不定多少人在看皇室的笑話呢。」
乾隆恨道:「這事兒,這事兒哪是朕做的啊!」
他便原原本本把在西郊圍場的事兒說了一通,末了又道:「十二當時那名字便不好,又是縫衣服的玉,又是和那個五阿哥同音的……」
「縫衣服的玉未必不是那衣服上唯一的亮點,」雅嫻不知不覺便用了永璟的話反駁,「名字是別人給的,人生卻是自己活出來的。本宮的兒子,能差得了?」
她說這話時,那驕傲的態度,看的乾隆心兒肝兒都顫了,歡喜的恨不得一把抱住……
咳咳,雅嫻又道:「那個五阿哥……皇上,你怎麼說的好像那不是你兒子似得?」
乾隆歎息一聲:「朕真恨不得他不要是朕的兒子。和兩個包衣奴才稱兄道弟,每次朕叫永琪說事的時候,他都能恰到好處的鑽出來。簡直……無孔不入!」
雅嫻『撲哧』笑了:「無孔不入……那是泥鰍吧。」
乾隆想想,也笑了:「嫻兒,不生朕的氣了?」
雅嫻道:「本宮氣什麼?橫縱又丟不了本宮的臉。多個格格也是好事,反正還差和親蒙古的。本宮可是聽說了,皇上是在打弘晝的主意呢。他可就一個格格,身嬌肉貴的……」
乾隆莫名便有些醋了:「感情朕的女兒便不身嬌肉貴了。」
雅嫻看了他一眼。
乾隆便摸了摸鼻子:「好吧,那女子……哦,叫什麼夏小燕子的,看起來皮糙肉厚,嫁蒙古去估計也能活的很滋潤。」
「夏小燕子?」雅嫻皺了眉頭,「怎麼叫這名兒?你當年是跟一個村姑……」
「咳咳咳,」乾隆劇烈咳了起來,「朕的眼光還不至於……對對對,朕當年的確挺沒眼光,又沒那個叫啥……哦,審美的。可,也不至於是和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姑……」
他也說不下去了。
「你還是多查查吧,」雅嫻道,「那女子得是有多恨你才會叫女兒夏小燕子啊,這名兒,真得改改,不然直接叫愛新覺羅•小燕子。這……這能聽嗎?」
『愛新覺羅•小燕子』乾隆想了想,渾身一抖:『改!必須得改!這要是不改了,傳出去別人還以為皇室取名字就這點水平呢!』
不過--
「朕需等白裡從濟南回來後再做決定,」乾隆道,「當年朕可是沒讓留子。誰知道這女子究竟是不是……那什麼天地會的邪教,太猖獗了。」
「那現在怎麼辦?這『格格』的名字便已經是傳出去了。」雅嫻涼涼地道,「若是沒個說法,恐不能服眾。」
乾隆一想起這事兒便覺得糟心,他便揮了揮手:「暫且不記玉牒,只說是魏貴人對她一見如故,想要認為養女,結果被誤傳了。她不是想要個女兒麼,朕這次就如她所願,若是有什麼瓜葛,也讓她擔了。」
「皇額娘那邊……」雅嫻道。
「推倒魏貴人頭上,對了,朕要去給魏貴人提個位置,你就對皇額娘說,魏貴人如今深得朕的偏寵,她說什麼朕都聽信。皇額娘就愛看你被人壓著。這信兒過去,她准高興。」
『然後太后說不定就突然不滿魏貴人了。』雅嫻想著,便笑了:「皇上。」
「怎麼?」乾隆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你有時候,還是挺不錯的。」雅嫻道。
乾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湊近,湊近,再湊近:「嫻兒啊,其實,朕還有更不錯的時候。」
「哦?」雅嫻笑了,「皇上請講。」
「比如,晚上幫你暖床的時候。」
最後,乾隆領著吳書來就著夜色,離開了坤寧宮。
他突然抬頭看著星空,笑了一笑,嚇得吳書來以為他中了邪呢。
吳書來剛想傳叫太醫時,卻聽得乾隆低語:「不錯,今兒做的不錯,看來再努力一把,就能留宿坤寧宮了。」
吳書來無語凝噎,抬頭學著乾隆的姿勢望天:『其實,我早就該習慣了主子的抽風,對吧,我真是一個全能的太監總管。嗯,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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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裡派去的人還沒回來。
乾隆,雅嫻便斷定了小燕子絕不會是天地會派來的。
因為,只要有腦袋的,都不會派個這麼蠢的東西來當臥底……
此時的坤寧宮裡。
「她在幹什麼?吳書來,你再說一次,那小燕子在幹什麼?」乾隆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回稟皇上,皇后娘娘,那小燕子格格,在御花園同五阿哥,福爾康,福爾泰把酒言歡……」
『砰』
「她腦袋長了包,永琪腦袋也長了包?!把酒言歡!一個女子,同一個阿哥,兩個奴才!」乾隆怒極反笑,「嫻兒,你聽聽,你聽聽!真是要氣死朕了。」
「皇阿瑪!」五格格從外頭進來,聲音天真而甜美,彷彿不知世事,「吳諳達只說了一半!那個小燕子姐姐同五哥,福大爺,福二爺,坐在一起喝酒,五哥說『敬最美麗的小鹿』,小燕子姐姐說『敬最糊塗的獵人』,福大爺和福二爺說和五哥情同兄弟呢……皇阿瑪,我以後是要和宮裡其他人一樣繼續叫他們福大爺,福二爺,還是要也叫哥啊?五哥也說,他們是他的知交兄弟,比親兄弟還親呢!」
乾隆氣的渾身發抖:「呵,他們也配你叫哥,叫姐,叫什麼大爺二爺?」
「可是,不這麼叫,人家會說五兒不懂禮貌呢,」五格格歪著腦袋,狀似天真地說,「五哥還說,十二哥是個惡毒女人生的呢。皇阿瑪,十二哥不是皇額娘生的嗎?」
乾隆氣的當即便要去砍人:「畜生!畜生!」
雅嫻攔住了他:「消消氣,什麼福大爺福二爺的,臣妾卻是沒聽過,吳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吳書來便道:「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那福家的兩個,一個是御前行走的二等帶刀侍衛,一個是五阿哥的哈哈珠子。兩個都是包衣奴才,原本皇上是不允的,不知道怎麼,五阿哥便似乎認定了那個哈哈珠子似得,其餘的都不要。愉妃去的又早,皇上可憐他,便應了。結果這兩個卻不知怎的,讓闔宮的奴才都稱他們『大爺』『二爺』這宮裡頭的宮女都是旗人,哪個不比他們高貴?無奈五阿哥卻是一口咬定,若是不這樣稱呼,便是不尊重他……」
「吳書來,說重點!」乾隆道。
「庶!」吳書來渾身一顫,「奴才只知道這事兒,其餘的一概不知了。」
「西郊圍場,永琪便是和這兩個東西說要『鹿死誰手』,竟越過了朕的馬去。」乾隆冷笑,「魏貴人,真是不知死活。」
雅嫻道:「還魏貴人呢,不是說要提個位麼,臣妾看她佔據一宮主位久了,合該封個妃,嬪。畢竟,之後這小燕子還得讓她教導呢。」
乾隆冷笑:「既然要捧,不妨捧高點兒,封個妃吧。」
雅嫻道:「那再定個字,是德,還是容?」
乾隆略一思索:「朕看這個令,很是配她!」
雅嫻便笑了:『令有美好,和巧言令色兩種意思,上輩子的令妃是前一種,這輩子麼,不妨便嘗嘗這後一種的滋味……』
她道:「令,美好,不錯。」
乾隆冷笑:「朕用的是巧言令色!」
他復又抱住五格格:「五兒日後看到那永琪,和小燕子,遠遠的避開,見著那兩個奴才,也先避開。你且等著,看你皇阿瑪如何為你一筆筆凊討這些賬來……」
五格格便膩在他懷中,露出個冰冷之極的笑容:『令妃,我讓你上輩子欺負我額娘!欺負我十二哥!』
她聲音格外嬌美:「皇阿瑪,您真好。」
乾隆便看向了雅嫻:「嫻兒……」
雅嫻笑了:「最近夜裡有點涼,臣妾……」
乾隆急道:「朕願與皇后效勞!」
第89章 龍源樓相會
乾隆神清氣爽地去上了朝,卻又倍受打擊地回來了。
原因無他,在朝堂上,一幫子天天混飯吃的御史如同打了雞血般一一出列發言,說的都是那隻鳥兒……
乾隆哈哈一笑,說那是魏貴人認的醫女啊。可是,就連站在前排離他最近的傅恆,鄂敏,紀曉嵐都一臉的不信。最後罷了朝,紀曉嵐還特意留下了說了句什麼:「能出一個漢家格格也是好事,皇上還請早日定個封號。」
話裡話外都透著:『皇上,你後宮封了個格格的事兒早傳遍啦!藏不住啦!所有人都知道是您的『滄海遺珠』啦。為了名聲,您還是早點想個辦法解決吧。』
乾隆便耷拉著頭,一腳踏進了坤寧宮:「嫻兒啊!朕苦啊!」
雅嫻立刻屏退了下人,她也沒起來,坐那兒縫衣服呢:「您苦?有臣妾昨兒晚上苦麼?」
乾隆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
「去,沒眼力價的,快去給朕倒杯茶來。」他這樣說吳書來,然後自個兒賴了過去,「你是不知道,今兒朝堂上都鬧翻天了……哎喲!這衣服挺大的啊,是給朕的?朕可不穿這種粉紅色的。」
雅嫻橫他一眼:「你忘了蘭馨啦?」
「蘭馨!?」乾隆一下子坐端正了,「十三年那會兒抱來的,那時候她7歲,這一算算,哎喲,都快19啦。怎麼都沒人提醒朕一句,這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朕是故意這般對異姓王的。」
清朝女孩兒一般14歲便是婚齡,這留到了19歲,怎麼算也是老姑娘了。
「前幾年她身子不好,一直害病,臣妾便想好好養養,現在卻是該早日物色婆家了。省的耽誤了。」雅嫻道,「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她養的不愛說話,也怪臣妾,自從十二生了後,便一心都撲在了十二身上。」
「你待她也夠好了,」乾隆道,「還親手幫她做衣服呢。」
「總之,該給她挑人了,晴兒也是,今年也17了,這次重點先緊著蘭馨,晴兒那邊也照顧著點。皇額娘哪兒臣妾已經寫了信去,說了這事兒了。」
「還是你心細。」乾隆讚道。
「頭幾年蘭馨病來的急,臣妾擔心那會兒縱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子,蘭馨也熬打不住。哎,早知道臣妾那時候便先說一聲。」
「你這話倒是提醒朕了,那隻鳥兒,也18了,也急得很。正好蒙古那頭那個蘇日勒王爺原配夫人病重,橫豎那鳥兒也不會是什麼臥底了,朕看若那原配王妃死了,她倒是可以過去當個續絃。就是這鳥兒的規矩,還得再□□□□。」
「鳥兒?」
「便是那個小燕子,說到這裡,朕就氣,你說這魏貴人竟將這事兒給朕鬧的沸沸揚揚,竟是收不住了……」
「還魏貴人呢,不是令妃了麼。」
「說到這裡,朕現在便寫個聖旨,讓個太監去念了,封她為令妃。順便讓她教小燕子規矩去。」
於是這兩人便在這麼不大會兒功夫,便定下了一道聖旨,定下了一樁和親蒙古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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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貴人接到這聖旨時,喜得不行,又見聖旨中提到了教小燕子的規矩,便覺得福爾康說的很對,果然皇上是看中這個格格的。
她便打點了精神,便信心百倍地要去教小燕子學規矩了。
而被她念及了的福爾康,此時正在和福倫兩口子發火:「阿瑪!額娘!你們怎麼能趁我不在,便趕紫薇走?她是那麼的柔弱,那麼的美麗,你們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隻身在外很危險麼?」
福倫的福晉便苦口婆心地勸:「爾康,額娘也不想,可是你是那麼的完美,你是太后娘娘看中的晴格格額駙啊!額娘知道,若不是當今五格格年齡尚小,只怕皇后都不會放過你!爾康!你的婚姻不屬於你自己!你知道嗎?」
福倫也勸了幾句。
福爾康拚命搖頭:「不!啊!上天,你為什麼要把我生的那麼完美?我不想娶什麼格格公主!我只想要我的紫薇!」
福倫的福晉便一個勁的抹著眼淚:「我可憐的兒子啊!爾康,你必須要為我們這個家犧牲了!是額娘對不起你!都怪額娘把你生的這麼完美!」
福倫便抱住傷心欲絕的妻子:「不,其實是怪我,都怪我太會教兒子了。不然爾康怎麼會這麼完美?」
兩口子便抱頭痛哭起來。
福爾泰站在他們身後,看著這場鬧劇,心有些涼。
他笑道:「哥,你如果真的喜歡紫薇姑娘,為什麼現在不去找他呢?」
福爾康聽完一下子跳了起來:「阿瑪,額娘,我要去找紫薇,找不到她,我就不回來!」
他說吧,便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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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谷中。
紫薇正在撒花瓣。
金鎖雙手因為摘花瓣,已經染了顏色,她現在正雙手托著下巴,看著迎風流淚撒花瓣的紫薇想:『小姐真是好漂亮,好完美!這幅畫面看的人好心碎!爾康少爺為什麼看不到呢。哎,這便是縱然情深,奈何緣淺嗎?』
紫薇迎風流淚:『這裡的風沙真大,討厭的沙子都吹進去了。真討厭,可是,這沙子,卻讓我覺得好清醒,好痛苦……』
「爾康,如果那一天,你沒有在街頭救下無助的我,我不曾愛上你,該多好。爾康,你為何要那麼完美?你那麼完美,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完美的……讓我自慚形愧……」
福爾康騎馬趕到幽幽谷,看到這讓他心動不已地一幕。
他放聲大叫:「紫薇!」
紫薇一傻,手中的花籃便掉在了水中,她第一個動作便是要伏身去撈。福爾康立刻運起輕功,從馬上飛下,一把抱住了她:「你為何一見我便要尋短見?」
紫薇徹底傻住了。
福爾康又喊:「紫薇,我已經說過我阿瑪和額娘了,這一生一世,我都只愛你。」
紫薇聽完,眼淚刷的一下便流出,她反手抱住福爾康:「我也是,我也是。你不知道,自從離開你後,我心都碎了。」
福爾康感動不已:「紫薇--」
紫薇和他對視著:「爾康--」
「紫薇,怎麼辦,我好苦惱,我阿瑪和額娘說的對,我的婚姻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我必須要娶皇家格格。」
「爾康,其實……」紫薇聽罷,心頭便生出了些希望來,「其實,我進京是來尋父的。」
「這點我早知道了!」福爾康說。
「其實,我的爹,就是當今皇上。」紫薇道。
「啊?!」福爾康愣了愣,「紫薇,你不必勉強自己,就算你的身世不好也沒關係,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我沒有騙你,我是濟南人,我娘叫夏雨荷,十八年前,皇上在大明湖畔……」她便一一說出。待說到那首詩時,福爾康眼中便震驚無比。
「所以,小燕子不是格格,你才是?!」他驚訝地大聲叫道。
「小燕子?格格?」紫薇睜大了眼,「你知道小燕子?她是我的信使!」
福爾康的頭『嗡』的一聲大了,此時,他知道,他是絕對不能說小燕子是他和五阿哥送進宮當了格格的,他猶豫一下,便說:「可是,那小燕子,已經被皇上封為格格了。」
「啊!」紫薇大喊出聲,「她只是個京城小混混啊!」
她轉向還不明真相的金鎖哭訴著:「金鎖,怎麼辦,我沒有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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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她的爹,正在苦心積慮要嫁女兒。
「皇上,關於那位……咳咳,您要怎麼處理?」紀曉嵐沒想到,今兒被找過來居然是要幫皇上參謀怎麼選女婿的。
好吧,看看這被叫來的,哦,就他和五阿哥永琪了。
很好理解對吧,傅恆和鄂敏指不定都是皇上想要指親的人家呢。他是漢臣,又兼任著皇子阿哥的師傅!!!好像有什麼不對的?!
「先定個封號吧,」乾隆淡淡地說,「紀曉嵐,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想想看,叫什麼好?」
『得!皇上不提玉牒的事兒,也不提給這格格上宗譜,只說封號……』紀曉嵐有點搞不懂了:『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好吧,聰明人更要學會糊塗。
那麼--
『有了!買櫝還珠!』紀曉嵐清咳一聲:「格格從民間而來,正如滄海中的一顆耀眼珍珠,臣看,不如取個『還君明珠』之意,叫還珠格格如何?」
永琪眼睛一亮:「皇阿瑪!這名字好!顯得小燕子特別的獨特……」
「永琪!」乾隆叫這個兒子來,便是發現他和奴才走的太近,這畢竟是他兒子,他放到自己跟前來,便是存了□□的意思。此時見他竟然搶話,便是有些薄怒了,「朕並未問你話,你插什麼嘴?!」
紀曉嵐一看,樂了。
這五阿哥平時自詡是唯一一個成年的皇子,頗不把他放在心上。如今,呵呵……
「好了,這宗事定了,紀曉嵐,這榆王府當年留下的格格,終於長成,不料前幾年病重。朕頗為心疼,便一心只顧著給她養病,忘了她的終身大事。如今卻是不能再拖,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能盡快選出個文武雙全的額駙來。」
紀曉嵐低頭一算,那格格今年莫不是已經19了?這可是的確拖不得。不過,這要選額駙卻是大事……
「朕對此女甚愛之,不想這事兒鬧的過大,影響了她是名聲。」
「皇阿瑪!」永琪突然叫道。
乾隆便看了過去:「如何?」
永琪道:「兒臣有個主意,既不會壞了那格格的名聲,又能選到稱心如意之人。」
「你且說。」乾隆不抱任何希望地說。
「兒臣覺得,不若把這些適齡且身家合適的人選都安排到御花園,只說皇阿瑪想要考校八旗子弟的文武。也說是想選一批御前行走。但實則,咱們可以拉個屏風,讓那格格自己也看看有無中意的。」
乾隆聽了,也覺得尚妥,便問紀曉嵐:「你覺得如何?」
紀曉嵐何等圓滑?他縱是覺得有些不妥當,也不會當著五阿哥的面說他這主意有問題,自然是大力推崇。
五阿哥的胸膛便挺的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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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瓜爾佳氏還在對雅嫻說這事兒。
她這些年青絲已悄然換做銀髮。皺紋也多了很多,只是這眉眼之間,卻充滿了祥和:女兒嫁的好,丈夫年老了也收心了。兒子個個很有出息,孫子孫女已經開始做親,兒媳個個孝順。此時的她,也能算的上是全福老人了!
若說頭幾年皇上不留宿坤寧宮她還急過,現在她已經看開了:女兒過的很好!雖不知為什麼。但她的眼神不會騙人,處處都是幸福和自得。女兒生的三個孩子也很好……
烏拉那拉家的福氣啊,自從孝敬皇后開始,便彷彿再無不好的了。
她念佛的時候,便也會為孝敬皇后燒一炷香……
「主子娘娘啊,」瓜爾佳氏笑著說,「老身老了,眼花了,有些不中用了。可是主子娘娘啊,老身一見著你,便歡喜,便覺得好。見著娘娘好,老身便好了。」
這話說的雅嫻心頭發酸,她想喊『額娘』,卻不能,只得說:「老福晉只管吃好喝好,要個什麼東西,只叫人來說聲。十二也十三了。再過一年,他也能上朝了,便能常常見著那布爾和巴克什他們了。」
瓜爾佳氏喜的不行:「那是好!都長大了,那時候見著他,還是個小娃娃呢,抓周抓的是文房四寶。」
「可不麼,皇上可想讓他抓自己的玉珮了,永琪愣是不看。」說道兒子,雅嫻也笑了。
「要說這最會抓的,還是五格格了。」瓜爾佳氏想起了什麼似得,捂著嘴笑了。
「老福晉是沒見到五格格淘氣的時候,簡直讓人不省心啊。」雅嫻道。
「主子娘娘小時候卻是很讓人省心……」瓜爾佳氏突然流淚了,「連大婚那日都……幸好都過去了。」
雅嫻看不得她流淚,卻無法親自來幫她擦拭,只得讓伺書將自己隨身用的帕子遞給了瓜爾佳氏。
伺書遞了過去:「老夫人可別哭了,娘娘又要傷心了。」
瓜爾佳氏慌忙抹眼睛:「是老身不好,惹主子娘娘傷心了。」
她又道:「主子娘娘,您可是還有個養女呢,算算那位也19了,若……只怕又有人說道。」
雅嫻歎氣:「本宮也愁呢,那孩子剛剛過來的時候,還和本宮說話,可之後本宮懷了小五,不知道她怎麼了,便再與本宮不親了。這麼多年了,也沒□□過來。只勉勉強強面子上能過去就是了。說實話,那孩子心事太重,無論本宮怎麼說轉,也說轉不回來。」
「這便是養母的難處哩!」瓜爾佳氏道,「那孩子過來的時候,已經7、8歲了。說句不該說的,太后娘娘回來,據說也愛讓那孩子過去伺候……唉。」
瓜爾佳氏的話,雅嫻如何不懂?事實上,她不僅懂,更知道是怎麼回事:太后養了晴兒一個,看上去待晴兒如珠如寶。從不離她的。這點兒說實話,雅嫻做不到--她自己親生了三個尚不能天天帶在身邊,何況蘭馨?
加上太后和其他人都時不時挑撥幾句,蘭馨本身便又敏感。心頭難免有些計較。不然,為什麼在婚齡時便病了場?
不外乎是有人說了,她要代替五格格被和親蒙古。笑話!只要乾隆沒瘋沒傻,她便不可能去蒙古和親,畢竟她是個王府格格,天下人都看著皇家要怎麼做呢。
而蘭馨卻是鑽了牛角尖,總覺得自己要被扔出去做五格格的替代品了……
「橫豎她嫁了人便不管本宮的事兒,」雅嫻冷冷道,「本宮只管等著皇上,給她找個十分不錯的額駙嫁了。」
瓜爾佳氏擊掌:「正是這個理兒,主子娘娘只需要給她找個天下人誰都挑不出錯兒的額駙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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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福爾康扔了話,便離家去找他的心上人。剩下提醒了他的福爾泰,便算是倒了霉。
福倫兩口子,對大兒子是春天般的溫暖,對小兒子那是寒冬般的冰寒。
被痛罵一通的福爾泰低頭懺悔完後,出門又換上一副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出了府,去龍源樓找他的難友去了。
話說,這福爾泰的難友也挺有名的。
如今的三大異姓王都死了,剩下一個端親王府雖然有個克善,但克善封的是貝勒,乾隆也彷彿忘了克善身上還有個世襲的爵位般。是故,端親王府其實早已名存實亡。
但這異姓王,其實還有一個,不過不足為提罷了。
只因,這剩下的一個異姓王碩親王,乃是個成事有餘敗事不足的,他自個兒當官當的個是虛職。家裡人口又少,加上妾生的,也不過兩個兒子。看上去實在不足為慮。
福爾泰這難友,便是這碩親王的庶子了。
說來也巧,福倫這家子包衣奴才是看不透自己的地位,竟覺得大兒子無比完美,一定是要娶個皇家格格的,小兒子卻不值一提。碩王府那家彷彿也看不透異姓王的命運,竟也覺得自己大兒子是要娶個格格,完美無比的,另一個,那是螻蟻。
其實,就綜合原因來說,碩親王的大兒子其實娶到皇家格格的成功率還很高,因為當了額駙,那便是徹底的閒人了,庶子是不能承爵,若是用一個額駙來換一個世襲罔替的王位。八成乾隆是很願意的,而碩親王說不定頭一暈,也會答應不要兒子繼承王位了。
話說遠了,回轉正題。福爾泰和富察皓祥這兩個都不被家裡人重視的小兒子,便是因此成為一對摯友。
福爾泰一進龍源樓便直奔了二樓聽濤間,富察皓祥已經擺著小酒兒喝著了。
福爾泰一見他便笑:「你倒是悠閒,怎麼,今兒你那個好阿瑪沒罵你?」
富察皓祥沒接他的話,只笑:「你今兒是怎麼了?火氣這麼足,你前段時間不是去隨駕了嗎?」
福爾泰便坐下給自己斟了杯酒:「不過是陪我那個大哥作死罷了。」
「怎麼說?」富察皓祥問。
「你道他怎樣?」福爾泰一笑,便將在西郊圍場上的事一一說出來。
「你也是糊塗了,他要作死,你卻不能陪著去。」富察皓祥皺眉道,「你為何也要去接那些茬子?」
「我不過賤命一條,死便死了,橫豎他出了事,我若不陪著出事,也是個死。」福爾泰冷笑,「我倒是羨慕你,橫豎你親娘對你還是好的。」
「她?」富察皓祥便笑了,「她卻是個軟的,又是菩薩心腸,不過這話卻對了,橫豎她卻是一心疼我的。這點兒我是強過你不假。」
「你卻也要想條後路,五阿哥那頭是呆不得,皇后怎樣?她無論受不受寵,都是皇后,又有兩個兒子傍身……」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福爾泰搖了搖頭,「就衝著我是五阿哥的伴讀,又是魏,哦,令妃的親戚,還有個……哥哥的份上。她便不會信我。」
他抬頭看天:「橫豎,是要死的。不若我推推他,死的快點兒,也不疼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死的爽快便沒啥,如果要讓我死的受罪,你好歹想辦法給我弄點毒藥。」
富察皓祥被他一說也傷感了,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得長歎一聲,舉杯:「喝酒!不說這些!喝!」
兩人喝了杯酒,忽聽地下頭有人說話:「小二哥,煩請開個雅間。」
富察皓祥便是一愣,他起身去窗邊一看,便笑道:「巧了,是你哥,還帶了兩個漂亮姑娘。」
福爾泰笑:「哼,果然是追回來了。」
富察皓祥便道:「有隱情?是哪個巷子頭的姑娘,還沒被梳弄?」
福爾泰道:「少渾說!人家是大家閨秀,聽說母親喪了,來尋父的。」
富察皓祥便笑了:「你逗我!哪家大家閨秀陪個男人拋頭露面的來酒樓?哪家喪了母的穿大紅衣服還帶頭花兒?我告訴你,下九流的東西我太熟了,那八成就是個幌子,故意騙人用的呢。」
福爾泰也笑:「人還真是個大家閨秀,天天在我家唱歌。」
「唱十八摸?」富察皓祥打趣道。
福爾泰說:「倒不是,挺文雅的曲子,說什麼『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過昨宵,又盼今朝……』」
富察皓祥便笑著大拍桌子:「這詞!這詞!好!好!勾弄人勾弄的挺含蓄的,就『昨宵,今朝』的說,讓男人自己想,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竟捂著肚子滾地上了。
福爾泰不理他,只夾了菜吃。
突聽到樓下有人道:「豈有此理!人家一個姑娘,你竟不給雅間?」
小二委屈不己:「實在是雅間都沒有了。」
又是福爾康的聲音:「多謝兄台出言相勸,在下福爾康。」
那人便道:「在下富察皓禎!」
「呀!您就是那位捉白狐,放白狐的王府世子?」福爾康道。
「區區正是在下。」富察皓禎便道。
福爾康立刻道:「紫薇,這位乃是碩親王府世子,富察皓禎。他是個了不起的,曾年少時捉了白狐,又放了,那白狐卻是有靈性,竟三次回頭呢。」
於是,便有一女子聲音響起:「世子真是心地善良,再下夏紫薇,見過世子。」
「相逢即是有緣!這頓飯!我請了!」富察皓禎道。
福爾康點頭:「既如此,在下和紫薇,便不客氣了。」
福爾泰側耳聽了個大概,便笑著道:「今兒巧了,你那位好大哥也來了。」
富察皓祥慢慢止住了笑,站了起來,他從窗邊上一看:「他們坐大堂裡頭了。」
福爾泰笑:「哦。」
「那女子,手段真高明。」富察皓祥看了會兒說,「我收回前話,她不是給雛兒。」
「你得了!」福爾泰道。
富察皓禎不說話,坐回來喝酒。
沒過會兒,突然傳來一陣歌聲,唱的是:「月兒昏昏,水兒盈盈,心兒不定,燈兒半明……願化楊花,隨郎黏住!」
富察皓祥便笑:「感情那女子竟又唱上了?」
福爾泰道:「都說了人家是『大家閨秀』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幹這種事兒?不過,這歌詞倒像是她能寫出來的。」
富察皓祥道:「還有琴音相合,你大哥竟是個多才多藝的。」
福爾泰道:「不對!」
於是兩個齊齊起身,見著一白衣女子,正在抱琴彈唱,身後跟著一佝僂老翁,以二胡相合。那女子頭上紮著一朵白花,身上是白衣,表情悲苦。
富察皓祥歎息:「這倒是像個喪了母的了。」
那小二突然跑出來:「姑娘,我們這酒樓賣唱的不能進。」
那姑娘便放下,『噗通』一聲跪在他跟前:「吟霜與爹爹丟了盤纏,要回鄉,不得不已賣唱為生,求小二哥寬諒則個……」
小二很是為難:「姑娘快起來,姑娘是不知,我們這酒樓,背後……主子卻是不喜這些的。你還是好好去吧。」
『砰』富察皓禎拍桌便起:「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情,這麼殘忍?!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因丟了盤纏,來掙幾文錢,你卻要活活斷了別人一條生路!」
那小二冤枉的很:「小人只是說,這個酒樓不行,但京城之大,還有很多酒樓啊。」
福爾康站起義憤填膺:「小二哥,這便是你不對了!出門在外,人與人之間便理應互相幫助,你這未免也太無情了!」
紫薇跟著站起:「小二哥,我很理解你的難處,可是,做人要寬厚。不能自私,不然……」
福爾泰聽了一耳朵,左右不過是『你無情,你自私,你無恥』。他便笑:「看來,我們的大哥都很類似,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詞。」
「我聽過一句話,」富察皓祥道,「人總愛用自己去猜度別人。」
福爾泰聽罷大笑起來。
富察皓祥又道:「真是白瞎了,我猜他還不知這酒樓背後是和親王呢。」
福爾泰冷笑:「我怕,即使是知道,他們也能對著和親王說出『你無情,無恥』的話來。」
富察皓祥一想,點頭:「很對,只怕就算是對當今皇上,他們也敢。」
兩人相視苦笑,都在哀歎這輩子怎麼被這麼不著調的東西壓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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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康進了宮。急沖沖地便去找小燕子。
正巧小燕子規矩學的不耐煩,竟衝著令妃發了火,令妃被噎的一口氣上不來,氣暈了。
見福爾康來了,她也不顧什麼男女之防,直接讓福爾康見了小燕子。
福爾康見了小燕子,便說了:「你可知道紫薇!?」
這下可是不得了了,小燕子當即便嚇傻了,再被他一詐,什麼都說了出來。口口聲聲直要將格格的位置還給紫薇。
福爾康心頭巨震,他安慰了小燕子幾句,勉強將她穩住,便去尋了五阿哥和福爾泰。要將這件事說出來,讓他們一起想辦法。
五阿哥一見到福爾康,便興奮地說了乾隆要用他的主意為蘭馨格格選駙馬的事情。又責怪福爾康竟好幾日尋不到人。福爾康勉強笑了幾聲,五阿哥便讓他說幾個不錯的人選。他心念一動,說了富察皓禎,又說了他捉白狐放白狐的事情。
五阿哥大喜,也記下了,準備重點推薦給乾隆。好再得乾隆的幾句誇獎。
福爾康就此把話題引到了紫薇身上。又說了小燕子或可能也要嫁人之事。
然後,便說了若是混淆皇室血統,五阿哥竟是要首罪的,五阿哥不傻,當即便白了臉。再一聽這格格身份竟然是有誤的。
便傻了,問福爾康解決之法。
福爾泰看著這一幕,心頭便更寒:『雖說已經準備好陪著死了,也做足了要推著死的更快些的打算,但,這死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第90章 初見和珅
弘晝一進龍源樓,便被裡頭的聲音唬地停了腳。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靜……」
他退後一步,抬頭確認了下招牌,看了確實是自家的產業。這才又進去了。這一耽擱,掌櫃的馬上便察覺了。立刻放下手頭的算盤,哈著腰小跑出來:「爺,您來了。」
「這裡頭是怎麼了?這麼大的排場。」
這話一說,那掌櫃的臉色便變了下:「哎,爺,這都是小人無能啊!」
他便添油加醋把那碩親王世子和令妃的福大爺給說了一遍,又道:「於是,那女子便天天兒在這裡頭唱歌。不瞞爺說,那女子成天兒一身白衣,晦氣的很,爺別進去,省的傷了眼。」
「爺只是站著,便也傷了耳。」弘晝一收扇子,「令妃的親戚啊,令妃自己都不過是個包衣奴才。那碩親王,哼!」
掌櫃的心頭暗驚:『原來,那令妃卻是不得用的?!和親王這般做派,是不是也說明了……』
他不敢再想。
「那,小人立刻去將那女子給……」掌櫃的忙著要將功折罪呢。
「不急,」弘晝阻止了,「爺不進去了,先讓他們跳著。這現成的戲子,何不留著看樂兒?」
那掌櫃的眼珠子一轉:「還是爺想的周到,那之後戲的進程,小人叫人時時告訴爺。」
弘晝離開了龍源樓,又折回了府。踏入後院,便聽著後院有人彈琴。琴聲深有,女子輕聲淺唱:「……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他駐足聽了一回,心頭無限感慨:「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以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那彈琴的是誰?」【注1】身旁小廝便說:「王爺,那是夏格格,當年孝敬皇后給爺的。」
他回神,笑了笑,卻直直地往書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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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宮裡福爾康搖頭晃腦說了半天,其實這通廢話用十幾個字便能概括全了--讓小燕子同紫薇見面自己商量。
偏偏五阿哥還拍手大呼:「爾康,這果然是妙計。」
福爾泰自然不會掃了他們的興,也吹捧了福爾康幾句,末了才說:「只是阿瑪和額娘那邊呢?」
福爾康這輩子攻克的最沒難度的人便是他父母,當即便笑:「這個好辦,我來搞定。」
五阿哥便越加高興,直說:「爾康辦事,我最放心。」
小燕子也是個行動派的,立刻決定當夜便要去見紫薇,卻被五阿哥攔住,好說歹說了一通才同意等待消息。
不料,她半夜又等不住了,便將金銀珠寶細細纏繞了一身,翻牆去了。
她這身三腳貓的功夫,加不過關的技術,很快便被當刺客抓了起來。而當她被抓時,乾隆還在和雅嫻討論五阿哥出的那個主意呢。
雅嫻是不太想多插手蘭馨的事。覺得這主意大面上聽起來不錯,且還能讓蘭馨自己去看看,便同意了。於是,這事兒達成一致,兩人剛要就寢,卻聽著前頭抓了個刺客。
當夜,便是說不出的熱鬧。
令妃那邊,也終於第一次,被這個名叫小燕子的麻煩給連坐了。而如今氣的撕了帕子,咬牙切齒決定一定要把小燕子調。教成天家格格的令妃還不知道,這麻煩,還只是個開胃小菜。大餐,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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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選駙馬前一日,小燕子終於是見到了紫薇。
這一路粘桿處的人都跟著。不過,自到了學識府,小燕子和紫薇單獨進了房間,又是換衣服,又是做其他的時,粘桿處的大老爺們便不好再盯了。
最後一眼,不過是見著小燕子拖了外套,從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掏出無數金銀。真假格格一事,卻是為了避諱,而漏聽了。
紫薇流著眼淚聽了小燕子『如果不當格格便會被皇后砍頭』的事後,心灰意冷地決定要回濟南,讓小燕子平安喜樂地當一輩子格格去。
這份情懷『震撼』了福爾康。他心頭幾萬匹泥馬奔騰而過後,便是一臉感動。
兩人膩歪了會兒,說了什麼『山無陵,天地合』的畫兒,紫薇便又決定要為了她偉大的愛情拼一把。感動了乾隆,順便三振了老妖婆皇后。
福爾康是帶著一臉悲傷出的門。
一出去,便謳歌了紫薇的善解人意,善良。五阿哥聽了前半段便也感動的不行,連連說『那便這樣吧,這是最好的結果,我們湊錢給紫薇讓她風風光光的回濟南吧』。福爾泰則不說話,帶著笑看他哥,他就不信,他哥沒有後招。
果然,福爾康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滿口『子曰』『子又曰過』。硬是把五阿哥心頭的混賬主意給打消了,唬的五阿哥也義憤填膺,覺得一定要讓紫薇也獲得應有的名分。
此時,福倫一家也算是明白了給大概,有些傻了。卻又被爾康一句:「我與紫薇兩情相悅,若紫薇能重獲格格的位置,我們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於是,所有人,包括小燕子都鬥志昂揚,要將紫薇也帶入皇宮,當上格格。
五阿哥很是感概:「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爾康,你們的愛情太美了!」
這一邊倒的美好畫面看的福爾泰心塞不已,隔日他便去找了難友去將自己的新經歷。
巧的是,他的難友也有新經歷要與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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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源樓上,富察皓祥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這龍源樓如今是清淨了,那唱小曲兒的白吟霜早不唱了。
富察皓祥便笑問福爾泰:「你道那白吟霜去哪兒了?她被我的好大哥給金屋藏嬌啦。」
福爾泰打起精神,湊近問:「你阿瑪和你大哥的額娘,不是一心要給他娶個皇家格格?怎麼會讓個賣唱的進家去?」
富察皓祥便細細說來:原來那多隆和富察皓禎在這龍源樓吵了架,白吟霜的老爹便在推搡中跌死了。白吟霜過了幾日,便自個兒去橋下頭插了根草簽要賣身葬父。
「你說,這女人標價要賣200兩銀子,人家要買的,她又不賣了。這是在釣魚呢,不過還真被她釣上了。如今我那好大哥便是在帽兒胡同買了宅子,又買了丫鬟給她。」
福爾泰咋舌不已:「完了!你倒我今兒為嘛不去五阿哥跟前當差?!今兒是蘭馨格格御花園選駙馬的意思!我那好大哥要裝個刺客,去行刺皇上,看哪個人文武雙全能擋了劍。這是露大臉的事兒,他才沒叫我。我記得,你哥今兒是去參選吧!」
富察皓祥卻是大驚:「這是皇上允了的?」
他心頭尋思:『皇上不會那麼傻吧?』
福爾泰嗤笑一聲:「他們這是要給皇上驚喜呢,怎麼會說?」
富察皓祥聽罷便笑了:「好!好!你運氣不錯!這功勞讓你哥去擔著!」
福爾泰也笑了:「到了如今,我才信我運氣果然還是沒差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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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御花園裡,文試已畢。乾隆對著多隆的答卷,只能搖頭:恨鐵不成鋼啊!
蘭馨坐在屏風之後,偷偷張望著其中一個少年,臉可疑的紅著。萬般嬌羞無限。
雅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順著蘭馨的目光看去,見是個俊朗少年,腰上繫著一塊羊脂白玉,白玉下頭的穗子卻彷彿是什麼動物的絨毛。
十二陪著她在屏風後頭,看了一眼:「皇額娘,那便是碩親王府的世子富察皓禎。今年19歲了。」
這年歲,倒是和蘭馨相當。
只是--
「十九歲了,都未娶親?」雅嫻皺了眉頭。
永琪便道:「他們家倒是心大。」
這一句,她便懂了。
看著蘭馨疑惑地抬頭看她,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碩親王府,這又是一個上輩子不存在的王府,算了,不想這些了。只是,他們家心未免太大了些兒,竟是一眼不錯地要等著皇室的格格下降?不過--』
雅嫻又看了眼只顧偷看富察皓禎的蘭馨:『算了,她若是歡喜,便就是這個了吧,不然她又指不定要胡思亂想什麼呢。』
對於這個養女,她初時是若還是抱著幾分慈母之心的,這幾年也淡的差不多了。她無論對蘭馨如何,蘭馨都疑惑是要利用自己。這樣幾次後,她也沒心思再去傾注在蘭馨身上了。
她正想著呢,突然聽到外頭喊著:「刺客!護駕!」
還來不及反應,便見永璟一溜煙衝了出去。
她顧不得多想,立刻起身衝出去。只見富察皓禎已和那黑衣蒙面刺客打了起來。永璟抿著嘴,張開手臂,死死護在乾隆身前。乾隆似乎是傻了,竟張著嘴一句不說。
她上前,也顧不得訓斥兒子,便擋在了兒子身前。
那蒙面刺客彷彿忘了自己的目標,竟一心和富察皓禎打。而一眾八旗子弟,有的兩股戰戰,有的躲在桌子下頭,有的已經遺溲了。
過了會兒,那富察皓禎和黑衣人竟戰了個平局。那黑衣人向前一走,立刻又引起一片奴才喧嘩。
黑衣人伸手,撕了自己的蒙面,跪下大喊:「臣福爾康,叩見皇上。」
乾隆氣的大罵:「裝神弄鬼!誰給你這個膽子的!」
雅嫻見沒了危險,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兒子,只見永璟一臉淡然,彷彿早就知道了沒事似得。她一愣,乾隆卻伸手抱住了十三。他心頭感慨萬千:『果然是患難才能見真情,平日裡就數這個兒子對他最不客氣,可到了危機時候,卻只有這個兒子……』
他心頭一軟,又看到了急著來保護他的雅嫻。心更軟了:「嫻兒,你好。永璟也很好。朕這一生,運氣真好。」
他摟緊了永璟,永璟竟也沒掙脫他。
「御前侍衛福爾康,擅離職守,意圖行刺。姑且念其年幼,收回御前二等帶刀侍衛一職,罰閉門思過半年。」乾隆抱著永璟,站了起來。
五阿哥忙上前磕頭:「皇阿瑪,這事兒是爾康與兒臣一起想的,卻是為了更……」
「閉嘴!」乾隆吼道,「你回去抄三百遍《孝經》,早朝也暫時不必去了。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出來吧,朕看景陽宮不錯,你先住進去抄。」
永琪還未出宮建府,平日裡頭和其他阿哥一起住在阿哥所。如今指了個景陽宮叫他進去……雅嫻便看了眼乾隆:「景陽宮可是書房。」那裡,可不適宜住人的。
「他就是看書看少了!」乾隆氣道,「瞧他想的這好主意!」
雅嫻看了看滿臉委屈的五阿哥,也不說話了。
這場轟轟烈烈的御花園選額駙之事,便這樣落了幕。
事後,雅嫻把永璟叫過來,細細責問他是否早就知道五阿哥找人假扮刺客行刺的事情。永璟卻說:「兒子不知,但是兒子知道,沒有那個刺客會蠢到青天白日的,隻身一人跑來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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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眼巴巴地瞅著到了最後,皇上竟是提都沒提一句她的額駙。
又怕去找了心胸狹隘的皇后,被皇后壞了她的終身大事。想來想去,竟又病了一場。
雅嫻聽了她身邊伺候的人的回稟,請了太醫來,伺書出去打聽了一番,隱約便猜到了蘭馨的小心思。她當即氣的發笑,回去便向雅嫻道:「咱們那位公主,是疑心娘娘要扣了她的如意郎君呢。」
「扣了給誰?」雅嫻笑道,「你想辦法讓她奶嬤嬤勸勸她,五兒還小,搶不了她的如意郎。」
伺琴便冷笑:「娘娘,咱們偏不要讓她如願!咱們就扣了!她不是疑心麼?便讓她的懷疑成個真吧!」
雅嫻道:「她是個小孩,你也是小孩不成?她好歹是記在本宮名下的,嫁的好有什麼不好?」
伺書和伺琴聽了方才忍下了。
小安子此時卻急著進來:「娘娘!令妃讓魏清泰送了兩個包衣奴才進來。說是要送給還珠格格。冬兒姑姑給奴才低了消息:那兩個包衣奴才,其實原本並不在旗下,看行動做派,卻是像漢人。這包衣籍,乃是魏清泰做的手腳。冬兒姑姑求問娘娘,該如何回復,迎春如今不敢自己動了。」
雅嫻聽了便笑:「告訴冬兒,讓迎春收集證據,稍安勿躁,一切等皇上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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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令妃見小燕子終於乖巧了些兒,這才微微放下心來,同時也覺得福爾康又對了一回。
不過,那個叫紫薇和金鎖的,怎麼對小燕子這麼有誘惑力?
令妃覺得這問題荒謬,不該想,卻架不住它生了根,發了芽在她心頭始終揮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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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最終還是好了些兒,她被奶嬤嬤提醒了,寫了信給太后,拐彎抹角提到了富察皓禎。
太后在五台山,接到了信,當即便笑了--『呵,蘭馨雖是養在你身邊,卻是一心向著哀家的。』
她便寫了信給雅嫻,又給乾隆寫了信,提出了這門婚事。
雅嫻縱然脾氣再好,這次卻也是氣大了,乾脆甩手不理她。只托病,請了純妃來幫忙打點蘭馨出嫁之事。而乾隆,這次指婚本來很喜悅,到現在,卻彷彿是被逼著似得。自然也不爽快。
這樁婚事裡頭,最高興的,怕是只有一個蘭馨了。
蘭馨是7月大婚,先派了試婚格格去,卻被攆了回來。
蘭馨聽回信的時候,便欣喜地捏了帕子:「嬤嬤,你看,額駙連試婚格格都不要,果然是個正人君子。」
她的奶嬤嬤姓崔,自小看她長大的,聽了這話也高興的緊:「格格,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是啊,是啊!」蘭馨笑了,「我終於快要脫離這死氣沉沉的皇宮了,我終於在不用見到皇后了。」
兩個欣喜的人並不知道。她們心頭的正人君子,如今,卻在帽兒胡同,把一個尚在孝期的孤女給當試婚格格使了,還抱著那孤女說是自己的仙子呢。
乾隆這頭許諾了蘭馨的婚事,那頭卻又一次將粘桿處的人密密實實的派去守在了小燕子跟前。同時也暗中同意了讓紫薇和金鎖進宮。
小燕子,又被他當做反清復明的先鋒來對待了。不過,從某一點上來說,他其實還真作對了。畢竟,小燕子可是有一個反清復明的親哥哥尚未回歸。
不過對五阿哥,他還沒死心。
或許是當年一通斥責,毀了永璜和永璋,讓他心頭已然後悔了。所以對待這個唯一成年了的兒子,他終於生出了慈父心腸,很是想把五阿哥調。教出個能看的樣兒來。
是故,當五阿哥乖乖兒交上了三百遍《孝經》後,他便又大手一揮,允了他繼續上朝。
十三的門牙至今只冒出個小白點兒。他自己也習慣了沉默寡言,卻架不住要進學了,得背那120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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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的皇子,到了6歲,就得進學了。
永璟今年五歲,但他的哈哈珠子,可是去年便挑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四個哈哈珠子裡頭,有一個,卻是見了喜。
坤寧宮這三個是一早便種了痘,倒是不怕這個,但宮中得避諱。於是,便空了個哈哈珠子的位置出來。
這空了人,便需補上。永璟缺個哈哈珠子的事兒,雅嫻可是一直記得呢,她的兩個兒子。永琪快14了,該指婚了,人選她得好好的挑著。
永璟少了個哈哈珠子,這次可以自己選了,也得好好挑挑。
她娘家的孩子,已經有一個是永琪的哈哈珠子了,永璟這邊就不能再從烏拉那拉家選了。那又該挑誰呢?
富察家的?赫捨裡家的?西林覺羅家的?抑或是,不得不選個鈕鈷祿家的?
她還在猶豫呢,永璟便自己選好了一個,這不,現在跪著的便是了。
五格格在一旁寫字呢,便見著永璟帶著個少年進來,那少年衣著相當樸實,看上去家境很是勉強。但奇怪的是,他卻一點兒都不怯場,長的也很好。
那少年跪下了,永璟說話了:「皇額娘,這是兒子給自己找的哈哈珠子。」
雅嫻聽了,忙放下手頭的東西,便問那少年:「你多大了?那個家的?」
「奴才鈕鈷祿•善保,正紅旗人,」那孩子聲音清脆,「今年八歲了。」
這孩子說話伶俐乾脆,雅嫻心頭便存了幾分好感,只是知道是姓鈕鈷祿的心頭未免還是有幾分不樂意。
她沒看到,旁邊的五格格在聽到那孩子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眼珠子都綠了。
若五格格還是那個系統君,想必她腦海中此時已經被刷屏刷爆了。
「你阿瑪是什麼官職?」她問。
「奴才的阿瑪是正紅旗下的副都統,前幾年,去了。家裡只剩下奴才和奴才的幼弟。」那雅嫻一聽心就軟了。
她兒子又在旁邊說:「善保的繼母也有自己的兒子,經常不給他們兄弟飯吃。」
永璟一直以來都是有主意的,既然他把這孩子帶過來……只不過,該問的還是得問:「你念了哪些書?知道做哈哈珠子當作什麼?」
那孩子低頭一一答了。
雅嫻滿意點頭,再問:「若是十三阿哥……」
「額娘!」五格格竟說話了,「皇額娘,你就不要難為善保了!」
雅嫻氣了個倒仰:「本宮哪裡在難為他?這不過是例行公事。」
五格格做了個鬼臉:「皇額娘,再沒有比善保更妥帖的了!我看十三這次選的哈哈珠子很不錯……」
她想了想,又說:「若你實在不放心,不如這樣,以後呢,我便經常的去看十三和善保,幫你檢查善保合不合格。」
雅嫻隱約明白了什麼:「五兒,你……」
「那就這樣說定了!」五格格起身走到跪著的少年面前,「你好,我是瑚圖裡,若是十三敢欺負你,儘管找我!我會幫你揍他!」
她說罷,突然看到那少年眼中的不敢置信,自覺有點不淑女,便害羞地笑了笑。又扭捏了下:「其實,我平時還是很淑女的。剛剛只是你的幻覺。」
如果說,剛剛雅嫻還只是隱約明白,現在便是全懂了--這妮子,春心動了吧!她才8歲呢!這也太……
希望這只是她的錯覺啊!
可隨後的種種事情表明,五格格,果然是春心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據說,五格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頭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雅嫻嚇壞了,趕緊去看女兒。卻見五格格趴在桌上寫寫畫畫,嘴上還哼哼唧唧呢……
五格格:啦啦啦∼善保善保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啦啦啦∼一口一口吃掉你∼雅嫻低頭一看,只見那紙上是幾個奇怪的字符。字符如下:I(愛心)U然後畫了只胖乎乎的老鼠和一顆米。畫面飄滿了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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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寫小劇場的貓躺平任你們蹂躪。才不會說,下一章準備讓五格格好好的追追她的童養媳額駙呢……Σ ?
附送文中一帶而過的白吟霜賣身葬父。我其實是為了證明我做了很多功課的!
多隆要打白吟霜,白吟霜說,我站著不動,你有種打死我。
最後:小白完敗多隆,多隆被打的只會爬樹了好麼……【為嘛我有點同情多隆?這節奏不對啊!
悠于 2015-10-23 17:09
第91章 童養額駙
小燕子如願以償把紫薇接進了宮,蘭馨如願以償做了待嫁新娘,乾隆再一次提高了警惕,盯緊了小燕子。為了怕她把宮中風氣帶壞,也沒讓她住到格格所去,直接扔到了漱芳齋。
漱芳齋是啥?戲檯子。
恩,戲子住戲檯子,這搭配,絕妙!
宮外的福爾康在閉門思過。他這過思的相當愜意,福倫夫妻生怕他因為被皇上斥責了的事兒心頭難過,變著方兒的讓他過的舒爽。只怕,若不是為了日後的尚公主,他這段日子兒子都能搞出好幾個來。
福爾泰時常借口去宮中看望五阿哥,離開這家。
其實,一出家門,他便拐了彎,溜去找他的難友富察皓祥。
如果說,雅嫻近日的愛好是聽丫鬟說令妃教小燕子的時的各種慘狀,那麼這兩個,他們最近的愛好,便是蹲在帽兒胡同,看戲。
為了看的爽利,兩人還弄了個西洋人的千里眼來。那戲,不得不說,簡直是慣壞了他們的口味,直讓他們覺得又雷又爽。
「你大哥在庭院裡頭,大白日的撕了她的衣服真的好麼?每天我都能看到那朵梅花。」福爾泰拿著千里眼看了眼,便又放下了。
富察皓祥也看煩了:「姿勢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個。他怎麼不去多看看書。」
「書上可沒寫白日宣淫。」福爾泰一屁股坐在房頂上,「咱們是不是該避避嫌?」
富察皓祥道:「算了吧,他沒一會兒就不行了。」
「我是說,咱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咳咳,有點兒變態?」福爾泰說。
「我也很苦惱啊,如果他們晚上回屋去……」富察皓祥閉了眼,「最近一閉上眼,我眼前全是富察皓禎的大白屁股。我最近連肉都不想吃了。」
「你真夠可憐的,不過我也很可憐……」福爾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上的千里眼,「早知道能看的這麼清楚,當時幹嘛和你湊份子買這個。我應該買遮眼罩。」
富察皓祥咳了咳:「額,是兄弟對不住你。」
「我沒啥,不過……」福爾泰說,「你確定這樣就可以找到你那個大哥的弱點?」
「不已經摸清楚他每日來這邊的規律了嗎?接下來,只需要捅到阿瑪那裡,」富察皓祥道,「哎,只是他為什麼每次一過來就抱著那女的拚命啃?那女的也煩,每天都唱那什麼『隨郎黏住』。」
福爾泰往下看了眼,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額,她黏的夠緊。」
「這叫了快一盞茶時間了吧,」富察皓祥道,「梅花仙子什麼的……我想我這輩子對仙子都沒好感了。真不容易。」
「你為什麼不雇個人來盯著這裡?」福爾泰忍不住了。
「能麼?我在王府的地位,呵,這種醜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是不想看他過的好,但是我也不想毀了王府。」
下頭兩個已風雨驟停了。
富察皓禎摟著白吟霜正在說話:「我想接你進府。」
福爾泰嚇得轉向富察皓祥:「他瘋了?!」
下頭還在說,不知怎的,又扯到了白吟霜背上的梅花烙來。白吟霜道:「其實,我說不定也是大富人家的女兒呢。」
富察皓禎驚喜地摟住她:「吟霜?你沒騙我?太好了,這樣,我阿瑪和額娘應該就不會反對了。」
白癡!做了額駙,還想著三妻四妾?!
白吟霜便掙扎出他懷中,奔進了屋內。
富察皓祥無視了那兩個一搖一晃的……咳咳。直覺有隱情,立刻運起輕功,飛到了白吟霜奔進的那間屋子裡頭。福爾泰一看,富察皓禎撿起了一地一副,傻兮兮地也往裡跑,他立刻閉了眼。跟著富察皓祥飛了過去。
白吟霜終於穿了她的肚兜,勉強能入眼了。
富察皓祥揭開房頂瓦片,便見著白吟霜捧著一塊看上去華貴無比的小布和幾件小衣,衝著富察皓禎說:「你看,我爹說,這就是當年他和娘在河中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裹的布。」
這布料!
福爾泰看到了小衣上頭,竟暗繡了,繡了蟒紋!
他立刻伸手揉眼,卻是沒錯!果然是蟒紋!
他轉頭看向富察皓祥,只見富察皓祥也睜大了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兩人蓋了瓦片,不顧屋中人如何親親我我,輕提身形,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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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看錯了嗎?一定是的!離的那麼遠!」福爾泰驚魂未定,又喝了一口茶水。
富察皓祥壓根便不說話,依舊一副震驚無比的樣子。
「算一算,那白吟霜和你哥一般大,也是19。這蟒紋是親王服飾,但是若是嫡出,小衣上有這個也不奇怪。不過,算來算去,也只有齊王府的那位蘭馨格格是和白吟霜一般大。難道當年齊王府是雙生?不,一定是看錯了,只不過是長的像。一定是這樣。」福爾泰猜疑半天,還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砰』
富察皓祥砸了一記桌子,他轉頭看向福爾泰:「那小衣和布料,我一定要拿到手!一定!」
「你怎麼了?」福爾泰問。
「那布料,那布料我彷彿在哪兒見過一次!」富察皓祥說,「我現在很亂,我必須拿到白吟霜手中的布料和小衣,必須拿到。」
福爾泰忙道:「好,好,咱們一定會拿到!你別急,別急!」
富察皓禎靠在了椅背上,閉上了眼:他隱約記得,他生母翩翩側福晉櫃子裡頭,便有這麼一小塊布料,翩翩說,那是小時候,他和富察皓禎打架,從富察皓禎衣服上撕下的。那布料金貴,是當年皇上賞給碩親王的,統共就一匹,碩親王卻是給了福晉……
「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讓你阿瑪知道你好大哥的事?」福爾泰轉移著話題。
富察皓祥突然笑了:「不急,爾泰,我心裡有一個猜測。」
「啊?什麼猜測?」福爾泰問。
「我不能說了,但萬一是真的。」他的臉色變得慘白,「說不定,到時候我還需要向你討一碗飯吃。」
福爾泰睜大了眼。富察皓祥卻提高了嗓門:「小二!上兩罈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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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齋。
小燕子剛剛給自己的丫頭太監改了名,正快樂的像隻老鼠。
卻沒看到,她的兩個太監,目光中的仇恨:當一個太監,本就是斷子絕孫的事情,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來?名字,是他們最後一點念想。而現在,這最後一點念想都斷了--只因為這個新來的格格一句『這樣聽著好玩』。
而兩個宮女原本對小燕子的尊敬,也在小燕子把紫薇和金鎖叫跟前,對他們說:「打今兒起,紫薇和金鎖也是你們要服侍的人,特別是紫薇,你們要向對待我一般對待她!」
紫薇自然是感動的淚水漣漣,其他人可是氣的七竅生煙:本來這個漱芳齋人手就少,原以為來的是兩個宮女,沒想到,哼,這兩個一看連規矩都不好的宮女,竟也要爬他們頭上當主子了!
