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5-10-24 23:06
《(魔戒)暗葉晨光》作者：楓露清愁【完結+番外】
文案：
相遇，要穿越三個紀元。數十天相處，要四百年忘記。那麼，到底要多久才能相愛？
開始只是一個偶然的相遇。隨即跨越兩千年時光，走遍整個中土大陸，囊括維拉與埃爾達的精靈寶鑽傳說，關於精靈和人類文明的深度描寫，如畫卷般美妙的自然風景，及電影般宏大的史詩戰爭場面。
我想講的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少女因愛為驅動，不斷成長歷練，她後來所擁有的一切，無一不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和選擇而獲得的，她以孩子般純真的心靈面對一切的黑暗與磨難，也以無限溫柔和愛給予周圍每個生靈，最後終於贏得了自我與愛的故事。
第一部 中土人間
他，密林深處的一片小綠葉。沐浴在雨露中輕靈起舞。
他，立於古老尊貴種族之巔。淡眼看盡中土蒼生沉浮。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楓葉染透，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場焰火。人類匆匆數十載的壽命，對他而言只在朝夕之間。
當世間的萬物都走向終結，而他依然存在時，凡塵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瀾。
但那一問，卻是破曉的晨曦，如午後的甘泉般滋潤沉寂數千年的心田。
——「那麼，你會愛我嗎？」
她，平凡的人類孤女。穿越中土只為一個承諾。
她，上古的凡雅精靈。維林諾只是遙遠的回憶。
不願做他肩頭拂去的一片落葉。不去歷經人間的聚散與悲歡，不去品嘗凡人的歡笑和眼淚。
沉睡間江山異變。
——「是的，我要永生。」
走遍中土，追尋意義，也為一個再度邂逅的希冀。
第二部 精靈試煉 生存試煉篇 聖白議會篇
我敬愛的維拉們呵——
請告訴我，在譜寫屬於我的樂曲時，可曾為我安排了「邂逅」這一樂章？
我該有多麼幸運，才能聆聽這一章。
我更該用多久的生命，去等待這一章的重奏？一百年，一千年，亦或是——
……永生？
第二部 精靈試煉 瑞文戴爾篇
萊戈拉斯：「因為一個千年前的回答，你對我說謊，不再相信我，甚至對我拔箭相向。」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傷害更殘忍的對待？」
艾兒晨光：「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歷經怎樣艱難的試煉，無論擁有喧囂或寂靜的生活，
無論我身為人或是精靈，若你的回答依然不變，我將有無盡的生命去體會你永不會愛我的絕望。」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死亡更嚴酷的懲罰！」
第二部 精靈試煉 巫師集結篇
他終於有堅強的臂膀為她擋風遮雨，有寬廣的胸懷供她埋首哭泣，有堅定的意志為她指引方向，更有強大的實力為她逆轉未來！
可是他沒有想到，若她已不在中土，他該怎麼辦？
第二部 精靈試煉 幽粉蜜林篇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楓葉染透，只是我眼中的一場焰火。可是這個秋天，我會永遠銘記，因為你在楓樹下跟我告白。
當你第一次帶我進幽暗密林的時候，看到漫山遍野的紅楓，你可曾想過，千年後，你會在這片火紅的楓海裡吻我。
黯影審判篇：
我一直以為，你我之間最悲慘的結局莫過於——
我們永隔于貝烈蓋爾海，再也不能相見；
或者，我在中土日漸虛弱，在你的懷裡長眠；
我的靈魂在曼督斯殿堂飄蕩，而你以無盡的歲月忘記我……
……可是，我錯了。
第三部 神界永生
「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歷經怎樣艱難的試煉，無論擁有喧囂或寂靜的生命，無論你身為精靈或是幽靈，……我的回答依然不變。——我愛你，艾兒·晨光！」
「你已愛過我千年之久，……而我會愛你，比一千年更久遠！」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艾兒·晨光（伊爾碧綠絲），萊戈拉斯 ┃ 配角：凱蘭崔爾，亞玟，瑟蘭督伊，愛隆，瑟丹，甘道夫，阿拉貢 ┃ 其它：指環王，魔戒，霍比特人，精靈寶鑽
悠于 2015-10-24 23:07
第一部 中土人間
第1章 Chapter01.亙古傳說
第一部中土人間
他，密林深處的一片小綠葉。
沐浴在雨露中輕靈起舞。
他，立於古老尊貴種族之巔。
淡眼看盡中土蒼生沉浮。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楓葉染透，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場焰火。人類匆匆數十載的壽命，對他而言只在朝夕之間。
當世間的萬物都走向終結，而他依然存在時，凡塵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瀾。
但那一問，卻是破曉的晨曦，如午後的甘泉般滋潤沉寂數千年的心田。
——「那麼，你會愛我嗎？」
***
故事的源頭，要從何說起呢？
是黑暗魔王索倫欺騙了精靈，在中土鑄造了至尊魔戒嗎？
是珠寶之戰後，天神寬恕了精靈，召喚他們回到海外仙境嗎？
還是，遠古的天魔王盜取了精靈寶鑽，與精靈們展開長達一個紀元的戰爭嗎？
不，故事的源頭比那更久遠，久遠到故事會變成傳說，傳說會成為神話。
伊露維塔創造了世界。又創造出了七位男神和七位女神。而維拉神們最鍾愛的生靈，便是神按照自己的樣貌創造出的睿智美麗的精靈們。
但這首創世神曲中也有不和諧音。
伊露維塔還創造了一個神，他是一切大能者之首，卻在榮耀中墮落，成了精靈們口中的天魔王。
諸神維拉們趕走了天魔王，將精靈們從其奴役中解放出來，並召喚精靈們去往西方的海外仙境——神之居所。
然而在漫長的大遷徙途中，精靈們產生了分歧，其中只有少部分最強大而優雅的高等精靈去到了西方，剩下的被喚作辛達精靈則聚居在中土大陸的翠綠森林和羅斯洛立安的黃金森林。
維拉創造了雙聖樹，由此，開創了雙樹紀元的年代。
渡海而去的精靈在海外仙境平靜的生活，直到天魔王殺死了諾多精靈的君王偷走了精靈寶鑽逃亡中土。憤怒的諾多精靈們向天魔王宣戰，並背棄與神的誓約，紛紛離開神界渡海至中土大地，在那裡與天魔王及其僕從展開了長達一個紀元的珠寶之戰。無數的精靈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慘烈戰爭中長眠。而戰後的諾多精靈開始統治中土。
上古時代就此結束。
第二紀元的中土，人類，矮人等各種生靈建立自己的王國並且逐漸興盛，承襲精靈的文字也創造出燦爛的文化。
天魔王的奴僕，後來成為黑暗魔王的索倫欺騙了精靈，打造了禦使十九枚魔戒的至尊魔戒，引發了中土戰爭，將黑暗推至整個大陸。精靈和人類結成了最後同盟，經過血染山河的漫長戰爭後，同盟終於推進至索倫的堡壘。魔王索倫被逼不得不親自出戰，結果敗於一位人類王子的劍下。
索倫的滅亡開啟了第三紀元。人類與精靈的最後同盟瓦解了。
光明與和平重新降臨中土大陸。一千多年的光陰過去了。人類繁衍生息，逐漸繁盛。關於戰爭的記憶太過久遠，像只是傳說中的存在。
而精靈們則喪失了對中土的統治。他們極少被中土的人們見到，甚至極少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只是遠遠地避開凡塵，在沒人可以深入的森林裡生存。
……幾乎沒有人知道廣漠的翠綠森林深處居住著世間僅存的三個古老高貴的精靈種族。也沒有人知道，中土大地不再適於精靈居住，他們的內心都渴望著紀元之前的神之居所——西方的海外仙境。
*
第三紀元，哈靈頓。
哈龍德的老船夫日日在隆恩灣修船為生。沒有什麼活的時候就捕魚。
與水草豐美的夏爾比起來，哈龍德實在不算是個特別富庶的地方。夏天的陽光太過強烈，冬天的岸邊又實在很冷。
老船夫一邊收著網，一邊看著空空的網子思索著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定居。
雖然現在又老又孤單，甚至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年輕的時候也曾走遍中土大地，在巫師的圖書館裡學習精靈的文字，在人類的古堡眺望無際的草原，在矮人的山洞裡大口的喝酒。
……也曾親眼目睹過森林深處的精靈。
這裡雖然並不繁盛，但傳說在三個紀元之前，精靈們就是在這裡的港口渡海而來，而也有謠傳精靈們也將從這裡離開中土。
精靈們，要離開中土了？
他還沒有好好的看看精靈們，他們就要離開了？
他深深眺望著大海的那一隅，身為人類，他明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到達那一岸神的居所，但心底深處，他一生都在渴望著精靈這種強大睿智而美麗的生靈，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再看他們一眼。
這時，海平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不像是海鳥或魚，因為它只是順著海流而來。
老人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去，竟然發現那其實是一個很大的籃子。不知道什麼樣的力量驅使著他，他急忙涉水而過，小心的捧起了籃子，明明是在冬日日落時分，可是籃子裡竟發出了星辰一般的光芒，映照著他的臉，讓他不自覺閉了閉眼，等光芒暗下，再度看去，才發現籃子裡面竟然睡著一個嬰兒。
他看向四周，又望向天地，不能相信海上的風浪竟然讓嬰兒籃毫髮無損。兩根他從未見過的金銀藤木交織在一起編成的籃子結實而耀眼，就像是神張開的手臂，踏實的將嬰兒環在其中。
周遊中土時見過各種生靈，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孩子是不同的。不同于哈龍德的人們，不同於一丘之隔的夏爾半身人，更不同於洛汗和剛鐸的人類。這個孩子應該來自更遙遠的地方，遠到中土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也在一瞬間，他決定要好好養育這個擁有晨光一般的孩子。
老船夫高舉起雙手，捧著籃子，用最真摯的上古精靈語言讚美維拉的賜予。用星辰之後的名字來稱呼這個從海上來的孩子。
老人微笑著，知道此生已無憾了。
*
他，誕生于第三紀元初。
翠綠森林深處的雨水滋養著這片小小的綠葉。
他的父親，是翠綠森林之主，瑟蘭督伊。在魔王戰敗後，移居到這裡。
瑟蘭督伊擁有中土的埃爾達精靈中最廣大的一片疆土。他隱身森林深處，幾乎無人見過。傳說他的美可以與黃金森林那位自雙樹紀元便誕生的女皇凱蘭崔爾媲美，連瑞文戴爾的半精靈愛隆王都不能及。他承襲高等精靈的美貌，擁有一頭閃耀的金髮，幽深的眼眸和悠遠的聲線，深思時略帶陰柔妖異，靜默時顯得高傲疏離。
瑟蘭督伊在翠綠森林中統治著西爾凡精靈。巨大的蜘蛛和其他生物在森林裡繁衍，邪惡勢力在多爾哥多盤踞，讓陰影籠罩密林的南部。翠綠森林因而改名幽暗密林。瑟蘭督伊則和他的子民一起退至北部，在地下修建他們的住所。儘管黑暗籠罩，木精靈們也依然熱愛著這片密林。
誰也不記得是哪一天，木精靈們只記得那一日一大片晨光照耀陰暗籠罩已久的森林，這位王子誕生了。
——小綠葉，萊戈拉斯。
他們是這樣親切的呼喚著他，愛戴著他。
瑟蘭督伊之子，他們幽暗密林的小綠葉，萊戈拉斯。他是中土精靈世界中的新生兒，從未見過西方的神界，也沒有南部同胞們那樣超脫凡塵的力量。跟父親不同，他沒有絕世的美貌和驕傲，但他年輕，輕靈，朝氣蓬勃，血氣方剛，似乎總有使不完的精力。族人經常看到他在樹林裡跳縱如飛，用自製的黑弓將大蜘蛛當做活靶。
隨著年紀的增長，木精靈們的議論與比較總是有增無減。
「王子殿下，看來並沒有吾王瑟蘭督伊的美。」
「他還年輕嘛。再過個數千年，萊戈拉斯殿下說不定會勝於吾王。」
「噓。千萬別讓王聽見……」
王子殿下繼承父親高貴的血統，卻交遊廣泛。他不愛在地下深宮裡呆著，總是喜歡跟國王的護衛隊走遍廣漠無垠的森林。族人也不止一次聽他用略帶稚氣的嗓音提起想要到森林之外的地方，人類的領地去看看。
聽聽？他想要結識人類呢。——真是個天真的王子！
自詡接受了神的祝福的埃爾達精靈們從不屑與人類和矮人結交，若不是黑暗魔王的出現。自從上個紀元人類和精靈的同盟破裂以後，人類逐漸繁榮，他們大興土木，毀掉森林，修建城堡，將不愛紛爭的精靈趕至森林的深處。中土世界的精靈已經越來越少了。
精靈種族從來不去計算時間的流逝。世界在他們周圍變個不停。晨昏的變換，四季的更替不過是漫長的時間之河中不斷重複的泡沫而已。
當太陽下的萬事萬物都走向終點，而他們依然存在時，凡塵的事物就再也引不起任何情緒的波瀾。
中土生靈的誕生與消亡，人類王國的興起和衰落，他們只是靜靜地旁觀著。
因而，身為一個精靈，萊戈拉斯是太過好奇了。對於精靈以外凡間種族，矮人，半身人，人類，他渴望瞭解，也渴望瞭解森林之外的高山，雪地和平原。
他日日在國王的殿前懇求著，直到父王的皇冠由紅葉與漿果編織而成的換成了林間繁花編織的。
「父親大人，讓我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雪山和穀底，去看人類和矮人。幽暗密林之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瑟蘭督伊那比孤山深處的寶石還要明亮的幽深藍眸看著他，終於淡淡的首肯，「也好，萊戈拉斯，吾的兒。」
萊戈拉斯興高采烈的準備行囊，挑選他的隨行人員。待年輕的王子殿下帶著他的隊伍在子民的歡送中沿著密林河飄向長湖時，瑟蘭督伊那雙藍瞳終於散發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去吧，吾兒。看過了那些泥肉凡胎如何玷污上古精靈離棄的中土大地，你就想要回來，再度回到我的身邊。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指環王的同人，或者說，萊戈拉斯的同人，我一直都想寫，可惜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時機，也沒有一個很成熟的脈絡。直到不久前讀了原著。才知道作者有那麼一個龐大的繼承自北歐神話體系的□□傳說。
第一章扯的還真是比較久遠，但我想經過我的梳理，大家會對《霍比特人》及後續《魔戒》，還有真正□□伊始的《精靈寶鑽》有所瞭解。
這個故事的開始大約是在索倫滅亡一千多年後，但裡面涉及的內容從霍比特人的故事之前一直延續到魔戒之後。多以小說內容為主。其實我覺得更像是小說《精靈寶鑽》的精靈同人。
但精靈寶鑽的傳說版本太多。我只挑絕大多數人認可的一種，也懇請魔戒的死忠粉絲不要對本文太苛求。
那麼，趁著霍比特人三部曲的全球熱映，大家再來重溫一下十年前曾經帶給我們極度震撼的西方魔幻史詩《魔戒》吧。
第2章 Chapter02.灰港小村
又一個平靜無波一年。
今年跟去年，就像是兩滴水一樣相似。
灰港米斯龍德旁的小村是一個遠離是非，平常的讓人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小地方。
這裡的人們每天常做的事情，就是曬著太陽發呆。年復一年，雖貧窮卻祥和，每個人都重複生老病死的過程，卻從來沒人想著跳出這個閉環。
大路的盡頭，一個灰袍的老人哼著沒人聽得懂的歌，趕著小小的驢車慢慢而來。他帶著一頂尖尖的巫師帽，皺紋和風霜爬滿他的臉頰，抽著一隻總有不離手的煙斗。
看到這個人，村裡的大人和孩子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新年又快要到了。
在人類眼中，灰袍甘道夫只是個會放焰火耍耍小把戲的老傢伙。
連村裡最老的人都說不出甘道夫到底有多大，似乎在他們孩提時代，甘道夫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而據他自己酒後醉言，幾百年前他就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多大歲數。
快到新年的時候，甘道夫會到這個海邊的小村子裡來住上個把月，然後又消失不見。據說是去往東邊的夏爾。也有人說，他能向南渡過烈酒河。可是再遠的地方村裡人都不知道，不止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那麼遠的地方誰要去啊，林子深處又有可怕的東西。
甘道夫喜歡在每一年的結束趕到這個海邊。在無人打擾的天地裡，抽著一支煙，吐著煙圈，眺望遼闊的海面。這讓他更覺得會遠離中土，更靠近神的居所。或許，他也像精靈們一樣，渴望回到西邊的海外仙境。
「醜兒！醜兒！」
一陣嘈雜從不遠處傳來。
坐在車上甘道夫回過頭去，帽子下面滿是皺紋的眼睛眯起來。
原來村裡的孩子們正追著一個前面奔跑的孩子，並不斷用土豆和番茄打他。
大約，那個孩子實在跑累了，乾脆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身體裡，用纖細的手臂護住頭。其餘的孩子追上來圍住還在不停的打罵。
「醜八怪！誰讓你到這裡來的！」「快滾回到海邊去吧！」
甘道夫站起，身軀顯得極其高大，舉起手杖，佯怒咆哮道，「看我不把你們的醜陋暴行告訴你們的爹媽。」
「巫師！巫師！！」孩子們尖叫的逃走了。
沒想到在單純的人類世界，在那麼小的孩子身上也能看到欺軟怕硬的行徑，甘道夫搖搖頭，下車走過去，那個被欺負的小孩依然抱著頭蹲在地上。
「孩子，你沒事……」
老巫師的尾音消失在那個孩子抬頭的一瞬。
是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孩。
她衣衫襤褸，放下手臂讓一頭淺金色的長髮露了出來，陽光映照下如根根銀絲一般。雖然滿面灰土和血污，但她的面貌還是讓見過精靈貴族的甘道夫都甚為訝異。
一眼能看穿任何偽裝的巫師卻從她身上找不出任何其他種族的氣息或者妖獸的味道。
她，是個人類。
聽了問話，她搖搖頭，起身來，檢查了一下身上並無太大的傷口，便縮手縮腳的準備走了。
她的面容引起了甘道夫回憶。很久之前，他似乎離此不遠的在哈龍德海港的一個老船夫身邊見過這個孩子，老船夫去世之後，有時候她會徘徊在村子不遠處的山林裡。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一直維持這個年紀和樣貌。
時間，仿佛在她身上靜止。
突然之間，甘道夫對這個孩子的來歷產生了一絲好奇，用通用語繼續問，「你的父母呢？」
她搖搖頭。
甘道夫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
「他們為什麼打你？」他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的模樣本來極易引起孩子的親近。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結結巴巴的開口了，「他們說……我很醜。」
從未到過外面的世界，生平最親近的生靈恐怕只有那個老船夫，但是她每每看到水中也映照出她的模樣——沒有附近人類那樣濃密捲曲的棕發，她的皮膚太過蒼白，四肢也太過纖長柔軟，身體像是熬不過一個冬天那般孱弱。單純的她多少也體會得到——她跟那些人不一樣。
「很醜？」甘道夫喃喃重複，忍不住低聲咒駡，「無知的人類！」
隨即，更慈祥的笑容隨著皺紋的加深而展開，他又問，「你餓了嗎？」
*
遊歷四方的好處是很明顯的。除了豐富的閱歷，甘道夫還帶來了許多孩子從沒見過也沒吃過的東西。北方的麵包和乾酪，南方的果醬和甜露，東方的香草與香葉，再配上當地的海鮮。於是，孩子的戒心在和甘道夫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之後完全打消。甘道夫已經晉升為老船夫後第二個親近的生靈。
在老船夫的小屋裡，甘道夫抽著煙，細細打量她，看著她剛開始狼吞虎嚥之後又恢復細嚼慢嚥的樣子。
多麼奇特的人類啊，就連洛汗或剛鐸皇族的人也不是這副模樣。
一頭淺金色頭髮自腦後流瀉下來，沒有一絲停頓與漩渦。走動時像是月光照耀的山泉，靜止時如同雪山頂上的湖泊。藍綠色的眼睛比精靈要深，卻比人類要淺，額間還有一個他辨識不出的水滴型印記。面部年輕的輪廓中卻帶著辛達精靈沒有的古老而悠久的韻味。
也無怪，餓極的她出來覓食會被那些孩子追打，更無怪她從來不願意與人接觸。這樣的與眾不同，定會讓從沒有看過外面世界的小鎮人感到異樣。他們採取的措施跟所有人類一樣——對於異己，總是格外排斥。
在以後的日子裡，甘道夫便時常和那孩子一起住在老船夫的小屋。有人聊天和陪伴，她也漸漸開朗，說話也流暢了許多。當然，她那乏善可陳的來歷也就一清二楚了。
她沒有父母，只是一個被老船夫從海上撿來養大的孩子。
這樣的來歷讓甘道夫沒有過多猜疑，雖然她的容貌異于常人，但渾身上下卻不帶一絲黑暗氣息。只是她獨自生活多年卻依然保持這個樣貌讓老巫師非常警覺。
「你身上，帶著什麼奇怪的首飾嗎？」甘道夫迂回的問。
上古時代的精靈寶鑽雖然已從中土消失，但是依然有很多帶有魔力的戒指和寶物在流傳著。
她眨動雙眸，顯然不解其意。
「比如說，戒指。」他索性挑明。
她眸光更困惑。
看看她渾身上下比來歷更加乏善可陳的裝束，大約根本也不知道什麼是戒指，甘道夫也只好放棄了盤問。
冬天的夜空與夏夜完全不同，海邊冷的刺骨。
一老一少卻總喜歡坐在海邊辨識星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甘道夫的煙斗在夜色中一明一暗的閃爍。
「甘道夫，這裡的女人很少出門，聽說外面，我是指山那一邊，那裡的女人也可以和男人一樣讀書識字，出門遊歷。」孩子很是好奇，甘道夫又是個學識淵博，喜歡結交朋友的人，兩人總有聊不完的話。
知道老船夫一定講了很多冒險故事給她聽。甘道夫微微笑道，「要知道上古時代，很多女神和女精靈都擁有強大的力量。」
孩子眯起眼，看著遠處，想像著上古的故事。
「唔，就算在當紀，洛汗國的女人也可以騎馬，而剛鐸的女人甚至可以學習揮劍。」
「我也可以！鑽樹林子是我的拿手好戲。」她獻寶似的拿出自己木質的短弓，驕傲的說，「看，我自己做的。可以射中一隻灰熊呢。」
深知一隻成年灰熊有時候需要一整個人類狩獵隊集體合作才能獵到，甘道夫端著煙槍呵呵的笑起來，「你這樣的小弓大約只能殺死一隻浣熊。」
人類吹牛的毛病，她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孩子不以為意倒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河，「甘道夫，再跟我講講維拉與精靈的故事嘛。」
這麼冷的季節，孩子裹著毯子也要在星空下聽講上古的神話。而精靈的故事，她像是怎麼也聽不膩。
「今天，就來講講點亮星辰者的故事吧。」甘道夫吐煙圈，幫身邊的孩子掖了掖毯子。這個新年，有她在，真是一點也不清淨，怪的是，他不討厭。
「維拉主神曼威的妻子，是星辰之後瓦爾妲，她對宇宙萬物都了若指掌，她的美更是世間任何文字都無法形容。光是她的力量，她用來點亮星辰，將精靈引到西方。所有的維拉中，精靈們最敬愛的就是她，他們在中土黑暗籠罩時呼喊她，也在繁星升空時歌頌她。而她與曼威的愛更是連天魔王都嫉妒。但瓦爾妲和曼威很少離開彼此，他們一直居住在維林諾。」
旁邊的傳來悠然神往的歎息，「……永遠在一起啊，真好。不會老也不會死。精靈們也是一樣。」
「也不是所有的精靈都不會死。」吐了一口煙，甘道夫幽幽的說。
「哦？」
視線就像拉到了悠久的紀元之前。
「露西安·提努維爾，上古的精靈國王之女。她的美放眼世上沒有生靈能與之相比，她和人類王子貝倫相愛。在珠寶之戰中，遠古的人類英雄們出於義憤也協助精靈。露西安與貝倫歷經艱辛渡海而去終於求得了維拉的力量幫助精靈戰勝了天魔王，但貝倫卻在露西安的臂彎裡過世。露西安放棄永生的生命隨他而去。精靈之中，只有露西安會死。但是她的血脈還一直在中土流傳，愛隆王就是她的子孫。她和貝倫的後代也是西方皇族之始。」
孩子輕輕一歎，「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悲傷？」甘道夫並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得到主神曼威的恩寵，可以在海的那一邊相會。」
孩子還是悶悶的說，「但那麼美的露西安還是會死啊。人的一生實在太短暫了，就算他們能在一起，也太短了。……大約，只有永遠在一起，才是我認為最好的結局。」
放下手中的煙，甘道夫那雙睿智的眼睛變得銳利，「人人都渴望不朽，卻不肯放下擁有的任何一樣東西。跳不脫生老病死，只是壽命延長，智慧卻沒有增長，心也越來越疲憊，最後也只有死才能解脫。所以從來沒有一個人永生！難道，你也想要長生不死？」
「嗯，只有精靈能永生。」孩子似懂非懂，隨即，她倒是不以為意，「可是，活久一點，終究比較好吧。有無盡的時間可以瞭解亙古的久遠，中土的遼闊，又有機會可以看到世界的未來。那該多好！」
甘道夫反而笑了，「那麼，如果露西安不放棄永生，貝倫已逝，他們卻永遠的分開呢？」
孩子考慮良久，垂下眼簾，有點鬱鬱的說，「我不知道哪種更悲劇一些，是相屬的短暫，還是分開的永生。」
甘道夫竟不能答。
過了幾千年，人類的想法還經常讓他大吃一驚。
「無論如何，這是露西安的選擇。」他這樣總結。
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意，她突然問，「甘道夫，我很討人厭嗎？」
一時之間，甘道夫都不能理解她那跳躍的腦筋在轉些什麼，然後，老邁的臉上笑出了更多的皺紋。
「當然不，孩子。」實際上，除了離群索居，膽小怕人，她的優點實在很多，討厭她的人只怕是嫉妒。
「那麼，為什麼人們都不喜歡我？」她追問。
無法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答，甘道夫轉移話題，「孩子，你有什麼願望。」
她望著星辰，又望瞭望大海，突然提高了聲音，「我想，有朝一日，我要離開這裡，用這雙腳走遍中土。去看看巫師的高塔，人類的城市，矮人的山洞，還要……去看一看精靈。雖然，我不曉得該怎麼走……」話語間本來還是雄心壯志，到後來不由的有些怯懦。
「你會的。」甘道夫悠悠的，飽含深意的重複，「……你會的。」
孩子興奮的轉過臉來，「那麼，我什麼時候該啟程呢？」
「孩子，我不是引路人。」甘道夫搖頭微笑，「至少，不是你的引路人。你應該學會自己去尋找一個啟示。」
「什麼樣的啟示？」她乾脆坐了起來。
「用心去尋找，看到它，你就知道了。」甘道夫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實際上，他經常用這句話來應付那些喜歡放棄思考而尋找捷徑，想從他這裡得到預言的人類。未來也好，運勢也罷，其實對他們而言，指引他們的啟示應該是內心深處的聲音，他們所要做的，就是聆聽它罷了。
孩子依然似懂非懂，但還是快樂的應了。
「遇見人要有禮貌。」
「嗯。」
「遮起你的額頭。」
「嗯。」
「如果你要在白天行走，最好帶上兜帽。哦，還有，別太引人注目。」甘道夫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隨即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嘛？以至於這麼囉嗦。
她雙手抱膝，微微笑著，一一應道。
甘道夫看著星光籠罩她的臉龐，那一瞬，仿佛看到伊露維塔的光芒在瓦爾妲臉上閃爍。
不禁心中一動，「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星光下，擁有淺金色頭髮的少女輕吟著念出一串動聽如音符般的位元組——
「Elbereth。」
甘道夫的笑容卻瞬間凝固了。
伊爾碧綠絲……
……這是一個精靈語的名字啊。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Elbereth，按照精靈語發音更像「艾爾白瑞斯」。只不過原著中文翻譯版本都是文中出現的伊爾碧綠絲，就像阿拉貢多翻譯成亞拉岡，所以文中還是採用通用譯法，不過大家在念的時候，請別忘記正確的精靈語發音。
至於legolas，還有種翻法叫「勒苟拉斯」，但我覺得無論看上去還是念出來，還是「萊戈拉斯」這種翻法更勝一籌。
精靈寶鑽的傳說很多。不過這一章甘道夫提到的兩個傳說對本文來說非常重要，特意強調一下。
第3章 Chapter03.精靈之死
當神的第一束光穿過雙樹之後，埃爾達曾有三大精靈種族向海外大遷徙，他們是凡雅，諾多與帖勒瑞。
但只有凡雅與諾多精靈到達了海外仙境維林諾，帖勒瑞族因為種種原因留在了中土，慢慢演變出中土諸多的精靈種族，其中最大的一支便稱為辛達精靈。
幽暗密林的瑟蘭督伊王便是辛達精靈，身上流著古老精靈貴族的血。他統治的西爾凡精靈又叫做木精靈，多數喜歡在清晨或深夜遊走于森林邊緣。他們有強大魔法卻不信任外人，和西方的高等精靈不同，他們較為好戰，也沒有那麼睿智，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是從曾前往西方仙境的祖先傳承下來。而像光明精靈、深淵精靈、海洋精靈等在海外居住了很長時間，變得更美麗睿智，博學多聞，他們發明了自己的魔法，又研究出如何製造美麗神奇東西的技藝，最後又回到了中土。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辛達精靈王子，萊戈拉斯誕生於中土的黑暗時代之後，索倫倒臺，各種族都相安無事。在第三紀元的中土精靈裡，同樣身為王族後代，萊戈拉斯的名頭還遠不及愛隆王之女亞玟·暮星。——這可是個美人的影響力遠遠大過英雄的和平年代呵。
和西爾凡精靈不問世事的態度不同，萊戈拉斯繼承父親的血統，從小喜歡在幽暗密林的皇宮深處翻閱著參與最後同盟、戰死黑暗時代的祖父歐洛芬的筆記，對上古的神話更是悠然嚮往。
他喜歡讀上古的昆雅精靈語寫就的創_世之初大航海遷徙的神話。喜歡聽諾多精靈語唱誦的珠寶之戰的史詩。也喜歡辛達精靈們描述最後同盟的戰爭。
可惜，他沒有機會參與其中任何一個。
他生來帶著精靈貴族的美貌，擁有精靈射手的技藝，人類戰士的強壯，五大巫師的睿智，而終有一天也會德高望重如矮人的國王。
說他是維拉的寵兒，一點也不為過。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他在遙遠的北方，那個幽暗密林的地下，在父王的榮耀之下，深宮之中。
離開父親的這一次中土探險，就是他的起點。
內心深處，他渴望能像那些上古精靈一樣，親身參與一場流芳百世、傳奇史詩般的戰爭，才不負這身貴族與英雄的血脈！
*
伊瑞隆德是這個中土大陸最西邊的山脈。而米斯龍德一帶是上古帖勒瑞族精靈王瑟丹的領地。
但是數千年來，一東一西不相往來，密林王子的探險隊也無意前去跟同胞們打個招呼。
清晨，似乎有所發現的萊戈拉斯獨自一人從米斯龍德穿越叢林北麓，讓整個隊伍都擔心不已。
正午南麓的叢林裡，抱起雙臂立在一旁的萊戈拉斯遙望天色，空氣中飄來一股骯髒的味道。看來半獸人就在此處不遠活動。
「殿下……」一個褐發精靈走了上來，後面的話消失在冰藍色瞳孔的注視下，隨即改口，「……萊戈拉斯。隊長要繼續往南。」
萊戈拉斯點了下頭。
隨即，那個精靈邊走開邊自語，「在外面不准稱他為殿下，但這裡的人類聽不懂精靈語。半獸人又闖不進森林結界，何必呢……」
隊長塔瑞爾有一頭西爾凡精靈標誌性的深棕色長髮，灰藍色眼睛非常漂亮。雖然沒有高貴血統，但是她被喚作密林之女，聰明謹慎，深得王的信賴。
瑟蘭督伊答應萊戈拉斯出來遊歷的條件之一，便是塔瑞爾擔任隊長。但是她卻跟萊戈拉斯的意願總有分歧。
「我們繼續南下。」她簡單的為探險隊指明目標，「您不要再單獨離隊了。」
萊戈拉斯卻不同意，微微咧開薄唇，「留下半獸人的痕跡不去探查反而南行，這與探險隊的宗旨背道而馳。」
其餘的探險隊員們來回轉頭看著兩人的爭執。一邊是隊長，一邊是尊貴的殿下，於是都聰明地閉上嘴巴。
塔瑞爾看著萊戈拉斯，以及他發亮的雙瞳中的不妥協，終於下令，「傑爾德。」
剛剛那個褐發的精靈走了上來。
「你去探一探北麓和米斯龍德。」
「是。」
「小心點。」
「是。」他再度應道，頷首退下。
「我們天明就出發。」塔瑞爾大聲道，宣佈爭論就此了結。
萊戈拉斯在她身側低聲道，「我不畏懼向半獸人開戰！」
塔瑞爾卻搖頭，「不問緣由的紛爭要盡可能避免。我們是探險隊員，不是戰士。身為領隊，您的安危才是我最大的顧慮！」
萊戈拉斯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老奸巨猾，啊不，睿智高貴的父親大人真是安插了一個再稱職不過的保姆在他身邊啊。
*
遇見甘道夫之後，伊爾碧綠絲覺得日子開始不一樣了。
之前的每一天，自己就仿佛一隻野獸，每天就只懂得喂飽自己。
而現在她學會了學習和思考，去感悟周圍。
晨與昏從此不同。天地間的五顏六色映入她的眼睛，林間的鳥語花香也能被她深切的感覺。
她白天深入林子去打獵，不外出的時候會在壁爐邊坐著，翻閱老船夫留下的書和筆記。
有時候她想著不如現在就離去。下一瞬，她又覺得恐懼，習慣了獨居的她，能否適應外面的世界？人類他們會對她友善嗎？
在那之後，又過了不知多少年。她從來沒有這樣快樂平靜又孤獨生活著。
而她一直等著的預示——那個預示著她應該去走遍中土大陸的預示，卻從來沒有到來。
這一天，清晨在米斯龍德的森林邊緣看到林子裡有一道亮光閃過，她好奇的追著那道光深入森林走了很久，都沒有跟上。
到了晚上，饑餓又疲憊的她打傷了一隻獐子，被它逃走。不甘心晚餐就這麼跑掉，追著它來到了伊瑞隆德北面更深的山林。
待她反應過來時自己從沒到過這個地方，已經找不到來路了。平時用來辨識方位的太陽位置不在，轉了大半天，眼看天色越來越晚，她心裡越來越焦急。知道林子深處的野獸多在夜晚活動。此刻貓頭鷹綠幽幽的眼睛正對她眨動。灌木叢裡也危機四伏。
正在這時，她聽到不遠處有一陣壓抑著的呻吟聲。仔細的聽去，卻又消失不見。說不出什麼力量的驅使，她順著聲音的方向，大著膽子走了過去。
結果她發現暗夜的森林裡其實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嚇人。
很多隻在夜晚開放的花競相對她釋放甜美的香氣。微醺的風拂過樹葉，發出一陣陣沙沙的響聲。厚厚的落葉鋪在地上像是最舒服的地毯。
她的視線揚起，看著樹葉中隱約露出繁星點綴的深藍色夜空，然後視線落下，她看見一團光籠罩著樹下。
是她早上看過的那道光嗎？她連忙走了過去。
——不，那不是光，那是光芒包裹的一個人。
那個人靜靜的靠坐在樹下，和周圍幾乎融為一體。
他穿著一件棕色的短襖，深色的靴子，修長的雙腿疊放著。一頭褐色直長髮垂落肩頭，露出尖尖的耳廓，面目俊美，她見過的人類完全無法與他相比。他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就算她從未見過，她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精靈。
興奮又緊張的情緒塞滿胸口。
不知道是因為她隱約抽氣的聲音，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紛亂的呼吸。樹下的精靈感覺到了什麼，睜開雙眼，清澈無垢的視線投注了過來，添了一絲驚訝。
「人類？」
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美麗的生靈，她雙眼微直，「精靈。」
精靈更加驚訝，「你可以看見我？」
「我為什麼看不見你？」她呆呆的重複，「你身邊很亮啊。」
身為西爾凡精靈，被稱為木精靈，因為他們能輕易的與森林融為一體，而人類的瞳孔，並不容易辨認出他們。
精靈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那裡。
她這才想起來什麼，慌亂的道歉，「啊，對不起，我不該這麼闖過來，打擾了你。」
精靈溫和的搖頭，「沒關係，我只是驚訝居然有人類可以闖進我的結界。」
「這兒有結界？」她四周看了看，什麼也沒發現。若說有什麼特別的，大概也只是精靈周圍的草顯得特別鮮嫩，花開的特別嬌豔。
……這個人類能輕易的走進精靈的結界。
意識到這一點，精靈再一次靜默了，然後閉上雙眸。大約是自己的傷太重了，結界不復往日的效果。
察覺到精靈似乎不想和她多說，但看到那麼美麗寧靜的生物，她怎麼也捨不得就此離去。她等了一會兒，總覺得精靈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有點奇怪。
「你……需要我幫忙嗎？」
聽到問話，精靈張開雙眸，看著她有些緊張又期待的模樣，心中暗忖這個人類究竟是想要什麼。
在當世，人類都渴望遇見精靈，希望精靈施展魔法，也總想著可以向精靈索取什麼，很少有人主動向精靈提出幫忙。
不過自己現在又受了重傷，無法自保，但是從她身上卻感覺不到惡意。
精靈開口，「請幫我取些水來。」
雖然他的語氣很客氣，依然有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高人一等。
「當然。」她不僅不介意反而歡快的應道，拿起腰間掛的水壺，這才想起水壺已經空了，「等，等我一下。」
她匆匆跑了開去，過不了多久，氣喘吁吁又奔了回來，還差點被樹根絆了一下，終於踉蹌的拿著水壺快步而小心翼翼走過來，直到她半跪在精靈面前，遞上水壺，很期待的看著他。仿佛能幫精靈做一點事情很開心。
精靈那可以穿透晨霧的銳利雙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在星光下，她淺金色的發尾從兜帽下露出，整張臉孔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星光中。
精靈看著那張散發光暈的臉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記不起自己上一次為某個生靈驚豔是在哪個紀元。大約，是在他跟隨代表王的使者前去慶賀愛隆王之女亞玟的生辰。
亞玟公主的美在精靈中都是罕有的。他們稱她為暮星，比喻她超凡脫俗的美麗如同日落時的明星一樣。
那場生辰宴讓很少能見到亞玟公主的精靈們大飽眼福，此後的數百年間，還在不斷談論。
如果說亞紋公主是暮色的明星，那麼這個少女便是黎明的晨光。沒有亞玟那樣奪人心魄的明麗，但清新卻柔和，甚至透露出絲絲暖意。
……人類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容貌？
儘管心裡非常驚訝，精靈還是接過她的水袋，小口的啜飲了一下，便不再喝了。不出殿下所料，這裡的河水已經遭到了污染，半獸人的勢力已經到達這麼遙遠的西邊了嗎？
他仰頭看看天色。以自己的力量，結界天明就會消失了。到時候半獸人還會追過來，自知命不長久，但這個少女恐怕也逃不出獸手吧。
可是邪惡籠罩這裡，半獸人在米斯龍德徘徊的消息，無論如何也要傳遞給王。王子殿下現在又不知道在何方，會不會遇到險境，他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伊爾碧綠絲感覺精靈周圍的光越來越微弱，漸漸地向四周的黑暗裡融去，不安和恐懼侵蝕她的心，她急切的呼喚，「你，你還好吧？」
精靈看著她的表情，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麼會為剛剛見面的精靈如此焦慮，「我？我快要死了。」
比那平靜的語氣更讓少女驚訝的是他話裡的內容，她睜大雙眸，「精靈是不會死的！」
他微微歎氣，不想解釋長生與不死是不同的。
「我沒有騙你。」精靈道，「半獸人部隊襲擊了我。我受了重傷。」
看不出他哪裡受傷，但少女知道他沒必要騙她，「我能做什麼？還是我去找人來。對了，精靈不都有魔法嗎？你不能為自己療傷……」
她淩亂的話音消失，因為看到精靈緩緩的搖頭。
感到自己無論做什麼也無法挽回他的性命，眸光不由的氤氳，「為什麼？我才剛遇見精靈。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想問你……」
「傑爾德。」精靈平靜的說道。
「什麼？」
精靈耐心的說道，「我的名字，叫傑爾德。」
「嗯，很好聽。真是個很精靈的名字。」她認真地說道，「村子裡的人都按照他們的特點起名。比方說，亂髮，抱腹，或者大腳？所以都不怎麼好聽。」