於是,小燕子入駐漱芳齋第一天,成功的激起了漱芳齋四個奴才的仇恨。而這種剛剛起了苗頭仇恨,將在之後,繼續不斷發芽,茁壯成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她這頭剛剛收拾妥了,皇后的賞賜便到了。
小燕子神采奕奕地去翻了翻皇后給她的賞賜,看罷便掀了盤子:「這是什麼東西!銀飾?這種便宜貨也給我?還有這個!我不喜歡顏色這麼淡的衣服!我就知道皇后那個老妖婆送禮物給我沒安好心,滾!滾!」
她轟走了人,又憤恨地在衣服上多踩了幾腳。
明月彩霞一看那衣服:「竟是上好的雪緞!格格,這布料很名貴的!」
小燕子這頭已經把衣服撕了一半:「啊?這東西很貴?你蒙我吧!」
紫薇上前一看:「小燕子,這料子是上好的料子,且十分少見。」
小燕子有些後悔,卻仍氣呼呼道:「那老妖婆是故意的,她故意送這麼素的衣服給我,故意讓我撕了之後,才知道這東西那麼貴,讓我心疼。果然不是好東西!」
她胡攪蠻纏一番亂說時,令妃的禮物也到了。
不得不說,令妃很瞭解她,送來的首飾全是金子這種看上去就很暴發戶的,衣服大紅大紫,也十分符合小燕子的品味。
小燕子歡呼了一聲,拿去給紫薇看:「你看,令妃娘娘果然是最懂我的!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大人大量原諒她這些日子對我的折磨啦!」
純妃和其他妃嬪的禮物也陸續到了。
全是些清淡的顏色,小燕子皆不喜歡,一一罵了一通。把送禮的人都攆走了。
她罵罵咧咧說宮裡的人都不懷好心,紫薇也皺了眉頭:「想不到小燕子在宮裡過的這般……」
她歎息。心頭原先的怒氣,便又少了點兒。
然後,便聽外頭喊--「皇上駕到!」
她心頭忐忑,學著明月彩霞的樣子,拜了下去。
然後,便聽著小燕子喊道:「皇阿瑪,皇阿瑪萬歲!」
她看到一雙明黃色的龍靴,慢慢地朝她移了過來。
那靴子的主人聲音很有磁性,且渾厚:「小燕子,你這裡是怎麼了?一地都是東西?」
小燕子很自覺的爬了起來:「皇阿瑪,別提了!這皇后就是和我犯克,您看她送的東西,明明知道我不喜歡素色的,還竟送些不值錢,又素的衣服!果然還是令妃娘娘最好了!」
乾隆強忍著一腳踹飛她的念頭,故作驚訝:「小燕子,你母親不是剛剛去了沒幾個月麼?宮裡頭不能戴孝,可是皇后說你年紀小,所以特意為你選了雪緞做的衣服,讓你在漱芳齋裡頭自個兒穿穿,又選了些清淡的顏色,和首飾,讓你出去的時候戴。」
小燕子張口便反駁:「誰要她假好心?我又不用……」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如今是頂替著紫薇的身份,便啞住了。
乾隆心頭的疑團更大:「不用怎麼?朕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有話直說。」
他們還在對話,後頭跪的紫薇早已心神一震,險些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她突然想起,剛剛看到那些素色衣服和首飾時,她是怎麼想的--『小燕子在宮裡過的並不好,皇后果然不是好人……』
可是呢,皇后,純妃和其他人都記得她該守孝……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衣,哦,她旗頭上還別了大紅花呢。她還在和爾康山無陵天地合呢……
「娘……」她忍不住張了口,淚水便撲簌簌落了下來。
乾隆早就在暗中觀察這跪的並不標準的兩個奴才。此刻見其中一個低了頭,似乎在暗中準備什麼,他不由得暗暗戒備起來。用眼睛示意裝成太監跟著他的白裡,白裡不動聲色地往紫薇的方向靠了靠,時刻準備防止她突然跳起向乾隆行刺。
乾隆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這就是你特意問內務府要的兩個奴才?」
『奴才』這兩個字一出口,便砸暈了紫薇:『是了,我不是奴才又是什麼呢?為了進宮,我已經入了包衣籍了啊。奴才,我是個奴才……多可笑,那個小混混享受著我的一切……不,我怎麼能這樣想,我怎麼能有這樣邪惡的想法?』
紫薇渾身顫抖,不斷檢討自己。
乾隆見她全身抖的厲害,便對她更多了些注意:「你且抬起頭來。」
紫薇愣了愣。卻聽小燕子催促:「紫薇!紫薇!抬起頭來啊!」
她心頭劇震,便緩緩抬起頭來打量她千里苦尋的爹。
乾隆也在看她,這個奴才古怪極了。她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梨花帶雨,還沾著淚水的臉……
乾隆看到了她的全貌,果然長的非常的柔弱漂亮。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原來,這個女的是來勾引他的!呵,還真以為他愛這口?原來剛剛種種做派都是為了吸引他的關注,不得不說,這真是個聰明的想法。』
他如今倒是失去了繼續觀察紫薇的興趣,只忍不住玩味:這幕後到底是誰呢?竟出了個這樣的美人計。
「你好好伺候你家格格,」他淡淡地說,「既然得了主子的看中,便要懂得『忠僕』這兩個字的份量和含義。」
紫薇心頭一酸,竟委屈的想哭:『這是我的爹啊,他竟讓我去伺候別人……是了,他那麼偉大,定是把對我的疼愛全部移到了小燕子身上去。我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可是,我該怪誰呢?爾康,你錯了,我進了宮便做了奴才,奴才和主子是天與地的距離。如今我的爹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他怎麼會讓我也做個格格啊。爾康,我做不了格格了。』
乾隆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傻傻看著他流淚。心頭便更冷:「你聽明白了嗎?」
紫薇含淚答道:「奴婢……明白了。」
乾隆便皺了眉頭:「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小燕子嘰嘰喳喳叫了起來:「皇阿瑪,您不能這樣說紫薇,她會傷心的。皇阿瑪……」
「一個奴才是生是死,是傷心還是高興,與朕何干?」乾隆轉身斥道,「朕看令妃這規矩實在教的不怎麼樣。吳書來。」
「奴才在。」
「告訴令妃,若是下次朕見到還珠格格還是這般沒規沒矩的,她便繼續回去做她的魏貴人吧。延禧宮也不必住了。」乾隆說罷,一揮衣袖便走了,「夏雨荷?哼!能生出這麼個女兒……哼!」
其餘人忙山呼萬歲。
小燕子還在罵罵咧咧。紫薇卻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奴才們一個個站了起來,去做自己的事情。金鎖抱著紫薇連聲呼叫。小燕子也衝了過去:「紫薇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你看著……」
「小燕子,」紫薇氣若游絲道,「小燕子。」
「怎麼了?」小燕子咋咋呼呼地問。
「小燕子,」紫薇眼淚不要錢的淌著,「我求求你,你既然頂了我的名頭,你便好好做這個格格好嗎?」
「紫薇,你知道的,我不想做格格。」小燕子連聲道。
紫薇慘然一笑:「小燕子,我求求你了,我娘養大我不容易。你在這樣下去……」
「別,你別嚇我,先說好了,我可不禁嚇,我也不想學什麼勞什子規矩!」小燕子擺手道。
「那便不學吧,」紫薇閉了眼,心如死灰,「我娘的名聲,全是被我毀了。」
金鎖全明白了,她顧不得安慰自家小姐,便沖小燕子罵道:「你既然頂了我家小姐的名頭,搶了我家小姐的身份,搶了她的爹。你為什麼要把我家小姐的形象毀了?」
「我哪有啊!金鎖,你血口噴人!」小燕子急了。
「沒有?」金鎖站了起來要和她拚命,「我家小姐還在孝期,你便穿紅掛綠,不尊孝道。你不學無術,卻讓皇上都覺得我家小姐的娘親不是好人。你……」
「我呸!」小燕子跳了起來,「紫薇不也穿著紅衣服帶著紅花兒?金鎖你瞎了啊?」
「呸!你要知道,現在夏雨荷的女兒是你!你作為……」
「呸,我才不想當這個格格!要不是我不當格格皇后便要砍我的頭,我早跑了!」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做了XX還立牌坊!」
「你不識好歹,你忘恩負義!」
「你血口噴人……」
……
紫薇聽著她們兩個吵,自己笑的快瘋癲了。她慢慢爬起來,扶著牆一步步準備走回去。
「那又怎樣?我穿紅穿綠的,總沒有掛著你家小姐的名聲在孝期和人親親我我!我已經很夠意思了!」小燕子大聲喊道。
紫薇聽到『親親我我』時,如同被人打了一記悶棍。她身子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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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桿處便將乾隆走後漱芳齋發生的鬧劇盡數報了上去。
乾隆聽罷,臉都變了色。
「白裡,」乾隆道,「去濟南的人,什麼時候回來?」
白裡也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忙道:「奴才前日收到飛鴿傳說,說是夏雨荷一家死絕,只剩下一個堂兄弟,那人卻是在巴蜀一帶做生意。他們已經動身去巴蜀尋找了。」
「派人查查小燕子的底細。另外,查清夏紫薇來京後的落腳點,接觸了什麼人,是怎麼進的宮,變成的……」他臉色發青,頓了頓,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包、衣、奴、才!」
白裡應了退下。
養心殿中冷冷清清。只有熏香環繞。
乾隆想了良久,方才平靜了心情:「夏小燕子,還珠格格,原本朕想著將你和親蒙古,還有些不忍。如今……哼。夏紫薇,你喜歡當奴才,那便當個奴才吧。」
他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格格裡頭最好的只有瑚圖裡。
「吳書來!」
吳書來忙推門進來:「奴才在!」
「把前日西洋人送來的禮物裡頭那幾瓶薔薇水都取來,把波斯鏡也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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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帶著薔薇水和波斯鏡到了坤寧宮。卻沒看到五格格。
「嫻兒,這是給你的,對了,五兒呢?」他把波斯鏡讓人擺好了,又將薔薇水拿了一瓶給她。然後環視一圈,便問。
雅嫻臉色便變了變,好會兒,她才道:「她最近忙得很。」
乾隆便笑:「她不是慣愛賴著你嗎?怎麼不黏著了?」
雅嫻聽罷竟有些傷感:「女大不由娘。哎。」
乾隆便奇怪了:「你怎麼這副口氣,她又不是永琪。」
「永琪怎麼了?」雅嫻嚇了一跳。
「民間有個老話,」乾隆笑道,「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永琪今年要指婚了不是。朕是提前給你做個心理準備,免得你到時候吃媳婦的醋。」
「永琪會不會有了媳婦忘了娘,臣妾不知道。但五兒,」雅嫻歎了口氣,「她卻是了。」
「啊?」乾隆道,「你想太多了吧,她才八歲。」
「八歲,便會對著人說『窈窕君子,淑女求之』?」雅嫻頭疼不已,「你的好女兒,果然是隨了你!」
乾隆嚇了一跳,連聲咳了起來,好半日不咳了,便道:「她是對誰說的?」
「永璟新選的哈哈珠子,那孩子也才八歲。你的好女兒天天對著人家念情詩,把那孩子嚇壞了。」雅嫻無限惆悵中,「在這樣下去,以後誰還敢娶她?」
還未從『女兒居然有心上人了』這種惆悵中解脫出來,乾隆便又陷進了『好小子你竟然敢嫌棄朕的女兒,看朕不拔了你的皮』這種蠢爹模式中。
他當即便道:「誰敢!五兒喜歡的是誰?朕要好好掌掌眼!若是不錯,便將他許配給五兒!」
「她糊塗了!你也糊塗了?!」雅嫻勃然大怒,「給兩個八歲娃兒做親,你卻也想得出來!」
「息怒,息怒。」乾隆忙安慰自己憂思過甚的皇后,「五兒是朕最疼愛的女兒,她聰明伶俐,做事極有分寸,你不必太擔心……」
「皇額娘!」永璟突然拿著卷紙進來,「皇阿瑪也在?太好了!你們快隨我去阿哥所裡頭看看!」
雅嫻嚇了一跳:「怎麼了?」
永璟扔了手上的紙:「五姐拿著張這個,叫奴才抱著琴,去……」
他說不下去了。
乾隆撿起紙張一看。裡頭用極為醜陋的字體,歪歪斜斜寫著:『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雅嫻也看了一眼,登時差點氣暈:「五兒寫《白頭吟》?!」
不用問,這八成又是去找鈕鈷祿•善保告白了。
於是,大清國的皇上和皇后急急忙忙起駕,什麼都沒收拾,便直接奔阿哥所而去。
永璟摸著下巴笑:『皇額娘,只是這個您便受不了了?您知道瑚圖裡最初想要抄寫的是《死了都要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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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阿哥所。
沿路便見著奴才們個個捂頭狂奔。
雅嫻便覺得不妙,還未到永璟住的宮殿門口,便聽著刺耳之極的音樂一聲聲傳來。
「五兒在殺人?」乾隆蒼白了臉,不敢置信地問。
「五姐在彈琴。」永璟閉上了眼。
雅嫻白著臉,往裡沖。
只見裡頭四個哈哈主子,有三個都暈厥過去了,滿屋奴才個個捂耳表情痛苦。五格格端坐在琴後,時不時用力一撥,那音魔便響徹全宮……
她面前的少年臉上帶著笑,似乎在用心傾聽--咳咳,當然,咱們需要忽略下他交叉握緊,青筋暴起的手。
事實上,每當少年有一絲不專注時,五格格便會更用力地去撥那琴弦。
也是乾隆和雅嫻的運氣好,他們來的時候,這曲已到尾聲了。五格格意猶未盡地看著少年:「善保,你感動嗎?」
叫善保的少年臉上已經找不到半絲兒血色了,他木訥地低頭:「感動極了。」
「我彈的好聽嗎?」五格格希翼地問。
「好聽……」他從牙縫中努力擠出,「極了。」
五格格便開心了:「那我再彈一首給你吧!」
「不要!」少年聲音都變音了,他雙手下意識向前伸,似乎想阻攔五格格繼續撫琴的動作。
「可是你不是很喜歡聽嗎?」五格格歪著頭看著他。
少年欲哭無淚:「奴才,奴才很喜歡。可是,奴才怕格格太辛苦了。」
「沒關係,為了你,我不怕辛苦!」五格格說,「我再彈一首吧,你要聽什麼?《白頭吟》?」
「格格!」少年情真意切地說,「奴才謝格格厚愛,但是求格格真的不要再彈了!」
「不行,光是這麼短的一曲,你是記不住我的琴音的!」五格格固執地說。
「奴才……」少年臉都青了,「奴才對格格的琴音,永生難忘!」
「哦,那好吧,」五格格有些惋惜,「那以後等我嫁給你了,天天給你彈啊。」
可憐的善保,他都快嚇暈過去了。
雅嫻終於有些於心不忍,她便走了進來:「善保,本宮會叫人去好好教五格格彈琴的。」
善保氣若游絲:「奴才……奴才謝皇后娘娘恩典。方才格格是說了逗奴才玩的,奴才資質魯鈍,實在是配不上格格啊!」
「我就說你果然沒記住我剛剛彈的琴!」五格格說,「我再給你彈一首!」
「咳咳,」乾隆也進來了,他看著地上跪著的少年,突然間覺得他其實也挺可憐的,「你是哪家的孩子,今年幾歲了?家裡是什麼情況?」
善保便一一道來。其中,尤其點出了他家境困難。
乾隆皺了眉頭:這孩子的家世不僅普通,還算是簡陋。實在是配不上五兒……
「皇阿瑪!」五格格突然站起來了,「女兒歡喜善保,女兒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他,你要幫女兒把他看好了。不然,女兒便天天晚上給皇阿瑪彈琴!」
乾隆轉向了鈕鈷祿•善保:「五格格孩童心性,但天真卻更為赤誠,你休得辜負了格格的一片美意。」
善保此時已然萬念俱灰:「奴才……奴才謝主隆恩。」
五格格轉向永璟,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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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兒胡同。
兩個黑影躥進了其中一個小院。
一炷香後,又飛速奔出……
燭光下。
富察皓祥展開了那包裹嬰兒的襁褓布料和嬰兒的小衣。細細檢查。福爾泰在旁邊靜靜等著。
片刻,富察皓祥突然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椅上,他衝著旁邊的福爾泰無力苦笑:「兄弟,完了……」
第92章 陰差陽錯
富察皓祥從懷中掏出塊不規則的衣服料子,扔給了福爾泰:「你看看。」
福爾泰莫名其妙接過,漫不經心看了一眼,隨即眼睛便越瞪越大:「這……這是同一塊料子!」
這料子入手輕薄,膩滑,卻又不同普通絲綢般容易掛絲。他再一細細對比這料子的紋理,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這是當年御貢的料子,那一年皇上只得了三匹。而其中一匹賜給了碩王府。」富察皓祥道,「我記得這料子,因為小時候富察皓禎辱我額娘是歌女出身。我一時不忿打了他,扯爛了他的衣裳。結果被罰跪了一天一夜。阿瑪恨不得要打死我。我便死死記住,那金貴的,比我的命還值錢的料子。」
三匹貢緞,碩王府得了一匹,剩餘兩匹全在宮廷中。
那白吟霜的小衣上所用料子,最有可能會出自哪兒,便是明擺著了的。
「難道,當年碩王福晉生的是龍鳳胎……」福爾泰言語之間有些猶豫。
「如今,」富察皓祥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我倒是希望她有那個好運道,生的真是個龍鳳胎。不然……」
誰都知道,混淆血脈,到底意味著什麼。這後果,就連一心想著富察皓禎和碩王福晉能倒霉的富察皓祥都不敢去想。只因為,打鼠碎了玉瓶兒。他再如何,都是碩王府的血脈,休戚與共……
「那這些東西……」福爾泰道。
「帶身上太危險,我也不能還給白吟霜,誰知道我那好大哥不會頭腦一熱便幫著她尋親呢。這東西也不適合放你那裡,畢竟,你家也不安全。這事兒不能再經第三個人手了。我先暫且將它藏在這裡,今兒天色也晚了,咱們先各自回去。明日抽空來,將這禍害帶出城,一把燒乾淨了,萬不能留下什麼後遺症來。」富察皓祥苦笑,到了如今,他能怎麼辦?他只能幫著他最恨的兩個人,將這件醜事永遠埋葬了……
福爾泰明白他心頭的矛盾,卻什麼都不能說,只好一拍他的肩膀:「兄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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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格格到了阿哥所才知今兒休沐,哈哈珠子都不用來了。
永璟還得半年才得進學,如今,哈哈珠子都不用住宮裡陪他的,每日只用來阿哥所陪他念會兒書便好了。
五格格一跺腳,她昨兒半夜睡不著,越想越覺得這追額駙的事兒,雖然結果不錯,但過程委實不夠淑女。
她想罵永璟,卻又沒那個膽子,兼之她也真的得到想要的了——乾隆的承諾。
可是,那琴聲,會不會把善保嚇怕啊?
嚶嚶嚶∼她上輩子的時候,可是和珅忠實的粉絲呢。長的又美,又專一,又是好丈夫,又是好爸爸,又會做人,又會為官……就是下場淒慘了點兒,不過那也是令妃那個賤人的兒子害了的是吧?
總而言之,這輩子善保是她的了。她可不會讓善保結局在那麼淒慘,死後還背著個那麼壞的名聲!
春。心蕩漾了的五格格越想越覺得她應該立刻見到善保,立即想辦法挽救自己的淑女形象,務必要讓善保明白:昨天只是個意外!平時的她,還是很淑女,很羞澀的!
於是,想到就做的五格格立刻去找了永琪。
「你要出宮去看那布爾大人和福晉,皇額娘知道嗎?」永琪對五格格的殷切請求表示了疑惑。
搞定永璟是件難事,但是搞定永琪,對五格格來說那是手到擒來:「當然沒說!你想想,如果我去見到了那布爾大人和他的福晉,回來和皇額娘說,她得多感動啊!」
永琪也被她說服了:「那好,不過你必須和我寸步不離,不准亂跑!」
五格格連連點頭應了。
永琪便讓人找了一套太監的衣服,五格格順手把前日得的薔薇水和問乾隆討的千里眼並著一些金銀珠寶,揣到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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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永琪剛剛帶著喬裝打扮的五格格出了宮,那頭五阿哥永琪,也帶著兩個太監偷偷跑了出來。
他們身後,各綴著幾個粘桿處的探子。
不同的是,頭一組是重在保護,後一組,卻是主在監視。
那布爾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景下,見到他的外孫女和大外孫。
他一打袖子,跪下請安,激動的臉都紅了:「十二阿哥,五格格萬福金安!不知皇后娘娘近日可安好?」
永琪和五格格忙叫了他起來。那布爾起身時,卻險些摔倒——他如今已經近知天命。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抱著心愛的女兒,怎樣都不累的傻阿瑪了。
五格格突然想哭:「皇額娘很好,只是很想你們。」
那布爾擦拭著渾濁的眼淚,強忍著淚水道:「皇后娘娘好就好,好就好。」
瓜爾佳氏被孫媳扶著,努力快步走來。遠遠見到了他們,便下跪:「奴婢給十二阿哥,五格格請安。」
五格格忙叫了她起來。
瓜爾佳氏起身:「求問,皇后娘娘近日可安好?」
永琪道:「皇額娘很好,福晉如今和大人也還好?」
瓜爾佳氏便笑了:「承蒙主子掛念,奴婢一家,是再無不好的。」
五格格從懷中掏出了薔薇水來:「福晉,這是皇阿瑪前日送皇額娘的薔薇水,我今兒出來了,便帶了過來。」
其實,雅嫻是得了幾瓶,她也得了幾瓶的。
瓜爾佳氏摩挲著那瓶身,淚水漣漣:「奴婢哪能用這種稀罕物什兒,皇后娘娘該自己留著的。」
「很多呢,」五格格說,「皇阿瑪把上貢的薔薇水都給了皇額娘,還把最大的那面波斯鏡也抬到了坤寧宮。」
瓜爾佳氏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真的?」
「自然是真的,」永琪說,「休聽旁人說什麼令妃獨大。」
瓜爾佳氏忍不住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那布爾自不必說,就連她孫媳的臉上都帶著真誠的喜悅。
五格格又掏出懷中的千里眼,流連地摩挲了下,便毫不猶豫遞給了那布爾:「這是給您的。」
那布爾顫抖著接過,只看了一眼,便道:「好東西!這也是皇上給咱娘娘的?」
他臉上儘是期待,五格格不忍心讓他失望:「當然,皇阿瑪把好東西都搬給了皇額娘。」
那布爾自然又是一陣感動。
離開那布爾府時。那布爾私下叫住十二阿哥,瓜爾佳福晉私下叫了五格格。
說的都是同樣意思的話:「求轉告皇后娘娘,家裡一切都好。她在宮中保重,不必為家裡頭爭取什麼,這些都不須她操心。烏拉那拉家的二郎們自當各爭前程。她只需過的舒心便好……」
「他們是真正愛著皇額娘的。」永琪上了馬車,有些難過。
「是啊,」五格格精神也有些低落,「可是,我今日看,那布爾大人,卻有些老態了。」
兩人皆沉默無言。
過了會兒,永琪才說:「小五,你真要回宮?」
「嗯?」
「我以為,你今兒出宮是想看看你的小額駙的,」永琪道,「如今,誰不曉得,善保是你的童養額駙了?」
五格格知道自己的用心被拆穿,也不生氣,只笑瞇瞇道:「是啊,你陪我去?」
這是自然的是,只是,這衣服確是要換一下的:「若我不去,你知道他住哪兒?前頭有個成衣鋪子,下去換件衣裳。」
「十二,你真不錯,」五格格說,「比永璟強!」
永琪不置可否地笑笑,並不說話。
————
五格格換了一身漢家女子的衣服,又梳了雙丫髻,十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新造型。
至於永琪,他正在點菜。
「為什麼來這麼遠的地方?」五格格有些不滿地說。
「這是京城裡頭最大的酒樓,不來這裡,去哪兒?」永琪道,「另則,這裡是五皇叔的產業……」
他正說著,卻突然聽到一聲激動地大喊:「紫薇!!」
「爾康!」
「下頭在唱戲?」五格格說著,推開了窗子。
只見下頭,坐著的……:「五阿哥?!」
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五格格一直覺得這是由於她和永璟的關係,導致了所謂的『蝴蝶定律』。蝴蝶就蝴蝶吧,也沒啥。但是五阿哥前世那麼一個龍章鳳彩的青年俊才,這輩子,怎麼被他們蝴蝶的這麼腦殘?!
好吧,五格格絕對不承認這是他們的錯!要怪就怪……咳咳,怪愉妃好了!上輩子不是很長命嗎?這輩子怎麼死的那麼早!害的好好一個阿哥,變成了個腦殘。還是一個喜歡和令妃攪合到一起的腦殘。哼!她才不承認,她最討厭的女人就是令妃了!
上輩子!她親眼看到,那個叫滴墨的奴才給永璟餵了慢性毒藥,而那個奴才,她變成鬼魂後,親眼看到,是令妃的人!
她的死也一定和令妃有關!
五阿哥上輩子多好一個人啊,還會給她摘花兒……這輩子……不怪令妃怪誰?!
五格格又成功的找到一條必恨令妃的理由來了!這真是——可喜可賀!
「十二,」五格格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奇怪,「那個叫小燕子的,是住戲檯子裡的那只吧?」
永琪剛點了菜,聽她問的莫名其妙,便道:「你說什麼?」
「從宮裡來,還珠格格,小燕子,」她轉過頭,疑惑莫名,「為什麼看上去和五……五哥那麼黏糊?」
永琪起身,過去就著她打開的窗戶看了會兒。
只見下頭男男女女主子奴才坐了一桌兒,很是沒規矩地大吃大喝,大堂裡頭,其餘的人都如同避開瘟疫一般,避著這一桌的。
而五阿哥他們,置若未聞,高聲談論著宮裡頭的事。引來一陣側目和鄙夷。
八成,不瞭解內情的人,都會以為他們是瘋子吧。
永琪歎了口氣,轉身想回去。
「永琪!你怎麼能這樣說呢?」突然一聲大喊險些震碎了永琪的耳朵。
永琪一愣,下意識便轉身去看。只見下頭那個粗眉大眼的女子,一把揪住五阿哥的胸前衣襟,一副惡霸的樣子。
令人奇怪的事,五阿哥永琪卻並未發怒,反而不斷在安慰她。
五格格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了:「這……這……這成何體統!」
她自問再愛抽風,也沒抽到這種地步!下頭的那個,真的是她五哥嗎?還是說,被人掉包了?五格格開始認真的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能性來。
永琪彷彿忘了『君子不言人之過』竟張口道:「還珠格格也太不拘小節了!五哥怎麼也這麼不著調了?這大庭廣眾之下的……」
他剩下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裡。因為,另一幕更挑戰他眼球的畫面出現了!
一個眉眼如畫的妙齡女子,突然和福爾康這個包衣奴才,兩人執手相對,含情脈脈,互訴衷腸……
「……怎……怎麼又這種不知廉恥的人……」永琪被嚇壞了。
————
其實,紫薇是經過了多方心裡鬥爭,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地和小燕子,五阿哥,福爾康他們坐在一起的。
自從被乾隆點醒,她還在孝期,應該為母守孝的事後。她很快便憔悴了下去。
日日在漱芳齋對月彈琴流淚,天天無心飲食,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對福爾康,應該怎麼辦。
放棄嗎?可是,那麼深刻的愛情,她也想嘗試啊!她至今記得,她娘在彌留之際時,拉著她的手,說:「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癡了一輩子。我還是要感激上蒼,因為他給了我這麼個:可等、可盼、可愛、可癡的人啊!」
如今,她也遇到了這樣的人,且不用她等,她盼,便可以盡情去愛。她究竟是要珍惜,還是為了守孝而不得不暫時放棄?
她做不了選擇!
還有還有她的皇阿瑪,還有她的位置……
這些,這一生還有可能會屬於她嗎?她不應該恨小燕子,因為她也有苦衷,也很無奈。她不應該恨老天爺,因為是她自己翻不過那峭壁的。所以。思來想去,最該怪的是她自己啊。
而且,如果她當時順利的進了宮,還能夠遇到爾康嗎?格格,阿瑪和愛人,她到底要選哪個才好?
小燕子見不得她消瘦,便暗暗叫人去找了五阿哥來。哦,五阿哥,這是她在這冷冰冰的皇宮裡,唯一一個親人了。可是,這個親人,卻私下警告她,讓她不許做會任何傷害小燕子的事……
她還有誰?算來算去,她只有一個爾康了。
為了守孝,放棄她的唯一。值嗎?
紫薇被自己嚇到了,因為她覺得她不是好女兒,對不起她娘。
直到今兒出來的時候,她終於想通:『她娘是愛她的,所以她娘也一定很希望看到她幸福,所以,她娘一定能理解她的……』
經歷過了這些複雜的心理後,如今她握著福爾康的手,便生出了幾絲愁緒:「爾康,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福爾康深情款款:「紫薇,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紫薇越發感動了:「如果,我不能成為格格,你願意……」
「紫薇!」福爾康打斷了她,「你在胡說什麼?父女天性!你一定能成為格格的!」
他復又道:「你不是很愛我嗎?如果你不能成為格格,我該怎麼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接你過門?」
紫薇心頭有一絲違和感,但很快又沉溺在了他的甜言蜜語中。
最後,福爾康在大庭廣眾下,擁住她:「紫薇,為了我,努力去討皇上歡喜,你一定能成為皇家格格的!」
————
這頓飯,五格格和永琪都用的有些勉強。
馬馬虎虎用完後,永琪接了賬,兩人直接從二樓轉到後門,準備離開龍源樓。前堂……貌似五阿哥和還珠格格,帶著他們的奴才還在上演一幕幕大戲呢。
用餐前,永琪已經把身邊的奴才都打發走了。兄妹二人從未體會過不帶下人,一個人走的自由,一時不由便有些迷戀。
走了會兒,便見前頭寫著帽兒胡同。五格格拍手笑道:「這倒是有趣,竟有叫帽子的胡同!」
永琪也看了眼,正在此時,一個小要飯的直愣愣衝了過來,撞在五格格身上。他彷彿是害怕極了,撞完轉身便跑。
永琪好歹也練過幾日,忙追上。
五格格一愣,繼而反射性將手往懷中一伸,那金銀珠寶還在。她又往腰上一看,荷包沒了!
她轉身,便也追了過去。
幾個穿著便衣的高手將那小乞丐堵在了死胡同口。永琪站在最前頭,小乞丐跪在他腳下求饒,一邊說自己好幾日沒吃食了,一方將懷中的東西盡數掏了出來。
裡頭,便帶出件小衣。永琪看了一眼:「嬰孩你都下得去手?不會是拐子吧?」
那小乞丐連連磕頭:「不敢,昨天小炮子和小人說,有兩隻肥羊進了個好久沒住人的院子,小人今天翻進去想碰碰運氣。翻了半天,裡頭灰撲撲的,在牆縫裡頭找到了一塊看上去不錯的緞子和這小衣服。小人有個妹妹,從沒穿過新衣裳,小人覺得這料子好,便想拿了找大雜院裡頭的嬸娘幫忙改改給妹妹穿。」
五格格撿起那小衣:「十二!」
永琪看了眼,正看到那暗銀色的蟒紋。
他眼神一暗:「這!」
那小衣看上去彷彿是許多年前的了,但蟒紋卻是做不得假!他轉頭直視小乞丐:「那襁褓皮子在哪兒?」
小乞丐鬆了口氣:「被小人藏在那院子門口石頭哪兒了,那皮子不如衣服輕便,折了放進去鼓囊囊的。」
永琪將那小衣遞給一個穿著青布衣的男人:「去跟他拿那襁褓皮子,拿去給阿瑪。」
那人便應了:「庶!」
然後如同拎小雞般,將那小乞丐拎走了。
「下去吧。」他背負著手說。
「庶!」整齊的聲音後,幾個輕躍,人便都悉數不見了。
五格格道:「他們是?」
「我們出宮,皇阿瑪定是派人暗中保護著。」永琪說。
「那我不是白白假扮太監了?」五格格有些洩氣,「我以為終於可以一個人走走了。」
永琪笑了:「走吧。不是還急著去看你的小額駙嗎?」
————
驢肉胡同。
善保看了眼炕上高熱不退的弟弟福保,終於狠心咬牙找出了額娘的玉簪子。又替福保掖了掖被子:「你等著,哥哥馬上給你去請大夫。」
他狠了狠心,跺腳離開,關門時,那木門便發出難聽地『吱呀』聲。
另一間房裡頭,便探出個頭來:「小討債鬼!你莫以為你做了皇子的伴讀便可以上天去了!我告訴你!你那個短命的弟弟這幾日可是都沒打水劈柴……」
他頓了頓腳,不理那婦人,疾步朝著當鋪方向而去……
————
五格格早知道和珅發跡前,住的地方窮破。
但到了驢肉胡同時,她還算有些傻眼。
「十二,」五格格訝然了,「善保便是住這裡嗎?」
永琪上輩子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但那苦日子,和如今這副景像一比,竟什麼都不能算了。
低矮茅草房,滿目斑駁,好幾間房子都已經歪了半邊,用根大木頭死命撐住,才勉強沒倒下。那撐著的木頭,也蛀的滿是窟窿,上頭黑不溜秋,看上去骯髒極了。道路上,坑坑窪窪,讓人有種無法下腳的感覺。食物餿臭和排泄物的味道,一陣陣撲入他們鼻中。
家家戶戶門窗都緊緊閉著,偶爾出來的幾個,也都穿的滿是補丁,衣服看不出本色,瞧見他們,都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
這便是天子腳下的驢肉胡同。
「我以為,這裡是賣驢肉的,做阿膠生意……」五格格有些呆愣。
『嘩』一個大嬸開門出來,將大盆中的髒水,全部潑在了路上。差點濺了他們一身。
五格格上前忙問:「大嬸,鈕鈷祿善保是住哪兒?」
永琪剛要提醒五格格,說善保別人不一定知道是誰時,便聽那大嬸古怪的看著他們:「你們是誰?」
五格格說:「我哥哥是他同學,他不是也在進學麼?」
大嬸便歎了口氣:「別人不知道,但那孩子,這胡同裡的沒人不知道。那孩子命不好,他娘生福保的時候,壞了身子,沒多久就去了。他爹娶了個包衣女人,那女人生了個兒子。沒幾年,他爹也去了。那包衣女人喲……」
大嬸最後感歎:「……這孝道二字一出,誰還敢管?只可憐了這兩個孩子。」
五格格早就知道和珅幼時是經歷,但在看到了驢肉胡同的這一瞬間,她彷彿更能明白,他的辛苦。兩人拜謝了大嬸,便按著指引,去找胡同裡頭最破的一家。
大嬸的原話是:「一直走,等你看到最破的一家時,那便是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最破的一家,因為這胡同裡頭的,彷彿沒有一家算是不破的。
可等到,走到了那只有了三面牆的房子時,他們一眼便能斷定:鈕鈷祿善保,就是住這裡了!
永琪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三面滿是窟窿的牆,和第四面,用了些樹枝,胡亂擋著的『牆』:「小五,我知道你用彈琴逼著人家接受你的事情。善保那孩子長的是不錯,但如果你僅僅是看中了他的相貌,還是抬手放過他。那孩子真不容易。你是開玩笑,開了便開了,他卻是玩不起的。」
五格格很不服氣地要反駁時,卻見著善保急沖沖地抓著個郎中走了過來。
「善保!」她驚喜地叫道。
善保頓了下,便打開門:「麻煩大夫快些,舍弟很不舒服。」
他頭也不回,竟這樣越了過去。
不過,永琪和五格格都沒生氣,五格格立刻跟了進去,永琪看了看,便也進去了。
最深最小的屋子。沒有窗戶。黑乎乎的,開了門,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點點光線。裡頭很潮濕。五格格和永琪便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滿臉通紅的睡在那裡。他身上的被子看上去又薄又髒。被子上壓了幾件衣服,不多。但應該是他們全部的衣物了。
那大夫有些嫌棄地診了脈:「風寒。藥材有點貴……」
善保便急道:「請大夫開藥,再貴我們都吃!」
他拿出了去阿哥所唸書時用的筆墨,看上去,居然還很上檔次。
但五格格一看便怒了:「善保,我送你的你為什麼不用?這不過是分例裡頭的次墨……」
「請大夫開藥。」善保不理她。
五格格自知失言,也不說話了。
「出去寫吧。」大夫說。
這裡頭,他什麼都看不清。
出去,光線挺好,但就是沒有桌子。
「用椅子可以嗎?」善保求道,「大夫,求求您了!」
大夫終於點了頭:「也行。」
他拿眼睛看著這泥巴地面上的窟窿,只能委屈地放平了藥箱。
善保去找他的繼母借一把不會搖晃的椅子。五格格鼻頭發酸,突然聽到有女人在罵:「小討債鬼!你想拿老娘的椅子?我告訴你,門沒有,窗戶也沒有!……什麼,看病?你哪兒有錢?好啊!你有錢居然……」
五格格衝了過去,一腳踹開了門:「老肥婆!你給本格格閉嘴!」
那屋子裡,雖也簡陋,卻比善保兄弟的屋子明亮,寬敞了許多。
裡頭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床上爬。善保跪在一個穿紅衣的女人跟前。那女人正在雙手叉腰,像個水壺似的亂罵……她這一進去,所有人都停了。
床上的小娃反應過來,格格笑著。
那女人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你不過是個包衣奴才,硬氣什麼?老肥婆,我警告你,你立刻把屋子還給善保!他才是嫡長子!你……」
「格格,」善保說,「這是奴才的家事,不需格格費神。」
「家事個P!」五格格氣的滿臉通紅,「你要孝道,不敢罵她!本格格敢!你是本格格的人,她敢欺負你!就是欺負本格格!十二!十二!你馬上讓那些暗衛進來!十二!」
永琪果然帶著剛剛那些消失了的暗衛進來了。
五格格手一指:「你,去把正紅旗的統領給本格格叫來!你,去告訴皇阿瑪!本格格今兒要做件大事!你,立刻把這屋裡頭的椅子搬出去,叫那大夫立刻寫方子,去抓了藥來!你,去找太醫院的院首,讓他馬上帶小方科的太醫來!你!把這女人給本格格捆結實了!你,去把剛剛那小黑屋裡頭的孩子抱到這張床上來!把這小子,給他娘放一塊去!」
————
有當今皇后的嫡子十二阿哥和最受寵的五格格親自坐鎮。鈕鈷祿善保很快便和他的繼母分了家。又在五格格自作主張下,將福保挪到了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客棧。
五格格為了給善保一個驚喜,又讓人重新修繕這房子。
善保全程並未說話,只是最後,他跪下對五格格磕了頭:「奴才代弟弟福保謝過格格,只是格格今日也算看清楚了,格格身份貴重,皇上當日的一句戲言,奴才不敢當真。如今,也斗膽請格格,莫要當真。」
五格格原本的欣喜,在他這句話之後,迅速湮滅。她伸入懷中想要捧出金銀珠寶的手,便停了。
許久,她臉色蒼白地將那金銀珠寶掏出來扔到了地上。態度高傲:「鈕鈷祿善保!你以為你是誰!這些不是給你的,是本格格給福保治病的。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本格格要怎麼做,你管不著!」
她轉身,離開了這裡。
善保歎了口氣,蹲□,慢慢撿起了那一地的金銀……
————
坤寧宮。
「嫻兒在想什麼?」乾隆進來時,便見著雅嫻皺著眉頭。
「在想五兒,」她歎了口氣,「臣妾剛剛知道,五兒出宮去找善保了。」
乾隆笑:「那你一定不知道,善保剛剛分家了吧。」
雅嫻忙問,乾隆便一一將白裡剛剛匯報的事兒,說給雅嫻聽,末了還酸酸地說:「朕這個女兒,真是胳膊肘朝外拐!白便宜善保那小子了!咦?嫻兒,你怎麼這副表情?」
雅嫻歎息:「臣妾只是在想,善保那孩子,自尊心強的很,五兒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咱們都知道五兒不是在開玩笑,但別人呢?你看看五兒那些追善保的方法,只怕,善保以為五兒是在拿他開心取樂吧。」雅嫻歎道。
乾隆也沉默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種事強求不來。朕倒覺得,你不用太擔心,咱們五兒啊是個有福的。」
「但願吧……」
第93章 小燕子爬樹記
還是找不到!
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宅子就那麼大,藏東西的地方,是他再三確認過,最不顯眼的地方!
這宅子是富察皓祥叛逆期的時候,借錢買下的。不過,他如今很少去住,也很少有人知道,這是他的產業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來,這個小宅子,比碩王府更讓他覺得安心。
可是而今,他藏在這裡的東西,卻是怎樣都找不到了。
富察皓祥心頭越來越慌:『會是誰?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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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跪在下頭的白裡忍不住顫抖了下。
「朕要你在七日,不,五日之內,查出這其中的隱情!」乾隆將那小衣和布料捲起,扔到了他腳邊。
白裡明知這時間太緊,卻不敢反駁,只得道:「庶!」
他心裡盤算著,得先從那宅子的主人入手了,勢必要剝絲抽繭,一層層將真相找出。
白裡然後道:「稟皇上,前些日子,皇上讓奴才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乾隆揚了揚眉:「哦?」
「說來也巧,那偷了小衣和布料的乞兒原住在一個大雜院裡頭。大雜院裡頭最近失蹤了個十九歲的大姑娘,那姑娘便叫小燕子。說她失蹤前,曾歡天喜地跑回去,破天荒給大雜院裡頭的小孩都買了個糖人兒,說是要發達了。認了個看上去有錢的很的妹妹。還說自己有姓了,有生日了。」白裡不敢隱瞞一一細稟。
「大雜院?」
「回皇上,大雜院乃下九流混集之地,那裡頭,住了乞丐,小偷,騙子,還有混混。」
「好啊!」乾隆咬牙切齒,「可是查清了?就是那隻鳥兒?」
白裡磕頭:「奴才拿畫像讓他認了,他不僅說清了,還說,那鳥兒說的自己新的姓,是夏。生日是八月初一,結拜姐妹叫紫薇,是山東濟南來找爹的。」
話到這裡,乾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讓人看好了那乞兒。」
「庶。」白裡再道:「那紫薇姑娘,也是有些消息了。」
「有多人看到,一個月前,也就是皇上在西郊圍場打獵的時候,那紫薇姑娘帶著她的丫鬟,兩人失魂落魄一身是傷的到了大街上。又過了幾日,不知何故,竟和福爾康在醫館爭吵,後來竟是住進了福家。」因隱約猜到紫薇的身份,白裡並不敢直呼其名。而是稱了『紫薇小姐』。
「奇怪的是,又過了幾天,突然見到福爾康打馬從城外回來,馬上便坐著的是那紫薇姑娘。她的丫鬟,跟在馬邊上。」
「騎馬?一路從城門到了福家?」乾隆突然問。
「是。」白裡說。
『砰』
「無恥!」乾隆大罵,「這和那新月,有何區別?果然是自甘下賤的奴才!讓她做包衣,還真是妥帖極了!」
白裡半句話不敢說,只閉了嘴。
「密切監視福家。」乾隆冷笑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庶!」白裡說完,倒退了出去。
乾隆見白裡去了,方問吳書來:「今兒令妃可是在認真教導還珠格格規矩?」
吳書來道:「聽說是的。令妃娘娘非常認真。」
乾隆起身:「你去把皇后娘娘請來,和朕一起去檢查令妃的工作。」
吳書來強忍著笑:「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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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齋。
小燕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走了!令妃娘娘,你這是存心和我過不去嗎?就這一個走路,你讓我走了兩個多時辰了!我腳都快斷了!」
令妃捏著手帕,忍了又忍,才溫溫柔柔道:「小燕子,可是你一直都沒認真走啊。你一會兒用輕功,一會兒東倒西歪的,這樣是不行的。」
「我說行就行!我是格格還是你是格格啊!」小燕子大聲嚷嚷起來,「我可是還珠格格!」
令妃氣的掐了自己一把,她堆著笑繼續勸:「小燕子,我這也是為了你好,格格是很厲害,可是,這後宮裡頭,皇后娘娘比你厲害多了啊!而且,她是很看重規矩的。」
「我就知道!」小燕子大喊,「你也是怕那個老妖婆對不對!你怕她幹什麼啊!對了,紫薇和金鎖你說待會兒會讓她們回來找我的!現在呢?」
令妃道:「她們也在學規矩。小燕子,本宮的確很怕皇后,皇后娘娘,哎……其實,凡是皇上喜歡的人,她都討厭。所以小燕子啊,你一定要好好學這些規矩啊!」
小燕子大喊:「你少蒙我!我來了這麼久了,從來就沒見過皇后,她就上次給我送了首飾和衣服,可是我知道,她送的是該我穿的!你送的是故意讓我被人罵的!」
令妃心頭暗恨,臉上卻越發溫柔:「小燕子,本宮只是看你喜歡哪些啊……」
小燕子大手一揮:「所以我不生你的氣,不過你太可惡啦!竟然叫我走了兩個時辰,這樣吧,我看你手上的那個鐲子還蠻好看的。」
令妃當即擼了下來:「格格,您好好的走路,走好了,本宮就把這個給您。」
小燕子發脾氣:「我不走路!你不給我我就不原諒你。」
令妃真恨不得手中的鐲子淬過毒才好。她將這鐲子給了小燕子,又道:「格格好歹再走幾步吧,就當是為了您的腦袋,您還記得,本宮上次給您講過的,皇后砍了十幾個奴才的脖子……」
小燕子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她眼中明顯是害怕,卻嘴硬道:「那,本格格就給令妃娘娘這個面子,就當是看在這鐲子的份上,在勉為其難走一遍吧。」
令妃恨她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卻又不好說什麼,便請她再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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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規矩有什麼好看的?」雅嫻無奈地看著乾隆,「臣妾……」
「學規矩不好看,但是一隻鳥兒學規矩還是有點意思的,且,人家在戲檯子上學,咱們怎麼能不給點面子去看呢?」乾隆強詞奪理道。
雅嫻一想,竟也生出了幾分興頭來,她撲哧一笑:「那臣妾便去看看這隻鳥兒。」
結果兩人剛剛下了攆,才走進漱芳齋的大門,便差點被『暗器』砸中。只見一隻花盆底鞋帶著風聲直直朝乾隆而來,乾隆下意識打開扇子一擋,將那鞋子打回原處,卻聽得『哎喲』一聲,栽倒個人來,旁邊丫鬟亂叫,原來是令妃被乾隆打回來的花盆底鞋砸暈過去了。
乾隆也很生氣:「是誰扔的鞋?」
樹上有個聲音道:「是本格格!令妃娘娘,我再也不要被你折磨了!我告訴你,我就是不下來,你要怎麼樣?」
「小燕子,你給朕滾下來!」乾隆氣呼呼的喊道。
「啊!」一聲驚叫後,樹葉子裡頭,露出張圓臉來。那圓臉上嵌著一對靈動的大眼睛,雅嫻便是在這種場合,第一次見到了這傳說中的鳥兒格格。
『下頭那個女人,看起來竟然比令妃還漂亮!穿的金光閃閃的,更像仙子!我喜歡!』小燕子第一眼看到了雅嫻時,腦海中便閃過這個念頭來。
「皇上,」雅嫻開口問,「這便是那個還珠格格?」
『她聲音真好聽!比令妃好多了!看起來也比令妃年輕!』小燕子心裡繼續想著,不知道令妃聽到她的心思會不會痛哭?要知道,令妃可是比皇后整整小了五歲啊!
「正是。」
「還珠格格看上去……」雅嫻頓了下,想了個合適的形容,「真是活力充沛!」
「小燕子,你立刻給朕滾下來!」乾隆提高了嗓子喊:他並不想讓雅嫻知道真假格格的事兒,以免聽上去顯得他不夠英明,可是現在……糟糕!皇后不會以為他當初飢不擇食,幸了個有猴子血統的女人吧?
小燕子嚇了一跳,眼看快要掉下來。卻『噗通』一聲,腳上剩下的那只花盤底,也落下來了,險些又砸到人。
「皇阿瑪,我不敢下來!」小燕子喊道,「我被卡在樹上了。」
雅嫻終於忍不住,捂嘴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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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騰後,小燕子終於下來了。
可當乾隆要求她跪下給雅嫻磕頭時,她卻一下子蹦了起來:「什麼?這就是皇后老妖婆!怎麼和令妃娘娘說的完全不一樣?」
「令妃和你說,本宮是個老妖婆?」雅嫻問。
小燕子愣愣地點頭:「可是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妖婆啊。令妃娘娘看上去,都比你更像妖婆。」
令妃如果現在是醒著,估計要哭著去撞牆了。這叫什麼?這叫豬隊友啊!
雅嫻不說話了,她現在對小燕子倒是有點兒好感了,不過,那也只是有一點兒而已。
接下來,說話的是乾隆,他氣壞了:「令妃說皇后是老妖婆?」
小燕子點了點頭:「怎麼啦?」
乾隆怒極反笑:「好,好!那便讓令妃去將《大悲咒》抄個500遍!」
小燕子仔細一盤算,樂了:「皇阿瑪,您真是好人,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學規矩了??」
「規矩,還是要學的,小燕子,朕給你找個更好的老師。你現在先將你這些日子學的,都展現給朕和皇后看看。」乾隆心頭有了主意。
「老師?什麼老師?」小燕子慌了,「令妃娘娘要抄經呢,顧不得我的,我和宮裡頭其他的娘娘都不熟。皇后娘娘看上去也忙的很,他們都顧不得我的。」
「你的老師,便是當年皇后的老師,」乾隆循循善誘,「她的規矩,卻是極好的。你跟著她學,對你只會有益。」
聽著能和雅嫻同一個老師,小燕子才有了點兒興趣:「和皇后一個老師?不錯!那聽上去好像很牛的樣子!那老師是誰啊??在哪兒?我見過嗎?」
雅嫻心頭明白了。
乾隆道:「你沒見過,十二阿哥也是她照顧大的。她是容嬤嬤,你先給皇后磕頭,讓朕和皇后看看你的規矩。」
「磕頭?」小燕子說,「我沒學過磕頭啊!」
「那你學了什麼?」雅嫻問。
「走路!」小燕子氣壞了,「虧我還覺得令妃娘娘是仙子呢!她太壞啦,天天讓我走路,穿那麼高的鞋底!」
她用手比著一個誇張的高度:「這簡直不是人做的事情!皇阿瑪,你做的對!令妃娘娘一定要多抄抄經書!」
她到底只是個混混,不是自己的血脈。所以無論她說的多有趣,言語多誇張好玩,乾隆都有些不耐煩繼續聽了:「你走幾步。」
旁邊的奴才立刻送上一雙新的花盆底。小燕子胡亂讓奴才給套上了,站起身,便甩著雙手,虎虎生威,大刀闊斧走起來。那步伐,邁地比乾隆還要大呢。這才走了幾步,她便開始左一扭,右一拐,不斷扭腳走。值得一提的是,便是這左扭右拐,她生生還能繼續保持這樣寬闊的步伐繼續走下去。
或許是被扭太多次了,她最後乾脆不著地,用她那半吊子輕功,一下子飛了過去:「皇阿瑪!我走完啦!」
乾隆臉都青了:「令妃,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燕子拚命點頭:「是啊,每天都走啊走,走的我都快瘋啦!」
雅嫻拚命忍笑,清咳了一聲:「格格,您這樣走是不對的。這樣,本宮讓容嬤嬤過來,重新教你走路。」
小鴨子一聽,立刻跳了起來:「為什麼又是走路?我又不是走不好!為什麼又要讓我學走路?!這個格格,大不了我不……」
「住嘴!」為了防止她說出真相來,乾隆喝止了她,「你必須給我學好規矩,再過幾個月,太后就要回來了。規矩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雅嫻正疑惑,宮裡頭什麼時候多了條『規矩不好就要掉腦袋』的規矩。
卻見小燕子聽了,整個人發抖了:「皇阿瑪……嗚嗚,好恐怖……我好好學就是了。」
『感情?這丫頭是個吃硬不吃軟的?!』雅嫻想,『該和容嬤嬤提點幾句,最好再帶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來,免得這丫頭一撒潑,傷著容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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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漱芳齋回來的時候,雅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乾隆:「皇上,小燕子現在這樣,真可以嫁到蒙古?」
「蘇日勒王爺的嫡妻已死,」乾隆說,「如今,加急調教出小燕子來,趕快給送去。這是最要緊的,她當然得去蒙古,她不去讓誰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位置,便要付出對等的代價。」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天下,可沒有白落的餡餅。嫻兒,蘭馨後日便要出嫁了。陪朕去看看她吧。」
雅嫻微一思量,道:「臣妾遵旨。」
乾隆點了點頭:「年底,西藏的吐司巴勒奔要帶女兒進京,太后也要回來。這次回疆平亂後,回疆的族長據說正在打點貢品,也要上京。這些事兒都趕在年底了。朕還想著要帶你,十二,小五,十三,去山東走一走。也要檢查吏治。十二大了,眼瞅著明年便要大婚,這次不帶著去,以後說不定一家人怎麼都聚不了這麼齊了……」
他心頭早已想好了:先給蘭馨大婚,大婚後,立刻帶著老婆孩子去山東玩一趟,回來便是要準備西藏的朝見,接下來是迎接太后回京,再接下來,便是回疆進京上貢。這一算下來,日程都快排到年末了……
雅嫻含笑聽著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說著要做些什麼,怎麼做。突然覺得,這畫面,竟是那麼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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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養女蘭馨如今是在待嫁,她的親女五格格,卻仍在追夫。
阿哥所的奴才一陣擠眉弄眼。
便有一個哈哈珠子悄聲道:「善保,五格格又來了。」
善保抬頭,衝他笑了一下。
便起身,將心裡的不耐煩全部藏好,走了出去。
五格格正捧著盒子猶豫要不要進去呢。她可是把身邊的奴才都趕走了。
結果,剛剛做了決定。一抬頭,便看到了善保。她一時有些口吃,遞上盒子:「善,善保,這是……」
善保並不接:「格格又寫了什麼詩要贈給奴才?」
他打了個千兒,跪的筆直:「奴才不敢要,怕壞了格格的清譽。」
五格格如同被人澆了一頭冰水,她僵了臉:「善保,這裡是藥材,給福保的……」
「奴才不敢要,」他伸手入懷,掏出個木頭盒子,放在了五格格手中的盒子上:「完璧歸趙。」
五格格沒說話,她愣住了。
善保起身:「格格,奴才謝謝格格厚愛,奴才會等,等到格格結了親後,再娶親。」
他說罷,便走了進去。
「善保!」五格格大喊。
善保頓了一下,卻沒回頭。
「我不會放棄的!」五格格喊道,她的聲音已帶著哭意了。
善保閉了閉眼,狠了狠心,離開了……
五格格蹲□,打開那木頭盒子,見裡頭全是她上次帶給善保的金銀珠寶,和她寫給善保的所有紙條兒。
「壞人!」她說,然後抱著它們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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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皓祥失魂落魄地從宅子中走出。根本不知道,他後頭跟著的兩個粘桿處探子,交換了個眼神。綴在他身後……
月夜下,富察皓祥推門進了府邸。兩個探子就著月色仔細一辨認,斗大的金字上寫著:『碩親王府』!
悠于 2015-10-23 17:10
第94章 學規矩
得知碩親王府竟可能和這小衣的事情有牽扯。乾隆便有些猶豫:這蘭馨明日,是嫁,還是不嫁?
不嫁,彷彿沒有說的過去的理由。嫁?他卻始終有些不安。
他猶豫半天,把蘭馨叫了來:「蘭馨,朕尋思在留你幾日。」
蘭馨嚇的臉色蒼白,她拚命掐了自己的手臂。方鼓起了勇氣:「謝,皇阿瑪厚愛……只是,蘭馨,蘭馨……」
不知為何,乾隆竟覺得有些失望:『她竟是想極了立即嫁人的……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乾隆突然覺得很是疲倦,他擺了擺手:「朕便是這麼一說,你也不必當真,明兒就要出嫁,今天早些歇了吧。」
他看著下頭的蘭馨,呼了口氣,竟一下子露出喜悅來。
乾隆竟覺得困的很了,閉目讓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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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的奶嬤嬤崔氏早已等在外頭。
見她跌跌撞撞出來,便唬了一跳,忙上前接住:「格格。您……」
「噓,」蘭馨歪在她身上,「嬤嬤,我們快回去。」
一直到關上了門,蘭馨終於身子一軟,撲在桌上哭了起來:「嬤嬤,太后娘娘又說對了,她不放過我!她不讓我好過!嗚嗚嗚∼她竟然說動了皇上,差點讓我沒了親事!」
崔嬤嬤嚇得腿腳一軟:「竟……竟是這樣。那,格格……親事,親事還在嗎?」
蘭馨點頭:「好歹,皇上沒當真。嬤嬤,這宮裡,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我是多麼羨慕晴兒啊,太后膝下只有她一個。而我,為什麼我和永琪同時生病,她永遠先去永琪哪兒?為什麼?我自小便忍著,讓著,可是,她還是不放過我!」
崔嬤嬤歎了口氣:「格格,成了親就好了,成了親就好了。您會有一個很疼愛您的駙馬爺的。」
這話說的蘭馨也笑了:「是啊,皓禎是最好的,聽說,當年他還捉放白狐呢。你瞧,他多好啊。」
「是,是,是。駙馬爺無一不好,就連皇后娘娘派去的試婚格格,他都不碰呢。」崔嬤嬤見她終於笑了,忙湊趣道。
這話一出,蘭馨的臉便又黑了:「你瞧,她純粹不讓我好過,竟派試婚……」
「格格!」崔嬤嬤板了臉,「您不可以這樣說了!皇后娘娘這件事卻是沒做錯,試婚格格,本就是皇家的規矩。」
蘭馨卻嘟囔了句:「我倒是要看看,等五格格出嫁的時候,她會不會派試婚格格。說起五格格,哼,竟看上了的奴才秧子,還天天倒追,真是丟光了皇家的臉。看的我好高興!」
崔嬤嬤不說話了,她隱約感覺道:『格格,似乎有些偏激過了……』
蘭馨又彷彿想到了什麼似得,竟紅了臉:「不知道額駙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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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
福晉倩柔禮佛畢了,便由她的奶嬤嬤扶起。
「嬤嬤,我……我太激動了。」倩柔說,「皓禎明兒就要大婚了!可是嬤嬤……我又難過的很,我那苦命的女兒,若是還活著,如今也是19了。她是否早已嫁人?是否,我已有外孫了?嬤嬤,我現在又高興,又難過。心亂的很。」
那嬤嬤也只得安慰她道:「福晉,您且寬心,這日子啊,一天要好過一天的。」
倩柔胡亂點頭:「是,是,我該知足了。可是,嬤嬤啊,我還是……」
「福晉要不去看看世子?」那嬤嬤道,「說不定,世子此時也緊張的很呢。畢竟,明兒是大婚……」
倩柔揉了揉眼睛:「這話說的很是,當是去看看皓禎。」
於是,兩人便一起去了皓禎的院子。
而此時的富察皓禎卻在對月自憐:「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唉,吟霜!」
大婚前一天晚上,他自然是不可能再離了府去看他的心上人。
只是,明日的大婚不是他盼望的,他如今全副的心神,早已全繫於那在帽兒胡同中的梅花仙子一人之身。
「老天爺啊,」富察皓禎想了一回自己多桀的命運,不由得歎息道,「你為什麼要這般捉弄我?我不過就是比其他的人優秀了些,便逼著我一定要娶那個公主!老天啊!你何等不公平!我和吟霜才是真心相愛的啊……吟霜……我的吟霜……」
他這頭正感歎著,門外正懷著一腔喜悅來敲門的倩柔卻是愣住了。
她突然覺得萬般委屈。推門,她大闊步走了進去:「皓禎!額娘方才聽你在說一個名字,那名字聽上去美極了。是什麼霜?」
富察皓禎也是暈了頭,竟衝動地上去說:「吟霜,白吟霜,額娘,這名字很美對吧!她人更美!她是我的梅花仙子……」
『啪』
倩柔用力給了他一巴掌:「你明兒便要大婚了,卻口口聲聲念著一個女人的名字,我看那女子八成也不是什麼好人!盡勾引你們這些爺們!」
富察皓禎不敢置信地捂著臉:「額娘?你打我?我為王府犧牲了什麼你知道嗎?!」
他歇斯底里地喊:「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我的心,我的身體,都在呼喚著『我要她!我愛她!我要娶吟霜!』沒有她,就像沒有了雨水,我會死!額娘!你知道嗎?我又多痛苦!可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王府!我還是忍辱負重地娶了公主!額娘!額娘!你以為我想娶那個從來都沒見過面的女人嗎?額娘!」
倩柔心頭劇震,她靠在奶嬤嬤身上,才終於好了些兒,此時她心頭湧上萬般委屈:『我用自己的親生女兒,換來的便是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為王府?』
今夜,她空前的思念那個被換走的孩子,此時,她的思念之情已然達到了極點!
「我警告你!那個叫吟霜的女人,你最好從今天開始,忘得乾乾淨淨!公主過門後,你便再不能胡思亂想,公主才是未來要和你相守一輩子的人!你若是想超過富察皓祥,你若是想成為這個王府真正的主人,便要對公主好!」倩柔道,「若被我發現,你再同那個叫吟霜的下賤女人有牽扯,第一個死的,便是你的梅花仙子!」
她轉身便走,卻氣的差點一個踉蹌。奶嬤嬤趕緊扶住。卻聽富察皓禎瘋了一般大聲狂喊,摔落了一地東西……
「嬤嬤,」倩柔臉上終於恢復了一絲血色,「我當年錯了,你看這個,哪比的上我的女兒?嬤嬤,去查!您去給我查!我一定要把那個叫吟霜的女人,弄死!」
她表情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陰狠:「我的女兒,換來的這一切,決不允許別人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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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蘭馨被封為和碩和蘭公主,賜婚碩親王世子。
這場新娘樂在其中,新郎卻心猿意馬的婚姻,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一場鬧劇。
大婚三日回門。
倩柔便換了便裝,帶著奶嬤嬤和一干親信,從後門輕裝簡行出了府。直奔帽兒胡同而去。
一個粘桿處的探子,遠遠地綴了上去。
而府裡,富察皓祥卻爛醉如泥倒在宅中,他的額娘翩翩,便又流了幾筐子眼淚出來。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沒用,出身低賤,給不了你好的。不能讓你像世子一樣,可以尚公主。」翩翩流淚懺悔,「可是你為什麼不罵我,而是懲罰你自己?從前幾日回來,你便天天喝酒。這要不是在世子的喜事中,你阿瑪早就要剝了你的皮了!」
「我沒有,您不要哭,」富察皓祥看到翩翩流淚後,忙跌跌撞撞爬過去,「我真的沒有怪您,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翩翩卻置若罔聞:「我知道,你是恨我,那我便去死,只求你不要折磨自己了!額娘不能讓你活的光彩,或許額娘死了,他們便會對你好一些……」
她一揚衣袖,竟摸出把小匕首來,橫在脖間,閉了眼,便要一抹……
「不要!」富察皓祥一把衝過去,用手握住那利刃,於是血便流了一身。他道:「你不要死!額娘!我沒有怪過你!」
翩翩被兒子手中的血嚇壞了,她忙鬆了匕首:「快看看傷口。」
富察皓祥卻彷彿失去了痛覺,依舊握著:「額娘,大難臨頭了,咱們想個辦法離開這裡吧!越快越好!」
翩翩嚇得倒吸了口氣:「你渾說什麼?」
富察皓祥扔了匕首,看著她,目光澄清:「額娘,我這些日子如此不安,便是因為,大難快要臨頭了。您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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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頂著水盆慢吞吞走著,卻被容嬤嬤一鞭子抽了過來:「請格格昂首挺胸,慢慢兒走!」
她中氣十足,態度謙卑,鞭子卻揮的毫不含糊。
小燕子『嘶』地一聲:「我哪裡能慢慢走?你有種你頭頂上……」
『啪』
又是一鞭子,容嬤嬤老神在在:「請格格昂首挺胸地走,不要佝僂著身子。」
小燕子欲哭無淚,她至今記得第一次見到容嬤嬤的情景--
那時,容嬤嬤不卑不亢走過來,身後跟著兩個侍衛。容嬤嬤過來『噗通』一聲便跪下,結結實實給她磕了個頭,聲音沉穩有力:「奴婢參見還珠格格,格格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的頭磕的比小燕子遇到過的其他奴才都要好,都要讓她高興。她便笑了:「你就是要叫我規矩的老師?」
「奴婢不敢稱為格格的老師。」容嬤嬤道。
「你不教我走路?」小燕子仍有些不放心。
「奴婢已經瞭解過了格格之前的學習效果。這第一課,奴婢不教格格走路。」容嬤嬤不卑不亢道。
小燕子高興了:「你真是個好人,那麼,第一課咱們學什麼?」
容嬤嬤道:「格格看奴婢剛剛磕的頭可好?」
小燕子回味了下,大驚失色:「不會吧!你想要我打賞你?外頭都是要說書說好多才有打賞呢!你一個磕頭,就有?柳青柳紅都要賣半天藝才有打賞呢,你磕個頭就拿銀子,未免太對不起他們了!」
容嬤嬤微微皺眉,顯然是聽不懂她在嘰嘰喳喳說什麼。
她只道:「格格,奴婢先教格格這第一課吧。」
小燕子聽說要上課,頭皮都麻了:「不急不急,你先喝杯茶。」
於是,容嬤嬤喝了一杯茶:「格格,奴婢先教格格第一課吧?」
「容嬤嬤,我看你長很像我逝去的姐姐,這也算有緣啦!你看,要不要先吃點什麼?」小燕子打著哈哈,想糊弄過去。
容嬤嬤看了她一眼:「奴婢惶恐!」
「蝗蟲?」小燕子道,「你是人,不是蝗蟲!還是說,你想吃的點心叫蝗蟲?那是什麼,好吃嗎?不是我見過的那種蟲子……」
容嬤嬤被她的胡攪蠻纏搞的頭疼。
「格格,該學規矩了!」她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等著看格格的規矩呢。」
小燕子哀嚎一聲:「好吧,我只學一個,不,半個時辰。不,不,不,我只學一炷香的時間。額,還是一盞茶的時間?總之,我身體很差,累不得的。」
容嬤嬤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先道:「格格,開始學規矩吧。」
小燕子不耐煩地被丫鬟換上了花盆底鞋。
她心不在焉地轉著眼珠子,想辦法躲避呢。便聽容嬤嬤說:「這第一課,先不學走路,格格先從磕頭請安開始學吧。奴婢做一次示範。格格每次都朝東而跪吧。」
然後,她便在小燕子驚訝的目光中,站起來,朝東跪好:「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燕子突然驚醒:「我不要學了!」
她運起輕功想跑,卻被容嬤嬤一個眼色,兩個侍衛齊齊飛起,將她扔到了地上。
容嬤嬤從懷中抽出根軟蛇皮鞭子,一鞭子輕輕抽了過去:「皇上,皇后娘娘都說了,教格格學規矩,萬不得已時,是允許奴婢用著教鞭的。」
小燕子憤恨不已:「我要去找皇阿瑪!我要去找……」
兩個侍衛去將她結結實實按下,朝東磕了幾個頭。
容嬤嬤輕輕甩了一鞭子道她身上,抽的她渾身一顫:「請格格練習對皇上請安!」
「我不……」
『啪』一鞭子又至。
小燕子委委屈屈地嗚咽了聲:「你是皇后的奶娘?!那我再也不喜歡皇后了!」
『啪』又是一鞭子。
小燕子便道:「別打了,我說就是了。」
她馬馬虎虎磕了個頭,半死不活道:「奴婢叩見皇阿瑪,皇阿瑪萬歲萬歲萬萬歲!」
『啪』又是一鞭子。
「哪裡又不對?!」小燕子委屈地大喊。
「格格不能自稱奴婢!」容嬤嬤毫不留情道。
「容嬤嬤,我們先談個條件,你看皇阿瑪不過是要你來做我的老師,我知道你也很累,不如我們……」
容嬤嬤不疾不徐開口:「奴婢不敢和格格談條件!奴婢也猜得到。格格心裡頭定是一百二十個不願學這規矩。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奴婢是奉旨辦事,不能照顧到格格的喜歡或是不喜歡。奴婢只知道,若是皇上見到格格毫無進步的規矩。格格如今倒不如好好學,盡早都學好了。便可以早些擺脫奴婢。」
她似無意歎氣:「哎,據說,格格帶來的那兩個包衣奴才,倒是規矩學的極快呢。」
「紫薇,金鎖?」小燕子道,「她們吃不得苦的,哪能和我比?」
容嬤嬤輕輕地笑了:「格格,開始吧,這磕頭呢,一定要腰要直,膝蓋要併攏,不能分開!兩隻手要這樣交疊放在身子前面,頭彎下去,碰道自己的手背就可以了。不必用額頭去碰地,那是奴才們的磕法,不是格格的磕法。不能直視主子……」
「來!請格格再磕一次!」
「格格錯了!手不能放在身子兩邊……再來一次!」
「格格又錯了,雙手要交疊,請格格再磕一次!」
小燕子背脊一挺,掉頭看容嬤嬤,惱怒的大吼:「你到底要我磕多少個頭才滿意?」
容嬤嬤溫和卻堅持的說:「磕到對的時候就可以了!」
小燕子見到容嬤嬤的第一日,便跪在那兒,朝東磕了數不清的頭。
……
如今看來,她卻是上了賊船。
小燕子正想著,一鞭子又抽了過來:「水都撒了,賽威,還不給格格換盆水?」
「庶!」其中一個侍衛,便出門尋了只新盆,倒滿了水,捧了進去……
小燕子頭上換了個裝滿水的盆子,瞬間亞歷山大。
「奴婢再做一次示範!」容嬤嬤道,「這走路,一定要氣定神閒,和前面人要保持距離!甩帕子的幅度要恰到好處,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格格請再走一遍!」
「格格,下巴要抬高,儀表要端莊,背脊要挺直,臉上帶一點點笑,可不能笑得大多! 再走一遍!」
「抬高水盆要掉!」小燕子頂著水盆,甕聲甕氣道,她如今生怕聲音大了,那盆子會『嘩』地一聲,傾倒她一身呢。
「格格,走路的時候,眼睛不能斜視,更不能吱呀咧嘴!請再走一遍!」容嬤嬤不甩鞭子了。
小燕子忍了又忍:「我一定會告你的!」
容嬤嬤絲毫不懼怕:「請格格再走一遍!請格格主意昂首挺胸!」
「我不想走了!」小燕子生氣了,一把把頭上的水盆扔掉,一屁股坐下來。
那水花四濺,容嬤嬤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啪』一鞭子又甩了過來。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小燕子氣地要撲上去打容嬤嬤。
容嬤嬤絲毫不怕:「賽威賽廣!格格犯病了!」
兩個侍衛便要衝過去。
小燕子明知自己不是對手,卻仍舊逞能:「你來啊,我一定會告訴皇阿瑪你有多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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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這頭正在學習如何走路。
坤寧宮中,乾隆和雅嫻接待了前來磕頭的富察皓禎和蘭馨。
蘭馨的臉色很奇怪,彷彿,有什麼心事似得。雅嫻看了一眼,便丟開了不管:反正這孩子多疑,總疑心她對她有惡意。時間一久,雅嫻便不愛管她了。
等蘭馨和富察皓禎都走了,乾隆才道:「朕已讓人開始準備了,這次咱們微服私訪。慢慢的走,你還沒出過這京城呢。你知道麼?咱們大清的疆土很是遼闊,這不同的地方,便有不同的風景。朕會一一帶你看完。」
他這話,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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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五格格站在阿哥所門口,巴巴地等著他出來。
她手中,是一枚長的很奇怪的果子,紫色,菱形。
她塞給他:「這是前幾天皇阿瑪給我的西果,說是從蠻夷國來的,酸酸甜甜很好吃。不過不多,我藏了一個,給你……」
善保頓時便覺得手中的果子沉重無比。
他拿著果子,走到了一顆灌木旁,隨意挖了挖土,便將那果子埋了進去:「公主賜,臣不敢辭。唯有將這心意,盡付一捧黃土。」
五格格愣愣地站著,看著面前帶著淺笑如玉的少年。她鼻頭一酸,轉身便跑了。
「唉!」
那少年看著她遠去,便也轉身離開,只留下了一聲長長地歎息。
第95章 南巡之前
清晨,帽兒胡同。
香綺捧著水盆出來,她揉了揉眼睛,先打了水,把盆子洗了,然後才端著要去廚房倒的。
『砰砰』
香綺嚇了一跳,最後一絲睡意也消失了。
「誰呀!」她跑到門口問。
那門卻『砰』地一聲倒下,險些砸了她個正著。
她嚇得捂著耳朵大叫,水盆『匡當』一聲摔到了地上,發出劇烈聲響來。
屋裡頭的白吟霜便被驚醒了:「香綺,怎麼了?」
香綺看著為首踢門的兩個大漢。雄赳赳氣昂昂朝她走過來,嚇得大叫:「你們是誰!」
一個打扮的相當貴氣的太太被一個不算年輕的奶媽扶進來了,那太太看上去很嚇人,只拿眼睛看了香綺一眼,她便嚇得腿軟了。
「白吟霜那賤人便是住這裡?」那太太一張嘴,便是流露出重重的不滿。
香綺嚇壞了,好歹想起白吟霜的金主是碩親王的世子,才終於壯了點膽子:「我們……我們小姐,你……你找我們小姐幹什麼?」
「不規矩的丫頭!掌嘴!」那太太確認了白吟霜的確是住這裡,又見她說話做事,樣樣皆是不妥,便看了她一眼,斥道。
於是,她身旁的那個奶媽,便叫個大漢把香綺拖下去一陣『辟里啪啦』,香綺連放聲哭的時間都沒有,雙臉便腫了老高。
另一個大漢在這太太身旁的奶媽示意下,揪著只穿了中衣的白吟霜,拉到了院子裡來。
「把她的頭抬起來,」那太太說,「本王妃倒是要看看這隻狐狸,究竟是長什麼德行!」
那大漢可不懂憐香惜玉,粗魯地將頭髮往後一扯,便聽得白吟霜『啊!』的一聲慘叫。頭抬了起來,露出一張哭的慘兮兮的小臉。
那小臉梨花帶雨,看著竟有幾分江南女子的柔美。
一想到便是為了這麼一個狐媚子,富察皓禎竟在大婚前夕說出那麼嚇人的話來,倩柔眼中便堆起了暴風雨:「你便是我兒心心唸唸地梅花仙子?」
白吟霜睜大了眼:「夫人,您說的話我不懂。」
「不懂?」倩柔便走過去,揚起手,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巴掌,「你勾引了皓禎,害的他心思不屬!你可知道,你差點要了他的命?!」
白吟霜睜大了眼睛:「皓禎?」
過來一瞬,她拚命搖頭:「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會害他,我怎麼會害他?」
『啪』
又是狠狠地一巴掌。
倩柔自己的手也紅了,奶嬤嬤忙上前勸道:「福晉不必如此。何苦為了個賤人傷了自個兒?」
「斬草除根,」倩柔說,「院子裡彷彿有口井。」
「福晉何苦如此?」那奶嬤嬤說,「福晉,奴婢有一想法。」
畢竟是奶大了自己的嬤嬤,倩柔便隨她去了。
過了會兒,倩柔回來,看著白吟霜:「算了,念在你是我兒動情了的女人份上,我饒你一命。」
白吟霜慌忙磕頭謝恩。
「你可知道,我兒已然大婚了,他的福晉便是當今皇上的和碩和蘭公主。」倩柔道。
白吟霜登時癱倒在地:「皓禎……大婚了……」
「你可願隨我入府,」倩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是認同你了,但王爺卻沒有。若你是真愛皓禎,那麼,便進府,做王爺的奴才,討王爺歡心了。說不定你便能嫁給皓禎做個側妃。」
白吟霜瞬時眸中閃現出光芒來:「我願意!只要能嫁給皓禎,再苦再累我都願意!」
倩柔掩下眼中的不屑:「那你便不能讓皓禎知道,否則,皓禎的個性你也知道,只會讓這一切功虧一簣罷了。」
白吟霜唯一思量,竟覺得倩柔說的非常有理。
「你會寫字吧,便留個書信給皓禎,隨便編個過的去的理由。不如就說你已經不愛他了。」倩柔說,「別讓他到處找你,以免公主發現了,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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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
倩柔坐在了馬車裡頭,她掀車簾看了一眼馬車旁邊抱著小行李低著頭跟著馬車走著,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白吟霜:「她倒是事情多,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喊自己的重要東西丟了的。」
「賤人就是矯情。」奶嬤嬤說了句,「不過,她很快便矯情不起來了。」
「讓人偷偷熬完絕子湯,給她喝了,」倩柔道,「將她送給王爺可以,卻不能讓她有孩子。」
「奴婢省的。」奶嬤嬤低頭說。
「那叫香綺的……」倩柔又道。
「奴婢會處理的妥妥當當,絕對不會留下隱患。」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毒。
「今晚便讓王爺宿在書房。讓白吟霜伺候。」倩柔閉了眼,「過幾日,讓王爺納了白吟霜,也讓皓禎看清楚,這女人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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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啪』
黑子落下,永璟看著仍執著白子的雅嫻,歎了口氣:「皇額娘,您已經發呆很久了。」
雅嫻慌忙看了眼棋盤:「呀?」
「您究竟在想什麼?這半局棋,已是下了一個時辰了。」永璟歎道。
「永璟,」雅嫻道,「皇額娘想去看看五兒,剛剛伺書來說,五兒已經把自己關起來,一天沒吃飯了。」
「皇額娘,」永璟說,「您別去,這事兒,您得讓五姐她自己想清楚。」
「可是……」雅嫻猶豫了下,「永璟,當初那讓五兒彈琴給善保,逼著善保點頭的人是你……額娘有些不懂了,你們究竟是要怎樣?」
永璟道:「皇額娘,五姐只是看不透。」
「看不透?」
「皇額娘,您的朝服美吧?」永璟突然問。
「現在說的是五兒,不是衣服!」雅嫻急了,「我現在很擔心五兒……」
「皇額娘,善保就是五兒的那件朝服,」永璟說,「那衣服很美麗,是全天下女人,更是五兒看到便喜歡的。上頭綴滿珠寶,金光閃閃。可是皇額娘,那衣服美則美矣,若是讓你天天穿著那衣服起居,你受得了嗎?」
雅嫻有些懂了:「那朝服雖美,卻並不舒服,還不如一襲便衣來的自在。」
永璟便笑了:「如今這道理,別人都不能夠教,只有五姐自己去悟才行。」
他不顧規矩,又下了一子:「五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她能想通的。」
「那那個善保,他會不會?」雅嫻鬆了口氣之餘,又道。
永璟搖了搖頭:「他不會,他那樣的人,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五姐可是公主之尊。娶了她,便是額駙,地位雖高,卻再也沒有能手掌實權的機會了。」
雅嫻歎息:「他不過才八歲,卻這般通透了,你不過才五歲,也這般……」
「皇額娘,」永璟說,「在我們這樣的位置,本就容不得天真爛漫。兒子欣賞善保,便是因為他像極了兒子--永遠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雅嫻忍不住握上他的手:「額娘只怕你太累。倒不如五兒那樣沒心沒肺過的自在呢。」
永璟被手背上的溫度激的心頭一暖,他笑:「額娘,兒子這一生,本就是來護著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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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大婚後,乾隆便忙著兩件事:其一,調查那小衣和布料的事情;其二,安排微服出巡的事情,反正朝政上的事情,他已經決定暫時由弘晝著手管著了。
要說皇家人不多疑還真是不可能的。但是弘晝卻不同,他彷彿是清心寡慾慣了,竟是做什麼都只做分類的,且由粘桿處細細監視了多年,發現這弘晝,竟是一心要當閒王的。
和別的皇室兄弟不同,弘晝從小到大都以他為首,且樣樣都不如他。乾隆絲毫不擔心,他出去玩,弘晝會篡位。整個朝廷裡頭,再找不出第二個像弘晝這般毫不看重權利的人了--乾隆偶爾會想,他這個弟弟真是個活和尚,他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弘晝會感興趣的。
如今,這第一件事,所有的線索都在碩親王府中斷了。
乾隆有些累:「罷了,白裡,你讓人好好給朕看著那碩親王府。另點幾個身手好的,隨朕出巡。」
時間本來就不多,他並沒有時間死死耗在一個多年前的事上頭。許諾過要帶老婆孩子出去玩,卻是不能食言了。
「庶!」白裡磕了頭,「皇上,這次,五阿哥……」
乾隆根本不想帶那個傢伙,可是如果不帶上,指不定他又要捅多少簍子呢。他揉了揉額頭:「帶上吧。唉!永璟才五歲都比他懂事的多!朕怎麼……唉!」
此時的乾隆並不知道,他只是一時鬆口,說要帶上五阿哥,便為他這一行,招來了一堆白癡,讓這原該溫馨甜蜜的南巡,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和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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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
是夜。
富察皓禎推開了門。蘭馨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
富察皓禎看了看她,自己脫了外衣,躺下,單蓋了一床被褥。
蘭馨等了半天,沒見到他有下一步的動作。
她輕聲道:「駙馬?」
富察皓禎沒睜眼,只說:「格格,臣很睏。」
「哦。」蘭馨說著,眼淚便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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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蘭馨依舊無眠。
這一夜,書房蠟燭徹夜未熄,那聲音和低喘聲響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
碩親王收了個白格格。
翩翩一反常態,如同瘋子般跑碩親王跟前去撒潑,尋死覓活。富察皓祥得了失心瘋,兩個人鬧的闔府不寧。還驚動了蘭馨公主。
富察皓祥這病來的蹊蹺,只滿口胡說什麼:「帽兒胡同」「皓禎」「梅花仙子」,彷彿是被什麼給魔怔了。
倩柔怕事情暴露,只想快些打發了這兩母子。於是,便勸了碩親王打還了翩翩賣身契。又大發慈悲給了翩翩兩百兩銀子,又給了些藥材,讓她帶著富察皓祥暫時搬出去治病。
她卻不知道,翩翩帶著被捆的結結實實,眼神呆滯的富察皓祥上車後。兩人回望碩親王府時,臉上那如同逃離了地獄般釋懷的笑容……
第96章 關於孝道
漱芳齋裡。
「我到底還要走多少次?磕多少個頭才行!」小燕子瘋狂大喊,「我受不了了!」
容嬤嬤撩了下眼皮:「哦,格格這兩個學的算有點模樣了。今兒奴婢教格格如何坐可好?」
小燕子聽罷大喜:「容嬤嬤,你總算學乖覺了!」
她一屁股坐地上,兩條腿亂晃著,哼起小調來。
「這所謂!」容嬤嬤抬高了嗓門,「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坐』也是有規矩,有講究的!格格請看好!首先,要這樣慢慢的走過來,輕輕的做下去。膝蓋還是要併攏,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格格,請坐!」
小燕子雙目欲裂:「天啦!這也有規矩!!」
「格格請坐!」容嬤嬤道。
小燕子索性裝傻:「啊哈,本格格正坐著呢……你看,本格格坐的可好了!」
容嬤嬤拿起賽威手頭的鞭子,只一抖。小燕子立刻跳了起來:「坐便坐!我可不是怕你!」
她罵罵咧咧,馬馬虎虎地坐下了。
「格格請起。身子要坐得端正,兩隻腳要收到椅子下面去!不要翹起來……更不要抖晃。格格請再來一遍!」
「你!」小燕子不甘心地叫了聲,卻不像之前那般喋喋不休胡亂說話。只怏怏不樂地起了身,然後又坐下。這次坐的時候,終於知道不晃腿了。
「格格請起,頭要抬頭,下巴不能下垂,兩隻腳不要用力!請再來一遍!」
「你!我要……」小燕子一跺腳便要撲上去。卻見容嬤嬤甩了甩鞭子。小燕子便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鳥兒,瞬間啞了。
「我已經坐下了。」她說。
容嬤嬤看了眼:「格格,您坐的時候,不能……」
「五阿哥到!五阿哥吉祥!」外頭的行禮聲終於讓容嬤嬤的教學無法再繼續下去。
『吱呀』
門開了。容嬤嬤早已跪下,頭磕的很標準--
鬼使神差般,小燕子竟學著她的樣子,也磕了個尚能看得過眼的頭:「五阿哥吉祥!」
永琪隨便應了聲,轉眸一看,看到了小燕子,頓時那傲氣就散了。他跑到小燕子跟前:「小燕子,你怎麼那麼憔悴了?」
小燕子反射性地摸了摸臉:「啊?」
她如今的做派,把永琪心疼的不行。立即想擁她入懷了:「小燕子,是誰這般殘忍的對你?你看,你如今都瘦了!」
容嬤嬤在後頭還來不及感歎五阿哥的兄妹情深時,便見小燕子捶了五阿哥的胸:「永琪,你簡直壞透了!我在這裡,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天天要走路磕頭,現在又要學著坐!我都累死了!你卻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
「是,是,是!都是我不對!」永琪心疼不已,「小燕子,皇阿瑪馬上要帶我去南巡……」
「南巡?」小燕子愣了下,「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見她連南巡都當做了吃食,永琪更加心疼了:「天哪!你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小燕子,南巡不是吃的,但是可以吃到很多不同的好吃的……」
若乾隆在這裡,聽到了這般說辭,只怕當即便要扇他幾耳光,寧願把他廢了,也不會再留在身邊調。教了。
只可惜,乾隆不知道。
於是,當小燕子通過永琪的長篇解釋,腦海中自動得出了:南巡就是能吃很多不一樣的好吃的,能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很威風,還可以替天行道,劫富濟貧……
「永琪!」她道,「我也要去南巡!」
這下子,五阿哥為難了:「可,皇阿瑪只點了我去啊。」
「那你也和皇阿瑪說,讓我去!」小燕子理所當然道。
「這……」永琪有些猶豫。
「磨磨蹭蹭的……」小燕子皺了皺眉頭,「你要是不行,我自己想辦法……」
「我!」永琪一聽她嫌棄自己的語氣,立刻就忍不住了,「小燕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去的!」
容嬤嬤跪在後頭聽得目瞪口呆:『這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關係也太好了吧?好的,總覺得有些不正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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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找了他的智囊團福爾康和福爾泰。
福爾康聽了他的話,心頭一轉,便有了思量:「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啊?」永琪已經愁死了,他不想小燕子不高興,可是皇上那裡,也很麻煩。
「五阿哥,我們原先把紫薇送進宮的初衷是什麼?」福爾康循循善誘。
「是為了讓紫薇也當上格格!」五阿哥道。
「錯了!」福爾康做出一副高潔的模樣,「五阿哥,我們根本不是為了區區一個格格的位置才送紫薇進宮的!五阿哥,你看看,宮裡是多麼的死氣沉沉啊。可如今呢?因為有了小燕子這樣的開心果。宮裡是不是熱鬧了許多?」
永琪一想他自己的體會,便笑:「是啊!小燕子果然就是開心果,她是那麼的與眾不同,那麼的別具一格,那麼的……」
然後他被他自己的想法嚇到……天哪!他竟然……
福爾康沒看出來他的別樣心思,事實上,福爾康自己現在完全沉浸在如何說服五阿哥不僅帶上小燕子,還要帶上紫薇和他一起去南巡了。
福爾泰倒是看出苗頭了。只淺笑一聲,並不提醒任何人。他安靜地站在這裡,做一副活動的背景。
「正是啊!五阿哥!」福爾康的聲音喚起了永琪的注意,「我們送紫薇進宮,也只是為了你的孝心啊!」
「我的孝心?」永琪懵了。
當然,他是覺得自己挺孝順的,可紫薇進宮,和他的孝順又有什麼聯繫?
福爾康一拍桌子:「五阿哥,皇上膝下少有女兒,如今有個小燕子了,再多一個女兒,豈不是更多了一個人為皇上解憂?孝順皇上!這便是五阿哥您的孝心啊!」
永琪一拍桌子:「對啊!皇阿瑪正缺女兒和親蒙古呢!這樣一來,又多一個女兒了!」
他說完,卻不見福爾康應和。抬頭疑惑看時,卻見福爾康整個臉都白的嚇人。
「爾康怎麼了?」他嚇了一跳。
旁邊的福爾泰一邊在心裡為五阿哥鼓了掌,一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來:「五阿哥,我哥和紫薇姑娘……」
永琪愣住了,他此時也想起了紫薇和爾康的『山無陵,天地合』來……
----
乾隆這頭正打點行李準備微服私訪呢。
忽然聽到令妃身邊的喜鵲過來求見,說是令妃病了。
而今卻不同以往。
曾經的乾隆為了給雅嫻立個靶子,寵信過高氏,又寵信過魏貴人。可自從那一年,他聽了她和五格格的對話後,便深受觸動。
幾年的冷戰,他更是明瞭自己的心意。
當年,剛登基時,他心頭便有一個模糊念頭:這朝堂之事,與後宮為何不能徹底分開?朝堂上的平衡之道,為何一定要加上後宮女人來?只是那時,他雖有了想法,卻沒去做,蓋因,若要改變已經約定俗成的格局,要付出的太多,而他卻不認為,那是值得……
可如今,那簡單的歡喜,已然變成了非卿不可。那麼,便是無羈又如何?
大不了,散了這如今已如同虛設的後宮!
乾隆低笑,終於明白那一日的弘晝,為何會說:『若是臣弟,根本便不會選。縱有繁華三千,惟願取那弱水一瓢……』
「朕又不是太醫,病了,朕有何方?」他冷冷地一揮衣袖,威嚴地離去。卻在一息之後,有些惶恐問吳書來:「你說,昨日那顆玉蘭,嫻兒可會歡喜?她拿到玉蘭時是什麼表情?你再與朕說一次!」
於是,吳書來便低頭,又細細地說了一遍。末了方道:「萬歲爺,這會兒,皇后娘娘想必正在給玉蘭澆水呢。她歡喜的很。」
乾隆便加快了腳步:「你這蠢才!還不快點,嫻兒一個人,哪拿得了那麼重的水壺?」
吳書來臉上露出個笑來,加快的腳步,跟上了乾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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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沒想到,她這輩子第一次來皇后住的地方,卻是為了想出宮。
「永琪,」她有些害怕,「咱們必須來這裡嗎?令妃娘娘不也是皇阿瑪的老婆嗎?皇阿瑪為什麼不去令妃娘娘那裡?爾康不是說,只要令妃娘娘說自己病了,皇阿瑪就一定會去嗎?」
永琪心裡頭也沒底呢。
他按捺下心頭的不安,只說:「小燕子,小心點兒,這裡邪門的很。」
小燕子唬了一跳:「我不要進去!好嚇人!容嬤嬤簡直就是只黃鼠狼,我是鳥兒,她會把我吃的骨頭都不剩的!她的鞭子很嚇人!賽威和賽廣又把我抓的很牢,我根本就沒辦法跑。只能被她打。」
「小燕子!」永琪心疼極了,一把把她抱住,「小燕子,你受苦了!小燕子。我一定會為你……」
「你們在幹什麼?!」乾隆正牽著雅嫻往裡頭走呢,便見著大殿裡這兩個擁抱的人。他立即吼了出聲:「永琪!你在幹什麼!」
「皇阿瑪!」永琪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鬆開小燕子。『噗通』一聲跪下,聲音十分痛苦:「皇阿瑪,您要為小燕子做主啊!」
乾隆嚇了一跳:「又怎麼了?」
永琪便咬牙切齒將容嬤嬤打小燕子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道:「如此不懂規矩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五哥說的好!」永琪不知何時,也出來了。
他走過去,便跪下:「皇阿瑪,皇額娘,兒子覺得五哥說的很有道理。不懂規矩的奴才,早該拖出去亂棍打死了!比如,那兩個包衣奴才,不僅讓宮人叫他們『大爺』『二爺』還多次和五哥平起平坐。哦,」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非常純良,「上次我和五妹。十三弟見到五哥他們,五哥還讓我們對那兩位『大爺』行禮呢。」
「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惡毒!」小燕子跳了起來,「爾康那麼好的人!你竟然想把他打死!你簡直太惡毒了!」
永琪從來都不是個會說話,會辯解的。方才說了那一大通,不過是見五阿哥意圖傷害容嬤嬤,他下意識的反應--上輩子,永琪的世界裡,只有兩個人真心對他,那便是他的皇額娘,和容嬤嬤。
是故,聽到了五阿哥三言兩語想致容嬤嬤於死地時,他反擊了。
可當小燕子罵他自己惡毒,他反倒是沒了主意。
雅嫻的逆鱗就是她的三個孩子。此時見小燕子滿嘴不乾淨,她立刻抽了手出來:「還珠格格穿的一身好顏色!莫非忘了自己還在喪期?」
她又冷笑道:「是了,還珠格格進宮這些日子,竟是從來不到這坤寧宮請安的。本宮想,恐怕還珠格格根本不知這『孝』字該如何書寫吧?」
小燕子傻了眼:「我穿件衣服你也管?虧我以前還以為你是仙子呢!」
她沒聽出不妥來,永琪可是聽出來了。永璜,永璋兩個為什麼被廢,這可是闔宮都知道的事情!這個世道,你可以無才,可以無貌,可以無財。但卻不能不孝。
他皺眉看了眼小燕子一身的紅。再想著紫薇一身的艷色,便覺得難受:『這明明是紫薇該守的孝,她自己不守,卻要小燕子來受著罵名!真是自私到了極點!這種妹妹,認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永琪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已然是徹底的偏了。
「小燕子!」雅嫻還沒說話呢,乾隆就氣壞了,「有你這麼和皇后說話的嗎?你的規矩學狗肚子裡頭去了?朕看果然是不讓你張長記性是不行了!來人啊!還珠格格頂撞皇后,拖下去給朕重重地打!」
「庶!」
「皇阿瑪!不要啊!」永琪大叫一聲跪在了地上,拚命磕頭,「皇額娘,您勸勸皇阿瑪吧!小燕子年紀小,從小在宮外長大,不懂規矩,您就原諒她的無心之過吧。」
「無心之過?」雅嫻冷笑了一聲,抱著永琪道,「於是,她可以隨意指責皇子?可以對嫡母不敬?可以不守孝道?」
她如今只死死咬住一條『不守孝道』便可以將小燕子咬死。竟敢指責她的永琪!哼!別說是燕子了,就算是鳳凰,她也要扒光她的毛!
她緊緊抱住永琪:「十二,今後誰也不能再傷你,誰也不能!」
乾隆想過去抱住他們,卻被雅嫻避開。又聽了雅嫻抱著永琪說的這番聽上去別有隱情的話。他便更加氣惱:「堵上她的嘴!給朕狠狠地打死!」
「皇阿瑪!不要啊!她是您的女兒啊!想想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吧!」永琪大喊道。
這一聲,卻震醒了乾隆:『是了,她是個小混混沒錯,可如今,她卻頂著他女兒的名義。這傳出去,豈不是會被人說皇家嗜子?且這事兒又是在坤寧宮出的……』
「吳書來,」乾隆說,「叫外頭的,打的差不多,便把小燕子放下來。」
永琪終於鬆了口氣:「謝皇阿瑪開恩!」
他也不敢再說想要小燕子跟著去南巡的事了,只急急忙忙出去把渾身是傷的小燕子抬回了漱芳齋。
乾隆終於鬆了口氣,卻見雅嫻早已不見了。
他忙往雅嫻臥室去,卻見那門禁閉,伺書和容嬤嬤幾個都站在門口跪著。
「皇上,」容嬤嬤說,「娘娘說,她今兒個身子不適,請皇上去別處安歇吧。」
乾隆心頭一震,便有些不好的感覺了。
「皇上,」那伺書說,「娘娘說,這後宮,原是該雨露均沾才是正道……」
他一時心亂如麻,轉頭,卻見了永璟走來。
「皇阿瑪怎麼不去看那個夏雨荷姑娘了?」永璟說話仍有些漏風,「據說,她還在大明湖畔等著?」
「永璟……」
「皇阿瑪,兒子可不是什麼夏雨荷,您還是趕緊走吧。哦,看不到夏雨荷,看看她生的女兒也是不錯,對吧?」永璟說完,大搖大擺地進了他想進的那間房。
乾隆想跟著進去時,卻見永璟面對著他負手而立,那門,卻緩緩合上了……
悠于 2015-10-23 17:10
第97章 情同手足
一時之間,坤寧宮上下又鎖緊了宮門。
好在這次眾人都熟悉了,不若上次那般風聲鶴唳。倒是自得了許多。
坤寧宮外,乾隆幾乎愁白了頭,只恨不得把時光倒流,死死忍住不說那句話。又覺得,應該早些防患於未燃將小燕子掐死。
不過……哎!無論怎麼著,先進去坤寧宮的門再說吧!
他在外頭惆悵,裡頭卻是另一番模樣--
「小燕子?!」雅嫻看著跪在下頭的伺書和小安子,「你們給本宮盯緊了她!送到蒙古和親?!哼!太便宜她了!」
下頭兩個奴才忙磕了頭。
雅嫻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
偶後拿出那枚信物,她開了窗,將信物擺到了窗戶外。這便是那粘桿處的信物,自從雍正十三年得了之後。她便一直帶在身旁,卻從未用過。如今,卻是要用上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窗外忽有人請敲三記:「奴才白裡求見娘娘。」
雅嫻睜開眼,只見暮色已沉。這屋裡頭,唯有豆大一點燭火飄搖……
她便輕輕啟唇:「進!」
於是,便聽黑暗處,有細小的聲響,一陣風從她身後掠過。再一定睛,便見著跟前跪了個人。
白裡磕頭道:「不知娘娘召奴才來,所謂何事。」
她便在這無邊黑暗中,看著他:「那個小燕子,是濟南人士?」
白裡不知所因,卻仍是答了:「娘娘,那小燕子,據說是在濟南長大的。」
「難為她說話竟無絲毫口音,」雅嫻笑了,「便是有人告訴本宮,她是在京城長大的,本宮也不覺得奇怪。」
白裡沒說話。
「你給本宮好好查查,這個小燕子的京話是誰教的。」
「奴才斗膽請問娘娘,這是為何?」白裡磕了個頭。
「本宮只是純粹好奇罷了。」她說,「這點小事,想必根本難不住白裡大人,不若,三日內,給本宮一個答案如何?」
白裡不敢再問,忙應了。
雅嫻又過了很久,久的白裡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皇上說要去南巡?」她說。
白裡突然覺得心頭有些難受,卻仍道:「卻是了。」
「本宮倦了,白裡大人自行退下吧。」她復又合了目。
「庶!」白裡不敢多留,呈上信物,又磕了頭,立刻飛身離去。
雅嫻睜開了眼,她起身來到窗前,見那夜色深沉如水。她看著養心殿的方向,唇角微勾:「這便是本宮的態度了,呵……」
她的輕笑,又被這四處的夜蟲鳴聲,遮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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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裡離了坤寧宮,便認準了養心殿,飛奔而去。
乾隆心神不寧地批閱著奏章,越批便越覺得煩躁不堪:「儘是些廢話!歌功頌德!變著方說朕文韜武略!這還用他們這些老頭子來廢話?朕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文武雙全!」
吳書來夾緊了身子,不敢大聲喘氣兒。
只聽上頭那位越來越暴躁:「說了半天廢話!最後便是為了告訴朕,今年不上貢了?!」
『砰』
一聲重響,吳書來探頭一看,只見乾隆將那厚厚地折子狠命摜到了地上。
『那奏章果然很長……』吳書來想著,爾後又想到了,『看來皇上是真氣壞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想著呢,卻突然聽到外頭叩門:「奴才白裡求見皇上。」
吳書來正想說話,卻聽上頭那位發話了:「讓白裡進來!」
他忙將手中的拂塵往腰上一別,開了門,趁機退下去奉茶來。
卻再退下之前,聽到白裡說了一句:「皇后說……」
吳書來便忍不住笑了笑,原本只是為了逃避乾隆怒火,故而選擇去奉茶的他,如今心頭卻多少安定了幾分:『看來,苦日子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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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負著手,已在白裡面前走了第三遍。
他終於開口:「她……可是發現了什麼?」
白裡低頭道:「奴才不知,可奴才想,皇后娘娘若是早發現了,豈會等到現在?」
乾隆便歎了口氣:「也是,都怪那只蠢鳥!」
他有些傷感:「如今,可怎生是好?那蠢鳥畢竟還掛了個……唉!殺不得!蘇日勒那頭還在剛沒了原配,若現在塞隻鳥過去,他卻不一定會感恩。」
總而言之,如今的小燕子,便是一枚正宗燙手山藥。怎麼扔都不合適。
本來乾隆還想留著她當戲看也好,如今,她不知死活的做派……唉!他今晚又注定一個人了……真是,空虛寂寞冷啊!
乾隆突然有種天下之大,唯他一人的錯覺。
他便問:「吳書來,朕覺得現在詩興大發!」
白裡一愣,四處一看,終於硬著頭皮:「皇上,吳公公奉茶去了!」
乾隆從他身為憂傷派詩人的幻覺中清醒過來,他摸了摸鼻子,咳了聲:「白裡,做的不錯!對了,皇后最後還問了是否要南巡?」
白裡有些尷尬,卻仍是回了:「確是如此。皇上,奴才斗膽,皇后娘娘彷彿已是氣消了……」
乾隆便道:「吳書來這個蠢貨!還不快給朕準備龍輦!」
吳書來正端著茶水要進來,卻聽到裡頭乾隆又在罵他。便驚了下,險些澆著手。
他忙將那杯盞放在腳邊,推門進去了:「奴才罪該萬死!」
乾隆愣了下:「白裡,你先下去吧。」
白裡自覺情況詭異,忙磕頭離去了。
「擺駕坤寧宮!」乾隆道,「還不趕快備輦!」
「萬歲爺,」吳書來有些無奈,「您看,這夜深人靜了,再備輦,免不得聲勢過大,萬一……」
乾隆便又猶豫了一瞬:『也是,若是進不去,倒也丟人……』
「罷了,」他道,「朕也知道,你們辛苦,你便跟著朕一同去坤寧宮看嫻兒吧。」
「庶!」吳書來道,其實,他覺得自己也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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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閉了眼,將被褥往上提了提。
她睡下,卻聽外頭隱約傳來對話聲,繼而門便輕輕被人推開,一個人便鑽了進來。
那人到了她床畔,卻好半會兒沒聽到動靜,又過了會兒,才聽那人說:「朕……」
他只說了一個字,繼而又是長久沉默,然後衣物摩擦地聲音響起,床一沉,那人便上了榻來。又是一陣沉默,忽而,她額上一熱,便有一溫熱物什帶著濕漉的熱氣,印在了她額間。
再聽著那人沉□,提了提被褥。彷彿,也睡了。
她迷迷糊糊快要快要睡熟時,彷彿聽到了一聲歎息:「莫要這樣生氣了,朕被你嚇到了,以為你又要像上次那般,再也……」
她唇角無意識勾起,彷彿做了一個極美,極美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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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乾隆下朝後,便迫不及待去了坤寧宮。
由於時間尚早,他去時,各宮請安的妃嬪都還未離去。正坐著同雅嫻一起喝茶呢。
見他來,眾人無不如同見了腥的貓兒,眼中的綠光大作。
於是,這個磕頭,身姿一個比一個搖曳,聲音一個比一個魅惑。
只可惜,這一幕落入乾隆這個只差在額頭上印上『皇后專屬』的妻奴來說,這些都是背景。他上了主位,極為自然的牽了雅嫻的手:「怎麼不多睡會兒?」
這一句話,真是拉夠了後宮眾人的仇恨值了!
乾隆卻不掩飾:「就為這些個瑣事起來這麼早?不是有純妃在幫你打理後宮嗎?純妃是幹什麼吃的?」
純妃嚇得發抖。
雅嫻卻笑了一笑:「皇上,純妃妹妹一直非常用心。」
按理說,純妃其實年齡比她大,但是她叫聲『妹妹』卻絕對是抬舉純妃了。
乾隆便道:「如此,合該賞賜!吳書來,著人把朕私庫中的那樹珊瑚抬到純妃那裡去。」
純妃想不到自己居然得了賞賜,還是來自乾隆私庫的,忙跪下磕頭謝了恩,滿臉喜悅。
乾隆掃視一周,皺了眉頭:「令妃是怎麼回事?居然不來請安?」
「聽說是病了。」雅嫻道。
「她倒是身嬌肉貴!」乾隆哼了一聲。
就這一聲,卻讓眾妃子在離了坤寧宮後,便找到了人生中的樂趣--結伴去看望令妃。
於是,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便去了延禧宮。聽說,那一日這些妃子們離開延禧宮後,延禧宮的丫鬟毛手毛腳,打壞了不少珍貴的瓷器……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如今,乾隆坐在了主位上,雅嫻便擱了茶杯:「今日已是不早,各位妹妹請回吧。」
然後,便是叩安,一眾女人或帶著即將能報復令妃的喜悅,或帶著沒帶走君王的憂愁和無奈,離去了。
「皇上今日下朝的卻很早。」
「嫻兒,朕已著人將南巡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此次南巡,朕將帶著你,十二,瑚圖裡和十三。以及永琪,傅恆,紀曉嵐一起去。」
雅嫻笑了:「臣妾以為,此去山東,皇上會順便帶上還珠格格呢。」
「帶她作甚?」乾隆惱了。
「她身為子女的,額娘卻葬在濟南,此次能回去磕個頭,想必她額娘知道了也歡喜。」
她說的雲淡風輕,可乾隆卻生生嚇出了身冷汗:「嫻兒。」
「嗯?」
乾隆看著她,一字一頓:「什麼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朕從來便沒有稀罕過!」
不知何故,這樣的他,卻讓雅嫻想起那一年的伊勒佳來。那一年的那布爾,也是如此絕情……男人啊,當對一個女人感興趣時,便不惜付出一切,來對待。可一旦遇上了,更好的……君不見,那一年的伊勒佳本來受寵已隱約高過了她額娘。卻因為她一句話,便被那布爾毫不留情地拋棄了……
如今那個不知名,卻等了乾隆一輩子的女子,不也正被乾隆急著去否定了她存在的意義?!那麼,上一世的她呢?上一世,愛他如癡如醉的她呢?是否,在他眼中,那時的她,也如同如今的夏雨荷?!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男人啊……
雅嫻眸中有些難過,她竟突然覺得小燕子也沒那樣可惡了:或許,就是因為她失去了額娘,又得不到阿瑪的寵愛,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吧……
雅嫻歎了口氣:「皇上,這次,把還珠格格也帶上吧。」
「這怎麼行?那鳥兒……」
「那鳥兒,再怎樣都是你的女兒……」她說,不過,她卻從未想過不讓小燕子和親蒙古:畢竟,蒙古是需要有人和親,若小燕子不去,那麼去的便是她的女兒,或是弘晝的女兒了……
可是--「皇上,那位夏雨荷姑娘,定也想看看她的女兒,當額娘的心,都是一樣的。」
這一句話,便輕鬆擊垮了乾隆:「你總是這樣心慈。罷了,便讓小燕子去吧。」
他心頭卻想著,也一定要讓紫薇去,畢竟,紫薇才是夏雨荷的親生女兒……
----
乾隆心頭有了主意,便在聽奴才說五阿哥求見時,讓他進來了。
永琪進了養心殿第一個念頭便是『皇阿瑪不生氣了』;第二個便跟著是『一定要想辦法讓小燕子和紫薇爾康他們都能跟著去南巡』……
他此前,已求見了多次。均被拒。
乾隆深知他的來意,此時他卻不急,想聽聽永琪要怎麼說。
這永琪,跪下便道:「皇阿瑪。您那麼仁慈,那麼高貴,心胸那麼廣大……」
乾隆突然有種又在看奏折的膩歪感。
耐心等了半日,方聽永琪道:「小燕子事孝,想要去給她額娘墳上燒一柱清香……」
「呵,」乾隆笑了,「事孝?永琪,若要讓朕相信小燕子事孝,你先讓她換身衣服再說吧。紅彤彤地像只蝦子,還事孝?」
「皇阿瑪!」永琪大叫,「您不能……」
「去告訴小燕子,若是她能在三日內,學會容嬤嬤教的規矩,並且朕覺得過關,她便能跟著去,且,還可以再帶一個人。」乾隆終究,還是不願小燕子得到的太容易了。
且,給她一個人的名額,便也是他對小燕子的考驗。
永琪驚喜萬分:「謝皇阿瑪!」
「她如今還下不了床吧?」乾隆道,「你別高興的太早。」
永琪哪裡肯聽,早想著一出了養心殿,便要立刻向漱芳齋……
----
小燕子是個躺不住的,那板子雖重,可她身體好!再加上永琪派人送來的藥和補品,她如今只怕是營養要過剩了哩。
永琪來的時候,小燕子正扯著一條擰了有擰的床單當鞭子使:「氣死我了!這床單根本甩不動!憑什麼容嬤嬤有那麼威風的鞭子!我卻只能甩床單!」
永琪過來的時候,那床單,正被甩起,險些打著他。
他便沖小燕子道:「小燕子,皇阿瑪說,你只要把容嬤嬤教你的規矩學會,便可以去南巡了!」
小燕子跳了起來:「真的!」
紫薇和金鎖聽了,也忙往外探頭。
「是啊!而且,皇阿瑪說,若是你規矩做的好了,便可以帶一個人走呢!」永琪笑道。
「啊!永琪你真是太棒了!」小燕子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那床單擰的單子,便拍在了永琪身上。他一個踉蹌,又險險站住。
「紫薇!紫薇!皇阿瑪說,我可以帶你一起去濟南了!」小燕子不理他,轉頭又衝紫薇喊。
紫薇眼中淚光點點:「可是小燕子,你的規矩學的怎麼樣了?若是不行……」
小燕子一下子蔫了:「永琪……你為什麼不再同皇阿瑪說說?我會變成死燕子的!那規矩太難了!」
----
三日後。
乾隆終於體會到了容嬤嬤曾受過的折磨。
一個皇帝,能感同身受體會到一個深宮老嬤的痛苦,真是……可喜可賀!
他昧著良心,對那走的簡直像喝醉了般的身姿,說了句還好,無視了那一跪下,便從褲腳下滾落出的兩大塊碗狀『跪的容易』。只輕輕點了點頭:「這……這規矩,尚可。小燕子,你要帶誰去?」
「紫薇!」小燕子指向了她自己身後跪著的人。
於是,乾隆終於發現了小燕子身上唯一一點可取之處:她還不算完全的忘恩負義!
「你們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出發,在外頭,你和那個紫薇,便是丫鬟。」乾隆道。
「皇阿瑪!」永琪上前道,「皇阿瑪,不知此行可否有人保護?」
暗處的白裡聞言嗤笑一聲。
「如何?」
「皇阿瑪,兒臣覺得,既然有兩個丫鬟,不如再有兩個小廝。」永琪道,「福爾康,福爾泰兩人文武雙全……」
乾隆留心觀看,見提到『福爾康』時,跪在後頭的紫薇,臉紅了。
他更加厭惡:「哦?文武雙全?」
「是的!」永琪見似乎有戲,便大聲道,「其實,不僅文武雙全,他們還與兒臣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乾隆笑了一聲,看永琪的眼神,讓他莫名害怕,「既然如此,便帶上他們,但,你們三個,便充作是小廝吧。」
乾隆轉身便走,卻聽後頭五阿哥道了一句:「多謝皇阿瑪!」
這畜生!他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愛新覺羅的血液了?當兩個奴才的手足,便讓他如此高興?!!!
第98章 遇刺
雖然說是「微服出巡」,可這一行,仍是浩浩蕩蕩。
兩架馬車。
前頭坐著的便是乾隆,雅嫻,十二,小五和十三。
後頭,便讓紫薇和小燕子坐了。
紀曉嵐,傅恆,鄭太醫都一副文人打扮,騎著馬,裝成個客卿。
福爾康,福爾泰和五阿哥則一副短打樣子騎在馬上,一看便是做家丁這類做粗活的。
窗外,青山綠野,藍天白雲,小五卻端坐在那裡,這性子,竟同雅嫻很類似了。
不知何時起,那個會笑,會鬧,會哭,會吵的五格格,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副溫柔嫻靜的模樣。可乾隆看著,卻格外懷念那個讓他曾覺得無比鬧心的女兒來。
雅嫻自然也是心疼的。在這一馬車裡,除了十三依舊淡然外,其餘人都在不斷找話題試圖引導她多說幾句。
「五妹,你看著天空,多藍……」十二說。
瑚圖裡完全不為所動。
十二有些洩氣時,卻突然被後面響起的詭異歌聲嚇了一跳:「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兒忙,小鳥兒忙著,白雲也忙!馬蹄踐得落花香!」
眾人眉頭緊皺。
永琪皺眉細品道:「這平仄不對!彷彿是被人死拼亂湊上去的。特別是最後一句,當真詭異無比!」
眾人細細一想,可不是麼?這『小鳥兒忙著,白雲忙著,和馬蹄踐的落花兒香』有什麼關係?
這還沒完,後頭歌聲仍在繼續,卻越發詭異難以入耳了。
雅嫻也算是個飽讀詩書的,卻從未聽過,什麼『風水歌唱』『綠野茫茫天蒼蒼』。她皺眉道:「這些句子,分開來都不錯,合起來卻詭異無比了。」
「當然不錯,」乾隆笑道,「不過都是從前人的句子中化出來的。」
永璟皺眉:「只怕,這路上行人,還以為我們是走江湖賣藝的,竟吹吹打打唱了一路。」
原來,那後頭的歌又換了,卻是更加怪異的什麼『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來盼去魂也消』。乾隆皺眉掀開簾子:「永琪。」
永琪愣了一下,忙打馬過來:「皇阿瑪您叫兒臣……」
乾隆皺了眉:「又忘了我是如何吩咐的?出門在外,藏匿身份為第一要事。你這副打扮。怎能叫我阿瑪?」
永琪便呆了一下,語氣有些苦澀:「老爺,不知您喚小的來,是為何事?」
「叫那後頭的兩個丫鬟別唱了,這一路聽得人發燥。」乾隆的話十分不客氣。
傅恆,紀曉嵐和鄭太醫聽了,臉上都帶出一絲笑意和譏諷。
永琪仍不死心:「可是皇……老爺,小的覺得,在這樣的天氣,能聽聽這樣美麗的歌聲,卻是舒服極了。」
「你不過是一個下人,哪來的這般多言辭?」乾隆放下了簾子,「我們是商人,不是戲班子。」
永琪仍不死心:「可是,皇阿瑪……」
「五阿哥,」傅恆在馬上抱了抱拳,「別忘了您現在的身份。」
紀曉嵐大笑:「傅先生,您錯了!現在只有福琪,哪有什麼五阿哥?別忘了老爺的吩咐,他們三個,卻是兄弟,同姓福呢。」
這話,原是挑不出什麼錯的。可如今……
永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廝打扮,又看了看那馬車,心頭竟是產生除了一種詭異的嫉妒來:『分明我也是皇阿瑪的兒子,為何偏要裝成小廝?而你們,卻能坐在那馬車裡頭,被叫做少爺?』
————
這一日,車行至一處風景十分優美的山頭。
那山本無名,卻鬱鬱蒼蒼,皆是參天古木。乾隆一時興起,便拉著雅嫻去爬了山。三個小的卻也不俗,竟一路跟了下來,沒喊過一聲苦累。
這讓後頭的傅恆幾個,更是忍不住高看了他們一眼,對比一下那個成天和奴才混作一處,居然還和奴才用了同樣姓氏的五阿哥,更是覺得難得。
不得不說,皇儲之爭是歷朝歷代都有的。如今這多看的一眼,便奠定了之後,他們在立儲之事上的偏向與選擇。
一路行來,十二阿哥的性子他們已看的相當通透。十二阿哥敏學,卻是不爭的。處處淡然,有賢王之范,看不透的卻是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年方五歲。話少,但凡開口,卻句句是理,讓人難以反駁。
而那通體氣勢,不類當今,卻類先皇。
再說五格格,一路行來,卻是半點也瞧不出傳聞中的樣子來,幾人微一思量,便想到了宮閨之爭中。於是,越發從心底尊敬這個嫻靜無比的格格來。
凡是最怕對比,十二、十三和五阿哥一對比,便顯出他們越發優秀。五格格和還珠格格一對比,更顯得五格格天皇貴胄。
所謂的眼見為實,這三人分別代表了滿清貴族,漢人清流和太醫院。這三者看似後者是最無權勢的,卻不知,杏林之人是最得後宅貴婦信寵。此次南巡,皇后膝下三子,便在無意中,得了三方勢力的青睞。
下了山路,便見著一條蜿蜒清溪。這溪水清澈見底,看上去竟如同一塊翡翠,格外令人心喜。再看,周圍,綠草如茵,繁花相綴,美不甚收。
紀曉嵐一時忍不住詩興大發,用的卻是那『馬蹄踐的落花香』:「馬蹄濺得落花香,一騎輕塵緩信韁。十里揚州春柳陌,汀州自綠滿荷塘。風花雪月江南醉,隔岸琴聲幻羽裳。寄曲弦音伊若玉,花間蝶夢幾回香。」【注1】雅嫻便忍不住側目:「紀先生果然高才,本宮……我十分佩服。」
乾隆聽了不免有些吃味。
他瞟見永琪他們正在和紫薇小燕子竊竊私語,便有些不虞:「我有些餓了,你們去弄些東西來。」
這幾個已是被訓怕了,不敢反駁,行了個禮,便立刻去了。
乾隆心情才好了些,他便又看向紀曉嵐:「你剛剛做的詩不過勉強,當著夫人的面,我們來對個對子,若對不好,今日沒你的飯。」
紀曉嵐何等人精,自悔方才太過高調,忙應了。
傅恆和鄭太醫相視一笑,抱了胳膊站一旁看好戲。
乾隆看著這滿地繁花,又看向雅嫻,才說了兩字:「海棠。」
好麼!這是□裸的……
紀曉嵐認了,他得找個粗俗點兒的來反襯皇上的高雅是吧?