傑爾德不由得微微笑了，他的生命在每分每秒中流逝，他卻像中了邪一樣還在跟這個少女討論他的名字。大約她傷心的樣子讓他於心不忍。
傑爾德輕輕的說，「聽著，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恐怕，只能拜託你了。」
「什麼事都可以。」少女立刻答應。
精靈卻微微的遲疑，因為他很清楚人類承諾的速度跟他們背棄承諾的速度都同樣的快。但是他已經沒有再多時間。沒有找到同伴，孤身勉力的支持了這麼多天，他恐怕再也撐不下去了。
「有一句話，請務必帶去給吾王瑟蘭督伊陛下。」
然後，他輕聲的用精靈語說了一段話。
雖然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卻勉強自己把音調和語氣都記下來，直到她不會忘記。
傑爾德更加輕緩卻嚴肅的說，「記住，只可以說給吾王聽！」
「那個人，不，那位陛下在哪裡？」她慌忙又問。
他沒再多說，只是微微抬起指尖，向東北方指了一下。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再回過頭時，不料精靈星辰般的眼眸已闔上了。
伊爾碧綠絲在那裡等了很久很久。
但是，他依然沒有張開雙眸。他周圍本來凝聚不散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向黑暗擴散，漸漸消失在黑暗裡。周圍的花朵不再盛開。樹葉輕輕響動，像是低吟著一首悲傷的曲子，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翻湧，眼眶也越來越熱。
第一次目睹精靈，卻也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生靈死去。從老船夫死後，她傷心了很久，把自己的情緒深深的藏起來，沉寂了很多年，卻沒想到初見這個精靈將那一切傷痛的回憶又揭了開來。
她徘徊了很久也不願離去，不願意將精靈的遺體留在野外，也不願就地掩埋，讓林子裡的野獸來褻瀆。最後，她用大大的葉子裹住精靈的身體，將他抱起——出乎意料的輕。
然後，她一直走，到了海邊，看著大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甘道夫曾說，很多精靈都渴望能去西方。到海外的仙境去。
驀然醒悟，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這大約也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吧？
她用樹幹做成一個小小木筏，將精靈的身體放在上面，他的面目依然栩栩如生，仿佛他只是睡去了。她推著木筏，走進大海，不管冰冷的海水拍打著她的身體，雙腿凍得發麻，她依然推著，直到木筏順海飄去。
目送著木筏漸漸飄遠，她雙手緊握在胸前，低低的吟唱——
……
瓦爾妲，美麗的星辰之後，
精靈們最敬愛的神啊。
如果你聽到我的呼喚，
請用你的光，點亮埃蘭迪爾星吧。
引導他的靈魂回到西方，
回到海外仙境，你的懷抱去。
……
那艘小小的木筏一直漂到海平線上。在海天相接處，一顆顆星星一明一暗的閃爍著，就仿佛光芒一路引導著他的靈魂一直消失在天上。
淚眼朦朧中，她卻格外清楚明白的看到，她要的預示。
——東北方是嗎？好，這就啟程吧！
to be
作者有話要說：
***
古代的人們都喜歡用唱歌來表現心情或者描述上古的傳說。就像流傳甚廣荷馬史詩，其實就是盲人詩人荷馬唱出來的故事。而小說裡也有很多歌謠，電影則少一點。當然，如果你有看過加長版或者導演剪輯版，也能欣賞到很多歌謠。
塔瑞爾是《霍比特人2》電影版裡原創的角色，王的護衛隊長，萊戈拉斯暗戀的人。小說中並沒有這個人物。本文中只是借用這個角色，但未在兩人間羅曼蒂克的部分多加發揮。
悠于 2015-10-24 23:08
第4章 Chapter04.遠征中土
萊戈拉斯喜歡取道在上古遺跡之中。因為這些遺跡多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塔瑞爾隊長也就沒有表示反對。
遊歷大半個中土，父親是對的。他的好奇逐漸減少，他依然是熱血的，同時也是驕傲的，冷漠的。
矮人們只躲在山洞裡挖寶藏不問世事。人類膽小短視，脆弱善變。他們的生命太過渺小。在他們有限的生命裡，不去積累智慧，只是拼命伸出雙手抓住更多，然後，那些死不帶去的東西就像流過指間的水，怎麼也握不住。下一個輪回裡，依然重複著同樣的故事。千年來，文明依然沒有什麼演進。
一群精靈行走自然避開大路，避開白天，在清晨和夜間趕路。度過烈酒河，南下來到灰泛河。沿著灰泛河就可以抵達塔巴德渡口。
這裡曾是一個很重要的隘口，是精靈們與天魔王的古代戰場。遠古的人們出於義憤協助精靈，在這裡死守他們的家園。
巨大的神像和遺跡在河岸旁到處散落。曾有一尊古代國王的巨大站立雕像雙腳橫跨河的兩岸。一手持劍，一手持盾，神情肅穆的注視遠方，像是一個守護神日夜監視著人類王國的邊境。
但是在索倫的黑暗時代，雕像被巨人破壞推倒，石塊也被拿去修築碉堡。而後來，雕像的殘餘部分，被白袍巫師收藏在艾辛格的圖書館內。總算是保留了這偉大的上古遺跡。
當精靈們劃著小船看著寬廣的水岸，看著雕像巨大的腳部甚至比船還要大，想像橫跨這條河水的石像曾經是多麼宏偉，對上古英雄的敬畏油然而生。
萊戈拉斯突然領悟。
精靈的文明總是順應自然，建築在自然之上，無論是父王的地下宮殿，瑞文戴爾的峽灣宮殿還是黃金森林的叢林宮殿，都與自然巧妙融為一體。
可人類，大約因為在自然面前太過渺小，他們的文明總是以對抗自然挑戰自然而生，而偉大。
水道上，站在船邊的塔瑞爾輕聲說，「傑爾德還是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萊戈拉斯雖然也擔心，但是他相信傑爾德的能力。
突然萊戈拉斯揚起頭，銳利的視線穿透樹林，微微的眯起。
塔瑞爾敏感的問，「如何？」
萊戈拉斯眉頭微鎖，低聲道，「有強大的邪惡正在岸邊逼近。」
塔瑞爾相信萊格拉斯的眼力，大聲宣佈讓大家戒備。
萊戈拉斯心裡卻覺得奇怪，因為那邪惡……似乎不是沖著他們來的。轉過頭來，望著不遠處的河岸小鎮。
——目標，是那裡嗎？
*
在搖擺中度過了數年，頓悟就在某個瞬間突然降臨。
送精靈海葬之後，少女伊爾碧綠絲立刻收拾行囊。從老船夫的書籍裡看到了中土地圖，過了米丘窟，沿著東方大道就能一路東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裡，但是既然精靈指向東北方，她一路打聽，應該不會太遠。
離開米斯龍德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回頭。
記得甘道夫的囑咐，她只走大路，在山林裡她並不怕，一旦到了人類居住的鎮上，她默默買了食物補給，問明方位就走。
但是萬萬沒料到在米丘窟，她搞錯了方向，沒有走上橫穿東西的東方大路，反而走向了縱貫南北的南北路。一直專注在大路上趕路而忽略了方位，根本沒察覺自己在背離原來目標的大道上越來越遠。直到度過烈酒河的薩恩渡口看到太陽的方位才察覺不太對。決定趕到下一個渡口到鎮上問一問。
正午，在塔巴德渡口不遠的一個河岸小鎮，小鎮唯一一條熱鬧的集市大街，她詢問了很多人知不知道瑟蘭督伊，一個精靈的王在哪裡。卻被很多人嘲笑。甚至有人說，當世的中土已經沒有精靈了。他們早就死絕了。
伊爾碧綠絲直覺想反駁，最後還是決定閉上嘴。
在集市上購買水果時，幾匹鎮主的馬飛馳而過。尋常人一見便躲了開去。然而伊爾碧綠絲卻慢了一步，待她側身避過之後，兜帽卻被風掀開。
霎時間，整條街的聲音都消失了。
散落在陽光下的金髮太過耀眼，以至於很多人都不得不移開視線，待重新看過去時，所有人都忘記自己在做什麼，視線凝固在她的身上，像是中了魔法一樣靜止。
伊爾碧綠絲慌忙想帶上兜帽可是來不及了。
童年不愉快的經歷讓她以為人類只是會排斥跟他們不同樣的人。但她不知道在更廣大的人類社會裡，在利慾薰心的人眼中，她那連巫師和精靈都會驚訝的容貌會讓她永遠得不到安寧。
剛開始耀武揚威騎過幾條街的鎮長察覺身後的異樣，勒馬回頭，一眼就看到了伊爾碧綠絲那耀眼的金髮，白皙的臉孔，沉靜的面容。驚豔之後，隨即添了佔有的邪惡情緒。
一勒韁繩，一夾馬腹，策馬回奔，踢翻了一個賣魚攤，兩個水果攤，差點撞上三五個人，他邪笑著彎下身子，伸手就想把那個少女拽上馬，不管她是誰，什麼來歷，搶回去再說！
和很多人類一樣，這個地頭蛇看到美好的東西總想據為己有，從來不去掂量自己是否襯得起。
伊爾碧綠絲看到那人不顧周圍的混亂，不由得皺起眉來。但那些百姓卻只是退了開來敢怒不敢言。她不由得更是生氣，抬手握住藏在背後的弓把，猶豫著是否要給他點教訓。
但是她一抬手，卻剛好給了那人一個機會抓住她的手腕。
大街上的人目睹當街掠人的行徑，都深深為這個少女惋惜，有些人甚至不忍的轉過頭去，卻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眼看她就要被抓上馬去。
「啊！！！！！！！！」
鎮主一聲慘叫，從馬上摔了下來，只覺得從手上碰觸少女的地方產生一股巨大的灼痛，像是他碰了火山的熔漿一般。他嚎叫著在地上打滾，不斷的發出慘呼。
「我的手！我的手！！」
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被灼燒過得焦黑痕跡。
再看那個少女，她毫髮無傷，但手腕上突然顯現了一道道像是文字一般的符文，並且一路沿著手臂蔓延上去，甚至爬上了她的頸部，一直到她的臉頰，下巴和額頭。她全身裸露的肌膚上都能看見那種如火焰烙印一般的光芒耀眼的符文。
持續的慘呼中，伊爾碧綠絲看著雙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的，剛剛如深刻在肌膚上的紋路慢慢變淺，然後又消失不見。她的皮膚又複光滑白皙，仿佛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靜了半響，「女巫！」人群中突然有一個拔尖的聲音。
圍觀的人，集體退後。剛剛的驚豔以及後來的惋惜都被恐懼蓋過。
「沒錯，她是女巫！」鎮主抖著手指著她。
「女巫，女巫！」小聲的議論越來越響。
伊爾碧綠絲慌亂的看著四周陌生的，憤怒憎恨燃燒的臉孔圍攏了過來。
「她會帶來黑暗的詛咒，會引來半獸人。」
「沒錯。她會帶來無窮的災禍，連年的戰爭，饑餓與瘟疫。」
「死亡，她活著我們就只有死亡！」
「我們必須絞死她！」
「對！用火，只有這樣才可以殺死她。」
聲浪漸漸統一了，「絞死她！燒死她！」
「不，我不是女巫。」微弱的反駁根本阻擋不了眾口鑠金的洪流。
伊爾碧綠絲四下看著，想找到逃出去的路，可是四周都圍滿了人，沒有地方可去。
鎮主爬起來向手下示意。
接著，有人從背後襲來，用刀柄砸昏了她。
*
當伊爾碧綠絲醒來時，天色已晚，她被吊在鎮中心的絞架上。
人群在她身邊走來走去，議論著明天一早她將被絞死，以告慰憤怒的神靈。他們終於可以安眠了。
她掙扎著，直到粗糙的繩索磨破了她的皮膚。她精疲力竭，終於停了下來，抬起頭。
這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天上根本辨認不出那些熟悉的星星。
她覺得不安。從來沒有依靠過任何力量，她沒有什麼可以呼喚的人。
這是她的終點嗎？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為什麼她自己的冒險卻全然不一樣。這時候心裡除去害怕，竟然更多的是不甘。
漸漸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寒冷，眼睛漸漸闔上。
天色漸晚，月亮升了起來。
道上人們減少。帳篷和屋內的燈點了起來。
突然之間，不知誰在慘呼，「座狼！！座狼來啦！」
人們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見大批的座狼在月色下嚎叫著，衝破了小鎮的木質欄杆大門，然後那比狼擁有更龐大身軀，更尖銳獠牙，更高智慧的邪惡生物湧入不大的小鎮。
常年和平的小鎮沒有武裝，哪有能力抵禦這樣可怕的襲擊，就算一兩個成年男子拿起了鐮刀和斧頭，座狼的尖牙一晃而過，兵器便隨著碎肢落地。跑的再快的人，也很快被座狼撲倒，血肉散落滿地。
人們驚恐的四散逃竄，一不小心火把掉在了茅草上，引起了大火。
野獸的呼號，人類的慘叫不覺於耳。
伊爾碧綠絲勉力睜開雙眸，視線朦朧之中，濃重的血腥味飄來，火光蔓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再聚焦時，驚恐的發現五隻座狼開始向她圍攏，熊一般的黑色小眼睛在月色下彌漫著嗜血的味道。棕色的硬毛直豎，滴著口涎的嘴裡滿是鋒利獠牙。
獵物似乎無法反抗。但座狼依然保持謹慎的聚攏，直到為首的一個按耐不住，前爪揚起欲撲。
生存本能令她想要掙扎，身體卻動彈不得。
正在此時，「嗖」的一聲，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遠處破空而來。
巨大如銀盤一般的月亮中出現一個高挑修長的剪影。
那個輕盈而光芒耀眼的身影從巨大山石上如天神降臨般一躍而下，腦後金髮在風中拉成一道道金線，又一箭射出，長腿兩步踏過兩個燃火的帳篷再躍下，同時用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背後取箭，搭箭，開弓，連射二箭，然後雙腳著地，甚至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他落地的同時，幾乎不分先後的慘嚎聲響起，圍著她的五隻座狼有四隻倒地，最前的一隻掉轉向他兇狠的撲去。
距離太近！近到根本沒機會再搭箭開弓！
就見他側身，右手持弓，左手光芒一閃，反握的短劍一抬，座狼便倒地不起。
那個身影立定回頭，卡其綠與棕色交織的短袍在月光下發出瑩瑩淡光。弓交左手，抬臂搭箭，一瞬就瞄準了她。
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那握著斜在身前、盤繞著金色長春藤圖案的反曲弓身的手上搭著反射月光的錐形箭尖，目光又沿著褐色箭身一路來到綠色雄雞箭羽和拉弦靠位在臉頰旁的三根白皙手指上。
然後，視線一移，落入一張她再也無法忘記的俊美臉龐和一雙冰藍色眼眸中。
*
天黑準備渡過渡口時，發現大批的座狼從岸上跑過。一般座狼群大多在6到11只，而這群座狼卻多達20多隻，引起了精靈們的警覺。
濃重的血腥味在前方蔓延開來，座狼襲擊小鎮就在眼前發生，塔瑞爾也無法坐視不管。
他們在小鎮被屠戮殆盡之前趕到。
萊戈拉斯一馬當先躍入鎮中心，同伴們四散去解決其他逃竄的座狼。
迅速終結了五隻座狼。絞架上有一個人。在危機沒有完全解除之前，他從不放鬆。箭尖一揚，對準了那個人。
在幽暗森林，他的技藝已經無人能敵。也有不少族人說他的弓技甚至已經超越父王，放眼中土，也少有對手。但從未真正親臨戰場的萊戈拉斯並不滿意這樣的說法。
面對他的箭，絞架上的人竟然露出釋然的表情。
解決完其他座狼同伴們趕到，看到他的動作欲出聲阻止。
剛剛聽到鎮上的傷者議論，是絞架上的人引來了座狼。他們準備絞死她。
然而精靈明白，除非是食物不足或者有邪惡特別授意，這種聰明的凶獸一般不會冒險離開山林攻擊人類。
直到現在人類還愚蠢的認為，自己的不幸可以靠犧牲一兩個無辜的人解決。
但萊戈拉斯的三個勾弦的手指已經撒放，箭尾蛇形擺動，箭身帶著高速的旋轉射向絞架上的人。
伊爾碧綠絲輕輕一笑，闔上雙眸。
冰冷的箭羽自頭頂劃過，射穿了繩索，她身體一沉，跌落地面。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活著，抬起頭。
月色下，那個身影已經轉了過去，一頭閃耀的金髮散落肩頭，麂皮高筒靴裹住修長雙腿，步履輕盈的遠去了。
一群同樣超凡脫俗的男女們跟了過來。
看樣子他們已經殺掉了襲擊小鎮的座狼，卻不願久留。
她解開身上的繩索，悄悄的爬起身，跟了上去，果然聽見他們在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
沒錯，他們是一群精靈。
精靈對她而言，更有種說不出的比人類更親近的感覺。
她想也沒想的離開人類的地方，跟在那群精靈的後面。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我為什麼費那麼大勁去描寫弓箭，射箭的動作。
熟悉我的親都知道我寫東西很技術流。無論是描寫背景知識，傳說，還是現代技術，一定要看起來很專業才行，甚至連行文方式都會跟著變換。
愁兒的那只小豬王子，外號人稱豬箭俠的（小豬：喂！），得知愁兒要寫精靈王子的同人，開心的嗷嗷叫，等著做技術支援。因為他早已經放棄了野蠻的投球運動（小豬怒，籃球男孩你不也喜歡嘛！）投身到了優雅又動靜皆宜的弓箭運動中。他玩膩競技反曲弓之後又改打傳統美式長弓。電影版魔戒中，我們的精靈王子也用的是傳統木弓，所以射箭姿勢和我們在奧運比賽上看到的金屬反曲弓不同（小豬王子跟精靈王子身高體型也很相似，我曾把他各種角度引弓射箭的姿勢拍下來研習，作寫文的參考）。
附帶說明一點，我們精靈王子的射箭姿勢是非常漂亮且標準的，一看就是受過專門訓練，電影裡其他人跟他一比都覺得外行。
第5章 Chapter05.林間聚會
一時頭腦發熱跟上了那群精靈，不敢走的太近。但他們的行動很快，直到他們走到樹林裡時，生怕跟丟，她才敢走近一些。
腳下喀嚓一聲，踩斷一根枯枝。
雖然只是極輕微的一聲，前方熟悉的破空聲再度響起。
還沒來得及懊惱，她立刻就判斷出是那尾能精確命中並殺死一頭兇狠座狼的來箭，本能的抓起自己的短弓，不敢怠慢開弓拉滿之後才撒放，來箭早已飛近，她眼睜睜的看著它以洶湧的來勢在眼前破開了自己的小箭，卻擦過臉頰，釘上了身後的樹木。
她呆立在原地，兜帽向後揚開。看來來箭只是想警告她，並非要取她性命。
「是誰？」精靈們立刻圍了過來，神情戒備。
黑暗中看到來者都甚為驚訝，「居然有人類闖入了我們的結界。」
「這句話我聽過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心情調侃。
「她能看到我們。」更多驚訝的聲音響起。
「這句話我也聽過了。」精靈們真是類似的生物，毫無意外性。
這個衣衫襤褸的人類女子本來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但當她走近，容貌變得清晰後，木精靈的目光都變了，忍不住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奇怪，非我族類，怎麼有這麼漂亮的發色？」
「何止頭髮，瞧她的皮膚，她的眼睛，都很好看啊。」
「人類的皇族只怕都比不上吧。」
她萬萬沒想到安詳的精靈們也會這麼話多。看到這群精靈的打扮與樣貌和之前見過的那個很相似更覺得親近，不曉得他們是不是一族。
一位褐發精靈乾脆靠了過來，撩起她耳畔長髮，露出她圓潤的耳廓，喃喃自語，「還真是人類。」
「傑拉德，別失禮！」有幾個聲音響起。
褐發精靈傑拉德退後了一步，很肯定的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類了。雖然比起精靈來，還少了點什麼。」
又有不下三四個聲音制止他。但大家心知肚明，雖然她擁有人類罕有的美貌，還是少了精靈那種超脫塵世的氣質。
其實，比起在人類中的待遇，精靈們好奇的打量和舉止並不會讓她覺得冒犯。精靈們各種讚譽之詞不絕於耳，讓伊爾碧綠絲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她真有這麼好看嗎？為什麼從來沒人說過？——哦，她遇到的生靈，只有養大她的老船夫，沒見過世面的小村人，一個老巫師和一個垂死的精靈。
為首的一個有著棕色長髮的漂亮女精靈走了過來，彎下優美的身軀，雖然面色和善，問話卻很犀利，「你跟著我們有什麼事？」
「謝謝他……你們救了我。」
她回答，目光不由自主飄向後面，救了她的金髮精靈在不遠處站著，並沒有走近。無論是在山野中，還是人群中，他清新自然但又耀眼奪目，連最飽經滄桑的心湖，遇見他時都不由自主變得清澈。
「座狼，半獸人都是我們的敵人。」女精靈言下之意，他們不是為了救她。
「我知道，可我還是很感激。」
聰明冷靜的塔瑞爾卻並沒有那麼好應付，「你是從誰那裡聽過那些話？你遇到過別的精靈嗎？」她聯想起了至今未歸隊的傑爾德。
「是的，在伊瑞隆德北面的山裡。」她回答。
精靈們開始迅速的用精靈語交談，神色都很緊張。連那個金髮精靈都表情肅穆的走了過來。
塔瑞爾連忙問，「他長什麼樣子，請好好回想，他可能是我們走失的同伴。」
剛剛靠近的褐發精靈又湊上前問她，「你仔細看看，他可是長得跟我很像？」
「傑拉德！」隊長塔瑞爾再度發表不滿。
「我，我不知道……」伊爾碧綠絲不知所措的來回看著那些漂亮面孔，「你，你們看起來都差不多……」
不滿的聲音四起。
不，其實並不是所有精靈看起來都一樣。
雖然跟其他人在一起，一路同走同說，連她都看得出，那個金髮精靈是多麼的出眾，他每一個動作都輕靈敏捷，同時又優雅從容，看上去賞心悅目。
如同陽光般的金髮一絲不亂。鬢邊的頭髮編成細細的小辮，還有幾縷繞至腦後，露出尖尖的耳廓，這個平常的精靈特質在他年輕的臉上顯得說不出的俏皮。俊美光潔的面孔沒有染過任何憂愁與塵埃。淺藍色的眸光是那樣的清澈，卻又像暗夜裡出鞘的寶劍，連一絲的銳利都藏不住。
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年輕，卻又是那麼的冷傲高貴。
「不過，他的打扮確實跟你們很像。」伊爾碧綠絲連忙補充，「相信我。」
萊戈拉斯垂下眼，尖尖的下頜微微一揚，藍眸裡帶著一絲不信任，薄唇開闔，聲音略顯稚嫩也並不嘹亮卻如眸光一般清澈，「相信你？恕我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的不信任讓她格外委屈，站直身體分辨，「是真的。我見到他坐在那裡不動，他告訴我他叫傑爾德。」
聽到這個名字，精靈們紛紛圍攏上來。
「精靈不可能隨便告訴人類他們的名字。」
「精靈怎麼可能坐著不動？」
「你是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
「真的是他告訴我的。」回想起傷心的事，伊爾碧綠絲眸光黯然，「他說半獸人襲擊了他，重傷快要死了。然後，他說有件重要的事情拜託我，有句話要我轉告他的王，瑟蘭督伊陛下。」
精靈們詫異的互相對望。眸光都不由自主飄向金髮精靈那邊。
而瑟蘭督伊這個名字一出口，萊戈拉斯的眸光在一瞬亮的逼人，幾乎讓人無法直視。
伊爾碧綠絲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精靈們用精靈語低聲交談。
「她不像說謊。」
「是啊。王的名諱，凡人不可能知道。」
塔瑞爾看出萊戈拉斯的神情讓少女不安，走上前問道，「他現在在哪裡？」
伊爾碧綠絲眸光含淚，搖了搖頭，「……他，沒撐過那晚。」
周圍一片寂靜，同伴遲遲未歸隊，他們多少已經猜到他凶多吉少，但是親口聽到證實，依然覺得無法接受。
「該死的半獸人！」幾個精靈義憤填膺。
傑拉德站在她面前，握緊雙拳，「他的遺體呢？」
「我把他放在木筏上，推進大海了……」
「你將木精靈的遺體順海飄走？」精靈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伊爾碧綠絲這才覺得不妥，小心地解釋，「我不想叢林裡的野獸褻瀆他。還有，我聽說，我以為，精靈都是想要回歸西方仙境……」
聽了這番解釋，木精靈們才不再開口。
在塔瑞爾的帶領下，精靈站在林子裡，手放左胸輕輕的頌詠歌曲為同伴送別。
伊爾碧綠絲坐在草地上，聽那懸在至高處的音調，天籟般的嗓音，悠揚的旋律，飄忽的意境讓她覺得似曾相識，但那歌詞她聽不懂，可是不知為什麼總讓她覺得悲傷。讓她想起那個星辰映照大海的夜晚。
天色微微泛亮。
萊戈拉斯去回收剛剛射出的那支箭，一轉身，踩到了一根碎開的東西，拾起一看才發現是一根已被他的箭剖成幾片的箭，其手工粗劣完全無法跟精靈的精工製造相比。
傑拉德跟了過來看了一眼，搖頭，「人類！哪裡來的膽子用他們的箭阻擋精靈的箭？還是殿下射出的箭？」
萊戈拉斯看了他一眼，丟開那支碎箭，讓他驚訝的，是他的箭先發，這支箭後至竟然可以精准的找到他那支箭的軌跡。
視線投向樹下不遠處。
這個人類，哼，他不相信。
精靈們重新走到她的面前。他們表情肅穆，讓她有些緊張。
塔瑞爾問，「那麼，人類，傑爾德最後說了什麼？」
伊爾碧綠絲吸了口氣，搖搖頭，「我不能說。他說只能告訴瑟蘭督伊王。」
聽她這樣的回答，精靈們全都怒火中燒。
「愚蠢！」
「無知的人類，竟然敢口出狂言。」
「你可知道你面前站著的，是尊貴的萊戈拉斯殿……」
金髮的冰眸精靈突然抬手一擺，精靈們立刻噤聲。
只是隨便一個動作，他做出來就帶著高高在上的權威。
伊爾碧綠絲察覺雖然塔瑞爾是他們的領隊，但真正的靈魂，卻是這個精靈。
他的藍眸注視著她，「死去的精靈是我們的同伴，請告訴我們他最後的話，以告慰他的靈魂。」
他的語氣雖然客氣，但是依然是不容拒絕的高傲。
「對不起。」少女怯怯的道歉卻又堅決的說，「我真的不能說。我必須遵守承諾，去找瑟蘭督伊王。」
細長的深色眉峰微微一挑，萊戈拉斯不相信一個人類的少女會為了精靈而走這段不短的旅程，「倘若你真要傳達遺言，你選的這條路似乎不會通向你目的的所在。」
伊爾碧綠絲臉上微微一紅，「我走錯路了。」這句話自己聽著都牽強。精靈們只怕更會覺得她是個騙子吧。
萊戈拉斯不再出聲，只是看著她，藍眸的顏色轉深。
伊爾碧綠絲不敢回視。事實上，不止樣貌，他的措辭和口吻也跟其他人不一樣，更文雅一些，說起話來就像吟詩一樣好聽。當然，內容也很犀利。
精靈們用精靈語迅速交換意見。
「我不相信她。」萊戈拉斯立刻發表意見，「傑爾德怎麼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一個剛謀面的人類，還是個很無知的人類。」
塔瑞爾卻有不同意見，「傑爾德雖然有點不正經，但絕不愚蠢，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緣由。仇自然要報，但必須先返回幽暗密林把傑爾德的死訊帶回。」
「可是，我們不能把她丟下。這一路對於凡人來說凶多吉少。」
「難道要帶她去見王？帶一個人類一起上路？」
「何況我們已經很久沒讓人類踏入密林的居所。」
「不然，我們要如何知道傑爾德的遺言？」
「是啊，」萊戈拉斯唇邊帶笑，卻用通用語說，「我們怎能逼迫一個人類違背誓言？」
聽出他語氣的嘲弄。伊爾碧綠絲垂下頭。
帶著一個人類上路，這可是連領隊都不能拿主意的大事，塔瑞爾看向王子殿下，等他示下。
就見萊戈拉斯殿下修長挺拔的身軀走前幾步，一腳踩上石頭，他微微咬起牙。
「總有一天，我會讓半獸人以血來償還這筆債！但眼下……」
如金絲般的頭髮飄散開來，輪廓完美如天神雕像的臉龐轉向了日出也是故鄉的東北方向。玉石般無暇的面龐映在晨光中，肌膚和耳尖簡直如透明了一般。深黑的瞳孔外籠上了一圈冰雪積澱萬年才能形成的晶瑩藍光。陽光穿過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削尖的下頜在白皙的面孔和項頸上渲染出更立體惑人的陰影。
他回過頭來，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對同伴們丟下一句——
「帶她上路。」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一下，本文目前發生的時間大概是第三紀元的1500年左右。魔戒裡設定的時間是在第三紀元3000年左右。所以，萊戈拉斯應該還很年輕，沒魔戒裡那麼銳利謹慎和技藝超群。我原本也想寫出他逐漸進階成長的過程才比較客觀，但又一時手賤，他就變成這樣厲害了。
下一章，是第一卷我最喜歡的一章。
第6章 Chapter06.往北方去（上）
直到跟精靈們一起上路，伊爾碧綠絲才真正明白在中土的各個種族中，為什麼只有精靈被稱為最長命、最睿智與最美貌的。
他們的能力與生俱來，無可比擬。
他們幾乎不用休息，不用吃東西，只喝少量的清水。一口氣能趕上凡人靠雙腳要走幾十天的路程。他們在山上，草地，水中，任何地方都有卓越的生存能力，在叢林裡就更顯優勢。
剛開始伊爾碧綠絲還能勉強跟上。儘管這段旅途對人類甚為艱苦，但依然咬牙堅持。
精靈們停下來休息也基本是為了她，也給她充足的食物和水。而後弄來一匹小馬，少女並沒有騎過馬，但是精靈們耳語幾句，馬兒變得非常溫順，甚至不用韁繩和馬鞍。疲憊的時候伊爾碧綠絲就可以在馬上打瞌睡了。
他們雖然對她並不信任，但依然照顧有加，畢竟，他們還是善良的種族。
慢慢地，她也知道了關於這群精靈的事情。
他們的王就是瑟蘭督伊，統治著中土北方的一個遠離人類的大密林。
他們的領隊，那個美麗的棕發女精靈叫做塔瑞爾。
死去的傑爾德是褐發精靈傑拉德的哥哥。
那個金髮精靈，他們口中的萊戈拉斯，就是在小鎮上救她的精靈。
但是她並不知道的是這段路途打從她加入就不太平。
自從他們帶著伊爾碧綠絲離開渡口，乘船沿著灰泛河向下游劃去，萊戈拉斯就發現兩岸的叢林有巨大的熊類在跟蹤。
穿越寸草不生天鵝沼澤，他看到天上盤旋著老鷹，像是某種力量在監視，卻對木精靈始終有所顧慮。
他們繼續沿河而去，沿著喧水河抵達布魯南渡口。一路上，野獸嚎叫不斷，依然不敢逼近。
前方不遠，就是愛隆王的瑞文戴爾。不過，探險隊決定放棄水路，改走陸路，從旁邊穿越迷霧山脈到達高山隘口。
精靈們喚醒伊爾碧綠絲，讓她看看眼前壯麗的雪山景象。
海邊長大的伊爾碧綠絲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宏偉的山系。高聳入雲，連綿不絕的山脈與叢林的幽深，海面的遼闊都不同。走在山頂的陽光之下，看著山下一望無際的森林和草原，風迎面拂過，頓時覺得胸襟開闊，神清氣爽。
精靈們決定在山頂稍作休整，因為下山之後，他們會一口氣穿越安都因大河，從羅斯加堡進入密林，而在那之後很久都會見不到陽光。
對一路來的異相愈發謹慎的萊戈拉斯抱起雙臂站著查看天色。
吃飽喝足得到充分休息的伊爾碧綠絲正跟著傑拉德學習射箭。
精靈們百發百中的技術讓她羡慕之至。她的箭術只是自己琢磨，從來沒人教過。
「雙腳要前後站立。會讓你的身體更穩定。」
「緊握弓把。」
「好，弓身斜。頭壓低。」
「靠位貼緊臉頰，中指抵在唇邊。」
「放！」
嗖的一聲，她射中二十步外擺放的目標。她立刻欣喜莫名。
「不錯。」傑拉德稱讚，「很有天分的人類。如果，嗯，萊戈拉斯教你，你會進步更快。」殿下的箭術無雙，得他一兩句指點都受益無窮。
瞄了一眼萊戈拉斯遠處修長的背影，她可不敢奢望。
事實上，從上路以後，他跟她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不是因為他不信任她，不是因為他嫌棄她是人類，只是，她看得出他根本跟她無話可說。
傑拉德不解她為何這麼拼命，「為什麼練箭，跟著我們你不會有危險。」
放下弓，稍微擦了擦汗，伊爾碧綠絲轉頭淺笑，「我總不會一直跟著你們。」
這趟旅程，她所學所見簡直抵她在米斯龍德的一輩子。她也知道，將來在人類社會生存，她還需要學很多。也知道自己一生，能得遇這樣美麗的生靈算是天賜的幸運了，更何論奢望跟他們一起生活？她應該知足了。
即便離著很遠的一段距離，兩個人的對話還是傳到了萊戈拉斯耳中。
這倒是事實，見了王之後，這個人類要如何安置。他已深知人類的秉性，放她回到人類社會，她那樣堪比精靈的容貌會讓她不得安寧。但是留在精靈世界，她也格格不入。
但，這都不是他的問題。
他的眸光穿過山系，看著從南方來的雲層，似乎暴風雪就快來了。奇怪，這個季節，烏雲為何會從南邊過來？
接著，從西方又快速移來一片烏雲。萊戈拉斯眼睛一眯，有不好預感，回頭喝道，「找掩護，不要出聲！」
精靈們動作迅速紛紛找到石塊與矮樹掩護起來。伊爾碧綠絲也連忙跟他們一起藏了起來。不遠處傑拉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對她做出噤聲的手勢。
一大片烏鴉飛近迷霧山脈，在不遠處的山頭盤旋，像是在尋找什麼。
伊爾碧綠絲心中暗自吃驚萊戈拉斯的好眼力。這在此刻，她的鼻子突然奇癢無比。儘管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打了個噴嚏。
精靈們都詫異又無言的看向她，讓她無地自容。
那一大群烏鴉似乎撲捉到了什麼，朝這邊飛來，帶來不詳的陰雲，遮天蔽日。這樣眾多又紛亂的目標，讓精靈們一時間也束手無策。
萊戈拉斯迅速輕盈的一躍而起，抄起件斗篷丟給她。揚頭，搭箭，抬起箭尖，長而有力的臂展拉滿了那支黑弓，箭尖斜指向天上，然後一箭射出。無人領會他的意圖，眼見他接連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第一箭消失在天空中，過了一會兒北面高山上的一塊突起的巨石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響動。第二第三支箭也跟著命中目標。只見那塊巨石從山體剝落，滑落下來。烏鴉們轉移了目標，紛紛朝北邊飛去。
早就看過他箭法的精准和迅速，這下見識他那致命的力量輕易射出開山劈石的高遠箭，伊爾碧綠絲更是目瞪口呆。
危機解除了。精靈們紛紛從掩體中走出。伊爾碧綠絲裹緊萊戈拉斯丟來的斗篷，困窘的道歉，「真的對不起。」
越向北走，溫度越低。她每天都要多活動才能保持體溫。剛剛又出了汗還吹風，才會忍不住打噴嚏。
精靈們不畏嚴寒與酷暑，自然不覺得。萊戈拉斯就只穿著一件刺繡精美的藍色絲衫，柔軟的灰藍色鹿毛緊身褲和黑色花瓣雕紋的長靴。一件棕色外袍長度過腰，袖子只及手肘，帶著兩隻黑色的護臂，外袍下擺兩旁開叉，不會妨礙他迅捷的行動。
萊戈拉斯看著遠去的烏鴉，轉過頭來看著伊爾碧綠絲，金髮飄動，眸光燃起兩簇冰藍色的火焰。
伊爾碧綠絲往塔瑞爾身後縮去，「我已經道過歉了。」
精靈們也察覺不太對勁。
塔瑞爾護著她問，「為何邪惡會一路跟著我們？」
傑拉德說，「像我們這裡有什麼在召喚他們一樣。」
萊戈拉斯薄唇抿起，看著伊爾碧綠絲，「來問問我們同行的人，嗯？」
她縮縮脖子，「我？」
他盯著她道，「在渡口有座狼襲擊，岸上有熊跟蹤，沼澤有鷹監視，現在又是登蘭德烏鴉。接下來呢？半獸人？」
傑拉德也覺得意外，「你是招惹了什麼衰神啊？」
伊爾碧綠絲剛要開口，卻覺得萊戈拉斯說的沒錯。本來一路無事，自從她到了小鎮之後，當天晚上就引來了座狼。然後若不是她跟著他們，恐怕早就死無全屍了吧。
但究竟為什麼……？
伊爾碧綠絲突然想了那天中午在她身上出現的、導致她被認作女巫的符文，自從被救了她都差點忘了那件事了。
對！應該就是那個。自從她身上出現了符文之後，就不斷地招來邪惡。
她應該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身上為什麼有那種奇怪的東西？那跟邪惡又有什麼關係？
一時間各種思緒紛至遝來，她眸光變化，最後就只有一句，「我，我不知道。」這句話倒不是說謊。
萊戈拉斯顯然並不接受這個答案，但現在不是個逼供的好時機。他對塔瑞爾說了句，「南方有暴風雪。」
塔瑞爾點頭，招呼大家收拾下山。
*
過了高山隘口，暴風雪果然襲擊山頂。
雖然在山腳下並沒有被大雪覆蓋，即便裹緊了萊戈拉斯的斗篷，冷風還是不斷鑽進來。伊爾碧綠絲只覺得身體發熱，頭越來越沉。
在羅斯加堡休息的時候，她靠坐在那裡，闔上眼睛，就再也不願意睜開。當傑拉德呼喚她起來時，她一動不動，實際上，她想動動手指都很難。
萊戈拉斯正在和塔瑞爾討論一路的異像，傑拉德神色緊張的走了過來，「殿下，隊長，那個人的情況，不太對勁。」
沒有人問過她的名字，因為不覺得需要，所以都只是「人類」，「人類」的喚她。
塔瑞爾問，「她怎麼了？」
「她……」他也不會描述那種情況。
萊戈拉斯乾脆走過去。
伊爾碧綠絲渾身酸痛，忽冷忽熱。看到萊戈拉斯走過來打量她，抬手靠向她赤紅的臉頰時，她想起身上那奇怪的符文。
「別碰我！」她慌忙避開他的手，往角落縮去。
「我不會隨意傷人。」王子殿下不悅的道。
她搖搖頭，卻讓眼前一片金星，「不，我怕傷到你。」
人類能傷到他？這可奇了。萊戈拉斯耐心告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進懷中，「你倒不妨試試。」她渾身都在發燙，又在不斷顫抖。
「唔……」伊爾碧綠絲想要掙扎，但是發現身上除了發熱沒有什麼紋路。萊戈拉斯好像也沒有任何異常。
「她發燒了。」伸手試了試溫度，萊戈拉斯宣佈診斷結果。
「發燒？」傑拉德很是不懂。
「就是人類生的一種病。」塔瑞爾解釋。
「什麼是生病？」傑拉德更困惑。
精靈們療傷的手段頗為高明，他們卻沒生病的本事。就算有點輕微不適，在自然中汲取能量，稍作修養就會恢復。也有可能因為活得太久，反應比較遲鈍，還沒覺察不對，身體已經恢復。
「取草藥和水來。」萊戈拉斯簡短的吩咐。
「我們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塔瑞爾宣佈。
幽暗密林近在咫尺，儘管不太樂意，但再走下去，只怕她就要到維拉那裡去報到了。傑爾德的遺言也只能帶到另一個世界了。
to be continued……
悠于 2015-10-24 23:09
第7章 Chapter06.往北方去（下）
奇怪的暴風雪過去了。半夜天氣複暖。精靈的藥對她起了作用。
天明等她燒退之後，精靈們便毫不客氣的帶她上馬繼續前行。久違的家園就不遠處。探險隊員歸心似箭，可是這段路偏偏又不輕鬆。
進入在白天依然漆黑無比的叢林，每株樹上都長滿各種苔蘚，看起來黑漆漆的。精靈們沿著他們踏出的路前行。儘管走了很多次，他們依然保持了相當的謹慎。
有時會有陽光依稀從濃密的樹葉和糾結的枝杈幸運的照進，但很快又消失。
道路兩旁都是腐臭的樹葉，仔細聽去還有不知道什麼生物弄出的詭異的聲音。
最噁心的，莫過於蜘蛛網。在這裡，蛛絲特別濃密粗硬。從一棵樹伸出來一直蔓延到另一棵樹，一束束糾纏在一起。但是精靈們開出的道路上卻乾乾淨淨。
伊爾碧綠絲一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過這段日子的。精靈們覺得這樣也好。日復一日走過的道路似乎都是相同的。黑暗、滯悶，仿佛沒有任何空氣流動。精靈們尚覺得不舒服，何況人類。
這天晚上，她熱出了一身汗，終於清醒了。睜開眼睛，發現他們已經走過了蜘蛛聚集地。自己躺在那裡被高大的柏樹林包圍。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樹。月色透過樹葉灑下。地上的草並不那麼多。陰影變得稀疏。空氣又開始流動，風變得乾爽，周圍靜悄悄的。
身上輕鬆多了，只是汗黏著很難受。她試圖起身去找點水來擦一擦臉。沒想到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後面一個清澈的聲音傳來。
「現在逃，我保證你走不出二十步。」
腳步頓住，回身。
萊戈拉斯在不遠處的月光下專注地用鹿皮擦拭他的弓把，愛惜的模樣就像它是世間罕有的珍寶，然後他開始調試弓弦的長度，弓襠的高度，看都沒看她一眼。
「我沒想逃。」伊爾碧綠絲想解釋，又覺得解釋也沒用。索性走過來蹲在一旁看他擺弄他的弓。
「我一直在等著。」他又開口道。
「等什麼？」
「等你露出馬腳。」他說著，然後又拿起箭，一支支查看箭身有沒有劈壞，然後輕輕打磨，將箭羽理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回答他，「我沒有馬腳。」
這個人類，若不是心思極其深沉，便是單純過了頭。萊戈拉斯不由眸光一斜，看了她一眼。
瑩白的臉龐映在月色下，月光染白了她淺金色長髮，令她像是不在凡塵。她好奇又羡慕的打量他的箭，那雙比起很多人類更淨澈許多的藍綠色雙眸藏不住任何心事。
他放下手中的箭，「你知道那些座狼烏鴉為什麼會襲擊我們，還有熊和鷹的監視，告訴我理由。」他這句話是肯定的口氣。那時候他就已經看出她的隱瞞。
要不要告訴他實話？伊爾碧綠絲沒有太多猶豫。萊戈拉斯的雙瞳有種能沉澱一切的力量，她根本沒辦法在這樣清澈的眸光注視下撒謊或隱瞞。
她垂下眼睛，「他們，我是說小鎮上的人們要絞死我，因為我身上有種奇怪的符文，碰了我就會被灼燒。……很可怕。」
萊戈拉斯恍然，為什麼生病時她不讓他碰到她。但是自己親身體會過，並沒有那樣的事情發生。她的話總沒辦法讓人完全信服。
「這樣的情形，以前可曾發生過？」他接著問。
「從來沒有。」她搖頭。如果那樣，村裡的小孩才不敢欺負她。慢著，似乎正是在離開之後才發生的，「……好像，是我離開米斯龍德之後。」
「會引來邪惡的符文……」萊戈拉斯若有所思。
連日的觀察，伊爾碧綠絲發現萊戈拉斯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精靈們那樣的冷靜沉著，他也有情緒體現在細微的表情中，似乎太年輕到還學不會隱藏。