「山藥。」紀曉嵐看了看自己。
「嫩海棠。」
「老山藥。」紀曉嵐愁眉苦臉。
「撲哧」傅恆忙捂了嘴。背過身去了。
「帶露的嫩海棠。」
「連毛的老山藥。」紀曉嵐索性自黑到底了。
這下,就連鄭太醫也忍不住了,他背過去,咳了起來。
「一株帶露的嫩海棠。」乾隆沖牽起了雅嫻的手,看著她。
紀曉嵐比劃了下自己:「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這下,十二也忍不住咳了起來。
「斜插一枝帶露的嫩海棠。」
「倒掛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頭上斜插一枝帶露的嫩海棠。」
「腰間倒掛半截連毛的老山藥。」
這下,除了這兩個對句的人,其他人都忍不住咳了。
「她頭上斜插……」乾隆還來勁了。
「老爺,」雅嫻捏了捏他的手,「您的對子很好,文采強紀先生數百倍。」
乾隆方停了。
「老爺,您是我見過,文采最好的。」雅嫻昧著良心繼續說,她實在不想聽他們『海棠』『山藥』的亂對了。
「嗯哼!」乾隆清了清嗓子,「既然夫人都如此說了,紀先生,這次,就到此為止了。」
紀曉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謝過了。
他退下去,發誓這一路上,絕不再作詩。
卻不料,這一退下去,便見著傅恆和鄭太醫兩個詭異眼神。
「老山藥?」傅恆道。
「倒掛的老山藥?」鄭太醫戲謔地看著他。
紀曉嵐一閉雙目:「對!我便是那老山藥!」
這話一出,除十三阿哥外,所有人都掌不住,笑彎了腰。
紀曉嵐敏銳發現,這一幫人中,竟只有十三阿哥沒同流合污笑話他,一時心頭百感交集。也默默記住了十三阿哥。
————
這通笑下來,明面上,紀曉嵐是多出了個外號。暗地裡,卻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皇后地位是牢不可破的。
傅恆原是李榮保之子,孝賢皇后之弟。
李榮保生前,突然不得重用,雖不肯對家人道明原因,卻也是傅恆心頭一棵刺。
如今看皇后那拉氏如此得寵,傅恆感歎之餘,卻有些忍不住猜想自己的姐姐,是否也曾經被如此愛寵過?亦或是,從無?
是故,這三人中,唯有傅恆,心情是最複雜的。
永璟也在密切關注傅恆和紀曉嵐。
他要為帝。
這富察氏乃滿清大姓,傅恆又是個文武雙全的,紀曉嵐在清流中也頗有名聲。此南巡,正是他要收服此二人的最好時機。
此前一通笑中,他沒笑,便是存了向紀曉嵐示好之意。此時見傅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便知道,他心頭有心結。
永璟默默記下,只待有合適時機,便要讓那傅恆,解開了心結,徹底站在他這邊。
雅嫻當然發現了永璟的小動作。於是便打點起精神,尋思要如何從旁側擊為兒子幫上些忙來。
眾人各懷心思,胡思亂想時,便聽得有嘻嘻哈哈地聲音過來。原來,永琪他們竟捧著鍋碗瓢盆,青菜雞鴨,滿載而歸了。
————
一會兒,菜香四溢。
那一張布上,便鋪開了各種菜餚。
乾隆心情有些複雜:『這些菜餚,多是紫薇做的。她不是千金大小姐麼?怎麼如此擅長廚事?』
那布上擺放的菜餚很簡單,卻頗有幾分野趣。
雅嫻看著那個大盤子中放的兩隻大泥團,便問小燕子:「小燕子,這是什麼啊?」
「哦,這是叫花雞!」小燕子說,「叫花子偷了雞,就把雞殺好了,用泥一裹,烤熟了吃,香得很。」
乾隆卻皺了眉頭:「叫花雞?」
紫薇敏銳發現了乾隆的不悅,忙道:「其實,叫花雞還有一個名字,只烤一隻叫做『叫花雞』,烤兩隻就叫做『在天願作比翼鳥』。」
此言一出,傅恆紀曉嵐鄭太醫,便忍不住看了眼紫薇,心頭喟歎:『好聰明的丫頭!』
果然,乾隆聽罷就笑了:「你聽,這名兒,真不錯!在天願作比翼鳥。可不是麼?」
小燕子用石塊敲掉泥巴殼,便聞到了香味兒。
雅嫻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老爺,她做的真好。聞著就很香。」
乾隆應了聲,心頭卻覺得,紫薇的名字取得更好,不愧是有他的血……就是,她人怎麼那麼傻?
在外頭,便沒有那麼多規矩,一行人都坐好。乾隆給雅嫻撕了雞肉,雅嫻又撕成小塊給了三個孩子,一家人喜樂融融。卻看的永琪刺疼了眼。
雅嫻歎息了聲,戳了戳乾隆的手臂,示意他還有五阿哥和還珠格格。
乾隆卻從鼻子裡頭哼了聲:「不管!」
雅嫻便拿了雞肉放到永琪和小燕子的盤子中。
永琪一愣:「謝夫人。」
小燕子也有些傻眼:「其實,你要是不讓容嬤嬤折騰我,我說不定,還會挺喜歡你的。」
「規矩是必須學的,」雅嫻道,「就連瑚圖裡,學不好規矩也要罰!」
小燕子扔了筷子:「少假好心,你就是看不慣我!令妃娘娘都告訴我了,你就是……」
旁邊的福爾康嚇了一跳:「小燕子,閉嘴!」
然後小燕子便閉嘴了。
這下輪到永琪心疼了:「爾康你幹什麼怎麼凶小燕子?」
小燕子扔了他盤中雅嫻給的雞肉:「不准吃她給的!」
「好好,不吃,你說不吃,我就不吃。」永琪忙安撫。
於是,其餘人都看傻了。
紫薇忙呈上菜去,期望打破他們兩個不分場合的行為:「老爺,這菜是『紅嘴綠鸚哥』。您和夫人都嘗嘗吧。」
其實,到了這時候,眾人都失去了繼續品嚐菜餚的心思:『皇家這水深不可測啊?還珠格格對皇后似乎有怨怠之心;令妃娘娘對皇后似乎很有敵意;包衣奴才敢罵格格;五阿哥這做派,簡直不像是對妹妹的行為,比方才皇上對皇后的行為,似乎還要過……』
不過,這氣氛,還是須得有人來打破的,揣著明白裝糊塗,才是聰明人啊!
「這名字聽著聽雅致,不過只是菠菜麼!」鄭太醫夾起一根菠菜搖頭晃腦道。
「鄭太醫,在這如畫風景中吃飯,必須得詩意,叫菠菜好聽麼?還是『紅嘴綠鸚哥』好!」紀曉嵐立刻反駁。
「我也覺得紅嘴綠鸚哥不錯!」傅恆說,「聽著便覺得吃的是肉了!」
鄭太醫萬分鄙夷:「只可惜,吃一口,還是菜!」
「這便是素鸚哥麼!」紀曉嵐笑道。
「這就和你們文人似得,盡不說實話,明明是假的,還得說……」鄭太醫正搖頭晃腦呢,突見乾隆臉色變了。
「福琪!小燕子!」他說,「別忘了你們的身份!」
一直埋頭靜靜吃飯的五格格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永琪和小燕子牽著的手,眼神無比怪異。
————
永璟看著面前的五格格:「你這話不可在同別人說起了。」
五格格笑了聲:「我省的。」
永璟猶豫了下,方道:「善保……」
「十三,」五格格道,「我近日一直在想,我到底歡喜他什麼?」
「後來,發現,我歡喜他,不過是因為,他從最底層慢慢爬到了朝臣的權利之巔,不過是因為,他身為皇阿瑪的寵臣,卻從未失寵,又不過是因為他貪,卻並非無所作為,最後,不過是因為他死與令妃之子的手中。你看,我歡喜了半日,皆是因他日後成就。」
「瑚圖裡……」永璟見她流淚,忙道。
「近日思起前番種種,皆如大夢一場,我歡喜他,他卻不一定會歡喜我。之前是我,太強人所難了。我如今,已在努力忘記。」她笑道。
「可是瑚圖裡,他不一定對你無情。」永璟歎息。
「可,他心中最重要的,卻不是我。」五格格歎息,「皇阿瑪和皇瑪法,哪個好?」
她不待永璟說話,便道:「若為帝,皇瑪法最好,可是作為女人,卻寧願嫁給皇阿瑪那樣的男人,也不能歡喜皇瑪法那樣的。皇瑪法心頭最終的永遠是江山社稷。永璟,你和十二哪個好?若女子,我覺得,還當選十二。因為你的心太大。皇瑪法,你,善保,皆非女子良配。永璟,你且捫心自問,若你歡喜一個女子,但娶了那女子,便得不到這江山。你還會不會娶?」
永璟仔細想想,便搖頭:「不會。」
五格格笑了:「自古英雄無良婿。」
「瑚圖裡……」永璟想勸,卻不知如何勸起了。
五格格笑了:「還是之前那句,我覺得五哥和還珠格格,有私情,你且留意些。好了,回去吧,別讓阿瑪和額娘久等了。」
她說罷,便轉身離去,留下永璟一人,看著她的背影。
末了,永璟低聲歎息一聲:「她長大了。」
————
發現了永琪和小燕子有私情的人,不止五格格一個。
這日,行到一個小鎮,幾人打了尖住店。
裡屋水聲作響,外屋的乾隆,解下了一隻信鴿腿上的書信。
書信上是半月形的暗記,獨屬於粘桿處。
書信很短,卻是兩件極不普通的事情。
一則,乃碩王府十九年前換子之事,一則,乃夏雨荷的表弟一家,已秘密押至京城。這則中,隱約提到,五阿哥,福家,皆是知曉真假格格內情之人。
乾隆瞬時便失去了所有遊玩的心思。
他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回了信。讓那信鴿飛走。便聽得門聲輕響,原來,雅嫻已經沐浴好了。
他換上一副笑顏,便袖了她的手,下樓用飯。
用飯剛半,便聽鬧哄哄一片,只說是什麼鎮上的一位千金要拋繡球招親了。
小燕子一聽,便幾口扒了飯,說是要去。
永琪,紫薇,福家兩兄弟自然要跟著。
雅嫻和乾隆都有些乏了,永琪要和紀曉嵐請教學問,永璟卻是要和傅恆探討領兵之道。只剩下一個鄭太醫,也推說要休息。
他們卻不曉得。正因此時未去,便讓那幾個沒輕重的,鬧出個大麻煩來。
————
乾隆和雅嫻正在補眠,忽聽得門口人聲鼎沸。
又聽得永琪和小燕子叫門。三個小的叫他們小聲一些。竟惹得永琪和小燕子大吵起來。
雅嫻半夢半醒之間,便要起身,卻被乾隆按下:「你且歇著,朕出去看看。」
他披衣起來,按捺住火氣,開了門,正好瞧見小燕子舉手要打永琪。
他冷喝一聲,又見門口圍了一堆看熱鬧的人。便更生氣:「小燕子!福琪!你們是要翻天了?!」
「皇阿……」小燕子立刻要叫,卻被永琪捂了嘴。
「老爺,紫薇和爾康爾泰,都被杜家的人抓了。您快救救他們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卻是雅嫻。她看向永琪:「怎麼回事?」
乾隆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氣:「快進去!五兒,十二,十三,快陪你們母親進去歇著,這外頭太亂!」
雅嫻不理他:「怎麼回事?你們不是去看拋繡球?為何又被抓了三個?」
「老妖婆!你是來幸災樂禍的嗎?」小燕子大怒,「我警告你,就算……」
『啪』
乾隆在永琪呆滯的目光中,收回了手:「堵著她的嘴!」
「老爺!」永琪喊道,「您那麼仁慈,那麼高貴!小燕子不過是說了句實話,您也知道,她直來直去慣了,怎麼能打她呢?」
永璟冷笑一聲:「你是什麼東西?瞧瞧你的衣服!不過是個丫鬟,小廝,卻敢罵夫人?鄭先生,開服藥來,讓他們閉嘴!」
永琪不敢置信地指著永璟:「你。你小小年紀,怎麼能那麼惡毒!」
小燕子跳了起來:「就是,就是!這麼惡毒,你還不如死……」
『啪』
又是一巴掌,這次卻是雅嫻打的。
她語氣冰冷,不復之前的溫和:「你是什麼東西!敢罵我的兒子!」
乾隆眼神冰冷如刀:「再讓我聽到一次,你對夫人,少爺,小姐不敬,你也不必活著浪費食物了!」
永琪臉色大變:「老爺!您怎麼變得如此殘忍?您以前……」
人群中卻是議論紛紛:「這家小廝和丫鬟莫不是有病?竟敢罵主人?」
「就是,就是!罵了主母和小主人,竟還錚錚有理覺得自己對呢!」
「這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這家主人真是心慈,若是尋常人家,早將這種奴才打殺了!」
「嘿!還別說,我這輩子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奴才呢!」
「是啊,是啊,這奴才,當的怎麼這麼不要臉啊?!」
……
————
傅恆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才敲門進來稟告給乾隆他們聽。
原來,那家小姐生的極好。小燕子便生出了心思,要讓永琪得了這個繡球,把那小姐娶回去做的老婆。於是,便拚命去接了扔給永琪。
而永琪每每碰到繡球,必立刻打開。這一來一去,最後那繡球,竟落在個落魄睡地上的乞丐懷中。
杜家自不能讓女兒嫁給乞丐,便說要重拋。而小燕子卻死死賴住,說那杜家小姐必嫁乞丐不可,說這便是『天作良緣』!杜家大怒。小燕子便和杜家家丁動起手來,這下子,永琪和福家兄弟也不得不加入戰局。
說實話,往日永琪和福家兄弟自詡文武雙全,卻不知,是別人放水了不敢認真。如今遇上不放水的,立刻就慫了。
好不容易才帶著小燕子衝出重圍呢,卻把福家兄弟和紫薇給落下了。這兩個知道自己不行,才急急衝回客棧,來找乾隆搬救兵呢。
此時乾隆聽罷便一聲冷笑:「嫻兒,你瞧瞧,朕不過是想帶著永琪,順便調。教他,結果,卻生生被這幾個,給敗了興。」
「也是臣妾不是,」雅嫻皺眉,「臣妾只想著,難得小燕子能出一趟宮,且能來山東。順便可以拜見她額娘,畢竟。她年齡已大,以後指了人,或許便再無機會去給她額娘磕頭了。」
「天賜良緣!」五格格咬牙切齒,「讓人好好的大家千金嫁給一個乞丐。竟說是天賜良緣!真是!」
「這不僅僅是嫌貧愛富的事,」雅嫻道,「一個男子,妻家強於自家,日後定生怨怠。若這姻緣真成了,那小姐日後定然蒼涼。」
「寒門之子,同千金小姐相配,」永璟看向五格格,「本就是有問題的,兩人生長處境不同,看待事物方式有異。更嚴重者,就連世人都覺得是寒門之子高攀,只怕。他活的也不自在。」
五格格嘴角噙著一枚苦笑:「是啊。」
「讓小燕子他們去給人杜家道歉。」乾隆道,「若她真欣賞那乞丐,朕不介意將乞丐指給她。」
傅恆嚇了一跳。覷見乾隆滿臉不耐,只得應了:「庶!」
他心裡,免不得要重新掂量:『這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雖能來伴駕,卻原是如此不得寵啊!』
————
事實證明,小燕子雖愛打抱不平,卻從未想過要把自己貢獻出去。
於是,第二日,那福家兄弟和紫薇便又都回來了。
只是這一來一去間,免不得神態萎靡了許多。
乾隆如今竟看都不想看他們,隨意讓鄭太醫開了服藥,保證他們不病了拖後腿,便又上路了。
而經此拋繡球一事後,五人之間,早已暗生間隙。
哦,對了,應該說是四人。因為福爾泰,他是個唯恐他們不亂的。
這不,當看到路上跪著個要賣身葬父的白衣女子時,福爾泰心思一動,想起了那富察皓禎和白吟霜。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心頭有了主意:『其實,若是因此,讓紫薇和爾康鬧翻,爾康無心去幫紫薇謀劃,讓她成為格格,福家或許還有一絲生機呢。』
紫薇因為在杜家之事,對小燕子也生出了一絲不滿,此刻小燕子喋喋不休地猜測那跪在地上白衣女子的身份,她便皺了眉頭,一言不發。
「紫薇,紫薇,你說句話,好歹說句話!」小燕子說了半日,沒人應和,便急了。
紫薇閉了眼:「小燕子,你吵的我心亂。」
小燕子張大了嘴:「紫薇!你怎麼能這樣說我?」
永琪聽了半句,便不分青紅皂白道:「紫薇,你怎麼能這樣對小燕子?她那麼美麗,那麼善良,為了讓你能跟著南巡,吃了多少苦頭?你怎麼能這樣自私冷酷!」
紫薇愣了愣,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和滿腹心酸。看著面前這個本應該叫哥哥的人,突然覺得很諷刺:『她錯了?可,她原本是不需要小燕子幫忙就可以有機會南巡的,原本,她才是格格啊……』
「奴婢……」她忍住苦澀,行了個禮,「奴婢知錯了。」
永琪這才有了笑模樣:「這才像話!」
紫薇看向了正在和福爾泰說話的福爾康,心頭委屈無比:『爾康,我只有你了……』
小燕子突然飛身而起:「混蛋!放下那個姑娘!」
她一腳踢飛了個流氓,護住了身後白衣姑娘:「她都說了,不願意賣身給你!你憑什麼要抓她?!」
原來,她根本沒看永琪和紫薇為她而起的交鋒,一心只記得看熱鬧。
永琪見她如此,也忙飛身過去。
留下一個紫薇,還站在原地。
原來有一夥地痞流氓過來,硬說昨兒已經給了那姑娘錢買了她。可那姑娘卻說,她根本沒有拿到錢,父親還躺在破廟沒有下葬呢。
如今,這白衣女子一看到永琪過來,便死死抱住了他的腿:「公子!您買了奴家吧!」
永琪扔下一錠銀子:「讓開!」
那女子銀子也不撿,只抱了他的腿:「公子,您如果不買了採蓮,採蓮遲早會被他們糟蹋了的!求公子發發善心,把採蓮帶走吧!」
乾隆緊皺的眉頭此時終於鬆開:『雖是個身份不明的漢女,但若是能因此離間了他和小燕子,倒也不錯。』
「哥!咱們也上去幫忙!」福爾泰一見事情有了變化,忙道。
福爾康點了點頭,便過去了。
「爾康!」永琪見到了救星,「快幫我說說,讓她放開我的腿!」
福爾康便一副深情款款地看著那採蓮:「姑娘,你……」
採蓮抬起頭,先看到了他一副碩大的鼻孔,裡頭鼻毛鼻屎清晰可見。她渾身一抖:「啊!你的鼻孔好大!」
永琪和福爾康皆是一愣,再看時,那採蓮竟已暈了過去……
福爾泰很是失望。
那採蓮一見到福爾康便發抖。
竟是一心只認準了永琪。竟磨破了腳,一瘸一拐也要跟著永琪走。
雅嫻掀了簾子,見外頭實在不像話,便問乾隆:「你真要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跟著?」
乾隆心情極好:「跟著便跟著,你不知,那小燕子同永琪間氣氛怪的很。」
雅嫻一想平日間的舉動,也是有些傻了:「竟……竟真這般……這可如何是好?」
「一回京,朕便立刻著手準備,把小燕子嫁蒙古去,上次永琪是母喪,故未指婚。這番卻必須指了!」乾隆歎了聲氣,看看馬車裡頭的三個,「嫻兒,還是咱們的孩子最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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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璟是在進入冀州境內便發現情況不對的。
那天,永琪很高興,因為一直纏著他的採蓮,彷彿終於放棄了,竟沒再跟著他們上路。
連番的趕路,雅嫻有些睏,乾隆便陪著她閉目養神。
而永璟,卻在聽到越來越多趕往冀州城內的車馬聲後,偷偷掀開了簾子。
然後,他便看見一個同採蓮身高相類的女子,身姿矯捷地上了一輛牛車。
他放下簾子,若有所思。
爾後,一進入冀州城,便聽說了城中有廟會。
彷彿之前那些步履匆匆的路人,都是趕來參加廟會似得。
永璟卻沒放心,他始終記得那個同採蓮相像的白衣背影。打了尖,他便一個人離了店,隨意找了間小鋪子進去要了飯。
然後便同那老闆聊天,獲知這廟會竟只是尋常事,也並不大時,他心頭便隱隱有了猜測。
回客棧,他便敲開了永琪的門--
「竟然是你!」永琪黑著臉,開了門。
「五哥,」永璟道,「你可親眼見到了那採蓮姑娘的父親?」
永琪冷笑一聲:「你想幹什麼?」
「原來是沒見到。」永璟道。
「我見到了!」永琪道,「他躺在破廟裡頭,被破蓆子捲著。」
「未發臭?」永璟道,「那幾日,天可是非常熱!」
「你真惡毒!」永琪大罵,「竟如此詛咒別人!」
永璟行了個禮:「謝謝五哥,我都明白了。」
永琪完全不知道,永璟是明白了什麼,他想問時,卻見永璟已經慢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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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廟會。
永琪和五格格一早便得了永璟的吩咐,拉著雅嫻去看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趁著人多,便分開了她和乾隆。
小燕子原本就是個愛熱鬧的,又瞧著廟會上有人賣鞭子,便更是興奮。因想起了容嬤嬤那一手鞭子,便扯著永琪要去買。
傅恆幾個,原本是緊跟著乾隆,卻也被人流衝散了。
紫薇心有慼慼,不想同小燕子一道走。福爾康牽著她的手,兩人說著情話,倒也自得。
唯獨福爾泰,他看了看十二阿哥和五格格牽著皇后娘娘的手,卻沒看到乾隆和十三阿哥,再一想今兒這人多的竟有些反常。便不由得摸向了腰間佩劍。跟上了皇后。
乾隆走著走著,便看不到了雅嫻。
他忙抓緊了永璟:「當心,這裡人多,別走散了!」
永璟點了點頭 ,卻更加留意四周。
突然,他眼前有個人影閃過,這次看清楚了,果然就是那採蓮!
『咚咚咚』
一陣鑼鼓聲起,一支踩高蹺的隊伍突然走了過來,裡頭有龍有獅,有菩薩,有各種神話中的人物……彷彿是為了襯托出仙風道骨的味道,竟還燃起了香爐,煙霧瀰漫……
路邊有老夫妻二人,形容憨厚,挑著擔子停下,對著這支踩高蹺的隊伍張望,彷彿是被他們擋住了路,頗有些無可奈何的味道。
那老頭兒歎了口氣:「老太婆,前頭過不去,我們就在這裡賣吧。」
老太婆一副憨厚模樣,點了點頭:「是哩,聽你的,都聽你的!」
乾隆見他二人白髮蒼蒼,卻十分相合,彷彿一生便是如此牽手走過,從不離棄。他不由得浮出笑容來,低頭問道:「老人家,這生意還好嗎?」
「湊合吧,夠過日子了!」老頭子歎了口氣。
「老爺子要不吃個茶葉蛋?」老太婆急著招攬客戶,「咱們都是用上好的紅茶煮的,您聞聞看,香著哩!」
乾隆便笑:「好。那便來十個!」
永璟突然發現,那老太婆得意沖老頭子一笑,兩人眼中卻是……
「閃開!」他衝了過去,擋在了乾隆面前。
乾隆有些不解,突見那老頭跳起,將那爐子踢過來,那一爐子炭火便直撲過來。熱騰騰的茶葉蛋,全部成了武器。永璟擋在乾隆身前,自然是被燙了個正著。
「永璟!」乾隆大慟。
老太婆突然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狗皇帝,納命來!」
乾隆揮著手中折扇,正打著那些炭火和茶葉蛋呢,一抬頭,卻見利刃飛刺而下。周圍全是人群,他根本無所能避,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永璟突然發力,推開了他。自己跳起,踢向那老太婆。
只聽『噗』的一聲,那利刃便插進了他胸口。
乾隆大震,什麼都顧不得了,一把抱起兒子,嘴裡發出一聲大吼。衝開人群。隱藏在人群中的粘桿處暗探,也再顧不得是否會傷及無辜,紛紛發力,衝向那兩夫婦。
誰知,那支高蹺隊伍竟全數發難,紛紛掏出武器,踢掉腳底高蹺。同粘桿處眾人惡鬥起來。
傅恆紀曉嵐眼見著原處打亂,忙衝過去幫忙。本著寥與省無的態度,鄭太醫喊了五阿哥等人:「福琪!福爾泰,福爾康!快過去!」
這下,場面徹底打亂了。
雅嫻聽到喊聲,忙抬頭看,卻被永琪和五格格死死抓住:「娘,你看這個,兒子喜歡這個!」
她心頭有些煩躁,卻仍是低頭,看向了永琪指著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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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抱著臉色蒼白的永琪,觸手,是他溫熱的血。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這個兒子時的樣子。那時,他才三歲,一身紅衣,背負著手,像個小大人。他說:『皇阿瑪,你讓我很沒面子。』
記憶中,這個兒子一直是很特殊的存在。他不愛撒嬌,愛做大人模樣,愛諷刺他,小小年紀,一點都不可愛。
可也是這個兒子,卻在御花園選婿出現刺客時,第一時間撲倒他身上,又是這個兒子,在廟會中攥緊了他的手,為他擋了利刃……
他才五歲!可如今,他的身子卻越來越涼……
「鄭太醫!鄭太醫!快叫太醫來!」他啞聲大叫,心慌不已。
傅恆聽了,立刻折身便走,抓了正不知所措的鄭太醫,便跑,卻被後頭踩高蹺的刺傷,他來不及還手,也顧不得遮掩傷口,跑的更急了。
「皇上已退到樹下,十三阿哥身受重傷!你快些!」傅恆急切道。
樹下,乾隆仍緊緊抱著兒子不肯鬆手。他不顧身處險境,一個勁呼喚兒子:「永璟,永璟!睜開眼,看看阿瑪!」
這廟會很大,這頭全亂了,而那邊的雅嫻卻被兩個孩子緊緊墜住,不讓她過去。
「皇阿瑪……」永璟睜開了眼,「你有沒有受傷?」
乾隆心頭劇痛:「永璟,阿瑪沒事,阿瑪沒事,你別睡,太醫馬上就來了。」
永璟努力擠出個笑容:「阿瑪,您沒事就好,我困了……」
他便闔上了眼睛,乾隆不敢搖他,只大喊:「鄭太醫!鄭太醫!」
傅恆終於把鄭太醫帶了過來。
鄭太醫還喘息不已,卻也知道事情緊迫:「請皇上把十三阿放在地上,讓臣診治。」
傅恆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了地上。
乾隆輕輕將兒子放在地上,一眼不錯地看著他:「鄭太醫,快給永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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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情知自己幫不上忙,早已抓了個粘桿處的暗探,讓他將自己送到了冀州守備府。
此時,冀州守備丁大人率領了大批官兵趕到,將刺客一一抓獲。
粘桿處的人,便留了一半在這棵樹周圍戒備,另一半,則幫著丁大人捕捉刺客。
小燕子他們衝了過去。
永琪看著乾隆,慌忙下跪:「兒臣救駕來遲,求皇阿瑪恕罪,不知皇阿瑪可……」
乾隆哪裡有心情理他?
「阿克頓!」
一個男人立刻跪下:「奴才在。」
「皇后那頭是否有人守著?」
「遵皇上吩咐,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著皇后娘娘。」阿克頓忙道。
「再帶幾個人過去,暗中守護,別鬧出太大動靜,毋須驚動刺客,待平亂後,再請皇后娘娘過來!」乾隆說。
「庶!」阿克頓立刻去了。
紀曉嵐也衝了過來:「稟告皇上,丁大人已帶兵趕到!此時正在全力捕捉亂黨!」
乾隆仍舊盯著永璟,見鄭太醫已號完了脈,方問:「鄭太醫,十三阿哥究竟如何了?」
「啟稟皇上,十三阿哥需立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臣要將十三阿哥的衣物褪去,方能斷定。」鄭太醫有些緊張。
「那還等什麼?」乾隆轉頭看向紀曉嵐,「你說丁一來了?」
「是,」紀曉嵐說,「丁大人現在外面。」
「立刻叫他過來!」
乾隆說完便看向永琪幾個:「你們不去幫忙捉刺客,守在這裡幹什麼?」
福爾康福爾泰和五阿哥小燕子忙去了。
只餘下一個紫薇,她一眼不錯地看著乾隆照顧永璟的樣子,心頭有羨又妒:「皇上,奴婢……讓奴婢來伺候十三阿哥吧。」
「你粗手粗腳的,」乾隆看都不看她,只心疼地抱著兒子,「萬一弄疼了永璟。你有幾條命?」
紫薇傻了,淚水奪眶而出,她心頭苦澀不已:「奴婢……奴婢……」
「傅恆!」乾隆道,「看看外頭是否已經平亂了,若是,便讓人護著皇后娘娘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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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帶著兩個孩子過來時,便見著永璟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的樣子。
她心頭劇痛,衝了過去:「永璟,永璟!你怎麼了?怎麼流了那麼多血?」
永璟的傷口周圍,已讓鄭太醫撒了止血粉,但之前流的血,已是染紅了衣衫。
雅嫻心頭劇震,腳一軟,便倒了下去。
此時,丁一才滿頭大汗過來:「奴才丁一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夠了!」乾隆道,「準備乾淨的馬車,朕要去你府上!」
他抱起雅嫻,又示意傅恆輕輕抱起了永璟。
永琪同五格格兩個白了臉。
良久,永琪道:「原來他讓我們把皇額娘帶走,便是為了這個。我這一生絕對不會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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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拔刀
丁府大亂。
所有人都在進進出出。
傅恆找了個郎中,稍微包紮了下傷口,便急著同紀曉嵐,丁一一起去前堂審問那些亂黨。
永琪和五格格都守在門口,黑著臉,聽著鄭太醫說永璟的傷勢:「十三阿哥人小,那一刀卻是他跳起踢亂黨時,刺中的,故並未靠近心臟。可是,卻傷到了血管,流血太多。刀子拔出時,只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奴才從京城帶來了千年人參,已經切了片,備下,讓十三阿哥含著。但是……」
乾隆明白了:「朕跟你進去!朕要親眼看著你拔刀!」
永琪突然跪了下來:「皇阿瑪!兒子要去前堂,兒子要親自審問那些亂黨!兒子,兒子要一刀刀刮了他們的肉!」
「我也要去!」五格格直愣愣跪下,「我必須去!」
乾隆明白他們的心情,喊了阿克頓出來,護著他們去了。
他心神劇痛:「鄭太醫。你務必要……」
他說不下去,大跨步走進了房。
床上,永璟臉色蒼白,匕首仍插在胸前。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剪開。上頭的止血粉早已凝干。
「奴才需要有人幫奴才按住十三阿哥的頭,壓住他的上身,以免拔刀時,十三阿哥身子亂動。會……」鄭太醫有些為難。
「朕來!」乾隆一步上床,緊緊抱了永璟,「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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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醒來,便強撐著身子,喝了碗參湯。讓個奴才帶著她去看永璟。
門緊緊閉著,說裡頭正在治療。
她不敢打擾,只在窗戶上戳了個洞。這是她第一做這種偷窺之事,心頭卻除了悲憤,便是無助。
鄭太醫道:「奴才還需一個人,在奴才拔刀後,立刻將奴才特製的止血粉撒上去……」
雅嫻便推了門:「讓本宮來!」
這一刻,她那些悲憤和無助全都消失了。
她的兒子身上插著刀,躺在那裡等待治療。她有什麼資格哭泣和悲傷呢?
她推開了丫鬟:「把門帶上,多準備熱水,參湯。在門口候著,沒聽到吩咐不准進來!所有人求見一律不准!違者,殺無赦!」
她一步步,朝著那床走來。拿起床畔的白玉瓶:「這就是止血藥?」
鄭太醫早已傻了:「是……可是娘娘,拔刀時會有血濺出,撒藥需及時,恐會濺到娘娘臉上……」
此時永璟卻張了眼:「皇額娘……」
「聽到了嗎?」雅嫻看著他,「太醫要給你拔刀,若是你挺不過去,本宮只當這輩子沒生過你這個兒子。聽到沒有?你,必須挺過去!必須好起來!否則,本宮再也不要你了!」
永璟看著她笑:「皇額娘。你說話很矛盾啊……若是我挺不過去,你當然……」
「閉嘴!」乾隆道,「聽到你皇額娘的話了?若是你挺不過去,朕也不會承認你是朕的兒子,你不是嘲笑朕膽小麼?若是你挺不過去,朕便命人,在史書上記下,十三阿哥永璟是個膽小鬼!」
「皇阿瑪,皇額娘,」永璟虛弱地笑,「你們真是太狠了。」
他看向鄭太醫:「拔刀吧!」
鄭太醫哪裡見過如此奇怪的一家?可如今,他也不敢多想,雙手握上了匕首柄:「十三阿哥,得罪了!」
這拔刀,其實只是一瞬間便能完成的事,可不知為何,此時卻漫長的可怕。
雅嫻捏了那白玉瓶,看著鄭太醫用力拔出。鮮血飛濺。她立刻將瓶中粉末盡數撒了上去,臉上,是他溫熱的血。她卻絲毫沒有躲閃。
乾隆緊緊抱著永璟,血濺了他一身。
十三阿哥頭一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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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雅嫻和乾隆都未換衣服,給永璟細細擦了身子後,兩人便守在了床邊。
永璟悠悠醒轉時,微瞇著眼,便見到了這一幕:乾隆正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雅嫻輕輕打著扇子。
永璟鼻頭一酸,又闔上了眼。
再次睜眼,他便道:「阿瑪,額娘。」
兩人驚喜萬分,雅嫻便立刻奔走:「快叫鄭太醫進來!快呈人參雞湯上來!」
鄭太醫哪裡敢亂跑,早在門外候著呢。
此刻聽傳,立刻上前:「臣在!」
「永璟醒了!」雅嫻道,「快去給十三阿哥號脈!」
鄭太醫便奔了進去,雅嫻心頭一鬆,眼前一黑,腿一軟,險些要倒下。好歹抓住了門才勉強站穩。她咬了咬牙,又趕緊進去了。
「稟皇上,皇后。十三阿哥脈象平穩,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失血過度,需要慢慢調理,如此才不會落下病根!」鄭太醫號了脈,心頭鬆了許多。
「賞!」雅嫻立刻道,「鄭太醫救治十三阿哥有功,賞黃金萬兩!鄭太醫,十三阿哥後期的調理本宮便要托付給你了!」
「鄭太醫救治十三阿哥有功,官加一品!」乾隆道,「鄭太醫,你務必要調理好十三阿哥的身體,萬不能落下病根來!」
鄭太醫慌忙磕頭,千恩萬謝過了。
永琪和五格格此時也到了門口:「皇阿瑪!兒子/女兒求見!」
「皇上!臣傅恆/紀曉嵐/丁一求見!」
乾隆便起了身:「嫻兒,你守著兒子,朕出去一趟!」
雅嫻點了點頭:「皇上小心。」
鄭太醫立刻道:「啟稟皇后娘娘,臣要下去為十三阿哥熬製補血養神之藥。」
「你速去。」雅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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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璟躺在床上,看著臉色陰沉的雅嫻,有些發怵:「皇額娘……您幹嘛這樣看著我?」
「永璟,你到底在謀劃什麼?」雅嫻抱了手,站在那裡看著他,「別告訴額娘這只是偶然,額娘太瞭解你了。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永璟笑了笑:「果然還是瞞不住額娘啊,可是額娘,我失血過多……」
雅嫻歎了口氣,坐了下來,輕輕幫他打著扇子:「以後有什麼要做的,可以和額娘先說。你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無論怎樣,額娘都會幫你,支持你。你是額娘的孩子,額娘這一生,便是為了你們三個活的。」
永璟閉上了眼,抑制住眼中的淚水:「好。」
『可是皇額娘啊,這事兒我不後悔。縱然重來千萬次,我都不後悔。』
過了很久很久,永璟說:「皇額娘,那顆流溯丹。你最後會給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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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
一片靜穆。
傅恆,紀曉嵐,丁一,五格格,十二阿哥都跪著。
永琪跪在下頭回話,說著說著便哽咽了:「……他們是在杜家小姐拋繡球的時候,盯上了我們。因為,五哥……五哥的皇家玉珮丟了。有個亂黨看熱鬧時,撿到了玉珮。之後他們便派了個採蓮做臥底,採蓮說,她偷聽了五哥和小燕子姐姐的說話。才認定了我們的身份。之後,便有了廟會上的事情……」
乾隆手中的木椅扶手『咯吱』作響,眾人心頭也是不平靜。
因在審問時,那採蓮說,五阿哥竟同還珠格格有私情!這……這是亂。倫啊!
此時的乾隆,早已無心再為永琪遮掩他同小燕子的醜事。甚至於,一想到那躺在他懷中滿身鮮血的小兒子,便恨不得親手掐死他們!
「永琪,瑚圖裡。去看看你們弟弟吧,他剛醒。」他說。
永琪和五格格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適合他們聽了,便行禮離去。
「五阿哥和還珠格格的事情,回京再處置。紀曉嵐,傅恆十三阿哥明年六歲,即要入學,你們要悉心教導。明白嗎?」
傅恆和紀曉嵐立刻出列磕頭:「奴才/微臣遵旨。」
他們心頭都是一震,俱明白:『這儲君之位,如今已是聖心有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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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璟再次醒來時,房中卻是永琪和五格格。
兩人都紅了眼,彷彿一夜未睡的樣子。
「你醒了,」永琪扔了手中的布巾,「皇額娘和皇阿瑪本來要看著你的,被我和妹妹勸走了。」
五格格扔了扇子:「十三,我很討厭你!」
永璟笑了:「我倒是一次性惹了你們兩個。」
永琪冷笑:「我說過,此生絕不原諒你!」
「哦。」永璟又閉上了眼。
「你給我睜開眼!你說清楚,為何要隻身冒險!」永琪氣地大罵,「你那一晚找我和妹妹,讓我們帶走額娘,說什麼要和皇阿瑪聯絡感情的鬼話!結果呢!你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我和妹妹有多急?你是我們的弟弟,你躺在那裡,我們身為哥哥姐姐,心裡能好受?十三!你為什麼不為我們多想想!」
五格格摜了扇子在地:「十三,我受夠你了!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殺皇阿瑪是吧!你為什麼不提前說?哪怕,你只告訴我……」
「說什麼?」永璟睜開了眼,「我能怎麼說?智多必妖,皇阿瑪是我們的阿瑪,但,別忘了,這阿瑪前頭還有個『皇』字!若我說了我的猜測,又猜對了,你們阿瑪會不會防備我?」
五格格聽了這句,慌忙站門邊上戒備:「小聲些,我怕周圍有探子!」
永璟笑了:「皇位,我勢在必得,五姐,別人不懂,你伴我千年,難道忘了,我們為何能得以重生?」
「不是因為五皇叔……」五格格剛說了半句,又掐住了。
「還有我,」永璟道,「我本是帝王命,卻為令妃所害。」
「是故,前番,亡國之根,便是在你薨斃那時留下的?」永琪也懂了,「可,這裡頭關五皇叔什麼事?」
歷史上,清朝亡國之根便種於乾隆後期好大喜功,奢靡無度。這根發芽壯大,便是在令妃之子嘉慶帝手裡了……仔細算來,乾隆越發好大喜功,可不正是永璟薨斃之後?
能給他答案的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良久,永璟才歎道:「所以,能獲得皇阿瑪認可是最好的。其實,行刺這件事,我心頭也只有8分把握。皇額娘不能有事,所以,我把皇額娘托付給你們了。」
「你卻險些出事!」永琪道,「這事兒你怎能親自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那能讓誰做?」永璟道,「皇額娘麼?」
另外兩人立刻搖頭。
「五姐麼?」
五格格拚命點頭,永琪卻皺了眉頭。
「五姐若出事,我們都會心疼,且,五姐是女孩子。十二哥上輩子受苦太過,我不忍心……」
「我算什麼受苦?這千年時光我不曾度過,於我而言,不過兩世!」永琪皺了眉頭。
「總之,我是個自私的,」永璟笑了,「你們誰受傷,我都會難過,我不想自己難過。所以,便讓你們難過好了。」
他說的輕鬆,卻讓永琪和五格格紛紛落下淚來:「永璟,你果然無恥!」
永璟閉了眼:「哦,那是因為我門牙還沒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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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心神不寧地坐在屋中發呆。
她記得,採蓮賴上五阿哥之後,小燕子整日整日只知道吃醋撒潑,還天天怪她不懂姐妹情誼。五阿哥也天天找她讓她幫忙和解。
那一日,她終於受不了哭泣時,卻是十三阿哥永璟,遞給了她一方手帕。
這個本來應該是她弟弟的五歲孩子,陪她坐了很久,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可是如今,那個會安慰她,陪伴她的孩子,卻渾身是血的躺在屋子裡,不動了。
那一日的樹下,她見著乾隆悉心照顧十三阿哥時,開始是羨慕和嫉妒的。後來卻只剩下了焦灼不安:『十三阿哥會不會有事?』
可當他們到了丁府,小燕子卻和五阿哥跑出去,說是要繼續捉拿刺客。
這之後呢?她看到了什麼?
小燕子喝的醉醺醺地回來,說是陪五阿哥喝酒去了。
捉拿刺客?呵呵,她還真以為小燕子是去做事了呢!
剛才,她說要去看十三阿哥,小燕子是怎麼說的?
哦,小燕子說:「那個惡毒皇后的兒子啊,死了就死了吧,他嘴臭的很,我早說讓他死了就好啦!讓我再睡會兒!」
「那是你弟弟!」紫薇壓低了聲音道。
「老娘沒有弟弟!」小燕子翻了個身,「讓他去死!」
紫薇心如死灰:「是了,那不是你的弟弟!那是我的弟弟!小燕子,那是我的弟弟!你怎麼能這樣惡毒的詛咒他?!」
回答她的,卻是小燕子的鼾聲。
她的身份低微,是沒辦法直接去看十三阿哥的。於是她便找了五阿哥,可是,五阿哥卻也和小燕子一樣,他說:「紫薇,你就是心慈,十三雖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可別忘了,他額娘是那個惡毒的皇后,皇后那麼惡毒,她的孩子死光了,世上會少很多禍害的……」
紫薇心頭冰涼,卻撞見來找五阿哥商量事情的福爾康。福爾康也勸她:「十三阿哥是生是死,和你沒關係,你回去歇著吧。」
可是……他們都不懂,那是她的弟弟啊!那是她血脈至親,那是所有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中,唯一安慰了她的弟弟啊!
「爾康,」紫薇突然笑了,「我原以為你是懂我的,可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她起身:「縱然身份低微,我還是要去看他!」
她離去,輕輕闔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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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格格端著水盆出去的時候,便看到了台階下頭跪著的紫薇。
她放下盆子,關了門:「你來幹什麼?」
「奴婢,奴婢是奉還珠格格的命……」紫薇咬唇。
「哼!還珠格格!」五格格笑了,「十三不用她假好心!若不是她和五阿哥跑杜家鬧事,遺落了玉珮,我們也不會被亂黨盯上!若不是她和五阿哥拉拉扯扯,說了些不該說的,也不會讓採蓮這個賤人確認我們的身份!若不是他們!十三……十三又怎麼……算了,不說了,你走吧!」
她和永琪,早已厭惡上了小燕子和永琪,只不過昨日是礙於乾隆和其他人的面,還尊稱一句『五哥』『小燕子姐姐』。
紫薇大震:「啊!不會!」
「呵,」五格格冷笑一聲,端起盆子便走。
紫薇看著她離去,心亂如麻。
她須得找個人確認……須得……
她慌亂轉身,胡亂行走,卻撞見了丁一。
「丁大人請留步!」她心頭有了主意,「丁大人,我是十三阿哥身邊的侍女,丁大人昨日審核那些亂黨,不知審出了什麼些事?」
丁一忙行了禮:「請姑娘代問十三阿哥安好!昨兒個在冀州城讓十三阿哥受傷,下官不甚惶恐!」
他因昨夜聽了乾隆的話,心頭對十三阿哥多了幾分巴結之意,便不顧事情不該洩露,一五一十說了。
紫薇越聽臉色越加蒼白:「如此說來,若不是五阿哥和還珠格格,那場行刺,或許便沒有了?」
丁一覷見四處無人,方低聲道:「不瞞姑娘,那五阿哥和還珠格格行事太過……就連下官只聽說,都覺得詫異。十三阿哥身份金貴,以後,還是遠著那兩個災星吧。」
紫薇心頭劇震:「災星?」
「可不是怎得?唉,也不知那還珠格格是如何被皇上青眼看中的……下官只接觸過一次,便覺,俗不可耐。就連那五阿哥,也是個……唉。不可言,不可言。十三阿哥還是要遠著這些人才好。」丁一自覺失言,慌忙告辭,「下官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紫薇恍恍惚惚看著丁一遠去了。
「災星麼?」她笑出了眼淚。
「小燕子,你搶了我的身份,我的阿瑪還不夠。你還要害死我的弟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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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阿克頓求見皇上!」門外,有人說話。
帝后兩人都洗漱好了。便開了門。
「何事?」
「京城有飛鴿傳書到!」阿克頓雙生呈上一枚竹筒。
乾隆取出竹筒中的卷紙展開:「竟是這事。」
「怎麼了?」雅嫻問道。
「西藏土司巴勒奔帶著他的公主下月初進京。」乾隆冷冷道,「不過是個小小的土司,來了便來了。」
「下月初?」雅嫻算了算日子,皺了眉頭,「只有17天了,永璟如今不宜亂動……」
「朕立刻修書給弘晝,讓他先行張羅著,」乾隆道,「一切以永璟身體為重,我們等著,待永璟可以移動了,再回京不遲。」
這話雅嫻也很是認同,不過:「皇額娘那頭知道了,會不會有意見?」
乾隆冷笑一聲:「她能有什麼意見?朕的兒子,還比不得一個土司重要?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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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七八日,永璟臉上恢復了點兒血色。
丁一早命人鋪墊了厚厚墊子,這才慢慢朝著京城去了……
而這一去,卻將那京城,險些鬧了個底朝天。也讓京城又多出了兩則秘事流傳百年……
悠于 2015-10-23 17:11
第100章 □□
還來不及處理碩王府的骯髒事,也沒及得上召見濟南來的知情者。這巴勒奔一行,便是已到河北了。
又因,這些日子來,代理政事的乃和親王,是故,弘晝此時便也無法盡數脫了開去。只能充當乾隆的左右手了。
乾隆這頭忙了,便沒顧上去處理永琪這些人,這便又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雅嫻讓人將永璟從阿哥所挪到了坤寧宮偏殿,她自是有子萬事足,各種補品不要錢一般上,還親手來做。生怕這一路的顛簸讓永璟身體留下後遺症。
永琪不知怎的,竟拋開了書本,開始苦修騎射。
五格格這段日子更是安靜,她終於認真學起琴來,如今聽她奏琴,卻再不復當日那殺人之音了。
坤寧宮一處是越發祥和,延禧宮卻冷冷清清,就差淒淒慘慘了。
若說令妃頭幾年還咬牙切齒哀歎自己的『伺寢』實則是抄書,那麼現在,她寧願日夜抄書,只求『伺寢』。這宮裡是最會捧高踩低的地方,她出身並不高貴,又不得寵了。就連奴才都開始懈怠了。
令妃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兼之曾『得寵』時,著實得罪了很多人,如今光是別人眼中的譏諷,便能將她刺的體無完膚。
這一日,她便只留了心腹喜鵲在側,長吁短歎道:「如今,可怎生是好?皇上都不來了。」
這話,想說的不止她一個。喜鵲這些日子已開始在後悔當年眼錯,竟攀了令妃這個沒用的。她的大仇若要寄托在令妃身上,這一生,當真不知是否還能報了。
喜鵲心思是最機靈不過的,在令妃還看不到的時候,她便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下一個合適的主子。此時見令妃問詢,她便不動聲色,抬出那人來:「娘娘,這闔宮,皇上還去哪兒?不過是坤寧宮,這也是礙於禮法罷了。說句不當說的,這闔宮的女人,姿色都已……」
她隱了下半句,卻讓令妃自己尋思。
果然,令妃臉色變了又變,十分難看。良久歎息一聲:「本宮老了。」
她的手,又不自覺的撫上小腹:「若是有個孩子……」
「娘娘,」喜鵲故意做出一副寬慰她的模樣,「五阿哥雖不是您的孩子,卻也對您事孝。」
這話,卻是讓令妃眉頭皺的更緊:「本宮是錯看了,他原是個不中用的,只看他如今不得皇上重用,卻絲毫不緊張,平日裡還嘻嘻哈哈,同隻鳥兒混在一處。若是靠他,本宮,唉!始終得有個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記名在本宮下頭呢。」
「那還不容易,」喜鵲心中竊喜,「娘娘貴為一宮之主,這延禧宮凡有宮女子所出的孩子。自然是要記在娘娘的名下的。宮女子,可是不能自己撫養孩子的。」
令妃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喜鵲,你可是有主意了?」
喜鵲上前一步,低聲:「娘娘可曾注意過那漱芳齋中名為紫薇的宮女?」
「紫薇?」令妃皺了眉,「那個女子,乃是漢女,且野心太大。每每一聽到皇上之事,便一副激動莫名的狐媚樣子。」
喜鵲點頭:「可娘娘,這漢女卻是娘娘給的包衣身份,野心大,卻不是拿捏不住。」
令妃微一思索,竟覺得此計大好!十分可行!
「包衣籍乃是本宮給的,若是她將來要反水。哼!」令妃笑了,「且,這次皇上帶她去南巡,可見,聖心所指。只是,她看著體弱,卻不像是個能生兒子的。」
「調養便是了,」喜鵲道,「總之不過請太醫開些藥,讓她一舉得男。」
令妃眼睛一亮:「去母留子,大妙!」
她卻沒看到,喜鵲眼中的譏笑。
「不過,要討紫薇來,本宮須得和小燕子說一聲,」令妃復又皺眉,「以免她瘋瘋癲癲,壞了本宮大事。另則,也是該提點提點永琪了,這西藏土司來朝的大事,他怎能只在一旁看熱鬧?須得讓爾康多多教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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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是迷迷瞪瞪地送令妃出門的。
她其實完全不懂令妃剛剛到底和她說了些啥。
什麼叫做『紫薇對皇上的心意』『本宮欲要成全』。她晃了晃腦袋,迷迷糊糊地想:『哦,是永琪把真假格格的事情告訴了令妃,令妃沒生氣,還要幫忙。她真是個仙子!不過……』
小燕子腦袋一緊:「天哪!我的腦袋還保得住嗎?不行!我得去找永琪!」
她立刻轉身便跑,一頭撞在了紫薇身上,幸而她還記得令妃的話,她立刻抓住紫薇:「紫薇,你的好運來了!你快收拾打扮一下去延禧宮見你爹吧!」
紫薇腦袋『嗡』的一聲,便是傻了般:「小燕子……你說什麼?」
小燕子急著去保自己的腦袋,哪裡有功夫和她說話,正好看到金鎖,便喊了來:「金鎖!快給你家小姐收拾打扮好!」
金鎖不明所以,卻還是來了:「小姐!」
小燕子趁機運起輕功去了。
紫薇淚雨漣漣看向金鎖:「金鎖,我……小燕子說,我待會兒便要見到我爹了!」
金鎖也十分驚喜:「真的嗎?小姐!小燕子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金鎖,」紫薇道,「令妃……」
她正說間,突見一太監進來。
那太監張望了一眼,便問:「哪位是紫薇姑娘?」
紫薇鼓足勇氣:「奴婢便是紫薇,請問公公是?」
「咱家是奉令妃娘娘之命,請紫薇姑娘到延禧宮說話兒呢。」那公公笑了一笑。
紫薇和金鎖兩個臉上便都湧出驚喜來,她為了最後驗證一下,便又問:「皇上今日可會去延禧宮?」
那太監掩藏住眼中的鄙夷,只道:「咱家不知,不過令妃娘娘已命人備下膳食,去請皇上來延禧宮了。」
「小姐!」金鎖忍不住叫出了聲,「您的苦日子總算是倒頭了。」
「是啊,是啊!」紫薇也忍不住了,「這一定是我娘在天之靈庇佑!」
那太監心頭越發鄙夷:『誰知道萬歲爺今兒會不會留宿延禧宮呢,便做出這副動靜來。真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不過,他臉上可是一分都沒漏出,畢竟,這女子長的還算有幾分姿色,萬一日後得寵了呢?
做人麼,便是要懂得給自己留一線退路的。
他打了個千兒:「紫薇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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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
令妃坐在上首。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起紫薇來。
不得不承認,下頭跪著的那個女子,年輕,漂亮,又如水一般嬌柔。聲音婉轉動聽,怎麼看,怎麼動人。
她不得不承認,縱是自己年輕時,也比不過她來。
不,不光是她自己,和闔宮,除了一個皇后,哪裡還能找得出比這紫薇更美的女子?說到皇后,令妃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明明她比我大十歲,為何看上去,比我還年輕漂亮……』
「娘娘,」喜鵲提醒已經明顯走神了的令妃,「紫薇姑娘已跪了多時了。」
「瞧本宮這毛病,」令妃笑了聲,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紫薇跟前,扶起了她,「本宮啊,這一見到美人兒便癡了,喜鵲,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可人兒的丫頭呢?」
喜鵲上前湊趣:「托娘娘的福,奴婢今兒總算見著什麼是美人了。」
紫薇聽得羞澀不已,忙低了頭去。
令妃見她低頭時那風情更是美不甚收,不由咬了牙。卻在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時,又緩和了笑:「紫薇是吧?你今年也18了?」
「回稟娘娘,奴婢今年18了。」
「這年齡,早該說人了啊。」令妃笑了,「不過,所謂大器晚成,富貴天定,想必,你是有福的,老天爺也不肯讓你明珠蒙了塵去。」
紫薇聽到『明珠蒙塵』自覺暗合了心事,便羞澀一笑。
豈知,這笑容落入令妃眼中,便是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紫薇,過來之前,小燕子都同你說了?」令妃笑著牽著她的手。
紫薇想到小燕子說的那句話,一時間,覺得無比感動:『我還曾覺得小燕子自私,不好,原來最自私的是我,小燕子處處想著我,而我卻……』
「你明白今晚要做什麼了?」令妃又問。
「奴婢,明白。」紫薇更羞澀了:今晚後,她便也能大聲叫『皇阿瑪』了吧?她會有什麼封號?皇阿瑪,會疼愛她嗎?
令妃心頭竟有些酸澀:「明白便好。」
「聽說,紫薇姑娘擅長操琴?」喜鵲問。
「紫薇不過略懂一二罷了,不敢說擅長。」紫薇低頭道。
「如此甚好!」令妃說,「本宮已命人為你布下香湯,你先去洗漱更衣,琴已然準備好了。想必,今夜,你操幾曲琴,會更討皇上歡心。」
紫薇便想起她娘做的那首曲子,心想著若是彈給皇阿瑪聽,他定會感動不已。
於是,她又真誠的謝過了這處處為她著想的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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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女的伺候下,紫薇洗了澡,又換了新衣。
又被簇擁著打扮,換了新的首飾。紫薇以為,這是更鄭重的認爹呢,便不說話,任她們動作。
期間,喜鵲又來了趟,捧著一套翡翠的頭面:「令妃娘娘說了,那些金銀首飾太過老氣,用這套。」
紫薇看看那頭面,竟是上好的翡翠。她不由得心生感動:「請姑娘代紫薇寫過令妃娘娘!」
喜鵲矜持地點了點頭,又站了會兒,見實在插不上話,只能悻悻離去:她不能做太多動作,以免引起令妃注意。
不過,在看到那悠悠焚燒著檀香的香爐時,她卻伸手入袖中,又四處張望,方才將袖中一包粉末,盡數撒了進去:這東西,還是她入宮前藏的,不知過了這麼多年,還有效麼……
待梳洗罷,宮女便齊齊退下。
紫薇起身,走到那放置琴台的地方去。那琴,是一把絕好的琴,雖比不上九霄環珮,卻也是極好了。她忍不住伸手撫摸,然後便坐了下來。
思及今日便可以認父,便覺欣喜,再思及逝去的母親,心頭不禁又是一陣悲愴。
她坐下,撥動了一根弦,啟唇,然後淚如雨下:「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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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令妃娘娘身邊的丫鬟求見!」
「讓她滾。」乾隆提筆,大筆一揮,又是一個『閱』字。
「皇上,那丫鬟說是和還珠格格及五阿哥有關……」傳話的太監很為難。若不是那丫鬟提到了五阿哥和還珠格格,他才不敢進來通報呢。
『撕拉』
紙張撕裂的聲音。
乾隆擱下筆:「傳!」
喜鵲跪在下首,汗濕全身。
良久,上首才道:「如此,朕便過去。」
喜鵲心頭大石終於落地,是故,她的頭磕的無比真誠:「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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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吳書來過來,說了乾隆今日要去延禧宮,有事同令妃商議。
雅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永璟,淡淡應了聲:「本宮知道了。」
吳書來走後,永璟方問她:「皇額娘,您當真放心皇阿瑪去延禧宮?」
雅嫻便笑了:「對他,本宮愛極,也恨極。這一世,本是懷著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之心來的……如此糾纏,反倒是看開了。他已不是上一世的他,我亦不該再沉溺於上一世了。只是……愛到不愛,恨到不恨。如今愛恨皆已消失。他於我,不過是個搭伙過日子的同伴。」
永璟看了她好一會兒:「皇額娘,對不起,若不是我們,你其實會有更好的人生……」
不待雅嫻詢問,他便又道:「皇額娘,若有一日,你需要做什麼決定時,請不要再為別人考慮。額娘,人,只有三世。」
他這話,卻是在當年雅嫻緊閉宮門時說過一次,如今再次提起,雅嫻免不得便要問他這話的意思。怎奈永璟嘴緊,愣是什麼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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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沉著臉,坐在上首。
令妃站著布菜。他卻根本不用,只冷眼看著她:「你說要和朕商量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情?說罷。」
令妃冷汗潸潸,強笑道:「皇上,您先用膳……」
「說!永琪和小燕子怎麼了?」
令妃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她手有些發抖,不明白乾隆為何會變得如此恐怖。
她低頭道:「臣妾覺得,永琪已然是長大了,小燕子,雖母孝在身,但這年齡卻也拖不得……」
乾隆心頭有鬼,故看什麼都是有鬼的。且聽令妃將永琪和小燕子扯做一處,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麼。他耐心聽下去,卻聽令妃道:「小燕子不必說了,她活波可愛,又是皇上您的女兒,是不愁嫁的。可永琪,他已然19了,卻還是個光頭阿哥,說出去,只怕也會有礙您的英明。臣妾想,要不要給他一個出頭的機會。在大婚前,做成幾件事,好歹有給爵位,迎娶福晉過門,方也好看。」
乾隆虛驚一場,語氣也和緩了:「你便是要說這個?」
令妃見他語氣和緩,心頭也大定,便笑的更加溫柔:「臣妾本要說的便是這個。」
「此事不用你操心了!」乾隆說罷,便起身要走,「既已無事,朕便走了。」
令妃恨得咬牙,卻上前攔住:「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日夜辛苦操勞,故為皇上準備了一份驚喜,便在這偏殿之中。望皇上好歹去看顧一二啊!」
乾隆因好歹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沒被暴露出來,又加之,已讓吳書來坤寧宮傳過話。便點了點頭:「既如此,朕便去看看,不過,外頭更深露著,愛妃便不必來了。朕看罷,會自行離去。」
此語正中令妃之心,她當即便磕頭,拜服。
乾隆不以為意,只當是看個稀奇物兒,便叫了個奴才引路,往偏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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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之中,紫薇已看不清琴弦了。
她渾身有一股說不出的燥熱。渾身皮膚敏感的可怕,布料在皮膚上滑過,都會驚起一陣酥麻。她口中不時溢出些細碎的□□。
她起身,想開窗透氣,一站起,卻又軟倒在地,肌膚更是敏感的無可救藥……
迷濛間,門開了,一雙明黃色的靴子離她越來越近,那靴子的主人,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龍涎香味。紫薇神志不清地靠了過去,抱住抱住了那人的腿,蹭了一下。
身體,似乎好過了很多。
她彷彿終於找到了救命良藥,竟不顧一切,晃晃悠悠站起,朝那人撲了過去……
第101章 選擇
走近偏殿時,乾隆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甜膩,又帶著絲惡香,他心頭一凜,瞬間提高了警惕。一腳踹開門,他立刻閃到一邊,等了半晌卻未見有刺客。
踢腳進去,卻聽到了細碎的□□。
桌椅遮擋的地方,隱約便看到了女人的裙裾。他便小心翼翼走了過去,一步,兩步……
那女子,在地上蠕動,熟悉的臉龐,竟然是:「紫薇?!」
乾隆太過驚訝,竟被紫薇趁機牢牢抱住了腳,她在他腿上磨蹭。突然又站起身來,撲進了他懷中,口中吟哦不斷。
那甜膩的惡香,似乎愈發重了。
此時的乾隆,終於看出了異常:「紫薇!紫薇!」
他叫了幾聲,紫薇卻絲毫沒有反應。他怒極反笑,一把推開了她:「白裡!進來!」
於是,便聽一聲輕響,白裡跪在了乾隆面前:「奴才在。」
「查!這屋子裡的香爐拿到太醫院去,叫人拎冷水過來,把她扔進去。這偏殿裡頭的奴才,看到她進延禧宮的奴才,殺!」乾隆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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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打了個顫。
這水冷的刺骨。
她睜開眼,卻模模糊糊聽到外頭的乾隆在同人說話:「西藏土司之事,便讓十二來負責,讓永琪從旁協助……」
『十二阿哥』『五阿哥』?紫薇有些暈乎。
她抬手,似乎想要揉揉發脹的額頭,卻帶起了一陣水聲。
衣物還濕淋淋地裹在身上。她詫異的睜大了眼,那記憶,好像回來了……
「你明白今晚要做什麼了?」
「聽說紫薇姑娘彈得一手好琴?」
「紫薇姑娘真漂亮,宮裡頭鮮少有女子及得上……」
「紫薇姑娘這釵子……」
「紫薇姑娘且自等著,必有驚喜。」
……
種種事情,她便一一想了起來,包括。她是如何不知廉恥的撲倒在自己阿瑪身上,不住地……
『轟隆!』
紫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癱倒了:「天哪!天哪!我竟然,我竟然……娘!我居然如此不知廉恥,娘,我該怎麼辦?」
心思百轉下,她竟想到了死。
「……令妃是留不得了……」乾隆的聲音便又傳來。
「不!」紫薇不顧一切,掙扎著從木桶中站起,連鞋都不穿,便衝了出來,跪下:「皇上不可如此,令妃娘娘並未做錯什麼。」
「你醒了?」乾隆突然看向了她。
幸好清宮衣物,一向稱不上輕薄。不過,她這蓬頭垢面水淋淋的衝出了,委實很失體妥。
「皇上!民女……奴婢有事情要告訴皇上!」紫薇磕了個頭,「皇上可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白裡等奴才便自覺退了出去。
乾隆方道:「那不是小燕子的娘麼?」
就這一句話,卻讓紫薇肝腸寸斷:「皇上!皇上!夏雨荷是……是……」
她淚如雨下,乾隆看著她。
良久,紫薇方委委屈屈道:「的確如此,夏雨荷是小燕子的……娘!」
終究,她還是記起了小燕子說過的那句話『紫薇,若是皇阿瑪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我的腦袋就沒了……』
紫薇看著近在咫尺的親爹,不由得更加難過。
她想,她終於體會到了咫尺天涯的感覺,不過,幸好她還有小燕子,還有爾康……
乾隆怒極反笑:「好好好!夏雨荷是小燕子的娘,你竟然到了這時候還這樣說!……如此,你還不滾!一個奴才秧子,竟敢肖想朕,滾!」
他是氣急了,他的女兒,怎麼連一個小混混都比不上,心慈手軟,毫無魄力,這樣的人,也配稱為他的女兒?
紫薇委屈至極:「皇上,奴婢,並未肖想您……」
「令妃說,今夜為朕準備了一個驚喜,這屋內只你一人,又燃著催情香,不是勾引?」乾隆將話說的更明白了些。
紫薇如遭雷擊:「啊!不可能,令妃娘娘那麼善良,那麼慈祥。這一定是誤會……」
她抬起頭,滿含期翼看向乾隆:「皇上,這一定是誤會對不對?」
乾隆更加失望:「紫薇。朕對你失望透了。」
「將公主之位讓給一個小混混,自甘墮落當一個奴才……」
「皇上……您……您都知道了?」
乾隆似笑非笑看著她。
「皇上,其實,我們想,若是您能接受我。這樣誰都不會傷害了……」紫薇道,「小燕子的頭也可以保住了。」
「你憑什麼覺得朕合該將你們都收為女兒?」乾隆突然喪失了和她說話的興趣,「朕早已知道你的事情,知道你自甘墮落,進宮當了個混混的奴才,熱孝期同個包衣奴才拉拉扯扯,談情說愛。紫薇,朕只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阿瑪,要公主之尊,還是要你的好姐妹小燕子,你的『愛人』福爾康?」
紫薇跌坐在地:「皇上……」
乾隆轉身:「紫薇,你的選擇是什麼?」
紫薇瘋狂搖頭:「不!不!不!」
她不想選,她不敢選,她不能選!為什麼,為什麼皇上非要逼她做這麼艱難的選擇?
一頭是親情,一頭是友情和愛情……
她要怎麼選才好……能怎麼選?
紫薇恨不得自己乾脆死了,這樣艱難的選擇,她承擔不起。
乾隆冷眼看著她,對她越來越失望。
很久之後,紫薇終於說話了:「皇上,您已經有幾個女兒了,可是小燕子只有我一個好姐妹,爾康,也只有我。我們已經約定了『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了。」
乾隆閉上了眼:「既如此。你這一生,便安安心心做你的包衣奴才吧。」
紫薇直起腰,磕了頭:「謝……謝皇上!」
「退下!」
「皇上!」紫薇又磕了個頭,「皇上,奴婢大概明白了令妃娘娘的安排,她是無意的,求皇上看在沒有鑄成大錯的份上,饒了令妃娘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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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齋。
金鎖急的不行,抓著小燕子便吼:「小燕子,小燕子,小姐怎麼還沒回來!」
小燕子一跺腳:「不可能!紫薇怎麼還沒回來!」
金鎖道:「令妃娘娘到底同你說了些什麼?她是不是要小姐留在延禧宮了?若是皇上真的認了小姐,小姐定會讓人來漱芳齋報個信的!」
小燕子此時哪裡還記得令妃同她說了什麼?她這一下午,盡擔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有事了。此時被金鎖一說,她心頭也懸了起來。
金鎖逼得急:「小燕子,你快說啊!小姐到底是不是在延禧宮!咱們要不過去找小姐吧!你那麼能惹禍,宮裡頭的仇人一定很多,別連累了小姐!」
小燕子被她說的煩躁:「令妃說了就去一會兒!我哪有很多仇人?我的仇人只有皇后那老妖婆一個!你看皇后,年紀這麼大了,還那麼漂亮!簡直就是妖怪!」
「皇后!」金鎖眼睛亮了,「會不會是被皇后帶走了?」
小燕子眼珠子一轉:「你真聰明,我現在去找永琪和爾康,繼續商量怎樣能保住我的腦袋……啊,不,是紫薇的事情!」
她說罷,竟什麼都不顧,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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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衝進景陽宮。
爾康正好還未走。
她一進去,便問:「怎樣,你們商量出來了嗎?到底我該怎麼做,腦袋才能穩穩的繼續長著啊!」
永琪見她滿臉急切,說的又有趣,便笑了:「小燕子,你放心,你的腦袋一定沒事的。不是說了讓你先回去麼,商量出結果,我會讓人告訴你的!」
小燕子一看爾康的臉上也儘是不虞:「小燕子,都這麼晚了,你還跑景陽宮來,讓人看到了,別人會怎麼說?」
小燕子忙道:「我才不是為我的腦袋跑來的!我是為了紫薇!」
「紫薇怎麼了?!」爾康急了,「你不是說,她要認阿瑪了麼?」
小燕子揮了揮手:「別提了,紫薇被皇后老妖婆抓走了!你們快想個辦法!我怕紫薇熬不過去!皇后一向和我不對付,我平日裡頭對紫薇又很好,若是再不想辦法,她肯定要受苦了!」
『砰』爾康砸了桌子:「皇后!難道,她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故意不讓紫薇認成阿瑪?小燕子,你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凶小燕子幹什麼?有事不能好好說嗎?」永琪見他一副要吃了小燕子的模樣,忙道。
「就是!」小燕子被爾康嚇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驚魂未定,「你凶什麼?有種你去皇后宮裡頭把紫薇找出來啊!」
「小燕子說的是!」永琪力挺小燕子,「爾康,你再急也不能凶小燕子啊!」
福爾康這才發現自己是反應過度了。他拱了拱手:「小燕子,對不起,我是實在太急了!」
福爾泰半晌沒說話,此時笑道:「哥,你既然那麼急的話,何不去把紫薇找出來?此時天色未晚,說不定,還能趕上讓皇上認女兒呢。」
福爾康立刻道:「我現在便去坤寧宮!」
永琪連忙攔住:「爾康,我明白你的心情!作為兄弟,我一定會挺你到底!可是爾康,皇后與我向來不對付,你現在去坤寧宮也於事無補。索性天色將晚,不如在等一等,我們夜探坤寧宮去!把紫薇救出來!」
『救出來你個毛線!』福爾康差點就爆出口了。
等到夜探了坤寧宮,救出了紫薇,哪裡還有什麼時間在讓皇上認女兒?!
福爾泰淡淡一笑:「五阿哥這個主意不錯!哥,你不是愛極了紫薇嗎?你就去夜探坤寧宮,明天去和皇上說皇后私自關押漱芳齋的宮女。若是紫薇受了什麼刑法,說不定,再那時候認爹,更能夠讓皇上心軟呢!」
福爾康聞言心頭大喜。卻斥責了福爾泰:「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是那樣的人嗎?紫薇受傷,那是疼在我心啊!」
福爾泰唇角勾起一抹含義不明的笑來:「對,哥,你從來,便不是那樣的人。」
第102章 和親駙馬
福爾康貓著腰,小心翼翼在琉璃瓦上行走。
這琉璃瓦的房頂子,真是--滑的很!
福爾康小心翼翼站穩腳跟,卻還要裝出一副輕而易舉的樣子來。畢竟,五阿哥和福爾泰都在後頭跟著呢。他可不能丟臉!
三人便在這皇宮裡頭當起了飛賊。常年守著坤寧宮的粘桿處人士,便噙了笑,在暗處看著他們三個在房頂上用著蹩腳的輕功。
哦,錯了,不是三個人,最後那個小子,輕功還是很不錯的。
作為被福爾康,五阿哥永琪一致認為武功最差的福爾泰在看著前頭兩個好幾次險些失足,卻還裝作若無其事地身形,臉上帶著笑容,輕輕地緩步跟了上去。不近不遠,吊在後頭,倒是比前頭的人,看起來更輕鬆。
這幅情景,真不知道若是福爾康,永琪回頭看了,會驚訝成什麼模樣。不過,那兩個是自負慣了的,只會往前跑,從不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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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四處蟲鳴聲中。
賽威點著頭,發出鼾聲。
賽廣抱著劍,靠著牆也快要睡著了。
一顆石頭打到了他的膝蓋上。他立刻疼醒,剛想罵人時,卻聽到了自己兄弟的鼾聲,他伸出手掐了賽威一下:「快醒醒!」
「誰!有刺客!」賽威一下子被嚇醒,四處張望。
「快醒醒,」賽廣很是無奈,「咱們還在值夜!」
賽威喉嚨裡頭不滿地抱怨了句,卻又一下子怔住了。
賽廣也是習武之人,當即也不說話,只看了看賽威,兩人一起側耳聽著--
『咚』
是屋頂!
哪個傻X,竟然半夜爬房頂,還爬的那麼大聲?!
兩個人齊刷刷地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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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康和五阿哥仗著對宮中環境還算熟,終於摸到了坤寧宮。
然後……
五阿哥不愛去請安的弊端暴露出來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坤寧宮的地形到底是什麼樣的。今晚如果是摸延禧宮就好了……那個他熟!
在福爾康偏頭問他地形的時候,五阿哥永琪突然這樣想。
不過,之後的事實告訴他,他在那一瞬間,其實是真相了。
言歸正傳,福爾康失望地得知了永琪並不熟悉坤寧宮地形後。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行。
倏地,兩個侍衛飛躥出來,劍影刀光,俱朝著他們揮了過來。
福爾康和永琪自持武功極好,便未避開,反迎了上去。
這一過招,兩人皆是驚了驚:宮中竟還有這等高手?!
殊不知,賽威賽廣的武功也只能稱為一般,不過,他們比之更弱便是了。
福爾泰故意落後了幾步,只聽到賽威大喊:「快來人,有刺客!」
他方揮起雙拳衝了過去,擋在了福爾康身前。無論怎樣,這是他哥,萬一被捉了,整個福家都會被連累!
福爾泰是個矛盾的人,一方面,他看著福爾康他們作死,他是不阻止的,好吧,其實是他沒那個能力阻止,所以他也認了,大不了陪著福家死了算了。可另一方面,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卻又狠不下心來。像前次南巡時,他便起了讓採蓮纏上福爾康,離間了他和紫薇,說不定能讓福家有一線生機的念頭。
畢竟,福倫他們在偏心,好歹也生養了他。
福爾康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這一事無成的廢物弟弟武功竟是那麼好。他有些吃驚,又有些不甘心,他衝了過去:「爾泰閃開!讓我來!」
這一聲,聽得福爾泰恨不得讓他立刻變成啞巴:『還嫌暴露的不夠徹底嗎?』
這宮裡頭常年行走的人,誰不知道『福大爺』『福二爺』的名頭?當即賽威手下便是一個遲疑。而賽廣,卻依舊不管不顧:「抓刺客!」
一大眾侍衛終於趕到,圍了上去。福爾康已經在對招中被賽廣傷了腿,福爾泰一次沒辦法救出兩個,只能歎了聲氣,帶著被打懵了的五阿哥,衝出了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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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回了景陽宮,仍是驚魂未定。
他一路上都不敢置信:「宮裡頭的侍衛武功都那麼好?還是說,皇阿瑪只給那女人配了高手?」
福爾泰沒心情寬慰他:「五阿哥,求您救救我哥!」
「爾康我是一定會救的!」五阿哥說,「這樣一來,更能斷定,紫薇一定是被皇后給關了!皇后怎麼這麼可惡?」
「五阿哥,您打算怎麼救我哥?」福爾泰問。
「這……」五阿哥有些遲疑,「要不,我明兒去找皇阿瑪求情?」
「若是皇上問起為什麼我哥會出現在坤寧宮呢?」福爾泰道,「如實說的話,恐對還珠格格不利。」
他知道,這樣說,便算是戳到了永琪的軟肋。
果然,永琪更加遲疑了:「那……那我便說,是我的主意吧!」
福爾泰磕了頭:「多謝五阿哥!」
「哦,不用謝。」永琪說,他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對了!
「爾泰,你的武功怎麼看上去比爾康還好?」
福爾泰心頭暗罵一句,嘴裡卻道:「或許是因為我哥救人心切,沒發揮出全力吧。五阿哥,天色已然不早了,您還是早些休息,一定要趕在皇后同皇上說今晚的事前,先和皇上說清情況,千萬不要讓皇上先入為主。」
永琪聽了,深覺有理,便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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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們都錯估了乾隆對雅嫻的看重。
於是,在他們商議怎樣搶佔先機,同乾隆告狀時,乾隆已然從養心殿的大床上起身,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白裡:「那幾個畜生竟然做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白裡冷汗潸潸,他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和五阿哥他們扯上邊的事情,絕對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磕了個頭:「皇后未被驚擾,奴才已讓人通知首領侍衛,讓先將福爾康押解下去,不要驚動娘娘睡眠了!」
「那兩個呢?」乾隆道。
「已然逃回去了!奴才不方便讓粘桿處的人出面抓捕,那福爾泰武功倒是很高,竟帶著五阿哥逃回去了。」
「混賬!」乾隆罵了一句,抓起外套便披上:「走!去坤寧宮!」
「皇上……」白裡有些遲疑。
「外頭動靜那麼大,嫻兒一定是醒了!朕得過去陪她。真是些混帳東西!別嚇著了嫻兒!」乾隆一邊走,一邊苦惱道。
他今兒沒過坤寧宮去,便是因為時間太晚,兼之有紫薇的糊塗事。
而今,在不過去,不知道她半夜被驚醒了,會嚇成什麼模樣呢。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啊。乾隆恨道:「夜探坤寧宮!畜生不如的東西!那是他母后的住所!今兒敢夜探坤寧宮,明兒是不是就敢夜訪養心殿?今天敢去偷窺皇后行蹤,明兒是不是就要刺殺朕了?」
他推了門出去,外頭很涼,他打了個顫:「簡直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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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說的沒錯,外頭動靜那麼大,雅嫻早已知道了。
只是,當伺書睡眼惺忪推門過來時,說了外頭像是有刺客,侍衛首領又說不要驚動她睡眠時,雅嫻只坐了坐:「那便別說本宮醒了,你繼續回去睡吧。」
伺書又伺候她進了點水,方退下了。
雅嫻便閉上了眼,拉了拉被子,還未再次入夢,便聽到輕響,門開了。
「伺書?外頭難道又來刺客了?」她道。
「你果然被驚醒了,」是乾隆的聲音,他聲音中透出寫惱怒,「睡吧,這麼晚了,那些畜生,朕一個不會放過。」
然後她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衣物在摩擦。
再過了一會兒,床便一沉,一個帶著涼氣的身體便上來。那人摟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朕在這裡,你且安心睡。」
她突然覺得有些溫馨,嘴角噙著笑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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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書來扯了嗓子:「諸位臣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弘晝便上前道:「稟皇上,西藏土司巴勒奔攜公主賽婭,已到驛站三日,求見皇上!」
這話一出,朝上無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的,都笑了。
威武中華,萬邦來朝!何等氣派!
「稟皇上,那巴勒奔土司似乎想在京城中為公主擇一駙馬。」弘晝又道。
乾隆便也笑了:「這話聽上去倒是有幾分誠意了。」
他便想了想:「讓他們今兒進宮來吧,弘晝,你也來。」
「庶!」
永琪冷眼看了許久,他一直不滿和親王對西藏土司的態度:西藏來朝,何等光耀之事!合該百官一起迎接才是!為什麼他只說了一句,就被這討厭的和親王給徹底否了去?
不過,他今兒不想和和親王一般見識。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皇阿瑪!」他上前一步,跪了下來。
乾隆一見他腦仁兒就疼:「你有何事?」
「皇阿瑪,還珠格格的心腹宮女紫薇,被皇后抓走了!兒臣昨晚和福爾康,福爾泰一同夜探坤寧宮……」
「夠了!」乾隆沒想到永琪竟然在朝會上說這事,當即將桌案上折子擲到了他身上:「給朕閉嘴!」
永琪委委屈屈閉了嘴:「皇阿瑪……」
滿朝已然炸開了鍋。
跪在一旁的和親王冷哼一聲:「五阿哥竟是如此孝順嫡母!這行徑,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懂什麼?」永琪道,「那老妖婆……」
和親王弘晝磕了個重重的頭:「皇上!皇后乃國母,五阿哥這等行徑,傳出去……傳出去……這簡直是不把皇家規矩放在眼裡啊!皇上!」
這滿朝文武都下了跪:「求皇上嚴懲五阿哥!」
《禮論》云: 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
如今五阿哥公開言及夜探嫡母住所,眼中既無天地,又無君、師,更無親情。簡直……令人髮指!
「畜生!」乾隆斥道,他如今是顧不得了,這成年皇子夜探嫡母住所,被傳出去,不知會不會連累雅嫻,「朕昨夜便歇在坤寧宮!你到底是在夜探嫡母殿,還是窺伺帝蹤?!」
此言一出,原本便如烈火烹油的朝堂,如同被澆了水,更炸了鍋。
和親王弘晝卻終於放下心來。蓋因乾隆如此說完後,再無人會疑惑皇后品行。他便不如方纔那般激動,只是多看了永琪幾眼,算是種下了一樁仇恨來。
永琪沒想到他只是說了句實話,便引起了這麼多反對之詞,他如今騎虎難下,卻仍是硬了頭皮道:「皇阿瑪,紫薇身為一弱女子,著實可憐,爾康不過是聽兒臣的命令,還求皇阿瑪大發慈悲,救救他們……」
「五阿哥!」乾隆忍了又忍,「你日後,再不必上朝了!」
這一聲,卻是裁決了他的命運,這一句,卻是被所有人都記了下來,大家都明白,這帝位,再是沒有五阿哥的份了。
此時眾人還不知道,在回宮第一晚,乾隆便將自己鎖在養心殿內,用滿蒙漢三種文字,密立了十三阿哥永璟為皇儲,那聖旨,已然藏在了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後。
這百年之後的帝位,卻是早有傳承了。
枉費了此時,還在計算該如何站位才能獲得從龍之功的大臣們一片心血。
「皇阿瑪……」永琪又道了一句,「求您救救他們……」
傅恆上前一步道:「五阿哥對那包衣女子如此用心,難不成,卻是五阿哥心中所屬?」
他早早的站了位,在南巡時,便認定了皇后那支,如今聽了五阿哥竟夜探坤寧宮,心頭更是鄙夷。
紀曉嵐摸了摸鬍子:「皇上啊,五阿哥竟然喜歡那女子,皇上不如賜個婚吧!」
他是早已受夠了這五阿哥,一路從不把他們放眼裡頭,且,他乃文士出身,對聖賢之道,對君權更是敬畏。這五阿哥,在南巡時便暴露了帝蹤,此時,又夜探坤寧宮,簡直不忠不孝。如此之人,今次還要大婚,簡直是糟蹋好人家的女兒,不若配個包衣王妃算了……
若紫薇不是乾隆的親女,他還是很樂意這樣做的。可惜,她是。
乾隆冷了眼:「退朝!」
「皇上!」一眾大臣齊齊磕頭:「臣等求皇上嚴懲五阿哥,否則,臣等寧願跪死!」
和親王弘晝嘴角勾起一抹笑來,他亦跪下,磕頭:「皇上!求皇上開恩!五阿哥不過是年少無知,求皇上寬恕他此次!」
眾人都傻了。
永琪也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和親王。
弘晝又道:「五阿哥文武雙全,臣弟覺得,倒是賽婭公主的良配!皇上將五阿哥賜婚給賽婭公主,更顯得天恩浩蕩!」
紀曉嵐勾起笑來:和親王玩的一手好牌!這話裡話外,都是要讓五阿哥去和親西藏的意思!且西藏的風俗,女子為尊……呵呵。
知道西藏風俗的聽了,便是一滯,不知道的,只聽和親王說『將五阿哥賜婚給賽婭公主』而不是『將賽婭公主指給五阿哥』便隱約明白了……
五阿哥不尊嫡母,最嚴重的,不過便是貶為庶人。而如今,成了和親駙馬。聽上去,卻似乎比庶人還要淒慘?
乾隆眼睛一亮,覺得這是最好不過的主意!如此一來!既顯得他大方,又避免了五阿哥同還珠格格逆倫……
畢竟,小燕子如今的身份是他女兒。
「和親王說的極為有理!」乾隆笑了,「五阿哥,今兒西藏土司進宮,你也來陪同吧。」
永琪面如死灰:「皇阿瑪!」
和親王笑道:「五阿哥,您是太激動了嗎?臣相信,等您見到了賽婭公主,會更激動的!」
「你……」永琪指著他。
和親王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臂:「五阿哥,你果然是太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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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從延禧宮偏殿出來的時候,已是晌午。偏殿沒有一個人,和昨兒的熱鬧比起來,現在簡直蕭條透了。
她沒去和令妃告別,令妃也沒來尋她。
想必昨晚心頭有陰影的不止她一個。她為令妃求了情,卻並未釋然。
她路過池塘時,便想一頭栽下去了此殘生,可一想到小燕子和爾康是那麼的需要她,便又忍住了。
『幸好昨晚並沒有釀成大錯!』她對自己說。
可是,心頭卻還是恨的。
迷迷糊糊往回走,卻聽到了一大堆人的說笑聲。
「巴勒奔,從此,你和朕便是親家了!今晚,朕點了幾出戲……」是皇上的聲音……
紫薇心頭劇痛,又羞又愧,忙蹲□,藏在假山之後。
她偷偷看著皇上帶著五阿哥和一個看起來相當俊朗的男人在和兩個蠻夷說話。張了張嘴,喚了句:「皇……阿瑪……」
然後,她想起了,昨夜她的選擇。
她咬住手背,終於抽泣起來……
皇阿瑪不是她的了,她選了,當一輩子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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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紫薇傷心之際,忽聽外頭一陣喧嘩。
小燕子大叫聲便傳入她耳中:「皇阿瑪,我有事要告訴你,你不可以把爾康配給賽婭!」
「爾康!」紫薇嚇了一跳。忙站起身。只見,小燕子已經同那個蠻女纏鬥起來,那蠻女手中揮舞著鞭子,小燕子一頭撞了過去:「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公主!難道西藏沒有男人?我說爾康為什麼還不回來!感情是被你搶了!」
她在漱芳齋等永琪他們的消息,結果沒等到。卻聽到了宮人的竊竊私語,說是要給一個蠻夷公主找駙馬,她一聽,便覺得爾康他們之所以不來,便是被那公主給扣住了。
兼之金鎖又在旁邊哭訴說她不僅搶了紫薇的格格,紫薇的阿瑪,讓紫薇被皇后抓了,現在連紫薇的男人也要被搶了。
小燕子聽了一耳朵自己是掃把星,不由得火起,衝出了表示要把格格阿瑪什麼的都還給紫薇,要幫紫薇把爾康搶回來……
結果,剛衝出了,便遇到了乾隆一行,在看旁邊的和永琪站的極近的賽婭,她便是火氣更旺,什麼都不問,便撞了過去。
賽婭沒想到小燕子會用頭撞過來,一時後退不及,竟被小燕子撞個正著。小燕子力道又猛,塞婭摔跌在地。她立刻翻身而起,大怒,鞭子刷的掃向小燕子。小燕子怒火騰騰,勢如拚命,拳打腳踢外帶頭撞,無所不用,兩人竟大打出手。
乾隆大怒:「分開她們!」
一眾侍衛便衝了過去。
此時,巴勒奔卻阻攔道:「皇上,這是您的?」
乾隆大為頭痛:「這是朕的女兒,還珠格格!」
巴勒奔聽罷竟鼓起掌來:「皇上!您的還珠格格好勇敢!是一等的格格!生女兒就要這樣!她和五阿哥關係一定很好!好!就讓她們打!這樣爭過來的駙馬,賽婭才會更珍惜!」
乾隆愕然,和親王弘晝忙低頭和他耳語西藏習俗。
小燕子連挨了幾鞭,被賽婭逼得走投無路:「你是容嬤嬤的徒弟嗎?為什麼也用鞭子?這不公平!永琪,你是死人嗎?一直看我被打?!」
永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小燕子,小燕子,你就認輸吧。」
「我不認!」小燕子說罷翻身,趁賽婭不備,死命拽住了她的鞭子,把她拽到在地,又騎在了她身上,亂打亂咬:「你快認輸!」
賽婭一口咬在了她手上,趁小燕子哀叫時,又翻身而起,一鞭子抽了過去。
「夠了!」永琪終於忍不住衝了過去,抓住了賽婭的鞭子。
賽婭一看是他,便嫣然一笑:「駙馬出來了,那我就不打了。」
「駙馬!!!」小燕子詫異了,「你的駙馬不是爾康嗎?」
這話也是紫薇想問的!在聽到這蠻夷公主要嫁給爾康時,她已然忍不住跌跌撞撞衝了出來。卻因為小燕子和賽婭打的火熱,便未曾上前,此時聽了這變故,也是傻了:「五阿哥?公主的駙馬是五阿哥?」
她心頭,不知是該松氣賽婭要嫁的不是爾康,還是該為小燕子而難過了。
「爾康是誰?」賽婭睜大了眼,「我的駙馬是你們皇上的兒子!」
小燕子怒吼:「永琪!你要娶她?你要娶她?你竟敢娶她?」
在她還沒說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話之前,乾隆便道:「小燕子,你急急衝過來,同賽婭公主打這一通,便是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皇阿瑪!」小燕子終於記起了她的初衷,可是,那些,對現在的她而言……
她覺得自己很難過:「皇阿瑪,為什麼要讓賽婭嫁給永琪?他又不喜歡賽婭!」
「還珠格格不是五阿哥的妹妹嗎?」巴勒奔敏銳的發現了不對。
「我不是!」小燕子大吼,「我不是永琪的妹妹!他愛我,我也愛他!永琪的妹妹是紫薇,我才不是什麼格格!我要嫁給他!」
悠于 2015-10-23 17:13
第103章 真假格格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巴勒奔和賽婭自知已涉及皇家秘事,忙告辭了。
和親王也想走,卻被小燕子接下來的話激怒。
「皇阿瑪,那個皇后老妖婆還把紫薇抓走了!現在爾康也不見了!你要救救他們啊!」小燕子不知死活道。
「皇兄!」和親王立刻跪下,「臣弟自知此乃皇兄家事,但如今,卻涉及到了國母的尊嚴,臣弟不得不多言幾句。」
「你且道來!」乾隆也氣急了。
「臣弟觀之五阿哥與還珠格格,言語之中,多有對皇后不敬之詞。尤其是五阿哥,竟口口聲聲『皇后』,皇兄。皇室行范當為天下表率!」
乾隆歎了口氣:「這些事,朕本想瞞下去……紫薇,你出來吧。」
紫薇下了一跳,從樹後出來,她臉上儘是淚水。
「紫薇!」小燕子跳了過去,「你不是被皇后扣住了嗎?怎麼在這裡?」
紫薇笑了笑:「小燕子,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們我被皇后娘娘扣住的。因為,從昨天下午一直到現在,我都在延禧宮。」
她復又跪下:「求皇上懲罰,紫薇昨夜已明心跡,此生,不會再奢望格格之位!」
和親王猛然抬起頭:「皇兄,您……」
「白裡,」乾隆道,「將紫薇的舅公舅婆,盡數帶到乾清宮偏殿。」
於是,暗處便有一人道:「庶。」
「弘晝,」乾隆無奈苦笑,「你也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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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偏殿。
乾隆攜了雅嫻坐在上首。
弘晝陪坐下首。
殿內,跪著的便是一對老夫妻,紫薇、金鎖、小燕、五阿哥永琪、福爾康、福爾泰、令妃、福倫和福倫的福晉。
小燕子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紫薇便在她說的不足時,補充著。
「整個故事就是這樣,我只是紫薇的信差,我不是格格,當時,是我糊塗了沒有馬上說清楚。等到想說清楚的時候,就怎麼都說不清楚了!其實,我跟每一個人說過,我不是格格,但是,沒有人要相信我,大家都警告我,如果再說不是格格,就要砍我的腦袋!就這佯,我嚇得不敢說,左拖右拖,就拖到今天這種狀況了!」
雅嫻氣的發笑:「哦,你還很有理?都是別人威脅你的?!你倒是告訴本宮,誰威脅的?!」
從巴蜀被送到京城的老夫婦,早已嚇得面無土色。
雅嫻見了到底於心不忍,揮手讓人送走他們。他們已經做完了證據,證明了紫薇確實是夏雨荷的女兒。再聽下去,只怕知道了太多皇家秘事,難保活口。
小燕子便看了眼令妃,令妃嚇得往後一縮。
「你現在說的是實話嗎?」雅嫻又道,「本宮覺得你很可疑!如今,紫薇變成了格格,下一次,又是誰才是皇上的親女兒?一個滄海遺珠,哼!鬧了這麼多事出來,本宮累了!」
她說罷便要起身,卻被乾隆拉住:「嫻兒,嫻兒,朕錯了,朕保證,只有這一個意外,絕對不會再有什麼滄海遺珠!」
他如今悔的要命,當初便不該貪圖那一時的風流,鬧的如今,皇室已然成了個大笑話。
弘晝耳力極好,他細細聽了乾隆的話,心頭便是一澀,不知為何,竟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自嘲地笑笑,卻習慣性撫上手腕的……
哦,那紅瑪瑙串,已經給了五格格了。
「你們一個個都有委屈,都有不得已,」乾隆笑了,「所以,朕就合該被你們騙?朕就合該當個傻子?」
他指著下頭的人:「你,福倫,你既然早知道了這其中的蹊蹺,為何不說?!」
福倫一顫,惶恐的躬身說:「皇上,實在情非得已,有太多的顧忌呀!」
他的福晉立刻膝行而上,說的聲淚俱下:「皇上,請聽奴婢說幾句話,當時,我們對紫薇的身份,也是半信半疑,除了把她收留在府裡,慢慢調查之外,不知道有什麼路可走!等到小燕子偷溜出宮,兩個姑娘見了面,咱們才確定了這件事!接著,我們千辛萬苦,把紫薇送進宮,讓兩個格格,都陪伴在皇上身 邊……您沒有損失呀!而我們大家,已經用心良苦了!雖然是『欺君』,也是『愛君』 呀!」
福爾康聽了,覺得自己額娘說的極為有利,便志得意滿道:「皇上,請您仔細想一想,我們當初發現了紫薇,知道兩個格格,有了錯誤,我們原可以殺了紫薇,保持這個永久的秘密!我們沒有這樣做!我們也可以把紫薇送到天邊去,讓她永遠接觸不到皇上,我們也沒有這樣做!把紫薇留下,再把紫薇送進宮,這裡面固然有臣的無可奈何,但是,最重要的,是紫薇對皇上的一片愛心,讓人無法抗拒呀……」
福爾泰看著自己一家子都在作死,雖早有心理準備,卻仍是忍不住大慟!
他低頭閉了目,恨不得立刻瞎了,聾了,或是乾脆死了,再不要看他們志得意滿地往那絕路上走!
乾隆要被他們的言論氣笑了:「好一個愛君!朕還得感謝你們沒有殺了紫薇,而是送她進宮做了個奴才?」
紫薇也傻了,她從不知道,原來,爾康想過要殺了她……
「令妃也頗為讓朕意外,」乾隆道,「朕從來不知道,朕的妃子,竟是如此有本事,讓兩個漢女輕輕鬆鬆便成了包衣籍。朕還未認下女兒,便將小燕子是朕的女兒,傳遍了全宮,逼著朕必須認她!」
令妃嚇得面無人色:「皇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她很機靈,知道再說什麼心地仁慈,什麼寬宏大量乾隆都聽不下去,故省了不說。只拚命求饒。
她算是明白了,昨兒晚上她不是在幫紫薇爭寵,她是在……作死啊!
把乾隆的親女兒送乾隆床。上去……這……
她拚命磕頭,磕出了一頭的血來。
「還珠格格只能有一個。」乾隆道,「紫薇,永遠只能是個包衣奴才!」
福爾康聽罷,軟了下去:「皇上,您不能……」
他彷彿看到了他那破碎了的駙馬夢。一地都是,成了碎渣,怎樣都拼湊不起來了。
「皇后,」乾隆道,「你那邊的容嬤嬤很有辦法,便讓她牢牢看管樁紫薇』,萬不能讓她逃了!」
雅嫻不明所以:「好。」
「小燕子,」乾隆沖紫薇說,「你先在坤寧宮住幾日,等病好了,便搬回漱芳齋。」
紫薇傻了:「皇上……奴婢……奴婢不是小燕子啊……」
「你是小燕子,從現在開始,你便是夏小燕子。」乾隆道,「還不謝恩?!」
福爾康彷彿看到了希望:「紫薇,哦,不,小燕子,你快謝恩啊!快點啊!」
紫薇看向爾康:「爾康,我如果變成了小燕子,那小燕子怎麼辦?」
「你管她幹什麼?!」福爾康急了,「現在你便是還珠格格了!你懂嗎?快謝恩啊!」
永琪傻了:「皇阿瑪。您不能!小燕子是無辜的……」
「永琪,」乾隆對這個兒子,已然是徹底絕望了,「好好對待賽婭公主,別讓她對今天宮中發生的事情心有芥蒂。朕會讓賽婭公主留在京城,至於她……」
乾隆指了指小燕子:「看你的表現。」
永琪至此終於看清了現實:「皇阿瑪……皇阿瑪……」
「朕會盡快給你和賽婭賜婚!你務必不動聲色,將西藏勢力掌握在手,」他垂了目,「這隻鳥兒,過的好不好,便是看你的表現了。」
小燕子還來不及說話,便讓一旁的侍衛堵了嘴,壓在地上,按的死死的。
「令妃一心向佛,以後多呆在宮內抄寫經書。福倫年事已高,朕准了他的致任。福爾康……為救聖駕,身殘了,特准留在宮中養病,紫薇,福爾康能不能有前途,便是看你表現了!」
他發完話後,便起了身:「哦,對了,令妃,你父親年紀也大了,想必管理不好內務府,還是回家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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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
龍源樓。
「皇上處置的妙啊!」富察皓祥拍了桌子。
「如今,家裡更是呆不得了,」福爾泰笑,「他們天天抱怨為何成了福公公是我哥,不是我。」
「當著你的面如此說?」富察皓祥詫異道。
「可不是?」福爾泰道,「對了,皓祥,如今我已經不是伴讀了,且這輩子估計都出不了仕。你那邊怎樣?要不,咱們聯合做點生意?」
「我那邊,」富察皓祥笑了笑,「你且等等,再過幾日,我便會帶著我娘,從那牢籠裡頭出來。到時候,我來尋你。」
「你娘還在裝瘋?」福爾泰道。
「嗯,」富察皓祥笑道,「我都快病死了,她自然瘋了。」
「那蘭馨公主還被關著?」福爾泰又問。
「我會在我離開後,把蘭馨公主放出來,她如今餓的皮包骨了。」富察皓祥歎息,「那白吟霜,竟是懷上了我阿瑪的孩子,你道可不可笑?」
「哦,那你嫡母現在悔死了?」福爾泰笑了。
「她?」富察皓祥搖了搖頭,「她如今一邊偷偷幫著富察皓禎和白吟霜偷情,一邊被白吟霜當頭號敵人防著。最近,連著病了好幾場。算了,不說這個,你哥不是升職了嗎?」
「嗯,升了,升成了漱芳齋的總管太監。」福爾泰笑了,「不過,我倒是聽說了個更有趣的事情。」
「哦?」
「等我查實了,告訴你。」
「好,那我等著聽,對了,五阿哥明兒娶西藏公主,你要不要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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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躺在屋子裡頭,看著天花板發呆。
崔嬤嬤好不容易弄了碗熱湯,小心翼翼端了進來:「格格。您喝一點吧。」
蘭馨淚如雨下:「嬤嬤,這府裡頭,不是人呆的地方!」
崔嬤嬤心疼的不行:「好格格,您那天到底看到了什麼?竟被那不知尊卑的碩王妃關了起來?!」
事到如今,蘭馨再也不瞞了:「我那天看到了,碩王妃故意把皓禎約到了一處院子裡頭去。那院子裡頭,是碩王新納的格格白吟霜。皓禎和白吟霜一見面就抱著親吻。我嚇了一跳,想走,卻發現碩王妃竟站在門口為他們把風。碩王妃把我捉住了,讓我不准說出去。我便問了為什麼。說了句白吟霜無恥,便被她扇了一巴掌,說我是賤人。又將我堵了嘴,說我失心瘋,關了進來。」
「天哪!」崔嬤嬤驚呼一聲,「她不應該同白格格是敵人嗎?她竟然把碩王的女人送到了……送到了駙馬爺的……」
她說不下去了。
蘭馨又落下淚來:「嬤嬤,我要離開這裡,否則我會被她弄死的!她說,如果我敢把那天的事情說出去,她就殺了我!」
可是,要怎麼才能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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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王府今天外頭來了個算命的先生。
剛見著碩王府裡頭的一個人,便道:「奇哉!怪哉!你這王府裡頭竟住了兩個剋星!這是要將闔府人都剋死啊!」
那人便嚇了一跳:「瘋道士,滾滾滾!滿嘴胡謅!當心爺把你壓到官府去!」
那道士搖了搖頭:「我只問你一句,你府上是不是有一瘋了的女人,有一快要死了的男人,另有尊貴的婦人生病不斷?」
那人這才吃了一驚:「什麼意思?」
「我只告訴你,那瘋了的女人和快要死的男人,命硬!那女人多半還是有蠻夷血統的,他們兩個這是要剋死你們闔府上下!先從那最尊貴的女人開始克起!」那道士說罷,便搖頭晃腦要走,還瘋瘋癲癲唱著歌謠:「天命孤煞,一來來倆,如若不除,全府死光……死光啦……」
那人終於忍不住:「怎麼除?殺了他們就可以了嗎?」
道士大驚:「你竟敢殺天命孤煞!你不知道,這是天生的孤煞命,不能妄動嗎?」
那人嚇了一跳:「仙師,那可怎麼是好?」
「你道那孤煞命為何如今才作祟?」道士搖頭晃腦,「蓋因,你府上近日有喜,有一天命福星要降世,這是孤煞的剋星啊!府上若是不想全府死光,便將那兩個孤煞命的,遠遠送出,除了籍。打發乾淨,再不要有牽連!」
他見那人臉上有些猶豫,便又道:「我與你說,兩日之內,那快要病死的孤煞,必會死一次,然後再復生!之後,那瘋了的孤煞,必會也死一次,然後再復生。只是,到了那瘋了的孤煞死一次,復生一次後。你闔府的人,都完蛋了!因為,天命已至啦!」
他大笑離去。
留那人在原地,思考一番後,臉色大變,衝入了碩王書房。
那人,便是碩王的長隨親信,福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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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王聽罷福安的話,當即冷笑一聲:「江湖術士!」
他剛想打發了福安下去,便聽著有人急急跑來:「王爺!王爺!二少爺去了!」
福安臉色大變:「王爺,不可不信啊!」
碩王也嚇住了,他立刻推門而出:「去流影院,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片刻後。
碩王顫抖著手,試了好幾次鼻息。
他道:「準備喪事吧。」
旁邊那翩翩側福晉似笑又似哭,也不喊人,只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看起來非常詭異。
碩王突然想到了福安的話。他又看看那躺在床上的富察皓祥,再問那大夫:「他真的去了?」
那大夫有些不滿:「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事實!」
碩王便走了開去,心頭卻仍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個巧合……
福安已是面無人色了。
碩王正在寫字,突然聽福安急急闖進:「王爺!大事不好了!他……他又活了!」
碩王手一下子不穩,他扔了筆:「怎麼回事!」
「今兒,那棺材響了,那……那人,把棺材蓋子頂起來了……他坐了起來……王爺。王爺!快下決定啊!」
碩王擺了擺手:「子不語怪力亂神!休得胡言!本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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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王到了流影院,便見富察皓祥歪在床上。
旁邊的翩翩仍在跑跳,見到他時,卻停住了腳,看了他一眼,露出個詭異無比的笑容來,突然又一閉眼,倒了下去。
碩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伸手去檢查她的鼻息。
卻見若有似無。
他正驚恐不定時,卻聽小廝來報:「白格格動了胎氣!」
幾乎是前後腳,又有丫鬟磕頭:「福晉暈倒了!」
碩王再也不猶豫,衝回了書房:「福安快去準備銀兩和馬車,福喜快去請京城府尹過來!本王立刻要除了他們的籍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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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馬車遠去,碩王府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馬車漸行漸遠,行至一片人煙極少之地,那趕車的老漢突然摘下了斗笠:「二爺,已經到了。」
富察皓祥冷眼看了看那老漢:「陳伯,以後別叫我二爺了。」
「是。」那老漢道。
他轉身,叫醒了翩翩:「額娘,我們到家了。」
翩翩睜開眼,不復之前的瘋傻,她看向皓祥,眼中儘是感概:「嗯,我們到家了。」
她起身,在皓祥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入眼,是一片翠綠。那翠綠中,便有一片民居。
那裡,便是他們的家了。
第104章 畸戀
碩王府。
碩王福晉倩柔如今已是病的有些脫形。
被外頭的動靜鬧醒,她抓了秦嬤嬤的手顫聲問:「嬤嬤,怎麼了?」
秦嬤嬤橫著眉毛:「那兩禍害終於走了!」
她細細將那道士的話,翩翩和富察皓祥的事情一一道來。
倩柔鬆了口氣,臉上也現了笑容:「終於遇到一件好事了……」
她末了又歎氣:「吟霜……吟霜的肚子,快兩月了吧?」
說道這宗事兒來,秦嬤嬤也忍不住難過:「福晉……那梅花烙,說不定是錯了呢。」
倩柔眼中滾下淚來:「我日夜向佛祖祈求,希望那是個巧合。可是……可是秦嬤嬤啊……您知道,那一夜,我叫皓禎來,問他吟霜的事情。他說,吟霜原是被那家在水中撿的……時間,地點,都對上了!秦嬤嬤,我要怎麼辦啊!」
「我若是知道,那是我苦命的女兒,我再怎樣也不會鬼迷了心竅,把她送到……送到她親阿瑪的床。上啊!秦嬤嬤,吟霜的孩子不能出世!不能出世啊!」倩柔說著便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血,便落在了被褥上。如同綻開的鮮花,刺眼極了。
「福晉。這……這不能怪您!」秦嬤嬤想著也是心疼。
「若當年,不是都統夫人騙了您……」秦嬤嬤說了一半,發現不對,忙又道,「都怪那個翩翩,一個下賤胚子,竟懷了孕……」
倩柔苦澀一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的女兒啊……她怎麼竟變成了……這是逆倫啊!」
她又咳了血出來:「我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這是老天爺在罰我!罰我當年捨棄了女兒,偷龍轉鳳的報應!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啊!」
秦嬤嬤聽得心酸,也落了淚:「福晉,為今之計,還是該想想如何解決吟霜肚子裡的孩子才行。」
倩柔眼中迸發出光彩來:「秦嬤嬤,您說,要是我先拿了她肚子裡頭的孩子,讓她詐死,然後讓皓禎娶她……她會不會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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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齋。
金鎖看著頹廢的福爾康,忍不住歎了口氣:「爾康少爺,格格請您進去。」
福爾康陰陽怪氣地笑了:「爾康少爺?哪有什麼少爺?你家小姐真是掃把星,害了小燕子,害了五阿哥,還害了我。進去?不!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紫薇站在窗外,聽了這話,心頭苦澀不已:「爾康,你說的,我都記得。我還愛著你……」
福爾泰突然爬了起來,推開窗戶,將外頭的紫薇推了個趔趄:「滾!你個掃把星!要不是你,哪裡會出這麼多事?要不是你,我早就是駙馬了!是我瞎了眼,不要晴兒,要了你這個掃把星!」
紫薇跌倒在地,明月彩霞幾個慌忙要過來扶。她卻都避開了,只拿眼睛看著福爾康,一眼不錯:「爾康,知我如你,怎麼能如此傷我?」
「知你娘的屁!」福爾康大罵,「爺從來都不知道你這個賤人腦袋裡想什麼玩意!是爺錯了!一心想選個皇上的親女兒,早知道,還不如選愉親王府的晴格格!」
紫薇大驚:「爾康,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晴格格?你是在故意氣我嗎?難道我們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我已經在很努力完成皇阿瑪的要求了,只為了讓你能好過。你不是愛我……」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福爾康大喊,他指著自己,「我如今變成了福公公,你說你是在為我好?滾!賤人!滾!」
金鎖嚇壞了:「爾康少爺,您怎麼能這樣說我們家小姐!小姐一直很愛你!她之前為了你,連格格都不當……」
福爾康桀桀桀桀的怪笑起來:「看吧,這就叫愛我。你從來都不知道,我究竟要什麼。這就叫愛我?」
他在一牆之隔的屋裡,指著屋外哭泣的紫薇痛快淋漓地斥道:「我早受夠了你那酸文酸語!實與你說,我之所以歡喜你,不過因為你是皇上的親女兒。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沒用,反害苦了我……」
紫薇萬念俱灰,卻仍不甘心:「爾康,告訴我,你是在騙我對嗎?你是想讓我不愛你了,對嗎?你別這樣,我會傷心的。」
福爾康突然止住了笑,他慢慢出了房間,在紫薇期盼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過去,蹲□,為她擦拭眼淚。語氣溫柔,卻帶著冰冷的寒意:「不對,我要你繼續愛我,愛我入骨。你懂嗎?」
紫薇看著他,如同被蠱惑般,慢慢點頭。
福爾康便伸手扇了她一耳光,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溫柔:「記住,你要愛我入骨,愛我重於一切。懂嗎?」
紫薇忍住痛,點頭。
福爾康伸手按下她的頭來:「乖。」
他又一隻手托起她的下巴:「你怎麼不笑?難道很討厭我嗎?」
他揮手給了她一耳光:「給我笑,賤人!」
紫薇心亂如麻,卻仍是聽他所言,慢慢對著他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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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偏殿。
「你又想跑?」容嬤嬤扯了扯手中的鞭子,在小燕子驚恐的目光中,她扔了鞭子。
小燕子鬆了口氣:「容嬤嬤,你早就不該用那鞭子打我了!永琪會救我出去的!令妃告訴我了,永琪以後是要當皇帝的!他說要娶我,那麼我就是皇后了!你現在立刻讓人放了我,我以後饒你不死!」
容嬤嬤聽得臉笑出了褶子:「哦?令妃那賤人竟說五阿哥要當皇帝?」
小燕子得意極了:「所以你現在立刻讓人放了我!我告訴你,當格格沒啥好的,還要給皇帝皇后磕頭,可是當皇后,我誰都不用磕頭啦!」
『啪』容嬤嬤給了她一巴掌。
「哎喲!」她揉著手說,「我竟用手親自扇你,真是可憐我的手了。綠彤,拿我的針來!」
旁邊一個丫鬟應了聲,便去了。
容嬤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著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小燕子,臉上笑容十分詭異:「今兒個五阿哥便是要娶賽婭公主了,這娶了夷人為正妃,可是徹底就與皇位無緣了吶。小燕子……為了表揚你將令妃和五阿哥野心都說出來。我決定給你一點甜頭……」
「什麼!他要娶那個西藏女人!」小燕子氣壞了,「他怎麼敢娶那個凶巴巴的婆娘!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容嬤嬤笑:「甚好,甚好。」
綠彤捧了針盒來。
容嬤嬤便起身,在小燕子不解的目光中,抓了一把針,那針亮的反光。
「容嬤嬤,你要做針線活?」小燕子道。
「是啊,我要做針線活,」容嬤嬤笑了,「在你身上做好不好?」
「你要幹什麼?!容嬤嬤,我警告你別過來!放下你手中的針!容嬤嬤,我警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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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皓祥放下手中的碗,便要起身。
「站住!」翩翩叫住了他,「你要做什麼?」
「額娘,」富察皓祥轉身,「我出去走走!」
「你騙我!」翩翩喊,「你是要回王府!你是想讓他們都死對不對?你答應額娘,我們既然已經平安出來了,就再也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好不好?」
「額娘,」富察皓祥抱住了她,「額娘,我必須回去,額娘,我們是出來了,可蘭馨公主呢?我回去只是要把蘭馨公主放出來!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發現……」
「可是,公主她出來了,王爺他們怎麼辦?」翩翩有些猶豫。
「額娘,」富察皓祥道,「公主和錯之有?她不過是個外人,卻被困在小小的柴屋內,兒子再不把她放出來,她便要死了。」
翩翩聽了終於還是心軟了:「你答應額娘,只是去救公主,別的什麼都不要做!」
「我答應!」富察皓祥道,「別的,我也不想做,天欲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們……都已經瘋了。子不子,父不父,光是福晉做的那事,王爺和白吟霜那事……」
翩翩打了個顫:「天哪!不行,我要去燒香念佛!這是造孽啊!」
她自從富察皓祥偷偷告訴了她白吟霜的事情後,便受了驚嚇。不然,也不會那麼大膽的裝瘋賣傻,為逃離碩王府不擇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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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兩個黑衣人在做完一切事情後,便飄然離去。
粘桿處的人看了他們一眼,並未追上去。
黑衣人在夜色中到了一個小巷,其中一個撕下面罩:「皓祥,我以為你會親自帶公主離開。」
另一個笑了聲:「我卻不想惹麻煩了,這些皇親國戚的事情,此生,我不想再參合。」
兩人脫下黑衣,將黑衣一把火燃了:「走,喝酒去。」
「上次你不是說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富察皓祥笑道。
「先討論做生意的事情吧,咱不能坐吃山空是不是?好歹,日後還得娶媳婦呢。」福爾泰笑道。
「今晚你請客?」
「別那麼小氣,你不是剛剛得了碩王的分家費麼?手頭可是比我闊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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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嬤嬤是突然被人吵醒的。
她第一反應,便是去看蘭馨。
等摸到蘭馨那裡時,方想起那院門是鎖著的。她正無奈時,忽碰上了那門,卻……
輕輕一推,門竟開了!
她連忙衝進去,卻見蘭馨仍舊睡著,崔嬤嬤心念一動,雖不知是誰開了那門。但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脫離碩王府的機會!