碰到棘手的事情他會眉頭微鎖。不以為然的時候會撇唇，不悅的時候會微微眯起眼睛。情緒翻湧時眸光會亮的驚人，而像現在沉思時，他的眼神會變得很深邃。
聽過她的描述，料想這是一種很高明的法術。他不覺得她在撒謊，因為她實在太無知，無知到甚至無法編出這樣的故事。
萊戈拉斯在腦中回想著看過的很多咒語和符文，想不出來哪一種會能由凡人施展出來讓人受到這樣的傷害。
也罷，帶她回去給父王看就知道。當然，引來邪惡他是不怕的，就是不知會不會危及族人。
想畢，萊戈拉斯不以為意的撇唇，「人類，總會畏懼他們不懂的東西，排斥不同的種族。」
伊爾碧綠絲不由得看了一眼萊戈拉斯俊美絕倫的臉，心中小聲反駁，不，她就一點也不害怕排斥精靈。
*
在那個月夜後，萊戈拉斯似乎對她和善了一些。但同時也多了些戒備。
當他們踏入瑟蘭督伊王的領地時，森林都變得不一樣了。
空氣的流動變得更加乾淨。
陽光灑滿整個山谷。
山石被樹木盤根錯節的纏繞著。
清澈的瀑布之水像是從天上傾瀉而下。
看到對面那座山洞雕刻出的大門，以及穿越泉水的拱橋，探險隊都發出一聲歡呼，腳步加快。他們終於到家了。
但是伊爾碧綠絲的步伐卻越來越慢。她看著山谷裡漫山遍野的紅楓與銀杏還有冷杉，帶著一種壯麗蒼涼的美。樹枝在風中颯颯的響動，飄落的金色與紅色樹葉似乎怎麼也落不完。
當她的雙腳踏上了那層厚厚的落葉，不知為何有一種憂傷的感覺，像是踏著無數個秋天而來。
「太美了。」伊爾碧綠絲忍不住發出讚美與感慨，「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願意用一生來換取在這裡的一刻。」
前面的萊戈拉斯聽聞，微微出神。
在地下宮殿出生，他每日都看著對面的紅楓，在歲月流轉中一次次的變紅，一次次飄落，直到再也引不起他任何的感覺。可是聽到有人這麼說，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早已習以為常的景色。
在瀑布轟鳴的水聲中，白鷺叫著穿越林穀。
站在橋邊，看著那段只容三四個人並肩而過的狹窄石橋。奔湧的河流濺出白色水花，河水流過腳下，一直蜿蜒到下游，流到了外面的平原。
橋的對面，住著那位偉大的森林之王——瑟蘭督伊。
無數人類窮盡一生也無法見其一面。
她微微仰頭，看著那巨大山腹中的石洞，一根根雕成樹幹模樣的石柱支撐著兩扇大門。她從沒見過這麼宏大的建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畏懼。
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
木精靈們早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橋去報告王子殿下回來了。萊戈拉斯從容不迫的走在最後，待所有精靈都過橋後才行至橋中，卻察覺微小的腳步聲並沒有跟來。
回頭一看，那渺小的人類帶著無法置信的敬畏與欣賞看著面前的宏偉宮殿，止步不前。
「怎麼，人類，不敢嗎？」他的語氣中並無嘲諷，唇角輕揚，隱隱帶著挑釁。
她望著他，純淨的眸光裡更多的是無法確定和不知所措。
幽深穀底之上架起的那座橋，像是跨越人間和仙界的彩虹。她在這一邊，橋上的他像是站在天上。瀑布之水從左側的山巔傾瀉下來，流過他腳下，背後是洞開的深黑大門。漫天落葉在他身側飛舞，金色髮絲在耳邊微蕩，雙瞳如雪後初晴的蔚藍天空。
萊戈拉斯輕輕一笑，伸出手，「過來。」
不安煙消雲散，深吸一口氣，她終於踏上了那座橋，也踏進了未知的美妙世界。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萊戈拉斯月下擦拭弓把的那段，伸了個懶腰，出了房間，剛好看到小豬王子正在那裡專注地擦他的弓把，整理他的箭。整個過程我的貓咪寶貝一直蹲在一旁非常認真看著。
我靠在牆邊，看著那一人一貓，不知怎麼，覺得這畫面很好笑，又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下一章，瑟爸要登場了，真是個讓我又愛又難寫的角色啊。雖說塑造兼具俊美與妖異特質的人物我很擅長，不過，寫出色的人物從來都是挑戰。。。
第8章 Chapter07.密林之王（上）
在創_世之初的巨燈倒下後，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貝烈蓋爾海將阿門洲與中土大陸分割開來，維拉之神在海的西邊，而精靈在東岸。維拉在阿門洲的維林諾造雙聖樹做為埃爾達的光源，並召喚精靈前往神之居所。
在往西的海外大遷徙時，一些不願意穿過迷霧山脈的精靈們，留在安都因河谷的森林裡定居。翠綠森林的老樹從那個紀元就已經存在於中土大陸了。
在第二紀元末期，辛達精靈王歐洛芬與其子瑟蘭督伊參與了對抗索倫的最後同盟戰役。歐洛芬戰死在黑門之前，木精靈們更是傷亡慘重。
戰爭結束後，瑟蘭督伊帶著僅存的三分之一餘部回到密林，重建家園，休養生息，木精靈數目增多。一轉眼，瑟蘭督伊之子，小王子萊戈拉斯也有一千多歲了。
宮殿的大門在身後閉合。
這讓伊爾碧綠絲莫名的緊張，她回頭望了一眼那高大厚重的門頁，估量十個自己也是推不開的。
其實，大門施了魔法，就算是巨人也無法打開。
皇宮在一座山脈的山腹之中，而這座地底深宮，比任何矮人的山洞都要乾淨清爽。更別提那些半獸人的洞穴。
光從樹根與岩洞中的空隙灑下。
木精靈歡樂的歌聲隱隱約約從洞穴深處傳來。
一根根巨大的樹根與石柱和石橋纏繞在一起。
一座座白色石屋從樹葉中露出，精美絕倫的石雕從上面垂下。
他們沿著粗長大樹的根莖一路盤旋而上，走了很久，才終於走到王座之前。
石台是用整塊的石頭雕成。一層層鋪到了王座下。
這位統治著中土精靈界最廣大疆土的森林之王曾放言他的密林領土雖然廣大，但沒有一寸是多餘的。
大約是因為曾經跟魔多大軍打過一場痛苦至深的大戰。親眼目睹了無數子民的死亡，甚至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在黑門之前倒下，這讓瑟蘭督伊對於自己的領土和子民有種近乎偏執的愛護。
一位俊美無匹又愛護臣民的君主，竟會有這樣十全十美的生靈？
若說他有什麼缺點，大約是他非常喜愛秘銀和潔白的寶石，對於尋常的黃金珠寶是看不上眼的，由此看來這位王一定是有些潔癖的。儘管他國庫裡有無數珍寶，他依然覺得無法與遠古的精靈貴族相比。只可惜他自己的子民通常只是打打獵，不會挖礦或耕種。
當伊爾碧綠絲被領至碩大黃木雕成如巨大的遠古麋鹿之角模樣的王座前，不懂禮儀的她四下張望。
「跪下。」帶著面具的守衛低聲吩咐。
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可還是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去。
王座太高，離的太遠。就見王穿著銀灰色的長袍，修長的雙腿交疊坐在那裡，正在聽隊長塔瑞爾的彙報。
一眾探險隊員都神情嚴肅的筆直站立。連一向從容自信的塔瑞爾聲音裡都有一絲緊張。
「父王。」隔著老遠萊戈拉斯就喚了一聲，打破了肅穆的氣氛。
伊爾碧綠絲心中一跳。他喚那個王是父親的話。
那麼，那不是代表，萊戈拉斯是……？
瑟蘭督伊王抬起頭，揚起濃密長睫，眸光向這邊投注過來。
時至秋末冬初，他帶著一個配合時令、裝飾著紅葉與漿果的樹枝狀的王冠，王冠下緣一直延伸至鬢邊，更顯得整張臉的輪廓都是完美之至。由此可知萊戈拉斯那雕塑一般的臉龐遺傳自何處了。
一頭耀眼的金髮從腦後沿兩耳側垂下，長長的劃過胸前直至腰間，柔順而絲絲分明。
灰藍色的瞳孔不及萊戈拉斯冰藍眼眸的透亮耀眼，卻更深邃洶湧的貝烈蓋爾海水一般。
這位王的美貌可以讓他王國的美景和宮殿的巍峨全都黯然失色。
萊戈拉斯去勢如箭，已經一步跨過了幾個臺階，跳上了王座，撲在瑟蘭督伊腳邊，跪下時又複從容優雅，低頭親吻王修長食指上的王戒。
瑟蘭督伊右手握這一支藤制的權杖，左手扶起萊戈拉斯一同起身，「吾兒，這一趟辛苦了。」他的聲音動聽悠遠，慢條斯理，韻味深長的回蕩在宮殿裡。
萊戈拉斯平日的冷靜犀銳蕩然無存，稚嫩的歡顏中帶著些微羞澀，「父王，我很想您。」
瑟蘭督伊表情不變，只是瞳色深了幾分，「我倒認為你似乎不急著回來。」
萊戈拉斯不答只笑，臉龐如春光綻放一般，毫不掩飾他的欣喜。
隨後，瑟蘭督伊的深藍色眼眸穿過了萊戈拉斯，一眾探險隊員，幾名守衛，落在了跪在最後的伊爾碧綠絲身上。
「那個人……就是傑爾德最後遇見的人。」
就只那麼遠遠的一望，那逼人的容光便令她自慚形穢的低下頭。
萊戈拉斯站在他身側道，「傑爾德的遺言，她答應他說只能說與您聽。所以，我們只好把遺言帶到您面前。」
雖然明知道不應該，但是聽到殿下的措辭，探險隊員有幾個都忍不住勾起唇不以為然。
她就是遺言……，伊爾碧綠絲在心中歎了口氣。
沒想到金髮的萊戈拉斯竟然是瑟蘭督伊之子，雖然她看出來他的高貴和與眾不同，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是王子殿下。她之前還拒絕透露遺言，難怪那些精靈們那麼憤怒。實在是自作聰明又愚蠢到了極點。
「哦？」抑揚頓挫的反問，瑟蘭督伊背起雙手，從王座上緩步而下，慢慢朝她走來，雖然她沒抬頭去看，只那逼近的氣勢就讓她頓時覺得脊背發涼。生平從未見過什麼生靈有這樣的力量，連萊戈拉斯都難以與之相比。
「一個信守承諾的人類！我該給你什麼嘉獎好呢？」瑟蘭督伊問道。
「我沒想過什麼嘉獎。」她低頭道。
「那麼，」他站在她面前，微微歪過頭，「就說來聽聽吧。那個讓你穿越整個中土也要說給本王聽的話。」
她吸了口氣，先仔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後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深宮中一片寂靜。
雖然她自己並不懂，但是聽到那段話後，精靈們的表情都變得無比凝重。
那段話的大意是——吾敬愛的王啊，黑暗已籠罩灰港，半獸人議論著他們要阻止精靈離去，因為他們的主人要向精靈復仇。
「主人？」萊戈拉斯眉頭皺起，用精靈語道，「半獸人說的主人是誰？」
瑟蘭督伊不答，揚起頭，眸光穿過了地底，像是憶起一個遙遠又深重的苦難，曾經讓他的家族與他的臣民們都深受折磨的恐怖黑暗。
半響，他才轉回頭來，「人類，你的名字？」
她簡直有點受寵若驚，除了甘道夫，還沒有生靈問過她的名字，「我叫伊爾碧綠絲。」
精靈們突然都站直了身子，非常詫異，不安又略帶怒意的看著他。
瑟蘭督伊深濃的眉毛揚起，「是誰，賜予你這個名字？」
她還真不清楚，「大概，是養大我的無名老人。」
「這名字是星辰升起時精靈們頌詠星辰之後瓦爾妲的，」萊戈拉斯薄唇抿了起來，怒氣衝衝的道，「你不配叫這個名字！」
一眾木精靈們都是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
不懂精靈傳說的伊爾碧綠絲不由的縮了縮。就算對她不信任，萊戈拉斯也從未這樣對她。
瑟蘭督伊卻沒有說話，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只是更加幽深的注視她，「抬起頭。」
伊爾碧綠絲依言微微仰頭，瞄了一眼王，又不安的移開視線。
瑟蘭督伊傾下比萊戈拉斯還要高挑修長的身軀，久久注視她的臉龐。
她更加無措，而他依然盯著她的臉龐，視線慢慢移向她的額間，突然伸手撫開她的額發。
那冰冷修長的手指觸及她的肌膚，令她輕輕都顫了一下，才想起，聽從甘道夫的勸告，離開之前，她曾經剪了一叢頭髮遮住額頭上的印記。
因此，這一路沒有人注意到。沒想到，卻被瑟蘭督伊發現了。
萊戈拉斯也詫異的上前凝視，「這是什麼？某種邪惡的標記嗎？」
「不，」瑟蘭督伊緩緩搖頭，細細的看那水滴型的標記，「恰恰相反，這可能是個非常強大、非常光明的印記。」
「強大而光明？」萊戈拉斯立刻追問，「精靈的嗎？」在整個中土，兼具這兩個特質的種族，也只有精靈族了。
瑟蘭督伊卻不回答，放手直起身子，揮手道，「都下去休息吧。」
萊戈拉斯微微抿起嘴，顯然不滿意父王的隱瞞。但是王說的話從無更改。
「那麼，她要如何處置？」萊戈拉斯問。
很多問題還沒有解答。而且冬天快要到了，若放她一個人穿越密林，就如他所說，她只怕根本走不出二十步。
「先帶她去休息吧。至於怎麼處置，嗯……待我好好想想。」
一邊說著，瑟蘭督伊慢慢踱開，緩緩上了臺階，長袍拖在身後，讓他的身影更顯得高大而遙不可及。
突然，他又回過頭來，長睫下的眼眸轉向萊戈拉斯，意味深長的道——
「看好她。這個人類，可能與我族有莫大關聯。」
to be continued……
第9章 Chapter07.密林之王（下）
她在地底的深宮呆了數天。
見過的精靈除了送食物來的，就是守衛了。他們允許她在宮內任意走動，但並不允許她離開。她覺得自己雖非囚犯卻依然被囚禁。
那深不可測又曲折繁複的地底深洞讓她害怕迷路而止步，多數時候，她站在大門口，看著對面的紅楓落下。樹木變得光禿禿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她沒有悠長的壽命享受精靈的世界，沒有辦法融入人類的世界。她應該回到哈龍灣，回到老船夫的海邊小屋嗎？
只是，她的命運早就從推著精靈入海便不再一樣了，再也回不到那個時候了。
國王的護衛帶著冰冷面具走到她面前，「王要見你。」
她默默的跟隨他們而去，覺得自己就像在山谷裡飄動的落葉，完全沒有自我掌控方向的能力，只能隨風而去。
*
冬天的初雪還未降臨，瑟蘭督伊已換上了白銀打造的雪花皇冠，上面綴滿了潔白閃亮的寶石，更襯得他的瞳孔格外晶亮。
他穿著銀藍色的曳地絲袍，長長的袖子垂在身側，令他舉手投足都更顯得高貴優雅。
他來到桌案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最愛的葡萄酒，剛端至鼻端嗅聞酒香，萊戈拉斯已經三兩步的跑了過來，最後幾級臺階他乾脆直接一躍而下。
「父王！」
「唔……」瑟蘭督伊雖然不滿意萊戈拉斯那風風火火，完全沒有王子儀態的模樣，但也縱容的隨他去。將來總有一天，他會繼承這個位置，會站在中土精靈貴族之巔，娶一位高貴的精靈公主，學會如何做一個王。
先放下杯子，他道，「還未來得及問你。這一趟，看到了人間中土，可有收穫？」
萊戈拉斯的雙肩微微垂下，「我想，您是對的，父親。可是我不後悔……」
瑟蘭督伊卻並沒有聽他說完，背過身抬起下巴，只有眼神微微回轉，「看過了那些愚蠢而渺小的人類，漠不關心世事的矮人，你應該知道這裡，才是你應該身處的地方。保衛我們的疆土，引導、保護我們的子民，才你的職責。」
萊戈拉斯雙唇微啟，但也只是應了下，便不再多說。
「對了，你要跟我說什麼？」瑟蘭督伊問。
萊戈拉斯記起那個人類曾說她的肌膚上出現符文而保護她。這一路都引來了不少邪惡的監視。他擔心這會為幽暗密林引來黑暗。
「有趣……」王聽聞，幽暗的雙瞳光芒流轉，「來人，帶那個人類來。」又轉而問道，「那符文，你見過嗎？」
萊戈拉斯只搖搖頭，耳畔金髮隨之蕩漾。
瑟蘭督伊雙唇微啟，「那說不定，你應該試試，惡意的攻擊。」
萊戈拉斯眉頭微鎖，儘管並不相信她，他也不願意用傷害他人的方法來試驗。
這時，守衛帶著伊爾碧綠絲來了。
隔了數天，終於又見到王，還是和殿下一同出現。她覺得自己仿佛久在黑暗的人，眼睛會變得不適應光明。
「聽說……」夾雜著金色的濃黑眉毛下，深藍色的眼眸靜靜的凝視她，「你的身上，在某些場合，會有某種符文出現。」
聽著父親拐彎抹角的腔調，萊戈拉斯不由得眼睛往旁轉了轉。什麼聽說？他不就站在這裡嘛。
「也就只出現過一次。」伊爾碧綠絲垂首道，「是在離開米斯龍德之後。」
瑟蘭督伊幽深又明亮的眸光一閃，「是嗎？」他轉頭微微一笑，用精靈語道，「哦，原來是瑟丹那個老船工啊。」
萊戈拉斯還未明白父親的話裡意思，突然幾步之外的瑟蘭督伊已經瞬間掠到了伊爾碧綠絲面前，刷的一聲，一把閃光的短劍已經對上了她的眉間。
寒光襲來，光芒印上她驚恐的雙瞳。眉間一陣森冷的寒意，讓她從頭涼到腳，不知自己哪裡冒犯了他。
萊戈拉斯也呆怔在不遠處，近幾百年來，已經很少看到父王出手。但是剛剛那一下雷霆萬鈞的迅捷之勢，他自認也是不及的——究竟是哪個沒眼光的說自己已經勝過父王了？
萊戈拉斯的睫毛垂落，整天在戶外散散步打打獵的他又如何能與經過殘酷戰爭洗禮的父王相提並論？
瑟蘭督伊凝視了她一陣，慢條斯理的收回短劍，手指滑過那劍上花紋，「嗯，看來，還是不夠啊……」
他突然左手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她驚叫了一下，她的手臂被抓的地方像施了魔法一樣竟然浮現了一道道火焰般烙印的咒文，像全身蔓延開去。
同時，巨大的疼痛，也隨著那咒文而出現。
她所不知道的是，本體被惡意攻擊之後咒文的保護才會生效，但在這裡不會發生作用，於是可怕的反作用便反噬在她身上。
真沒想到她身上確實帶著咒符，不由走上前仔細的看去，萊戈拉斯認不出這種文字，「這是什麼？父王，像是精靈語，又不是。難道是來自魔多的邪惡文字？」
「嗯，這不是辛達精靈語，諾多精靈語，」瑟蘭督伊慢條斯理的在慘呼聲中研究她手臂上的文字，「……甚至不是任何一種通用的埃爾達精靈語。」
隨著她痛苦的呻吟聲，咒文伴隨疼痛隨之在四肢百骸擴散開了，讓她眼前一片漆黑，不由發出低低的慘呼。
瑟蘭督伊垂下頭，灰藍色的瞳孔映照那閃耀的文字，「這是早期的昆雅語，甚至要追溯到雙樹紀元之前。大約是由維拉時代的主神語直接繼承而來的。」
瑟蘭督伊緩慢悠長的話語仿佛隔著水面傳來，她幾乎已經痛到什麼都聽不見了，渾身都在顫抖，汗與眼淚不斷地冒出來。
瑟蘭督伊還在細細的審視，「這是一種很強大的符文，但是在精靈王的魔法領域裡是不會起作用的。」
極致的痛苦一直從肌膚滲透入身體，伊爾碧綠絲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爆裂開了。
連萊戈拉斯都有些看不過去，「父王！」
瑟蘭督伊這才放開她的手臂，拿起塊絲帕擦了擦手，隨意丟開去，優美的聲線繼續平靜無波的道，「是凡雅精靈使用的昆雅文字寫成。在中土已經被禁止使用。即便是我，也不能全部讀懂。」
凡雅精靈，是三大精靈種族之中最高雅最美麗，也是最少的一支，深得主神曼威的寵愛。傳說只有阿門洲還有少數的凡雅精靈，中土已經見不到了。
辛達精靈從沒有去過海外，而從海外返回中土的多數是為了追殺天魔王的諾多精靈，即使有少數的凡雅精靈也已滅亡或返回海外了。所以中土沒有昆雅精靈語的流傳，只有少數的地方還保留昆雅語寫的的書籍，是不折不扣的遺世文字。
萊戈拉斯卻疑心父親一眼就看出那是什麼文字，還研究了許久，像是故意讓這個人類吃了那麼多苦頭，「那麼，這符文代表什麼？」
瑟蘭督伊沉吟道，「在上古時代，維拉造金銀雙聖樹，並召喚隔海的精靈們前往西方。但天魔王監視著所有的海港和要道，維拉採用時光之咒來向精靈傳達訊息，為的是在漫長的傳遞過程中，傳達的訊息永不會被消滅，或篡改。」
伊爾碧綠絲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符文過了好久才消失。她也慢慢恢復知覺。
萊戈拉斯覺得不可思議，「您是說，她身上的是一種上古咒文——時光之咒？」
瑟蘭督伊緩緩頷首，「這咒文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她，但也可能帶來副作用。例如，時間在她身上靜止，直到符文被傳遞收回，才會重新流轉。」
萊戈拉斯也學父親來回踱了兩步，「既然中土已經沒有這種文字，是誰會對她下這種咒語呢？又是為什麼呢？」
瑟蘭督伊微微鎖起眉心，「那要解讀了符文才會知曉。」
「那個符文非我所關心的。」萊戈拉斯很輕鬆的道，「反正在您的領域，邪惡也不敢來侵襲。」
「吾的兒，」瑟蘭督伊搖搖頭，「既然邪惡對於這個咒文如此介懷，這說明它有令他們畏懼的力量。那麼，這時光之咒所傳遞的消息必然對我族至關重要，是註定要被收回的！」
「好吧，應該如何收回？」萊戈拉斯攤開手問父親。
沒理會兒子不敬的動作，瑟蘭督伊幽深的眼瞳轉到了一旁，「只有讀懂它，念著它，訊息被傳遞到了，符文自然就會消失了。」
萊戈拉斯托起腮，「可是，您不是說，中土已經沒有精靈懂得嗎？」
「即便是那個自詡通曉各種文字的愛隆王也無法辨識出吧。」他沉吟著，隨即衣袖一揮，「把她送到羅里安吧。羅斯洛立安的那個來自海外仙境的老巫……咳，那個凱蘭崔姆的女皇，只怕會懂得。」
「但是這一路要穿越密林，在迷霧山脈腳下，沿著安都因大河南下，更別提還有邪惡監視，她自己恐怕……」萊戈拉斯皺眉，「需要有人領路。」
瑟蘭督伊理所當然的回望他，「自然是你去。」
「父親！」萊戈拉斯不高興了，連敬語都不用了。
瑟蘭督伊卻不以為然，「你已經看過了人類的城市，大自然的風光，難道你不想去見識一下我們同胞的文明——羅斯洛立安，中土精靈國度裡最美麗的地方？」
「可是……」
「難道，你不想領略樹民之女皇強大的力量，欣賞那永遠翠綠的青草，永不會凋謝的花朵，那無窮無盡之陽光與金葉的美景嗎？作為國王的信差，你可以輕易抵達黃金森林最核心的地方。」
從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各種埃爾達精靈的歌謠描述美麗的羅斯洛立安，他們曾經在羅里安居住，又遷徙到了翠綠森林，萊戈拉斯當然嚮往。
「只是……」
「何況，」瑟蘭督伊坐了下來，望了一眼偷望萊戈拉斯的伊爾碧綠絲，戴著寶石的食指微微一抬，劃過下頜和帶著似有若無笑意的唇角，頗具深意的說——
「你把人帶來的，就該你送走。」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瑟蘭督伊，果然是個讓我糾結的變態人物。
原著《霍比特人》裡，他原本與萊戈拉斯一樣，甚至是個沒有真實名字的配角，直到作者寫《魔戒》時，才給予他名字。但是在電影版裡，瞬間被演活了，甚至比我們老了十歲的綠葉王子還要搶戲。
至於萊戈拉斯，其實小說裡也只是個二線角色，但是十年前，在剛從電影學院裡畢業兩天的奧蘭多布魯姆的詮釋下，精靈王子的形象紅遍全球。
我覺得《霍比特人2》裡，這父子倆，真是不像父子倆啊。本文裡，我刻意描寫萊戈拉斯還小，還很崇拜依戀父親。
第一部即將進入最華美的部分-羅斯洛立安。這一部分也超級難寫。電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小說也更是讀了不知多少次。因為關於黃金森林的傳說與美景太多，我只能選取其中一部分來寫，好幾個段落我都是經過很多次改寫，依然不太滿意。
悠于 2015-10-24 23:09
第10章 Chapter08.甯若戴爾
即將再次出發的遠征隊成員立刻被挑選好。出發當天，密林的國王親自來送，站在宮殿門口大聲宣佈這是「the fellowship of the spell（護咒使者）」。這個愚蠢的名字讓遠征隊員之首，也就是萊戈拉斯更加喪氣，並懷疑這趟旅程的趣味性。偉大的森林之王還站在那裡為遠征隊抑揚頓挫的講述他們的征途有多麼艱險和前無古人時，手下一溜煙跑來告訴他，王子殿下已挑了匹快馬絕塵而去。
伊爾碧綠絲還沒來得及再度感歎自己渺小如落葉般的命運就開始欣喜，只要能見到萊戈拉斯她就心滿意足，別說是去黃金森林，就讓她穿越死靈法師的沼澤也沒有問題。
有了國王相助，再次穿越密林就方便多了。他們取道安都因大河，順流南下。精靈的小船非常適合在大河裡快速安靜的前行。他們也不用翻雪山過平原鑽山洞了。
比起垂頭喪氣的王子殿下，不明就裡的「護咒隊員」，最開心的要屬伊爾碧綠絲了。剛離開密林，她就宣佈她的生靈分類辦法，平原上騎馬揮刀的是人類，山洞裡挖坑的是矮人，森林中躲著的都是精靈。
木精靈們時常聽到她好奇的打聽精靈世界的事情，多數情況萊戈拉斯還算耐心，當然也有例外。
「我可以上岸看看嗎？」
「不准。」
「就一會兒？」
「不要離開我身邊！」
「那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
船經格拉頓平原時，有座狼在兩岸上追逐小船，正要嗷嗷叫著召喚同伴，被萊戈拉斯一箭洞穿喉嚨。
「精靈不都有魔法嗎？」伊爾碧綠絲問道，「你為什麼不用魔法對付他們嗎？」
收弓坐下的萊戈拉斯瞥了她一眼，「如果能有更簡單的方法，為何要費功夫？」
辛達精靈的魔法比起遠古精靈已經減弱很多了，很多木精靈也都沒有什麼神奇的魔法。但是他們依然具有凡人無法想像的視野範圍，也有在黑暗中射穿針尖的能力。
看看那支留在座狼身上的箭，「哦，我知道了。」伊爾碧綠絲歡快地說，「你的魔法在箭袋上。你的箭袋永遠不會空？」
「我的箭是要回收的！」萊戈拉斯沒好氣的說。比起拿劍的和耍斧的，這就是身為弓箭手的悲哀吧？
「那麼，」她的雙瞳映著陽光道，「殺完壞蛋，你還要漫山遍野的去拔你的箭？」
萊戈拉斯不理她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木精靈們已經見怪不怪並開始深深為殿下哀悼。
這天傍晚，一條銀光閃閃的河從西方匯入安都因大河。
清涼的微風吹入河面迎接他們，在他們右手西邊是一座巨大森林的灰色輪廓，他們可以聽見無邊無際的樹海的沙沙聲。那些參天古木看來十分安詳，如同一排排羅列的高牆張開雙臂將河水吸納進去。在夕陽下，樹幹呈現灰色，樹葉則微微地泛金。
「那裡就是羅斯洛立安的黃金森林！」萊戈拉斯仰著頭，雙眸一瞬不瞬的望著，「那是我族同胞所居住的最美麗的地方。陽光下大片的梅隆樹像黃金的海洋，因此，羅斯洛立安也被稱為黃金森林。」
所有生靈都不由自主的從小艇上站起身來。
萊戈拉斯看著那片和密林紅楓完全不同的景象，輕緩的如吟詩般歎道，「世上沒有其他地方的樹木能夠生長得如同這裡。即使是到了秋天，樹葉也只是轉成金黃，並不落下。到了春天新葉長出時，老葉才會落下，讓枝丫上掛滿黃花，地面一片金黃，樹幹是灰白色的，會構成一片金頂銀柱的絕頂壯麗景象。我們幽暗密林的歌謠中依舊讚頌著這個地方，如果我們能夠在春天站在那些樹下，我的心定會雀躍不已！」
何止一眾木精靈們神色癡迷，即便現在是冬天，想像著那畫面，伊爾碧綠絲的心也砰砰直跳，又止不住的一陣黯然，有生之年，她能有機會看那金頂銀柱的壯麗景象嗎？
萊戈拉斯望著流入安都因的銀色河道，「這一定是銀光河，來吧，」他回頭招呼大家把船劃進銀光河，抬頭微微眯眼看向森林，「這裡已有不少精靈的暗哨。今晚我們可以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們已經進入樹民女皇的領地，可以保護我們免受邪惡的侵害。」
沿著銀光河往西邊上游劃去，有一條清澈小溪與之會合，沿著一道泛著綠光的瀑布往下流，流經一座小山谷。山谷之中有許多彎曲、低矮的樅樹。河兩旁陡峭的山壁上長滿了野生的草莓和苔蘚。河谷則有一塊平坦的區域，大家就在那裡停下休息。木精靈們將小船拖上岸邊，在岸邊安營紮寨。此地距離羅里安核心的區域還有一段很長的路途。
無所事事的伊爾碧綠絲到處見不到萊戈拉斯的身影，便走到河水上游。
遠遠的，就見萊戈拉斯一個人光著腳在涉水而行。
夕陽穿過西邊迷霧山脈隱隱綽綽的雪峰照耀河谷，美麗的虹彩籠罩在閃閃發亮的河流上，空中漂浮著金色花瓣。他走動時金髮閃耀著一圈光暈，修長的身影顯得有些朦朧又是那麼的好看。
她停下腳步，他卻已經聽見她，頭微微擺了下，向她示意，「下來。」
她看著那清澈的小溪，雖然很清淺，但初冬的天氣令她實在不敢下水。
「這是甯若戴爾河。」萊戈拉斯低頭用腳趾撥拉著水花。「森林精靈為了這條河做了很多歌謠，在北方依舊還傳唱著。據說這河水對於治療疲倦有奇效。所以一定要在這裡泡泡腳。」
聽聞，她連忙脫掉靴子，試探了一下，啊了一聲，終於還是撩起衣服踏了進去。水很涼，但並不刺骨。河底被沖刷的很圓潤的鵝卵石也不咯腳。她看著清澈河水慢慢沒過膝蓋，似乎所有的塵埃，疲倦和憂傷都會在透心的清涼中被洗滌。
「以後無論何時我來到羅斯洛立安，一定會在這裡洗滌疲憊和塵埃。」一掃一路的晦暗，萊戈拉斯開心的在河水走來走去。
——我也是。……還要洗掉憂傷。
小聲在心裡許諾，如果有一天，她能重回這裡的話。
*
天色變得幽黑，藍絲絨般的天空出現許多澄澈的星辰，一彎新月卻直到很晚才出現。
吃了一點乾糧，在精靈們為她準備的軟墊上躺下。除了微風拂過樹梢，木精靈們偶爾一兩句低聲交談，靜的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她睜大眼睛看著稀疏樹葉空隙中的明亮星辰。忍不住回想不久之前，她的眼中還只有那些為了生存的人類，星辰和大海。如今，她橫穿了中土，見過了精靈王，現在就身處精靈世界最核心的地帶……
她霍然坐起身，睡意全無。不明白為什麼在這麼美麗的地方，她竟然會想要浪費時間睡眠。
微風的吹拂下，對面叢林的葉片在星光月影下反射金光。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傍晚看到葉片的顏色，以為那是夕陽映照的原因，但是，這裡的葉片真的是泛著金光。
——這裡，這裡真的是黃金森林啊！
金色的森林裡，她不禁微笑著沿銀色的河水一路慢慢走去。一彎新月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灑下月光，河水在陰影裡流動著甜美的樂章。連風也停了下來。
這時，河岸邊傳來一陣輕輕的歌聲，開始她以為是河水的呢喃，後來才察覺那是精靈的歌聲。
——是萊戈拉斯的歌聲。
他坐在一塊大石上。月色剛好投在那塊大石上，顯得他周遭都如夢如幻。
他用她聽不太懂的語言唱歌，這令她有種說不出感傷，就算他近在幾步之外，他和她的距離像是隔著連綿不絕的迷霧山脈一般。
「遠古的精靈美女，如同白日閃亮的星辰，……在那美麗的瑟林安羅斯，自由自在又美麗……」
她故鄉的人們也愛唱歌，多數都是讚美生活與食物的。但是精靈的歌比她所知所聽都要美得多。雖然已能聽懂簡單的精靈語，但那首歌對她而言還很晦澀難懂。她還是悄悄坐在不遠處專心的聆聽，她發誓她聽到風聲、樹葉和水聲都在輕輕的合著他的歌。
「……今日無人知曉她曾漫遊之處，消失在山脈中。……海岸的浪花無情地拍打，……安羅斯看著遠去的海岸，……遁入海中從此無緣……精靈們從此再也不能聽見他的呼吸……」
這時，萊戈拉斯突然停下來，像是再回想歌詞。
「後來呢？」她忍不住輕聲的問。
萊戈拉斯回頭看她。長長的睫毛掛著月色，閃動著光芒，臉龐如玉雕般瑩潤，冰藍色的眼眸變得非常幽深。
「我說你的歌，」她問，「很美很長也很憂傷，雖然……我聽不太懂。」
「因為那是一個很美很長也很憂傷的故事。」萊戈拉斯靜靜的回答她。
萊戈拉斯告訴她在很久以前，陽光和星光自由自在地照耀在大河安都因兩岸的草地上。一個名叫甯若戴爾的美麗的西爾凡精靈住在這條溪水邊。那時統治羅斯洛立安的精靈王安羅斯是個英俊勇敢又睿智的辛達精靈。他愛著甯若戴爾，可她拒絕嫁給他。因為西爾凡精靈並非高等精靈，安羅斯的地位又是那樣尊貴。
當邪惡在東方再度崛起，甯若戴爾逃離羅里安。安羅斯追隨她離開他的國度，在法貢森林邊緣找到她，這一次他們決定在一起，並渡海去海外仙境。可甯若戴爾迷失在南部的白色山脈。安羅斯一直在貝爾法拉斯海灣的港口等她，直到疲倦的睡去。颶風將船隻吹離海港。待安羅斯醒來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時，船隻已經遠離海港。他瘋狂的跳入海中，試圖回到岸上去尋找甯若戴爾，卻溺死在颶風的大海裡。
講完這個歌謠，月亮已經高高的升起。
「你問後來，從那以後，這裡便叫做甯若戴爾河。但甯若戴爾小姐再也沒有回來過。羅斯洛立安的精靈說他們時常能聽到安羅斯的聲音從海上飄來，沿著安都因河傳回故鄉。」
萊戈拉斯回過頭，就看見那個人類少女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她滿臉淚痕，淚水像是一道道星光般墜下。
萊戈拉斯微微歎了一口氣。在他很小的時候聽到這首歌謠，並不能完全懂得詩中的含義。來到甯若戴爾，他想起了這首歌，就唱了起來，卻沒想到這個人類女孩會如此悲傷。
必須承認，她是一個令他困惑的生靈。她很膽小，卻敢於做一些成年人類也做不到的事；她好奇，對於精靈世界總有無窮無盡的問題；她無知，經常會有些讓人發噱的應對；她能堅強的面對孤獨和死亡，但有時候卻會莫名其妙的感傷。
伊爾碧綠絲白皙的手指拭著眼淚道，「就因為……他們是不同種族的精靈，所以才不能在一起？」
萊戈拉斯是一位辛達的精靈王子，她呢？她甚至不是一個精靈，只是個渺小的人類。
萊戈拉斯並不懂她的意思，提出自己的觀點，「做為一個王，安羅斯的一整個族人都遭受威脅，他卻放棄領土追隨一個女精靈，還是個西爾凡精靈。最後還因此殞命，我並不是認為這是個聰明的做法，也許安羅斯並沒有精靈們描述的那麼偉大。」
「那是因為他認為有一樣東西比地位，比領土，比戰爭，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啊！」伊爾碧綠絲忍不住提高聲音分辨，「他只是做了自己的選擇。就像露西安放棄了永生做出的選擇一樣！……」
那時候在海邊，甘道夫講到露西安的故事時，她還不明白，可是現在她懂了。
萊戈拉斯默默聽伊爾碧綠絲憂傷的道，「他愛她呀。」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明白啊。
萊戈拉斯心裡道，卻沒有再開口。
不知因為那首長歌還是少女的眼淚讓萊戈拉斯沒來由的一陣煩悶，「可是，丟了性命就什麼也沒有了！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啊。」
伊爾碧綠絲倒是同意他這個觀點，「嗯，就像露西安追隨貝倫而去，她放棄永生也放棄了希望。」
兩人在靜靜的月夜裡無言相對。
「為什麼相愛的人，必須要分開？」少女低泣著呢喃。
「我只知道，如果真有對我而言那麼重要的東西，」萊戈拉斯抬頭望向清澈的河水，「……我絕對不會讓它離開我的視線！」
*
雖然只休息了幾個小時，可是伊爾碧綠絲從來沒有睡的如此香沉。仿佛這塊神奇的大地能讓生靈體內充滿能量。
東方露出曙光，陽光透過梅隆樹金黃色的葉子在她眼皮上跳動，令她會錯覺這是一個夏天清爽的早晨。蔚藍天空從搖曳的樹杈中展露清朗的笑顏，早上還很清冷，精靈們已經整理好了行囊並為她準備了帶兜帽的斗篷。
伊爾碧綠絲起身，走到了河邊，剛洗了洗臉，然後她像發現了什麼，直起身，不敢置信的仰頭望著，又環顧著四周。流過黃金森林的銀光河像是流經一片金黃色大地一般的壯觀。她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心中從未這樣震撼過。
小艇被他們棄在一邊，他們開始沿著河岸往上游走。
走著走著，伊爾碧綠絲覺得她的感官被加強了。她感到腳下的土地十分厚實鬆軟，她聞得到新鮮草地的味道，聽得到許多不同音調的樹葉摩擦的聲音，河水在她的右方潺潺流著，鳥兒清脆婉轉的叫著，她甚至可以感到陽光照在臉上和手上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似乎踏上了時光之橋，步入遠古時代，正在一個時間之前的世界中遊歷。如果說瑞文戴爾只保留這些古老事物的回憶。但是在這裡，這些古老事物都是活生生地運作著、呼吸著。他們聽過邪惡的勢力，他們知道悲傷的滋味。但是，在羅里安的土地上沒有任何的陰影。
然後，他們站在一個開闊的地方，眼前的美景讓他們屏息以對。
左邊是個大山丘，上面鋪滿各種各樣遠古時代茂密的青草。草地上如同皇冠一般的是兩圈樹木。外圈的樹木擁有雪白的樹皮，連一片樹葉都沒有，但卻給人一種孤高的感覺。內圈則是非常高的梅隆樹，依舊籠罩在黃金色之中。在這些參天的古木之上，有一座白色的瞭望台。
「看！那是瑟林·安羅斯，安羅斯之丘。」萊戈拉斯的聲音充滿了激動，「這就是遠古王國的核心，在和平的年代，也是安羅斯王建造宮殿的地方。」
在山丘上漫山遍野的青草瘦削的莖葉之間，有許多都長著黃色星狀的花朵，還有許多白色，綠色的花朵，在那片翠綠之中顯得格外突出。天空是一片蔚藍，早上的太陽照在山丘上，令這些樹木拖出長長的影子。
萊戈拉斯喃喃低語，「真如父王所說，在這裡，永遠翠綠的青草上開著永不凋謝的花朵，黃色的伊拉諾和白色的寧芙瑞迪爾……」他揚聲宣佈，「我們會在這邊停留一段時間，到晚上再進入樹民的城市。」
木精靈們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歡呼，朝安羅斯之丘跑去。
再偉大的人看到自然的力量，都會忍不住心生崇敬和嚮往。萊戈拉斯也不例外，即使站在密林生靈的最頂端，到了黃金森林，他依然如新生兒一般。
雖然他也很想一同跑去，卻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回頭看時，那個眼淚如星光一般的少女又在淚眼婆娑。
「怎麼了？」他溫和的問。
「謝謝你。」她抬起淚眼看著他，「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到這麼美的地方來，可是……」
「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要一個轉折。
她望著安羅斯之丘道，「如果說密林的林穀與瀑布，紅楓與宮殿會讓很多人願意用一生時間來交換。但是到了這裡，就算是立刻死去，也心甘情願吧……」
萊戈拉斯不禁微微一笑，「你還沒見到卡拉斯加拉頓呢。」
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雖然我很想看，但我的雙腳卻不願意繼續這美麗的行程。」
「為什麼？」他不太懂人類的邏輯。
「因為我很害怕。」她垂下頭，「害怕當我離開這裡後，我該怎麼回到我原來的世界，我怎能將那些凡塵的景象看在眼中，我要如何去面對人類的世界？」沒有說出口的是，當這段旅途結束後，她該怎麼跟他說再見？
她抬起頭來看他，「為什麼讓我到了這麼美好的地方卻又清楚明白的讓我知道，我不屬於這裡。」
回想起剛剛自己內心的激動，萊戈拉斯長長的睫毛垂落，又抬起時，他無比正色道，「任何生靈都有伊露維塔創造的意義，他賦予的使命和道路。這是你的道路，你必須走下去！」
站在這遠古世界的中心，萊戈拉斯微微一笑，「勇敢點！女孩。」
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直到胸腔都充滿了花香草香，甚至陽光的味道，終於壓下了所有的不安與煩躁。
沒錯，這是她的道路，無論對不可知的未來多麼畏懼，她也必須走下去。
於是點點頭，隨他踏入了羅斯洛立安的核心。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電影中，羅斯洛立安的美景不及原著中描寫的十分之一，真是有些遺憾。所以寫黃金森林這部分時，我決不保留，儘量呈現最美的給大家看。
第11章 Chapter09.樹民女皇
現今居住在羅斯洛立安，與其伴侶凱勒鵬一同任這個偉大精靈國度之主的凱蘭崔爾出生在雙樹紀元的海外仙境維林諾，是遠古諾多精靈國王的孫女。也是現今留存在中土最強大的精靈。
天魔王魔苟斯殺死她的祖父，盜取精靈寶鑽逃往中土後，作為領導者之一凱蘭崔爾和大部分族人前往中土，在延綿數千年的漫長戰爭中先後展開四次重大而慘烈的戰役：「星光下的戰役」，「光榮戰役」，「瞬間烈焰之戰」和諾多大敗的「淚雨之戰」。凱蘭崔爾的四個兄長全部戰死。諾多精靈們飽受天魔王的折磨和戰爭的創傷。
珠寶之戰結束後，維拉饒恕了諾多精靈，讓他們返回海外，但凱蘭崔爾謝絕了維拉，留在中土。她的心中大約依然留戀這片土地，並渴望建立自己的王國。
第二紀元，天魔王的僕從索倫在魔多悄然積蓄自己的力量，並打造魔戒。凱蘭崔爾是精靈三戒中南雅·水之戒的持有者，在瑞文戴爾居住。當索倫打造禦統一切的至尊魔戒的陰謀被識破，便向精靈和人類宣戰。
最後同盟又經歷了各種族都死傷無數的漫長戰爭，再度為中土贏回了自由。這一次，凱蘭崔爾和她的族人再也不想經歷更多戰爭了。
第三紀元，羅斯洛立安之主安羅斯為了追尋伴侶離開羅里安。凱蘭崔爾和凱勒鵬入主羅里安，在樹之城卡拉斯加拉頓建立自己的宮殿。她也是第一個在羅斯洛立安撒下梅隆樹種子的人，這種金色的樹在她的關懷下成長，像金色的海洋一般，這便是黃金森林的由來。
*
「站著別動！」
萊戈拉斯正要和伊爾碧綠絲一同走向安羅斯之丘。森林裡突然傳來了精靈語的吩咐。
萊戈拉斯用身體護住伊爾碧綠絲，同時拔箭，搭箭，開弓一氣呵成的瞄準前方。
伊爾碧綠絲躲在萊戈拉斯身後驚詫的望著穿著灰色斗篷的精靈們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圍攏在他們兩人身邊，可見精靈斗篷的隱藏性有多麼好。
遠處的木精靈同伴也被另一群精靈圍住。被眾多箭指著的萊戈拉斯，銳利的雙眸四下一轉，一時也無計可施。
一名高大的金髮精靈走了過來，他面目十分英俊。
他用南部精靈語跟萊戈拉斯道，「黑暗時代之後，你們還是第一批踏上羅里安女皇領地的外部生靈。」語氣裡有種說不出的驕傲，「我們的哨兵在昨晚你們登陸時就發現了，若不是你唱了甯若戴爾之歌，恐怕立刻就會被射穿喉嚨。」
「那樣的話，我的箭會先射穿他的手指。」年輕氣盛的萊戈拉斯毫不客氣的回敬。
高大的精靈冷冷一笑，「就算你的箭法無雙，也贏不了我們所有人吧？」