她立刻退出房,仔細觀察了四周,又走捷徑去了小門,發現小門居然也未鎖。又小跑回來,進房,捂著蘭馨的嘴,將她推醒。
「格格,格格!」她說,「格格快醒來!」
蘭馨迷迷糊糊睜開眼,剛想說話,卻發現被崔嬤嬤捂了嘴。她眨了眨眼。
「格格,趁現在,咱們逃出這牢籠去!」崔嬤嬤說罷放了手,「格格低聲!」
蘭馨便壓了嗓音問她是怎麼了,崔嬤嬤一邊幫她穿衣,一邊低聲說了今夜院門未關。
蘭馨餓的發暈,但還是強撐著身子,靠在崔嬤嬤身上,兩人自小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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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柔一夜未眠。
她是想認吟霜的,可事到如今,她要如何才能認這個女兒?可,若要不認,她……
總之,無論怎樣選擇,對她而言,都是一個相當艱難的選擇。
秦嬤嬤早上送湯來時,便見著那被褥上儘是血,嚇人的很。
倩柔臉色如同淡金,斑白的頭髮散落在床上。秦嬤嬤手一抖,險些砸了碗。她將碗放置桌上,快步上前,顫抖著手去探倩柔的鼻息……
那鼻息時有時無,卻……
她鬆了口氣,快步出門,大喊請太醫來。
倩柔便在這一片喊聲中睜開了眼。
她從未像此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她想,到了如今,她再也不能拖了。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還是快刀斬亂麻來的好。
她聲音嘶啞:「秦嬤嬤,您去請王爺,世子和吟霜過來。」
秦嬤嬤嚇了一跳,又疑惑自己未聽清:「福晉……」
「秦嬤嬤,您去請他們過來吧。」她看著秦嬤嬤突然笑了,那笑容,無比決絕……
第105章 白狐死
蘭馨靠在崔嬤嬤身上走了半晌,終於支撐不住。
崔嬤嬤咬牙,摘下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銀首飾,半夜敲開了一家客棧,好說歹說,終於雇了客棧自己養的馬。套了車,往皇城奔去。
到紫禁城的時候,天微亮。
蘭馨原本就體弱,又被淨餓了許久,半夜逃離,又吹了夜風,如今竟是倒在馬車裡頭,昏迷不醒了。
崔嬤嬤無奈,只得拿了她的貼身玉珮,朝神武門去。
「奴婢乃皇后娘娘養女蘭馨公主的奶嬤嬤!今日特來求見皇后娘娘!」她跪下,呈上了玉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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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
碩親王坐在上首,看著下頭跪著的福晉倩柔,笑的有些艱難:「福晉是失心瘋了?這玩笑開的委實大了。」
他手中的骨瓷茶盞,已有些裂紋。
倩柔磕了個頭:「事到如今,臣妾不敢隱瞞。王爺,白吟霜,確實是您和臣妾的女兒。」
『匡』
那杯子結結實實砸在了倩柔額上,她一個趔趄,便癱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來。
「福晉你病了!」碩親王站起了身,「你病的很嚴重,病的滿嘴胡言了!本王知道,這些日子本王是冷落了你。可你也不能胡說八道!吟霜如今已經懷了本王的骨肉,你要本王如何能接受……總之,你已經病得不輕!」
跪在下首的白吟霜也拚命搖頭:「福晉,您一定是在嫉妒我對嗎?」
富察皓禎想護住白吟霜,又不敢,只得看著倩柔:「額娘,您太殘忍了!怎麼能因為嫉妒之心,便開這種玩笑?」
倩柔大笑若狂:「額娘?不!我不是你的額娘!你不過是個花了500兩銀子換來的……都怪我!好好的女兒不要!為何非要換你來?都怪我鬼迷心竅!都怪我!」
她說著,又瘋狂咳出血來。
秦嬤嬤心頭難過,頭磕的如同山響:「當年都是都統夫人,都統夫人說,福晉已經連生了三個女兒,若側福晉這胎生的是兒子,福晉又是女兒的話,難保王爺不偏心……」
「荒唐!」碩親王便要離開,「本王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王爺!梅花烙!梅花烙!」倩柔眼中湧出血淚來,她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簪子,「當年,臣妾為了日後能認回女兒,便在她肩上印下梅花烙!」
碩親王的腳步倏地停住。
他轉身,奪過倩柔手中簪子,越看,便越心驚……
「當年,當年臣妾,用御賜的布匹為她縫了襁褓,用王府蟒紋為她制了小衣……」倩柔看向白吟霜,滿懷柔情。
白吟霜拚命搖頭:「不。不!我不是你的女兒!這一定是搞錯了!」
碩親王已然衝過去,撕碎了她的衣服。
富察皓禎衝上去護住她:「您住手!」
碩親王雙目赤紅,只牢牢看著她肩頭那朵盛開的梅花。
「哈哈哈哈!」他大笑,轉頭看向倩柔,「我不信!我不信!」
「王爺何不滴血認親?」秦嬤嬤道。
碩親王一腳踹向富察皓禎:「去端碗水來!」
富察皓禎還要說什麼,猶豫了一瞬,看到白吟霜的滿臉淚水後,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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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
那兩滴血,融了……
碩親王摔爛了碗,一腳踹翻倩柔,又補了幾腳,踹的她不住吐血。
「毒婦!毒婦!我當年為何娶了你這個喪門星?!」
白吟霜哀傷之極:「我不要活了!老天爺啊!我我……」
她爬起來衝向柱子,富察皓禎拚命攔住。
白吟霜軟倒在他懷中,痛哭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我竟然懷了我阿瑪的孩子……皓禎,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這句話,如同熱鍋裡的油,激起了碩親王所有的怒氣。
他四周尋覓,最後舉起了椅子便要砸向倩柔……
「聖旨到!」
尖細的聲音落入了一眾人等的耳中……
「聖旨到!碩親王接旨吧!」
『匡』
那椅子落下,砸傷了碩親王的腳背。
他似乎失去了痛覺,竟未呼痛,門開了……
為首的一個太監舉著明黃的聖旨,帶著人走了進來。
碩親王『噗通』一聲跪下,他身後的倩柔在秦嬤嬤的幫助下,也跪好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碩親王一家,大逆不道竟軟禁蘭馨格格,著,發往宗人府。嚴審!」
「蘭馨格格?」碩親王看向了倩柔。
倩柔一抖:「她不是……」
外頭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也沒看清楚人,便衝著倩柔喊:「福晉,不好了!蘭馨格格跑了!」
『完了!』倩柔想,然後她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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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
乾隆和雅嫻坐在上首。
下頭跪著的是碩王府一家,碩親王福晉的姐姐一家,還有蘭馨公主的奶嬤嬤。
『嘩』
一桶冷水淋從頭至腳,澆了倩柔一身。
倩柔身子抖了抖,慢悠悠的睜開了眼……
富察皓禎彷彿已經從那場大變中清醒過來了。他抱住有孕在身的白吟霜,不住的安慰。
碩親王形同木縞,跪在那裡,像個死物。
「不是還有個側福晉麼?」雅嫻問。
「碩親王已經將側福晉和側福晉所出的兒子,攆了。」乾隆道,「粘桿處的人一直在查,那側福晉出的兒子,倒是個真正聰明的。如今既然已經被逐出了王府,朕便幫他一把,開了宗籍。」
雅嫻聽了,又看了眼下頭跪著的崔嬤嬤。
「稟皇后娘娘,那側福晉母子倒也是善良的,還偷偷給過蘭馨公主人參,雖不是很好的東西,但他們母子二人一向過的困苦,到也難得了。」崔嬤嬤磕了個頭,彷彿想起了什麼,又抹了抹眼睛,「若不是那棵人參吊著,格格她……」
「聽上去是很好的孩子,」雅嫻歎了口氣,「也算好人有好報,沒陷入這泥沼。」
乾隆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後,他便轉頭看向了碩親王:「碩親王,你可知罪?」
「臣!」碩親王苦澀一笑,「罪該萬死!」
「哦,你且說來?」
「奴才治家不嚴,導致惡婦偷龍轉鳳,混淆宗族血脈……奴才……奴才更是有逆人倫,竟同自己親女做下……臣如今只求不連累我富察氏一族,只求速死!」
傅恆來的晚了些,剛一來,便聽了這番話,只唬的一個魂飛魄散,幾乎快要瘋了。
他慌忙磕頭:「奴才傅恆叩見皇上、皇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乾隆並不理他。
還是雅嫻搭了句話:「您且在一旁聽著吧。」
傅恆慌忙謝過,心裡頭對皇后更加感激。
他退至一旁,便聽碩親王的世子富察皓禎衝上前道:「皇上!皇上,這一定是蘭馨公主挑撥的對嗎?臣與蘭馨公主,閨房失和,實在是辜負天恩,罪該萬死!但是,男女間的事,是人生最最無法勉強的事,我對蘭馨抱愧之至!至於牽涉進來的另一個女子白吟霜,與我發生感情,早在婚禮之前。雖然她明知我的婚姻不能自主,將來她毫無名分可言,然而,她全然不計較,她的一片真心癡情,強烈到可以為臣粉身碎骨。這樣一個女人,無法不令臣刻骨銘心。如果『情有獨鍾』也是一種罪過,我只有以待罪之身,聽憑發落!」
傅恆聽得幾欲暈倒。
乾隆聽得冷笑連連。他手上青筋暴起,只恨不得立刻滅了這滿嘴胡言的小子。
「皇上,」雅嫻淡淡道,「五兒曾說,『永遠不要和白癡爭辯。因為他會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乾隆一聽,愣了下,仔細一想,便釋懷了。
傅恆在一旁仔細品味這句話,竟覺得十分有理,為此,更是高看了那五格格一頭。
雅嫻轉向富察皓禎:「你或許還未搞清楚皇上為何要讓你們跪在這裡的緣故。那些個情情愛愛的事情,本宮不想多聽,本宮只是告訴你,今日在此,議論的乃是十九年前,碩親王福晉偷龍轉鳳,混淆宗室血脈一事。」
她指著那呈於堂前的襁褓小衣:「碩王府福晉,這些,你可認得?」
倩柔只看了一眼,便淚如雨下:「這……這是我當年為我那苦命的女兒縫製的!」
白吟霜也是心神巨震:「這是,這是我的……」
碩親王也順著看了一眼。
倒是富察皓禎,他衝了上去,抓住了那些東西:「這……怪不得我覺得熟悉,這不是我小時候被皓祥那個雜種撕爛了的衣服料子?」
碩親王聽到這裡,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毒婦!毒婦!我家的香火,名聲,爵位……盡毀你手!」
他忽又想起了什麼,竟笑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幸好,我逐了他們出府!」
傅恆在一旁,已然嚇壞了。
「來人啊!」雅嫻道,「給傅恆大人賜坐!」
她極為同情地看了眼傅恆:之後的事情,別把他給嚇壞了。
傅恆的確是被嚇壞了,碩親王府雖和他並不同宗,卻仍算是未出了五服的親戚。如今,這親戚,竟幹出這等子大逆不道的事來……
他慌忙跪下磕頭:「奴才罪該萬死!求皇上,求皇后娘娘責罰!」
「你起來吧,」乾隆道,「站一旁且聽聽你這好親戚做的事!」
傅恆汗流浹背,忙爬了起來,垂手站在一旁。
「碩王福晉混淆宗室血脈,致使親生女兒流落民間;富察皓禎假冒宗室血脈在先,欺騙蘭馨公主在後,後又同碩王福晉將公主軟禁意圖謀害公主;白吟霜先是在孝期無媒苟合,後又進碩親王府,成了自己生父的妾室……」乾隆一一數來,特別是說到白吟霜時,因為某種不可為外人道也的緣故,更是氣憤,「你們,可是認了?」
碩親王福晉倩柔慘白了臉:「罪婦……有罪!」
富察皓禎到此方如夢初醒,他大喊一聲:「不!」
「我是碩親王府世子!我是碩親王府世子!我是碩親王府世子!」他形容瘋癲,一把抓住倩柔拚命搖晃,「額娘,您說句話!什麼滴血認親,你們在搞什麼?什麼換子?你們到底是在胡說什麼?我是碩親王府世子啊!」
「喪門星!」倩柔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他,「若不是你,我豈會失去女兒十九年?若不是你!我碩親王府怎麼至於落到如此地步?你怎麼不去死!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用我的女兒,換了你來!」
倩如此時方找回理智,她道:「你們都在說什麼?白吟霜不是白狐報恩麼?她哪裡是人?皇上啊!萬歲爺啊!白吟霜不是人啊!她是白狐啊!」
她幾步爬向前方,死命磕頭:「皇上明證啊!碩親王福晉她是瘋了,哪有什麼換子!白吟霜!!!你自己說,你是不是為了皓禎來的白狐!你是不是?你想害死所有人嗎?快說,你究竟是不是!」
白吟霜如夢初醒,她看向富察皓禎,只見富察皓禎眼中目光閃爍;她看向碩親王,只見碩親王長長地出了口氣,她看向倩柔,只見倩柔病的奄奄一息,只伸了手,期盼的看著她……
「皓禎,」她看向了富察皓禎,「你希望我是白狐嗎?」
富察皓禎眼神瞬間有些閃爍,好會兒,他說:「吟霜,你知道的,我愛你。」
白吟霜淒然一笑:「我懂了!」
她磕了三個頭:「皇上,白吟霜不是白狐,白吟霜十九年前被養父母自杏花溪流水中撿起。取名白吟霜,那案上所呈,乃吟霜之物。碩親王福晉說了,那是當年偷龍轉鳳時,連同吟霜一起交給都統夫人的,只是都統夫人為了以絕後患,並未遵守同碩親王福晉的約定,將吟霜交給能養育吟霜的人家……」
「……以上所說,句句皆是真話,吟霜敢當堂與碩親王滴血認親。若有假,吟霜願被五雷轟頂,永不超生 !」
「白吟霜!」富察皓禎瘋狂的喊道,「你是要害死我們?」
「富察皓禎,」她轉身,看著他,「這一生,我最大的錯,便是愛上你,你的自私,無情,我都領教了。你搶了我的一切,到頭來竟想犧牲我一個,來繼續你的榮華富貴。對髮妻不忠,對愛人虛偽。富察皓禎,你才不是人!」
「我是為了你好!你懷了生父的孩子,你還有勇氣活下去嗎?不過是犧牲……」富察皓禎理直氣壯的說了一半時,便說不下去了。
因為,倩柔拚命全力,死死撲了過去,咬住了他。
「毒婦!」副統領突然伸手抽了他的福晉一耳光,然後膝行上前,猛烈磕頭:「皇上!奴才被這毒婦蒙蔽多年,奴才懇求皇上恩准奴才與這毒婦和離!」
「朕准了!」乾隆異常好說話。
那副統領還沒來的及繼續感恩戴德呢,便聽他又道:「同時,朕覺得你年事已高,傅恆的長子福靈安不錯,上回從將軍兆惠在葉爾蕪立下了戰功,朕給了他一個雲騎尉的世職。如今,正好和親王的獨女和婉是朕看著長大的,很不錯。朕覺得福靈安要配和婉,還單薄了些。你如今請和離,朕准了,朕念你年事已高,便順便讓福靈安接手你的職位吧。好了,退下,不必感激朕了。」
那副統領張大了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今年才四十一,這……這便是年事已高?!
天可憐見!皇后的阿瑪那布爾將軍今年都快八十了!他還是佐領呢!!!
於是,萬千悲切俱化為怒火,他磕了頭,謝了恩,恨不得立刻弄死他的福晉,碩親王福晉的胞姐--倩如。
傅恆忙起身謝恩,心裡頭卻更不安了。他也是姓富察的,這碩親王剛倒霉呢,他兒子就接手了正白旗副都統的位置……這裡頭,不會有啥隱情吧?
傅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碩親王一家,暗暗想,這和婉格格可是不能怠慢了,得加倍供起來才行!回去他得立刻讓福靈安將那兩個通房丫頭都攆了,以後一心一意地寵著和婉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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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最後便冠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碩親王被流放寧古塔,碩親王福晉以巫蠱害蘭馨公主罪入獄立斬,碩親王世子同那個白吟霜,皆以從犯的名義斬了。前正白旗副統領休了妻,倩如流落街頭,京城中漸漸失了她的消息。
雖罪不責出嫁女,但碩親王府之事,卻是紙包不住火的,外人皆以為真是因為巫蠱。可,在這四九城中,有門道的人並不少。
這風聲,便依舊透出了些去。
於是,原本娶了倩如所出的女兒的人家,漸漸變不將那女子看在眼中,一時間,竟開始頻繁出現『滴血認親』之事。
其中一女因不堪其辱,竟上吊自殺了罪。
倩柔三女探監時,便憤恨說了這事,倩柔身處牢籠,一面是白吟霜的不肯原諒,一面是日益漸跨的身體,聽了三女這話,便急怒攻心,悲憤哭泣而死。
她終究因為當年的一念之差,賠上了一生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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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親王府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蘭馨的病也漸漸有了起色。
蘭馨醒來後,便強烈要求要去念佛。
因著皇太后即將回京,雅嫻同乾隆商量後,便讓蘭馨去通教寺暫住。
豈料,這一住,便住處一段因緣來……
悠于 2015-10-23 17:14
第106章
蘭馨醒來,便聽說了碩親王府的結果。
她睜著眼,躺了一日。嚇壞了崔嬤嬤。至了晚間,她終於說,想去尼姑庵念幾日經。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準備的各種尋死覓活的手段還未用上,便得到消息,說是皇上准了。
蘭馨看了看崔嬤嬤,淒然一笑:「我本就不得寵,這下成了皇家的笑話,更……哈哈。我恨啊!」
崔嬤嬤欲要勸她,卻見她形同瘋魔,便忍了。
蘭馨懷著滿腔仇恨到了通教寺,卻日夜不得安寢。
這夜,聽說皇太后儀仗已至通州,便又生出些憤恨來。她跪在佛前祈求,望能回去,在皇太后面前狠狠地拆穿皇后的真面目……
「施主真以為皇太后會為施主撐腰?」夜至三更,佛像後卻傳來一女人的聲音。
蘭馨嚇的汗毛直立,她忙喊崔嬤嬤,卻想起,她是半夜睡不著出來的,崔嬤嬤並未在身側:「你是何人,快出來,不要裝神弄鬼!」
她急切吼道,那帷帳輕擺,竟真鑽出個比丘尼來。
那比丘尼年齡並不大,渾身透出一股子靜穆的美來,那比丘尼雙手合十,輕宣佛號。她抬起頭來,眉清目秀,好一個令人望之便生親近的美人!
蘭馨卻仍舊未放鬆:「你是誰?為何躲在這帷帳後?」
「阿彌陀佛,」那比丘尼道,「施主可曾聽聞,本朝2年時,端親王府之事?」
蘭馨觀其年齡,心有所悟:「呀!」
她睜大了眼:「難道,你便是那傳說中的端親王府格格?不對啊!那端親王府的阿哥如今也封了貝勒,你不是……不是?」
她雖不清楚當年的事情,卻也隱約聽說過,端親王府的遺孤其實不止一個阿哥,還有個格格……
那比丘尼抿唇一笑:「貧尼並不是那端親王府的格格,不過,卻與那格格有數面之緣。若公主有興趣,貧尼可將當日之事一一道來。」
蘭馨睜大了眼:「你還未告訴我,你為何在這帷帳之後?」
「公主是為何,貧尼便是為何。」
「難道你也恨皇后……」蘭馨剛說了一半,便自悔失言。
「貧尼曾恨過很多人,」那比丘尼笑了,「如今,方知曉,一切都錯了。公主恨皇后,恨皇后什麼呢?」
「她待我不好!」蘭馨憤然,「如今我也不怕你說出去,頂多之後了結了你便是。那皇后,待我一向平淡。我和十二阿哥同時生病,無論我病的多重,她永遠是最先去看護十二阿哥的!我大婚時,她便想阻攔我,之後……更是將我嫁給了個畜生!」
那比丘尼笑容清淡:「哦,可是公主,您是齊親王府的格格對吧?」
「自然,若我阿瑪額娘還在……」她一時心痛如絞,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若公主的生父和生母尚在,生母養了別人家的遺孤,公主和那遺孤同時生病,您覺得您的母親會先去看顧誰?」比丘尼聲音溫柔。
「自然是我!」蘭馨咬唇,淚如落雨。
「那,若您的生母,最先去看護的是那遺孤呢?您……」
「憑什麼!她是我的額娘……」她憤然道,說完,自己也愣了,「竟是如此麼……可是,太后對晴兒從不是那樣……太后走哪裡都帶著晴兒……」
她悵然所失:「我沒有錯,是啊,我沒有錯,憑什麼太后能待晴兒如此好,她卻不能如此待我?我當年,若是跟了太后便好了……」
那比丘尼念了聲佛號:「貧尼不知那晴格格是何許人也,不過,貧尼卻知道,錯的是公主。」
蘭馨抬起頭來,雙目通紅:「我哪有錯!她毀了我的一生!」
比丘尼不在勸她,只跪在佛祖面前,講了一個故事。
那個故事很長,長到蘭馨聽完時,腿已麻木了。
「公主,您覺得這個故事裡,誰錯了?」比丘尼問她。
「我……本宮,本宮不知道!」蘭馨有些亂。
比丘尼起身,念了佛號,便要離去……
「你等等!」蘭馨道,「你是誰?」
「貧尼無心。」那比丘尼笑了,「出家前,貧尼俗姓他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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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蘭馨起身時,便聽到外頭有些喧嘩。
「怎麼了?」她問那崔嬤嬤。
「格格,」崔嬤嬤道,「寺裡頭每個月都要上街佈施粥飯,今兒個,正值這日子。」
蘭馨便想起昨夜見到的那無心師太來。
她起身:「本宮也去。」
「格格!」崔嬤嬤不贊同,「這不合禮數……」
「嬤嬤,」蘭馨道,「我來唸經便是為了求解脫,如今,和比丘尼們上街佈施,正合行善積德。」
崔嬤嬤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為她加上了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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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找到無心師太時,她正在給隊列前的一個乞丐舀粥。
蘭馨甩開崔嬤嬤,便擠了進去。
她好不容易到了無心師太身邊,便問她:「你是那個故事中將軍的女兒對嗎?」
無心師太手一滯,有些不自然地倒下那勺粥:「貧尼聽不懂施主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恨嗎?明明你額娘是可以……」蘭馨急急追問。
「施主,」無心師太道,「請不要打擾貧尼做事!」
「我不信你不恨!」蘭馨道,「她可以帶走你哥哥,為什麼不能帶走你,你如今變成了尼姑,便是她的錯。」
無心師太歎了口氣,將勺子遞給了身旁聽了蘭馨的話,有些呆愣的小比丘尼。
她轉身,蘭馨趕緊跟上,兩人便離了粥棚。
「施主,您為何要將所有的過錯都推至別人身上?」無心道,「無心不怪任何人,當年將軍夫人已是努力想將無心拖出泥沼,是無心自己看不透,後來又是將軍夫人將無心帶回府,以免流落街頭。施主,你捫心自問,皇后娘娘真的沒有試著去拉過你嗎?她當時是不是在您婚前,有做過什麼事?若她當真不喜你,現又為何會接你回宮?她大可以讓你在碩親王府老死!」
蘭馨如遭雷擊,良久,她拚命反駁:「不!當時她聯合皇阿瑪讓我先不急著嫁是因為她想讓我和親蒙古!她想讓我替她的女兒和親蒙古去!她若真的疼我,也不會我只說了一句想來唸經幾日,她便立刻送我出來!」
「若貧尼沒有記錯,五格格如今才八歲吧,」無心冷笑,「你乃異姓王所出,就算是替五格格和親內蒙,也只有和親王的格格才算名正言順!你哪有這個資格?!你當真奇怪。皇后順了你的心,也是錯,不順也是錯!?」
「明明……」蘭馨有些猶豫,「明明就是她錯了……」
無心道:「既然公主堅持這樣的想法,又來找貧尼幹什麼?」
蘭馨『哇』的一聲哭了:「為什麼?為什麼?錯的一定不是我,錯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她突然哭著往前跑了。
無心歎了口氣,便欲轉身。卻不料肩上搭上了一隻溫熱的手。
「師傅?」無心有些慌亂。
「你出家這麼多年,心仍是不靜。」那老比丘尼歎了口氣。
「無心知錯了。」
「當年,貧尼便說你塵緣未了,哎……」那老比丘尼長長歎息。
「無心錯了,無心不過是思起瓜爾佳氏庇佑了額娘和哥哥……」
「你心不靜,」老比丘尼道,「這是你的緣法,天命所致,貧尼阻止不得。」
無心更慌:「師傅,您是要……」
「癡兒,」她拍了拍她的肩,「去吧,蘭馨公主畢竟年幼,對這市井之地又不甚熟悉,你去將她尋回來吧。」
無心慌忙雙手合十:「遵師命!」
老比丘尼看著她遠遠去了,方雙手合十,低頭:「阿彌陀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時也,命也!無心,你的緣法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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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
幽深,靜穆。
隱約有幾聲貓叫。
無心放慢了腳步,慢慢往裡走,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蘭馨。
「水、水……」
似乎,有人的囈語。
無心心提的更緊,她慢慢過去,卻見路上橫臥著一男子,那男子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她蹲□,發現那血都是男子自己的。
他做文人打扮。看上去並不是什麼壞人。
無心念了句佛號。爾後拖著他的雙臂,拚命往巷口移動。她原是將門虎女,後又常伴青燈古佛,願不同一般嬌養大的閨秀那般無力,可不過是拖了一半的路程,她已大汗淋漓了。
夕陽餘暉中,她終於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他長的極為俊美,只是眉頭緊皺,似有無限愁意……
無心拖著他,於巷口找了一輛牛車,載著他往通教寺而去。
上車之時,那男子睜開了眼,似乎在警惕什麼,見了她,方又放心睡去……
他的手隨著牛車的晃動垂落在外,夕陽的餘暉,染紅了他右手虎口那顆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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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永璟終於在雅嫻的臥室找到了五格格:「五兒,你在幹什麼?怎麼可以隨意翻皇額娘的東西?」
五格格嚇了一跳,卻並未停手。她蹲□,仍在翻找,終於,她翻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裡面是龍眼大一丸藥。
「流溯丹?」永璟愣了楞。
「十三,皇瑪麼要回來了。」五格格道。
「你不該如此,」永璟明白了她的想法,「這是皇額娘自己的事情,她應當自己決定。」
「有時候我在想,到底為什麼要重新來過?」五格格淒然一笑,「我們為什麼要那麼自私,為了重來這一趟,讓五叔和皇額娘犧牲那麼多?」
永璟一瞬間有些啞然。
「只為 一句不甘心?」五格格哭了,「永璟,你說我們怎麼那麼自私?為什麼要重來這一遭?」
「天命,」永璟道,「我們只是棋子,而執棋人只給了我們一個選擇是或否的機會。」
「那為什麼要選擇是?」五格格問,「若是不選擇重新來過,或許,皇額娘和五叔這一世便能得到幸福了……」
永璟啞口無言:「雖然,那也是五叔的選擇,但的確……是怪我們。」
可若是時光倒流回那一天呢?還會選是嗎?永璟卻不確定,或許,仍舊會吧。
「這一世,是我們欠了他們,可是十三,我不甘心,憑什麼他害了皇額娘和五叔,卻仍舊可以如此若無其事?就因為他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嗎?十三,我不甘心!」
「可給他吃下流溯丹又能怎樣?皇額娘沒有給皇阿瑪吃這顆丹藥,想必她也是經過考慮的。」永璟道。
五格格眼中有一瞬猶豫:「可是十三,無論怎樣,我都必須要讓他知道,皇額娘曾受過多少委屈。」
永璟默然,良久,他讓開了出去的路:「今天,我沒有見到你。」
五格格抱著盒子,好久才道:「謝謝。」
第107章 太后歸來
空空蕩蕩的大廳內,架著很多架子。永琪站在架子下頭,抬頭看著正在忙碌的眾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柳紅正提著一桶漆刷著大梁,看到他時,便有些猶豫。終究,她還是從一個高高的架子上一躍而下,至柳青身邊:「哥,那個人又來了。」
柳青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見是五阿哥永琪,便將鎯頭遞給身旁的人,自己整理了下衣服走了過去:「草民拜見五阿哥……」
「不必如此!」永琪見他這樣說,便閉上了眼,「我多希望,也能和你們一樣,做一個平頭百姓……這樣的話,小燕子也……」
他聲音裡頭無限傷感。
柳青至此,終於是放下了。他一拳頭打到他身上,永琪便倒退了一步,正猶豫間,卻見柳青一把擁住了他:「五阿哥,多謝你的銀子,不然哪有我們的會賓樓?」
永琪苦笑:「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小燕子吧,你們是她的朋友。過的好,她也會開心的。」
柳青點了點頭:「五阿哥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榮幸之極!」永琪聽了感動不已。
「哥!那屋頂上有一塊還沒漆!」柳紅突然叫道。
「好勒!」柳青說罷,放開了永琪,便要去拿漆桶。
「讓我來試試吧!」永琪道。
柳青自然讓給了他,永琪拿起一桶彩漆,一撩袍子,飛身便躍上了架子。
「好身手!」柳青拍掌讚道。
永琪勾唇一笑,便再躍起,往那更高的架子上去。
『噗通』
他一腳未踩穩,竟從那架子上跌了下來。
柳青柳紅同時發出一聲驚叫,忙撲身過去,一個不察,柳紅腳邊的漆桶竟倒了下去,加上永琪自己手中的那桶,頓時潑了他一臉一身。
幸運的是,他在慌亂間,扔了手中的漆桶和刷子,竟攀附著架子,又重新站穩了。
眾人剛鬆口氣,便見一奴才急急忙忙衝了進來:「五阿哥,五阿哥不好了!太后提前回宮,現在已經快到宮門了!」
這一句,如同驚雷,在整個會賓樓中炸開。
「怎麼辦?五阿哥是不是還得更衣?」柳紅問。
「現在要緊的是五阿哥臉上的油漆!天哪!早知道會這樣,我方才便不應該讓他去刷!」柳青急的走來走去,「這要是弄不好,我們說不定都要被牽連!」
永琪聽了這話,臉上努力擠出個笑來:「兩位不必害怕,我不會說的。」
他突然心思一轉,問那奴才:「福晉呢?」
「福晉怕您來不及換衣,已命奴才將您的吉服都備好放在外面馬車中了。」那奴才忙道。
「我會告訴太后,是和福晉吵架,被福晉潑的油漆!」永琪道,「兩位不會有事的!」
他說罷,一個飛身,便急急去了。
「可是那樣,福晉不會倒霉嗎?」柳紅有些猶豫。
「別亂想了,快收拾吧!」柳青道,「五阿哥的福晉是西藏公主,不會有事的!」
柳紅一邊幫忙收拾,一邊忍不住道:「可是我如今覺得那西藏公主也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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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一路都在努力擦拭臉上的油漆,
可一直到了神武門,他臉上依舊紅紅綠綠的,顯得十分滑稽。
宮門大開,壯大的隊伍,緩緩行來。只見華蓋如雲,侍衛重重保護,宮女太監前呼後擁,太后的鳳輦在魚貫的隊伍下,威風的前進。後面跟著一乘金碧輝煌的小轎。站著看風的奴才,便率先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駕到!奴才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於是,這聲音便一一遞傳了下去,一直傳到乾隆這邊。
他身邊站著雅嫻,身後是令妃,純妃和一眾妃子,皆按品排班。和親王是個例外,因為他也站在乾隆身邊,整個太和殿前,黑壓壓地站滿了王子皇孫、朝廷貴婦。
太后的大轎子停下,後面的小轎子也停了下來。
兩個跟在那小轎子身旁的宮女上前,掀開了小轎子的簾,扶出一個大約十七八歲千嬌百媚的格格來,這格格被扶到太后的轎子跟前。太后轎子跟前的兩個嬤嬤見她來了,躬了躬身,掀開了簾子。
那格格便將太后小心翼翼扶出來。
「兒子恭請太后聖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乾隆一撩袍子,便磕了個頭。
他身後,如雲一片的人便跪了下來:「恭請太后聖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格格早在乾隆行禮時,便朝著太后跪了下來。等太后叫眾人起,她才又最後一個起身,攙扶著太后。
乾隆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說道:「皇額娘,兒子沒有出城去迎接,實在不孝極了!」
「皇帝說哪兒話,你國事夠忙的了,哀家有這麼多人侍候著,還用你親自迎接嗎?何況有晴兒在身邊呢!」太后雍容華貴,不疾不徐的說著。
「這次皇額娘去持齋,去了這麼久,實在辛苦了!」乾隆說。
「哀家去為皇帝祈福,為咱們大清祈福,沒什麼辛苦!」太后應著。
晴兒便向乾隆屈膝行禮:「晴兒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靠」
乾隆看著晴兒讚許道: 「晴兒出落的越發水靈了!果然還是皇額娘最會□□人!」
「哪裡,」太后笑道,忽見了弘晝,忙示意他近前,「小五看上去越發俊朗了,哀家想起你那時候剛剛出生,小小的一團,一晃眼都那麼大了,真是,像昨天兒似得。」
弘晝便笑道:「小時候兒子沒少給皇額娘添麻煩。」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扶著他和乾隆的手臂,笑道:「哀家的一雙好兒子!好好好!」
弘晝低頭謝過,卻掩住了眼中那一絲痛苦。
太后這才抬頭看雅嫻她們:「皇后這些年過的不錯,看上去依舊青春。」
「謝皇額娘誇獎。」雅嫻應道。
「只是,」太后話鋒一轉,「看看這一宮的佳麗,彷彿青春盡集你身啊。身為皇后,要多勸勸皇上雨露均沾,多為皇家開枝散葉方是正道!」
雅嫻低頭道:「媳婦記下了。」
太后雖不滿意這個答案,卻還是忍了:「,令妃,哀家知道你升為妃位時,還很是為你高興了。你怎麼……怎麼還沒好消息呢?」
令妃忙自責了一通。
太后看了看其餘妃嬪,頓覺無趣:「皇帝,你這後宮該擴了,哀家看,明年大選的時候,你不僅得為阿哥們選選,自個兒也要多留幾個才是。」
她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永琪那麼好的孩子,你為何,為何……將個西藏公主給他?是誰給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她說道這裡忽有警覺:「永琪呢?皇帝,哀家的孫子在哪兒?」
乾隆便招手讓十二幾個過來。
太后卻看都不看:「皇帝,哀家要的是五阿哥!」
這一句話便捅了雅嫻的肺管子,她臉上笑容溫和:「皇額娘,他們也是您的孫子啊。」
「五阿哥呢?」乾隆問吳書來。
五格格聽了這話,便忍不住看了乾隆一眼,唇角露出個諷刺的笑容來。
永琪被喚,無奈只得低頭往前行禮。
「什麼味道?」太后摀住鼻子。
吉服是有頂子的,可五阿哥的辮子上色彩明顯不對。乾隆便沉了聲:「永琪,抬起頭來!」
永琪無奈只得抬頭,這一抬頭便露出一張斑駁的臉來。人群裡頭的賽婭看了也未免驚呼一聲。
「這是怎麼搞的?」太后憤怒了!
永琪便戰戰兢兢將和賽婭打鬧的事情說了一通,賽婭越聽越是心涼。她忙出來跪下,她乃藏人,這裡不是她的故土。除了磕頭認罪,說什麼都是狡辯。
只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讓她心徹底涼透了。
他不圓房,好吧,她當他是有隱疾,忍了。
他日無所蹤,夜少歸宿,她當他是迷路,忍了。
可如今百般忍耐換來的便是他的滿嘴誣陷麼?
「皇帝!你看你把永琪委屈成了什麼樣?」太后憤怒地指責道,「這個女人根本不配當五阿哥的福晉!你看看哀家的孫兒,被她整成了什麼德行!」
乾隆雖覺得奇怪,但也沒細想:「皇額娘說的甚是有理。」
他雖知道太后有些言行失頗,但對於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還是願意順著太后的。
「哀家看,也不必太過抬舉她了,」太后道,「讓她做個側福晉足矣,明年大選,給永琪指個賢惠的福晉吧。」
……
儀仗隊已然走遠,永琪和賽婭還跪在那裡。
良久,永琪嘴唇動了動:「那個……是我對不起你。」
賽婭淒然一笑:「五阿哥,我也曾是被父王捧在手心的明珠,也曾是部落裡人人嚮往的月亮,可是,如今,我被囚在這裡,賠上了我的一生……」
她起身,遠去,只落下幾聲笑容。
永琪看著她的背影,仍舊呆呆的跪在那裡:「對不起,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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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慈寧宮歇了歇,便召見了『還珠格格』。
紫薇的規矩都還過得去,加之乾隆之前透露過,這是要和親蒙古用的。故太后對她的態度還算不錯,便也勉勉強強過了關。
而養心殿中,五格格卻將一個小小的盒子推給了乾隆。
「這是什麼?」乾隆問。
「皇阿瑪,它是流溯丹。若你想瞭解皇額娘的過去,就吃了它,若不然,就扔了它吧。」五格格原想過的千言萬語,到了這時,卻都講不出來。
她本打算騙他吃下這丹藥,可是如今,她卻覺得,應該讓他自己選。
「這世上哪有這麼奇怪的藥。」乾隆笑,「瑚圖裡最近是看什麼書了?」
「皇阿瑪,今天皇瑪麼話裡話外,只將五哥當做她的孫子,連看都不看十二哥和十三弟一眼。皇額娘很傷心,可是您卻什麼都沒說,還叫五哥過來。」五格格說,「有時候,您做的事情,真的很傷人。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依舊是這樣。」
乾隆聽不懂,可五格格說完,便去了。
「可是朕只覺得這很平常……」乾隆自語道,「這不都是朕的兒子麼……」
他起身,想要去坤寧宮問雅嫻是不是真的這樣想了。卻在觸及那盒子時,鬼使神差地將它收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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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雅嫻不明白乾隆為何會問她上午的事情。
「對!」乾隆道,「正是那時,皇額娘說要永琪過去,朕叫了十二,小五和十三近前。皇額娘仍說要找永琪。那時候,你有沒有生氣?」
雅嫻眸光一閃,淡淡地笑了:「臣妾為什麼要生氣?他們不都是臣妾的孩子嗎?」
乾隆聽了這句話,心卻逐漸冷卻。
若是他沒有細緻關注她方纔的一舉一動,或許也會以為這是真的。但,他偏偏留心關注了。她那一眨眼,那笑容……分明透露出了一個訊息:她是在意的,她很在意!
可是,她卻並沒有告訴他,她的真實想法。
乾隆忍不住想要撫上他懷中的小盒,卻生生忍住,只看著她:「嫻兒相信前世今生嗎?」
她笑:「皇上今兒是怎麼了?前世今生?難道是陪皇額娘看佛經了?」
原本很平常的稱呼,傳入他耳中便如同長了刺,他分明記得,那一日兩人談論和婉婚事時,她說的高興,竟多次提到了『弘晝』。仔細算來,她竟從未與過他如此親密的稱呼。
乾隆心頭難受。
他再道:「仔細算算,你我結籬已三十多年。嫻兒,你可曾歡喜朕?」
他這話一出口,還未得到回復,自己的心便懸了起來。
雅嫻先是一愣,復又笑了:「皇上說什麼笑話呢,對了,皇上,您可用過膳了?伺書前日新學了一道……」
「夠了!」乾隆大喊起來,「你閉嘴!」
雅嫻不知道他又是哪裡不對了,她有些疑惑。
乾隆看著她疑惑的表情,心頭更是酸痛難忍:「嫻兒,你能不能以後不要叫朕『皇上』?」
雅嫻失笑:「可是皇上您本來就是皇上啊。」
一句話,將乾隆萬千言辭都堵了回去:「可……」
他要怎麼說才不會顯得卑微?要怎麼說,她才能讓他如願?他突然覺得其實自己從未真正瞭解過她,他突然覺得,他以為已然屬於他的一切,其實,都是水中月鏡中花……
雅嫻見他良久不說話,忍不住問:「皇上,您要臣妾做什麼?」
『是了,他要她做什麼?要她也同叫弘晝那般,叫他的名字?不夠,不夠!要她愛他?可是,她的心能真正給他嗎?』
乾隆覺得自己很亂,很亂。
「朕今日乏了,先回養心殿。」乾隆說罷,便倉惶地逃離了。
「娘娘,」旁邊的伺書有點被嚇到,「皇上他……」
雅嫻坐下:「沒事,估計皇上是又抽了吧。」
「抽?」伺書聽不懂。
「你去把前幾日做的糕點做一份給本宮。」雅嫻道,「十三他們快過來了。」
「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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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盒中,龍眼大小的藥丸發出瑩瑩白光。
乾隆是第一回見到會發光的藥丸。
『世界上真的有吃下便可知道別人過往的藥?那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乾隆嗤笑了一聲,卻捨不得放下:『回憶過往,那些甜蜜,或許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的臆想吧?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烏拉那拉•雅嫻,你說,你擾亂了朕的心,又不想陪朕一起淪陷,朕怎麼會允許?朕怎麼會允許!便是死,朕也要拖著你一起去!今生今世,生要與你同衾,死,就算用鐵鏈鎖著,也要將你鎖在朕的身邊!』
乾隆面色猙獰,他將那藥丸一口吞下:「烏拉那拉•雅嫻,你的心,朕要定了!」
第108章 乾隆清醒
用完了晚膳,十二和五格格便先告辭回去了。
永璟卻未動,隔了好久,就在雅嫻終於忍不住要問他時,他說話了:「皇額娘,皇阿瑪今晚會過來嗎?」
雅嫻笑了:「額娘不知。」
「皇額娘如今是怎樣看皇阿瑪?」永璟心頭清楚,卻仍問了一次。
「十三不是知道嗎?」雅嫻起身拿了一本書來,「就這樣挺好。」
永璟笑了:「兒子懂了。」
他告辭退下。
「皇后娘娘,」伺書拿了美人錘來,「皇后娘娘,您在看什麼?」
「哦,」雅嫻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只道這春光無限,盡付與斷井頹垣……」
「娘娘,您在說什麼?」伺書有些疑惑,「奴婢聽不懂……」
「一晃,入宮這許多年了,」雅嫻看向她,「伺琴,伺畫她們都出宮許了人家,伺書,你後悔過嗎?」
伺書便笑了:「娘娘,伺書為何要悔?伺畫她們嚮往的生活,卻不是伺書想要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吧。」
「不,或許,那也曾是甲的蜜糖,只是後來,那蜜糖再甜也毫無意義,因為,時光可回溯,卻無法倒轉。經歷過,便不能作假,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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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教寺。
敖佳•傅敦睜開了眼。
四周,一片素淨。遙遠之處,隱約有誦經和木魚聲傳來。
這一瞬間,彷彿天堂。
『吱呀』
木門響,他從臆想中醒來,迷濛間他彷彿又看到夢中的那個身影,裊裊婷婷朝他走來。
那人越來越近,身上,有清冷的梅香。她啟唇,聲音清脆姣好:「施主,該換藥了。」
『原來她是個女子』,他迷迷糊糊中想到。
那女子說完這話後,彷彿知道他不會回應,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然後,敖佳•傅敦便覺得身上一涼,再之後,便是一雙嬌柔細嫩的手……
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容顏,卻依舊未果。
「無心師姐,師傅喚您過去。」門口,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知道了。」那正在為他換藥的女子聲音一如既往清冷。
『無心……』他默默記住了這個名字,並咀嚼了多遍。
爾後,腳步聲漸漸離去,只餘下一室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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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師太推開了門。
入內的不僅有老比丘尼,還有那個蘭馨公主。
「師傅。」她低頭,雙掌合十。
老比丘尼便起了身:「無心,公主侯你良久,貧尼先行出去,你在這裡同公主談談。」
無心師太便又念了佛號。
老比丘尼回了佛號,便離去了。
「公主。」無心對上蘭馨公主行了個禮。
蘭馨抬起頭來:「你是他他拉•珞琳,對嗎?」
無心並未說話,只垂目,手指飛速撥動佛珠。
「那一日,本宮想了很久很久,」蘭馨淒然一笑,「竟覺得你說的都是對的,只是,本宮卻無法不恨皇后。只因沒有恨,本宮怕,怕自己活不下去……」
手指停住。
無心摩挲著那顆佛珠:「公主,在這世上,除了恨,還有很多值得讓你活下去的東西。」
「可本宮沒有!」蘭馨失控大喊出聲,「為什麼我不是晴兒?晴兒有全心全意愛她的太后!可是我沒有!為什麼我不是晴兒!」
她淚如雨下:「我這樣的人,沒有人愛,除了恨,再沒有別的了。」
無心沒有說話,靜室內,一時之間只餘下蘭馨無助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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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已有好幾日沒去坤寧宮。
一時之間,後宮之人,莫不開始塗脂抹粉,爭奇鬥艷,不斷在各種地方『偶遇』到他。
據不完全統計,這些日子來,已有五位貴人正好讓乾隆看到自己在『誠心求佛祖保佑他萬歲萬歲萬萬歲』,七位佳麗正好讓乾廬偶然』發現,她們琴棋書畫,或舞技超群,還有兩三位美人,正好嬌弱不勝垂,跌倒在他懷中……
一來二去,令妃的抄經的寂寞之路,竟逐漸熱鬧起來……
正當後宮佳麗開始重新練字時,太后在慈寧宮,看著兩個打扮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兒笑的異常慈愛:「桂嬤嬤,今兒讓廚房將皇帝愛吃的菜盡數做來。叫銀杏去,請皇帝過來用膳吧。」
桂嬤嬤低頭應是。
晴兒臉色微微有異,卻還是帶了十足的笑容:「太后,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來了,您不要偏心就不疼晴兒了啊。」
太后笑道:「你這張嘴,哀家幾時不曾疼你?」
晴兒便笑的更加開心:「這兩個妹妹可比晴兒青蔥水嫩多了呢。」
太后微一思量:「晴兒,你今年多大了?」
晴兒心頭一緊,自知說錯了話:「晴兒今年十七。」
太后便開始思量起鈕鈷祿家有哪個小子可以娶親了,晴兒看她那臉色,心頭便越發慌得緊,平日裡頭那些討趣的話兒,如今卻真是一句都說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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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帶了上好的珊瑚樹到慈寧宮獻寶。
兩母子表面上其樂融融說了半天,暗地裡卻都在小心試探對方。偏偏還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和諧融洽。
乾隆試探了半天,卻並未試探出有用的信息,心頭有些危急,正想托故離去時,卻聽太后道:「前幾日,哀家見了幾個鈕鈷祿家的孩子,裡頭有兩個很是乖巧,皇帝不妨也看看。」
那兩個女孩兒便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這一走出,乾隆便隱約猜到了太后的用意。
「果然不錯。」他道,順勢又問了那兩個女孩幾句,無非是名字,父親是何人,多大了。
太后在旁邊看著,越看臉上笑意越盛,她正要準備發話讓乾隆納了時,卻聽乾隆道:「皇額娘果然疼極了兒子,兒子如今正愁著無人和親蒙古,太后竟已為兒子考慮到了,這兩個女子……」
「皇帝,這兩個女子……」太后越聽越不對,忙道。
「兒子懂,這兩個女子既然得皇額娘喜歡,便破格認在令妃名下吧。」乾隆提高了聲音,看向那兩個,「還不謝恩?」
那兩個女孩互看了一眼,她們早已得了消息,說是要做后妃的,如今,這差別也太大了些……不過兩人卻也懂得君命不可違,只微微詫異了一下,便立刻磕頭謝了恩。
再觀太后,她已經氣的發喘了。
乾隆笑道:「皇額娘一定是太激動了,兒子懂,皇額娘前幾日還說令妃怎麼還不來好消息呢,想必令妃知道皇額娘始終記掛著她,也會感激涕零的!吳書來,還不讓兩位格格收拾一下,帶到延禧宮去!」
「庶!」吳書來大聲應道。
一眨眼,兩個准后妃立刻變成兩個格格。看到自己精心挑選的棋子,還未下場便成了廢棋,還都成了和親格格……太后氣的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咬咬牙忍住了。
「皇帝,」她道,「這……這的確是哀家為皇帝選的格格,哀家看皇帝近日連後宮也極少去,心頭實著不安極了。哀家不能過問朝事,只能在這裡為皇帝稍稍分憂解難。」
乾隆便立刻將太后的深明大義讚揚了一番。又看向那兩個新出爐的小格格:「唐朝時,有個文成公主,她嫁給了西藏的松贊干布。帶去了和平……西藏女子地位極高,這其中,便有文成公主之功。朕願你們,能成為大清的文成公主。」
這番話一出,最受震動的卻是晴兒。
她眼中含淚,默念了幾次『文成公主』之名,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乾隆自是不知,他一番隨意扯出來應付太后的話,後來竟真的造就了一個大清的『文成公主』。
而聽著他說這通話的太后,心思一轉,竟笑了:「哀家還真挺喜歡令妃,不爭不妒,就是看上去文弱了些,不過,說到格格,皇帝,你看晴兒如何?」
乾隆不明所以,卻也順著道:「皇額娘養大的孩子,自然是極好的。」
「當年,哀家卻是也想將蘭馨也養在膝下,」太后歎了口氣,「不過皇帝說這樣不成體統,哀家便只養了晴兒。哀家總是順著皇帝的。」
「蘭馨也是極好的孩子,」乾隆道,「皇后養的不錯。」
「蘭馨是極好的孩子!」太后道,「可哀家卻並未看到皇后……皇帝,蘭馨十九歲了皇后才想到她的親事,哪個女兒家十九歲了還待字閨中?這也罷了,你瞧瞧皇后給蘭馨找的那額駙……」
她這語氣,這說辭,竟和夢裡像極了……
那夢……這現實……乾隆一時竟覺得煩躁無比:「皇額娘,蘭馨十五歲時,卻是大病了一場,總也不見好,這才延誤了。那富察皓禎也是蘭馨自己選的。」
「借口!」太后笑道,「皇帝,你不懂這後宮,這後宮的女人,哪個是簡單的?」
晴兒低頭,掩去了眉角的冷笑。
太后語重心長道:「蘭馨不過是個弱女,若不是皇后,她哪會鐵了心要嫁給那人?皇帝,你還是想的太過簡單。哀家聽聞皇后居然將蘭馨送到了通教寺。她這是要做什麼?想要蘭馨出家?她這個皇后,竟這般殘忍狹隘!」
乾隆一時間只想快速離了這慈寧宮:「皇額娘,送蘭馨去通教寺,是朕決定的。」
「皇帝是被迷惑了!」太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皇帝!皇后這般對待親王遺孤,傳出去,只怕讓人對我皇室寒心!」
「那便召蘭馨回來!」乾隆終於無法再忍,他起身,「吳書來,叫人即刻召蘭馨回來!」
「皇帝。你難道想繼續包庇……」太后緊追不放。
「兒子累了,先行告辭!」乾隆忍住捂頭的衝動,佛袖而去。
「奴才,奴才先行告退!」吳書來一看,忙行了個禮,也跟了出去。
『匡』
太后將桌上諸物盡數揮之於地,殿中之人,聞聲都忍不住雙股戰戰。太后抬起頭來,滿面寒霜,她咬牙道:「那賤人,哀家與她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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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快速往前行。
越過了龍輦。
吳書來小跑一路跟隨,後頭的侍衛一看,也慌忙小跑跟上。
這一行,竟未往養心殿去,也未朝坤寧宮而行。
行了半晌,吳書來恍然驚覺:『那方向是五格格的宮殿!』
乾隆無視那一地請安的奴才,推開了五格格的房門。
裡頭,卻不止五格格一人。
五格格和永璟不慌不忙起身對他行禮。他回頭看向吳書來:「滾!」
吳書來唬了一跳,忙帶人退下,守在屋外。
「十三,你出去!」他道。
「皇阿瑪,若未流溯丹的事來,十三不必出去。」五格格道。
「站住!」乾隆阻住了她的路,「告訴朕,那到底是什麼?」
「皇阿瑪不是都清楚了嗎?」五格格抬起臉來。
「朕做了一場夢,那裡頭的一切,都和現在不一樣。夢中……」乾隆眉頭皺的死緊,在夢中,五格格和十三,早已殤了……
「皇阿瑪,」永璟開口了,「您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
乾隆轉向他,目光如炬:「你說什麼?!」
「那是前世。」五格格歎了口氣,「皇阿瑪,那是你的前世。」
「朕不信!」乾隆雙眼快要冒出火來,「那是什麼鬼東西!五兒,不要以為朕疼你,就可以任意妄為!告訴朕,那究竟是什麼!」
永璟歎了口氣:「皇阿瑪,您自己知道答案的。」
乾隆失魂落魄:「那不可能,你們騙朕,朕怎麼會……怎麼會……」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頭:「朕怎麼會,怎麼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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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外頭的奴才已被五格格遣的遠遠的。
乾隆終於抬起頭來。他看向五格格:「你皇額娘也知道嗎?」
「皇額娘知道,」永璟的聲音傳來,無情的點破了乾隆最後一絲幻想,「她一直都知道。」
乾隆笑的有些絕望:「朕……朕懂了。」
若是她也知道,若是她也經歷過,若是這樣……他想她終於懂得,她為何永遠不願去正視他的心意,為何,永遠排斥他的歡喜,為何,永遠……
他走不進她的心了!
原為更懂她才服下流溯丹的乾隆,在這一瞬間,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他根本無法走進她的心,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造成的!
是的,這便是他一直排斥的事實!
他從未懷疑,那『夢境』中的自己不是自己,若不是皇阿瑪,若不是那一年他親眼看到的一切,他依舊會是『夢境』中的那個男人。那個排斥粘桿處,那個覺得自己的額娘是世上最可憐的女人,那個覺得高氏和令妃是真善美代表的男人……那個,永遠不會去看如雅嫻那樣高傲,倔強,不知示弱的女人的男人……
他這些日子,不敢去坤寧宮,不敢聽和她有關的消息。未嘗不是因為,他無法面對她……
可在永璟還未說話前,他還天真奢望,她是不知情的……
如今,這一切,都完了……
悠于 2015-10-23 17:14
第109章 不能放棄
通教寺內。
蘭馨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傳旨的太監,好半天都沒接過那聖旨。
「蘭馨公主,請接旨吧!」太監無奈,只得再次喊道。
崔嬤嬤趕緊戳了戳她的背:「格格……」
蘭馨一下子驚醒:「多謝公公!」
她接過了聖旨,站起身來,崔嬤嬤趕緊爬起來,從袖子裡掏出個裝了金銀之物的荷包,塞進了太監手中。
那太監用手掂了掂重量,臉上便笑的越發平和:「公主快些收拾下吧,太后和皇上還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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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
永璟讓五格格親自去端了水盆來,放到乾隆面前。
他負著手,說:「皇阿瑪,天色晚了,把臉擦擦,你該走了。」
乾隆看向他,如同看向了最後一根稻草:「十三,你一向很有主意。你說,朕該怎麼做?」
十三依舊面無表情:「兒子今年六歲。」
乾隆突然起了身:「是了,你還未告訴朕你和五兒怎麼有這東西?怎麼知道這麼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格格轉頭看向永璟,竟有些緊張。
永璟卻未迴避:「皇阿瑪,因為上輩子,有一個人,用自己的一切換了這一世重來,滿足皇額娘的心願。」
乾隆眼睛亮了,他一眼不錯的看著永璟。
永璟語氣依舊平緩,他道:「那人不是你。」
乾隆眼神黯了,卻依舊不願相信:「那人不是朕,難不成會是那布爾?或是小十二,或是你?」
永璟話卻在下一刻熄滅了乾隆所有的奢求:「都不是,那人,愛皇額娘如同生命。」
「那人是誰?」乾隆心頭酸澀無比,「那人朕可認識?他既然愛你皇額娘,為何……為何又要……」
他想問,那人既然愛雅嫻,為何又要讓他和雅嫻在一起,為何不索性這輩子幹脆就別讓他遇見雅嫻好了。可是這話他說不出口。
「因為他愛皇額娘,」五格格說,「因為他知道,皇額娘最想的是我們能夠好好活著,所以,他用千年的時光,來換了這一世的重來。皇阿瑪,你不如他。」
她這話,太忤逆不道了。
可乾隆卻無法罵她,他罵不出口,或許,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了吧。他不如那個人,可,那個人,怎麼能不是他呢?
兩個孩子的目光都很坦然,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他們都沒有撒謊:那個為了雅嫻捨棄一切的人,並不是他。
「皇阿瑪,」永璟道,「您覺得現在在想要皇額娘愛你,有意義嗎?」
『是啊,有意義嗎?』乾隆也問自己,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兩人曾有過那般不堪回首的前生。
可是要放棄嗎?捨不得。
繼續嗎?那是一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追逐……
「朕無法放棄,」他聽到自己說,「永璟,你額娘……她可曾知道,那個人為了她做的事?」
「不知道。」
乾隆不可否認,他聽到這個答案時,終於鬆了口氣。雖然有些卑鄙吧,可真的,若是雅嫻知道了那個人,他豈不是一點點希望都沒有了?
「算皇阿瑪……求你們。」他這一生,第一次對著自己的兒女說出『求』這個字來,「不要告訴你們皇額娘。」
「即使是那樣,皇阿瑪,你希望也很渺茫。」永璟毫不客氣道,「破鏡就算能重圓,也會留下痕跡。你也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些什麼。」
長久的沉默,然後,他們便聽到了乾隆的歎息。
「可,即使如此,朕也無法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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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入魔,你卻仍舊置身事外。偏偏,造成這一切的卻是我,所以,我不僅不能怪你,還要在心裡一遍遍的凌遲自己……』
乾隆從未想到,這一生,竟會有現在這一天--
他偷偷伏在她的宮殿上,掀開了瓦,看著宮殿裡的她。
她睡在美人榻上,宮女正拿著美人錘輕輕替她捶腿……
在這一刻,他離她的距離,還不如那個宮女離的近……
她面色平和紅潤,美麗依舊。難以想像,上輩子的她曾有過那麼蒼白憔悴的容顏,她平和淡然,難以想像,上輩子的她,曾那樣轟轟烈烈地愛過他……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求之不得。是得到時不曾珍惜分毫,失去後,卻又無比渴望得到……
可是,人心哪裡是那麼好修復的?
那些傷痕,即使被歲月的華裳一層層遮蓋起來,即使痊癒,也依舊會留下受傷時的劇痛,身體會記得,不要靠近……
曾那樣肆意揮霍她給予的一切,如今,卻又那樣卑微祈求她的再次給予……
可,愛情,哪有這般容易?
你愛他,她愛他,他愛她……彷彿一道永遠無解的謎題。在兜兜轉轉中,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如今,他已回頭,而她,卻早已不在原點……
該怪誰?
乾隆貪看著她起身,更衣……
然後……那燈滅了,一室寂靜……
深秋的寒,一陣陣襲來。他突然覺得很冷。
殿中,是伸手可及,讓他魂牽夢繞的溫暖。可他不能動……
聽著她呼吸漸穩,身後白裡輕輕道:「皇上,夜深了……」
於是,他明白,他該離開了。
可他怎麼捨得……
很久,久到白裡不得不再次壯起膽想要喚他時,他終於轉了身:「白裡,那種迷香你有嗎?給朕弄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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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如此卑微,卻又如此令人心滿意足。
迷香燃盡,暗衛把守夜的奴才都點了睡穴後,他才敢輕輕推門而入。
點了她的睡穴,輕輕解衣。上。床,相擁。隔了那麼久之後的再次相見,他激動,卻連親吻都不敢用力,怕留下來過的痕跡,讓她察覺。
白裡唏噓不已,感歎一代帝王竟愛的如此卑微,如此小心翼翼。
這世界都安睡了,他卻睡不著,一遍遍用手指顫抖著輕描她的容顏,心頭瘋狂地叫喧:『捨不得,捨不得。』
他錯了一世了,就連這一世,也沒有找對正確的方法愛過她。
他已然快四十,而她也不再年輕……
這一生,彷彿也逐漸要看到了盡頭。可依舊舍不得,不想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她怎麼能不屬於他?她必須屬於他啊。
今日,永璟問他:「皇阿瑪,你可有想過,你究竟愛皇額娘什麼?她若是什麼都不會,如同上輩子一樣性子急躁,你可會愛她?」
他想了良久,也拷問了自己,最終卻道:「朕不知道,朕只知道,離了她,朕活不了。」
他究竟愛她什麼?初時,因為她善解人意,可永璟出生那幾年,她卻將他關在了宮殿外,一點都沒有善解人意的樣子了。他自己也想不通透,行到如今,心裡頭,只剩了她。
他知道她的善解人意是假的,他知道她小心眼,知道她一心只有孩子,知道她並不在乎他,可他就是犯了賤的想她,非她不可了。
不過是幾日的不曾相見,他便當了樑上君子,夜夜趴在坤寧宮屋頂上,待她入眠,他才折回養心殿去……
如同上了癮的人,只是這癮,他卻從未想過要戒,只願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當這個癮。君子,長醉在她的眸中,再不要清醒過來。
如今,他終於能大膽地擁她入懷,捨不得睡,捨不得閉眼,只望這天永無止境黑下去,太陽再不要起來。
因為在這一刻,他終於可以什麼都先不想,只做個不會思考的啥子,抱著她就好……
因為,在這一刻,他終於可以暫時忘記,前生,他和她之間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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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中。
乾隆看著永璟:「朕突然想到,上輩子竟是沒有這些個異姓王的。」
永璟面色不改:「嗯,上輩子也沒有我和五姐。」
「這異姓王來的的確奇怪,」乾隆道,「上輩子也沒有什麼小燕子。」
永璟沒說話,乾隆自己慢慢卻想通了:「的確,這要是完全都一樣,也分不清前生和今世了。」
永璟喝了手邊的茶:「皇阿瑪,兒子該回去溫書了。」
「永璟,朕叫你來……」
永璟側耳傾聽。
乾隆停頓好久,方道:「朕是需要你幫助朕。你可以提任何條件,只要你願意幫助朕。」
「兒子只想要皇額娘幸福,」永璟道,「其餘的,兒子都可以自己去爭,自己去取。」
乾隆聞言臉色更加難看,本來,叫永璟來,又對他說出這番話,他心裡頭是已經做了很多心理準備的。可如今,永璟竟一口回絕了他。這怎讓他好過?
可,急不得。
雅嫻最心疼的是孩子,三個孩子中,他試著旁敲側擊過,但十二卻彷彿完全不知情,瑚圖裡竟跑去坤寧宮跟著伺書學規矩了,剩下的一個十三,偏偏卻是最不好對付的。
他深呼吸了幾次,滿面堆笑:「永璟啊,你看,你皇額娘上輩子還是很愛朕的。」
「嗯,」永璟道,「不過這輩子她只愛我們。」
乾隆的笑容凝住了,好一會兒,他道:「可是你皇額娘曾是那麼愛朕,你不覺得,若是這輩子……」
「皇阿瑪。」永璟打斷了他的話,「您要追求額娘,好,兒子不針對你,但,也絕對不會幫你。」
「難道你不想要你額娘更幸福嗎?」乾隆道。
「我看不出額娘如今哪裡不幸福!」
「可,夫妻之情,是子女之情替代不了的。」
「是的,」永璟突然笑了,「可皇阿瑪,這夫妻之情,除了你,又不是沒人能給了。」
乾廬騰』地站起身來,看著他:「你……你告訴你皇額娘了?」
他手突然攢的死緊,手心急劇出汗。
「沒有,」永璟道,「如今說,不過徒添兩人煩惱。」
乾隆鬆了口氣,險些虛脫了:「那,那便好,永璟,你不能再這樣嚇你皇阿瑪了,朕不禁嚇。」
「永璟,這一生,唯有朕能牽著你皇額娘的手,相攜到白首了。」乾隆坐了下來,「你真的,不願幫朕嗎?」
永璟搖了搖頭:「一個人吃不得魚,吃了便會起紅疹子,全身奇癢,氣喘。他從愛吃魚,到了看到魚肉就害怕,可有一天,他可以正常吃魚了。您覺得他這時候敢吃嗎?」
「皇阿瑪,不是兒子不幫你,皇額娘就是那個曾吃了魚便會各種難過的人,而您,就是那條魚。如今,我們知道,這魚吃了不會再有事了,可皇額娘呢?」
如果一個人,在她曾經最喜歡的人身上,屢次吃苦,最終還因他而死。那麼,當有一日,哪怕全世界都告訴她,那個人愛你,只怕她也不會信,不會嘗試。
愛情,是可以戒掉的。
戒掉愛情的,不止是時間,更有刻骨銘心的疼痛。
這個道理,乾隆懂,可他在這一刻,卻不願懂。
「朕……永璟,朕懂,所以,永璟,你幫朕勸勸你皇額娘……」
「皇阿瑪,您方才午膳吃飽了嗎?」永璟突然問。
乾隆一愣,有些摸不清頭腦,卻仍舊點頭:「是,但這又怎麼了?」
「兒子突然想到,有一道菜非常好吃,據說是來自回疆的,皇阿瑪不妨現在命御膳房進上一試?」
「朕已然吃飽了,留著以後再試吧。」乾隆搖了搖頭。
「那道菜的確很好,皇阿瑪不可不試,現在便命人進上吧。」永靖出人意料的固執。
「朕並不餓,只怕是山珍海味都進不下,別浪費了。」乾隆斷然拒絕。
永璟突然笑了:「皇阿瑪,您怎麼還不懂呢?您便是那道佳餚,而皇額娘,卻不巧,已然飽腹了啊。」
乾隆臉色一白,再不言語……
永璟行了一禮,便施施然離去。
良久,吳書來終於壯著膽子準備敲門進來。卻突然聽到室內傳來乾隆的歎息:「……縱使如此,朕仍不能放棄……」
第110章 王府格格
蘭馨進了宮,先循禮去給太后請了安,方才去了坤寧宮磕頭。
她與雅嫻並不親近,雖叫一聲皇額娘,這其中的隔閡,卻無比清晰,雅嫻早已放棄了再去主動修復者隔閡,而蘭馨也從未想過要去修復。
於是,簡簡單單的一番見面,不過你問我答的幾句客套話。
短短一炷香時間,蘭馨便從坤寧宮出來,往自己的宮殿而去。
簡單洗漱之後,便聽聞晴格格來訪。
蘭馨微微一滯,便道:「請晴格格進來。」
於是,那妃色簾子掀開,一個滿臉含笑的女子便走了進來。
她氣色很好,洋溢著蘭馨早已沒有了的那種青春活力。蘭馨看了,心裡頭便更酸了。
晴兒,卻是主動提了要過來的,好在太后從來都不將蘭馨劃分在坤寧宮那邊,於是,便准了。按太后的意思,蘭馨如今雖是嫁過一回了,但若是在鈕鈷祿家找個庶子,也還能再嫁一次呢。
「幾年不見,我很想你,」晴兒落落大方道,「我這些年,每年都給你做了些小玩意兒,雖不算什麼別緻,好歹也是份心意,你收著吧。」
她從袖中,便掏出荷包,手帕等物。蘭馨看了看上頭的針腳,心頭一下子便暖了:「難為你還記得我。」
她笑的有些悲傷:「晴兒,你不知我有多羨慕你,你的人生還未開始,而我的卻已然結束了。」
晴兒掏出了一支赤金的簪子,「這是我為崔嬤嬤留著的,得了三年多了。」
崔嬤嬤見那簪子上竟是自己最愛的蘭花紋式,且又未鑲東珠等違禁之物,心頭便是一陣感動,慌忙謝過了,又自告奮勇要去親自為晴兒倒茶。
「你說什麼渾話!」晴兒見這屋裡頭再無旁人,方道,「什麼人生結束了?你才多大?」
「可不是嗎?晴兒,我有時候當真羨慕極了你。太后對你多好啊,在哪兒,都只會帶著你。可皇后呢,她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對我,呵呵。晴兒,我當真羨慕你。」蘭馨苦笑道。
晴兒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蘭馨,你羨慕我,卻不知,我更羨慕你。」
蘭馨抬起頭:「你莫要安慰我,我有何好羨慕的?」
「當然有,」晴兒眼神誠懇,「先說這第一樁,皇后可曾讓你每日寅時起身,去伺候她洗漱的?」
蘭馨笑了:「她敢!那是宮女做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做?」
晴兒便輕笑:「我卻是從六歲起,日日必做。」
蘭馨睜大了眼:「啊?可,可你是格格啊……」
「若我不這樣做,為什麼太后會喜歡我?」晴兒淡淡笑道,「別人都道我是太后眼中的紅人兒,太后十分寵我,卻未看到。我做了些什麼。我自從知道自己是王府格格後,便知道,在這宮裡頭,我除了依附太后,讓她離不得我,不然,誰會記得我這個人?」
「我每日寅時起身,去伺候太后洗漱,子時方歇,每日為太后抄寫經書。這經書裡頭的故事,只怕一般的比丘尼都沒有我瞭解的多。我知道太后喜歡吃什麼,喜歡穿什麼,她一個眼神過去,我便知道她要做什麼。不然,太后為何會離不得我?」
「可是,你是養在太后膝下,她不該時刻記著你嗎?」蘭馨仍是不信。
「是啊,原本,我也是這般想的,可是前幾日,在說到要給皇上選妃時,太后在別人的提醒下,才想起問我今年多大。」晴兒臉上看不出絲毫憤怒,「嗯,太后想要讓我嫁入鈕鈷祿家。」
蘭馨笑道:「這是好事啊。太后還是疼你。」
「蘭馨,當年齊王府給你留下多少東西?」晴兒突然問。
蘭馨細細一想:「我出嫁時,皇后把那些都給了我當嫁妝,又添了些。如今大概是有五十多個鋪子,田莊二十個,現銀……」
她咬牙切齒:「都被那富察皓禎拿走了!我的鋪子和田莊若不是崔嬤嬤硬是不同意,說不定,也被他騙走了!」
晴兒淺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有這麼多東西的?」
「十五歲,那時候皇后說要為我指婚,就將單子給了我。崔嬤嬤說,這單子上的數目是夠的,可當時太后提醒了我。皇后是安了要將我和親蒙古的心思……」
「可是我,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榆親王府留下了多少東西給我,」晴兒打斷了她的話,「我有一日不小心聽到桂嬤嬤同太后說話,他們將榆親王府留下的幾間藥鋪給賣了。」
蘭馨大吃一驚:「你是不是聽錯了,怎麼可能?」
「如今,你知道了嗎?」晴兒笑了,「我有多麼羨慕你。我便是那猴子,那玩物,千方百計去逗太后一笑。我羨慕你,皇后好歹從未讓你奉茶捶腿。你活的是公主,我活的是奴才。還有,蘭馨,你怎麼能那麼天真?你仔細想想,那時候,這宮裡頭,除了太后,還有誰說過半句和親蒙古之事的?」
蘭馨癱軟了下來,她彷彿又看到無心師太對她說:『施主,眼看耳聽未必為實……』
「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晴兒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太后似乎有意為你在鈕鈷祿家找個額駙。到時候,你千萬記得這嫁妝不能隨意給別人。」
「蘭馨,你被保護的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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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師太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
良久,她放下了椎,歎了口氣:「施主,您已經跪了很久了。」
身後,便響起了一個她怎樣都想不到的聲音:「無心師太。」
無心師太嚇了一跳,她轉身,見那人跪在蒲團上,穿著青衫,面色依舊蒼白。
「施主,你醒了。」她調整了下呼吸,淡淡道。
「在下敖佳•傅敦,家住青州,為明年大考提前赴京,不想路遇歹人,若不是師太,在下只怕只能去黃泉路上大考了。」他淡淡一笑,文雅異常。
無心師太難免想了想,這敖佳•傅敦,莫不是正白旗那個家族?可敖佳氏怎會在青州定居?難道只是分支?
「師太?」敖佳•傅敦見她發呆,喚道。
「阿彌陀佛,」無心師太輕宣佛號,「這是施主自己的緣法,貧尼不過是舉手之勞。」
敖佳•傅敦也不再多說,只笑了:「師太,您幼時去過青州?」
「不曾。」無心師太低了頭。
「哦,」敖佳•傅敦並未失望,「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請說。
「傅敦是第一次離家,這裡又未有親戚,身上……」敖佳•傅敦搖了搖頭,「如今,我已是窮途末路,可否借貴寺暫住?」
「不可隨意走動。」無心師太道。
她起身,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敖佳•傅敦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揚,心情顯得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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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佳•傅敦今年已三十有二。他是隨了養父的姓。
他的養父,乃一敖佳氏一落魄旁支,早年喪妻,未娶,於是,便養了他。
敖佳•傅敦自小聰慧,只是十五歲時,有一婦人自稱佳嬤嬤,到了青州,將他的身世細細道與後,他便棄了文。暗地裡搗鼓起商來。
否則,他也不會到了這年紀,才進京大考了。
是故,他在暗巷中被襲,其中之事,卻也不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通教寺乃京城第一大尼姑庵,又是皇親貴族青睞之地。能留在這裡,自是極好的。
更何況,這裡頭還有個讓他十分感興趣的師太……
敖佳•傅敦稍微收拾了下,便離了通教寺,望東尋了個鬧市,便鑽了進去。不一會兒,便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商舖,那門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卍。他進去,便讓那夥計叫了掌櫃的來,出示了身上的玉珮。
「當家的,」那掌櫃看了玉珮,臉色一變,便立刻叫人都出去,然後跪了下來,「小的接到飛鴿傳說,說當家的不日抵京,卻未想到,竟在這裡見到了您。」
「讓人立刻去查,」敖佳•傅敦臉上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氣來,「半月前,我在東直門附近的胡同遇襲,這次帶過來的人都死了。」
那掌櫃的嚇得渾身發抖:「小的,小的立刻去查。」
敖佳•傅敦不便久待,寥寥數語交代完畢後,便用了這裡的信鴿,將早已寫好的密信發了出去。又拿了些銀票,便匆匆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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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剛剛離宮,便被一少年叫住。
那少年喚福康安,比他大三歲,乃是保和殿大學士傅恆的第三子。他很特殊,並不是任何皇子的伴讀,卻因為得了乾隆的眼緣,是故,竟破格進了宮學。
前些時候,他的大哥福靈安又被乾隆指婚給了和婉格格,還讓他做了正白旗的副都統。不過,福康安卻並未因此趾高氣昂,他同善保,也算是極好的朋友了。
今兒個瞅著天色還早,福康安便叫了善保同他一起去看熱鬧。
善保如今卻是不再同以前那般時刻為福保擔憂,家裡也有了僕人伺候,故並未推辭,於是上了福康安的馬車跟著他去了。
這福康安口中的熱鬧卻是個酒樓開張。
善保眼珠子一轉,實在想不透到底是什麼人的酒樓,竟讓福康安也有了這興致,單看這開張熱鬧非凡,舞龍舞獅,鞭炮齊鳴,不一而足。
他看了半日,只覺得熱鬧,正忍不住要問時,卻見那舞龍舞獅的都摘了頭罩。這一下,他卻是快將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五……五阿哥!」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福康安,馬車裡頭的福康安也險些嚇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天哪!五阿哥怎麼會穿成這樣!」福康安明顯也嚇壞了。
「你不知道?」善保卻疑惑了。
「我只知道,這酒樓乃五阿哥出資的,太后回宮那一日,五阿哥身上的彩漆可讓許多人都記憶深刻。這一打聽,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緣故了。我倒是今日五阿哥或許會來,畢竟,因那事竟把五福晉變成側福晉了。沒想到,他竟然來了!」福康安感歎。
「不但是來了,還穿成這樣了。」善保笑道。
「不知若是太后看到這一切,五阿哥又當如何推脫到五福晉頭上,」福康安嗤笑一聲,「我平生最瞧不起那樣的男人!」
「噤聲!」雖然福康安說出了善保的心聲,但他平素一貫謹慎,立刻便阻止了福康安繼續說下去,「皇家之事,不是我等可以議論的。」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總是那般小心翼翼。」
善保並未說話。
那酒樓的老闆一拱手,慷慨激昂的說了開張打折。
福康安便掀了車簾:「走,下去嘗嘗。」
善保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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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的大腦與正常人構造不同,裝載的東西,也似乎不一樣。
他竟然客串了跑堂的。
當他端著一盤菜過來往桌上放的時候,善保有些不自在的想要行禮,卻被福康安掐了一把。於是,善保便僵著身體看著五阿哥卑躬屈膝地將菜放到桌上,還附送一個笑容:「您慢用!」
「我這輩子,居然吃到了皇阿哥親手端上來的菜……」他有些恍惚。
福康安臉上的震驚不比他少,不過福康安是猜出五阿哥絕對不認識他們,所以才沒起身的。
用傅恆的話五阿哥,那就是『真不知道他活到哪兒去了,只喜歡關注那些沒用的東西,能幫上他的,他全部都無視了。要命的是,他還偏偏不甘於平凡。』
人貴有自知之明,可是在五阿哥身上,彷彿只能看到一個一邊鄙視著貴族,一邊妄想所有的貴族都心甘情願臣服的矛盾人士。
就像他喜歡的小燕子。明明小燕子那樣的女人,放眼在民間,都是最不入流的混混,可他偏偏覺得那是肆意,是真善美,他一邊說著要愛護真善美,鄙視著別人的殘忍,一邊用雙倍的殘忍來傷害最無辜的人。
最好笑的是,他還偏偏為自己找足了借口和理由來讓證明自己的『情非得已』。
這盤菜,兩個少年都有些難以下嚥。
看著五阿哥忙碌著的身影,兩人突然失去了胃口,匆匆付了銀子,便離開了這裡。
「去東市?」善保見福康安垂頭喪氣,便提議。
「東市?」福康安有些不解。
善保笑了:「你一定沒有去過,那是個平民聚集的地方,不過有很多小食攤,味道不錯。我請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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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有些猶豫地舀了一勺羊雜湯,看了良久,終於一咬牙,一閉眼,視死如歸地塞入了口中。
「唔!」他有些驚訝。
細細咀嚼後,他方看向善保:「沒想到這東西其貌不揚,味道竟是十分不錯!」
這湯裡頭全是羊下水,平日間,哪個吃那東西?他們府裡頭,那東西連狗都不吃。沒想到這玩意,味道竟十分美味!
善保便笑了:「民間有很多不可思議的食物,經巧手烹製後,味道著實不錯。你今日有口福了。」
福康安也笑了。
兩人正說笑間,卻見一青衫男子走了過來:「老闆,羊雜湯一碗。」
那老闆手腳麻利地盛好了了湯,遞給男子,男子掃了一眼這地方,見只有這一桌還有位置,便走了過來:「小哥,能否借個坐?」
福康安這輩子第一遭遇到有人要求拼桌的,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抬頭看這男子,只見他約莫二十多歲,一副文士打扮:「你坐。」
那男子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善保便套他的話:「瞧先生的樣子,似乎是讀書人?」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並未因他年紀小便敷衍他,而是如同對待平輩之人那般拱了拱手:「在下敖佳•傅敦,青州人士,為明年大考來京。」
「敖佳氏?」福康安一下子來了勁,「正白旗!」
這是什麼緣分啊!他大哥剛剛做了正白旗的副都統。福康安看他的目光熱切了幾分:「你是秀才?」
那男子笑了一笑:「在下不才,僥倖中了個舉人。小哥也是旗人?不知是哪個旗的?」
這下子,就連善保眼睛也亮了。旗人在科舉一事上向來比不上漢人,多數旗人都是以武職入仕,也有的,是考了筆帖式。可那筆帖式,和科舉比起來,簡直太輕鬆了。
眼前這位,竟是正經科舉出生,還是個舉人!
「在下正紅旗,鈕鈷祿•善保!」他拱了拱手。
『鈕鈷祿?』敖佳•傅敦心思一轉。面上卻絲毫不顯。
福康安卻不好說自己的名字和姓氏,畢竟,傅恆的名聲還是挺響亮的。於是他含含糊糊道:「我卻與正白旗很有淵源。」
敖佳•傅敦看到了他的衣服質地,心頭便有了譜。
「今日相遇也是緣分了!」他笑地十分豁達,「我比不得你們兩位,我如今在通教寺借住,哈哈。吃這個,對我也算是奢侈了!」
「通教寺?」福康安愣了下。
「是啊,我銀子不多,」敖佳•傅敦笑道,「那裡的比丘尼人都不錯,我晚上借宿在那裡,白日裡頭找個粗活做。攢點銀子,多買幾本書看,爭取明年別名落孫山。」
他言語樸實陳懇,且絲毫沒有任何覺得自己卑微的感覺。這番做派立刻讓兩人對他好感倍增。
福康安和善保對視一眼:「先生如今做什麼呢?」
「哦,」敖佳•傅敦笑道,「還未找到,這京城裡頭認字的人挺多,代人寫家書肯定是不通了。聽說開了個挺大的酒樓,不知道還缺不缺夥計。待我吃飽了,便去問問,錢不拘,管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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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
令妃手足無措地看著喜鵲:「你說,皇上是什麼用意?」
喜鵲心頭冷笑一聲,面上卻依舊堆笑:「娘娘,這無論如何,都是好事啊!在宮裡頭,有女兒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令妃略略安穩了下來,復又道:「不行!本宮不安極了,上一個女兒,已經害的本宮……喜鵲,你說,這兩個是不是又是禍害?」
她如今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喜鵲逐漸對她失去了耐心,如今也只是應付:「娘娘,無論如何,娘娘都必須非常非常高興的認下這兩個女兒,不僅要高興,還得十分感激皇上和太后。娘娘,別讓兩個格格久等,走吧。」
令妃不住點頭:「是,是,你說的對,本宮應當高興,應當興奮。」
她伸出瘦的嚇人的手放在喜鵲手臂上,慢慢出去了。
正殿裡頭,跪著兩個女童。
令妃知道,這便是她的兩個『女兒』了。
兩個,明明比五格格大,卻還得被稱為六格格,七格格的女兒。
她在喜鵲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過去,坐在了主位上。
兩個格格慌忙磕頭行禮。令妃見她們規規矩矩的樣子,心頭終於鬆了口氣。
「你們今年多大了?都叫什麼名字?」她定了定神,問。
那個大一點的便道:「母妃,女兒今年十五歲,叫布耶楚克。」
喜鵲接過一旁宮女的托盤,捧著茶,慢慢朝令妃走過去。
「母妃,女兒今年十一歲,叫博吉利伊爾哈……」
『匡當』
喜鵲一腳踩滑,竟將那托盤飛了出去,頓時茶盞落地,一地都是茶水。她卻彷彿忘了一切,只看向了那下頭的女童:「博吉利……伊爾哈……」
第111章 紫薇出嫁
「那臭丫頭,老娘明明說了讓她正午前將那筐豆角都剝好,你看,她都做了些什麼……」
「不過是個三歲的丫頭,你也別氣了,恩?」
「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娘打她也是為了她好……」
「對,你做的都是對的……」
霓虹躺在柴堆上,身上全是青紫交叉的棍痕,手足不時抽搐幾下。若不是胸口仍會不時起伏,只怕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都會以為那是個死人。
『吱呀』
門輕輕地開了,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女孩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妹妹。」她衝過去,拍了拍霓虹的手。
霓虹睜開了眼,氣息微弱:「姐……」
淚水,從她眼中瘋狂湧出。
「別哭,別哭,」那女孩慌忙用手胡亂幫她擦著,「不疼了,姐給你噓噓,不疼了哦……」
……
「看不好弟弟我生你做什麼?把你這討債的冤家扔柴房去!」
「唉,婆娘,這不也是你的冤家嗎?」
「我真恨不得沒生過這種沒出息的!長的又醜,做事又不麻利,三天五頭的生病,連給弟弟換尿布都不會……」
小小的女孩縮在柴房中,餓地胃部抽筋。繼而竟吐出些酸水來。
她的身形瘦小,五歲的身體,看上去同別人家三歲的孩子一樣大小。她緊緊抱著自己,一有響動,便眼神晶亮,耳朵豎起,隨時做好要跑的打算……
「妹妹。」越發長的好看了的少女偷偷打開了柴房的門。
她將自己偷藏的半個饅頭和一小塊肉遞給了她。小小的女孩根本顧不得自己一手髒污,抓過來,便幾口嚥下饅頭。唯獨那一小塊冷了的肉,卻捨不得吃下。
她看了它很久,終於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她往嘴裡遞,突然又遲疑了。
再接下來,她將那一小塊肉遞給了比她大一些的女孩:「姐姐吃……」
一句話,那大一些的女孩竟哽咽了。她一把將她攏入懷中,那懷抱的溫暖讓她永世難忘。她聽到,那個女孩的聲音,她說:「霓虹,姐姐一定會讓你吃上肉,霓虹,姐姐一定會的。」
「嗯,我信!」小小的女孩笑了。
那是她這一生,笑的最幸福的時候……
喜鵲蜷縮了身體。她將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中嗚咽起來。
她這一生很少後悔過:
當年替熹妃做事,給哈達蘇下藥,她不悔;殺了宮中唯一的好友喜鵲,並冒名頂替,她不悔;被滅了九族,她不悔;可選了令妃為主,她如今卻是悔之莫及……
早知道,那女人如此不中用,當年便該選……
該選誰呢?彷彿如今在這後宮中,誰也越不過那皇后去了……
看吧,老天爺從不肯站在她這邊!
可是,若皇后不死,若博吉利伊爾哈不死。她姐姐的仇,該怎麼報?
「姐姐,你總是那樣善良。看不得任何人死去……」
長久的寂靜後,便聽到她一聲輕笑:「可是姐姐,我怎麼捨得你一個人在下面那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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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一夜未眠。
她並不覺得晴兒會騙她。可是要她一夜之間便相信她過的比晴兒好,太后其實不安好心,這也委實太難了些。
她想了一夜,終於決定要眼見為實。
彷彿是要嘲笑她的愚蠢,蘭馨剛到這慈寧宮便看到了太后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晴兒跪在腳邊一邊輕輕為她捶著腿,一邊說著討喜的話兒……
這一幕,放在平時蘭馨或許也不會太過留意,偏偏今日,不知怎的,她腦海中竟一次次回想起晴兒的話來:『我有多麼羨慕你。我便是那猴子,那玩物,千方百計去逗太后一笑。我羨慕你,皇后好歹從未讓你奉茶捶腿。你活的是公主,我活的是奴才……』
蘭馨恍惚間,本能地給太后磕了頭,卻忘了起身。
桂嬤嬤道了三次,聲音更大了些才驚醒蘭馨。
她慌忙道罪,太后卻笑道:「不妨,晴兒,你去與蘭馨倒杯茶來。」
晴兒討巧地說了幾句『太后偏心』,便起身去了。
她笑的是那麼甜美,彷彿,太后說的一切都那麼的理所應當,彷彿,這原本便是她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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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彷彿來的格外的早。
當五格格終於能彈出極為悅耳的曲子時,初雪到了。
沒有見過梅花,便永遠不知在那皚皚白雪上綻放的鮮紅是美的多麼驚心動魄。梅樹,永遠是奇骨嶙峋,難看的緊,而一年的前三季都過去時,偏是這最難看的樹椏,會開出那冬日唯一的花來……
正如同受盡挫折的人,未有放棄,便能堅持到這最後,有機會綻放……
五格格著一襲雪氂,捧著插著紅梅的玉瓶,從這梅林中走出,往坤寧宮而去……
過了這麼久,她終於不再跳脫,她身後跟著宮女,於是,這雪地上,便漸漸顯出深淺不一的足跡來。那足跡,便蜿蜒了開去……
善保下學時,便遠遠地望見了雪地中那女子。
她走的極穩,每一步彷彿都精心丈量過,她的面容肅靜,懷中牢牢捧著那玉瓶……
白雪,紅梅,如玉,美人……
他眼眶有點微熱。剛想轉身,身後便有一人摟住他的肩頭:「喂,你發什麼呆,有什麼可以……」
然後聲音便戛然而止。
他們站在八角亭中看著五格格一行從對面走過,漸漸消失……
良久。善保終於回過頭,只一眼,他便皺了眉頭:「你嘴張那麼大?不怕進風?」
福康安方回過神來,他的下顎有些酸疼。他看向善保:「那是五格格吧?」
善保敷衍的點頭:「你今天擠眉弄眼的。有什麼事?」
「哦,」福康安笑了,「那個敖佳•傅敦,我讓人查清楚了。果然是青州舉子,據說是生了場大病,延誤了考期。他妻子早亡,只剩下一個四歲的兒子,沒有妾室,家境一般。可靠的很。說他學問極好,我看,不如你便請他為你弟弟開蒙,這銀子,橫豎,你給我打張欠條便是了。」
他知道善保這孩子倔的很,不肯隨意要他的銀子,是故,便說了讓他打欠條。
可縱是這般,他也看出了善保臉上的掙扎。
「我看福保聰慧的很,不早點進學,真是可惜了。他身體又不好,請個先生來家教習,是最恰當不過了。」
善保一想,竟的確如此,他只得一拱手:「他日我當十倍奉還。」
福康安哈哈一笑,道:「不成,十倍太少,我得收百倍。」
他原是戲言,卻不料善保竟一口應下:「好!」
福康安一愣,卻看到了善保滿臉的認真。
他卻不知:當多年以後,如今的善保,後來的和珅,竟那出了千倍之資前來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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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發現,他若是同雅嫻說話,雅嫻便會應對。
他若是不說話,不找她,她便安靜獨處,從不曾主動關注過他絲毫。
而無論他如何努力,最終結果都仍是這樣的結果。
他挫敗不已,卻不甘心放棄。於是那冰嬉,那舞蹈,那歌曲他都沒關注……
於是,那賣相極佳的膳食,便再也嘗不出絲毫味道來。直到太后說--
「皇帝,今年你大選時,很該充實後宮了。皇后,你覺得呢?」
乾隆一下子豎起了耳朵,偷偷去瞄雅嫻,他見雅嫻起身,穿著她厚厚的朝袍,她跪下,對太后磕頭:「皇額娘說的很是,兒媳也覺得這後宮很是該充實充實了……」
一句話,他被打入了無間地獄……
往後的聲音,他再也聽不真切。他只想問她:『縱是朕上輩子千般不是,萬般不好活該被你折磨。你好歹也給朕一個機會,或打,或罵,發洩出來,好好看一眼如今的朕……』
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前世,可就為了前世,便罰他今生永遠得不到所愛,這未免也太過煎熬……
「皇額娘,朕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乾隆起身說罷便走。
永璟看了他一眼,舉杯,將他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剛滿七歲,不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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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拉著晴兒躲在了僻靜的地方。
這是年宴,太后身邊不缺人伺候。
「我不想嫁給鈕鈷祿家的人,」蘭馨道,「我如今是看透了,太后不過是看上了我那點嫁妝。我如今後悔,只是我得罪皇后得罪的極深。」
「你應該去找皇后,」晴兒道,「這後宮,皇后是最乾淨的女人。」
「乾淨?」蘭馨睜大了眼。
「這後宮裡頭的女人,哪個手頭沒有過幾條人命?可皇后沒有,」晴兒道,「我初時看佛經裡頭說『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我羈縛!』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看了皇后,便明白了。」
「皇后很奇怪,」晴兒想了想,方這樣說,「我看皇上彷彿是很愛重皇后的,可皇后卻從來沒回應。你看他們互動。永遠是皇上說,皇后應。皇上不說,皇后便不應……我猜,皇后竟是根本不在乎皇上的……」
蘭馨驚呼一聲,趕忙摀住了自己的嘴。
「寵辱不驚,或許只是因為不在乎,去留無意,也許只因不在意,」晴兒輕歎,「所以蘭馨,你應當繼續對皇后示好,我想她一定會接受的。因為,她彷彿除了對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五格格,其餘的,都不在乎。」
「那你呢?」蘭馨問,「你今年18了。拖不得了。」
「我,」晴兒笑了,眼中儘是嚮往,「我想嫁去草原。我想求皇上,讓我和親蒙古。」
「你瘋了!」蘭馨極了,「那裡不是人呆的地方,你看看那些和親公主,哪個有好下場的?」
「那是她們無法適應草原!」晴兒道,「蘭馨,你不知道,那一日皇上對六格格和七格格說文成公主的事情,我之後便偷偷找了書看,蘭馨,你不知道,文成公主有多偉大。我希望,我能成為大清的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蘭馨疑惑了,「那是哪位公主?先皇的?」
晴兒難得能找到說心裡話的人,當下便一五一十將文成公主和親西藏之事一一道出。她說的極為生動好聽,聽的蘭馨心頭慢慢也有了決定:「與其這一生在京城渾沌,不如也拼一次,試試飛出這片天去!晴兒,我也要求皇后,讓我和親蒙古。」
「你可不行,」晴兒道,「你能帶去什麼?你要靠什麼能獲得進帳議政的資格?」
「那我便同你學!」蘭馨竟定死了決心,「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便一一學起,我前生已蹉跎了。晴兒,我也想試著拼一次,女人這一輩子,為什麼非要為嫁一個男人而拼?晴兒,我要嫁,你告訴我,我該學什麼,我便學。」
寒風凜冽,而在這風嘯聲中,兩個極為年輕的女子,相視一笑,緊握住了彼此的手……
這便是日後草原上的兩位傳奇的蒙古王妃最初的雛形。沒有人知道,在這黃金打造的囚籠中,兩個傳奇,正悄然而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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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一過,紫薇便被送去了蒙古和親。
她出嫁那一日,護送她的便是五阿哥。
福爾康公公作為陪嫁,也跟了去。
昔日好兄弟再見面,卻早已物是人非。他長相越加陰柔,鼻子裡頭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五阿哥,便逕自走過,五阿哥心頭難過,便各種找機會同他說話。
卻不料福公公心頭早已扭曲了。他不僅要讓紫薇難過,也要讓五阿哥不舒服。
於是,便當著紫薇的面,柔若無骨地攀附在五阿哥身上呻。吟,五阿哥當即嚇傻,福公公卻仰天大笑起來,起身又走到滿眼不敢置信的紫薇跟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他道:「賤人,我同五阿哥早有一腿,你果然很賤。」
紫薇木然地哭泣,她早已習慣被福爾康辱罵和抽打,她瘦的很厲害。即使裹在厚厚的大氂中,也只有一小點兒。
五阿哥忘了辯駁,只指著福爾康:「你……你……」
他難以想像,昔日那個指點江山,笑傲群侯的好兄弟,竟變成了這樣的人……
於是,他錯過了福爾康大聲說那話的緣故。更不知為何從那一日後,這送嫁的兵士看他的目光都怪異起來。
悠于 2015-10-23 17:15
第112章 和親蒙古
紫薇病死的消息傳到皇宮時,乾隆正在準備回疆阿里和卓覲見之事。
阿里和卓一行,是去年年底便從回疆出發的。
如今,已到河北。
蒙古的蘇日勒王爺,正妃死後不久,乾隆便指了紫薇給他,豈料這新來的王妃天天只知道哭,木的很,很不得蘇日勒的喜歡。這也罷了,不想她身子太弱,竟讓一場小小的風寒奪取了性命,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
蒙古人與滿人的關係,說來算是有些尷尬的。
大清入關前,還稱為女真族。那時,女真人建立了金國,卻被蒙古人建立的元朝滅掉。豈止這風水竟是輪流轉的,到了這明朝後期,女真人竟為了入關,採取了和親、封王、編蒙古八旗等方法籠絡蒙古人。
入關後的幾任皇帝,無不取了蒙古人做皇后。同時,大部分的公主都嫁給了蒙古王公,而到了康熙時,雖不再娶蒙古人為後。卻幾次幸木蘭圍場,嫁公主至蒙古。
乾隆將紫薇嫁給蘇日勒王爺,不僅是存了懲罰紫薇的心思,更希望蘇日勒王爺能喜歡上紫薇這不同蒙古女人的風情來。豈料,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乾隆正猶豫該如何平復蒙古人的怨氣時,蘭馨卻找上了他,要求和親。說的,自然是那番文成公主的話。
乾隆不可避免的心動了,可蘭馨作為異姓王格格的身份,卻不得不讓他多想。
他剛回養心殿,卻不料晴兒竟在門口跪著,張嘴的第一句話便是『求皇上恩准晴兒和親蒙古』。
乾隆有些傻眼:什麼時候,和親蒙古這般吃香了?
要知道,歷朝歷代的公主,都將和親看作是人生最大的悲劇,若不然,當年也不會選了個宮女封為公主讓其和親塞外了。
可蒙古人明顯是沒法拿宮女應付的。唉……
乾隆皺了眉頭,思來想去,他們皇家,這一代格格怎麼就那麼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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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求嫁不成,只得悶悶不樂折回。
她愁眉苦臉,連帶的,飯也不願多吃了。崔嬤嬤畢竟是最疼她的,聽了她不開心的緣故後,沉默了良久,終於道:「格格,那您去求求皇后娘娘吧。或許會有希望呢。」
蘭馨眼睛一亮,又黯了黯,最終卻是堅毅的點了點頭:「無論如何,我總該先試試。」
她起身,微微收拾了一番,便朝著坤寧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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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看著跪在下首的蘭馨,說不驚訝卻是假的。
再沒人比她更清楚蘭馨曾經的小心思。她怕和親蒙古,不惜讓自己吹了寒風,大病一場。
而今,這個為了逃避莫須有的和親而絞盡腦汁的蘭馨,卻跪在她跟前說什麼想要和親蒙古去。這怎不讓雅嫻詫異萬分?
這一瞬間,雅嫻臉上不顯,心頭卻提起了百倍精神,小心翼翼提防著。怕蘭馨是又受了什麼挑唆,要設什麼陷阱給她了。
「你雖嫁過一次,但並不礙什麼,」雅嫻慢慢開口,「不必妄自菲薄,若是因聽了什麼非議,更不必放在心上。本宮自會為你做主,就算本宮能力有限,還有太后娘娘為你做主呢。和親之事,本宮就當沒有聽過,你不必再提了。」
蘭馨聽罷卻是極了:「皇……額娘,女兒想要和親蒙古!」
她轉口轉的很是生硬,蓋因平日裡喊多了皇后娘娘,並不真正把自己當過皇后的養女,如今想要是修復,縱是有心了,卻已是晚了很多。
蘭馨心知皇后並不會因她這句話而動容,迫不得已,只能把心中所願一一道來。末了,她道:「女兒渾沌二十餘載,如今方知縱是女子,也能活出一番屬於自己的精彩來。皇額娘,這紫禁城……」
她有些猶豫,下一秒,卻更加堅定起來:「這紫禁城,不過是一個華美的籠子,這裡頭的女人,祖祖輩輩都在重複同樣的生活。女兒癡心妄想,縱是賠上一切,也想要去博一個不一樣的精彩和未來。女兒深知,從紫禁城到草原,不過是從一個男人的院子到了另一個男人的帳篷。可女兒嫁過去,除了做一個妻子,更是做一個和親公主。和親公主,這位子雖然尷尬,反過來想,卻也有一番好處。女兒想搏一搏,同是和親公主,文成公主可以做到的,女兒為什麼不能?」
她對著雅嫻再次磕頭:「女兒這些日子以來,讀了很多關於畜牧的書籍以及兵法。女兒想要做這個和親公主,求皇額娘幫幫女兒!」
雅嫻聽她前頭那番話,終是不可避免為她話中那句『紫禁城的女人,祖祖輩輩都重複同樣的生活』所震動,她不免想到了自己。
或許和她接受的教育有關,她心頭曾有過的最大反抗,也只不過是不要嫁給乾隆。她同所有的女子一樣,都未跳出依附男人的思想禁錮……
而如今,蘭馨的話,卻在她心頭湧起了巨瀾……
女人生命的全部,或許除了男人和子女,還能有一些別的什麼……
不可否認,今日敢於說出自己心聲,且思想如此大膽的蘭馨讓她既覺得震撼,又覺得驚喜。連帶的,對她也多了許多好感。
可是,她卻不會因為這好感便讓自己掉入陷阱。
於是她看向了一旁的小安子。
小安子道:「蘭馨公主最近是看了不少書呢。就連中醫穴位的也在看,最近召了太醫為她講解一些常用的急救方法。」
雅嫻心頭有了譜,蘭馨說的話,約莫是真的了。
她看向蘭馨:「本宮便請皇上過來,你可以當著皇上的面,親自與他說。」
最終,她決定給蘭馨一個機會,但卻並不願冒險為她進言,只讓她自己同乾隆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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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出嫁那日,是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親自送她出的門。
他們還小,背不動她,被她的便是和婉公主的額駙福靈安。送嫁的隊伍綿延十里。蘇日勒王爺百般不情願娶了蘭馨。
卻很快,便再無怨怠,不僅常常流連她的帳篷,更慢慢疏遠之前的寵妃。到後來,竟是一副完全陷入熱戀之中的模樣。
而蘭馨公主平易近人的形象,更是讓整個部落的人逐漸折服……
而此時,一行白衣人載歌載舞進了京城--回疆阿里和卓一行,已然抵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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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宮中一場晚宴熱熱鬧鬧進行著時,一個穿著維族服飾的年輕男子,帶著他的隨從換上了漢人的服飾,低調的住進了會賓樓。
一場風兒和沙子的鬧劇,便這樣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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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天生異香,絕美無比的含香時,差點吃了自己的舌頭。
她想不到,居然有公主會穿著如此輕薄的衣服,赤著腳,被男人們抬上來,然後跳舞……
她的舞,和舞姿絕好的舞姬相差無幾。她的容貌,是柔美之極的,她柔若扶柳,軟若無骨。同皇后恰好便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阿里和卓這頭想要獻女,可乾隆那頭卻只顧著關注他的皇后。
這女子,卻是太后給要了的。
她慈眉善目看著這維族的公主:「你以後便是香妃了。須得多為我皇室開枝散葉啊!」
她心頭是滿意的,一個異族的女子,長的風情萬種,又香噴噴的,大概是能分分皇上的心了。只要這心一分,大選一到,她多選些鈕鈷祿家的女子進來,不信不能有一兩個能懷上龍種的。
至於這異族女子,便讓她生,橫豎那孩子也沒法繼承帝位……
阿里和卓這頭激動萬分的謝了太后。卻絲毫不知,太后不過只是將她女兒看作了一枚棋子。
就連這『香』字都是胡亂說的,古往今來,封號上帶香艷字樣的妃子,無一不被人瞧不起,看作禍水。
可惜,阿里和卓只知後宮中的女人封號有字更為尊貴,卻不知這字,卻也是有講究的。
新出爐的香妃帶著她的兩個丫鬟住進了後宮中那個臨水的小閣樓。那閣樓地處荒僻,本就很少有人去,如今,不過是換了個名字,又清理了下灰塵,倒顯得彷彿是很給回疆面子。
阿里和卓感動萬分,呈上他的貢品,又許下來年的貢品,方才心滿意足的離去的。
他覺得,他的女兒那麼美,乾隆一定會動心的。等女兒生下個孩子,那孩子封個王什麼的,他以後自然也能更愜意了……
可惜,他的想像很美,唯一算漏了兩處:一乃乾隆的心,二乃他女兒的心。前者其實還好,可後者,卻險些給他的族人帶去了滅族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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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兒並未在宮中蹉跎太久。
蘇日勒王爺平素的對頭巴雅爾王爺從探子那裡知道了蘇日勒王爺和他的部落如今的竟越來越好。心頭不免發熱,於是,他便寫了折子為自己的世子布日固德求了乾隆的公主下嫁。
5月,晴兒被封為和碩和怡公主,遠嫁蒙古。
本以為晴兒的嫁妝遲早會是自己的所以揮霍無度的太后在晴兒被下旨和親時,終於慌了神。不得已,只能開了自己的私庫,好歹險險的將當年榆親王府留下的遺產湊了個大概。
她私庫裡頭的東西自然是比榆親王府的那些金貴許多。晴兒心頭大樂,極為解氣,面上卻仍做懵懂,只一心備嫁。
彷彿並不曉得太后為了這事,唉聲歎氣了多少回,肉疼到失眠……
第113章 小團隊聚齊
「真想不通為何你要來這裡。」福康安彈了彈椅子上莫須有的灰塵。黑著張臉坐下。
「我不過是想享受皇子親自上菜的待遇罷了。」善保笑道。
「你以前可不會這麼說的。」福康安歎息,「歲月啊,真是……」
善保其實說的不全是假話。他的確是來享受皇子上菜的待遇,順便來磨練自己寵辱不驚的強大心理……
「傅敦先生什麼時候過來?」福康安喝了一口清茶問道。
正說著,突然門開了。永琪肩上搭著塊抹布,推開了門:「二位客官,這是說要來找你們的人。」
他讓開,身後是敖佳•傅敦。
不得不說,永琪上菜這事兒是熟練了,可這當下人的事情,卻還不熟,從骨子裡就透出股生疏來。他擋在敖佳•傅敦身前,又不懂得弓著身子讓開些視線,只把敖佳•傅敦看的皺眉。
不過他也是好脾氣,沒說什麼,只是一拱手:「小二哥,謝了。」
這小二的不靠譜更是顯現無疑,他竟一抱手:「客氣!」
善保實在是看不下去,忙點菜:「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玉筍蕨菜,杏仁豆腐……」
永琪慌忙記下。
然後方才退出。
過了會兒,柳紅便一臉為難的上來了:「客官,您點的八寶雞丁和兔絲銀耳本店是沒有的。」
這下敖佳•傅敦終於忍不住了:「老闆,這話本不該我說,但你家的小二的確做事也太粗心了。」
他此時便將方纔永琪帶他上樓等事一一道來,善保同福康安阻止不及,索性也由他繼續說了。
柳紅慌忙賠禮道了歉,又問了正確的菜名方退了下去。
善保同福康安兩個再也忍不住,便輕輕開了門縫。
此時已過飯點,會賓樓的客人並不多,大廳裡頭只坐了一個,永琪正在下頭同櫃檯裡頭的柳青說話。
柳紅聲音不小,下去便同永琪不甚委婉的表達了,他是貴人,不該再來會賓樓做這樣下賤事情的意圖。永琪委屈無比,竟嚷出一句:「我不過是想體會小燕子的生活,我已多年沒見到她了。我想她,寧願自己不做阿哥……」
敖佳•傅敦耳尖一動,也忍不住站起同善保福康安兩個擠做一處。
只見下頭永琪不知怎的,竟一下子撞到了那唯一坐著的客人的桌子。那桌子上的菜和湯便翻了,撒到了那人的衣服上。那人一下子站起,抓起他放在桌上的劍,便和永琪動起手來。柳紅和柳青趕緊去阻攔,結果這動靜越鬧越大,竟毀了無數桌椅,打到了後院去。
善保幾個方才坐了回去,敖佳•傅敦大考在即,此次三人相聚會賓樓本為提前與他壯膽,祝他能題名金榜。
不妨被一場鬧劇攪了注意力,此時回過頭來,舊事重提,竟也不突兀。
只是茶過三巡,福康安不禁打趣起來:「這人生四大喜事,一件只在朝夕,另三件可是有音訊了?」
敖佳•傅敦一笑,自然明白他說的那件是指什麼,不過剩餘的……
他其唇一笑:「小友錯了,是兩件只在朝夕。」
「莫非,」善保突然想起了什麼,「你一直不住我家,而非要住那通教寺。便是為了這第四件?不過,通教寺附近,彷彿未住什麼佳人啊。」
「寺外未有,寺中卻不一定沒有。」福康安笑了。
善保正想說他不該打趣敖佳•傅敦,卻見敖佳•傅敦竟歎了一口氣,毫不反駁,那眉間無盡眷戀。他吃了一驚:「難道,竟真的是一位師太?」
「我朝有四位異姓王爺。」敖佳•傅敦道,「一位被偷龍轉鳳,三位早殤。」
福康安臉色有些不自然,那個同自己親女亂。倫的碩親王卻是姓富察氏的。
善保便立刻接口:「那三位中,有兩位卻是生女不凡的。我倒是隱約聽說,蒙古那邊因了這前一位和馨公主,很是有些不同。如今和怡公主自請嫁往蒙古,想必又是一段傳奇。生女當如是。」
敖佳•傅敦也點頭讚道。
「唯獨有一位世子在的那王爺,」福康安道,「生的女兒,卻讓人無語,孝期無媒苟合,這歷朝歷代,只怕莫說見,就連聽也沒聽過,竟有喜歡哭,喜歡下跪,暴打親弟,卻和男人摟摟抱抱,當街親暱的女人。」
敖佳•傅敦歎息:「我看中的那個,卻正與這位有些個關係。」
聞言,兩人齊齊驚呼。
他兩年齡尚小,卻不知道當年那段事情的詳情,當下敖佳•傅敦便一一道來。
一時間倒落得個唏噓不已。
三人正沉默間,忽聞有一片鬧聲朝著樓上而來。
側耳聽之,卻是永琪的大笑,柳青柳紅同一個漢語十分生疏的男人的對話。
幾人走過他們的房間,朝這最末的一間雅間走去。巧之又巧的是,那最末的一個雅間,卻是在他們的隔壁。
「我想他們八成是忘了,我們還未上菜。」善保歎了口氣。
「走吧,換一家。」福康安也無語了。
三人正要起身時,卻聽隔壁房間那漢語十分生疏的男人道:「我的愛人,卻是被你們的皇帝封了香妃……」
『轟隆』
福康安和善保險些站不穩了。稍微反應過來,便一下子緊緊將耳朵貼在了隔壁的牆上。
敖佳•傅敦好歹比他們大,見他們幾乎整個人都貼在牆上,十分無語。只好再坐下來。
隔壁彷彿根本忘了隔牆有耳這詞的意思,竟毫不含蓄。
那男子自稱是維族人,叫蒙丹,他用他那生疏,沒有任何抑揚頓挫的漢語,帶著一股炫耀的口氣,將著沙子和風的故事……
「……我們騎著馬,騎著駱駝,在沙漠裡跋涉,體會著『你是風兒我是沙』的感覺……」
敖佳•傅敦差點將嘴裡的茶水一口噴出。
那頭突然激昂起來:「我和含香私奔了七次!七次啊!可是,我們每次都失敗了!最後一次,我們想翻越天山……路上要經過沙漠,我們騎了駱駝,走了三天三夜,我以為,風沙會掩蓋我們的氣息,讓我們平安的逃出去。可是,我們最終……」
「等等,」永琪忍不住了,「既然私奔了七次,怎麼每次都失敗呢?」
「因為含香,含香天生便帶著異香,她是我們維族人的聖女。可是,她的香太獨特了,怎麼遮也遮不住。」
「那……」永琪還要問。
那人卻打斷了他:「你聽我說!那一次,是我們最狼狽的一次,阿里和卓要殺了我。含香跪在他面前求他,她說了一句最不該說的話,她說,只要阿里和卓能放了我,她什麼都聽阿里和卓的。」
『匡』
桌子被他狠狠砸了一記,那聲音聽得善保和福康安俱是一驚。
「阿里和卓逼她用真神阿拉發誓。我們維族人,一旦對真神阿拉發了誓,就不能再違背誓言。原來那時候阿里和卓便想要將她送到京城。而你們的皇帝,便將含香收為了他的妃子……可是我知道,含香不會幸福的,她根本不愛你們的皇帝。她已經入宮幾日,難免不會被你們的皇帝所玷污。她會生不如死的……」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永琪道,「我根本沒有聽說皇上去看過香妃。」
「你懂什麼!」那男人道,「像含香那麼美麗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我就不會,」永琪歎息,「我心中,只有小燕子。」
柳紅突然道:「哎,含香和蒙丹太可憐了,就像你和小燕子一樣。蒙丹,你想過什麼辦法救出含香嗎?」
蒙丹道:「我想好了,我要闖進宮去,把她帶出來。」
「皇宮守備那麼森嚴,」永琪道,「若是真那麼輕鬆,我早就把小燕子救出來了。」
就在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陣美妙無比的簫聲突然傳來,蕩氣迴腸,大家都是一驚。
「怎麼會有那麼好聽的簫聲?」柳紅一愣。
「有外人?」蒙丹反射性的去抓他的劍。
幾人立刻推門而出,衝向那簫聲傳來的雅間。
只見裡頭坐著一個男子,他看上去極為俊朗,桌上橫著一把古劍,極為專注地吹著他的蕭。
見幾人來了,他放下蕭,拿著筷子敲著碗搖頭晃腦道:「一蕭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紅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
爾後將酒杯端起一飲而盡,旁若無人歎息道:「好酒!」
蒙丹可顧不得他有多神采俊逸,只問他:「剛剛我們說的話,你有沒有偷聽?」
「我沒有『偷聽』,我大大方方的聽!還吹簫提醒你們,我聽到了。」那男人笑道,「哦,忘了說,我叫簫劍。」
「既然我的秘密你都聽到了,」蒙丹『噌』地一聲拔出劍來,「我便只好殺了你了。」
簫劍慌忙閃開,彷彿半點武功也不會,只往地上摔,最後竟雙手舉起:「別打了!」
蒙丹用劍指著他:「你不是帶著劍嗎?」
「可是我不會武功啊!」簫劍委屈地喊,「那是我爹給我的遺物,其實,我故意吹簫,是因為被你們的故事感動了。蒙丹,我爹和我娘也是私奔了十幾次才在一起的!」
蒙丹大震:「真的?」
「對啊!」簫劍連連點頭,「我真的覺得你的愛情特別的動人,讓我想起了我爹和我娘,我想幫助你,不然我幹嘛要吹簫提醒你我在?如果我想害你們,我直接偷偷走掉不就行了嗎?」
蒙丹收了劍:「好!好!如果你真的能幫助我和含香,算我欠你一次,日後無論要我做什麼,除了我這條命,其他的,你都可以儘管開口!」
簫劍笑道:「不用,能夠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是我的夢想。『你是風兒,我是沙,風兒吹吹,沙兒飛飛,風兒吹過天山去,沙兒跟過天山去』蒙丹,你的愛情值得我們幫助!」
「可是,能怎麼做呢?皇宮守衛那麼森嚴。」永琪也有些意動了。
「唉。如果能認識在宮裡頭當差的,哪怕只有一個,我就有辦法了。」簫劍歎了口氣。
柳紅眼睛一亮:「不在宮裡當差,但是能自由出入皇宮行不行?」
柳青也明白了。只是他有些顧慮:「這不會連累誰吧?」
簫劍笑:「能連累誰啊?三十六計那麼多,用的好了,神鬼都猜不出是怎麼回事。」
永琪便笑了:「我覺得,我需要介紹一下自己。」
他上前一步:「我是愛新覺羅•永琪,當今皇上的五阿哥。」
福康安一巴掌拍到了自己頭上,他看著善保欲哭無淚:「他還能更蠢一點嗎?」
善保壓低了聲音,也是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我以後再不用來這裡吃飯了。弱智,萬一會傳染就糟糕了。」
「私奔了七次啊,阿里和卓其實是想讓我大清快點滅了他們吧,竟把一個私奔了七次的『聖女』獻給皇上。」福康安悲憤欲絕,「我有種想要為他們請太醫看看腦子的衝動。」
「別難為太醫了,」善保碎碎念道,「華佗再世估計也救不了他們。」
第114章 寶月樓
這頭簫劍一副軍事派頭,洋洋灑灑為永琪羅列出了他的優勢:他是皇子,能自由出入皇宮;他的側福晉可以去宮中看香妃,順便可以通傳消息;他同令妃關係不錯,令妃是住在宮裡的,他可以請令妃幫忙;太后一回來便找他,可見是歡喜他的……
這樣一一羅列出來,永琪的臉色便越加好看了。
蒙丹也帶了喜氣。
簫劍繼續羅列:「我們需要進宮,至少,我和蒙丹需要進宮,這樣才能將香妃救出來,小燕子也要救。所以柳青柳紅也得帶上。那麼這麼多人進宮,需要一個理由。五阿哥,剛剛聽你的講述,太后彷彿並不喜歡皇后?」
永琪有些猶豫:「這……這我不太清楚。」
簫劍心裡有譜了:「那麼,接下來的行動,如果能扯上皇后,太后一定會支持。但是,又必須扯上香妃,這樣我們才能救她出宮……」
他想了半晌,所有人都看著他。
終於,他一拍桌子:「有了!」
「太后信佛,那麼她一定也信鬼神!如果香妃恰好魔怔了,那麼作為太后的孫兒,五阿哥你正好可以出謀劃策,順便讓令妃也說說話,讓太后出面找薩滿法師進宮。一定是薩滿法師!因為薩滿法師用的道具最多,最能夠掩藏我們。然後,五阿哥你一定要將找薩滿法師的差事搶到手,這樣,我們就能夠順理成章的進宮了。」簫劍一拍桌子。
「太后會答應?」永琪有些不安。
「如果你告訴太后,薩滿法師會說,妖邪在坤寧宮,我想太后一定會答應!」簫劍笑道。
「簫劍,你這個主意好極了!」蒙丹道,「我簡直對你太佩服了。」
柳青柳紅也是一片讚揚。
簫劍推脫了幾句,便又道:「接下來,我們要規劃怎樣帶香妃出宮,出宮後往……」
福康安和善保互相看了看,又叫上敖佳•傅敦,三人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下了樓。離開的時候,他們正討論到讓香妃裝成個小太監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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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會賓樓,一瞬間,彷彿連空氣都格外清新了。
三人的肚內空空,隨意吃了點東西。敖佳•傅敦便告辭要回去溫書。只剩兩個小的繼續閒逛。
今日是他們休沐,卻不料,因為善保的一個念頭,竟連休沐也過不好了。
「這事兒不是我們管的的,」善保道,「皇家這些事,還是不要攪合進去為好。」
福康安怎會不懂他的意思?若擱在往常,只怕他也會這樣做了。可是……
他眼前浮現出那片白雪上的佳人身影:「這事十分荒唐,縱然是管不得,卻也不能坐視不理。善保,今日,就當是我一個人聽到的這消息吧。」
善保眼睛睜大,好半日,方歎氣:「你小心,這樣也好,好歹,你父親總是能保住你的。」
他並沒有問為什麼。福康安吐了口氣:「謝謝。」
「該是我謝謝你,」善保道,「你知道我並不想扯進這些事中。」
福康安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做著天下最大的官,你不會在這陰。私之事上冒險。」
他記得,他曾問善保:『五格格當年那麼歡喜你,你可心動過?』。善保只是一笑『額駙是不能夠掌權的。』於是福康安便明瞭:善保不會心動,即使他心動了。他也會讓那份心動永遠深埋。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富康安也好,善保也罷,他們都是聰明人,從一開始,便不會去奢求兩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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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唉!」
乾隆一把將書扔了,再次歎氣:「唉!」
永璟眉頭輕皺,他擱下手中硃筆:「要麼你來批奏折,要麼你給我出去!」
乾隆換了個姿勢:「唉!十三,你真是個不討喜的臭小子!」
「哦,所以我是你親生的。」永璟隨口反擊。
乾隆又歎了口氣:「唉!」
「一百三十九。」永璟道,「一炷香功夫,你已經歎氣一百三十九聲了。對著我歎氣沒用,實在想歎氣,出門左轉坤寧宮,想撓牆,想歎氣,想玩憂鬱,想哭泣。去那裡。快走,不送!」
於是,永璟便聽到了第一百四十聲來自乾隆的歎息:「唉!」
「吳書來!」永璟叫。
門開了,吳書來忙鑽了進來:「十三阿哥。」
「給我找兩團棉花!」永璟道。
吳書來立刻去了,其過程中,竟看都沒看坐在軟榻上歎息的乾隆。
永璟拿起硃筆,繼續用乾隆的筆跡批閱奏章。
「十三,」乾隆幽幽歎息,「你真是個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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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婭看著出現在她面前的永琪,忍不住諷刺地笑了:「王爺有何貴幹?」
「福晉……」
「臣妾是側福晉,」賽婭面無表情道,「王爺的福晉還未過門呢。」
永琪滿臉愧疚:「是我錯了,可是賽婭,我真的不愛你,我愛小燕子。」
賽婭笑的更加諷刺:「哦,我聽著呢,可是王爺,你愛誰,管我何事?我又不在乎你,你今兒在這裡坐了半個時辰,就為了告訴我,你不愛我?」
永琪覺得無比尷尬。可想起了簫劍的話,又不得不硬起了頭皮:「是這樣的,回疆前段時間,不是有個聖女進京嗎?她現在是皇阿瑪的妃子,我覺得,她和你一樣,都挺可憐的。你有時間去和她說說話,多陪陪她吧。」
他說完,便狼狽逃了。
賽婭卻真的被他勾起了心頭的思鄉之情,一時也覺得那公主同她同病相憐,不由得真起了幾分心思,想去看看那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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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海同奴婢說,太后彷彿要扒了香妃的白衣服,讓她換旗裝,香妃抵死不從。太后便怒了,讓純妃看著她換裝。香妃竟跳樓了。」冬兒跪在下首,呈上自己做的針線活。
她壓低了聲音:「迎秋丈夫前不久去了,她如今只和同侄子住一起,不過,她從一開始便很照顧那兩侄子,故日子也算好過。娘娘,她的侄子,便叫鈕鈷祿•善保。」
雅嫻一愣,又笑了:「那孩子倒是個不錯的。」
冬兒鬆了口氣,畢竟,她是聽說五格格和善保之前的事情的,迎秋和她還擔心皇后會因此遷怒善保呢。如今見皇后並無責怪之意,方才覺得安心了些。
她四人自小一起長大,如今雖境遇不同,卻依舊是姐妹情深。
她臉上堆出笑來,便婉轉動聽的講起迎春家孫兒的趣事來,原來迎春的兒子去年便養了孩子。如今,那孩子卻是週歲了。
雅嫻也聽得很高興,她笑道:「伺書,你去將本宮那日得的一個小玉佛拿出來,待會兒便給冬兒,讓她帶回去,想法子交給迎春,就當是晚來的賀禮了。」
冬兒慌忙磕頭謝過。
雅嫻笑道:「平日總聽你說起迎春,迎秋,倒沒怎麼聽說迎夏的事。她如今可好?」
冬兒一瞬間臉色有些僵硬。半晌才道:「是……是極好的。」
「不對,你這語氣和臉色分明是在說『極不好』,本宮記得迎夏是嫁給了和親王,和親王福晉本宮倒是見過幾次,不像是善妒的。和親王也不是冷酷的,迎夏到底是怎麼了?」雅嫻卻是起了疑心。
「娘娘,那是迎夏的命,」冬兒歎了口氣,「她是肖想了不該肖想的,夠不上的人,世間的女子若不小心,難免會為一個情字所苦。」
雅嫻默然,只歎息:「那卻是無法了,只是和親王,唉……」
她想說,迎夏是個好的,若她真的歡喜和親王,不妨直與和親王說來,若是不敢,她可以幫這個忙。若迎夏能照顧好和親王,倒也是一樁美事。
可轉念一想,哪個女子不盼被夫君所疼愛?只怕和親王福晉自己也是想的,她雖是想幫迎夏,卻也不能夠無視和親王福晉和和親王自己的意願吧。
世上,情之一字最為磨人。卻也是最由不得人的,她明白,所以她知道自己沒那個資格去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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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婭第一次進了這寶月樓來。
這樓,她是知道的。
在香妃住進來之前,已經荒廢了好些年了,傳說,這曾是當年太宗皇帝為他的寵妃海蘭珠所建。太宗皇帝戎馬一生,閱人無數,最終卻愛上了身為寡婦的海蘭珠,不僅給了她封號『宸』這寓意為帝王所居的封號,還為她建了這只為觀月的樓。
更在她死後,一病不起,最終鬱鬱而去。
傳說,愛新覺羅家的每一代都是要出一個癡情種的。賽婭當年也曾好奇過,雍正皇帝愛誰?乾隆又愛誰?