萊戈拉斯更忍不住嘲弄，「南方的傢伙們都喜歡以多取勝？你們就是這樣歡迎北方的客人。」
高大精靈的濃眉一挑，突然擺手，精靈們放下手中的弓。他右手放置左胸，做了一個精靈的禮節，「我是羅里安的哈爾達，閣下是誰，為什麼到羅斯洛立安來？」
萊戈拉斯也放下弓回禮，「我是萊戈拉斯，瑟蘭督伊之子，也是國王的信差。有重要的信要呈向女皇陛下。」
哈爾達笑了起來，「原來是我們北方的同胞，萊戈拉斯殿下，為什麼不早說。黑暗時代之後，你們可是第一批踏上樹民女皇領地的北方精靈。」
——我哪有機會說！
萊戈拉斯心中暗道。他喜歡這裡，但是不喜歡他的同胞們從骨子裡散發的優越感。
「跟我來吧。」哈爾達轉身欲走。
「請問，你是領路精靈嗎？」伊爾碧綠絲突然單純的問。
身為王的護衛長，哈爾達臉上一僵，就差沒有咬牙道，「你看我很像個帶路的嗎？」話裡毫無優雅氣度。
萊戈拉斯差點笑出來。這個人類一向有讓聖人抓狂的本事，他已經領教過了。
她穿著精靈的衣服，也不惹眼，但是她一開口哈爾達就注意到她根本是個人類。
「原來，北方的客人裡還有冒牌貨。」哈爾達開始懷疑這一批人的目的了，「請問，信呢？」大有「我拿了信就好，你們可以滾蛋」的架勢。
萊戈拉斯現在深深佩服父王的遠見，「吾王說了，信必須交由女皇陛下親啟。」
哈爾達挑起眉峰，「那你就請吧。但那個人類必須止步。」
萊戈拉斯愉快的回答，「她就是信。我只是信差。」
「跟我來！」哈爾達英俊的臉開始扭曲了，轉身當先而行又道，「榮幸吧，人類，黑暗時代以後，你還是第一個踏上羅斯洛立安核心地帶的人類！」
「你到底還要說幾遍啊。」萊戈拉斯無奈的聲音遠遠傳來。
跟著精靈們輕快的步伐，伊爾碧綠絲只是微微一歎。
萊戈拉斯錯了。她不是信，她只是個信封，一個信箋傳遞到以後，誰也不會關心其下場的信封。
萊戈拉斯回頭催促，「跟緊我。」
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
儘管知道那是任務所致，但每當萊戈拉斯說出類似的話或作出保護性的姿態時，她總覺得很開心。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約，是在密林宮殿的橋上，他的那句「過來」吧，令她意識到——
……他身邊的位置，便是她靈魂棲息的所在。
*
和眾精靈穿過香氣四溢的草地。伊爾碧綠絲依然震驚于眼前的美景，自從來到這片土地，她覺得自己似乎來到了一扇能看到早已失落世界的視窗。陽光照在她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美景中，令她看到的一切都美侖美奐，而且那美麗仿佛永不會更改。
那些她明明都見過的顏色在這裡有了新的命名和含義，變得更飽滿更豐潤。而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生靈也都帶著一股超脫凡俗的氣質。沒有任何的晦暗、疾病和邪惡可以沾染這塊土地。
「我一直以為精靈是屬於月光和星光的。」她低低向萊戈拉斯道。
他也配合她小聲回答，「精靈們的確偏愛星光。」
「可是，這裡，這裡是有陽光的！」她驚歎道。
「是，這裡有無窮無盡的陽光和金葉。」萊戈拉斯也歎道。
跟著哈爾達一起踏上綠草遍佈的山丘。萊戈拉斯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和一舉一動，都被包圍在一股同樣不受時間影響的空氣中，讓人永遠不能忘懷這如夢一般的仙境。即使後來他離開這裡，他還是會夢回這個地方，在陽光照耀梅隆樹下，站在草地上看這長滿了伊拉諾和寧芙瑞迪爾的羅斯洛立安。
他們踏入了白樹的內圍，南風吹進白樹間，發出悠遠的歎息聲，伊爾碧綠絲仿佛聽到了遠方海洋的浪潮聲，以及早已絕種的海鳥鳴叫聲。
「因為安都因大河流入貝爾法拉斯海灣。」像是看穿她在想什麼，萊戈拉斯解釋。實際上，他們距離海灣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他那極佳的聽力已經能聽到海浪聲。深切體會到這裡的精靈說他們能聽見安羅斯的聲音自海上傳來。
哈爾達已經爬上了瞭望台，萊戈拉斯把手放到梯子旁的樹上時，突然無比清晰地感受到樹木的生命力和它細緻的紋理。自小在森林長大的他喜愛每一棵樹每一株草，他為了這株活生生的古老樹木感到高興。
最後，他們終於來到這高掛天空的瞭望臺上。哈爾達指向南邊：「看那裡！」
遠處，有一座長著許多高大樹木如綠色高塔般的城市。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光明和力量從那裡溢流而出，守護著此地。令人突然間想要長出翅膀，不顧一切的飛到那個綠色的城市中。
「這是世界上精靈國度的正中心。」哈爾達道。
萊戈拉斯，伊爾碧綠絲還有其他精靈站在那座瞭望臺上，他們仿佛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因為所有感官，視覺、聽覺、觸覺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過了正午，太陽西斜，當他們走下瞭望台的時候，森林中的陰影也慢慢加深。他們朝著樹木濃密，那個擁有綠色高塔的地方前行。直到夜幕降臨，精靈們打開原先攜帶著的油燈。一行人提著燈繼續前行。
在點綴著寥落星辰的天空下，他們眼前是一座小丘，上面長著許多高聳入雲的梅隆樹。在暮色中看起來如同高塔一般壯觀。在這些樹木枝椏間，有各式各樣綠色、金色和銀色的燈光閃耀著。
「歡迎來到卡拉斯加拉頓！」哈爾達的聲音充滿無比崇敬和驕傲，「這就是樹民之城，裡面居住著凱勒鵬大人和羅里安的凱蘭崔爾——光明女皇。」
伊爾碧綠絲覺得胸口在發悶，萊戈拉斯在她身旁低笑，「別忘了呼吸。」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屏息了那麼久。
叢林旁有條鋪滿白色石頭的小徑，沿著這條路往西走，左邊的城市越來越高，如同飄浮在綠雲之上。隨著夜色漸濃，燈光也越來越多，最後整個山丘都彷佛掩沒在星海之中。
他們來到一座白色的橋上，對面就是城市的大門，大門面對著西南方，兩旁是堅固且掛滿燈火的城牆。
哈爾達敲了敲門，說了幾句話，門無聲地敝開。沒看見任何守衛的跡象。一行人走進城內，大門自動關上。他們走在兩座牆之間的道路上，進入了樹民之城。看不見任何居民，也沒聽到腳步聲，卻隱約聽見有許多聲音充斥在空中，懸浮在他們頭上，還有悅耳的笑語聲如同銀鈴般地落到樹葉上。
「請提醒一下我還活著嗎？」伊爾碧綠絲輕聲說，「否則我會妄想自己已經升入神界。」
萊戈拉斯微微勾起唇，「你還活著。不過，我們就算沒在海外仙境，也相去不遠了。」
他們一直往前走著，順著粗大繩子繞成的梯子往上爬。伊爾碧綠絲發現這麼長途的行走，她居然一點也沒感覺到疲倦，不知是這裡的陽光，空氣，還是水的緣故。
他們來到一大塊草坪上，眼前有一個閃閃發光的噴泉，被懸掛在旁邊枝杈上的無數油燈所照亮。噴泉的水流進一個銀盆中，再汨汨地流出一道清澈的泉水。草坪南邊的一棵樹是他們所見過的神木中最高大的。巨大的樹幹如同灰色絲綢一樣閃爍著光芒，它的枝杈一路往上延伸，消失在雲端上。樹幹上有一道白色階梯，有三名精靈站在那邊，都穿著灰色的鎖子甲，披著長長的白色斗篷。每一個看起來都那麼漂亮。
當他們慢慢爬上繩梯的時候，一路上又經過許多的瞭望台，有些環繞著樹幹建造，繩梯會穿過他們。他們已經距離地面很遠了，一座如同巨艦甲板一樣寬大的瞭望台出現了，上面的房屋簡直如人類的大殿堂一般。他們跟著哈爾達走了進去，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橢圓形的大廳中，正中央則是粗大的梅隆樹幹，看來十分壯觀。
整座大廳像是懸浮在半空中，充滿了柔和的光芒，卻不知道照明從何而來。牆壁是綠色和銀色的，屋頂則是黃金色的。許多穿著閃閃發亮的衣服的美麗精靈坐在那裡低聲交談著。也有精靈在角落裡彈著豎琴，配合著潺潺的流水聲。不消多解釋，他們也知道這裡的精靈都是中土精靈的貴族，都帶著一種密林精靈沒有的高雅氣質。
有兩張靠近樹幹的王座，還有鮮活的樹葉作為遮蓋，上面坐著凱勒鵬和凱蘭崔爾。
即便坐在那裡，他們也顯得非常高大。女皇有一頭深金色的波浪長髮，帶著一個金色額冠，凱勒鵬的頭髮則是豐潤的亮銀色。他們神情都十分嚴肅，但極端的美麗。身著朦朧如雲霧般的白色長袍，即便已經度過了悠久的紀元，兩人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只有望向他們的雙眼，才能看出那如同月夜中的槍尖一樣銳利而閃亮的眸光中蘊藏著極深的回憶。
哈爾達通報之後，來者一字排開向兩位陛下行禮，兩人只是頷首，並沒有起身，畢竟來者不是帝王。凱勒鵬說了一聲歡迎遠到而來的客人，聲音聽起來也是那麼的溫和優雅又有禮，毫無守衛精靈那樣的驕傲。
凱蘭崔爾女皇並沒有開口，只是用天空般淨澈的藍眸靜靜看過每一個來者，除了萊戈拉斯，那直指人心的犀利讓每個人都不敢直視。
原本聽了瑟蘭督伊和木精靈的各種謠傳，伊爾碧綠絲以為黃金森林深處住著一個可怕的老巫婆，看她一眼，人就會變成石頭。但沒想到她竟然會是那樣的美麗，她的眸光讓伊爾碧綠絲有種說不出的安心和溫暖，令她不由自主想要依偎過去，在她身邊，聽她說話的聲音。
這時，女皇旁邊坐著的一位絕麗無比的黑髮精靈卻起身迎接。她就是愛隆王之女，亞玟·暮星。因為來者是北方國王的信差，也是一位尊貴的王子殿下，身為愛隆王的公主，亞玟的起身迎接是完全符合禮儀的。
多數時候，她不住在父王的領地瑞文戴爾，而是跟她母親及其族人居住在羅斯洛立安。她的母親是凱蘭崔爾女皇的愛女。
亞玟那一頭深色頭髮遺傳自半精靈愛隆王——露西安與貝倫的後人，更顯得她的雙瞳像幽深地底下煥發光彩的寶石。
儘管所有精靈都看著亞玟，但伊爾碧綠絲的視線卻完全無法從凱蘭崔爾身上移開。雖然亞玟更年輕更鮮活，但是凱蘭崔爾的美麗卻帶著幽深的睿智和亙古的不朽。
亞玟緩緩步下臺階，向萊戈拉斯走來並伸出如雪般的手臂，「歡迎來到卡拉斯加拉頓，殿下遠來辛苦了。我是亞玟。」
那讓世界上絕大部分生靈都傾倒的美麗使所有木精靈們都忘乎所以。連萊戈拉斯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隨即他收斂飛揚跳脫的個性，優雅踏上前，彎腰親吻公主的手，「我是萊戈拉斯。久仰公主殿下大名，我們密林歌謠裡所傳頌的還不及您美麗的萬分之一。」
「殿下謬贊了。」亞玟公主輕輕一笑道謝，簡直讓星辰暗淡。
第三紀元的精靈皇族後代裡，就只有愛隆王的兩位皇子，亞玟公主以及瑟蘭督伊王的獨子。米斯隆德的瑟丹王並未娶妻。而北方精靈又很少在中土核心走動，所以最出名的，反而是亞玟。
但萊戈拉斯那年輕俊秀的外表，高貴得體的氣度立刻贏得了驕傲的羅里安精靈貴族們的好感。身份地位相配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是無比的光芒閃耀。無論是羅斯洛立安的精靈還是木精靈們都樂見其成。
不過，站在遠處的伊爾碧綠絲卻從未覺得自己這樣卑微過。
這便是精靈口中的暮星。這才是應該和萊戈拉斯在一起的生靈吧。而不像自己，即便穿著精靈的衣服，吃著精靈的東西，也依然是個冒牌貨。
原本她還開心于瑟蘭督伊的安排，此刻才明白，就如同一眼看穿她身上的咒文一樣，密林之王早就察覺她的覬覦，甚至不消多說，只一個小小的安排，就能輕鬆打發掉她的一切妄念。
他安排讓萊戈拉斯看到黃金森林，與遠古的精靈貴族會面和領略亞玟公主的美，會讓他格外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
而同樣的，讓她見識羅斯洛立安，被那麼多尊貴的精靈包圍，還有感受暮星的力量，她也格外清楚明白了她的位置。
真是一箭雙雕，誰說偉大的弓箭手必須持弓在手？
垂下眼睛，太多光芒讓雙眼刺痛無比。
她還想覬覦這個世界嗎？她還敢貪戀他身邊的位置嗎？
……應該，沒什麼留戀了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電影版最開始的旁白就是凱蘭崔爾。
如同黃金森林一樣，電影裡描寫的凱蘭崔爾的偉大也不及小說中的十分之一。有些地方反而讓人覺得她像個巫婆。
隨著咒文的含義被傳遞，第一部即將走向尾聲。
第12章 Chapter10.時光之咒
北方的密林之王帶來了關乎精靈族的重要消息，羅里安之王凱勒鵬大人遣走大部分精靈，並請木精靈們去休息，留下的都是皇族至關重要的人物，除了萊戈拉斯，亞玟和伊爾碧綠絲也都留了下來。
萊戈拉斯開始講述他們在灰港遇見半獸人行跡，木精靈傑爾德身亡。聽到那個遺言，凱勒鵬看了一眼凱蘭崔爾女皇，但她只是雙眸垂落，聲色不動。但是萊戈拉斯提及伊爾碧綠絲海葬精靈時，女皇清澈的藍眸卻抬起看了她一眼。
之後他開始講述帶著伊爾碧綠絲上路，但一路引來眾多邪惡的監視，直到密林。他的父王引出她身上的咒符，卻發現那個符文是上古昆雅文字寫成，才把她帶到羅里安來。
他口齒清晰，極具古韻，這番長而曲折的經歷講了下來也清清楚楚。其間凱勒鵬和亞玟偶爾會發一兩句疑問。
凱蘭崔爾從頭到尾只是靜靜的聽著。她清澈的眸光不時落在伊爾碧綠絲身上，令她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像攤在了陽光下面，巨細無遺被她審視著，完全沒有一絲隱藏的可能。而她的聲音，也像是直接進入了她的頭殼，仿佛在詢問——
你是誰，從哪裡來……
伊爾碧綠絲突然覺得一股巨大的、未知的恐懼襲上心頭。
她是誰……？
她從哪裡來……？
之前，她只是為了在這個世上生存，而後，只要一個簡單地目的就能促使她往下走。可是她卻忘了，只要是智慧生靈就會思考自身。她卻沒有考慮過老船夫收養她之前，她究竟是從哪裡來呢？她到底是誰呢？
「你的名字？」
一個聲音鑽入耳中，她才回神。這才發現凱蘭崔爾望著她開口詢問，她的聲音悠緩低沉，超脫時間限制，雖非抑揚頓挫，卻說不出的柔和動聽。
萊戈拉斯回過頭來望著她，眼神裡帶著警告，似乎讓她別亂說話。
伊爾碧綠絲明白他的意思，據他們說，她的名字是星辰之後的意思，實在對精靈之維拉有所不敬。她深吸了口氣，不知所措的看著殿內那些高貴美麗的精靈。
在這裡，她什麼也不是！她什麼也不能說！她甚至不能大聲宣告自己的名字！
凱蘭崔爾並不催促，只是靜靜等著她回答。
那時候，她竟會有種感覺，她早就知道答案只不過等她說出來。
「El……」她輕輕的吐出一個音節，閉了閉眼，心一橫，「伊爾碧綠絲，就是我的名字！」
萊戈拉斯聽聞，只是一臉不出所料的站在那裡。
其他精靈們都震驚的說不出話。
凱蘭崔爾卻緩緩起身，她一起身，左右兩側各四個精靈都隨著她的動作，一同前來。
她慢慢走到她面前，垂首望著她，隨即輕淺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在唇角邊綻放，「是個……好名字。」
聽聞，伊爾碧綠絲像是從極重的負擔中被解脫出來一樣，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你額頭的印記，」女皇陛下又問，「是天生帶著的嗎？」
這次不僅是凱勒鵬和亞玟，連萊戈拉斯都格外驚訝。他並未提及印記的事，而她的額發又遮住了。女皇陛下究竟從何而知？對了，他的父王也無人告知的情況下發現的。
「是，陛下。」伊爾碧綠絲小心的回答。
凱蘭崔爾有股非常強大而光明的力量讓任何生物任何陰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但伊爾碧綠絲心裡又覺得在她面前她可以說想說的話，不必懼怕任何事。
這位羅里安的光明之女望著她，但視線卻仿佛停留在一個很久遠的所在。過了良久，她才抬起手臂，對她伸出手。
伊爾碧綠絲立刻明白，她是要看時光之咒，可是上一次咒文被引出時那巨大痛苦的恐怖回憶令她心有餘悸。但凱蘭崔爾的模樣讓人無法拒絕，她把手慢慢、慢慢的搭上那玉白的手指前，突然小聲說，「能先請問一下，精靈們是怎麼處理信封的嗎？」
凱勒鵬與亞玟相對詫異，其他精靈更不知怎麼提起這麼一個古怪話題。萊戈拉斯又往旁轉了轉眼睛，才大致明白。
凱蘭崔爾的手指接上了伊爾碧綠絲的掌心，「放心，我們沒有撕毀信封隨意丟棄的習慣。」竟是一下就明白她那曲折的小心思。
松了一口氣，這才察覺凱蘭崔爾的手指微涼柔軟，讓她覺得說不出的舒服，一時之間有點飄飄然，忘記了曾經的痛苦。
凱蘭崔爾卻沒有動作，只靜靜的望著她，「時光之咒收回後，時間會重新在你身上流轉，你會開始經歷凡人的成長，老去，疾病和死亡。」
啊，女皇說的沒錯，她差點忘了。時光之咒收回後，她就是個普通的人類了，一個跟精靈毫無干係的人類。不由的望了眼站在不遠靜觀其變的萊戈拉斯，這短暫的交匯後，她必然會離開這個世界，離他，離這裡，離這些精靈越來越遠。
「我可有別的選擇？」明知道精靈們不可能放著咒文不管，她不死心的問。
凱蘭崔爾搖搖頭，「你天命所致，非人力能及。」
嗯，也就是問問罷了。吸了口氣，「我準備好了，來吧。」竟是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還沒等她表現完引頸受戳的模樣，凱蘭崔爾的指尖就已經從她的皮膚表面牽出一條異常閃亮的光線。轉瞬之間，一行行漂亮、斜體又帶著禁忌的昆雅咒文從她的皮膚上浮現。殿內的精靈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這罕有的詭異景象，儘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萊戈拉斯也同樣震驚。接著，那昆雅的咒文竟然開始移動，往她手臂的方向移動，就像是被什麼吸引的一隊隊螞蟻，慢慢的沿著她的手臂，走向與凱蘭崔爾接觸的地方，一路向前，直至走入女皇指尖的光芒之中。咒文便依次消失在她手中的光芒裡。
伊爾碧綠絲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景象，這才察覺這次居然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與此同時，女皇喃喃的說了一連串的在場幾乎沒有人能聽得懂的古精靈語。那一串話果然晦澀難懂，連萊戈拉斯也只勉強聽懂了一小部分。
……
汝等的力量，
將被時間的大河遺忘
羅里安的光芒，
將被歷史的洪流沖刷
……
從東部崛起的黑暗，
會再度籠罩大地
……
吾已聽到汝等的禱告，
在主神之城發出召喚，
汝等將跟隨引路之光
……
回到海外仙境，
回到維林諾的藍色蒼穹下，
這裡，才是汝等最後的歸宿
……
大廳裡一片沉寂。所有的精靈們都表情凝重。
待那段咒文的光芒完全消失，像是耗去了很多生命力量一般，凱蘭崔爾臉色蒼白，連退了數步，身體搖搖欲墜，伊爾碧綠絲慌了手腳，想去扶又不敢。猶豫間，凱勒鵬已踏前兩步，扶住她，關切的注視她。
凱蘭崔爾靠在凱勒鵬的臂彎裡，吐了一口長氣，這才睜開雙眸，臉色恢復如常，她先是望了一眼凱勒鵬，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表情。隨即，美麗而聖白如雪的面孔轉向伊爾碧綠絲，微微對著她一笑。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勇敢的人類，伊爾碧綠絲，今夜和以後，你都能高枕無憂了。」
說罷纖長白皙的手搭在凱勒鵬的手掌中，背轉身，女皇陛下緩緩走遠，八個守衛精靈也跟隨一同離去。
直到她遠去，伊爾碧綠絲還是能感覺到女皇那蔚藍色的澄澈雙瞳深深的注視她。
她似乎聽到凱蘭崔爾在說——睡吧，就算你安睡，還是不能逃離你心中的困惑。
*
在羅斯洛立安的日子，實在美妙的不可思議。
她每天都像活在一個夢境之中。不去計算時間，沒有愁苦，沒有憂慮。這裡的花不會凋謝，這裡的草不會枯黃，這裡的流水像音樂一樣動聽，這裡的空氣帶著一股香甜，這裡的每一日都充滿陽光。就算偶爾午後的一場小雨，也只是把一切都洗滌的更加純淨清透。哪怕只是吃東西，休息，在森林裡散步都覺得是那樣的開心，也絕不會被別人指責遊手好閒。
由於女皇的接納，精靈們也待她很友善，說她很得女皇陛下的另眼相看，從來沒有人類能在羅斯洛立安獲得如此禮遇。
卸下時光之咒的重責，不再會有邪惡覬覦。時間重新在她身上流轉，每一天每一刻都煥發出動人光彩，少女的青春靚麗日益逼人，同時又帶著比凡人更脫俗的靈韻。精靈的巧手又將伊爾碧綠絲裝扮得格外美麗。他們也好奇地問她，是不是精靈的後代。
只有這個時候，她的心裡才會飄來一朵烏雲，雖然女皇陛下說她可以高枕無憂，但是她總覺得女王那天空般晴朗的眸子中透露出了深意。
看似她已完成任務，可她依然不曉得究竟是誰在她身上下了時光之咒，那咒文對精靈族的含義。還有她究竟是誰，從哪裡來。
她相信女皇陛下一定知道所有答案。不過她沒什麼機會再見到兩位陛下，甚至也很少看到亞玟公主。而萊戈拉斯更是每天都不見蹤影。
……對了，萊戈拉斯殿下呢？
*
羅里安的精靈們，近來和來自北方的木精靈們同胞們相處愉快。
女皇深宮裡的女精靈們總是躲在繩梯旁，或者瞭望塔的角落裡悄悄張望著，輕笑著，低聲談論那位來自北方的王子殿下跟羅里安的精靈貴族還有瑞文戴爾的精靈王子有多麼的不同。他很俊美但不高傲，對任何生靈都很和善。他年輕充滿活力，也很少掩飾情緒。只可惜他尊貴的身份讓她們卻只敢遠遠觀望，大約只有亞玟殿下的身份配的上他。
當精靈們以為這位密林王子已經深深為亞玟殿下著迷，一定是天天跟前跟後，大獻殷勤，花前月下，河畔私語。卻沒想到，那位殿下竟然會捨下凡塵罕有的暮星，反而天天跟女皇的護衛隊混在一起。
接著，便是男精靈們充滿佩服的不斷談論。伊爾碧綠絲只是遠遠聽著，都覺得無比的開心。
「北方來的那個精靈王之子，我從未見過眼神比他更銳利的精靈。今天他跟我們打賭說二哩外有一窩幼雛，我們都說是麻雀。」
「結果呢？」
「唉，結果我們都輸給他了啊。」
「今天萊戈拉斯殿下一箭射出了半哩遠。他說如果有更堅韌的弓，還能射的更遠。」
「嗯，沒錯，你的弓他隨手一拉就斷了。」
「你討打嗎？」
「喂，你聽說了嗎，殿下今天在迷霧山脈西邊射中一頭墮落妖獸。我從沒聽說過誰的箭能追上飛行中的妖獸！」
「我知道，我也在場。你說了三遍了！」
「剛剛跟護衛隊比箭，他連射7箭，箭箭命中，這本來不算什麼，但那才不過是一片梅隆樹葉落下的時間啊。」
「呵，難怪哈爾達隊長回來以後臉色很難看。」
萊戈拉斯對黃金森林裡的一切都充滿好奇，也很喜歡跟護衛隊的精靈們比弓技比劍術，直到再沒人願意跟他比。
他時常捧著那與密林短弓完全不同的凱蘭崔姆長弓愛不釋手，也對冬暖夏涼，可以隨環境與光線變換顏色的斗篷很感興趣，可惜羅里安族精靈很少把衣物和武器給外族使用。
他對羅里安的食物從不挑剔，特別喜歡蘭巴斯，一種看起來像乾糧但吃起來比最香醇的蛋糕還美味，只一小口就可以管飽一天的精靈糧食。
他也總是指摘羅里安的酒味道太淡，比起密林釀造的葡萄酒簡直天差地別，然後一眾男精靈們開始熱烈的討論哪裡的酒窖釀造出來的酒最夠勁。
就在這數十天裡，萊戈拉斯的足跡已遍佈了羅里安以及附近的很多地方。
用他那踏雪無痕的輕盈步履，獨自翻越了卡蘭拉斯雪峰，還拖了一張碩大無比的高山雪獸的皮回來。
他也學會更加熟練操縱羅里安的小艇，沿著安都因大河一直劃至貝爾法拉斯灣。途經拉洛斯瀑布，看人類文明之巔峰——艾明莫爾的那一尊持盾、一尊持劍的伊蘭迪爾的國王巨像。
他能騎馬在陡峭的灰燼山脈如履平地，遠遠眺望剛鐸的白色高塔——人皇之子埃西鐸所建造的月亮之塔。
他甚至穿越了死亡沼澤，黯影山脈，走到了最後同盟的最後戰場——西力斯昂哥與……魔多的黑色大門。
夕陽照在黯影山脈光禿禿的殘破山頭，低矮的懸崖，陡峭的山壁都是純黑色的，像受了詛咒一般寸草不生。這塊土地只是注視著，都覺得充滿了不詳與絕望。
日影從萊戈拉斯背後照了過來，一直把他的影子拖在了山下的戰場上，那個曾在千年前，讓無數戰士、貴族、將軍、英雄，還有人皇與精靈王倒下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末日火山噴著濃濃的烈焰；
他仿佛嗅到火山的灰燼，沼澤的腐臭和致命的毒氣；
他仿佛聽到空中飛行的黑色墮落妖獸發出尖銳刺耳的嘯聲。
漫山遍野的魔多半獸人大軍從懸崖上奔下潮水般湧向了最後同盟的戰士。身穿著金色鎧甲的精靈射手們排成陣型，箭羽像落雨一般砸向敵營。穿著鎖子甲人類大軍與半獸人部隊展開了貼身的廝殺……一切都仿佛歷歷在目。戰場上慘烈的呼號，成排的半獸人部隊嘶吼聲，鎧甲碰撞的聲音，冷兵器撕開皮肉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而如今，黑門成了一個殘破的影像。
面前有兩座高塔是剛鐸的人類為了紀念推翻黑暗魔君的統治，並監視黑暗不再重返魔多而造。但剛鐸國力日漸式微，人類懈怠，整個伊西立安已經被遺棄很久。只有兩座孤零零的高塔鎮守著已逝的威嚴。
哈爾達走到萊戈拉斯旁邊，「不寒而慄，對吧。在這塊土地上，多站一會我都會覺得不舒服。」
萊戈拉斯默默的注視那個千年前的古戰場，握著弓身的手指收緊，緩緩道，「我的祖父，就倒在這片土地上，倒在黑門之前。還有無數的族人……」
他揮了一下左臂，「有時候，聽到戰馬的嘶鳴，王的口號，弓弦彈動的響聲，我真的希望自己就在那裡！奉獻我的力量，揮灑我的鮮血，和那些遠古的英雄們一起！可是——」
突然之間，他抽箭，搭箭，箭指空中，開弓拉滿，放弦，一箭射出。只聽弓弦彈動，箭尾旋轉著，破開魔窟的死亡氣息，箭羽穿越了整個古代戰場，一下子釘入了遙遠的魔多黑門之上。
「我什麼都不能做。」那一箭像是發洩了情緒，他垂下頭，聲音飄散入風中，「……什麼都做不了。」
哈爾達拍拍他的肩，「來吧，入夜了。這裡依然有黑騎士出沒的跡象。我們應該儘快趕回羅里安。」
萊戈拉斯隨他回去，終究還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黑門與雙塔。
千年後，這裡依然是個無人敢踏入的死地！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說萊戈拉斯很奶的那些人大約是嫉妒他的俊美。無論看小說還是電影（同人的描寫就不提了），他其實是很具英姿，舉止瀟灑，並無太多纏綿悱惻。而我筆下的綠葉王子似乎還太年輕不適合沾惹情絲。
伊爾碧綠絲的身世即將揭曉。第一部也即將完結。
在無盡的陽光裡，金葉灑落一身一地，她問，「那麼，你會愛我嗎？」
悠于 2015-10-24 23:10
第13章 Chapter11.終之抉擇（上）
在羅斯洛立安，時間變得沒有意義。
雖然從沒人催促她要往哪裡去，要做什麼，伊爾碧綠絲卻覺得她沒有永生的生命可以揮霍，總想抓緊時間尋找什麼。
這天睡前，她恍惚看到一道白影從那個無比巨大的梅隆樹邊走過，就像是卷起一片白雪的風那般清冷。
不知什麼力量驅使，她起身從帳篷裡張望出去，看到繩梯下面走過的是凱蘭崔爾。她沒有帶華麗的額冠，只穿了一件白色絲質長袍，隨著她走動，裙裾在身後擺動，帶來如夢境般的效果。她晶瑩的裸足踏過的地方，也仿佛要湧出清澈的泉水。
伊爾碧綠絲覺得自己也像在做夢一般，不由自主地跟上她。不知前途何處，但仿佛只要跟著凱蘭崔爾，一切就有了答案。
她一路沿著白色的梯子而下，走到卡拉斯加拉頓的南坡，一個隱秘的花園裡。園子裡沒有梅隆樹，夜晚的星辰照耀其中，像一個深綠色的低谷。一側有一個銀色的噴泉。凱蘭崔爾坐在那個噴泉旁，月光為她鑲上了一道朦朧而又清冷的光暈，她用手指輕輕撩動水潭，顯得那麼蒼白而孤獨，不知為何，那畫面令她覺得很憂傷。
那股噴泉從樹根下湧出，流滿了整面牆，像是一面大鏡子，水影晃動。有一瞬伊爾碧綠絲以為自己看見了什麼，再定睛看去又什麼也沒發現。
凱蘭崔爾看著她，並不意外她跟來，淡淡的說道，「即便衣食無虞，即便無人催促，你還是不滿足。」
「我滿足！」伊爾碧綠絲慌忙澄清，在這麼美的地方天天吃飽喝足曬太陽，她還不滿足，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為何要跟來？」女皇冷澈的藍眸犀利的注視她。
「我……」語塞了。
凱蘭崔爾緩緩替她接續，「你想要答案。」
「對。」垂下頭，她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凱蘭崔爾，「我是時光之咒的攜帶者，我想我有權知道答案。」
女皇的表情顯得有點冷酷，「即便答案你無法承受？」
「為什麼？」她反問。
凱蘭崔爾微微一歎，「人類，總是為滿足好奇而不顧一切，可是真相往往是他們不能承受的。」
「我願意試試。」她微微挺直身子。
凱蘭崔爾卻不再說話，反而環顧四周，片刻後才問，「你……喜歡這裡嗎？」
提及羅斯洛立安，伊爾碧綠絲的臉上綻開歡笑，「當然！這裡簡直美到我無法想像。我想即便我離開後向別人描述這裡，也沒人會相信，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無法相信……」
「如果我告訴你，」凱蘭崔爾打斷她，冰冷而無情，「羅斯洛立安會覆滅，會消失。」
「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臟如同爆裂般的難受，就像那次咒文被強行引出一樣。她頭一次領略樹民女皇那強大的力量，甚至不必刀劍，就能讓人體會到徹骨的疼痛。
「你帶來的咒文宣告這裡終將會消失，會被歷史的洪流沖刷殆盡。」陛下繼續冷冷的說。
「不，不，這不是真的。」她止不住的淚流滿面，「我無法想像世間再無羅斯洛立安！再無這陽光金葉，再無甯若戴爾河，銀光河，再無安羅斯之丘，卡拉斯加拉頓……我不要這麼美的地方從中土消失！」她走到她面前懇求，「告訴我，陛下，我能做什麼，我願意做任何事！」
凱蘭崔爾看著那張淚顏，藍眸多了一絲溫度，「任何生靈都無法阻擋歷史的洪流，即便是我。不過，請不要太過擔憂，那可能是千年以後的事，你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
伊爾碧綠絲搖搖頭，「不！女皇陛下，這樣並不會讓我好過多少。後世的人，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森林，那該是多麼遺憾的事！」
「曾經有太多文明被歷史的車輪碾壓。中土的後代也只能從我們的歌謠和文字去緬懷和想像這裡了。就像現世的人們去瞻仰遠古的遺跡一樣。」凱蘭崔爾的語聲雖然無奈，可也透露出了堅韌，「那麼，你還要知道答案嗎？」
她沉默良久終於下決心，「即便痛苦至深，可能無能為力，可是，我還是想要知道。是的，我要知道答案。」
凱蘭崔爾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但同時輕輕歎了一口氣，撩動水花的手抬起，輕輕往瀑布那邊一揮，「看著噴泉。」
伊爾碧綠絲好奇的問，「我會看什麼？」
碧空般的眼眸靜靜的注視她，雪白的手指輕輕在噴泉上劃過，頗具深意，「你想看到的。」
水流斷掉，又被接續起來，波光抖動中，瀑布裡映出一片漆黑。伊爾碧綠絲並不明白她怎麼會從水裡看到一片漆黑，但是她就覺得自己仿佛在注視一個幽深、黑暗、無星無月的夜空。
這時，一片漆黑之中，就像迷霧散開的夜空開始變得清澈，出現一點點柔和的金光和一道道柔和的銀線。
接著，出現兩株巨大無比的參天古木。一株是金色的，兩股粗壯的樹幹扭纏在一起。另一株則是銀色的，葉片發暗。是這兩株古木發出那聖潔而柔和的金光和銀線。
即使不是親眼所見，但想像如果站在樹下仰望，一定會有說不出的敬畏。
凱蘭崔爾並沒有回頭去看那景象，但是映在伊爾碧綠絲眼中的一切都仿佛清晰的映在她的腦海裡。
「這是維林諾的雙聖樹，銀色的泰爾佩里安和金色的羅瑞林。」凱蘭崔爾輕輕的解釋。
「可是，」伊爾碧綠絲詫異的看著女皇，「我以為我能看到我的過去。」
凱蘭崔爾那清澈又蘊含深邃回憶的藍眸垂下，再抬起時，她的聲音直接抵達她的腦海。
——那就是你的過去。
瀑布上映出兩棵樹轟然倒下，地面一片廢墟，伊爾碧綠絲的心裡莫名的發出低泣的悲慟。然後出現一個金銀雙木繞成的小小的嬰兒籃。
伊爾碧綠絲竟然不敢注視那個嬰兒籃裡。
——聽到了海的那一邊、被黑暗籠罩太久的中土精靈的祈禱。瓦爾妲用凡人之胎裹精靈之魄，注入她的光芒，將時間與召喚符文封印在她身上，以雙樹之藤做搖籃，再附以神的祝福，順著貝烈蓋爾海漂來，終於抵達中土的海港……
「等，等等……」伊爾碧綠絲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腦海中的聲音。
「就是你，伊爾碧綠絲。」女皇的聲音重新傳回耳朵。
「這麼說，我……」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腦中一片混亂，「其實是來自維林諾？」
凱蘭崔爾靜靜坐在水潭旁。聲音依然從頭腦中傳來。
——來到中土後，生長至現在的年紀，符文使你不會老去，亦不會再成長。期初，在瑟丹王的魔法下，時光之咒並沒有起作用。或許是巧合，大約也是必然，當你離開去尋找精靈王，遭受攻擊，咒文便開始運轉，同時也引來邪惡的覬覦。他們奉黑暗之力量要毀掉你，讓資訊不被傳達。
伊爾碧綠絲慢慢地明白了，「那麼，是維拉派我來的，我的任務是傳達瓦爾妲的訊息給中土大地的精靈……」
凱蘭崔爾續道，「……是時候重返海外了。」
「呵，」伊爾碧綠絲終於展顏笑了，心情開始從穀底急速攀升。原來，她從來就是屬於這個美麗的世界，屬於這群智慧美麗的生靈。她也不是孤獨的局外人在旁觀著，「我……我是精靈。」
「還不是。」凱蘭崔爾平靜的道，「應該說你凡人的體內有一個精靈的魂魄。」
「那麼，為什麼維拉不讓我身為精靈？」她困惑。
女皇起身，身影顯得異常高大，「避開黑暗的耳目是原因之一，但是，我想，維拉是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選擇？」
「時光之咒是你的天命，你無從選擇。所以在你任務完成後，維拉要再給你一個機會。」女皇望著那月光照耀的粗大梅隆樹。
伊爾碧綠絲雖單純但不愚蠢，「讓我自己決定在中土做人，還是精靈。」
女皇頷首，「你可以脫去這身肉身凡胎，釋放精靈魂魄，在羅斯洛立安可修成精靈的身體。但我必須警告你，這非常的艱難，你要經歷很多的磨難和試煉，或許會死亡。但在你面前還有另一條路，可能是條更為舒適好走的路，人類稱之為捷徑。」
以前，她根本都不必考慮，但是現在不知為何她猶豫了。她已不是灰港小村的無知少女，看過了這個世界，清楚種族的差異和等級的差別，在精靈世界裡她畢竟無父無母，無族人亦無朋友，在這裡，她並無任何根基。
「不必馬上回答，但考慮的期限不是永久的。因為時間已經在你身上流轉，人類的凡胎使用的越久，你就越難成為精靈。你不能在二者之間搖擺，你只能擇其一，且走到底。不能後悔亦不可回頭。」
伊爾碧綠絲仰頭望著凱蘭崔爾女皇，「可是，我找不到我存在的意義，在這個世界，在這個中土大陸，我是誰，要做什麼？如果我找不到，人類的幸福，還是精靈的永生於我來說又有何意義？」
她輕輕地懇求，「陛下，您是我見過最美麗最睿智也最無畏的生靈，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眼前的這位也很美麗、勇敢而善良啊。」凱蘭崔爾微微笑了，溫暖著她的心，「記住，永遠不要讓別人替你做出選擇。否則，你可能會為錯誤的選擇付出高昂的代價。」
她雪白的手指撫上伊爾碧綠絲的額頭，「即便是再渺小的生靈，也有生存的使命和安身立命的所在——勇敢的去尋找吧，瓦爾妲之光，再遵從你的心！」
第14章 Chapter11.日耀梅隆
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悄悄的離開羅里安，背上自己的弓，披著斗篷，一路向西騎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只是在找，找一個可以讓她停下腳步的地方。
這天，她來到一大片的草原，這裡是洛汗的地界。黑暗時代之後，遊牧民族建立了自己的國度。洛汗人以擅長馴養馬匹著稱。時常看到漂亮的馬兒悠然在草原上吃草閒蕩。而這個別號驃騎之國的女人果然也如傳聞中的善騎馬，可以無懼任何目光在草原上任意馳騁。
站在那片與羅里安完全不同、廣漠而荒涼的冬日草原上，耳畔傳來凱蘭崔爾低沉緩慢如詩句般的話語。
「生為人，你可以犯錯重來，可以改變主意，可以有很多選擇，可以遇見很多人。不會被指責追求不斷變化的東西。可以瞬間愛上，也可以選擇遺忘。」
後來洛汗國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有那麼一天，從東北邊來了一片霞光，一個全身籠罩光芒的絕美生靈出現了。她美若天邊的晨光，清新如潺潺的溪水，騎著一匹如神駒般的馬來到驃騎之國。
「你可以擁有平凡微小卻短暫幸福的一生。帶著維拉的祝福和精靈的美貌，人人都會拜倒在你的裙下，爭相奉上人間極品只為博你一笑。」
洛汗的人們用好奇又友善的目光打量她，圍觀她的坐騎——精靈豢養的馬匹。她在遊民的帳篷中和他們一起吃喝聊天。人們用純粹直接的人類語言讚美她那人間罕有的美貌。甚至有青年採摘地上的野花獻給她，大聲唱情歌給她聽。
「你會嫁與一位英雄或人皇，在深宮之中養尊處優，從此富貴權勢與你相伴，痛苦煩惱再與你無關。老去的時候頤養天年，死時也必是幸福滿足的。」
她微笑感謝他們一切讚美和贈予，然後告別這些平凡善良的人們，沿著樹沐河，走過剛鐸的地界，穿越甯若戴爾迷失的白色山脈。可是無論走到哪裡，無論他們對她有多好，她還是沿著安都因大河的河岸重新回到了羅里安，就像是那裡始終有什麼在吸引她。
數十天前，一無所知的她就在這裡登陸，來到中土精靈國度的核心。可是為什麼就這麼短短的一段時光，回想起來竟然恍若隔世。
望著陽光照耀的那片巨大的灰色森林，凱蘭崔爾的聲音又響起。
「但永生之路註定是孤獨的。那些你曾喜歡的東西，你都要看著它們走向終點。」
她做得到嗎？曾經喜愛的東西，她能眼睜睜看著它們都一點一點的走向滅亡，就像羅斯洛立安的覆滅。
「必須放下作為人類時所有的情緒，那曾經讓你痛徹心扉的愛與恨，笑與淚，還有那一切一切的索求和願望。」
女皇的話她完全明白，因為甘道夫也講過類似的話。不割捨作為凡人的一切，她根本無法像精靈那樣永生。但跳脫生老病死的痛苦，她也就再無法體味新鮮變化的美好。
現在，她只剩一個問題需要答案了。
*
一路騎馬回到卡拉斯加拉頓，有精靈過來牽馬，她忙問萊戈拉斯今天是否在城內。答曰今天殿下剛好休息，沒有離開羅里安。
她連忙下馬去尋，但遍尋不見。問了木精靈們，才知道他在安羅斯之丘——整個羅里安她最喜歡的,也是世間唯一一處即便是在冬天也有暖風與金葉的地方。
她穿過外圈的白樹，到了內圈高高的梅隆樹下，在帶著香甜氣息的風中，她仰頭一棵一棵的找尋過去，才在一棵粗壯的梅隆樹杈上找到他。
萊戈拉斯穿著一件刺繡精美的淡綠色絲袍，金髮垂肩，帶著一個綠葉編成的頭冠。他坐在樹杈上，是個真正的林間精靈。
她已經見過很多極美的生靈，可只有看到他清澈的臉孔時，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心也像瞬間被最甘甜的泉水洗滌一般。
陽光在他身上跳動，風在他身邊輕舞。他晃著雙腳，卻托著腮望著遠處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會有這樣一種生靈，將淘氣與安詳巧妙地結合在一起？
她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宜靜宜動的生靈。兼具強健而柔韌，敏捷又靈慧。行動間飛揚灑脫，沉默時寧靜悠遠。
「殿下。」她仰頭喚他。
他垂下頭來，一時有些恍惚眼前的人是誰。陽光樹蔭中的少女擁有非凡的美貌，仰著頭看他時流露出羞澀動人又甜美之至的笑容，眸光也像是能流出兩泓清泉。
然後，他對她笑。
「你在做什麼？」他在樹上問。
「我……在找你。」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在等我。
「有什麼事？」他口氣很隨意很輕快。
「我只是，嗯，我，開始學精靈語了。」她不想以後還聽見他用她聽不懂的語言歌唱。
「好啊。」他又微笑了。
「人類的社會似乎也比較能接納我了。」
「很好啊。」
「我想，我應該要離開了。」凱蘭崔爾女皇說她不能一直搖擺下去。
他點點頭，「珍重。」
他沒說再見……她想。
他的回答雖然簡短，但是神情沒有絲毫不耐。因為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善良，就算覺得麻煩，也從來沒有甩下過她。但那並沒有特別的意義。他甚至從來沒像對待亞玟公主一樣對她。
聊天似乎有些進行不下去了，他們從來也沒有多少共同話題，但她知道她必須說點什麼，否則她就必須悄然隱退，在他漫長的生命裡不留下任何痕跡。
她輕輕道，「在我離開之前，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他垂頭看著她的雙眸，等她的問題。
她仰著頭，她在這裡，而他……那樣的距離，仿佛永遠也觸不到的遙遠。
「你可不可以，先下來？」
話還未說完，一道光閃過，他已經立在她面前了。那道光引起了她的回憶，像是在哪裡見過。
「什麼話？」他站在她面前溫和的問。
「嗯？」要問話的人還在發呆。