而今,當她進了這讓少女時期的她無限嚮往的寶月樓時,卻再也不覺得有何羨慕了。昔人已矣……
「歡迎五側福晉。」兩個身穿維族服飾的侍女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給賽婭。
賽婭眉頭輕皺:「起磕吧。」
她往裡間走去,撲鼻便是異香,只見一白衣少女端坐在地上,滿面愁容,見她進來,才有了點兒笑模樣:「五側福晉好。」
賽婭便忍不住打量起這個據說天生異香的回疆聖女來。
她果然生的十分美麗,眉頭輕顰,似有無限愁意。只是……
賽婭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情,便忍不住皺起眉來:「給母妃請安,母妃吉祥!」
她利索的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
含香嚇的一個哆嗦,慌忙上前拉她:「起來,起來,別這樣。」
「禮不可廢,」賽婭道,「我是西藏的公主賽婭。」
「西藏!」含香眼睛亮了,「你也不是大清人?」
「不,我如今是大清人,」賽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母妃,您也是大清人了。」
「我不是!」賽婭連連搖頭,「我永遠屬於回疆。」
「這話只可藏在心裡,」賽婭輕聲道,她看看身邊的心腹,示意她們先出去,方道,「臣妾嫁過來有些時日,恕臣妾斗膽,只想叩問母妃。您為何還不換裝?」
「你是也是要來扒我衣服的嗎?」含香驚恐地護住自己的身子,「我是寧死也不會換的!」
賽婭有些無語:「可是母妃,你已經嫁給皇阿瑪了。」
「不,皇上可以拿走我的身體,卻無法拿走我的心,我的心,永遠在天山!」含香深情道,「你也是異國公主,應該懂我的感受才對,我並不想嫁給大清的皇帝。」
「我是西藏的公主,」賽婭突然氣勢一變,顯出幾分利落和精幹來,「我嫁到大清,只為了我西藏的子民。」
「我也是!」含香痛苦道,「所以我永遠屬於回疆。」
「可是我知道,若我不做好這個側福晉,做出一點錯誤來,都會讓我西藏的子民過的不好。做公主,即使我的權利,也是我的義務。我享受了十幾年他們對我的供奉和尊敬,如今,便是我要捍衛他們的時候。」賽婭笑道,「這道理我初時也想不通,可是母妃。你是回疆的聖女,你的子民想必給了你比對公主還要高的尊敬,如今,你無論多麼委屈,都要為他們犧牲了。」
「我已經犧牲了夠多了!」含香淚如雨下,「我的蒙丹,我的愛人,我的愛情,都犧牲了,我甚至違背了我的心來到這裡,做了皇帝的妃子,我已經犧牲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我犧牲?」
賽婭大吃一驚:「愛人?愛情?」
含香激動萬分:「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蒙丹,他有多麼的好,多麼的優秀,我的愛情,有多麼的偉大,多麼的了不起。我第一次遇到蒙丹的時候……」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記得『你是風兒我是沙,風兒吹吹,沙兒飛飛,風兒吹過天山去,沙兒跟過天山去……』」含香流淚說完,再次重複,「我的心,永遠同蒙丹在一起,誰也不能分開我們。」
賽婭已經傻了,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含香卻仍沉浸在她自己的偉大愛情中,她回頭看向賽婭:「你說,我是不是犧牲了很多?」
賽婭到了此刻終於明白,永琪為何會突然那麼關注香妃,或許,只是因為他們是同類,同類相吸罷了。她看著含香,冷冷地說:「我不明白你的愛情有多偉大,我只知道,若是你再沉浸在你偉大的愛情中,再看不清事實。曾經供奉你,尊敬你的回疆人,只怕都會恨你若狂。公主,你究竟明不明白來大清的意義?」
她轉身,再也不回頭的離開。
含香以為她犧牲了她偉大的愛情便是世上最悲傷的人。
可誰知道賽婭曾經年少時,也有一個少年瘋狂追逐,那少年,曾是西藏的少年英雄。被所有少女愛慕,卻彷彿一切都不知曉,只是守在她一個人身邊。那時候,巴勒奔曾笑言:『以後,便讓他來做你的額駙吧……』
賽婭一步步走出寶月樓,外頭的陽光很好,她卻只覺得冰涼。
或許,她所有的溫暖,都隨著那一年,她同巴勒奔上京時,那個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身影的少年留在了西藏吧……
「側福晉,」她的侍女嚇了一跳,「您怎麼哭了?」
「哦,興許是被沙子瞇了眼。」賽婭聽到自己這樣輕輕地答。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從那一年前,屬於賽婭身上的那些驕傲和自負都已離去。因為,她知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像他一樣願意寵著她所有缺點的男人……
悠于 2015-10-23 17:17
第115章
福康安一路很是順暢的進了十三阿哥的宮殿。
為何不找十二阿哥?
廢話,闔宮上下都知道,這個時候,十二阿哥一定又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頭看書練字,不到日暮西沉絕不會出來。
而福康安卻是等不得。
好在他常出入這阿哥所,宮女太監都極為熟悉他了。
只是,這進了十三阿哥的宮殿,福康安遇到的卻不是十三阿哥--
「奴才……奴才福康安叩見五格格,給格格請安,格格吉祥!」他慌忙磕頭,慌亂中竟差點摔了一跤。
「起磕吧,」五格格說,「本格格見你急匆匆的進來,是為什麼事?」
福康安心頭激動莫名,一張口便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好半天忍住了,方道:「格格可否暫時屏退左右?」
五格格還未說話,她身邊的奶嬤嬤便猶豫了一句:「這,恐怕於理不合……」
「是什麼事情?」五格格問。
「有關,皇后娘娘的事情。」福康安猶豫一瞬,方道。
「大膽!」五格格的奶嬤嬤呵斥道。
「無妨,」五格格擺了擺手道,「那本格格便依你,嬤嬤,幫本格格管好了下人的嘴。」
那奶嬤嬤得了令,立刻笑了起來,腰也挺的更直了:「庶!格格儘管放心,奴婢定讓那些個小蹄子,一個字都不敢亂說!」
她行了禮,退了下去。
「如今,你可以說了。」五格格道。
福康安點頭,剛要說話,卻被她阻住:「站著說話累,你坐下吧。」
福康安看了看五格格坐著的那小機跟前的矮墩,有些猶豫。
「你要坐這裡?」五格格倒是不很在乎,「這是我和十三手談的時候坐的位置,嗯,你坐吧。」
福康安本想說不用的,卻不知為何,竟坐下了。
看著佳人的側顏,聞著她身上的馨香,一時間,福康安竟覺得有些心神激盪。
「你如今可以說了,究竟是何事,竟同我皇額娘有關?」五格格道。
福康安忙尷尬的咳了聲,低頭將在會賓樓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傅敦和善保二人,只說是自己一人聽到的。
五格格如今耐心已是比從前好了太多,可縱然如此,她聽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冷笑:「五阿哥倒是好本事!竟迫不及待引著個野男人來給皇阿瑪戴綠帽子!」
福康安有些詫異五格格竟說的是『五阿哥』而不是五哥,不過轉念一想,便又能想通:畢竟五阿哥那般不靠譜的樣子,哪裡有什麼哥哥的樣子?
再一想五格格口中的話,他也有些忍不住:「可不是,格格你是不知道,五阿哥一直在會賓樓當小二,端盤子上菜。」
五格格這下真是被嚇到了:「當小二?!五阿哥?!他是窮的吃不起飯了還是?」
「那會賓樓還是五阿哥出錢給蓋的,」福康安當年正好也是看到了『還珠格格』之事的,「那會賓樓的兩個老闆,彷彿同那鳥兒是認識的。」
「難怪了。」五格格道,「五阿哥真是奇怪,好端端的人不愛,偏要愛隻鳥兒。」
她臉色一變:「不行,那叫簫劍的人竟想出如此狠毒的計謀來,出現的又那般詭異,這來歷一定得細查!」
她看向福康安:「你是我十二哥的伴讀,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有些話,出了這個門,你卻要徹底埋在心裡頭,再不能說出去。」
福康安一凜:「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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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府。
永琪早早的回了府,等賽婭回來。
賽婭進門的時候,嚇了一跳,再三確認是他了,方慢慢進來,她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笑。不過,永琪卻是沒看到。
「你見著含香了?她如何?」永琪急切的上前問道。
「含香?」賽婭一愣。
「哦,便是香妃了。」永琪道。
賽婭有些赫然:「你竟知道香妃的閨名?她是我們的母妃,這名字卻不是你能叫的啊。」
這若是被什麼人聽到了,太后是不是又得罵她不是?罵她也不要緊,關鍵是,不能影響大清對西藏的態度……
「在乎什麼繁文縟節?」永琪冷笑,「果然世上只有一個小燕子,小燕子便從來不會管這些,你畢竟不是……」
他頓住了,眼前浮現那一日,他在太后跟前說她給自己潑油漆的事來,頓時,愧疚無比:「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對於他,賽婭早已看透了。
「無事,」她淡淡道,「臣妾本就是一個俗人,爺,今兒香母妃給臣妾講了一個故事,爺要不要聽聽?」
永琪不安的點頭:「你知道我方才是有口無心,千萬別怪……」
賽婭不理他,索性講自己的故事。
聽到一半,永琪便忍不住感歎:「這和蒙丹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的愛情真是太美了,太偉大了!」
賽婭啞然,她原以為……算了,果然他們才是一路人,她是不懂他們的偉大和美好。
她打住了,豈料永琪卻興奮了,他扯著賽婭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將今日在會賓樓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你絕對想像不到,我今天見到了兩個多麼神奇的男人!他們兩個,簡直就是我這一生的摯友!」
他這般說,然後又講起簫劍來:「一簫一劍走江湖!何等氣魄,雖然武功不好!不過,計謀卻是一等一沒得說,我看勉強及得上當年的福爾康了。說起爾康,唉,是我沒用,沒護得住他。不過說來奇怪,自從我護送紫薇出嫁,回來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便奇怪的緊。想必他們是在嫉妒我?可是,我有什麼好嫉妒的呢?我雖然帥氣,文武雙全,卻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唉,而且我的帥氣是天生的,他們怎麼羨慕都羨慕不來。他們怎麼就不懂這個道理呢……」
他這便喋喋不休,賽婭聽得頭暈腦脹,剛想藉故走時,卻聽他道:「……簫劍說,我們可以進宮將含香和小燕子都救出來,只需要扮做薩滿,然後我同皇瑪麼……」
賽婭心頭一跳,她狠命掐了自己一把,認真聽他說。
她心潮翻湧,一時間翻來覆去只想道:『天哪,若真是如此,事發之後,他們將如何對待我?還有西藏,難道……不,我一定要保住這一切!』
永琪一拍腦門:「差點忘了!賽婭,我有事要托你。你要去寶月樓同含香提前說清楚這件事的始末,讓她提前有個準備。事成之後,我會帶著小燕子遠走高飛,含香也會隨著蒙丹離開。賽婭,到時候,你同皇阿瑪說清楚這一切,讓他讓你回西藏繼續當公主吧。」
賽婭冷笑:『談何容易!只怕,到時候縱是能回西藏,卻是要禍及西藏了。』
賽婭一時間,竟想到了先去找皇后澄清這一切,可皇后可信嗎?她是好人沒錯,但這明顯危及到了她自身的事情,且永琪已經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她身為皇后的尊嚴了。身為永琪名義上的側福晉,賽婭不敢賭。她的賭注太大,不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西藏。
那,還能怎麼辦呢……
若是有個孩子,若是有個孩子就好了!
賽婭眼前一亮。
她看向永琪:「我可以幫你,可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孩子。」
「你說什麼?」永琪大吃一驚,「你怎麼能……」
「我就是能,」賽婭苦笑,「你聽過這歷朝歷代,哪個嫁入皇家和親的番邦公主能改嫁的?我死不要緊,可是我的子民……我本是為求和平而嫁給你,若是適得其反……我需要一個孩子。這樣,太后,皇上,皇后才都不會動我。因為你同小燕子走後,那個孩子,雖含有西藏的血脈,卻依舊是你唯一的香火。而西藏,因為有一個流著一半西藏血脈的大清皇孫,方能真正的不被禍及。」
她說的那麼有理有據,一瞬間,永琪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可小燕子……」他猶豫了。
「你的小燕子不會知道這事,她在等你救她。」賽婭道。
「那,成交吧。」永琪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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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格格坐在繡墩上。
十二坐在她的對面。
十三坐在桌案前。
「按兵不動,」十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以不變應萬變。」
「可是,他們想要污蔑皇額娘!」五格格和十二同時跳起。
十三笑了:「那個簫劍是該好好查查,至於污蔑皇額娘,換個角度想,這薩滿滿嘴都是皇額娘的不是,可一眨眼卻截走了宮裡的妃子和一個宮女。這薩滿是五阿哥推薦的,宮女是和五阿哥私奔的。五阿哥的愚蠢卻人盡皆知。你們說,大家會怎麼想?」
兩人低頭沉思,俱是恍然大悟。
「我只嫌,」十三笑道,「只嫌這親耳聽到薩滿污蔑皇額娘的人不夠多,身份不夠權貴。只嫌,知道薩滿是五阿哥引薦,皇太后首肯的人太少了。」
五格格笑了:「不是要多麼?好辦!」
十二也笑了:「傅恆家算是權貴了吧。到時候,我會讓福康安,福靈安和傅恆他們都親耳聽到的。」
三人相視一笑,約定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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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太監低著頭快步走出延禧宮。
抄了近道,便飛快往神武門方向去了。
「站住!什麼人?」守門的侍衛問。
「奴才小然子,乃奉純妃娘娘的命,去宮外吉祥布莊買些五彩線來。」這小太監一揚腰牌,低聲道。
侍衛細細檢查了腰牌,要搜身時,卻被這小太監塞了一把金銀珠寶。他慌忙雙手藏住,胡亂揚了揚手:「沒問題了,出去!」
小太監忙點頭哈腰謝過,離了神武門,朝外面的一輛青布馬車而去。
馬車裡頭,坐著的竟是五阿哥永琪。
小太監慌忙要下拜,怎奈車內狹小,早被五阿哥一把拉住:「不必多禮。」
「奴婢喜鵲,不知五阿哥有何要緊的事情?」喜鵲道。
「先去會賓樓再說。」五阿哥說罷,吩咐了車伕一聲,那馬車便駕起,朝會賓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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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鵲聽完了他們的討論,心頭只想罵娘。
令妃蠢!五阿哥更蠢!
更要命的是,這樣的蠢人還不止他們一個!
雖然,聽到了要讓薩滿說皇后不吉,她還是挺高興的,可是--這薩滿是來劫人的,人劫了便走,任是傻子也能想到這事是有問題的吧!
不過--
喜鵲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叫簫劍的男人:『他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還抓住了太后的弱點……』
「喜鵲,」五阿哥說的差不多了,便道,「你回去同令妃娘娘說說,讓她到時候也幫忙勸太后找薩滿。」
「庶。」喜鵲敷衍道。
幾人見目的達到,便散開去。
「請留步。」喜鵲輕聲叫住了簫劍。
「姑娘,」簫劍莫名其妙站住看著她,此時,其他人都已經在樓下幫忙張羅客人了,「你叫在下?」
「簫劍先生氣宇軒昂,這劍,許並不是擺設吧?」喜鵲笑道。
「這劍當然不是擺設!」簫劍又擺出了他那副驕傲的模樣,「這是我先父留給我的傳家寶!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我會將它傳下去。」
「先生怎麼會不懂武功呢?」喜鵲有意詐他。
她說罷,便一眼不錯地看著他。
卻見他眉梢一動。
「姑娘,你真會開玩笑。」簫劍笑道。
可喜鵲心頭已有譜了:「我不僅知道你會武功,我還知道你是漢人。」
簫劍這次笑的輕鬆多了:「我本來就是漢人啊。」
「我不僅知道你是漢人,我還知道你為何想要進宮。」喜鵲繼續道。
簫劍握著劍的手一緊。他笑道:「我不過是為了幫朋友。」
「世上如五阿哥那樣的蠢貨不少,但我卻絕對不是。」喜鵲笑了,「我相信,你也不是。所以,我們坦誠布公的說吧。」
「姑娘此言何意?簫劍一直很坦率啊!」簫劍裝傻。
喜鵲終於急了,她這些日子以來,夜夜無法安寢。令妃唸經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你輸了,這一次,你再也不能翻身了,你姐姐的仇將永世無法報了……』
而簫劍,卻正是這時候出現的。
她如今,想要抓住他,將他作為手中一棵救命的草。
「實話說吧,我討厭皇后。」喜鵲道。
「哦,」簫劍面無表情,「姑娘請繼續討厭,在下絕不阻攔。」
「我在宮裡近三十年,還算有些耳目,」喜鵲道,「若你能幫我殺兩個人,我便將我所有的耳目都給你。只要你殺了那兩個人,我什麼都可以做。」
「哪怕是去死?」
「就算是讓我去死!」喜鵲道。
簫劍終於有些吃驚:「難道你也要殺皇上?」
喜鵲笑了:「原來你竟是要殺皇上!」
「你不也是麼?」簫劍道。他覺得,既然喜鵲要殺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皇后,那麼剩下的那一個自然是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要殺皇上了,」喜鵲道:「你不會是那什麼反清復明的人吧?」
簫劍到了此刻,也不在隱瞞:「是。」
「所以,五阿哥那些蠢貨,其實只是為了幫你製造宮內的混亂,你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他們殺了皇上。」喜鵲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這一切。
「現在,我倒是很想和你合作了,」簫劍笑道,「和一個聰明人談事情,比和一群豬談事總讓人舒服很多。」
「那麼,你先殺了我要你殺的第一個人吧。」喜鵲笑了,「我會在她死後,找機會再溜出宮來,那時候,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第一個人是?」簫劍問。
「正藍旗副佐領的福晉,鑲黃旗佐領的嫡女:博吉利宜爾哈。」喜鵲咬牙切齒道。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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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的門開了。
敖佳•傅敦朝無心師太一笑:「師太真的不考慮在下的建議?」
「阿彌陀佛,」無心師太道,「施主快進去考試吧。」
敖佳•傅敦大笑:「我懂了,你莫不是害羞了?放心,這金榜一定會題名,只是,金榜題名時,師太莫忘了洞房花燭夜啊!」
無心師太臉上飛起兩團紅暈:「你……快進去考試!」
敖佳•傅敦突然抱住了她:「等我!」
「滾!」無心師太終於崩不住,抬腳重重地跺在了他的腳背上。
敖佳•傅敦忍住疼痛,在她耳邊吹起:「璞玉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他今年五歲了,一直讓我給他找個漂亮額娘。」
無心師太側身避開:「我祝你名落孫山!」
站在考場兩側的人大聲催促:「快關門了!」
敖佳•傅敦這次慢悠悠往考場裡走。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師太,你犯戒了。」
無心師太一愣,細思,果然自己是犯戒了……
考場門慢慢合上,無心師太一轉身,便看到了一個老比丘尼:「師傅。」
「無心,」老比丘尼笑了,「隨我回去。」
「師傅……」她突然有些惶恐。
「你哥哥來了,」老比丘尼道,「你的塵緣,如今已然全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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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快!快!你家公子中了!」
「天哪!中了,中了!」
「怎麼辦,又沒中?!」
「……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
一片喧鬧中,敖佳•傅敦和福康安,善保三個慢悠悠來了。
「你不急?」福康安道。
「橫豎榜單就在那裡,急與不急,能改變什麼?」敖佳•傅敦笑道。
三人便在小攤上用了些飯菜,等那看榜的人逐漸散去,方才不慌不忙慢悠悠走了過去。
頭榜第一名。
福康安和善保看向了他:「真不錯!」
「哦,」敖佳•傅敦興致缺缺,「我還是會去準備瓊林宴的東西。」
「幹嘛那麼慎重?」福康安道。
「我要求皇上給我一道聖旨,」敖佳•傅敦說,「當然要越慎重越好了。」
「聖旨?」善保疑惑了。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敖佳•傅敦說罷,搖了搖頭,「如今顛倒一下也沒什麼,我算是等不到她蓄髮了。不過,我已經為她治下很好的假髮一頂,到時候,也看不出什麼來。」
兩人齊齊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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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太后看著下頭跪著的男人:「哀家記得,你家還有幾個女兒年齡正好。」
那男人道:「回太后娘娘,那幾個丫頭,已十四五了。」
「你的嫡女今年十三。」太后道,「可以嫁了。」
那男人明顯一抖:「太后……」
「哀家覺得,新科狀元郎人品貴重,十分配的上我鈕鈷祿家的格格,」太后道,「這可是滿人裡頭的狀元。日後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不知多少人眼巴巴要呢。」
可那男人還是猶豫了:「那狀元郎,不過是敖佳小氏,且,他三十有三,小女……才13啊。」
太后滿不在乎:「年齡大點兒豈不是更疼媳婦兒?狀元郎妻子早亡,只餘一個嫡子,平時又住通教寺,雖然家境樸實些,但卻是個不花心的男人。」
下頭跪著的那男人還是不甘心:「奴才的庶女也是極好的……」
「荒唐!」太后道,「堂堂我滿洲狀元郎,豈能娶個庶女為正妻?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心意已決。你今年大選,把嫡女送來吧。」
那男人兩股戰戰,終究,還是應了一聲:「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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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府。
永琪正在陪賽婭吃飯。
或許是因為對她有愧,或許是因為有了肌膚之親,永琪這些日子以來,竟日日按時歸府,天天陪賽婭用膳,看上去,竟真同常人家夫婦沒啥兩樣了。
一道清蒸鱸魚端上,永琪立刻為她夾了一筷子鮮嫩無比的魚肉:「你嘗嘗。」
賽婭臉上假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謝過了永琪。她伸出筷子,剛剛夾起放置唇邊,竟胸口一酸,排山倒海便吐了出來……
永琪慌忙喊人進來,又傳了太醫。
一時間,也無心吃飯了。
先把賽婭身上的污物收拾乾淨。可她卻一直在嘔吐,也無法沐浴。
好半日才止了吐,賽婭好了些兒,便勉強去洗漱了一番,又換了身衣服。
太醫來了。
只一號脈,便磕頭道喜,只說賽婭已有身孕一月餘。
永琪慌忙謝過,又重重賞了太醫,細細問了些忌諱。
賽婭坐在那裡,伸手撫向小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這肚子裡的,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她與西藏的希望。』
永琪送了太醫回來,便看到她這樣的神色:「賽婭。」
她猛然驚醒,帶著笑意看向他。
那笑容是那麼的柔和甜蜜,與之一比,永琪才發現她曾經的笑容,都透出一股子虛假來。彷彿,那是她的面具。
而如今,卻是從心底發出的喜悅。
「五阿哥,」賽婭笑著說,「如今,我可以開始履行我的責任了。」
永琪卻突然有些難過。
「我明日便會進宮,去寶月樓,告訴香妃娘娘,讓她開始裝魔怔。」賽婭一身輕鬆的起來,被她的丫鬟扶著,「五阿哥,我待會兒便讓翠娥將您的被褥全數撤出來。從今日起,您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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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賓樓。
喜鵲穿著太監的衣服,站在簫劍對面。
「我始終不明白,為何你非要讓我問她是否記得『碧兒』。」簫劍道,「更奇怪的是那個女人,她聽到『碧兒』兩字的時候,竟然放棄了大叫求救,只比了眼睛說『該來的總是要來,年少時候犯的錯,如今,是該我償還了』。這裡頭,究竟是有什麼隱情?」
喜鵲一時間,臉上便浮現出了暢快的笑容:「哈哈,她終於知道懺悔了?不夠,她是被你一劍殺死的?」
簫劍點了點頭。
「不夠,她死的太輕鬆了,你該將她千刀萬剮。」喜鵲不滿地說。
「我還未變態,」簫劍道,「我對千刀萬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沒有任何的興趣。雖然她是一個滿人。」
「好吧,」喜鵲笑了,「說吧,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簫劍並未同她客氣:「第一,我需要你勸令妃在香妃魔怔後,去找太后想辦法;第二,幫五阿哥拿到薩滿進宮的許可權。」
「你要說的不是這些,」喜鵲道,「說點真話吧。」
簫劍並未生氣,笑了:「這些都是真的,不過,卻是所有人都會要求你做的。而我,要求你做的,不過兩件事。」
喜鵲卻知道,這『不過』二字到底有多沉重。
「你說。」她道。
「第一,我要那狗皇帝每日的行程表。也就說,我要知道,他什麼時辰,大概會在哪兒;第二,皇宮的地圖,你要給我畫一張。」簫劍道。
喜鵲眼神一閃:「你只用記得坤寧宮的位置便好了。皇上每日都要去坤寧宮。」
簫劍卻皺了眉:「你不必故意這樣,我已答應過你,會幫你殺掉皇后。」
「我說的便是實話!」喜鵲道,「那皇后彷彿真是會什麼巫蠱,不然,皇上怎麼天天都要往坤寧宮跑?」
「好了,我知道的,會將你說的那兩條都坐好,你能不能先把劍收起來?」喜鵲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真的覺得很輕鬆了。
大仇即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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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匆匆跳下馬車,衝進了會賓樓。
柳紅趕緊一把拉住他,低聲道:「在後院。」
永琪慌忙又跟著衝了進去。
一見到太監打扮的喜鵲,他便衝過去死命搖晃她:「小燕子呢?小燕子還好嗎?小燕子現在怎麼樣了?小燕子被關在哪兒?小燕子……」
他問來問去,始終不敢問一句『小燕子還活著嗎?』他怕他一問出口,便什麼都完了。
事實上,他已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燕子。
久到,他竟然開始逐漸忘了小燕子的樣子,只記得,他愛過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叫做小燕子。她很特別,很真實……
可是,那個真實、特別的女子,他卻逐漸想不起她的樣子了……
「我知道小燕子被關在哪裡了,」喜鵲說,「放心,她活著。」
永琪鬆了口氣,幾乎要癱軟在地了。
「可是她很不好,」喜鵲道,「容嬤嬤,哦,也就是皇后的奶嬤嬤,天天對小燕子用刑,我沒見到她的模樣,因為守備太嚴了。我只聽到有兩個宮女說,小燕子又流血了。」喜鵲道,「小燕子被關在冷宮。容嬤嬤是個瘋子,她竟然為了天天去打小燕子,也住進了冷宮。」
永琪喉嚨裡頭格格作響,一副要和人拚命的樣子:「老虔婆!我要殺了她!」
柳青柳紅趕忙一把將她拖住。
蒙丹卻一把抓起了永琪:「含香呢?她是不是也在受苦?不行,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你們說要想個萬全之策進宮!可是到現在了,還是看不到任何進宮的希望!不行,我要單槍匹馬的殺進去,把我的含香救出來!」
簫劍皺了眉頭:「你的側福晉還是不肯進宮去找含香?」
蒙丹聞言目露凶光:「我要殺了她!」
他往外頭走,永琪連忙拖住他:「賽婭明日一早便進宮!」
「真的?」簫劍問。
「千真萬確!」永琪道。
「不行,我不信她!我要殺了她!」蒙丹衝動的往外走。
「她懷了身孕,這次是千真萬確了!」永琪迫不得已喊了出來。
「身孕?」簫劍一愣,他立刻反應了過來,「你的?」
柳青柳紅聞言立刻要衝過來抓他。
「不是我的!」永琪大喊,喊完之後,他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他的解釋。
永琪自己也不明白他是怎麼了。那孩子,明明便是他的,可是,當柳青柳紅眼中流露出他竟然背叛小燕子的意思來時,他卻斷然否認。
「你被帶綠帽子了?」蒙丹說,「我可以幫你殺了那個男人。」
「不用了,」永琪突然笑了,「誰讓他們是真心相愛的呢。」
「真心相愛也不是可以給丈夫戴綠帽子的理由,」蒙丹憤怒了,「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在我們回疆是要被浸豬籠的。」
許是太輕鬆了,喜鵲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蒙丹,你這邏輯好奇怪,按你的邏輯,我們皇上是丈夫,香妃就是那個不守婦道,該浸豬籠的女人了。」
蒙丹大怒:「那個女人怎麼能和我的含香比?含香和我,是真心相愛的!」
而在場的其他人,竟彷彿並未聽出什麼不對來。
柳紅竟然還點了點頭:「是啊,蒙丹和含香是真心相愛的,他們應該得到祝福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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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婭次日便遞了牌子求進宮。
先是到慈寧宮磕了頭,又去了坤寧宮。雅嫻送了她幾件玉器,卻不敢送她任何衣物和藥材,蓋因在這些上頭能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就連那玉器,也是伺書精挑細選的,不僅不會有中空的部分,還需保證不會被浸什麼不該浸的藥水,沾上什麼不該沾的塵埃。
這番用心看在賽婭眼中,自然更是一番坐立不安。
終究,她在快要離去時,磕頭道:「皇額娘,皇額娘這些日子需注意身體,臣媳覺得,皇阿瑪身上龍氣十足,皇額娘不妨多多靠近皇阿瑪。以防……以防有從西北方來的寒氣。」
西北方,那不正是回疆麼?
她走後,雅嫻才笑了:「這孩子,活的的確是太委屈了些兒。可是這孩子是個懂感恩的,日後不妨多拉扯她一把。」
「娘娘說的是。」伺書道。
「這些日子,瞧小五他們瞎忙,這孩子長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雅嫻笑道,「既然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他們都長大了,我們也都老了。」
「娘娘不老,」伺書道,「奴婢跟著娘娘多少年了,娘娘每天都那麼漂亮,一點兒都沒老呢。」
雅嫻輕笑:「是人,總會老的。」
窗外一片樹葉飛過。哦,又快到秋天了……
第116章 御花園交鋒
賽婭護著小腹走到了寶月樓。
「翠娥,你待會兒一定要護著我,」她道,「我怕裡頭的人沒規矩,衝撞了我的肚子。」
翠娥是她帶過來的丫鬟,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明白她肚子裡頭這個孩子的重要性。忙點頭發誓:「側福晉,奴婢一定不會讓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衝撞了你。」
賽婭點了點頭,方才小心翼翼踏上了那台階,在翠娥的攙扶下,一步步極穩地走進了寶月樓。
含香依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看的賽婭也很是覺得不舒服。
她如今有了身孕,對別人情緒比往常更為敏感。
不過,她雖然心頭不快,臉上卻仍帶著笑容。只是那笑容十分疏離:「含香,你最近好嗎?」
她不再喊她母妃,只叫她的名字。
含香卻一臉驚訝地抬頭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叫含香?」
「你先讓人都下去,」賽婭剛想走近她,卻又頓住,只低了聲道,「我這裡有蒙丹的消息。」
含香眼中含淚:「蒙丹!蒙丹,他還好嗎?他……」
賽婭無奈的打斷她,再重重地重複了一次:「你先讓人都下去。」
含香恍然大悟,立刻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話,讓人都下去了。
她眼睛發亮,差點撲了過去,翠娥趕緊擋在賽婭身前:「娘娘別激動。我家主子現在是雙身子。」
含香慌忙站住,擺著手顯得十分無辜:「我,我不知道的,對不起,對不起。」
賽婭沒工夫聽她說抱歉,只道:「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蒙丹他們準備把你劫出宮去,但是,需要你裝瘋一段時間,他們好有借口進宮。」
她說罷,又將那封據說是蒙丹親自寫的信交給了含香。那信很厚,賽婭就著含香的手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全是維族文字,寫的極小且緊密。
含香流淚看完:「原來是這樣,謝謝你!謝謝你!真主阿拉會保佑你的!」
賽婭對她的祝福嗤之以鼻,卻仍保持禮貌笑著謝過。
含香顫抖著將信件折疊好,要往自己的身上塞,卻被賽婭阻止:「你還是燒了吧。」
含香頓時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是蒙丹寫給我的信件!為什麼要燒掉?」
「你想讓計劃敗露嗎?你想讓你的蒙丹去死嗎?」賽婭冷笑。
「天哪,你怎麼會想的這麼可怕!」含香大驚失色看著她,「你為什麼要詛咒蒙丹?」
翠娥忍不住挺身而出:「娘娘,我家主子一片好心,你怎麼能誣陷我家主子?京城中維族人不多,卻也並不是沒有。娘娘你這信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別說出宮了。只怕所有人都要被你害死!」
含香臉色蒼白:「可是,這是寶月樓啊。」
「這裡先是皇宮,其次才是寶月樓。」賽婭冷笑,「你若是不願,於我也沒有什麼事,橫豎出事了,受牽連的又不是我。」
含香徹底慌了:「不,我想了,你說的對。可是,可是……」
她唸唸不捨的拿出那信件,看了又看,終於下定決心,遞給了賽婭:「你幫我燒了它吧。我下不了手。」
賽婭拿過信件,細細撕成碎片。遞給了翠娥,翠娥將那些碎片收進自己的荷包。
含香眼睜睜地看著翠娥將荷包收好,才心疼的看向賽婭:「我該怎麼裝瘋呢?」
「裝瘋啊,」賽婭笑了,「很簡單,首先,你把自己衣服撕碎了,不斷的笑,不斷的哭,一刻也不要停下,在地上爬也好,滾也罷,反正不能端端正正的坐著。可以多唸唸你的古蘭經,再有就是,吃飯用手抓了亂塞。最好糊的到處都是。越髒亂越好。」
「天哪!好髒!」含香道,「我絕對做不好!太難了。」
「哦,」賽婭說,「那你就是不夠愛你的蒙丹,他為了你,可是在學習裝薩滿呢,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那麼的愛蒙丹,可是我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就是!」翠娥道,「奴婢也沒看出娘娘有多愛那個男人呢。娘娘連裝瘋都不願意,更別說其他的了。只怕那個男人知道了,也會心寒啊。」
含香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過了會兒,她方咬牙道:「好,我做!裝瘋便裝瘋。」
賽婭便笑道:「這還不夠。」
「啊!」
「你光是在寶月樓這般,哪能讓皇上他們知道,繼而召薩滿來為你驅魔呢?」賽婭輕輕靠在翠娥身上,笑著道。
翠娥站穩身形,扶著主子,也笑了:「是啊,娘娘,您還得出去鬧才行。」
含香眼睛睜的更大,裡頭儘是迷茫:「出去鬧?」
「對啊,」賽婭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你啊,得穿的破破爛爛,在泥裡滾幾圈,然後跑到人最多的地方,去鬧,去哭,去笑。這樣,皇上他們才會注意到你啊。」
含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翠娥:「必須這樣嗎?」
兩人都對她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她說,「請你轉告蒙丹,為了他,我都會做的。」
她突然朝賽婭行了個禮:「真主阿拉會保佑你的。感謝你為我帶來的這樣好的消息。」
賽婭沒說話,她點了點頭,然後告辭。
出了寶月樓,彷彿天一下子藍了。
賽婭扶著肚子在翠娥的攙扶下慢慢走著。
「其實,有的時候,我反而羨慕含香,」她說,「她活的那麼簡單,永遠不考慮責任,活的那樣簡單,肆意。」
「只可惜,這個世界卻容不得這樣的人。」翠娥道,「如果奴婢是回疆的子民,也會討厭這樣的公主。」
「是啊,」賽婭歎息,「可是做個讓人喜歡的公主卻真的很累,很累。」
「主子,」翠娥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這一生,奴婢都會守著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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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瘋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雅嫻正喝了一口五格格親手煲的湯。
她強忍著嚥了下去:「五兒,你並不用自己下廚。」
五格格聽她如此說,便知這湯有異常,她立刻動手自己嘗了一口。卻一口噴出:「好鹹!」
她立刻讓人撤掉了湯。
「五兒怎麼想著給額娘煲湯?」雅嫻問道。
五格格輕輕趴在了她身上,心頭有些酸澀:「五兒孝順,不可以嗎?」
母女兩正說笑間,小安子卻走了進來:「奴才叩見皇后娘娘,叩見五格格。」
「怎麼了?」雅嫻看向他。
「外頭都在傳香妃瘋了,」小安子說,「娘娘快去看看吧,香妃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正在泥裡打滾呢,看上去快活極了。」
五格格撐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快活極了!小安子,本格格怎麼從來沒發現,你竟是這麼有幽默細胞的人?」
「啊?」小安子愣住了,「格格,您說什麼『油墨戲袍』?奴才從來不唱戲啊。」
五格格更是撐不住,只捂著肚子笑的眼淚直流。
「擺駕,」雅嫻道,「本宮要去看看這『突然瘋了』的香妃娘娘。」
她乃後宮之主,這香妃的事情,她無論是喜不喜歡,都須得弄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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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嫻下了鳳輦,打眼一看,便看到那御花園內圍了一圈圈的奴才,很是不成體統地嘰嘰喳喳指指戳戳地議論著什麼。
她皺了眉頭。
小安子知機,立刻上前扯著嗓子大喊:「皇后娘娘駕到。」
頓時,奴才們全部都跪了下來,磕頭下拜:「奴才(奴婢)叩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當所有人都跪下時,雅嫻便輕而易舉地看到了被圍在最中間那個嬉笑的女人。
她的衣服彷彿是被人故意剪得支離破碎,又濕淋淋地能滴出水來,兼之在在泥中滾過,整個人再也看不出一丁點國色天香的味道。
偏偏一股異香卻詭異的從她身上蔓延出來,一群蝴蝶不依不饒的緊緊綴在她身上。
極度的醜陋與極度的美麗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怨不得這宮裡頭的奴才都忘了規矩,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如同鄉野集市了。
雅嫻在五格格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正在嘰裡咕嚕念著什麼東西的香妃走了過去:「香妃?」
含香突然笑了幾聲,嘰裡咕嚕地說著什麼,便要撲上來。雅嫻卻沒有退開,只任她撲至腳邊:「有沒有請太醫瞧過?」
那個穿著維族服侍的侍女慌忙起身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
「本宮聽不懂你們的話,」雅嫻道,「本宮只問你們,有無為你家主子請過太醫?若有,便點頭,無,便搖頭。聽懂了嗎?」
那兩個侍女互相交換了下眼光,便拚命搖頭起來。
「伺書,」雅嫻道,「去叫人給香妃請太醫。」
含香神色一變,立刻又倒下去,在地上滾起來……
「皇瑪麼,孫兒沒有說錯,皇后娘娘果然是在趁機欺負香妃娘娘對吧!」突然,一個得意滿滿的聲音傳了過來。
雅嫻回頭一看,只見太后被永琪攙扶著正朝這裡走來。
她不慌不忙帶著五格格等人跪下給太后磕頭。
太后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路過她身邊,用所有人都能聽清的聲音道:「皇后,哀家可以諒解你被香妃搶了風頭的不甘心,只是,香妃畢竟是回疆的聖女,你把香妃弄成這樣,豈不是讓哀家與皇帝都很為難?皇后,你為何就不能顧全大局一回?」
雅嫻心頭冷笑,正要說話反駁時,卻聽乾隆從遠處傳來的聲音:「皇額娘,這裡是怎麼了?竟如此熱鬧!」
她抬眼看去,見乾隆帶著十二,十三正穿過那迴廊,大踏步朝這裡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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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冷笑指著含香:「皇帝來的正好!這好歹是回疆獻上的聖女,多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如今,你看看,她這一身……」
「香妃今年幾歲?」乾隆突然問。
太后一愣。卻聽他繼續道:「朕記得,十二也好,小五也罷,小時候都沒玩過泥巴。難道香妃的童年還沒過去?」
「皇帝,你……」太后氣壞了。
「皇額娘說的很是,」乾隆道,「香妃乃回疆獻上的聖女,代表回疆對我大清的臣服,朕卻不能慢待了她。」
太后臉上方浮現出笑意。
「故,香妃既然如此喜歡玩泥巴,朕便下旨,以後專門為香妃在寶月樓修個泥巴池子,以後便讓香妃玩個夠。皇額娘覺得這樣可好?」乾隆很是認真地問著太后的意見。
太后氣的渾身發抖:「皇帝!你還沒看出來嗎?香妃是被魔怔了!你幾時看過哪個正常人會這樣子?!」
乾隆恍然大悟:「皇額娘說的很是,可是皇額娘,您遠在慈寧宮,卻是如何知道香妃在御花園發了□症的?」
他轉向永琪:「朕卻是第一次知道,五阿哥的消息竟如此靈通。」
他心頭暗自思考,之前竟是不該因覺得永琪做不成什麼大事。故沒讓人看著他一些,卻是不知,他何時竟如此有頭腦,竟在宮裡頭也埋了暗線。
並非是乾隆瞧不起五阿哥,其實,若他懂什麼陰謀詭計,乾隆也不會那麼快便完全對他失望。有一個有野心,有智慧的兒子並不是一件讓帝王能覺得舒心的事情。可是,若是這個兒子,只有野心,腦袋裡頭儘是漿糊,對帝王來說,卻更是一件膈應無比的事情了。
如今,這個兒子彷彿有了一點腦子。
乾隆一時間,竟恍惚覺得,永琪彷彿還是可以救的。
不過下一秒,永琪立刻用自己的表現打破了乾隆的這種憧憬。
他跪下,義憤填膺道:「兒臣只是看不過眼罷了,皇阿瑪,皇后滿口都是假話,兒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燕子了。皇阿瑪,求您為小燕子做主啊!」
乾隆本來都已經快將那隻鳥兒忘了,卻經他一說,又一次想起。
他臉色異常難看,太后卻為了打擊雅嫻,也跟著說:「永琪說的甚是,那個什麼燕子的,聽上去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何不直接給了永琪?為人母后,皇后卻一直厚此薄彼。不夠大度。哀家看,這宮務皇后還得再學學,不如先將鳳印放在哀家這裡,皇后索性先住到慈寧宮來。哀家必將細心教導皇后如何為後。」
「如何為後?」十三嗤笑一聲,「皇瑪麼,孫兒彷彿記得,您並未做過皇后。」
太后臉色一白:「你……皇后,你養的孩子竟是這般……」
「皇額娘,」雅嫻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話,「媳婦自認為養的孩子都還不錯,就連媳婦的養女蘭馨都成為了草原上的傳奇。更遑論媳婦的親生孩子呢。十三,十二,和小五平素裡也是被皇上稱讚的。想必皇額娘與皇上的看法永遠都是一致的。畢竟,母子連心啊。」
太后被她的話堵的啞口無言:『若她說她並不覺得十三他們是好孩子,那麼,便是與皇上說的話不一致,可這該死的皇后卻說了句母子連心,若不一致,豈不是暗指她與皇上不夠親密?』
太后將這口氣暫且吞下:「他們……自然都是很好的孩子,哀家自然與皇帝看法完全一致。」
她看向含香:「可是,香妃這魔怔卻是……」
「皇額娘。」雅嫻道,「是否魔怔,媳婦以為還是要待太醫看過後,才能斷定。」
三番四次被搶了先機,太后再也裝不下去慈愛:「皇后,永琪還跪著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便給了他又怎樣?」
「皇額娘!」乾隆道,「您不知道,便是那隻鳥,勾的永琪差點幹出亂。倫,夜闖坤寧宮,私奔的事來的,若不是那一夜朕正好留宿坤寧宮,只怕……若不是那隻鳥,永琪如今又怎會是一個光頭阿哥?他畢竟是朕的兒子,若不是他做了那麼多荒唐事,朕豈會不好好栽培他?」
太后睜大了眼睛:「真的?」
她一直以來都對這個早年喪母的五阿哥深懷希望,甚至動過念頭要把鈕鈷祿家最好的格格嫁給他做福晉,可是,自她從五台山回來知道永琪竟被乾隆安排娶了個西藏公主後,希望便全數破滅了--哪個娶了番邦公主為正妃的皇子最後能登大寶?!
她一直以來,都以為那是皇后吹的枕頭風。繼而更加仇視皇后。
可如今……
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喘了幾口氣:「這等賤人,為何不棒殺了!」
「皇瑪麼!」永琪撲到了她腳邊,「小燕子是孫兒的命,不能殺她!如果她死了,孫兒也無法獨活!」
太后看到這一幕,才終於相信了乾隆方纔的話並不是偏她。
「香妃的事情,哀家不管了。你們要請太醫便請,哀家如今倒是迫不及待要見見那隻鳥兒,哀家要看看,她到底是生成了什麼樣的狐媚,方把哀家的好孫兒迷成了這樣!」
第117章 作死之路
「啊,好舒服,再扎我,再用力點……」一陣銷魂的呻。吟自偏殿溢出。
路過的宮女太監無不面露鄙夷。
「……繼續,再用力……不夠……我還要……」
一個太監疾步過來,乍一聽到這聲音。只嚇得一腳踩滑,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旁邊的柱子才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
他終於站穩了,卻又遲疑了。抓住旁邊一個宮女,他低聲再次確認:「請問小燕子是……」
「在裡頭,」那宮女掙脫了他的手,「不過,現在可是她的享受時間,你如果也是來慕名看這個女人的,我勸你還是再等會兒。」
他顧不得辯解,只問她:「享受時間?難道……」
這聲音實在銷魂,真難不讓人想歪……
那宮女唾了一口:「呸,你若是想看隨意看去,只怕你到時候便吐的翻江倒海,悔不當初了……」
她再不解釋,轉身便走了。
這太監終於還是沒忍住,偷偷將那紙糊的窗戶戳了個洞。然後貼上去往裡頭看。
只見一渾身□□,披頭散髮女子正伏在一深宮老嬤腳前不住蠕動摩挲。不斷祈求她更用力懲罰自己,而那深宮老嬤一臉厭惡,時不時踹她一腳,另有兩個宮女牢牢按住她的手腳。不讓她亂動。
還有一個宮女冷著張臉,手中是銀光閃閃的針,正毫不留情在那□□女子的身上紮著。
那女子叫的越發興奮。
那女子戳了半天,將那針收了起來。
□□女子卻彷彿難過的要命,竟不斷祈求那深宮扎她。
那深宮老嬤只拿了一根長的嚇人的細針起來。
那女子卻開始忍不住粗喘,雙目中充滿了渴望之色,眼睛也亮的嚇人,那老嬤手一動,將那細長的針刺入那女子的手指。
那女子身子突然往上一揚……
正當他以為她會瘋狂大喊出聲時,卻見她身上一陣抽搐,繼而長吐一口氣,一股淫靡的味道便蔓延了開來……
那女子長長地喟歎:「舒服啊……」
『匡當』他終於摔了下去……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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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被扔進冷水裡涮了涮便胡亂裹進了一件衣服裡頭。
她出來的時候,見容嬤嬤等人都跪在一個小太監跟前。
「你是什麼人?怎麼能讓容嬤嬤跪?」她一激動,忘了自己的身份,竟衝過去對那小太監大呼小叫起來。
「還不給陳公公跪下!」容嬤嬤低聲斥了一聲。
小燕子一抖,委委屈屈跪了下來:「陳公公,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咱家是奉太后的旨意,來請小燕子姑娘去慈寧宮走一趟的。」那小太監脾氣倒還不錯,也不生氣,反倒是解釋起自己的身份、來意來。
「太后?」小燕子嚇了一跳,「那是誰?聽上去比皇后還大的樣子,一定不是什麼好人,我才不要見她。我對我的腦袋珍惜著呢……我才不要……嗚嗚嗚……」
幾個太監衝進來,堵了她的嘴,拖到了一邊。
「容嬤嬤,」那陳公公笑道,「還麻煩您也和咱家走一趟吧。」
容嬤嬤笑了:「勞駕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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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一聽到小燕子,便徹底將他們救香妃的計劃拋到了腦後。
慈寧宮裡頭,太后坐在上首,乾隆和雅嫻陪坐一旁。如此詭異的安靜氛圍,永琪卻彷彿完全不受影響。一心蹦躂著,想要看到小燕子。
等了好久,他終於看到一個小太監低著頭進來給太后磕頭:「太后娘娘,奴才已經將小燕子姑娘帶來了。」
「傳。」太后道。
永琪早已呆不住。
兩個太監拖著一個濕淋淋的女人走了過來,雖然那女人披頭散髮,看不清容顏,可是只一眼,他便能斷定:那正是他的小燕子。
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如今正離他越來越近,永琪激動的差點不能自持。
然後--
「皇瑪麼!皇阿瑪!」永琪大叫一聲,「天哪,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小燕子?她的嘴是被誰堵住了?為什麼要堵她的嘴?!」
他也不等太后和乾隆發話,便衝上去,小心翼翼地將小燕子嘴裡頭塞的那物什取出來。
這一取出,他便更加悲憤:「天哪!他們怎麼能這樣欺負你?!竟用這東西!天哪!小燕子,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小燕子……小燕子……」
小燕子卻看都不看他手中那條髒兮兮的褻褲。她只看著太后道:「你便是太后?我警告你,你抓我就可以了,但是不能打容嬤嬤,她是無辜的……」
雅嫻一口茶嗆在了嗓子中,忍不住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收住,她來不及整理儀態,便問小燕子:「你方才說,不能打容嬤嬤?」
這小燕子不是一向都看不慣容嬤嬤麼?她現在竟然這般維護容嬤嬤,可是有什麼陰謀?
小燕子才不管雅嫻的心思呢,她只道:「皇后,我警告你,不准懲罰容嬤嬤……」
雅嫻越發疑惑。
「小燕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永琪道,「你不是一向最討厭容嬤嬤了嗎?怎麼現在……」
「你管那麼多幹嘛?!」小燕子羞紅了臉,「總而言之,你們都不能欺負容嬤嬤!」
永琪才不管那麼多:「好好好,你說的都好,天哪小燕子,你的頭髮都還是濕的,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小燕子,我立刻就向皇瑪麼求情,我要帶你出宮去。我再也不會讓你……」
「夠了!」被忽略了很久的太后終於忍不住,扔出了一個茶杯。
永琪有些茫然回頭:「皇瑪麼……」
「永琪!」太后恨鐵不成鋼的喊了一聲,「皇帝,這女子不能留,你看她將永琪禍害成了什麼樣,皇帝,哀家要你立刻處死這個女子!」
「皇瑪麼!」永琪哀叫一聲,「小燕子是孫兒的命!孫兒求您,讓她和孫兒一起出宮……皇瑪麼!您不能……」
「休想!」太后道,「哀家絕對不會讓這禍害隨你出宮……哀家定要她……」
「等等!」小燕子突然大叫了一聲,「你們都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出宮了?!永琪,你腦袋壞掉了嗎?我在宮裡好好的,為什麼要隨你出去?」
永琪瞪大了眼:「小燕子,你怎麼了?是誰威脅你嗎?為什麼,你不是說愛我嗎?」
小燕子又紅了臉:「永琪,那是以前了,我現在不會陪你出宮的。因為宮外沒有容嬤嬤啊!」
此言一出。
太后和乾隆都忍不住看向了雅嫻,就連雅嫻自己也忍不住想,難道小燕子是容嬤嬤的女兒?可是,容嬤嬤只有一個兒子啊……
「小燕子,難道我還比不上容嬤嬤嗎?」永琪不甘心了。
哪知小燕子看了他一眼後,竟點頭:「我更喜歡容嬤嬤。」
晴天霹靂!
「小燕子,你在說什麼啊?」永琪大叫起來,「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小燕子看著他,問的非常認真:「如果我跟你出宮,你會用針扎我嗎?」
永琪鼻子一下子酸了:「小燕子,天哪,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我怎麼捨得用針扎你?我怎麼會捨得?我當然不會,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
「那我不跟你走,」小燕子打斷了他的話,「而且,就算你會用針扎我,能有容嬤嬤扎的那麼舒服嗎?如果沒有她,我一天都活不下去。我寧願不吃雞腿,不吃肉,我也要讓她繼續扎我,我不會和你出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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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慈寧宮的永琪已然忘了自己的初衷時。延禧宮內,喜鵲卻還在為了他們在宮外合計出的計謀而奮鬥。
其實,她這兩次出宮,令妃都不太清楚她到底同永琪他們商量出了什麼。
亦或者說,令妃知道的,永遠都只是喜鵲想要讓她知道的那一部分真相。
比如現在--
「……五阿哥依舊是恨著皇后的,」喜鵲低聲道,「在他心裡,這後宮中,也只有娘娘您配做皇后……」
隨著她的描述,令妃原本如同死灰一般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
喜鵲一直留意著她的神色,見她眼中重燃野心,心頭便暗自嘲笑一聲。語氣卻越發恭敬了:「……所以啊,娘娘,如今正是您的好機會啊。這香妃,無論其他,光是她是回疆獻上的聖女。這一點,就足以做很多事了……」
「你且細細道來。」令妃道。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喜鵲。喜鵲心頭知道,令妃的野心,至此已盡數被她點燃……
『甚好』喜鵲笑了,她更加畢恭畢順:「娘娘,老佛爺雖信佛,可這佛家卻不能請。畢竟,這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找不到剃度好了的僧人做我們的內應,臨時收買,風險也太大了。好在,老佛爺也是滿人。滿人,始終還是更信薩滿法師的。而我們,正好能有自己的薩滿法師。娘娘,這巫蠱之事為何歷朝歷代,一旦出現,便必會引起波瀾?」
她見令妃眼中厲光大作,心頭更定。
「娘娘,這巫蠱最恐怖的,不過是因為鬼神之事罷了。若,薩滿法師和巫蠱同時出現,都指正皇后。您覺得,會如何?」
喜鵲早已決定,再除薩滿之事外,更要再添巫蠱一事,為的不過是要個確實,定要讓雅嫻此次無法再翻身了。
令妃心頭已大半認同了這個計劃,臉上卻仍是不顯。
「想必,無論皇上再愛護皇后娘娘,也難以堵住這悠悠眾口了。」喜鵲笑了,「國母竟用巫蠱之術詛咒阿哥,皇上和太后。這可不是小事。」
「皇后,」令妃歎氣,「皇后還不知為何,順便也詛咒了本宮呢。」
喜鵲笑道:「可不是,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所以要詛咒娘娘呢。」
「或許,本宮命中比她富貴?」令妃笑了。
喜鵲聽了這句話,便明白,令妃是一定會照著她的計劃走了。因為,令妃如今已完全被她畫的大餅所誘惑,現在的令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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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失魂落魄地出了宮。
他不明白,事情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小燕子,竟寧願選一個深宮老嬤,也不願隨他出宮盡享榮華……
他渾身刺骨的寒冷。
然後,他便看到了那輛馬車。
翠娥站在馬車下頭:「爺,福晉在等您出來。」
然後那車簾便開了,露出一張美人臉來。
永琪心頭湧起無限感動,他走過去,上了馬車。看著賽婭的臉,千言萬語,最後融成一句話:「賽婭,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
賽婭卻笑了,她如今越發的祥和,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你愛小燕子。爺,這不打緊,對了,小燕子姐姐呢?她沒來嗎?」
永琪看著她,一五一十將今日之事說了出來:「……賽婭,你說我到底是哪兒讓小燕子不滿意了?她竟然這般對我說話。」
「爺自然是哪兒都好的,」賽婭的聲音是那麼的溫柔,以至於永琪根本聽不出她內心的嫌棄,「小燕子姐姐一定是有苦衷的。爺只要按爺最初的想法行事便可以了。小燕子姐姐一定是愛著爺的,只是宮裡頭情況太複雜,她那般說話,定也是在保護爺呢。」
這話說的妥帖,永琪自然感動不已:「賽婭,你說的真對。小燕子那樣善良可愛,一定是很有苦衷。你沒見到她今日那般的淒慘……」
賽婭笑了:「可是爺,近日我卻一直在想,爺和小燕子姐姐走了。京城裡竟只剩我了。孩子還未出世。我又是異族人,只怕會被太后和皇上遷怒……」
她這話一出,便引起了永琪的愧疚:「是我對不住你,要不……要不你也跟著我們走?」
賽婭心頭暗罵,臉上卻帶了些惆悵和悲傷:「爺,你們的愛情,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愛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世界,三個人太擁擠了。賽婭……你和小燕子姐姐好不容易才終於能夠有機會正大光明走到一起。賽婭只能成全,只求爺能夠幸福安康,便是賽婭最大的功德。孩子生下來也不能沒有名份。」
永琪說出那句話後,便以後悔了。當年一個採蓮小燕子尚且容不得,更遑論已為他懷了孩子的賽婭?此時見賽婭知難而退,他心頭一時既感動,又愧疚。
只怪老天讓他生的太完美,竟被這樣美好的兩個女子都愛上。
他只能選擇一個,辜負另一個了。
「爺,」賽婭見他滿臉感動,便笑了,「爺,賽婭要俗氣一回了,蓋因府裡已沒有幾個銀子,爺到時候同小燕子姐姐一走,賽婭真不知道該如何過活……」
永琪此時心頭感動萬千,他拉著賽婭的手深情款款:「其實爺早年還置下了幾個鋪子,一併與了你。但爺並不知道那鋪子如今是贏還是虧,這樣。爺再走之前,一定想辦法弄一筆錢給你傍身。且不需要你償還……」
賽婭見今日最大的目的已然達成,便放下了心來。
她柔柔順順點頭應是,又道:「爺,賽婭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爺走後,便只剩賽婭與孩子相依為命。賽婭自己是不怕委屈的,只怕委屈了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