「你說要問我的話。」
「哦……」
待他站在她面前，更覺那修長勻稱的身軀渾身上下散發著尊貴的氣息，金髮華光流動，肌膚泛著玉瓷色的光澤，那雙冰藍色的雙眸更像是卷起能讓人溺斃的漩渦。
她心如搗鼓，鼓起全部的勇氣，因為她知道她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會，也不敢問了。
「……萊戈拉斯，告訴我，你會愛我嗎？」
萊戈拉斯明晰的眉線下那屬於暗夜的美麗雙瞳籠上了一層黎明的薄霧，語氣裡也充滿疑惑。
「愛？」
「嗯，愛。就像，」她雙頰微紅，有些慌亂的補充，「瓦爾妲之於曼威，露西安之于貝倫，甯若戴爾之于安羅斯那樣……」
冰藍的雙瞳困惑卻依然安靜的注視她。
「不，不是過去，也不必是現在，或許，或許將來的有一天……」
梅隆樹葉的金色映進她燦若星辰、充滿希冀的雙瞳，悄聲而堅決的問。
——「那麼，你會愛我嗎？」
這一問，竟像破曉的晨曦，午後的甘泉，令沉寂千年的心湖泛起漣漪，一圈圈的蕩漾開去。但漸漸的，波紋終究會消散，幽深的湖水又再度回歸沉靜。
萊戈拉斯的雙瞳像霧氣消散的夜空一般清澈。然後，這位高貴的精靈王子平靜的望著她。
「不會。」他靜靜的回答。
風依然吹過無邊無際的梅隆樹，發出沙沙的響聲。
空中依然飄浮著金色和白色的花瓣。
陽光依然照耀在即便在冬季也依然翠綠的青草上。
但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在風送來海水氣息、裝點著伊拉諾和寧芙瑞迪爾的大片綠草之上，在這世間罕有的陽光與金葉的美景之中，在這擁有遠古回憶，從未被玷污的世界中心——
他告訴她，他不會愛她。
那一瞬，月影中開弓躍下的身影，星光下病重時溫暖的懷抱，暮靄中林谷宮殿前石橋上的輕輕一笑，月色下甯若戴爾河畔的歌聲，還有晨曦裡安羅斯之丘前的那句「勇敢點」……
全部化為灰燼。
一切的一切，霎時，萬物烏有。
她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風吹起了梅隆葉漫天飛舞，灑遍她一身一地。她依然一動不動。
他默然從她身邊走開。
她不知道花費了多大氣力才重新拼湊起自己，勉強找回破碎的聲音，「為什麼……」
為什麼說這麼殘忍的話時他的表情依然那麼平靜溫柔，無情無緒？為什麼連一個希冀都不肯給她？
為什麼？他揚起頭，像是在回想著什麼。儘管萊戈拉斯還是個很年輕的精靈，但是他的記憶對她而言也像上古一樣久遠。
人類是善變的，他們的愛像流星一樣炫麗而轉瞬即逝。但精靈之愛更像恒星般平淡而綿綿不絕，永生不變。不輕易愛上亦不輕易遺忘。
他看著密林外的人族出生又死去，他走過的地方繁榮又湮滅。當世間的萬物都走向終結，而他依然存在時，凡塵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瀾。
能陪伴他的，只有亙古不變的事物。他所追尋的，也必然有永恆不變的意義。
他緩緩答道，「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楓葉染透，不過是我眼中的一場焰火。人類短短數十載的壽命，對我而言只在朝夕之間。如果明朝就會失去它，你還會傾盡生命去追尋去喜愛嗎？」
他的話在葉動鳥鳴中美如樂詩，而她的心就像死去那般寂靜。
「所以，就如同人類永遠不會愛上浮游一樣，」
不是輕視，也沒有抱歉或安慰，來自暗夜的精靈王子只是靜靜的陳述——
「……不，我不會愛你。」
to be continued……
第15章 Chapter12.始於雙樹（END）
當天魔王魔苟斯摧毀了巨燈之後，維拉締造雙聖樹來照明埃爾達。為了說服精靈來到維林諾，維拉領三位精靈使者來瞻仰這兩棵巨大的參天古木，讓他們受到神之感召。於是，精靈們紛紛渡海前來。
然而魔苟斯和大蜘蛛再度破壞了雙樹。維拉只來得及搶救聖白樹泰爾佩里安的最後一朵花和黃金樹羅瑞林的最後一枚果實。維拉用花創造出了月亮，而果實創造出了太陽，並派次神邁雅守護。從此，埃爾達不會再被黑暗淹沒。在日月升起前沐浴過雙聖樹光輝的精靈，便稱為高等精靈或光之精靈，反之則稱為暗夜精靈或暗之精靈。
諾多族精靈王子費諾，亦是諾多第二任至高君主，被認為無論是身心、勇氣、毅力、容貌，還是理解力、技能、力量以及細膩，皆是伊露維塔的子女中最出色的一位。他打造了三枚精靈寶鑽，將雙聖樹的殘存光芒封存其中。正是這三枚寶鑽引起了魔苟斯的覬覦，並引發了日後天魔王與精靈慘烈的珠寶之戰。
雙聖樹對世間起源還有精靈一族有源遠而至深的影響。
*
這一天，卡拉斯加拉頓的王之謁見廳裡，精靈們依然伴隨著流水聲彈著豎琴唱歌，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樹民之王凱勒鵬看著卻在垂首沉思的凱蘭崔爾，她靜默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哀傷的味道。
「我願用一顆精靈寶鑽來換取光明之女現在的想法。」凱勒鵬道。
金髮柔順的貼服在幾乎變得透明的白皙而美麗的臉頰邊，凱蘭崔爾的藍眸抬起，望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哪裡會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一起度過太悠久的歲月，兩人之間，不必語言，甚至連眼神都不必要，就能瞭解彼此想法，凱勒鵬明明就是故意一說。
凱勒鵬因妻子的眼神笑了下，又重新肅穆道，「你擔心那個咒文。」
「從東部崛起的黑暗，會再度籠罩大地……」凱蘭崔爾喃喃重複著，「我族已經遭受太過深重的戰爭創傷。我不想向黑暗與邪惡低頭，亦不想看到再多流血與犧牲……」她的聲音漸弱，又陷入了悠久的深思中。
「有光明就會有黑暗，有正義就會有邪惡。就如同有強權就有反抗，這是世間不變的真理。但即便有流血與犧牲，痛苦和磨難，」凱勒鵬伸掌將她的手握住，「我族依然會渴望光明，嚮往自由！」
「你……」凱蘭崔爾只是搖了下頭沒有說下去，隨即望了一大廳，似乎沒有精靈注意到他們的皇帝正握著女皇的手。
凱蘭崔爾微微沉吟，「瑟蘭督伊……在黑暗時代只是個年輕的辛達王子。而如今，已經擁有如此廣大的疆土和一顆深不可測的心。」
凱勒鵬立刻會意，「你是說，他派自己的兒子做信差，還送那個人類到這裡來。還有他對於上古昆雅文字究竟瞭解多少？」
說著，凱勒鵬微微回想了一下，「不過，那個年輕的瑟蘭督伊之子倒是令我印象深刻。哈爾達隊長也曾提過。一身的本事，還有壯志與豪情，假以時日必不可小覷，可惜黑暗時代已過，若生在遠古，或可成為一位流芳百世的精靈王。」
凱蘭崔爾卻微微一笑，「即便生在現世，萊戈拉斯也終將會被後世永遠銘記。應該說，他就是應這個時代而生。只是，那個人類的女孩，那女孩……」說著，微微一歎，再也沒有接續下去。良久，才悠悠的傳來一句，「人類的心，才是最不可測的……」
正在此刻，有人走入了大殿的中心。精靈們停下琴音和歌聲，悄聲的議論著。凱勒鵬和凱蘭崔爾也停止交談，看著來者。
走入大廳的，卻是他們剛剛才談論到的伊爾碧綠絲。她沒有穿著精靈的衣服，而是尋常人類的衣服。走到了階梯之下，彎腰向兩位陛下行禮。抬起頭時，整個大廳的精靈都不由得為她那超越凡人的美貌和她臉上堅決的表情所震懾。
「伊爾碧綠絲，」凱勒鵬道，「吾等以為你已經離開羅里安了。」
「我的確是的，陛下，」她道，隨即淒然一笑，「可是我改變主意了。請允許我作為一個人類，或許是最後一次的任性善變吧。」
「那麼，告訴吾等，你的心願吧。」凱勒鵬微微抬起右手道，「是選擇人世的紅塵，還是人人都渴望的永生。你已經決定好了？」
「是的，陛下。」她道。
聽了她的回答，大廳裡的精靈們又開始悄聲議論，不可避免的出現鄙夷和不屑的神情。
伊爾碧綠絲卻不為所動，也不再多說，只是靜靜望著凱蘭崔爾。
凱蘭崔爾依然聲色不動，只緩緩起身，下了臺階，道，「跟我來。」
隨即她用眼神制止八個守衛精靈的跟隨，反而對亞玟公主點了下頭。
於是，伊爾碧綠絲和亞玟一同隨著女皇，來到卡拉斯加拉頓北坡。這裡伊爾碧綠絲從未來過。眼前有大片的梅隆樹林。女皇抬手一揮，梅隆樹自動分開，她們站在一條長長的樹通道的盡頭，遠處是一個從未到過的大花園。
伊爾碧綠絲呆呆的站在路的盡頭，不敢置信那裡有一株金銀雙樹正佇立在花園當中，樹枝在風中微微的擺動，散發著聖潔而古拙的金色和銀色光芒。和她在瀑布水鏡中看到維林諾的雙樹略有不同。這棵樹並沒有那麼高大參天，樹幹較細，並且是金色與銀色的兩株樹幹扭纏在一起的。
凱蘭崔爾已經當先而行。
「這是……」伊爾碧綠絲遲疑問道，「雙聖樹嗎？」
亞玟示意她跟上，答道，「是的。」
亞玟的聲音委婉動聽，伊爾碧綠絲原本以為這樣美麗脫俗的公主殿下一定高高在上，卻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可親。她邁開腳步，「我以為，雙樹最後的果實和花朵已經化作太陽和月亮。」
亞玟和她一起走了過去，「那是雙樹被毀之後。在那之前曾經有三對果實和花朵被三位精靈使者保留了下來。點亮星辰者瓦爾妲用其中一對在維林諾重塑雙樹。還有一顆黃金樹果實不幸在渡海時被毀，只剩下一枚聖白樹花朵，便是現在剛鐸的聖白樹。在這裡的也是其中一對。」
除了美麗無匹的容貌，亞玟公主亦有廣博的見聞和學識，她身上畢竟流著凱蘭崔爾還有愛隆王的血脈。
「這世間的一切光明，還有罪惡，都始於雙樹。」凱蘭崔爾的聲音幽幽傳來，「這一對花與果實是我從維林諾帶來的，我想在中土重塑雙樹，讓中土的精靈也可沐浴雙樹的聖輝。我花了數百年尋遍中土，終於在這裡找到了適合培育的土壤、空氣和水源。雖然這裡的雙樹並不能生長的像維林諾的雙樹那樣高大而光芒普照萬物。但只要這株雙樹還在，就能確保羅斯洛立安永遠光明。」
凱蘭崔爾站在雙樹下微微仰起頭，亞玟和伊爾碧綠絲站在她的身後。三位世間罕有的美麗生靈都靜靜的站著，沐浴著聖樹的金銀光芒。微風卷起她們的裙裾與髮絲，光芒凝聚在她們雪白的臉龐和手臂上。
親眼所見這株樹，讓聖潔的光芒照在臉上身上，除了敬畏，伊爾碧綠絲心裡還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和親切。
凱蘭崔爾低緩的道，「當星辰之後瓦爾妲在維林諾重塑雙樹時，那裡的環境已大不相同，為了穩定樹核，亦為了延續稀缺的凡雅精靈血脈，她用凡雅精靈的魂魄孕育樹中，注入她的光芒，隨樹生長，直至近萬年雙樹漸漸穩定，精靈才得以誕生。瓦爾妲便將其裹以凡人之胎，用雙樹做籃，送入中土。」
伊爾碧綠絲會意，深吸了一口氣，再歎道，「……是我。」
亞玟轉頭看她，微微一笑，「所以，你的締造者就是瓦爾妲，而你的父母，可以說就是維林諾重生的泰爾佩里安和羅瑞林。」
伊爾碧綠絲垂首，淺淺一笑，「我是……凡雅族的精靈。」一直以來對精靈莫名的親近有了解答，這時她的表情同心情一樣恬淡而平靜。
凱蘭崔爾道，「你凡人的體內擁有第一紀元前就在雙樹中孕育的高等精靈的魂魄，也是現今中土大陸最後一位遺世的凡雅精靈的魂魄。這就是為何你身上的咒文是以昆雅文字寫成。而那些精靈的魔法和結界對你都形同虛設。」
「為何您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伊爾碧綠絲問道。
「若你不選擇這條路，這一切緣由說來又有何意義。」凱蘭崔爾答。
她不由道，「您說的一點不錯。」
隨後，凱蘭崔爾的手向雙樹微微一抬，長長的衣袖臨風飄散。伊爾碧綠絲走到雙樹前坐下，靠在樹幹上。亞玟端上一小杯清澈而不明緣由的水，伊爾碧綠絲接過問也不問就一飲而盡。
看她決絕的模樣，亞玟美麗的臉孔帶著關切，「在整片中土大陸，只有這裡的水、空氣還有陽光最接近你生長的維林諾雙樹，也最適合你修養。你可能會沉睡很久，久到能讓一個王朝興起又覆滅。我們甚至沒有把握你還能蘇醒。但即便你能覺醒，往後的路，」亞玟說著，再度輕歎，「……也充滿磨難和試煉。」
伊爾碧綠絲微微點了下頭。
凱蘭崔爾道，「你真正的使命必須在通過王之試煉後，封印才能解除。這試煉……」說著，竟然也頓了一下，「從黑暗時代前，就沒有生靈選擇並通過。」
片刻，伊爾碧綠絲輕輕應了一聲。
亞玟欲言又止，遲疑了一下，再度開口確認，「你真的……決定了嗎？」
即使被人類排斥厭棄，被精靈輕視誤解，她依然會選擇舍去塵世的一切，那人間的聚散悲歡，凡人的笑淚情傷，還有那所有的奢望索求，和所謂的幸福一生。
她不曾解釋，亦不替自己辯白，只是閉上眼睛，靜靜的道——
「是的，我要永生。」
在凱蘭崔爾低緩悠揚的咒文聲和亞玟關切的注視中，她安詳的躺在那裡，沐浴在聖潔而溫暖的光芒裡，覺得是那樣的熟悉又安心，就像胎兒在母體中一般。接著她的身體漸漸被雙樹覆蓋包裹了起來。
世間的一切，光明，罪惡，愛憎，皆源於雙樹，然後歸於雙樹。
……而如今，又再度始於雙樹。
——第一部終——
作者有話要說：
***
連載近一個月，六萬多字一口氣寫完。愁兒很少填坑如此勤奮，在這裡謝謝大家的催，咳咳，支持。
伊爾碧綠絲：那麼，大家是否好奇我變成凡雅精靈是什麼樣嗎？在中土的使命是什麼，最重要的是與綠葉王子還有什麼糾葛？敬請期待，暗葉晨光第二部——屌絲逆襲！（被砸）。好吧，難道你們喜歡鹹魚翻身？（砸）還是捲土重來？（砸）別砸了，別砸了。（頂鍋蓋速下）
凱蘭崔爾：第二部將會有更加華麗的陣容，更多人物的登場，還有許多傳說與故事即將展開。是的，聽說這是作者愁兒最喜歡的手法-大場面。但是她一向以挖萬年巨坑不填著稱。
愛隆王（興奮的搓手）：終於到我了！第一部的故事只是短短幾十天。但第二部要跨越千年的時間，有相當的發揮空間。其中四大精靈王，三位巫師將悉數登場。還有很多妖怪炮灰，不，是群眾演員。當然這個你們可以忽略。
瑟蘭督伊：你們繼續沉醉在本王美貌中吧。我的目標是——虐死女主！
甘道夫：除了時間跨度，地域縱橫也很大，從貝烈蓋爾海，冰封海灣，艾辛格，瑞文戴爾，一直會跨越到密林，末日火山，當然也有炎魔復蘇，聖白議會和五軍之戰等大場面。所以，請諸位盡情期待吧。
亞拉岡：更有人皇鼎力加盟。亞玟，親愛的，等我。
亞玟：你是誰啊。
亞拉岡：千年之前，我還不是我。千年之後，你依然是你。
亞玟：你到底是誰啊。
萊戈拉斯（走遠）：這第二部似乎沒我什麼事啊……
悠于 2015-10-24 23:11
第二部 精靈試煉-生存試煉篇
第16章 Chapter01.伊利雅德
第二部精靈試煉
她，平凡的人類孤女。
穿越中土只為一個承諾。
她，上古的凡雅精靈。
維林諾只是遙遠的回憶。
不願做他肩頭拂去的一片落葉。不去歷經人間的聚散與悲歡，不去品嘗凡人的歡笑和眼淚。沉睡間江山異變。
——「是的，我要永生。」
走遍中土，追尋意義，也為一個再度邂逅的希冀。
***
……那是一片虛空之境，起先，什麼也沒有。
她什麼也看不到。
慢慢地，眾愛奴的歌聲，還有豎琴與銅管，提琴與風琴，和無數詠唱的和聲交織成一片恢弘的旋律，抑揚輾轉于至高與至深之處，甚至已超出她的聽覺範圍。
伊露維塔將這首宏偉旋律展現成了一副景象。於是，宇宙出現在了虛空之中，它存在，又不屬於虛空。這宇宙展開了自己的歷史，它是活的，且不斷成長。然後，伊露維塔之子女出現在這個宇宙之中。她恍惚看到自己也身在其中。
然而，就如同那創造世界之樂曲中的不和諧音，這宇宙之中亦有新的事物——黑暗。
但這一切，都在伊露維塔的樂曲主題之中，即使眾愛奴瞭解其中個別樂章，代表著過去，現在或者將來，他們依然無法參透整個樂曲。
伊露維塔說，一亞，就讓一切存在吧！
於是，她存在。
*
四百年。
對精靈而言或許只是數個晨昏，卻可以讓一個人類王朝興起又覆滅。
第三紀元一千多年後，一個擁有強大法力的巫王在迷霧山脈北麓建立安格馬王國。定都卡恩督，領土範圍東至迷霧山脈，北至福羅契爾冰封海灣，東至愛明幽爾，南至北岡。主要居民是邪惡人類。而後，立刻箭指伊利雅德和亞爾諾的三大北方登丹人建立的王朝。
登丹人是努曼諾爾人的後裔，也是人類的一支，卻比人類擁有更崇高的靈魂和更長壽的性命。高大，黑髮而灰眼。主要居住在亞爾諾和剛鐸。
安格馬王國建國後的數百年間，先後佔領了北方登丹人王國的魯道爾和卡多蘭。雖其意圖不明，但黑暗勢力日益蔓延，並且危及東邊的瑞文戴爾和西邊的米斯隆德所在的林頓。
瑞文戴爾的領主半精靈愛隆王命精靈貴族葛羅芬戴爾為大軍統帥，聯合瑟丹王麾下的林頓精靈，和部分夏爾的半身人，北方登丹人一起對抗安格馬的勢力。
但即便如此，精靈與人類的聯軍數目還是遠遠無法跟安格馬大軍相比。而瑞文戴爾一直等待的剛鐸和密林的援軍，卻遲遲沒有到來。
北方登丹人的最後王國——雅西頓，苦苦支撐了500年，亦面臨覆滅的危險。
*
第三紀元1900年，立夏。瑞文戴爾。
當上個紀元索倫的勢力在伊利雅德肆虐，愛隆被迫退守瑞文戴爾，一手建立這個精靈世界的庇護所。而後，精靈與人類建立最後同盟，大軍就在這裡集結，也正是從這裡出發，一路節節逼退魔多大軍，一直打到黑門之前，摧垮索倫的統治。
而如今瑞文戴爾依然擁有令邪惡畏懼的力量：從遠古時代海的對岸一脈相傳下來的精靈貴族，曾經在海外仙境居住過，能夠同時行走於人間界與幽冥界，可以看到肉眼無法看見的事物。這裡的力量會一直支撐到整個世界被黑暗吞噬。
瑞文戴爾有著得天獨厚的地勢。他背靠迷霧山脈，兩側都是難以攻入陡峭的懸崖。從迷霧山脈雪峰上流下來的雪水，彙聚成喧水河，她流經瑞文戴爾時，卸下神秘的面紗，優雅的彎了腰，隨即向西南歡樂的奔流而去。這樣的峽灣河谷令瑞文戴爾的氣候有著堪比南部羅里安森林的溫暖濕潤。
又一個長夜過去，書房裡的愛隆在扭纏的黃金燭臺前闔上了一本古籍。被尊為知識淵博的大師，精通各種文字，他每天依然孜孜不倦的讀書，除了精靈的文明，他也通曉人類的創造。
把書放回雕刻著繁複的木質雕花的棕黑色書架上，踏著黑白的大理石拼花地板，走過一尊尊潔白的精靈雕塑，來到一個纏繞著綠色嫩芽的大理石露臺上。石柱上雕刻著精美的上古精靈文字，吊梁有些殘破，卻帶著數千年前的悠久回憶。
破曉的晨曦越過了山崖，投注在崖壁上，照在潔白的宮殿屋頂之上，光影分割的界限一點點往下移動，於是，瑞文戴爾那人間仙境般的美景也一點點出現在視野裡。
若說卡拉斯加拉頓那如同神界幻境、渾然天成的空中宮殿是維拉的造化，那麼瑞文戴爾宮殿的格局還有繁複雕花明顯帶著人類的建築風格，仿佛在精靈文明之上多加了人類文明的元素。也無怪，因為它的領主，是精靈與遠古人類的後裔。
露臺右手邊，一個令人鼻息的美麗峽灣出現了。陡峭的崖壁夾著一道狹長的河流，蜿蜒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峰頂的瀑布傾瀉而下，注入了大河。
又是個美好的一天。
愛隆心道。
他的頭髮如同破曉前的黎明一樣漆黑，星斗般的雙瞳如同雪峰上的溪流一般灰湛，英俊的面孔交織著歡樂與悲苦的痕跡，外表如同無數歲月洗禮的年邁國王一般睿智，但渾身散發出的氣魄又如同身經百戰的壯年戰士一般逼人。經過了數個紀元的沉澱，身歷珠寶之戰與最後同盟之戰，如今，他依然是中土人類和精靈之中最出類拔萃的生靈。
當然，這與他的血統淵源亦是分不開的。
遠古人類國王之子貝倫與精靈和邁雅的混血露西安的後代對中土的精靈與人類有至關重要的影響。他們的兒子迪奧之女白羽的愛爾溫嫁與父親是人類的半精靈水手埃蘭迪爾，生愛隆與愛洛斯。因此，愛隆和愛洛斯繼承了精靈和人類的雙重血統，被稱為半精靈。
維拉曼威賦予埃蘭迪爾及後人選擇為人還是為精靈的權利。埃蘭迪爾選擇做精靈，並與妻子愛爾溫返回海外仙境。埃蘭迪爾眉心戴著精靈寶鑽在天空中航行，以「大希望之星」的光輝給中土的生靈帶來了安慰，是精靈們最愛的星辰。
愛隆和愛洛斯面臨與父母相同的抉擇——愛洛斯選擇歸屬人類，由此面臨必死的命運，但他成為努曼諾爾的第一位人皇，由他誕出的歷代努曼諾爾之王以及後來的剛鐸、亞爾諾諸王——包括伊力薩王亞拉岡，出了數位名垂青史的人皇。愛洛斯活了五百歲，死于第二紀442年。
愛隆則選擇歸屬精靈，他被賦予永生，並有權渡海駛向海外仙境。然而愛隆決定和至高王吉爾加拉德一起留在中土。參與最後同盟之戰。在第三紀元成為瑞文戴爾的領主，娶凱蘭崔爾之女凱勒布立安，生雙生子伊萊丹和伊洛赫，以及暮星亞玟。
而如今，他像是一個普通的領主，在這方淨土靜靜守護著他愛妻，兩位皇子，還有美麗的愛女亞玟。可是他的心依然關懷著人類。且無論何時，只要中土的蒼生依然還在黑暗裡掙扎和呼喚，他一定會現身去拯救他們。
當安格馬王朝日益威脅伊利雅德，愛隆王任命了葛羅芬戴爾為精靈統帥，同時也派兩個英勇的兒子參與戰事，但他卻不希望亞玟留在被邪惡威脅的瑞文戴爾，勸她翻越迷霧山脈到黃金森林，那中土精靈的最後淨土，跟母親在一起。但是亞玟選擇一直留在父親身邊，並且幫助處理瑞文戴爾日常事務。
站在那裡的瑞文戴爾之主靜靜的享受這樣美好的早晨。從黑暗紀元之後，每個清晨，愛隆一定要這樣迎接日出，提醒著自己——看著世界的美好和歡樂，也不忘曾經的陰影和哀愁。
這時，他突然看見一大片霞光出現在東南邊——那是羅斯洛立安的方向。
為什麼在這個季節，會有如此奇異而美妙的光芒會出現在那裡，一直懸在迷霧山脈的上空，就仿佛瓦爾妲現身中土，讓生靈瞻仰她的光芒，以告慰他們的心靈。
與此同時，露臺下面的一個美麗的生靈沖入拱頂的日光浴室，扶著欄杆，探身在外，注視那片霞光也久久不能開口。
她只披了一件薄軟的晨衣，黑色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身後，潔白無瑕的玉臂撐在雕花石欄上，儘管她渾身上下毫無裝飾，但是高貴如皇后般的氣質和繼承自露西安的奪目美貌依然會讓周遭黯然。
……那是他的亞玟，他心中最愛的生靈。
愛隆露出了微笑，在露臺上呼喚，「亞玟。」
亞玟回身仰起頭來，黎明的光芒映在她混合著睿智和深意的暮星雙瞳裡，此刻她毫無平日的優雅，反而帶著無比的激動和歡欣，「父王！」
明白她的意思，愛隆點頭，「去吧。」
在愛隆的護衛護送下，避開伊利雅德的戰事，亞玟匆匆從瑞文戴爾出發去往羅里安，一路上，她依然無法遏制激動的心情。
——四百年了。終於，終於要蘇醒了嗎？
*
此時的幽暗密林。
葛羅芬戴爾站在王座之下，面對森林之王瑟蘭督伊行禮。
他見過羅斯洛立安的卡拉斯加拉頓，他生活在愛隆王庇護的瑞文戴爾。但是他完全沒料到，在遠離中土核心的北方密林，木精靈們在這樣的地底也建築了如此了不起的文明。
身為一方之王，瑟蘭督伊的氣魄雖不及凱勒鵬的肅穆，愛隆的英武，但依然是深不可測的。
王座之下，還有個年輕的陌生精靈，葛羅芬戴爾從未見過。他的金髮顯示出了高貴的辛達血統，俊美的面容看起來與瑟蘭督伊如出一轍。他的眸光清澈犀利，一身英氣逼人，負手在王座前來回走動。
這大概是傳聞中被深深藏起來，數百年來體虛氣弱的瑟蘭督伊之獨子。但在葛羅芬戴爾看來這位密林王子絕非等閒之輩，令他不由得想起了愛隆王的雙子，也難怪羅里安的精靈貴族們稱讚不已。
葛羅芬戴爾一頭金髮，五官英俊，高大強壯，雙瞳精光逼人，無懼世間的一切，聲音如同音樂般悅耳。他帶來愛隆王的消息，向瑟蘭督伊描述伊利雅德和亞爾諾最後的人類王國在西方獨立支撐。剛鐸的援軍未到，僅憑瑞文戴爾少數的精靈和林頓精靈無法跟巫王大軍抗衡。現在愛隆王的兩位皇子也都參與了戰事，局勢非常嚴峻，雅西頓隨時可能亡國。所以懇請瑟蘭督伊派出密林援軍。
聽到愛隆王之子也參戰，萊戈拉斯眸光一亮，轉向他的父親。
從頭到尾不曾開口，直到葛羅芬戴爾敘述完畢，瑟蘭督伊這才緩緩道，「自黑暗時代後，我便不問中土世事，我的子民也只在密林生活，從不涉足別處。」
萊戈拉斯掀了掀嘴唇，但是沒有出聲。
葛羅芬戴爾本來英俊歡欣的面容也不禁染上了怒容，「您是要拒絕愛隆王親自邀戰？」
萊戈拉斯很想說什麼，卻被父親的眼神制止。
瑟蘭督伊悠悠的回答，「請代我轉告瑞文戴爾之主——戰火未燃燒到我的密林，我是絕對不會起來作戰的！」
聞言，葛羅芬戴爾的臉色倒是漸漸平靜，躬身行禮，轉身甩開長長的斗篷而去。
「父王。」萊戈拉斯喚道。
得知愛隆王的兩位皇子也都上了戰場，他的心更是空前躍動起來。
他可以去！如果父親不願參戰，他可以率領一支西爾凡軍隊去協助愛隆王。
數百年來，他的身手磨練的更加扎實，弓技劍術無人能敵，他在西爾凡精靈中的領導地位越發穩固。他對森林，草原，高山，穀底，任何地方的知識都更加精通。羅里安的精靈曾數度發出邀請，請他去羅斯洛立安做客，但是瑟蘭督伊皆以殿下體弱需在密林靜養為由拒絕。
什麼？他體弱？！維拉都要笑了！
難道他只能躲在父王庇護下，躲在這地底宮殿，像一位深閨中的公主？
瑟蘭督伊卻異常嚴肅，「不許插手人類的戰事。這是我的命令。我決不允許我的骨肉和子民那高貴的性命為低等凡人犧牲！」
「但是，如果黑暗的力量籠罩到這裡，一切就太晚了！」萊戈拉斯握緊拳頭道。
「看來，南方的精靈們對你影響不小啊。」瑟蘭督伊的雙瞳流轉著無人看透的光芒，「若你對暮星無意，沒有我的授意，你也不必再去羅里安了。」見過了那位美名遠播的公主，萊戈拉斯回來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句的確很美。他當然知道兒子那顆不安於室的心裡裝著什麼。
聽聞，萊戈拉斯頭也不回的離開王座。
「你去哪兒？」瑟蘭督伊在背後緩緩問。
「南部。」萊戈拉斯只負氣丟下一句。
這次，瑟蘭督伊並未阻止，只是喚道，「塔瑞爾，帶幾個精靈跟著他。」
待塔瑞爾領命而出，瑟蘭督伊卻細不可聞歎了口氣。
——別怪我的雪藏，我不會讓你參與任何愚蠢的戰事，即便那非你所願。
*
沒有得到密林精靈的援助，葛羅芬戴爾抱憾而歸。
儘管瑟丹王與葛羅芬戴爾數度支援，但數十年後，安格馬依然攻下首府佛諾斯特，雅西頓滅。
亡國之君亞帆都帶著王朝的寶物一路向北逃去。
瑟丹王聞訊派出搜救船隻，一直到福羅契爾冰封海灣，才找到並聯絡到王最後的護衛隊。
此時，已經冰雪封港。
固執而飽受驚嚇的亞帆都不肯聽從精靈們的勸告，執意出海，卻被北方暴風雪吞噬，即便瑟丹王所造的船隻也未能倖免於難。至此，雅西頓王朝的最後血脈就此斷絕。而殘餘的登丹人，成了沒有國土歸屬的北方遊俠。
次年，剛鐸王子的援軍姍姍來遲，登陸米斯龍德，聯合葛羅芬戴爾所帥的林頓大軍，與安格馬大軍會戰佛諾斯特。一萬名精靈與二萬名剛鐸人類，還有少數亞爾諾人類投入此戰，而敵軍卻是超過五萬名的半獸人，座狼，狼人，死靈法師和邪惡人類組成的大軍。
雖傷亡慘重，精靈人類聯軍再度獲勝，安格馬王國覆滅。葛羅芬戴爾帶著兩名王子榮歸瑞文戴爾。唯一遺憾的是，安格馬巫王卻在此戰中逃逸，於是這位胸懷智慧、手握大權的精靈貴族統帥做出了一個著名的宣告——
「No man would kill him！」
這句話令可以窺見未來的愛隆王心裡如烏雲密佈。
沒人能殺死他！那時他尚無法確定，巫王即是戒靈，並且效忠於黑暗魔君索倫。索倫意圖削弱灰港林頓精靈的勢力，並且毀滅北方人類王國的力量。在日後的魔戒戰爭中，戒靈也成了中土生靈的巨大威脅之一。
雖然安格馬覆滅，威脅瑞文戴爾的陰影不在，但是安格馬巫王也完成了他的使命——
令登丹人在北方的勢力永遠消失！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部有個別地方非用英文不可了。因為那樣更精確而符合場景一點。
下一章，大家期待已久的凡雅精靈，就要蘇醒。
「我真的很慶倖——我的選擇。」
第17章 Chapter02.晨光蘇醒
在雙樹紀元的年代，在中土大陸遠東的內海，有一塊叫做庫維因恩的土地，曾經安置巨燈的所在，是精靈蘇醒之地。這種被稱為伊露維塔的「首生子女」的美麗生靈被伊露維塔喚醒之後，感受神的召喚渡海去尋找海外的不死之地。然而，這塊神奇的土地在遠古精靈與天魔王最後一役的「憤怒之戰」後，從中土大陸永遠的消失。
而今，精靈一族依然在中土繁衍生息，但再也沒有精靈從中土蘇醒。
*
回到羅斯洛立安，亞玟就一直在雙聖樹下守候著。
凱蘭崔爾時而會來看看，但大部分時候，北方安格馬的威脅日益加劇，魔瑞亞依然有半獸人出沒，她必須跟凱勒鵬一起加強羅里安的防禦。
直到那天黎明，雙樹的光芒漸盛，流動著，像是有什麼會流溢而出。
亞玟的心裡不禁一陣期待。
身為第三紀元的精靈，繼承自被稱為伊露維塔子女中最美的露西安的絕世容顏，亞玟總是被誇讚擁有堪比遠古精靈的美貌。但是她很少能有機會親眼目睹上古精靈。而凡雅精靈又是傳說中最美麗最優雅的高等精靈。在中土固然沒有，甚至連維林諾也不多見。
那麼，出生在維林諾，接受羅斯洛立安陽光、空氣與水的最後塑造，蘇醒的凡雅精靈，到底會是什麼模樣呢？
樹影下，金銀雙樹扭纏在一起的樹藤一寸寸漸漸展開。一隻玉白的手臂帶著耀眼的光芒微微抬了起來，讓人一時無法直視。
聖樹的光芒輕輕碰觸了一下那晶瑩如同雪片的指尖，然後舒徜的在那只玉石般的手背上伸了個懶腰，接著絲絲縷縷沿著白如雲朵的手臂一路往上攀爬，在閃亮長髮裡露出的精靈耳尖上跳躍著。
一個渾身籠罩光芒的精靈蜷縮著身體躺在樹中沉睡著。
她渾身泛著淺淺的金色昆雅咒文，與時光之咒略有不同，帶著強大的光明力量，那是至高精靈王英格威賜予的禮物。
亞玟用一件斗篷將她光裸的身體覆蓋起來，原本身上的人類衣服經過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化為烏有。待咒文的光芒漸漸消退下去，雪白修長又柔軟的四肢從斗篷中伸出。
從前淺金色的頭髮已經化為罕有的金銀雙色的波浪長髮，是一股股深金色和亮銀色髮絲混合在一起，就像交纏在一起的黃金樹和聖白樹的光輝。
精靈的面容與她人類時別無二致，卻多了一份飄忽於天外的靈韻，皮膚更是無愧於她族類名字的白皙無暇。她看起來就像人類的十五六年紀，極致的美麗中還帶著些微稚氣。
她額間的印記，不再是一個簡單記號，就像是額心鑲嵌了精靈寶鑽的埃蘭迪爾，隱隱流轉著潤澤又晶瑩的光芒。
然後她慢慢抬手，揉揉了眼睛，連這麼一個動作都極為惹人憐愛。接著她緩緩睜開雙眸。亞玟也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
原本藍綠色的眼眸此刻竟然分作上藍下綠，由藍至綠的完美過渡與漸變，像是蔚藍天空映照的安羅斯之丘的草地。
真不愧是被稱為「the fair elves」的凡雅精靈，是其他高等精靈如深淵精靈諾多，還有海洋精靈帖勒瑞都無法超越的美麗。這樣的生靈只會誕於在海外的不死之地。也幸好維拉高瞻遠矚，以人胎覆蓋。若是以這副面貌又毫無庇護陡然現身中土，別說黑暗的覬覦，不知會引起多少戰亂和人禍。
精靈睜開眼睛，仿佛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神情有些茫然。亞玟有些擔心她精靈的秉性會和人類不同。她喜歡現在她的模樣，但是也很喜歡人類的她可愛單純的個性。
看到亞玟的美麗臉孔出現在視野裡，她就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剛剛醒來。
亞玟輕輕問，「可記得我是誰？」
綻放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她低低的喚，「亞玟殿下。」
只是被她低喚一聲，就不由心生疼寵。凡雅精靈連聲音都具有強大的法力。是誰說托爾法拉斯島的海妖歌聲最能魅惑生靈，他一定是沒聽過凡雅精靈的低聲細語。
「叫我亞玟就好。」亞玟的聲音也放得更輕緩。
「亞玟姐姐。」她嬌嬌柔柔的低聲道。
好吧，長她千歲有餘，被喚句姐姐也理所應當。但如果算上她孕育在維林諾雙樹的時間，恐怕她跟凱蘭崔爾是一輩的，她還要喚她婆婆呢。當然，她才剛醒，不是個論資排輩的好時機。
「知道嗎，你已經沉睡了四百年。」亞玟輕輕問，「身上覺得怎樣？有沒有不舒服？這副身體，你只怕還需要適應。」不像其他的精靈生來即為精靈，她的變換恐怕會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適。
她搖搖頭，沒有哪裡不舒服，實際上她好的不得了。
一手拉著斗篷，慢慢起身，又四下張望，「女皇大人呢？」
「還沒起來就問大人，」亞玟取笑，「北方戰事吃緊，妖獸出沒，兩位大人都親自出去巡視防衛了。」
她點點頭。
一覺之間，江山易變。
不，羅里安萬物不改，她卻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同。
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呢？
她察覺原來是自己不同了。低頭看看那晶瑩剔透的雙手，還有那柔長的雙腿。穿戴起亞玟準備的衣服，走了兩步，原以為她擔心自己會行動不便。但她的身體好輕，在地上踏兩步就像是要飛起來了。她的呼吸也很淺，像是不會吹起一片落雪。
驀然，她笑了。
她開始慢慢的加快腳步，然後竟然跑了起來，風吹起她耳畔的長髮，她閉上眼睛張開雙臂，踏著草尖上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重量，空氣於她沒有任何阻礙，卻仿佛托起了她的身體，讓她跑的更快。
亞玟不及阻止，她已經輕輕一跳就躍上了好高的地方，然後輕盈的往上爬去，一直爬到卡拉斯加拉頓巨大的梅隆樹頂，站在頂端的瞭望塔，看著風中如流動的黃金一般的大地，閃亮的銀光河，雪白的安羅斯之丘，還有遠處如星河般的安都因大河。
明明都是一樣的美景，為什麼她現在看來竟完全不同。
閉了閉眼，再張開。她的視線竟能穿透迷霧山脈，到達貝烈蓋爾海，看著洶湧的波濤。
低下頭，她的眼睛能穿透魔瑞亞的地底深礦，看到岩漿的流動，地核的脈動。
揚起頭，她的眸光能穿透雲層，看到宇宙中日月的運行，瓦爾妲點亮的群星閃耀，大希望之星的翱翔。
閉上雙眸，她的四感也同樣都是那麼的深遠。
她能聽到每一株小草生長的聲音，嗅到每一朵鮮花綻放的香氣，嘗到每一束陽光播撒的味道，觸到每一股微風流動的氣息，這世間的天地萬物都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與這個世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同呼吸共命運。
這就是身為精靈啊，她激動的幾乎都快要落下淚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精靈是如此善良的生靈。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吐納都和這世間的萬種生靈相連在一起，那麼他們根本無法下手去毀掉其中任何一種。
「我怎麼會愚蠢的認為我會為了紅塵的一生而放棄這一切？」她輕輕道。
亞玟來到她身後，微微一笑，看來她是不用擔心她的不適應了，「因為你就是精靈啊。靈魂深處，你一定是無法割捨的。」
伊爾碧綠絲恬靜的笑了，轉過頭，認真地道，「我真的很慶倖——我的選擇。」
亞玟由衷微笑，「我也很慶倖，否則中土就少了一個上古精靈。你若嫁與一位北方人皇，你的王國現在只怕已滅亡。」
「若是那樣，我早都會化成一抔黃土了。」她感慨，「四百年啊，發生了多少故事，亞玟姐姐，快告訴我，我要知道全部。」
亞玟笑著向她伸出手，「快來吧，去梳妝一下。別急，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感受這一切。」
*
伊爾碧綠絲覺得好像從頭再活了一遍。
在羅斯洛立安，她每天還是做著同樣的事情，呼吸感受著同樣的陽光，空氣，水 。
或許，她用不同的靈魂，不同的軀體去體會就變得天差地別。
亞玟偶爾會來看看她，但是多數時候，亞玟也非常忙碌。北方戰局穩定，亞玟的兩位王兄離開戰場小憩，來羅斯洛立安做客。伊爾碧綠絲也會去陪伴他們的母親，那位溫柔美麗的瑞文戴爾的領主夫人。見不到凱蘭崔爾，伊爾碧綠絲總不由自主從凱勒布立安身上尋找凱蘭崔爾的影子。她有一頭亮銀色的長髮遺傳自父親，面容遺傳自母親凱蘭崔爾，但是相比母親的亙古光芒和伴侶的英明神武，凱勒布立安更是一位賢妻良母，在母親與丈夫的雙重光環下，靜靜奉獻自己的光熱。
趨美避醜，是生靈的本性，精靈更是如此。
並不清楚她的來歷，以為又是一個貪戀永生的人類，但無論之前有多少猜測，不信任，當羅里安的精靈看到伊爾碧綠絲那絕俗罕有的容貌都拋到九霄雲外。
說起這位上古的精靈，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跟她年紀比起來，真是一位活躍又可親的精靈。
她是一片不會在天空釘牢的浮雲，是一股不會在岸邊留駐的海浪，是一束無法在掌心停留的月光。她的生命像是葉尖的露珠，浪花上的閃光，在時間的邊緣輕盈起舞。
她似乎總不肯浪費時間去休息。她在樹上的時間比在地上多。
她喜歡喝精靈的飲料，味道像是無色無味的山泉水，但喝下去，就像一股神奇的能力注入體內，讓所有的食物都變成珍饈美味。
她可以很長時間趴在樹上研究油燈。精靈的油燈沒有明火，不會起煙，還能釋放出淡淡的香氣。
她經常去看精靈們製作食物，搓制繩索，釀造酒水。也觀察他們製造匕首，長弓與箭羽。羅里安領主及他們中的很多精靈都是諾多精靈，是三大精靈種族中被稱為「the deep elves 」，他們知識豐富，擅長精工製造，從海之對岸的維拉奧力那裡學習來的鍛造金屬、寶石及其他一切精工的技藝。
她更如饑似渴的學習他們的文字，他們的語言，他們的音樂。瞭解他們的歷史，他們的想法。
她最喜歡的，莫過於靠在梅隆樹上，美美的睡個午覺。
長長的睫毛蓋在那罕有藍綠瞳孔上。柔長的金銀雙色長髮披散在白皙的臉孔四周。玉雕般的面孔微微向著陽光的方向微揚，唇邊掛著淺笑，像是在做一個好夢。
來來去去的精靈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放柔了呼吸。
那樣的美，只是注視著，都能讓人忘卻一切。
幸好中土只此一個，若再多幾個，只怕要天下大亂了。
似乎不忍打擾她簡單快樂的日子，凱蘭崔爾的傳喚，也一直未曾到來。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諾多精靈被稱為「the deep elves 」，通用的翻譯為地深精靈，但其實它的意思是指知識淵博的，我翻譯為深淵精靈。
凡雅精靈被稱為「the fair elves」，意為白皙美麗的精靈。
敬請期待下一章，終於進入正題。
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接受，王之試煉！」
第18章 Chapter03.王之試煉
凱蘭崔爾終於要接見她了。
遠遠的在卡拉斯加拉頓的謁見大廳看到，就忍不住想要靠過去蹭在她的身邊。
可是女皇一臉肅穆，讓她不敢造次。
凱蘭崔爾看見她的改變並不如亞玟那麼歡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只是靜靜地問她，「這段日子，你可適應精靈的身體？」
「再好不過。」她脫口而出，接著輕咳一聲，肅然道，「我說，是的，大人。」
大廳裡竊笑四起，這位上古精靈可真是精神的很呢。
凱蘭崔爾坐在那裡繼續道，「當初我同意賦予你精靈蘇醒的條件，便是要你接受精靈的試煉。」
女皇大人直入正題，她收斂戲謔，點頭，「我記得。」
凱蘭崔爾緩緩道，「每一位維林諾誕生的精靈，都有維拉賦予的使命，你是瓦爾妲親手塑造，送入中土，那麼你的使命必然跟中土精靈的命脈息息相關。」
「我要做什麼？」她認真地問。
凱蘭崔爾低沉得道，「伊露維塔每個子女都有自己要完成的試煉，有些你知道，有些你意識不到。身為凡雅精靈，你要通過的試煉，叫做王之試煉，精靈試煉中最難的一級。你必須去尋找當今中土四位精靈之主，請他們將按照王的意志賜予你他們想讓你接受的考驗。每通過一個試煉，你身上被封印的力量就會被喚醒一層，只有完全通過了四道試煉，才能真正解開你身上最後一道封印。」
精靈試煉畢竟不會超出她所能。聽說邁雅之試煉，要擊殺天魔王的奴僕——來自地獄魔界的恐怖生物。而維拉之試煉，更要譜寫創造世界之樂章，追擊那一切大能者之首的天魔王……算了，她想都不敢想。所以，這王之試煉，她試試倒也無妨。
「曾有不少精靈死在試煉中。」蔚藍色眼睛的女皇冷冷掐滅她只是試試的妄想，「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在羅里安平靜的生活下去。」
凱蘭崔爾像在說「你要賴在這裡也沒人會趕你」，但是她的表情卻格外冷漠。伊爾碧綠絲知道，他們認可的只是她的容貌與來自維林諾的出身，除此之外，她乏善可陳。如果她選擇在羅斯洛立安苟活下去，那麼她連身為人類時的那點勇氣也消失殆盡。
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她擁有太多：從她是人類起，就有機會遇見精靈這樣美麗的生靈，她有機會選擇自己的生命形式，她已擁有高等精靈的身體與魂魄，她還有擁有瓦爾妲與英格威的賜予，她的確應該接受試煉，去看看自己到底能做什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接受，王之試煉！」
沒想到剛說完這句話，大廳裡驕傲的精靈貴族們竟然都起身，齊齊向她躬身行禮。
伊爾碧綠絲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回禮。
凱蘭崔爾的容顏也像是春回大地，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很好。」
她提高聲音，「你們聽著。伊爾碧綠絲，上古遺世的凡雅精靈，將接受數千年來無生靈通過的王之試煉，這與我族至關重要。因此，我賜予她與亞玟同樣的地位，從今以後，你們待她要同亞玟殿下一樣，不可有任何輕忽怠慢。」
精靈們躬身行禮，「是，大人。」
這陣勢更讓伊爾碧綠絲手足無措，但是她還毫無頭緒，「好吧，我該從哪裡開始？」
女皇抬起手臂，指向西方，「回到最初的起點，去到米斯龍德，拜見瑟丹王吧。」
*
身為維林諾誕生的上古凡雅精靈，伊爾碧綠絲身份其實比大多數中土精靈尊貴。
她雖非皇族，但是由於凱蘭崔爾賜予的地位，羅里安的精靈也會稱她為殿下。
她如晨光一樣美麗，溫暖又清新。由於她的締造者並沒有給她任何賜名，他們不敢稱呼她作為人類的全名，那樣會對維拉不敬，只簡稱為EL（艾兒）。和亞玟·暮星相對，他們會尊伊爾碧綠絲為艾兒·晨光，稱她為晨光或殿下，只有跟她極親近的精靈才會喚她艾兒。
在此期間，她在羅里安繼續為試煉做準備，尤其專注研究精靈技藝與魔法。精靈的技藝在於能精工製造出各種神奇的東西，而精靈的魔法跟巫師的魔法，特別是甘道夫玩的那些煙火把戲不同，更類似於一種被動性或附加性的魔法或屬性。就像守護羅斯洛立安的光明力量，是一種而非主動攻擊的力量。精靈是不願意主動攻擊生靈——當然，半獸人、座狼那些邪惡勢力除外。所以，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森林精靈並不會用魔法來對付半獸人。
這一天，她在羅里安的馬場為自己挑選坐騎。
這裡的每匹精靈神駒看起來都是那麼漂亮。他們的毛光閃亮，比人類的馬匹更長壽更耐久，可以奔跑百哩不露疲態。精靈們也從來不用馬鞍，如同對待同伴一樣對待它們。它們對精靈也很溫馴友善，令她眼花繚亂，不知挑選哪匹。
這時，一匹小馬在她面前急馳而過，個頭不高，似是一匹小牝馬。她渾身如子夜般漆黑的毛皮閃閃發亮，但四個蹄子都是雪白的，額頭上和尾巴上也各有一叢白毛，絲絲分明的在風中飄灑。她的額頭上綴滿了如同星辰般的寶石裝飾，修長矯健的四肢蹬踏著，疾馳而過恍若彗星一般，但是頭尾和四蹄都像燃著一團火焰。
「真好看。」伊爾碧綠絲稱讚。
很難說出那種感覺，她總是特別鍾情於第一眼就看上的東西，就如同這匹渾身漆黑又四蹄踏雪的神駒，然後其他的都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看小馬個頭不高，大約是很好馴服的。走近時，小馬也溫順圍著她打轉。誰知道她剛騎上去，卻一下子被小馬掀翻在地。小馬淘氣的揚起四蹄，撒歡般跑到不遠處，還停下來，發出一連串譏笑般的嘶鳴。
從來沒有精靈神駒把精靈摔下來的事，馬場的精靈們一邊笑一邊趕去扶她道，「殿下，別小看她。這匹馬是我們豢養的精靈神駒中血統最高貴的一匹，先祖來自海的那一邊，據說她可以誕下萬馬之王。」
「你真淘氣啊。」她笑著，不以為意的起身，走向小馬，精靈們忙驚呼阻攔。
她很認真的對著小馬道，「真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做。實際上，我要去很遠的地方，進行很多非常難的考驗，可是我必須完成它。我沒有同伴，所以，請問，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她向那匹馬伸出手。
甜美動人的嗓音襯著世間罕有的美貌，美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生靈可以抗拒。連精靈們都忍不住想拋下手邊的事務，不顧一切的隨她去了。
那匹小牝馬看了看她，竟然走了過來，鼻子在她伸出的手上挨挨擦擦。
她笑了，摸摸她的鼻樑，「你真的很美，就像子夜與黎明的交融，無盡時間的推移，我叫你光陰好嗎？」
美麗的小馬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
精靈們相視而笑。唉，果然，連神駒都無法抵擋凡雅精靈的魅力。
*
出發的日子到了。
她穿著一身俐落的衣服。將自己奪目的長髮編成一條長辮。
亞玟親自為她系上精靈斗篷，溫柔道，「穿上它，你就是我族的人。」
哈爾達遞上一圈不起眼的灰色繩索，然後低笑道，「別死啊。」
凱勒鵬賜予的禮物是一把遠古精靈打造的，做工精美又輕巧無比的長匕首，它曾經在對抗天魔王的戰場上效力。
凱蘭崔爾肅穆的道，「要記住。你身上的昆雅咒文和時光之咒那強大而禁忌的力量不同，是至高精靈王英格威賜予你的禮物，能保你不受邪黑之力的侵蝕，但不能讓你刀箭不入，百毒不侵。而魔苟斯最畏懼星辰之後瓦爾妲，她的祝福之光是神賜，讓魔苟斯及其僕從的黑暗力量都無法碰觸你傷害你。但世間傷害有很多種，你要仔細分辨，小心行事。」
她點點頭。她懂得凱蘭崔爾的意思，是讓她善用這些賜予，但不能過度依賴。
回頭再看著那些羅里安精靈，竟一個個都仿佛是在送她去死的表情。
然後，她笑了，輕鬆揮揮手，「我會回來的。」
帶好兜帽和面罩，只露一雙眼睛。背上凱蘭崔姆長弓，將匕首束在腰間的位置，腰帶上掛著一個鑲銀的皮質水壺。騎上光陰，朝著背離太陽的地方馳遠。
凱蘭崔爾神情嚴肅的送她離去。凱勒鵬看了她一眼，覺得妻子明明很疼寵這個孱弱又堅強的女孩，卻非要送她去如此嚴苛的試煉，同時心中又不免為她擔心，因為愛之深，所以責之切吧。
目送那個背影遠去，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別，要整整八十年。
*
騎著精靈神駒翻越了迷霧山脈，穿越伊利雅德和亞爾諾王國的戰場廢墟，千里獨行的她來到伊瑞隆德山脈。
四百年前，她從這裡出發，立志去尋找那位傳說中的北方森林之主。如今一路回到她的起點，經過了那麼長的歲月和距離，她簡直不可想像毫無防備的自己就這樣穿越中土，竟是那樣的的幼稚，又勇敢。
眼前是一片灰色的山脈。她明明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又像是從未到過。
數千年前，渡海來到這裡即將與天魔王大戰的精靈們面前是一片近乎陌生的中土大陸和等待著他們的血雨腥風，君王被殺、親族相殘的慘烈回憶依然清晰，身後的維林諾像是再也無法企及的夢，完全看不到瓦爾妲的光芒，只有眼前灰突突的起伏山巒。他們稱之米斯龍德，便是灰港灣的意思。
在這片港灣轉了數天，依然找不到任何精靈生存的跡象，這讓她很挫敗，本來立下雄心，想要努力接受試煉，卻不得其門而入的感覺太糟糕。
這天又獨自坐在海灣，看著夕陽，光陰正在遠處的叢林裡溜達。她吃著精靈的乾糧，思考著該怎麼辦。
右首北部有一片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開始她以為是霞光映照的結果，但是那光卻閃耀不斷。思索了一下，她打了個呼哨召喚光陰，然後便向那個方向走去。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艾兒：愁導，我抗議，為什麼要我選hardcore模式一級一級打怪升級？死一次就玩完了。
葉子：比我好吧，我被編劇雪藏了。
愁導：要怪就怪你那變態老爹，把你藏那麼深，來參加林穀會議前你的生平事蹟無人知曉，你讓我怎麼編！
葉子（蹲著畫圈圈）：倫家，倫家也想出鏡嘛。
愁導：送你去南部跟塔瑞爾培養感情不好嗎？
葉子：好嘛。也沒啥損失了……
悠于 2015-10-24 23:12
第19章 Chapter04.灰港老人
北部的山巒竟是一大片蔥郁，她恍惚看見灰色的塔尖在叢林中隱隱綽綽。
她心中暗忖，在這裡生活過那麼久，她從沒見過有文明建築的痕跡。
按照光的指引，她鑽入森林撥開樹枝，看到一個狹窄的山壁，光芒從裡面透露出來，她小心穿過石壁，光陰乖乖跟在後面。夕陽的光芒一下子照耀過來，令她不得已閉上了眼睛。
待再度睜開時，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面前的灰港灣根本不是一片荒蕪。起伏的山巒上滿山遍野蔥綠映照著夕陽發出奪目的生機光芒。山坡上高大的拱門，錯落的灰色高塔一座接著一座，還有一道道雕工精美的廊橋，一座座精靈英雄的雕塑，無數盤旋向上的臺階仿佛能直至雲霄。
是的，這是從大航海時代已經出現並留存至今的灰港文明。
從遠古的大航海時代起，每一個精靈種族都曾在這裡徘徊過，有的前去，有的留下。而後，更有在海外仙境居住過、曾直接從維拉那裡學習到很多技藝和知識的高等精靈返回這裡，他們在這裡生活也修繕這裡，不約而同的為灰港文明作出了貢獻。上個紀元的主戰場又避開了這裡，因而得以妥善保留。而如今，曾經雪白的石柱已泛灰，盤繞著綠色的藤蔓，因人跡罕至，大自然重新奪回它的主權。
這裡，依然是中土精靈們祈望海之對岸的地方。
只是注視著，就會對遠古的精靈文明心生崇敬。
幾個灰發精靈走了過來，看到她絕俗的容貌，高貴的衣飾和驕傲的坐騎都甚為驚訝，行禮之後，她道，「我從羅斯洛立安來，奉女皇之命，求見瑟丹王。」
大約因為都是同胞，他們並不多問，引她而去。
灰港的精靈看起來遠沒有密林精靈那麼自在，也沒有羅里安精靈的超然，與人類相比依然是美麗的，但對精靈來說不夠驚豔，也沒有尋常精靈的那種清靈快樂，反而像是背負著什麼一樣。
兩座山崖將一灣海峽攏在其中，有數條筆直港口延伸至海裡。落日就從西方的隘口裡投射過來，灑遍這個名喚隆恩的靜水海灣。港灣裡，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船隻，有的已初具規模，有的還在建造。
掀開兜帽，一路走去，她吃驚的四下張望，完全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一個這麼龐大的工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造船工廠。而她剛剛看到的光，就是鍛造廠發出的火光。
港口裡還有不少的林頓精靈和登丹人類在忙碌，東邊的伊利雅德戰事結束，很多林頓精靈便返回灰港勞作。
「王在那裡。」精靈們對她說了這麼一句，就各自散開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望著灰港精靈離去，從沒見過這麼漫不經心的引薦。
一回頭，便看到了那位並列中土四大精靈王的瑟丹王。
帖勒瑞族的精靈瑟丹在雙樹紀元的庫維因恩蘇醒，生就一副灰發灰須的模樣，是現今中土大陸最古老的精靈之一。在精靈西渡的大航海時代，維拉的大海之主烏歐牟向他托夢指示，留在中土，為精靈締造渡海船只。
她見過密林之主瑟蘭督伊那令紅楓林穀黯然的美貌，見過羅斯洛立安光明之女凱蘭崔爾的閃耀光芒，雖然她還未見過愛隆王，但是見識了亞玟的智慧與美貌，還有無數精靈向她描述過他的事蹟，她可以想像那位瑞文戴爾之主該是多麼的睿智與英武。所以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能和他們並稱且統治米斯龍德的瑟丹王，竟會是這副模樣。
他沒有戴任何的王冠或者代表身份的權杖，敞著上衣，抄起一個鐵錘正在敲打船的外緣。灰白的卷髮散落肩頭，再加上那灰白的鬍鬚，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
雖然有點意外，但該有的禮數絕對不能缺少，她走過去，躬身行禮，在一連串敲打的叮鐺聲中道，「尊貴的瑟丹大人（鐺），米斯龍德之主，我來自羅斯洛立安（鐺鐺），……奉女皇之命（鐺鐺鐺）……」她不得不提高聲音，大聲說完，「我來接受王之試煉！」
這時剛好安靜了下來，她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瑟丹停下手，瞪了她一眼，「我看起來老，但耳朵很好！」
她尷尬極了。
瑟丹沒再多說什麼，把鐵錘丟個旁邊一個精靈，「看到嗎，就像這樣。那邊也要這樣再加固一點！」「是。」
說完，瑟丹掉頭而去，理都不理她。她萬萬沒料到會受到如此冷遇，按照羅里安的待遇，她應該是被當做英雄來迎接吧？
「請問……」她追上去道。
瑟丹轉向鍛造廠，指示拉風箱的速度與時機。
「打擾一下……」她瞅了個空抓緊道。
瑟丹又轉向紡織廠，將一塊塊帆布拿起來反復的看。
「可不可以……」她鍥而不捨的說。
瑟丹終於轉過頭來，非常嚴肅的道，「你沒有看到我們在忙嗎？」
「我，我是想……」在羅斯洛立安，精靈們好像總是那麼的悠閒，她也受到很大的禮遇，如果她有什麼需要也馬上為她辦到。
「你想？」瑟丹反問，「因為生來貌美你就想這世間的星辰都為你圍繞嗎？」
她慌忙搖頭。重生以後，無往不利的美貌這一次可並沒有帶來什麼好處。
「女精靈！你以為你需要什麼，別人就應該馬上停下手邊的事服侍你嗎？」瑟丹繼續反而。
並不是沒有看到她超凡的美貌，但是瑟丹知道，如此美麗的生靈很擅長利用自己的美貌操縱人心，從遠古起就是超級大麻煩。無論多少精靈貴族，人類英雄，甚至邁雅都會拜倒其裙下而忘記自己的使命，他自己的親族與君王庭葛（又譯辛國），被譽為僅次於費諾的偉大精靈，就愛上了邁雅美麗安，甚至放棄返回維林諾。所以他對於這種生靈一向避而遠之，也至今未娶。
「對不起，」她馬上垂頭道歉，「我只想說……」
瑟丹打斷她，「這裡有很多的精靈和人類，他們從出生起都在這裡工作。有人至死都沒有離開過，也沒有想過別的生活。你知道他們想說什麼嗎？」
「呃……」小姑娘嚇得語塞。
「什麼也沒有！這裡每一個生靈，無論水手，鐵匠，織工，船工，甚至是詩人，都只有一個目標——造出更牢固更穩定更快捷的船！」
也許就是這些生靈，在日復一日的普通勞作中，丈量出從平凡到崇高的距離。
「真偉大！」伊爾碧綠絲由衷地說。
瑟丹卻停了下來，打量了她一番，「你來做什麼？」
「我奉羅里安女皇的命令來接受王之試煉，」這次她不敢怠慢一口氣回答，頓了頓，又補充，「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我能做什麼。」
瑟丹又看了她一會兒，負手而去，「跟我來。」
*
跟著瑟丹巡視米斯龍德的港口，看著林頓精靈有條不紊的工作著。
「為什麼我從前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景象？」伊爾碧綠絲不由的道。
「從前？」瑟丹聽出了端倪。
她點頭，「我在這裡長大，應該說，是在離這裡不遠的哈靈頓。」
瑟丹困惑，「據我所知，沒有精靈在那裡生活。」
她笑了，「沒錯，在我……還是個人類的時候。」
瑟丹已經察覺眼前少女的經歷似乎並不單純。
她簡單的講述了她的來歷和羅斯洛立安蘇醒的經歷，「養大我的，是一個哈龍德無名老人。而我，都快不記得他長得什麼樣了。」
她的話引起了瑟丹久遠的回憶，「是一個……老船夫？」
伊爾碧綠絲吃驚的轉向他。
瑟丹王記憶中的老船夫，曾是位登丹人魯道爾國的英雄，年輕時參與對抗安格馬的戰役，建立的卓絕功勳。魯道爾亡國之後，也曾遊歷剛鐸和其他諸國。他渴望精靈的永生，向曼威祈禱，希望獲准進入維林諾。
瑟丹道，「但是他的功勳還不足以列入曼督斯的英雄殿堂，他一直在我的船隊裡工作了很久，因為這裡是距離海的對岸最近的地方。待頭髮日復一日的變灰，他終於絕望的領悟到，曼威遺棄了他。」
曾經有那麼多戰爭的犧牲者，名垂青史的只有那麼幾位，多數的生靈還是悄然的長眠。僥倖活著的，也從未得到足夠讚譽，甚至無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想起日日眺望大海的老人，她難過的垂下頭，「所以他離開這裡，去了哈龍德。」
瑟丹站在她身邊，「但是，星辰之後瓦爾妲卻賜予他另一項禮物，就是撫養你。」灰色的瞳孔幽深的看著她，「就算沒人記得他的名字，我相信世間會有生靈一直記著他。」
伊爾碧綠絲雙目蓄滿淚水，但是她卻自己擦去了眼淚，「現在這個生靈也要通過王之試煉，因為她知道，那是他希望的。」
瑟丹欣賞她的堅強，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僅憑毅力無法完成。
他隨手抄起一個鐵錘遞給她，她兩根細白手指捏著鐵錘怎麼看也不搭，而表情更像是她拽著一隻奇怪的獸爪。
瑟丹大笑，鬍子微微顫動。
「想通過王之試煉？你還早得很。先學會在這裡工作養活自己吧，我們這裡不養閒人！」
*
——這丫頭怎麼還不走？！
瑟丹是想讓伊爾碧綠絲知難而退。其一，他的港口很少有女性生靈！另一方面，一個如此美貌年輕又嬌弱的精靈，她應該是被眾多生靈捧在手心裡呵護，輕鬆地享受美好生命的，她不該去歷經那個幾乎是必死無疑的試煉。但是她的平實令他意外，跟出色的外表一點不搭，連她的坐騎都比她驕傲。可她竟然安心呆在這裡，日日跟水手、船工、鐵匠那些粗人混在一起。
當夕陽再度從港口的隘口照入灰港的靜灣時，金光灑遍整個海面，就好像伊露維塔的光芒，透過一扇美妙的窗戶，從西方在召喚著這裡的生靈。
她正哼著歌專心致志的打磨船頭的天鵝雕花，聽到瑟丹走來，她抬頭一笑，雖然他視女性生靈為超級麻煩和侵略大使，不過她還是很喜歡他，從瑟丹王身上能找到讓人專注的力量。
瑟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她實在很快樂很單純，單純到讓很多傾慕之矢都無所著落。她更有種能把困境變成樂土的本事，比起精靈的淡然冷靜，她太過活躍與性情，這種性格極容易被挫敗與玷污，所以，他真希望能一直看到這不被任何憂愁沾染的笑顏。
這時，夕陽掛在海平線上，恍惚中，一個白帆之船出現在日影裡，但仔細看去什麼也沒有。
「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她不禁想到連日來的困惑。
「說吧。」
「您是最早復蘇又是最有條件離開的精靈。為什麼萬年過去，您還在這裡？」
這個問題，不僅是她，很多人都曾問過，甚至他也無數遍的問自己。
瑟丹的手撫摸著船身，愛護的模樣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當萬年前，第一次到達這裡時，吾的大海之主烏歐牟在夢中告訴我，我們尚無法造出能抵禦黑暗與海浪的大船，他要我在這裡等待。黑暗時代之後，貝烈蓋爾海越發洶湧，魔苟斯在虛空中飄蕩，他的黑暗力量依然在不斷的監視著航道。很多航向海外的精靈和人類都不幸罹難。」
想起了安羅斯的伊爾碧綠絲微微一歎。
「從那時起，我一直明白我的使命就是在需要的時候送我的族人平安到達對岸。僅此而已。而終有一天，維拉將允我西去。」
他說的簡單，但是她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傷感滋味，也為他覺得委屈與不值。
「如果，如果維拉也遺棄了你呢？」終於，還是忍不住道。
「不會。」老人靜靜的反駁。
「如果從此沒有生靈來接你，也沒有維拉給你的指示，你會一直在這裡等，等到這個世界的盡頭嗎？」她忍不住提高聲音。
「是的。」老人依然平靜。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老人從懷裡摸出一個扁平的酒壺，哈哈一笑，「只要有這個就行！」
依然沒有任何華麗辭藻的雕飾，她也笑了，可是那笑容又變淺了。
數個紀元過去了，瑟丹在遠離中土的一切榮耀和光芒的地方，靜靜的守候建立灰港的文明，等待烏歐牟的指示。她沒有辦法想像那是怎樣的一種孤寂，默默的看著紀元的更迭，人類王朝的興衰，同胞們一批批的從港口離去，而他依然堅守在這裡，萬年過去，只為一個夢中的承諾。
她輕輕問，「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嗎？
那久遠的夢境依然清晰的就像昨天才發生，大海之王烏歐牟破水而出，其勢驚人，仿佛海浪跨上了陸地，他頭戴泡沫裝點的頭盔，身披光亮變換的鱗甲，他的聲音如海底深淵般低沉。
「先耐心等待吧，等待你的時機到來，後世會永遠歌頌你，你會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老人笑笑，只是灌了一大口酒，不再說什麼。
而這時，視野裡的白帆又出現了。落日穿過白帆照耀著他們。接著，白船揚帆西去，慢慢地縮小。最後，那星辰般的光輝濃縮形成一個影子，那影子正是站在堤上的瑟丹。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瑟丹的翻譯其實是誤譯，按照精靈語的發音應該是奇爾丹。但是這邊還是沿用一貫大家比較熟知的瑟丹。
敬請期待第二部第五章——生存試煉。
「若要接受我的試煉，你必須完成我給你的一系列挑戰任務……」
第20章 Chapter05.生存試煉
試航的日子到了。
這是隆恩灣最熱鬧的日子。剛造好的新船下海試航，所有參與造船的精靈們都會上船，大家一起在貝烈蓋爾海上自由航行個幾天，是最快樂的收穫日。
除了港口，漫山遍野的遺跡裡，山頂的高塔，曲折的臺階，精美的回廊都站了不少來送行的精靈，還有一些登丹的人類。大家都興奮的等著，直到船離岸的那一刻，一起發出歡呼，在海港中回蕩，那快樂又充滿陽剛意味的氣氛極感染人。
伊爾碧綠絲坐在船頭的欄杆上，視線從白帆到閃著光的嶄新船體，一直滑到她親手雕刻的天鵝雕塑。從來沒想到自己重生以後會來造船，可是當她看著大船在遼闊海面乘風破浪就興奮不已。伸出手，再高一點，她可以擁抱雲層，再快一點，她就可以飛起來了。
她洋溢著毫不掩飾的歡欣回頭望著正在掌舵的瑟丹，「您說的一點沒錯，所有的辛苦和等待，到了這光芒閃耀的一刻，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瑟丹微微一笑。
近萬年前，在那個精靈西渡的偉大航海時代，他永遠記得港口陽光映照著白帆，鑲金而曲線優美的天鵝船頭發出耀眼光芒，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海濤拍打海浪，海鷗盤旋發出叫聲，怒濤中千帆進發，浩浩蕩蕩的壯觀景象。
經過了那麼悠久的歲月，無論他身在何方，總能聽到掌管大海及一切水系、深愛精靈與人類的烏歐牟用那白色貝殼製成的大號角吹奏著海洋的旋律。那旋律在心中一直縈繞，令中土生靈再也無法擺脫對大海的渴望。
每次航行的時候，用奧力賜予的技藝去感受烏歐牟那深邃的力量，當曼威之風拂過他的頭髮和手臂，他的胸膛依然是火熱的，數千年來從未熄冷過。
伊爾碧綠絲突然想起了什麼，好奇的問，「既然大海之主維拉烏歐牟那麼鍾愛精靈，他應該平息貝烈蓋爾海讓你們都平安抵達阿門洲才對啊？」
瑟丹道，「那是因為烏歐牟的屬下邁雅歐西，他掌管沖涮中土海岸的大海，他狂暴而喜歡掀起怒濤。雖然魔苟斯一直很想通過他來控制大海，歐西最終還是對烏歐牟保持忠心，但他偶爾也會放縱怒氣掀起滔天巨浪。水手們一直敬愛他，可並不完全信任他。」
她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那麼乾脆造一個大大大大的橋，」說著她揮起手臂，從這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到那頭，「像天空中的彩虹一樣，可以從米斯龍德一直跨越大海連到維林諾，那不就方便了嗎？」
瑟丹並沒有斥責小姑娘的異想天開，反而耐心地解釋，「就算我們能造出那樣的橋，便利有時候也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你能想像魔苟斯半獸人大軍在米斯龍德集結整隊，跨過彩虹橋攻入維林諾，然後毀掉一切嗎？」
她打了個寒戰，搖搖頭。
「何況，」瑟丹道，「海外仙境是一塊蒙福之地，只有得到維拉允許的生靈才能前往並找到。所以，魔苟斯最痛恨大海，這裡，是他唯一未曾征服過的地方！」
她想了想，點頭，「那麼這樣也好，只有智慧勇敢善良的生靈才能駕船前往不死之地。」
說著，她的視線又落在瑟丹身上，他面前擺著航海圖，胸前別著一個精巧的望遠鏡，嫺熟又輕鬆的掌舵引起了她的關注，在灰港的日子並不短，港口的精靈們都非常的敬重瑟丹，但同時他竟然也從不高高在上，反而和那些水手船工同吃同住。老人更毫無保留的對她傾囊傳授，她也學了不少航海知識。
看得出她的渴望，老人一笑，「要來試試掌舵嗎？」
她雙眸晶亮，「我可以嗎？」
老人放開船舵，她極興奮又期待的接掌。
這時，船上的精靈都甚為驚訝，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女性生靈掌舵的先例。甚至有水手謠傳，女性生靈上船是會導致海難不幸的發生。可是他們的王，竟然輕而易舉的信任這個「新來的」——他們是如此稱呼她。
她很緊張，雙手緊握舵盤，感覺到有些吃力。她畢竟從沒操縱過這麼大一艘船。從書上和老師那裡學到的知識和實際操作是兩回事。
「別太緊握，順從海流與風向。」雖然讓出舵手之位，瑟丹依然在旁邊嚴密在旁監視指導。他的大掌向前伸著，張開，起伏著，模擬海浪的高低起伏，「感受到了嗎？」
「我以為舵手就一定要掌控全域和前行方向。」她輕聲問，注意力還是不敢完全離開舵盤。
瑟丹微笑，「你無法和自然之力抗衡。身為掌舵，你肩負著和全船生靈共患難的職責，並不是要一意孤行決定前行方向，也無法依靠蠻力自行掌控一切，在自身，船體，風向，海流甚至是陽光中尋找平衡，不斷地修正，再達到新的平衡。」
她突然領悟，不僅是掌船，瑟丹王在教她如何做好一個領袖。身為一個種群的掌舵，若一意孤行，妄圖自行掌控一切，全族人都會跟著受難，精靈史上已受過太多慘痛教訓。
「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留在這裡工作？」看到她漸漸掌握竅門，瑟丹另起一個話頭。
「您覺得我不配接受王之試煉。」她倒是回答的很坦然。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雖然是按王的意志，但是我必須清楚你究竟能做什麼，需要什麼樣的試煉。」
「您是在瞭解我。」她恍然。
瑟丹沉聲道，「據我觀察，你其實並不適合做精靈。」
她心中猛然一跳，她，她要被趕走嗎？
「你對於新鮮的東西，事物的變化太過於熱衷，所以你學的很快，也容易厭倦。你的情緒起伏很大，容易領悟也容易失落。你敢於面對無可匹敵的強大敵人，但一個小小的挫折也可能會讓你的世界完全崩塌。一下子就投入太深亦不輕易遺忘，到最後，這永生的生命只怕會變成你的負擔……」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微微一歎，「但是星辰之後選擇你送入中土，必然有她的道理吧。」
伊爾碧綠絲似懂非懂的聽著，有些她瞭解，有些她卻不明白。但她尚不知道的是，已閱生靈無數的瑟丹的這番話，在後來都一一被實踐了。
像是下了決心，瑟丹肅然道，「雖然你已經擁有精靈的身體和魂魄，可是你依然還是用人類的思考模式和情感方式去生存，尚不會使用精靈之眼，精靈之心去看去感知去領悟這個世界。我想，我要賜予你的，是生存的試煉。你必須學會作為一個精靈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還沒聽他說完，歡欣的表情溢於言表，她不會被趕走，她可以進行王的試煉了！
「若要接受我的試煉，你必須完成我給你的一系列挑戰任務。你不能依賴他人的力量……」瑟丹還在說。
她已一臉等不及的樣子，連問，「生存的試煉，好！我要做什麼，我要做什麼？」
瑟丹覺得自己剛剛白說了。只得搖搖頭，示意船的大副過來接手掌舵，帶著小姑娘走向船頭，然後拿出一卷破布。
她表情奇怪，接過也不知從哪裡扯下來的爛布，展開一看，竟然是好長一張，上面密密麻麻用辛達林語寫滿了字，偷瞄了一眼瑟丹，然後硬著頭皮看下去。
……
貝烈蓋爾海獵取海蛇皇皮
幽暗密林覓取黑寡婦王的蛛液
福羅契爾冰封海灣打撈亞帆都的沉船
摩瑞亞地底挖出山之心
伊西立安獲取猛獁象牙
盧恩內海獲得金孔雀翎
死亡沼澤剪下黑色臉孔屍身的頭髮
灰燼山脈射落墮落妖獸的翼骨
末日火山取得火山口的灰燼
貝爾法拉斯灣獵取深海魚鱗
卡蘭拉斯雪峰截下雪豹之掌
……
一路看下去，好久都沒有看完，而且越看越心驚肉跳。
瑟丹撚須道，「這些物品都是對鑄造大船極有用處。不要輕視，這些任務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它們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好不好！！」她心裡狂喊。
看看上面列舉的地名，上高山入深海，進林子鑽山洞，有些地方她不僅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更不提各種古怪的生靈。
她突然道，「等等，那死亡沼澤的頭髮有什麼用？」
瑟丹瞄了一眼那卷布，想了想，恍然，「哦，那是順手寫上的。」
她立刻喪氣的開始懷疑起他寫這些東西時的嚴肅性。
也罷，她尋思，先回去找地圖，標記了那些地方，去查閱相關的書籍，詢問有經驗的精靈。在瑟丹的船隊裡，她也學會如何去瞭解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和如何入手解決一個複雜困難的問題。她可以先從熟悉的開始，從海邊長大的她水性還不錯。嗯，可以從貝烈蓋爾海的任務做起，她有很多時間——瑟丹又沒說時限。
「你要接受嗎？」誤解了她的沉思，瑟丹問。精靈們從不勉強別的生靈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即便是這個新生又古老的生靈要求來接受他的試煉，即便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孱弱，他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意志磨練她，並不會降低要求。
沒想到她慎重收起了那卷破布，「您知道嗎，數百年前，當我在這裡遇到甘道夫時，我曾告訴他，我最大的願望是走遍中土。」
瑟丹驚訝的發現面前那個上古的美麗精靈竟然露出了微笑，再確定不過地說——
「我當然接受！」
*
海港很是熱鬧了一番。聽說有精靈接受領主瑟丹的王之試煉。其中的很多挑戰，可能是許多縱橫中土多年、極有經驗的生靈也辦不到，更不提那是一個如此美貌嬌弱的年輕精靈。
港口裡生靈們天天在等著看好戲，甚至開了賭局，以她下注，有一半人賭她在完成第一個挑戰前就會放棄，而另一半人則賭她會死。
他們甚至來到瑟丹王面前，問他要下哪邊，沒想到瑟丹聽了，只笑不語，喝了一大口酒，然後，竟晃著鬍子走開了。
至於漩渦中心的那個生靈——伊爾碧綠絲在做什麼？
她哪兒也沒去，她每天埋首在海洋與生物的古籍中，研究貝烈蓋爾海的海潮和海蛇的生活習性。瑟丹要求她找的海蛇並不是普通的海蛇，而是貝烈蓋爾深海中的一種海蛇皇。它們的身體如桶般粗壯，長達數十米，他們的牙齒裡並沒有普通海蛇的劇毒，但它們致命的之處在於那可怕的力量，擅長緊緊纏繞獵物至死，饑餓的時候甚至能一口吞下一整匹馬，用數個星期慢慢消化。
但是這種海蛇皮卻非常漂亮，日光下閃爍著銀灰色光芒，而映照月光時能發出淺藍色光芒。把它做成皮襖，冬暖夏涼，防水隔熱，雖然不如都靈的秘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擋刀箭的攻擊，也算件罕有寶物。
可惜，這種海蛇皇非常少，且只會在貝烈蓋爾深海裡。近幾百年已經很少看到了。
有一日，她從一本上古帖勒瑞精靈的手劄裡得知這種海蛇每十年大概會有三個月的時間會在貝烈蓋爾海東岸徘徊，尋覓淺灘或沙灘產卵。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闔上手劄，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否則，她要再等十年。
海蛇皇終於出現在隆恩灣北面佛林頓，負責瞭望的精靈經常可以在山頂的灰塔上看見海水中出沒的銀灰脊背。他們告誡小艇不要在此刻出沒，海蛇皇可以輕而易舉絞斷船的桅杆。
天氣漸漸炎熱了。
然而整整三個月，每當他們以為伊爾碧綠絲會像一個遠古英雄，穿戴停當，英勇的捕殺海蛇時，她都消失不見。等她回來時，她臉色雪白，皮膚浮腫，渾身濕透。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直到最後一個晚上，海蛇皇又準備開始巡遊，回到深海去。精靈們依然沒有她的下落。大家開懷徹夜暢飲，因為賭她放棄的人已經開始慶祝贏了賭注。
他們甚至還遺憾的對瑟丹說，這女精靈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和期待。
但那位林頓之王只是笑笑，灌下一大口烈酒，悠悠的說了句，「還有一晚，我們等著瞧，……等著瞧好了。」
to be continued……
第21章 Chapter06.冰封海灣
那是一個美妙初夏的早晨。
在港口裡醉了一夜的水手們紛紛起來，他們還在迷蒙中，揉著眼睛，迎接早上的陽光和有一天尋常的工作。但那天的光線有點不太尋常。
這時，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天哪，快看！」
精靈們吃驚地發現，港口停泊的一艘白船的桅杆上，竟然掛著一條長長的皮，在陽光下泛著瑩瑩的暗銀與淺藍交織的光芒。
精靈們連忙圍了上去，仔細觀察，輕觸著，議論著，他們認出了這罕有的皮，是海蛇皇皮，而且是從中間被鋒利的兵器整條剖開。究竟是怎樣的生靈能夠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並且能把它整片剖開？
原來，伊爾碧綠絲從一開始就知道，以她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法面對面的去戰勝這樣一個對手。她花了二個月在岸邊潛伏，利用出色的水性，有時候在水下，隱藏自己，甚至周圍的生物都開始熟悉她。她靜靜觀察海蛇的生活習性，它們什麼時候捕食，什麼時候休息，他們出入的洞穴，喜歡吃什麼，有無弱點。
二個多月過去，她失望沒有發現可以突破的任何弱點。直到有一天，她發現這種海蛇非常厭惡一種淺灣赤海膽，厭惡到無法忍受的地步。然後，半個月內，她幾乎挖開隆恩灣裡的每一塊石頭，逮到一大群海膽。並且在最後那個晚上，將它們悄悄放入海蛇的洞穴裡。當海蛇吃飽回來，戒備降低，進洞之後察覺不對已晚，匆忙竄出，沿著淺灘沖向深海，守候的她已將那柄鋒銳的精靈匕首埋在淺灘，將急速逃竄而出的海蛇一下子整條剖開。
越來越多的精靈們走了出來，大家紛紛上船欣賞著那漂亮的皮，然後他們察覺更有耀眼的金銀雙色的光灑落。他們視線隨著那光芒，慢慢往上，劃過收起帆與桅杆，一直落到主桅杆的頂部。
一頭擁有罕有金銀雙色被陽光映照的更加絢爛的長髮隨風飄舞，她正坐在桅杆頂上，一張絕俗的美麗臉孔正沖他們笑。
……調皮而挑釁，有點疲憊又充滿自信。
*
灰港精靈們從此不再小看這個新來的。
不久之後她又從貝爾法拉斯灣帶來可以製作成堅固盾牌的深海魚鱗。
那天，港口又是一片歡騰的迎接她，像迎接一個戰場上歸來的英雄。
不過她這次並沒有停留多久，因為她準備再度離開，向那個極北之地的福羅契爾冰封海灣進發。
那是埋葬了北方登丹王國最後血脈的地方，亦是第一紀元凱蘭崔爾和大部分從維林諾叛逃、被費諾背棄的諾多精靈們忍耐了無數艱險，孤注一擲穿越的苦寒之地。
而她這次的任務，是要在這樣一個極度深寒的地方，打撈雅西頓亡國之君亞帆都的沉船。
在那裡駐守的精靈們得知她奉瑟丹王之命而來打撈沉船都是一臉驚訝。很少見過外部生靈的精靈們歡迎她的到來並給予很多幫助。她甚至還來不及感慨這些精靈們日復一日堅守在如此艱苦的地方，就要開始著手準備。
於是，她開始在冰海裡下潛。
冰海之下，有著一個無法想像的美麗世界。
晶瑩的冰雪沉積萬年，在海灣之中自行建築了冰花冰樹，冰雪宮殿，甚至有讓人歎為觀止的海底冰山和懸崖。
但是如此美景之中也蘊藏極度危險。冰海的下潛難度遠遠超過了普通海域。海水的溫度常年接近冰點，深海幾乎沒有陽光透過，下潛時只能全憑摸索，但一不小心鋒銳的海底冰岩能將你的皮肉毫不費力的劃開，更別提由於溫差導致的各種暗流和漩渦。
幸而她在出發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海港的織工們已將她獵取的海蛇皮的一小塊製成一件貼身的小襖可以從頭到腳把她包裹起來，又不會影響她的行動。這件皮衣對她在冰封港灣的行動非常有幫助。不僅讓她遊的更快，也能保證在冰海之中她的身體不會失溫而僵硬溺水，而那光滑的表皮不會被冰刀劃開，也減少被水草纏住手腳的可能。
她也從瑟丹那邊獲得了一些淺灣明珠，有個別甚至大如鴿蛋，亮如海中泡沫上閃耀的星光，可以供她下潛時照耀海底。這些珍珠是第一紀元因抵抗魔苟斯，法拉斯遭到摧毀後，瑟丹率領子民退守巴拉爾島建立庇護所時獲取的，其中有不少贈予了邁雅美麗安，剩下的他在第三紀元帶到了米斯龍德。這種稀世之物他居然大方的出借，還說反正放著也是放著。
她趁著冰雪封港之前數度下潛。直到搞清楚了沉船的方位，船體的位置，海灣的海潮以及附近的海底地貌。可是她卻發現她自己根本無法自行去進行這麼龐大的打撈任務。
徘徊了數月，詢問了當地的精靈，也查閱了很多書籍，但終於在冰雪封港時回到了米斯龍德。
這一次，兩手空空的她沒有得到大家的歡呼和迎接，甚至有些人說前幾次只是初級者走運而已。心中存著執念自然無暇顧及其他的伊爾碧綠絲並沒為世態炎涼失落，徑直去見了瑟丹。
在他樸素的房間裡，她一連串懇求，「米斯龍德之主，我接下來的話可能聽上去像是推卸責任，但是我保證，我不是。我能打撈上來，我真的可以。可是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獨自完成。船沉的並不深，但是船體太大，而且幾乎是整個翻了過來，但是旁邊有一道海溝，處理不當會讓它沉到裂縫裡，那麼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需要一支隊伍，我要潛水者，我要力大者，我要伐木工，我要能水下作業者，……總之，如果您同意給我一支隊伍，再經過幾個月的準備和演練，」她停下來，深吸了口氣，肯定得道，「我能辦到！」
瑟丹注視她謹慎，緊張又期待的模樣，沉默良久，才道，「別誤會。我只是在考慮如此大費周章是否值得。我說過你不能依賴他人通過試煉，但我沒說你只能一個人。」他思考了一下，「我可以給你一支隊伍，但是你必須去主導控制他們和整個行動。」
她單純的笑顏立刻綻放，行禮道謝後，嚴肅全無，幾乎是蹦跳著出去的。
她開始在米斯龍德挑選隊伍。那些日復一日造船的灰港精靈們得知她要在那個連上古精靈們都飽受折磨的冰封海灣打撈一艘巨大的沉船，這是第三紀元少有精靈做過的龐大工程。有能耐者都躍躍欲試，想一展身手。
冬天到來了，北方的港口沒有一支船可以自由進出，然而隆恩灣卻一年四季從不封港。他們就在隆恩灣進行各種訓練，演習各種可行的方法，還請了很多有經驗的精靈在旁指導，直至春天冰雪解封。
這時，她帶著已經準備周全的精靈隊伍，重返福羅契爾。
精靈們開始在福羅契爾冰封海港長達數月的作業。
她和潛水者先一批批的下海，先將許多明珠用透明織物包裹起來綁在船邊，讓整個海底幾乎亮如白晝。再將亡國寶藏、文物分批的抬出來，以減低船體的重量。大件物體，也分割稱小件拿出，實在無法取出的，就牢牢的固定在船體上。
與此同時，岸上的精靈將從藍色山脈砍伐的樹木做成木樁。接著水下作業者也潛入水中，將那些木樁一根根打入海底的船體之下，用以支撐船體。
潛水者再度下潛，將船艙一間間排水密封。又在船體旁邊栓了很多充滿空氣的巨大深海魚鰾來增加浮力，然後等船體慢慢的浮起，再打下一層木樁支撐，如此往復。
由於作業時間太長，期間也不乏懷疑或喪失信心者，每當這時，他們美麗的凡雅精靈隊長都會出現，用動人又堅定的聲音鼓勵他們，「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後世將會傳頌我們這次壯舉！」
最後一次下潛時，伊爾碧綠絲在船沉之處，船體下方看到一點微弱的亮光。原本以為那是某顆遺落的明珠，但是她撥開海底的碎石和水草，才發現下面露出兩塊晶石殘塊，就是像是從什麼地方碎下來的，從弧度判斷，原本應該屬於兩顆球體。但是其他的碎片都散落的太細小，只有這兩塊比較大也比較完整。她也就順手將兩塊晶石帶出。
海港也是一片忙碌。精靈們在岸邊釘滿粗大的木樁，繞著精靈製作的柔韌繩索，立起巨大的絞盤，將繩索牢牢拴在漸漸浮出海面的巨大船體一側。
精靈們幾乎把伊瑞隆德藍色山脈北部粗壯樹木全部伐下，沿著隆恩河拉到福羅契爾冰封海灣。
後世的精靈史冊在描述這次壯舉時稱為了打撈那艘沉船，冰封海灣下幾乎埋葬了大半伊瑞隆德的北部森林。這並不誇張，以至於從不耕種的林頓精靈們在此後數年內都不斷在藍色山脈栽樹以表達對創造大地萬物、「 百果的賜予者」維拉雅凡娜的歉意，並懇求她的寬恕。
那一天終於到了。
在打撈隊長的一聲令下，港口的數百個絞盤一起啟動，震天的口號響徹雲霄，巨大的拉力甚至把岸邊的木樁全都拉彎。精靈們分作三班，晝夜不停的絞動，花了三天三夜才將船體翻了過來。
當船體翻過來的那一刻，無論平時如何淡然冷靜的精靈們也忍不住歡呼起來。
伊爾碧綠絲這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再張開時，終於淺淺的笑了。
——就說，一定能成功的！
然後她率領打撈隊，帶著寶物，拖著沉船，沿著隆恩河順流而下，回到米斯龍德。
當沉船的標誌出現在河口的時候，隆恩灣前所未有的沸騰。
打撈隊的每個生靈都像是凱旋而歸的英雄。此後的數年間，依然還有精靈在不斷談論那次壯舉，詩人們更是將其創作成歌謠在民間傳唱。
瑟丹倒是一臉平靜，只是負手來考察著沉船。他對王國的寶物沒什麼興趣，派使者通知了剛鐸。剛鐸王回復說北方王國已覆滅，而打撈的榮耀是屬於林頓精靈的。
然而財物還是分作了數份，一部分歸於灰港，用於造船，一部分贈予流浪的登丹遊俠，剩下一部分給了剛鐸修建東部防禦。還有很多稀世文物、古籍，雕塑，瑟丹卻也分作三份，連同海蛇皇皮和深海魚鱗，和其他伊爾碧綠絲尋回的罕有之物，分別送去瑞文戴爾，羅斯洛立安和密林。
自然而然的，伴隨著這些寶物，瑟丹王的使者也將上古精靈艾兒·晨光的大名和她在米斯龍德的各種事蹟傳遍了中土諸國。
在羅斯洛立安，聽到巧舌的使者帶來寶物和故事，還有民間流傳的歌謠，雖然已經很久未見，亞玟依然是歡欣無比，快步來到卡拉斯加拉頓的瞭望台去稟報凱蘭崔爾。
「您聽說了嗎……」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看到凱蘭崔爾站在那裡，美麗的臉孔望著米斯龍德的方向，臉上正露出淡淡的又欣慰無比的微笑。
*
一直到財寶都分派完畢，使者們返回港口，海港才恢復原來的平靜。
伊爾碧綠絲，或許該稱為艾兒·晨光這才想起來她還拿著兩顆晶石碎片。
終於有機會拿出來細細研究。那兩顆晶石，一顆漆黑，一顆白亮，光芒絲絲閃耀卻並不灼烈，就像最開始在深海裡吸引她的那樣。它們碰在一起時，像是有股相互吸引的力量。仔細看去，黑色晶石靠著白色晶石的那一端，像有一股股細細的白色絲線不斷往黑晶之中融入，又被推開，而白晶的那一端也有黑色團團如墨汁般的化開，又縮回。如果強行拉開它們，也像是有股阻力。
她從來沒見過仿佛如活物一般的晶體，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也沒在什麼地方讀到過。
當她拿著那兩顆晶石去見瑟丹時，老人依然銳利的眸光更是一亮，但隨即若無其事的揮手道，「寶物都已分贈出去，你什麼都沒留。我只要你打撈亞帆都沉船供我調查失事原因，這種小玩意還是留給小姑娘玩吧。」
雖然他說的隨意，但是她卻覺得無論誰看到都會認為是罕見之物而瑟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必有原因，接著就聽見瑟丹又狀似無意的叮嚀了一句，「別讓其他生靈知道你擁有它們。」
於是，她不敢怠慢這所謂的「小玩意」，妥妥的收藏了起來。
接著，瑟丹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你在這裡做的已經足夠了，我是說大海裡。你應該去那些你不熟悉也不舒服的地方了。生存，本來就意味著身處任何地方都找到活命的辦法。」
她的行動計畫居然一下子就被瑟丹看穿了。
於是，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拿出那卷布，視線移向下一個任務，停留在那個地名上良久。
——幽暗密林。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熟悉原著的親，可以猜猜那兩個是什麼。
悠于 2015-10-24 23:12
第22章 Chapter07.森林巨蛛
漆黑的子夜森林。
眼前是無窮無盡的樹木與枯葉，腳下的道路不斷重複，耳邊是尖銳的風聲，她穿梭于無邊的樹林裡。
蜘蛛巢穴的滯悶被她遠遠地拋在身後。但是甩不脫的卻是背後的追蹤者。僅憑幾乎寂靜無聲的腳步，她就知道追蹤者高杆的她無法想像，簡直如幽靈般如影隨形，怎麼也無法擺脫。
她只有不斷的奔跑，不斷的奔跑。喘息漸漸加重，竟然也開始覺得疲勞。
踩著清淺的河水，來到一個懸崖旁邊，瀑布在月色下閃爍著清亮的光芒。兩邊是高聳的冷杉，如巨大銀盤般的月亮在對面山頭閃耀。
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逃出這恐怖的密林了。
——「別動！」
清澈而極具威脅的吩咐從背後不遠處傳來。
她一下子釘住身形。
*
時間倒回數天前。
幽暗密林北部，羅斯加堡。
她站在森林的邊緣，仰望巨大的，深綠色幾近漆黑的森林輪廓。那是完全不同于黃金森林的感覺。如果可能，她真想遠遠避開。可惜，她歷經的是生存的試煉而不是度假。不得不承認，瑟丹那雙洞悉萬年的雙瞳早已看透她了吧，所以才出言提醒。
不知是否因為從小在海邊長大，又或者在港口呆的太久，她始終覺得大海才是令她最自在的地方。而森林深處，總是有種讓她畏懼的未知力量。
入口處，看著兩棵高大樹木靠在一起，搭出一個黑漆漆的像是通往地獄的拱門。再探頭看看那狹窄崎嶇被樹枝遮蔽的精靈之路，她實在不想讓光陰走入這麼陰森的地方，何況這種地形她單獨行動還方便點。結果光陰在外面草地上隨便奔跑嘶鳴幾聲，羅斯加堡附近的公馬們幾乎全都引了過來，跟在光陰後面，像是簇擁著女王蜂的一群小工蜂。
看來不用擔心光陰會孤單了。她搖搖頭，走進了森林，一直南下。瑟丹要求的黑寡婦王在南部靠近東口的地方。也罷，她只想離那位密林之王的宮殿越遠越好。
四百多年前第一次進入密林，是跟隨木精靈們走的精靈小徑，而且她在病中，所以沒什麼印象。但現在，她頭一次覺得精靈的敏銳感官也成了一種負擔。
古木參天，仰頭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頂。沒有光芒透入。掛滿了各種苔蘚與寄生物的樹幹泛著黑色。整個森林都是黑漆漆的。
她那敏銳的聽覺輕而易舉的能聽出許多奇怪的聲響，悶哼聲、搔抓聲、滾動聲，這聲響還會一路沿著道路來到一堆堆的老高的腐葉堆中，就是看不見到底是什麼生物弄出這些詭異的聲響來。
這裡的腐朽之氣有種令人至幻的麻痹作用。艾兒·晨光強打精神，集中注意力，一直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要走上歧途。
在這片森林之中沒有任何空氣流動，就算在白天也是永遠黑暗、窒悶的狀態。在裡面走著，看著毫無止境的，不斷地重複的景象，令生靈很容易產生疲憊和厭惡。讓人格外懷念陽光照在身上、還有清風拂面的感覺。
對地形不熟，又看不到太陽方位，體內精靈與生俱來的一些天賦尚未完全蘇醒。
那麼，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呢？答案很簡單，她從港口帶來了一枚航海指針。曾經身為人類，她懂得利用工具來彌補自身能力的缺陷。毒氣會讓神經麻痹，但不會影響指針，她才不至於迷失方向。
一路向南，蜘蛛網越來越密集。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白濛濛黏糊糊的東西從這顆樹一直掛到另一棵樹上。雖然道路越來越噁心，但她知道自己正接近蜘蛛的巢穴，而她要找的便是其中最毒的那一隻。
在遠古時代，甚至在日月未升起之前，蜘蛛的先祖烏苟立安特就是精靈最憎恨的生靈。因為她貪婪，總是饑餓，容易被黑暗引誘而墮落。魔苟斯說服她一起破壞了雙聖樹。導致了埃爾達的黑暗降臨，精靈們的哭泣，魔影的升起。
中土的黑寡婦蜘蛛也久負盛名，交合後即咬死伴侶，一小只就能產生劇毒，一個成年男子若被叮咬，若處理不當也會導致死亡。
密林中的黑寡婦要遠遠大於正常的蜘蛛，毒性更強，且是食肉動物，喜歡用蛛網緊緊裹住獵物，注入毒液迷昏，再分塊吃掉。
在密林南部潛伏了數日，終於找到了黑寡婦巢穴，然後靜靜等待著那只巨蛛之後結網。
這天夜晚，她把自己掩蓋在蛛網下，悄悄的將尚未凝固的蜘蛛液採集到精靈的罐子裡，上面有封蠟，可以保證隔絕空氣，蛛液不會凝結。蜘蛛的巨大肚子就在她頭頂來回晃動，簡直像座小房子，肚子上那鮮紅的沙漏般的痕跡發出血腥的光芒。她必須小心封閉呼吸才不被發現。
終於將毒液裝滿罐子，任務達成。她開心不已的密封好，有些得意忘形。
剛起身一轉頭，一張漆黑的大口出現在她臉前，隨即，上面六隻碩大的複眼依次睜開，像一個噩夢中的怪物般瞪著她，仿佛她是一個最可口美味的食物。口鉗猛的張開，噴著濕熱的臭氣，向她鉗來。
她慌忙捧著罐子順勢往後躺倒避開口鉗。但黑寡婦王的八隻大腳像錐子一樣根根插入地下，困住她的行動，隨即口鉗一下子紮了下來，她腦袋一偏躲開，一身冷汗。那大腳上又粗又硬的黑毛擦過她嬌嫩的皮膚，更是令她噁心又難受至極，連剝海蛇皮都沒這麼難過，她只想尖叫想大哭。可終究鎮定下來，鼓起勇氣，右手一揮，用匕首砍斷一隻腳，蛛王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她雙腿在地上踢蹬著，這才連滾帶爬的逃出包夾。
背後一股蛛液噴了出來，黏住她右手上，匕首被卷走了。
怒氣上沖，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立刻持弓抽箭，一箭射中蛛王頭部，奪回自己的匕首，義正言辭得道，「這可是凱勒鵬大人送我的禮物！」
喘了口氣，發現自己手都軟了，將弓和罐子回背上。就在此刻，她聽見四下裡到處都是聲音，頭頂上也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且越來越響，那聲音聽到就令人毛骨悚然。原來，蛛王死了，蜘蛛們傾巢而出，不僅是黑寡婦還有其他各種巨蛛也穿過樹林朝她爬來，準備打包食物，開始享用美味了。
她幾乎是立刻彈起來，一路朝前跑去。鋒銳的匕首所到之處，幾乎就是碎肢翻飛。她強忍噁心，又不得不在蛛液，碎肢還有蜘蛛網中殺出一條逃生之路。
百忙之中根本顧不得看手裡的指標，在黑暗崎嶇的道路裡東跌西撞，她還是不敢停下腳步。
天哪，到底還有多遠才能逃出這片該死的密林。
*
從格拉頓平原返回密林。雖然這裡依然是污濁不堪，令萊戈拉斯格外想念從前的翠綠森林，可這裡畢竟是他的故鄉。
帶領著一群森林精靈在密林南部及附近閒蕩。這幾十年來沒有特別目的，他就是不想回到父親的領地。用這種自我流放的方式，懲罰自己，亦反抗父王瑟蘭督伊。
塔瑞爾遠遠的看著萊戈拉斯的背影。
他穿著一件灰綠色短袍，金髮閃耀。數百年過去了。他越發的修長強壯，稚氣褪去了不少，氣質仿佛從少年變成了青年，雖然樣貌並沒有太大變化，但承襲自父親的俊美一天天煥發出更奪目的光彩。即便在自我流放的日子，他毫無頹喪，依然意氣風發，王者之氣更與日俱增。
她漸漸察覺，他已經成長，不再是她必須保護的金貴王子，而是她可以畢生追隨的君主。
她走到他身邊，「殿下，王宮傳來消息，米斯龍德的瑟丹王派了使者來。陛下也在傳喚您。我想，他很擔心您。」
萊戈拉斯沒好氣的說，「有什麼好擔心，我又沒上陣殺敵。」
塔瑞爾聽他那略孩子氣的口吻，知他還在為瑟蘭督伊阻止他參加伊利雅德戰事而生氣，「他是你的父親，我們的森林之王，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
「恕我看不出來。」他賭氣道。他到底還要藏到什麼時候？
「那麼，您日復一日的在外面流浪，又有什麼意義？」塔瑞爾一陣見血。也能料想殿下聽到以後一定會不悅。
沒料到萊戈拉斯卻只是垂下漂亮的藍眼睛，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麼，我到底該做什麼？」
塔瑞爾微微一笑，走到他身邊，以比他略年長的女性的細膩體貼，溫柔的告訴他，「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的。可能是一個生靈，可能是一個目標，也可能是一個沒有精靈會去做的艱巨任務，我想，它會值得你付出一切。」
萊戈拉斯聽聞，也不由得輕輕勾起唇角，「那麼你呢，你找到了嗎？」
塔瑞爾望著他，肯定得道，「是的，殿下。」
他笑了，側頭看著她，「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陪著我。」
「我的榮幸。」她輕輕的回答。
是的，她會一直陪著他。不論白天還是夜晚，冬天還是夏天，他是她已經找到的存在意義，也值得她付出一切。
突然間，傑拉德沖了過來，「蜘蛛出巢了！」
塔瑞爾立刻回頭召集隊伍，萊戈拉斯只是微微眯起他那雙無人能敵的銳利雙瞳四下看去。
持弓，拔箭，搭箭，開弓，放箭。精靈之箭穿過了樹葉狹窄的細縫，密集的蛛網空隙，正中遠處的蜘蛛。
但是更多的蜘蛛向他們所在之處湧來。
冷哼一聲，對付這種噁心的東西，他根本不想浪費箭矢。幾步就輕盈的竄上了大樹，右手帶著精靈制的皮手套，抓著一股蛛絲，從天而降，一甩，蛛絲繞過了蜘蛛頭部一圈，再一扯，大蜘蛛被拽翻了個身，八爪朝天亂舞，被塔瑞爾的短劍刺入頭部，再也動彈不得了。
又有兩股蛛絲向他噴了過來，他一手一根抓住，同時用力向中間一扯。兩隻大蜘蛛對撞在一起。木精靈一擁而上解決。
穿著麂皮長靴，他靈巧的踩著樹幹上，甚至不用雙手扶持，用快速輕盈的身法，就能直接跑上樹幹。像生了雙翅一般在大樹之間跳縱。後面追著他的大蜘蛛將一股股蛛絲噴在樹上，在他背後交織成了一道道網子。在前面的萊戈拉斯突然回身，一腳踏住黏在樹幹上的蛛絲，然後輕巧的踩著細蛛絲幾步便踏上了蜘蛛的背部。在不斷左右晃動的蛛背上，如釘住一般牢固，抽箭，指向下，一箭貫穿頭部。蜘蛛跪倒，頭栽地。萊戈拉斯雙腿合攏一躍而下。
背後又有一隻大蜘蛛跳出，他卻動也不動，蜘蛛被後面趕到的塔瑞爾一箭射穿。
萊戈拉斯微微沖她一笑。背後空擋不加理會是因為他信任塔瑞爾。相伴多年，彼此之間非常熟悉，戰術配合也極其默契。
木精靈們把附近的蜘蛛都消滅掉了。
塔瑞爾來到他身邊，「奇怪。這些蜘蛛不會憑白出來，像是被什麼驚擾了。」
傑拉德趕來道，「在我們之前有入侵者！」
萊戈拉斯並不浪費時間思考，視線四下一掃，在其中一隻碩大的黑蜘蛛屍體上看到了一支箭。他一眼看出那支箭不屬於森林精靈。
「半獸人？」傑拉德道。
萊戈拉斯拔下箭頭一看，立刻道，「不是！」
他見過這種箭，在很久以前。它做工如此精美，絕不可能來自任何一個半獸人洞穴。他的眉峰微微一收，神情戒備——究竟是什麼生靈來到了幽暗密林，他的領地？又想做什麼？
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響從遠處傳來。他尖尖的耳朵動了一下。在那邊！
萊戈拉斯沖木精靈們打了個手勢。
哼，闖入他的領地，又驚醒大蜘蛛，不管是誰，他要讓入侵者付出代價！
to be continued……
第23章 Chapter08.密林遇險
萊戈拉斯打了個手勢，在旁邊散佈的木精靈們領會，利用對地形的熟悉悄悄的從旁邊包抄過去。
繞過巨大的樹藤，入侵者就在眼前。木精靈們突然從森林裡冒出，將其圍起。
眼前的入侵者身量跟他們差不多，從頭到腳裹得嚴實，看不出是什麼生靈，穿著一件隱藏性極好的灰綠色斗篷。若不是殿下聽力敏銳，他們幾乎無法分辨。
木精靈們團團圍住入侵者，等待他們的殿下來發落。
這時，一隻半獸人猥瑣的一瘸一拐從林子裡鑽出，嘴裡還嘟嘟囔囔，有點迷糊的看著面前的精靈們，愣了一下，「啊，」叫了出來。
這半獸人從哪兒來的？木精靈也不由得呆住了。
半獸人以為自己誤闖了木精靈領地，慌忙從來路退出，「你們繼續……」
一支箭已經從那只脫線的半獸人張開的嘴巴穿入，於是話的尾音消失在一連串「呵呵」聲，原來是被萊戈拉斯一箭洞穿。他思維敏捷且行動極其迅捷，在其他木精靈還未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先行動了。
然而也就在那一瞬，一道光閃過，被木精靈圍住的那身影竟然已經從原地消失。
除了他們的殿下，木精靈們從來沒見過這樣行動迅捷又聰明慧黠的生靈，利用他們閃神的一瞬逃跑，他們甚至都沒看清去向。但是另一道光閃過，萊戈拉斯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原來，只有他射死半獸人的同時也看到了那個生靈去向，想也不想的追了過去。
「殿下！」密林精靈們一陣驚呼。料想自己是追不上的了。
塔瑞爾和傑拉德對望，知道他們是無能為力了。
塔瑞爾暗自皺眉，別中了陷阱啊，殿下！
——好快！
他邊追邊想。他已經是密林最快的生靈了。而且他熟知這裡的一切。不過那個入侵者居然還在他前面。當然他也尚未盡全力，因為他在警惕著陷阱。
一追一逃，他們漸漸跑離蜘蛛的巢穴。密林變得開闊，空氣開始流通，月光叢林中間隙灑下。
萊戈拉斯邊追邊搭箭開弓，一箭向入侵者背後飛去。入侵者側身開弓回敬，兩箭相撞，萊戈拉斯的箭偏出。但是入侵者的腳部也因此也慢了下來。
一箭竟落空讓萊戈拉斯的冰眸燃起火焰，右手抽出背後短劍，騰空跳起如飛降一般壓下，揮劍刺落。
叮一聲輕響。入侵者腳下不停，只右手伸向背後，反手握著一支鑲嵌寶石的長匕首舉起和他的短劍相抵，但匕首並沒有停下，反而一挫沿著他的劍鋒撩了上去。
嗡的一下，兩柄利刃都發出細細的龍吟聲。他不解其意，但那一痕如月色秋水般的匕首反射月光卻閃耀了他的眼睛。
趁他避開視線的一瞬，入侵者卻借他下壓之力一彈，消失在夜幕中。
這幾下開弓和交手都快如閃電。彼此都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面目。
沒想到竟然會中了這麼簡單的伎倆。萊戈拉斯暗惱。然而，那匕首散發著聖潔耀眼的光芒，說明它絕不是來自污穢邪惡之地。
眼睛微眯，下頜收緊。阻他的箭，避他的劍，還想要逃出他的追蹤。
——究竟是怎樣的生靈？
不，那不重要，因為沒有生靈逃得出他的追蹤！
*
伊爾碧綠絲心中實在苦不堪言。
漆黑的子夜森林。眼前是無窮無盡的樹木與枯葉，腳下的道路不斷重複，耳邊是尖銳的風聲。她穿梭于無邊的樹林裡。蜘蛛巢穴的滯悶被她遠遠地拋在身後。卻擺脫不掉追蹤者。
好不容易收集到了蜘蛛毒液，卻沒想到還是驚醒了蜘蛛，它們傾巢而出又引起了精靈的注意。趁森林精靈們的注意力轉移至半獸人，她立刻轉向東口逃去。
以為占了先機又行動迅速，可追蹤者還是一路緊咬不放，僅憑幾乎寂靜無聲的腳步，她就知道追蹤者高杆的她無法想像，簡直如幽靈般如影隨形。
她只有不斷的奔跑，不斷的奔跑。喘息漸漸加重，竟然也開始覺得疲勞。
不過，憑藉交手時出招意外，而逃跑者在前總是占些便宜，她還是擺脫了追蹤者。
奔逃中，她漸漸發現自己不再需要指標，她體內仿佛就有一根指針，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東南西北。她能夠嗅到空氣的流向，感覺到附近有無黑暗威脅，她的視野一下子變得很廣。在生存的壓力下，精靈的直覺正在逐漸蘇醒並為她所用。
踩著清淺的河水，來到一個懸崖旁邊，瀑布在月色下閃爍著清亮的光芒。兩邊是高聳的冷杉，如巨大銀盤般的月亮在對面山頭閃耀。
仰頭長吐了一口氣，夜空的星星全都變成方向指示，讓她清楚的辨明自己的去向。
終於，可以逃出這恐怖的密林了。
——「別動！」
略帶暗啞稚嫩卻無比清澈的吩咐從背後不遠處傳來，同時傳來的開弓聲音也極具威脅。
她一下子僵住。
月光從她身側照到十步之外，掩映在樹林中的追蹤者。
—— 不，不會吧。
她心頭劇跳。
即使沉睡了那麼多年，過了那麼悠久的歲月，她還是一下子就分辨出他的聲音。
追蹤者竟是他，而且一直追到這兒來了。
「萊戈拉斯……」
微微閉了閉眼，將那個數百年來都不去憶起的名字在口中默默的念了一遍。一股她刻意回避的，蘇醒後她以為已消失的痛楚便順著默念的名字蔓延開來，從唇部一直通到左胸的位置。
「轉過來。」萊戈拉斯道。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生靈持有那樣的箭和匕首，又逃的如此迅捷。這樣的距離他能輕而易舉的射穿目標。
聽得出他似乎有點惱火。雖然被他用箭指著，但她沒動。她現在還沒有辦法面對他。
另外，她這副精靈面貌和一身俐落如飛賊的打扮，背著裝滿毒蜘蛛液的罐子，鬼鬼祟祟溜進他的領地，還驚醒了眾多蜘蛛。她實在不覺得這是個被他看到並解釋來意的好時機。
「轉過來！」萊戈拉斯提高聲音喝道，與此同時弓身與弓弦繃緊的聲音宣示他絕不是說說而已。
「是你讓我別動的。」她不禁腹誹。
以她對他弓技的瞭解，這樣的距離就算有光陰在她也逃不掉。除非……
無奈之下，她背對月光微微轉過頭。
雖然有兜帽和臉罩，但是萊戈拉斯銳利的眼神一下子穿過子夜的薄霧，皎潔的月光，還有臉上的遮蔽。
勾弦的手指不由一松，他究竟在望著怎樣的一雙眼睛？竟像是星夜映照的森林一般美麗，像他記憶裡遙遠的星空和翠綠森林的顏色。他明明未曾見過，卻又隱隱的熟悉。
趁萊戈拉斯微怔一瞬，月影中的那個身影突然起跳，騰空，姿態曼妙又無比迅捷的躍下了懸崖。
幾乎同時，萊戈拉斯一箭射出。
不過瞬息間，那生靈已經消失在懸崖邊，萊戈拉斯奔至懸崖一瞧，除了水霧和樹木，什麼也看不見。從這裡跳下去，無論什麼生靈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他握著弓把的手越收越緊，眸光也越來越犀利。
頭一次，他的箭竟被人阻偏。
頭一次，他的短劍沒有刺中。
頭一次，獵物竟然從他眼皮底下溜走。
這一夜竟如此讓他挫敗，尤其是以他的出箭速度他的箭竟然被別的箭所阻，引起遙遠的回憶，好像很久以前這類似的一幕似乎發生過。
當然，最後那一箭若也是落空，他還是趁早回去當父王身邊的乖兒子好了。
萊戈拉斯並沒有沮喪太久，剛剛中途闖入的半獸人引起了他的警覺。半獸人四處遊蕩並不稀奇，但是踏入密林的領地就不同了。
登高望遠，環顧四周，那雙犀利的精靈之眼一下子看到南部的多爾哥多，起伏的密林山巒露出黝黑而陰森的古堡，塔尖在樹頂的黑葉裡隱隱綽綽，仿佛來自地獄的死靈陰影在那邊的上空懸浮著，為密林更添黑暗污穢之氣。
於是，他知道，自我流放的日子要結束了。
*
艾兒·晨光就吊在懸崖下的一棵大樹上。
數百年時光似乎並未改變什麼。他依然是那麼矯健靈慧，無可匹敵的強悍。
再次碰到卻又再次被他用箭指著。命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來重演歷史。不過這次，她不再是束手就擒的弱小生靈。饒是她瞅准一個空檔，但躍起的一瞬，腳踝依然傳來劇痛。
她心裡一歎。
唉，那位殿下，出箭可從來不留情啊。
這倒楣混亂的一夜裡，唯一讓她安慰的是，他不曾看到她的臉。
單手吊在樹上，抬頭看看晴朗的月色，聽著瀑布的水聲，看著腳下的深淵，視線又移到滲出鮮血的左踝。光陰大約在近百哩之外，受傷的她孤立無援。
這下可好，她該怎麼離開呢？
*
密林宮殿中，瑟蘭督伊負手挨個查看著瑟丹王的使者送來的禮物。
雖然是分作三份，但是瑟丹還是有所考慮的。他把登丹的古籍送去了瑞文戴爾給那位熱愛讀書的王，精美的雕塑送去裝飾卡拉斯加拉頓的空中宮殿，而璀璨的寶石則送到了密林。
一邊看一邊滿意的想，嗯，深得吾心。瑟丹這個老船工果然上道啊。
遠遠的，守衛精靈報了一聲，「殿下回來了。」
瑟蘭督伊一聽，立刻快步向前走了兩步，在王座旁的守衛詫異的注視下，輕咳一聲，卻回身，慢慢地優雅的坐回王座上。
萊戈拉斯修長的身影在下面長長的臺階上出現了。許久未見，他越發俊挺矯健，咬著一個果子旁若無人的走了過來。見到他也沒有從前的歡笑和尊敬，只是淡淡打了個招呼，「父王，瑟丹王的使者呢？」那口氣就好像他沒有一走幾十年杳無音訊一般。
「已經走了。」瑟蘭督伊也平靜的回答。他一直跟塔瑞爾保持聯繫，通知萊戈拉斯使者的事也是數十天前了。
他點點頭，一臉無所謂。
「不過，他們帶來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有個上古的凡雅精靈在羅斯洛立安蘇醒並且在米斯龍德展開一連串冒險活動。這些珍寶就是她從福羅契爾打撈上來的。」
「凡雅精靈？」萊戈拉斯側頭想了想，「中土還有這個種族嗎？」
「令我在意的是，中土還有精靈蘇醒的條件？」瑟蘭督伊灰藍色的眸子流轉著濃濃的興味，「這個精靈身上想必有著很有趣的故事。你不想知道嗎？」說著他審視萊戈拉斯的表情。
說實話，萊戈拉斯倒並不在意其他精靈的冒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稟報，「父王，實際上，我回來是因為我發現南部除了蜘蛛的巢穴，也有半獸人出沒，多爾多哥那裡似乎有邪惡盤踞。」
「那在我的領土之外。」瑟蘭督伊揮揮衣袖。
「我知道。」萊戈拉斯早就料到父親的反應，「不過那裡距離羅里安很近，難道我們不應該去警告一下同胞嗎？」
「你是想讓我派人去通知羅里安之主，讓他們小心河對岸的邪惡勢力嗎？」瑟蘭督伊悠悠的反問。
「你是王，你的決定。」他彙報完畢，躬身行禮準備離開。
瑟蘭督伊看著他無謂的表情和轉身而去的背影，悠悠得道，「那麼，你就作為我的使者，去一趟羅里安吧。順便打探一下那個上古精靈。反正他們的使者也來過幾次，有來無往非禮也，不是嗎？」
萊戈拉斯不敢置信的轉過頭，俊美白皙的臉龐滿是詫異，然後微微勾起唇，「真的嗎？」
他可以在中土自由走動了嗎？想大笑又不敢確定。必須承認，他最看不透的就是他的父王了。
瑟蘭督伊卻做了一個他可以退下的手勢，起身轉頭離去。
唔，逼的太緊，果然也不太好吧。
看到兒子和從前一樣開心的表情，瑟蘭督伊並不後悔自己退讓一步的決定。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艾兒：（摔劇本）這算哪門子的美妙重逢？
愁導：（遠目）
葉子：yeah！好劇本！至少我不再雪藏啦！哈哈哈哈~~去找哈爾達玩嘍（跑走）
艾兒：果然，小葉子還是比較喜歡跟男的玩？
愁導：（默）
瑟爸：各位看倌現在曉得最陰險腹黑的不是我了吧。愁導不會那麼容易讓他們重逢的，不過這樣也好，深得吾心。好，去試戴我的新首飾。
第24章 Chapter09.凱薩督姆
維拉中能力略遜於曼威和烏歐牟的奧力，是掌管所有造就埃爾達的物質。他熱愛鍛造金屬，是通曉一切工藝的大師。諾多精靈向他學了很多技藝，甚至青出於藍。
奧力渴望像伊露維塔那樣創造子女並傳授自己的技藝，便在魔苟斯的黑暗籠罩中土時創造了強壯堅韌、頑強不屈的矮人。
然而世間只有伊露維塔賜予的存在，伊露維塔雖容忍了奧力的子女——矮人的存在，但矮人一直與精靈不和諧。另外因為奧力瞞著妻子——創造大地樹木花草百果的雅凡娜，雅凡娜因此預言，奧力之子女將不會喜歡雅凡娜所愛之物，他們只喜歡自己雙手鍛造之物，挖掘大地，許多森林將遭到矮人的鐵器無情的摧毀。
奧力創造出七位矮人先祖，而後世最負盛名的便是都靈，他們是與精靈最為友好的一族，建立了偉大的城邦——凱薩督姆。
*
離開密林，並未返回米斯龍德。
艾兒·晨光東去，來到曾是精靈與人類起源的庫維因恩和希爾多瑞恩所在的盧恩內海。
因為少有伊露維塔子女的造訪，那裡依然保留著遠古的樣貌。
內海一圈蕨類樹木，高大粗壯，甚至連羅里安梅隆樹都比不上。聞所未聞的遠古飛禽走獸每天都在她身邊環繞。雖然歷經千辛萬苦，當她看到陽光下成群的金孔雀扇動著金色羽翼在碧藍的內海滑翔而過時，那絕妙的景象令她難忘。
艾兒不忍射殺那些漂亮的生靈。只是找到了孔雀的巢穴，收集了金孔雀翎便折返。
告別盧恩內海時，雖然那裡像是一個世外仙境，可是她卻有種與世隔絕的奇異抽離感，後來她才明白，那是孤獨。
她返回西行，繞過密林的南部，穿過安都因大河與羅里安南部，由紅角隘口進入魔瑞亞，也就是凱薩督姆。
凱薩督姆的西門在迷霧山脈西瓦南河之盡頭，數十哩的陡峭崖壁上宏偉的瀑布傾瀉而下，刻畫出了一個相當壯觀的景象。更有座在黑暗時代被毀去的巨大斷橋，但依稀能看出當初橫跨天塹時的恢宏。看著天地的造化與矮人的文明，不由心生崇敬。
順著河谷，貼著魔瑞亞矮人沿著山壁開鑿的巨牆一路走著。西瓦南河被山攔住去路形成一個幽深靜止的小湖，湖水並反射任何景色。整個穀底都淹沒在灰藍色迷霧中。陡峭懸崖在一側低頭注視著這個邪異的河谷。懸崖高聳看不到頂，雲層漂浮在半山腰，雖然這裡比密林開闊得多，卻照不到日光，依然顯得很壓抑。
蒼白的石壁上沒有入口，甚至連條細縫都沒有。但當月光照耀山壁時，如一股銀色的流水注入裂縫，像蛛網一樣擴散出去，銀色的線條出現了，隨著月光增強，線條漸漸清晰，形成了都靈的七星徽記與費諾家族的聖樹徽記。
在黑暗時代，面對同樣的敵人讓矮人和精靈開始建立友誼。矮人的家園被摧毀後，許多諾多高等精靈的後裔，還有羅斯洛立安的凱蘭崔爾女王也率領精靈參與興建。精靈的説明讓凱薩督姆的工程前所未有的宏大，它被建成中土大陸一座龐大的地下城市。貫穿迷霧山脈，包含錯綜複雜的坑道網路，宏偉巨殿，高大圓柱，深不見底的坑礦。
都靈之門用只能反射星光和月光的伊希爾丁金屬所造，上面用精靈語刻著暗語。凱薩督姆的全盛時代，國力強盛，大門很少關閉。方便精靈與矮人的進出交流。
然而在這樣黑暗的地底世界，又有半獸人的橫行和不知名的生物存在，精靈們便給它取了一個不詳的名字——「魔瑞亞」，意為黑暗坑洞。
在第三紀元1980年的這一天，魔瑞亞的矮人從大門口發現了一個精靈前來拜訪，當她摘下兜帽時，就連一向跟精靈的審美有所偏差的矮人們也都全部驚呆。
這位來自米斯龍德但擁有遠古精靈容貌的絕美精靈被帶到了國王都靈六世面前。她稱自己與米斯龍德精靈之主打賭。精靈王說凱薩督姆的矮人雖自詡偉大的山洞開採者，但頂多能在魔瑞亞挖出50哩。她卻說，矮人們能挖出比那多一倍的距離，於是她就要來證實給那位精靈王看。
「才一倍？」頭腦簡單，性格固執的矮人們都驕傲又不屑的笑了。「精靈知道什麼？」
鬍子垂地的都靈六世傲慢的道，「就讓這位精靈見識一下，我們在魔瑞亞的地底能挖出比那多十倍的距離！」
於是艾兒·晨光便來到凱薩督姆的地底深礦。地下太過悶熱與狹窄，她令光陰回羅里安，自己則和一群矮人一起沒日沒夜的開採。因出身低微，她從不高高在上，好奇而虛心，學都很快，長得又很美，走到哪裡都能交到朋友。矮人們都很喜歡她，紛紛傳授她開採的技藝和辨識寶石的能力。
她帶來了很多港口精靈承自遠古的鍛造技藝和矮人們切磋，也贈予矮人們很多淺灣明珠。不喜歡大海的矮人們很少見這種明珠，稱自從美麗安時代後，他們就沒見過這樣的珍寶了。
她經常站在高掛燈火通明的水晶燈，精雕細琢的金頂與銀磚鋪成的大殿裡，呆呆看著那數百個高約一哩，雕刻著參天古木的大石柱，打磨過的黑色牆壁如同鏡子一樣閃亮，數千個都靈矮人在這裡集會用餐，場面非常宏大。
她貼著只容一人過的崖壁，旁邊是數十條垂落的繩索和鐵鍊，還有上下來回穿梭的礦車。小心翼翼探頭張望那深不見底的礦坑，猜想會不會一直通到地核。
她時常迷失在曲折的陡峭臺階，一個接一個的相似拱門，黑暗的繁複隧道裡。地底還傳來汩汩的水聲，巨大的水車在地下暗自運作著。到處可見數百級的臺階來回盤繞，被命名為「無盡之階」，一直從山頂通往深淵。
她也在堆滿黃金，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蛋白石，金剛石的一間間儲藏室裡，日復一日的鑒定分類那些隨便一顆就能成為王國傳世珍寶的寶石。
然而，最令凱薩督姆出名的並不是地底的黃金和寶石，而是秘銀。等量的秘銀價值是黃金的十倍，延展性如青銅，煉成金屬則輕如鴻毛，其光芒永不會褪色。精靈們酷愛它，將它打造成星月金，即伊希爾丁。而一件秘銀鎧甲的價值可以抵得上數個富庶的城池。
從黑暗時代一直到安格馬王國時代，半獸人經常襲擊這裡，為把秘銀獻給魔君。但是矮人抵抗住了攻擊。第三紀元，銀礦過度開採變得稀缺，貪心的矮人們更加向深處挖掘。
在凱薩督姆，晝夜失去了意義，方位也完全不存在了。
她發現哈爾達送她的精靈繩索起到了關鍵作用。最開始，讓它打結的時候它松脫，讓它松脫的時候它倒是結的死緊。適應了一陣子後，它開始演變成了各種工具，可以牢牢的拴住她的身體，也可以在迷宮般的地道和分叉口裡做線索。
她曾好奇的問矮人們為什麼不喜歡大地的一切，她無法想像有生靈不熱愛光明，不喜歡看遼闊的夜空？和被瓦爾妲點亮的閃爍群星？
矮人們都笑了，說他們熱愛的一切都能在這裡找到，那何必到地面去呢？
曾聽數千名矮人在上下數百哩的坑道裡唱著歌，低沉的嗓音在岩壁上回蕩，他們輕鬆拋著工具，敲打著坑礦裡不同的岩石發出各種叮咚聲音來伴奏，把枯燥重複的勞作變成了娛樂。連她也被那完全不同于精靈歌聲的樸實歡樂所感染。
他們還把她帶到最底的深坑去。關掉所有汽燈。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在黑暗中靜靜地揚著頭等著。
過了片刻，當眼睛適應了黑暗時。她也仰起頭。
突然，她發現根本看不到頂的深礦就像一個巨大的天幕罩在頭頂。而秘銀之礦在上面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在地底的空氣流動中發出一亮一暗的光芒，就像滿天星斗在向她眨眼。
艾兒一下子捂住了嘴，掩住了驚呼。她震撼的無以復加，終於明白矮人們的意思。
地底深處，竟然真有漫天繁星的夜空。
*
在伊露維塔將維拉的樂章創造成這個世界時，傳說每一座山都有心，就像每座森林都有魂一樣。更有傳說在中土核心地帶，還有會說話的樹。遠古精靈教他們復活，說話，甚至行動。
瑟丹讓她尋找的，就是摩瑞爾地底的山之心。一顆巨大的，聖白的寶石。雖然她未曾見過，但根據描述，任何生靈只要看一眼，就會被它吸引。
漫長的發掘也有令艾兒覺得無聊的時候。偶爾她想念外面的陽光與空氣時，她會在迷霧山脈東西徘徊。一連數天潛伏在卡蘭拉斯雪峰尋找那傳說中的雪豹，但是通常一無所獲。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塊石頭動了一下，她才知道那石頭其實就是一隻雪豹。
風雪肆虐的雪山頂，不消一會雪就會蓋滿她的身體。她突發奇想，一隻雪豹為什麼來到這樣的山頂，沒有獵物，也沒有同類，孤獨的它到底是來尋找什麼呢？
終於，那一天坐在礦車上的她鑿開一個透露出絲絲白光的岩壁，然後她發現看到了一顆璀璨碩大的白色寶石正在山體裡閃耀著。那白光絲絲透過黑暗映照她的臉孔和雙瞳，寶石裡像是融入了一整個星系之核。
她知道，這一定是山之心。
終於找到了。她欣喜又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起來。
然而，就在此刻，腳下的地底深處有著一陣轟鳴聲，一種奇異可怕的震動傳來。她連忙拽住繩索。
不止她感覺到了。那一波強烈的震動讓在卡拉斯加拉頓宮殿的凱蘭崔爾感覺到了，波動波及的迷霧山脈北部的瑞文戴爾，令愛隆感覺到了。這波動甚至傳到了海邊，瑟丹感覺到了。也傳到了迷霧山脈另一邊的密林，令瑟蘭督伊也感覺到了。
中土的精靈之主們，都感覺到了有一股可怕的黑暗力量，正從迷霧山脈的地下復蘇，並湧現出來。
在凱薩督姆深礦中的艾兒低下頭，看著妖異的火光從地底慢慢浮上來，伴隨著地底矮人們的慘叫，正一層層的往上蔓延。隨著火光，熱力也傳了上來。她感知到有種恐怖而未知的力量正在靠近。
地底再度傳來震動，身邊的一條條鐵鍊斷裂，矮人們慘叫著掉了下去。還不及反應，她的礦車一震，鐵索斷裂，她一下子也墜下，手中的山之心也飛了出去，她伸手一撈沒有抓住。但是她在墜落面向下的時候，看到地下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包裹著一個人形黑影，精靈之眼發現那裡凝聚著無法想像的邪惡氣息。接著一個帶著大角的巨大惡魔頭顱從火焰中冒出，大口一張，便將山之心吞沒了。
已有不少冒險經歷的她在驚懼中勉強穩定下落的姿態，拔箭開弓，但是箭矢在射到那只怪物之前就被它周遭噴射的硫磺和火焰燃燒殆盡。
她左手揮出精靈繩索，繞在旁邊的山壁凸出的岩石上，暗暗祈禱繩索能聽話的打一個牢固的結。果然繩索結起，她緊拉住繩索，身體一下子穩定住不再下落。她連忙攀上山壁，緊緊貼住，冷靜自己，思索對策。
這時，下面另一側的通道中奔出了都靈六世國王，帶著矮人部隊揮動斧頭來了。
「退回去！斧頭沒辦法戰勝這怪物！」她沖他們大喊。
然而，她的聲音淹沒在怪物的吼叫和灼烈燃燒聲中。怪物攀上岩壁，一側翅膀輕輕一揮，都靈六世和眾矮人部隊都被火焰吞噬，連渣都不剩了。
——竟然那麼容易就被消滅了！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直到此刻，艾兒才深刻體會到了一種無法戰勝的恐懼感，她所歷經的試煉中，沒有一個怪物會如此可怕，遠遠地就能感覺到深蘊其中的巨大黑暗力量。
尚不熟悉精靈史的艾兒並不知這就是炎魔，來自地獄的恐怖怪物。那連維拉都會感到頭痛的巨型蜘蛛，炎魔只需一鞭子就能輕鬆趕開。
上古時代，炎魔之首葛斯摩曾經殺死三位高等精靈的至高王，其中包括打造精靈寶鑽的諾多至高君主費諾。它們是精靈根本無法戰勝的對手。
那怪物在自下往上又噴出一股烈焰，就在她以為自己也要被吞噬的時候，她驚訝的發現那些火焰在她面前自動分開，又在她身後聚攏，而噴火怪物向上爬時，居然怪叫一聲從她身邊避開了。
看著身上泛起的金色咒文。她突然想起凱蘭崔爾所說的瓦爾妲之祝福和英格威的禮物會讓魔苟斯的僕從沒有辦法接近他。
原來這怪物是魔苟斯的走狗。
仰頭看看山壁，借由精靈繩索，她輕而易舉的逃出礦坑，迅速來到第一大廳。
怪物正四處噴著烈焰，從背後抽出一股火焰，揮動間形成火焰鞭在大廳裡抽動，扇動著蝙蝠般的羽翼，隨意肆虐。大廳裡到處是倒塌的石柱與燃火的矮人們哭叫奔逃的聲音。
她目光所及都是火光和殘垣斷壁，頭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掩護著那些矮人們，跳過陷落的地板，往凱薩督姆的東門跑去。
一道黑色深淵出現在面前。那上面建築著一座細長的，沒有欄杆的，只容一人通過的大橋。那便是最負盛名的凱薩督姆大橋。其位置易守難攻，曾是黑暗魔君索倫久攻不下、最痛恨的所在。
因自己有咒文保護，她先讓所有倖存矮人通過，之後才輕盈快速的穿過大橋。
過了這座橋，就會來到魔瑞亞的東大門，那裡有鏡湖流出的銀光河。然後……
突然間，她在狹窄險峻的凱薩督姆大橋上刹住腳步。
……然後，就到羅里安了。
不，如果她就這麼逃走了。怪物到處肆虐，不僅她的矮人朋友們會死，整個摩瑞亞會坍塌，連距此處不遠的羅里安也會遭殃。
她的羅斯洛立安！她決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毀滅。
她停下來，轉了過去，面對著第一大廳的殘破大門。
心中砰砰直跳，她該怎麼辦？這是她的試煉嗎？還是她的死劫？
重傷的矮人們相互扶持著，不明白她為什麼停下來，在懸崖的那一邊大聲呼喊她。
她根本沒時間細想了，「走！」 她回頭對著橋對面的矮人們喊，「去羅里安尋求光明女王的幫助！快去！」
炎魔扒開大門，出現在橋上，朝她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烈焰撲面而來，她的發尾和衣腳立刻捲曲了。
在這樣危急的時候，她感覺到強大的能量溢滿全身，然後慢慢集中在額頭，像火在灼燒一般。
怪物展開雙翅，簡直如整座大殿一樣寬，是要發起戰鬥攻擊的先兆，揮動鞭子抽了過來。
她額頭的印記驟然綻放出耀眼的白光。形成一個碩大的白球，罩住了她的身軀，大橋，還有矮人。鞭子揮動在光球之上，便不能再往下移動半分。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讓她幾乎就要昏厥過去，跟炎魔比她瘦弱的身體就像是風暴大海中的孤舟，卻怎麼也不會被傾覆。她強忍著，穩定住身形決不後退半步。一股熱流從鼻孔中緩緩流出。
驚呆的矮人們沒想到有精靈願意捨棄性命爭取時間救助他們，然後在都靈王子的帶領下慌忙逃出魔瑞亞。
「讓開！女精靈。」炎魔用著遠古的邪黑語言道，聲音就仿佛地底深處的轟鳴。
「你別想從這裡出去！」她一字字得道，「有我在，你就永不能踏出凱薩督姆！」
她的話語就是一股強大的封印力量，咒符佈滿了全身。她額頭間的白光越發耀眼，慢慢凝聚成一道強烈的光芒射了出去。怪物被擊中，發出恐懼刺耳的尖叫，跌落大橋，在尖叫聲中摔落深崖。
這時，就像是整個生命裡都釋放了出去以後，她額頭上的光終於暗淡了下去。
她一下子軟倒，整個身體都像不是自己的了。然後，她花了很久才勉強走出魔瑞亞山洞。
見到陽光的那一刻，感受到了風的吹拂，才有活在塵世的感覺。
然後，突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艾兒：葉子，快來救我啊！
葉子：等等，我還在密林幫我爹梳頭戴冠呢。
愁導：喜歡看妹子磨練成長而不談戀愛的親們快看過來哦。
艾兒：天天跟矮人混在一起，再不談個小戀愛，我都要長鬍子了……
愁導：下，下章葉子就來黃金森林了。快去洗洗換件衣服吧，你就跟從煤堆裡扒出來的一樣。
悠于 2015-10-24 23:13
第25章 Chapter10.炎魔復蘇
陽光照在她冰冷僵直的身體上，卻沒辦法令她的體溫回升。
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舔她的臉和眼睛。視線朦朧中，光陰溫柔的低頭看著她，前腿曲起，跪了下來，她扶著馬背，勉強爬了上去。
光陰沿著銀光河，沒有快跑，只是小步奔回到了羅斯洛立安。被守衛精靈發現。他們立刻通知亞玟。
聞訊趕來的亞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喚著艾兒，她卻一動不動的伏著。亞玟一抬手放上，結果她直接從馬背上滑下。
「艾兒！」她驚呼。
艾兒倒在她的臂彎裡。亞玟又驚又憂看著她的眼睛，耳朵，鼻子，還有唇角都流出鮮血。
旁邊的精靈們驚叫起來。亞玟臉色蒼白，依然鎮定的吩咐，「取藥，備水，小心抬起她，去請女皇大人來。快！！」
*
在昏昏沉沉中不知度過了多久。多數時間她毫無知覺。少數時候會看見亞玟的淚顏，還有凱勒布立安關切的目光。她能聽見不同的精靈咒語在耳邊響起。但是她無法動彈，軀體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再後來，她才慢慢感到疼痛與寒冷。然後，疼痛和冰冷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終於，溫暖與生命力重新回到了她的體內，她張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卡拉斯加拉頓的銀色宮殿裡。
開放的落地雕花窗前站著一個絕色的美麗精靈，長裙曳地，憂鬱而靜默。艾兒以為是亞玟的母親凱勒布立安，定睛看去卻發現竟是許久未見的凱蘭崔爾本人。
笑容綻放，「大人。」聲音竟然有些嘶啞。
「你醒了。」凱蘭崔爾轉過頭來，憂鬱褪去，藍眸冰冷，神情嚴肅，「覺得如何？」
「沒事。」她輕輕咳了一下，坐起身，身上還有些懶懶，卻揮揮手臂，笑著說，「看，都好了。」
她竟毫無反省之意。凱蘭崔爾更加冰冷的說，「以精靈之軀去挑戰魔苟斯的炎魔？你在想什麼？」
我根本沒想。艾兒心道。她道，「大人，我知道我不是它的對手，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殺害那些矮人。在我還是人的時候，精靈們讓我懂得不管是什麼的生靈，精靈都不會輕易放棄任何生命。」
「所以，你便要放棄你的生命？即便你是上古的凡雅精靈，即便你接受過瓦爾妲的祝福，你也戰勝不了炎魔。」 想起遠古親族的慘死在炎魔掌下，凱蘭崔爾的藍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我那時以為那是我的試煉嘛。」
「我不相信瑟丹會給你這樣的試煉。」凱蘭崔爾從未這樣聲色俱厲，「你這樣不計後果的愚勇，非我族類的行事！」
本來以為會得到女王嘉獎，卻是劈頭蓋臉一番教訓，她可是羅斯洛立安的大救星耶！
艾兒口不擇言的賭氣道，「我本來就不是你們中的一個！在這裡，我沒有父母，沒有族人。我什麼都沒有，無論身為人，還是精靈。」
凱蘭崔爾的眸光一斂，慢慢轉身，低聲道，「此話再說一次，我永不許你踏上羅斯洛立安——永不！」
*
這天早晨，從安羅斯之丘到卡拉斯加拉頓都下著雨。羅里安無盡的陽光居然消失了。
亞玟回到宮殿，抖落著髮絲和裙擺上的水滴，聽到精靈們都在說，陛下在生氣，殿下在哭泣。
問清楚前因後果，亞玟移步來到高處的瞭望塔。整座瞭望台都是白色的，鑲嵌銀色的雕花柱，穹頂上有一串串水晶垂下，在那裡可以俯瞰安羅斯之丘和甯若戴爾河，是艾兒最喜歡的地方。
果然看見艾兒紅著雙眼，坐在閃光的欄杆旁。穿著一件如淺灣明珠般的淺粉色長裙，裙擺蕩漾如波浪，腰間綴滿了閃光的珠粒，長髮沒梳辮子，隨意披散，女精靈用珍珠點綴其中。她的美麗帶著海外仙境的脫俗，她的打扮如同中土的精靈貴族，但她的坐姿一點也沒有精靈公主的優雅，抱著膝蓋，縮著肩膀，哭的像個孩子。
呵，真不愧是晨光殿下，她難過的時候，整個早晨都沒有陽光，就如她昏迷時一樣。
「明明都有勇氣獨自面對炎魔，大人一句話，卻令你在這裡哭。陽光都讓你哭沒了。」亞玟靠在門柱旁取笑。
艾兒耷拉著腦袋，悶悶地說，「亞玟，知道嗎，無論在多麼艱苦的試煉，多麼漫長的煎熬，我都可以忍耐，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想得到她的認可，一句讚美，一記微笑，對我來說都足夠了。可是……」
亞玟輕移蓮步，坐她的身邊，「你雖然出生在維林諾，可是你蘇醒卻在這裡。之後就去完成王之試煉，數十年來你幾乎毫無音信，我們都擔心你死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而後你出現在我面前，卻七孔流血，瓦爾妲之光耗盡，生命力在迅速離開你的身體。大人費盡心血花了整整七天七夜也無法救回你。我們甚至請我父王從瑞文戴爾趕來。兩位精靈王一起合力才好容易將炎魔的邪惡之火從你體內驅離，讓瓦爾妲之光重新凝聚回你的體內。然後你在雙樹下又沉睡了整整三個月。醒來之後，你卻告訴大人，你不是我們中的一個，你在這裡沒有親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時發生了那麼多事，愧疚的道，「對不起。」
「你不該跟我道歉。」亞玟回答。
艾兒又開始淚眼汪汪，「大人還會原諒我嗎？」
「活了那麼久，什麼都看的淡了。但這一千年來，我從沒見她那麼焦急過。」
艾兒更加後悔，隨即想起什麼，「天哪，兩位精靈王一起救我。我的命那麼值錢哦？」
「你可是中土最後一位上古精靈。」亞玟又取笑，隨即收斂笑容，「心急的矮人們在魔瑞亞挖的太深而喚醒地底未知的邪惡，這是能預見未來的父王最擔憂的事情。父王親自來羅斯洛立安，除了救回你，也要和凱勒鵬與凱蘭崔爾兩位大人商議對策。遠古時代，炎魔曾殺死數位高等精靈的至高王，強大到根本沒有精靈可以戰勝。也許是維拉的安排，擁有瓦爾妲之光的你剛好就在那裡，我們根據後來的情形推測，你雖然未能將它擊斃，卻將它封印。還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嗎？」
那時情況危急，她自己都記不太清楚，「我當時只想著不能讓它出來禍害羅里安。我好像說，「有我在，你就永不能踏出凱薩督姆 」。」
亞玟了然的點點頭，「就是它，言靈之咒。出口即成真，來自維林諾的高等咒術，只有邁雅和高等精靈才會使用的一種強大而禁忌的咒術，大約是至高王英格威賜予你的禮物之一。你用瓦爾妲之光結合英格威的咒文將它封印在摩瑞亞的深淵裡。雖然凱薩督姆從此不復存在，但炎魔亦不能離開魔瑞亞為禍世間。」
艾兒點點頭默然。根本不知道她面對的是那麼可怕的敵人，現在想想也後怕，但心中也不禁隱隱生出驕傲。她竟然封印了那麼強大的怪物呢。
亞玟持起她重傷後有些冰冷的手，又撫上她的額間印記，「言靈之咒太過強大，你尚不能控制自如，而導致反噬令炎魔之火侵襲。再加上你又過度釋放瓦爾妲注入你體內的光，我們都以為無法救回你了。父王說，這封印恐怕也只能維持千年，但也能保得世間暫時的太平和羅斯洛立安的光明。你真是瘋了！告訴我，你這麼心急完成試煉，這麼拼命又是為了什麼？」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艾兒轉向望著瞭望台外陰雨中的梅隆樹，「亞玟，你恐怕無法想像。因為曾經是凡人，所以我現在只要一想起我曾只有那麼短短幾十年的壽命就非常的恐懼。有時候看著水中的倒影會出現自己灰發的樣子。有時候我會夢見成為精靈只是我的一場夢。我更會擔心一覺之後已經化為枯骨。那我該怎麼辦，我還來不及找到我存在的意義和使命……」
沒想到她對時間竟然有如此深的恐懼，亞玟起身，走到瞭望台的另一端，沉默了許久，突然回眸淺淺一笑，「我曾讀到過一首詩，是千年前一位人類詩人所做。其中有這麼幾句。」她回思了一下，在細雨中用動聽的聲音誦道。
……
呵，詩人啊，夜晚降臨，你的頭髮變灰了。
在你孤獨的深思中可曾聽到來生的消息？
我在守望著，看著年輕漂泊的心相聚，兩對渴望的眼睛期盼音樂打破他們的沉默，並替他們說話。
誰來為他們編織熱情的歌，如果我坐在生命的此岸沉思死亡和彼岸？
如果離家的遊子，來這裡守夜，低頭聆聽黑暗的微語。
又有誰把生命的秘密在他耳邊低訴，如果我，關起門來，試圖擺脫凡塵的羈絆。
我永遠和村裡最年輕的人一樣鮮活，和最年長的人一樣睿智。
那麼，我的頭髮變灰又如何？
……
黑髮流淌在雪白的衣裳上，即便是在陰雲下的暮星依然發出奪目的光彩。
亞玟輕輕一笑，「所以，別畏懼時間的流逝，它或許會帶走青春，卻留下睿智。終有一天，你會找到靈魂的歸屬。」
細品那像清泉般的詩句，浮躁的心也瞬間平復。艾兒笑了，「亞玟，跟你一比我就像個什麼也不懂的野丫頭，整天跟水手礦工混在一起。到底什麼時候我才能如你一樣？」
亞玟坐回她身邊微笑，「那你要儘快通過生存的試煉，去拜訪我的父王，愛隆王。我相信他會給你一個亟需的試煉。」
去那保留著遠古記憶的瑞文戴爾呵！艾兒點點頭，綻開了歡笑。
羅斯洛立安的烏雲突然散開，陽光從空隙中灑落，讓梅隆樹的金葉重新發出光芒。
「對了，密林的使者，森林之王瑟蘭督伊之子今天會抵達。」亞玟隨口提及，「兩位大人都在忙於凱薩督姆之事。你也是羅里安的殿下，別國的精靈使者于禮也當見一見。」
「啊，我剛想起來，應該返回米斯龍德了。」艾兒一躍而起，「我去換衣服準備出發。」
亞玟對她的反應有點狐疑，「艾兒，羅里安有很多精靈貴族，瑞文戴爾也不少有高等精靈的後裔，你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也很少跟他們聯絡。」更不提她自己的兩位哥哥可是愛隆王之子，身份尊貴的精靈王子，也是葛羅芬戴爾麾下的猛將，多少精靈女都愛慕不及。
艾兒看著亞玟，不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亞玟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你心裡，是不是在惦念著誰？」
「我會惦記……誰？」話雖如此，可她臉色一變。
亞玟單手撐在欄杆上托腮道，「那為何，我的兩位皇兄你看都不看一眼。」
艾兒驚詫的反問，「你有哥哥？！！」
回答她的，是亞玟不出所料的笑。
*
再度踏上羅里安的土地，已經五百年過去了。
森林精靈一行人從安都因西岸登陸羅里安。守衛早已通報城中之主，並來引路。
一路暢行來到卡拉斯加拉頓。在仰望那座精靈世界之心時，旁邊的梅隆樹林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引起了萊戈拉斯的注意。
那一瞬，金葉的掩映下，銀色的樹幹中，他看到一個光芒耀眼的窈窕身影，騎在一匹俊逸非凡的精靈神駒上，四蹄如雪，奔跑如飛，很快消失在視野裡。
「那是晨光殿下和她的坐騎，神駒光陰。」羅里安守衛精靈頗有得色的介紹，「我們光明女王的座下，不僅有暮星，也有晨光了。」
「呵，就是父王提及的，那位聲名遠播的上古精靈晨光啊。」
一路上，萊戈拉斯敏銳的聽力早已不止一次聽到羅里安精靈們在用南部精靈語談論她。
男精靈們談論著——
「晨光殿下真美啊。有她在，羅斯洛立安的早晨就特別溫暖美好。」
「可惜她要回米斯龍德了。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啊。」
「她在福羅契爾冰封深海裡打撈沉船花了好幾個月。」
「獵取海蛇皇皮也花了很久呢。」
女精靈們談論著——
「使者帶回來那些殿下獲取的深海海藻對皮膚很好呢。」
「還記得她從安德拉斯帶回來的火山泥嗎？」
「嗯，嗯。怎麼不記得。」
大家都在說——
「這次啊，也多虧了晨光殿下的封印。」
「殿下自己差點醒不來啊。」
「是啊，那幾個月的早晨真是太晦暗了。」
聽著那些議論，看到那個身影，萊戈拉斯也不由在心中勾畫她的模樣，卻怎麼也沒辦法把那個嬌弱的身形和那些冒險聯繫在一起。究竟，那會是怎樣一個精靈呢？
正在此刻，暮星亞玟出來迎接。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您依然那麼美。」萊戈拉斯垂首行禮。
「王子殿下，的確很久了，北方的同胞真該多走動走動。」亞玟微笑回禮。
旁邊的精靈差點翻眼。過了數百年，這兩個美麗生靈依然那麼客氣，就像森林裡的兩棵樹，離得那麼近，卻永遠不會有交集。
宮殿裡，萊戈拉斯說明來意，他如何發現哥爾多哥的黑暗積聚，並告誡他們要小心。
亞玟靜靜聽著，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現在羅里安這塊中土的最後淨土可謂腹背受敵。西邊有魔瑞亞，東邊是哥爾多哥，情形相當嚴峻。
接著她也將炎魔復蘇的事情告知萊戈拉斯。數月間，曾經輝煌的凱薩督姆已不復存在，現在那裡到處都是半獸人橫行。都靈後人已經轉而去密林北部的孤山和鐵丘陵。
對矮人始終沒什麼好感的萊戈拉斯得知此事，也暗自想要回去稟告父王留意矮人們的動向。
「殿下，請看這個。」萊戈拉斯又雙手執起那支密林裡射死黑寡婦之王的箭，「恕我莽撞，但是請您告訴我，我的判斷沒有錯，這支箭是從羅里安的凱蘭崔姆長弓射出的。」
亞玟接過那支箭，細細的看，看到出神。萊戈拉斯不由得有點納悶。
實際上，每支凱蘭崔姆箭羽都是精工製造，有其締造者的獨特印記。而亞玟一眼就從箭尾認出了一個昆雅文的標記——「EL 」。不會錯的，這支箭是出自艾兒·晨光之手！
怎麼回事？一時間，各種念頭閃現。
亞玟自然知道艾兒曾是萊戈拉斯帶來羅斯洛立安的，但萊戈拉斯是否知道晨光就是當初那個人類少女伊爾碧綠絲呢？
那時，時光之咒被傳遞，萊戈拉斯返回密林前也曾問及伊爾碧綠絲的去向，得到的答覆是她已經離去，返回人間了——當時誰也沒料及她會去而複返。亞玟也有些奇怪伊爾碧綠絲竟然未向萊戈拉斯告別。
後來的數百年間，雖然羅里安曾數度派使者去密林，但萊戈拉斯一直未曾到訪。所以他應該是無從得知伊爾碧綠絲複返又在羅斯洛立安沉睡。
艾兒蘇醒後即去了米斯龍德。沒聽說她到過密林。那麼，這支箭又是怎麼落到萊戈拉斯手上呢？
艾兒和萊戈拉斯之間，又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呢？
在這種情況下她要不要說明原委？亞玟猶豫間，看到萊戈拉斯清澈犀利的眼神，想起艾兒剛剛幾乎落荒而逃的行為，再加上她們後面那幾句對話……嗯，挺有趣的不是麼？
忽然之間，心頭有了計較。
亞玟行禮，慎重得道，「殿下，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支箭的確是來自羅里安沒錯。但我不敢確定它是由凱蘭崔姆長弓射出。哈爾達隊長近日一直在西部防範魔瑞亞的半獸人。我可以把他召回城內，請他仔細盤查每一個守衛精靈。可能要花一點時間，但我們應該能查的出來。若因此給您帶來了麻煩真是抱歉了。請允許我在這裡鄭重道歉。」她這番話可以說是巧妙至極，且並未說謊。
對方都如此慎重的說了，萊戈拉斯反而不願小題大做，特地讓哈爾達放下手中重責來追查這件事，只一笑，「我想應該來自某個迷途的守衛吧。也不是太大的事，殿下不必操心了。」
亞玟微微一笑，「那麼，我在這裡謝過殿下不再追究之恩了。」
萊戈拉斯不再說什麼，思緒卻繞回那個密林之夜。
如果這支箭的確是來自羅里安，但為什麼那個身影和那雙眼睛，竟會有些熟悉……
*
返回港口，林頓精靈對艾兒更加尊重，令她很是得意。她想去找瑟丹，告訴他山之心的任務她雖無法達成，但封印炎魔完全抵得上一百個任務，她現在應該有資格通過他的試煉。她已迫不及待的想去瑞文戴爾拜見愛隆王了。
但，她一直未能見到瑟丹，他只派人留了一句話給她。
「我要你通過的是生存的試煉，而不是死亡的試煉！如果你不懂這一點，你永遠無法通過我的試煉！」
聽到那句話，接連遭受打擊、幾乎絕望的艾兒在港口呆坐了數天不知何去何從，最後她只能翻開那塊破布。
只要能完成這些試煉，她就能贏得凱蘭崔爾大人的原諒和瑟丹王的試煉了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之前也有親提過，再重新解釋一下吧。
其實甯若戴爾的悲劇發生在炎魔復蘇以後。這是本文時間上一個比較大的bug。我取材時已經注意到了，第一部故事發生時，其實安羅斯才是羅斯洛立安的王，凱蘭崔爾大概還在瑞文戴爾。但我總覺得那樣的精靈王國格局會讓大家看的困惑。所以還是沿襲魔戒發生時的格局：北-瑞文戴爾-愛隆，南-羅斯洛立安-凱蘭崔爾，東-幽暗密林-瑟蘭督伊，西-米斯龍德-瑟丹。而將甯若戴爾的悲劇放在了黑暗時代背景。用這個故事來穿插對話和勾畫人物。
另，如果有親想知道，文中的詩來自泰戈爾，我自己翻譯的。原來鄭振鐸的翻譯有些晦澀畢竟他還在一個白話文不太流行的年代。當然，這種詩還是讀原文比較美啊。
下章預告——死亡沼澤。
萊萊的潛在情敵，一位剛鐸的王子，英武的將軍，未來的人皇即將登場。他曾聯合精靈大軍在佛諾斯特大敗安格馬大軍，第一章曾有提及。
第26章 Chapter11.死亡沼澤
再次離開米斯龍德，支持她的動力已經變成了一股意氣——她非要完成試煉向瑟丹證明不可！
然而這種動力和遠征的地點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愉悅。她喪失了從前的那種單純快樂。
她在伊西立安的邪惡人類部落尋找猛獁墓園，完全沒有盧恩內海看到金孔雀的美感。
她忍受火焰灼燒般的熱度爬上末日火山收集灰燼，完全沒有在雪峰等待雪豹的孤高之感。
她在灰燼山脈捂著耳朵也無法掩住墮落妖獸刺耳的尖叫聲，那聲音沒日沒夜的折磨她，完全沒有獵取海蛇皇皮的成就感。
她突然對這種無止境的試煉題目產生了疑惑，更多的卻是厭惡。
這種厭惡感在進入死亡沼澤時，達到了頂峰。
先是光陰怎麼也不肯踏入沼澤，一直在叼著她的袖子往回走。她左哄右哄，都沒有辦法說服光陰。也只好放棄，孤身走入。
剛開始，還有一些硬地，但越深入沼澤，她越覺得獨自進入是個壞主意。地面越來越濕，池塘的面積也越來越大，讓她更難找到堅硬的落腳之處，許多次她都差點沉入那咯咯冒著泡沫的池塘中。腐臭的味道一直伴隨她。
白天，慘白的太陽毫無遮蔽的曝曬著大地。而夜晚就更是可怕。溫度降的極低，連空氣本身都變得又黑又沉重。當星光出來時，一叢一叢碧粼粼的火光在水面跳動，忽而出現，忽而又消失。
這個地方被稱為死亡沼澤，除了水潭裡黑色的水草，沒有其他的活物。慢慢地，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她吃不下任何東西，也沒有地方休息。每天只拿著那個鑲銀皮質水壺喝一點點從羅里安帶來的聖水。
她已經算不出自己在這裡走了多久。絕望浮現，她總覺得自己再也走不出這個沼澤。
突然，一個想法閃現，她究竟是來做什麼？她停下腳步。
羅里安好好的日子放著不過。她到底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她急急的退後，一不小心被樹根給絆倒了，若平常她會一躍而起，但重傷未痊癒，這些天又體力透支，她身子往側一滑，左手深深的陷入泥漿中，她的臉不可避免的貼近了地上腐臭的水潭。
嘶的一聲，一種詭異的味道飄出來，水潭裡似乎光芒閃爍。眼前的池水變得像是某種窗戶，讓她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幽冥界。接著，她發現那個世界裡，竟然有很多很多數不清的臉孔，閃著慘碧的光芒，睜著空洞的眼睛望著她。
她一下子驚跳起來，恐懼的四下張望。
目光所到之處，無數的屍體浮了上來。一張張臉孔，邪惡的，高貴的，詭異的，哀傷的，驕傲的，也都出現在眼前，頭髮與水草糾纏在一起，散發著惡臭。
兩千年前，在最後同盟的黑門之戰中，高大的人類拿著長劍，精靈射手們拿著弓箭，和半獸人，邪惡人類在這裡奮戰了幾個月，死了很多生靈。從那以後，沼澤出現了，吞沒了所有墳墓，這塊大地也像是受了詛咒一樣，那些腐爛的屍體一直到現在還清晰可見，也再也沒有生靈敢踏入此處。
別說去翻檢屍首了，連多看一眼都受不了。她一手捂住嘴，看著那些數也數不清的屍體。絕望和悲傷泛了上來。她不住地掉著眼淚，踉蹌的往後退。
天地之間彌漫這一股陰邪的氣氛。死亡，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
她仿佛看到亞玟驚訝的臉孔，凱蘭崔爾的冷面還有瑟丹的怒容交錯閃現，……最後，是一個修長矯健的背影。
「你真是瘋了！你知道嗎？」
她瘋了嗎？她或許真的瘋了！不然她為什麼到這裡來。
「我永不許你踏上羅斯洛立安！」
不，請別，那樣的話，天下之大，可有她的容身之處？
「你永遠無法通過我的試煉！」
再給她一次機會好不好？她一定會努力證明自己，否則，否則她在這個世界可有存在的意義？
又一陣譏笑響起，「你是誰？你本來就連個名字都沒有！」
是啊，就像維拉錯開的玩笑。在這個世界裡，她就像是從未存在過的虛構人物。
突然之間，腳下的沼澤裡浮現出一張慘白的臉孔，頭髮像水草一樣的漂浮在臉孔四周。那雙空洞的眼睛是如此的熟悉，那張絕望的臉孔清晰的呈現。
……那是她自己的臉。
「……不，我不會愛你！」
她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直挺挺的栽倒在沼澤裡。
*
「將軍，那邊有光！」外出巡視的剛鐸士兵走過死亡沼澤時，有人報。
身穿灰黑色、印有白色聖樹及剛鐸七晶石徽記的鎧甲，王子爾諾遙望一直陰雲籠罩的死亡沼澤竟然會有光在天空浮現。思索了一下，率領一支小分隊徒步進入。
他，伊雅仁督爾，簡稱爾諾，剛鐸的人皇之子。一頭捲曲淩亂的半長黑髮，堅毅的灰藍色瞳孔，英挺高大而強壯。手握重兵，是位常勝的將軍，他的手下誓死效忠的何止千數。
數年前，亞爾諾登丹人請求援助，怕事的父王耽擱戰機，然而遲到的他聯合葛羅芬戴爾所率的精靈大軍在佛諾斯特大敗安格馬巫王的邪惡大軍，將整個伊利雅德從黑暗中解救出來。人類世界都傳頌著這位年輕皇子，未來人皇的功績。
他曾放下豪言，若給他精靈般的永生，整個中土都將臣服在他腳下。
而巫王逃逸，幾乎成了畢生之憾。他常年在外巡視，以為此生將不染情絲，只與刀箭和戰馬相伴。直到，他偶然進入死亡沼澤，遇見了她。
那一片毫無生機的死地，只有她，絕美，超脫，是光明與希望的所在。
她身穿灰色的斗篷，盯著水塘裡的屍身看著，下一秒，他眼睜睜看著她放棄生命般的摔倒，想也沒想到沖去將她一把從水塘中拽出。
「別看它們的眼睛！！」他沖她怒吼。
居然還有傻呆呆盯著屍身看的精靈。但他也立刻閉上嘴，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生靈，雖然臉上身上滿是污水，雖然有些神思不屬，但她還是美得讓人屏息。渾身皮膚泛著金色的文字，看起來有點妖異。然後光芒暗淡了下去。
旁邊士兵驚呼，「女巫！！」
爾諾喝道，「胡說！她是精靈。」
曾經與精靈結盟作戰，爾諾當然很瞭解精靈。眼前的生靈擁有只有精靈才有的美麗。而且，她比他見過的所有精靈都要美。
驚呼繼續傳來，「巫精！！」
爾諾再度喝道，「再不閉嘴，我派你去守西力斯昂哥的雙塔！」
士兵捂著嘴跑開。
那死亡之城米那斯魔窟旁的高塔早已荒廢，夜晚還有安格馬巫王出沒，如果還有比此處更恐怖的地方，一定非那裡莫屬了。
被救的精靈非常安靜，並不開口辯駁，瑟瑟發抖。
他解下披風替她裹起來，溫柔的說，「這曾是戰場。你不該看死者的眼睛，那會讓你感到絕望。」曾經在戰場上目睹太多死亡的他當然知道那是怎樣的殘酷，微微一歎，「會讓你覺得沒有一點希望，死亡連著死亡，一直到世界末日。」
從沒見過他們的將軍如此體貼，剛鐸士兵們都有些意外。
雖然奇怪這個絕美精靈為什麼獨自出現在這個地方，但是竟被他遇見，像是命中註定一般，爾諾突然生出了一股奇異的佔有欲。他一向秉持戰場上的哲學——想要的東西，直接武力奪取。
他伸手將輕盈的她抱起，她沒有拒絕。暗自高興的他把她放到他的馬鞍上，她虛弱的靠在他懷裡，任由他一路帶回了米那斯雅諾，後來的米那斯提力斯——剛鐸之都，眾王之城。
*
在第三紀元，一些邁雅的大能者被維拉派至中土對抗魔君的力量。他們都有強大的法術和睿智的頭腦，多以老人的面目出現，便於和中土生靈溝通。雖有不死的靈魂，卻有真實的肉身。衣袍的顏色象徵他們的身份，而手杖則是他們法力和能力的表徵。
若說彩袍薩魯曼最愛的便是精工巧手的技藝，褐袍瑞達加斯特最愛的是花鳥草蟲飛禽走獸。那麼灰袍甘道夫最愛的，恐怕就是中土的伊露維塔子女——精靈與人類吧。
甘道夫是最後一位登陸灰港的巫師，被瑟丹王接待。瑟丹一眼看出了甘道夫的睿智和偉大，於是，將一件攸關中土生靈的重要寶物託付給了他。
甘道夫一踏上中土，就愛上了這完全不同于阿門洲的生靈與萬物。他喜歡在精靈世界裡遊歷，聽他們美妙的歌聲，看精湛的技藝；喜歡在剛鐸的白色高塔俯瞰帕蘭諾平原；喜歡跟矮人們唱著歌喝著啤酒吃著烤肉；也喜歡鑽到夏爾的半身人洞穴裡，抽一支煙消磨整天。
為此，薩魯曼總說他無所作為。他深知薩魯曼是對的。相對于薩魯曼極強的計劃性和達成願望的決心，他總顯得懶散隨意了許多——誰讓中土這麼美好，他又是如此享受這一切呢？
而這一想法，在卡拉斯加拉頓美妙的空中銀色宮殿見到光明女王凱蘭崔爾時更得以印證。是誰說中土最強大最美麗的精靈是凱蘭崔爾的？嗯，那可真是說對了。
當她從臺階上款款走下時，美的能令老人們都肅然起敬。
「my lady，」甘道夫微微頷首，「走遍中土，無論我遇見多麼美的生靈，總會想這大約是我遇見最美的生靈了吧，但是再見您時，我依舊覺得他們根本無法跟您相提並論。」
這樣的讚美，令凱蘭崔爾都不由展顏一笑，喚著他精靈語的名字，「米斯蘭達，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人類的巧舌？」
甘道夫也笑了，滿臉皺紋，「這自然不是巧言。放眼中土，誰還能與您媲美？」
凱蘭崔爾卻輕輕笑道，「至少還有兩位。瑞文戴爾的暮星，以及……」
甘道夫立刻會意，「女王指的，可是最近非常有名的晨光？」
凱蘭崔爾輕點頭，「你特地過來，不會是為了選出「中土最美」吧。」
面對甘道夫，連一向嚴肅的凱蘭崔爾都開起了玩笑。他有種奇特的力量，讓人親近同時又保持崇敬。
女王一抬手，持著手杖的甘道夫和她一同走上了瞭望台，望著西邊魔瑞亞的方向，甘道夫笑容收斂，「凱薩督姆陷落，半獸人在紅角隘口橫行。從此以後，羅斯洛立安不會太平。」
凱蘭崔爾輕歎，「不止如此，密林王子也帶來了消息——哥爾多哥的陰雲。」
甘道夫豁然回首，「死靈法師？！」
凱蘭崔爾微微點了點頭。
甘道夫深深吸了口氣，望著安都因河谷那一岸，長長的吐了口氣，「您準備怎麼做？」
「若要對抗這兩大勢力，只羅斯洛立安一方恐怕難以抵禦。」自從炎魔復蘇之後，凱蘭崔爾越發感到心力交瘁，她的力量恐怕難以獨自支持。一手扶住欄杆，沉默了良久才道，「我要召開一個新的議會，名喚聖白，專為對抗黑暗勢力。號召整個中土世界的四位精靈之主與國王和五大巫師參與商議並結盟。」
「精靈與巫師啊……」甘道夫遠目。精靈固然有著精巧工藝和永生的壽命但生性善良，巫師也有著睿智的頭腦和高超的法力但數量極少。如果真正的戰爭到來，那血染山河的殘酷戰爭裡，他們能夠抵擋魔多的大軍嗎？
甘道夫沉沉得道，「您不邀請人類王國參與嗎？」
凱蘭崔爾歎息道，「北方登丹已亡國。現今剛鐸人皇懦弱又心胸狹窄，剛鐸皇子只逞匹夫之勇。棄守伊西立安，國力式微。」她搖搖頭，「何況，人的心，總是特別容易被侵蝕。他們或許能戰勝黑暗，但也可能助長邪惡滋生。」
甘道夫心知她說的是事實，正是埃西鐸之故才保留了黑暗的種子。
凱蘭崔爾轉向看著他，從他的睿智雙瞳，灰須，一直看到他伏在欄杆上的手指及上面閃爍的光芒，悠長得道，「米斯蘭達，我需要一位元聖白議長。他能站在五大巫師之巔，擁有能聯合精靈，巫師還有人類的親和力，他有擔當又熱愛中土生靈，他不急功近利，也不易被黑暗侵蝕。思考良久，這個議長之位，非你莫屬！」
甘道夫沉思良久，才笑道，「女王大人，承蒙錯愛。可惜老朽我生性懶散不喜約束，居無定所，雲遊四方。恐怕不適合當此重任。我的同胞，睿智博學、擅長影響心靈又在艾辛格建築文明的薩魯曼倒是個極合適的人選。」
凱蘭崔爾蔚藍的雙瞳看了他良久，淡淡首肯，但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
直到很久以後，當甘道夫被囚禁在歐散克塔上時才深深後悔，那時他未答應凱蘭崔爾出任聖白議會議長，給予薩魯曼倒戈的機會，又錯過多少遏制黑暗勢力壯大的時機，但後悔已遲。
*
剛鐸的聖白之城。
在帕蘭諾平原上，這座著名的淨白城市呈依山的階梯狀，擁有錯落的高塔，起伏的街道。青銅城門上雕刻著古代國王雕像。而每一層都有一座鑄造精美的青銅騎士像廣場，以遠古一位著名將軍命名。最高的一級，有一座直通向外的寬廣長道。在第三紀元元年後，一顆源自海的那一岸的聖白樹種子被種下。人們守著它，就能看到希望。
和精靈世界的柔美不同，這個城市就像它的人民一樣，充滿剛性力量之美。
然而第三紀元1900年後，瘟疫，皇室內鬥和東方部落入侵令剛鐸內焦外困。
只懂得緬懷先祖輝煌成就的剛鐸人在他們千年之久古老宮殿裡墨守成規，或者爬上高塔去向星象詢問命運的消息，卻忘記他們的子民，忘記他們的後代。
這是一個不再有生機的國家。就如同聖白樹枯萎，不再開花。
然而，他們的皇子爾諾卻挺身而出，重振剛鐸。擊敗了巫王，解放了北方。而後，在一位尊號晨光的精靈領導下，精靈打撈出北方王國的寶藏，送來剛鐸加固國都的防禦。
這一年，爾諾王子在外巡遊時，帶回一個少女。
很多剛鐸人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天空綻放著光芒，聖白樹在光芒照耀之下，突然恢復生機，變得雪白而耀眼，甚至開始結出小小的花苞。
於是，城中議論紛紛。有些人說，那個生靈美若天邊的晨光，是伊露維塔賜予剛鐸的希望，因為聖白樹竟然開始恢復生機。還有些人說，這是黑暗勢力腐蝕剛鐸的伎倆，那女子其實是個女巫，伺機要瓦解整個人類王國。
剛鐸之王優柔寡斷，外務不擅，全副精力都放在內鬥上，所以，剛鐸王見到爾諾帶回的少女的第一個反應是惶恐，擔心他的位置會被傾覆。他檢視她的隨身物品，除了匕首繩索還有奇怪的灰燼和骨骸，以為那是女巫下咒所用，又聽到士兵中謠傳她身上有無人能懂的咒文，立刻下令將她關入死牢，若她不肯透露她來剛鐸的目的，就擇日處死。
爾諾非常焦急，又不能違抗王命。他每日都去暗無天日的地牢看望那個精靈，將她的隨身用品放在旁邊，儘量讓她過得舒服一點，除了她雙手還被銬住。他勸解她，盼望她能開口為自己辯解。又專門為她尋來了精靈的食物和水。
然而她只偶爾會喝一點水，從不開口，多數時候她坐在窗前動也不動，就仿佛靈魂早已不再軀體中。
褪去一身戎裝，依然不掩硬朗俊挺的爾諾總是不斷用簡單的辛達林精靈語和人類通用語地訴說衷腸，希望她有一天能聽進並回復。
「在死亡沼澤看到你的時候，雖然那是個充滿死亡的地方，可你就是一切的光芒和希望。我再也無法忘記你。我後悔讓你遭受這些，可我無法不去救你，也無法放手讓你離開。」
他望著她，剛毅的臉上帶著柔情的笑，「我想這一定是維拉的安排，否則為何偏偏是我遇見你。雖然我為壽定凡人，而你定是位尊貴的精靈殿下，但就像那位罔顧眾多精靈王子的追求，卻愛上人皇之子的晨星露西安。我多麼希望你就是我的緹努維爾。」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黎明前的子夜豪情萬丈的陳述，「給我十年，不，五年，五年就足夠，我能成為剛鐸的人皇，登頂眾王之城，君臨整個中土人間。然後擊敗巫王，平定魔多，甚至讓精靈王們都前來朝拜。那時候，我希望站在我身邊的是你，你擁有皇后般的氣質，比我見過的所有生靈都美，足可以母儀天下。」
「可是父王認定你是女巫，處死之命難違，除非我有足夠的理由說服他，或者令你成為剛鐸皇室。」
他回身在她面前，單膝跪下，誠懇的道，「我的數十年生命或許只在你的晨昏之間。但只要你允諾我一個晨昏，對我來說就是一輩子。只要你留下來，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哪怕你不願放棄永生，哪怕你根本不那麼愛我，……只要你開口，並為我留下來！」
這時，一直未動的她突然動了一下，他欣喜看著她抬頭，那雙他無法想像的美麗眼眸朝自己這邊望了過來。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剛鐸的聖白樹叔叔，侄女來看您了！
第27章 Chapter12.剛鐸迷失
中土精靈世界都在盛傳一個消息。
炎魔復活，而克制它的光芒去向不明。幽暗密林的南部也有越來越多的蜘蛛巢穴，甚至有死靈法師在多爾多哥建立城堡。
光明女王凱蘭崔爾準備在羅斯洛立安召開一個新的議會，名喚聖白。專為對抗魔瑞亞和哥爾多哥的勢力。
女王將派遣聖白使者抵達中土各處，召集四大精靈王和五大巫師參加。
於是，從南到北，從西向東，無論是羅里安，瑞文戴爾，林頓還是森林精靈們都在密切關注與期待，這將是最後同盟瓦解後，精靈世界裡最大的聯盟與盛會。
灰袍巫師甘道夫做為聖白使者，奔赴羅斯加堡尋找褐袍巫師瑞達加斯特，還要趕到艾辛格去請彩袍巫師薩魯曼。然而曾經前往東方去解救魔多統治的東方部落的兩位藍袍巫師卻下落不明。
亞玟做為另一聖白使者，將返回瑞文戴爾去請其領主愛隆王。
而王之護衛隊長哈爾達也將遠赴幽暗密林，請密林國王瑟蘭督伊。
至於，奔赴米斯龍德的聖白使者呢？
灰港近日的氣氛不太好，精靈們都看得出他們的王不太高興，總是在眺望什麼，然後還喃喃自語，「跑到哪裡去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丟了貓。
那時他知道艾兒就在凱薩督姆，以精靈之主的力量感知到了炎魔復蘇，但其破壞力又遠遠低於預期。黃金森林派來使者證實小丫頭竟然真的獨自封印炎魔，重傷幾死，又驚又怒的瑟丹無法原諒她。他知道得意忘形的她回來求見，卻刻意回避，只丟了一句話給她。可是沒想到，這次她離去後居然再沒回來。
按照以往經驗，無論歷經怎樣的艱辛，小姑娘過段時間就會笑嘻嘻帶著他試煉要求的物品出現。但這次不同，她消失了太久，久到他開始擔心並不斷派精靈四處去尋找，他們得到消息她跨越了安都因大河去往東方，然後就像從這個中土大陸消失了一樣，像她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這日早晨，瑟丹又發了脾氣，一路走來遇者皆散，守衛精靈哭喪著臉來報有使者求見。
瑟丹沒好氣得道，「羅斯洛立安的聖白使者？不見，除非是晨光那個丫頭！」
「若是位許久未見的老友呢？」
一個低沉緩慢又動聽的聲音響起，港口的灰塔里站著一個生靈，背對隘口和大海，黎明之光照在她身上，光芒耀眼，來者正是光明女王——凱蘭崔爾本人。
*
「只要你開口，為我留下來！」
說完，爾諾驚喜的看到那個絕美無匹的精靈抬起頭來，上藍下綠的雙色眼眸朝這邊望了過來。但他很快察覺不對，那雙眼眸根本沒有看著他，視線穿透了他，落在他身後。黎明的光芒透過視窗正射入這個陰暗的地牢裡。
精靈起身，緩緩來到窗口，將鎖住的玉白雙手抬起來，慢慢的，伸向那扇小小的窗口，伸出了欄杆，在晨光下舒展開來，靜靜感受光芒的照耀。那雙手白的仿佛透明。
在戰場上面對安格馬巫王也不曾退後的爾諾突然倒退了數步，絕望的領悟到，她想要的光明與自由，恰恰是他無法給予的。
他一拳砸向牆壁，壓抑著悲憤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跟我回來？為什麼要縱容我的感情。你難道一點也不曾愛我？」
若不是選擇身為精靈，這樣一位英武的人類英雄，應該是她所愛吧。可是看著他的樣子，聽著他說話的聲音，還有描述的未來，她卻找不出自己能身處其中的位置。
——「為什麼？ 」
她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類少女，卑微的祈求她高貴的王子，哪怕他不愛她，至少也給她一個希冀。然而，她終究也絕望的領悟到，她愛的只是一個幻象，一個理想，而那是不會給自己任何回報的。
從這一刻起，她真正懂得精靈的想法，像精靈那樣思考，也明白自己的回答是什麼。
「對不起，」她用人類通用語道，「我不愛你。從來不曾，……永遠不會。」
第一次聽她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如同月下清泉般的美妙，但話語卻令爾諾痛苦的無以復加。
他灰藍眼睛顯得非常憂傷，突然抽出腰間長劍對著她。
*
見到凱蘭崔爾，意外至極的瑟丹隨即右手放置左胸，「多年未見，您依然光芒閃耀，my lady。」
凱蘭崔爾淺淺報以一笑。
和瑟丹一同在港口巡視，聽凱蘭崔爾描述來由，所到之處林頓精靈們都被女王那強大的氣場和美麗的容顏折服。
「這麼說，您要召開聖白議會。」瑟丹道，「佛諾斯特一役後，巫王未死，我就預感這樣的和平不會長久了。」他撚須道，「但要我這個老朽跑一趟黃金森林，您也不至於親自前來吧？」
凱蘭崔爾聞著海水的味道，站在港口遙望，仿佛能看到大海那一隅的維林諾，「我也為瓦爾妲之光而來。」
聞言，瑟丹眸光一垂。
凱蘭崔爾肅穆道，「我送她來接受你的試煉，不是要你把她變成別的生靈！」
瑟丹喟歎，「或許我覺得，無論怎樣的挫折，她都能抗的過去。無論多麼難的試煉，她都能完成！她看上去是那麼孱弱，內心卻又那麼堅強。總是單純與快樂。」
女王溫柔的道，「再快樂的人也會悲傷，再堅強的心也有柔軟的地方。在她脆弱的時候，尤其需要鼓勵。」
老人的眼神映著海波，顯得有些憂傷，「或許，真是我用錯了方法。」
凱蘭崔爾道，「羅里安得到消息她有進入死亡沼澤的跡象。」
瑟丹沉吟，「若能去艾辛格借彩袍巫師的真知晶石，或許可以聯絡到她。」
連凱蘭崔爾都有些意外，「她擁有七晶石？」
瑟丹點點微笑道，「遺失在福羅契爾的兩顆北方王國的晶石殘塊被她打撈上來了。」
「很好。」蔚藍眼睛的光明女王也欣慰的笑了，「我們手中擁有的真知晶球要比敵人多。只要瓦爾妲之光依舊閃耀，黑暗就不可能控制全部的真知晶球。真是太好了。」
「可是她現在究竟在哪兒？」瑟丹擔心她的安危。
凱蘭崔爾憂鬱的道，「若她自己迷失，就沒有任何辦法找的到。」
瑟丹沉默良久，終於歎道，「當真如此，就只能依靠自己走出來吧。」
天色放明，凱蘭崔爾轉向瑟丹，看著他空無一物的手指。
中土精靈猜測那令瑞文戴爾的蒼穹非常明亮的是藍寶石之戒，愛隆持有的風之戒維雅，而令羅斯洛立安的金樹常年不落葉的是金剛石之戒，凱蘭崔爾手上水之戒南雅的力量，那麼還有一枚精靈之戒紅寶石之戒，即火之戒納雅又在何處呢？
凱蘭崔爾道，「人類九戒已被魔君回收，矮人七戒大半損毀，少部分回收。召開聖白議會另一原因是必須保證精靈三戒不受玷污。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瑟丹低低得道，「我已不是火之戒的保管者了，我的女王。我的心只屬於大海，我將它託付給了別人。」
相視，兩人意會，凱蘭崔爾歎道，「只希望那位保管人有魔戒保管者的自覺和擔當才好。」
瑟丹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凱蘭崔爾不再多說，頷首告辭，「奇爾丹，你已太久沒涉足中土，來羅斯洛立安沐浴雙聖樹的光輝吧。參與聖白議會，」她淺淺一笑，「……也帶著我們的晨光一起。」
瑟丹回禮道，「yes，my lady。」
*
從羅里安回到密林後，萊戈拉斯向父王傳達了凱薩督姆陷落，炎魔復蘇的消息，並說明矮人們已經轉至密林北部的孤山和東北部的鐵丘陵。
瑟蘭督伊皺起好看的眉峰，良久才道，「從此北方只怕會叮叮噹當吵個沒完。」
深知有潔癖、只喜歡漂亮而光芒閃耀的東西的父王最討厭又醜又髒的矮人了，他一定心情很不好。萊戈拉斯決定閉上嘴不去觸他黴頭。
瑟蘭督伊又開口問道，「那麼，那位上古精靈晨光你打聽的如何？」
萊戈拉斯鮮嫩的薄唇微微開啟，愣在那裡。糟了，他居然完全忘記這回事了。他只惦記著找到那支箭的主人即從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入侵者，竟忘記父王交待的事。雖然他聽到羅里安精靈各種誇張的讚譽之詞，總覺得那根本沒什麼好講給自傲的瑟蘭督伊聽。
瑟蘭督伊默然的半轉過輪廓分明的臉頰，斜眼看著萊戈拉斯，不曉得該誇獎兒子的專注還是責駡他的漫不經心。
不必父王再多說什麼了，萊戈拉斯已經意識到自己是個多麼失敗的使者！垂頭喪氣的坐在一旁。
這時，羅里安的哈爾達抵達密林，他是最晚到達的聖白使者。他優雅而驕傲的站在森林之王的王座下表達凱勒鵬和凱蘭崔爾兩位大人誠摯邀請瑟蘭督伊參加聖白議會。會議將結盟中土精靈王與巫師，商議對抗黑暗並選出一位聖白議長。
正當萊戈拉斯以為瑟蘭督伊不會答應時，這位森林之王竟然首肯。哦，父王可是數千年來未踏出密林了。萊戈拉斯思索著父王答應的真正用意。
哈爾達結束正式拜訪，萊戈拉斯跳下王座，走了過來，兩人碰了一下拳。
「還有一事，」哈爾達道，「除了邀請森林之王參加聖白議會。我也是想打聽一下，晨光殿下失蹤了，密林應該沒有她的消息吧。」
萊戈拉斯否認。這幾百年來除了那個逃掉的飛賊，沒有別的精靈來過。為什麼又想起來了，看來上次那件事簡直是他的心頭一刺。
這句話也引起了瑟蘭督伊的關注，才問過就有人送上門來傳遞消息。
「那麼，那消息是真的了。」哈爾達沉吟。
「什麼消息？」萊戈拉斯問。
哈爾達抬頭嚴肅的道，「剛鐸人皇之子爾諾，把晨光殿下帶到米那斯提力斯囚禁。」
萊戈拉斯望著他，藍眸瞬間凝固。
*
她靜靜面對長劍，帶著即使放棄生命也不妥協的決絕和坦然。
爾諾驀然揮劍斬斷鎖住她的鐵索，剛毅的下巴緊鎖著。
「leave me。有生之年，我不想在剛鐸的土地上再見到你！」
拿起匕首，離開死牢，走出皇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她本能的往人少的地方避去。
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飲食只維持簡單的生存需要。
她不去思索為何存在，為何進行試煉，她甚至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要做什麼。
一道灰白色的山脈攔在她的面前，死灰色的山壁不反射任何光芒。到處都是完全不同於灰港的毫無生機灰突突的山石，枯死的樹木漫山遍野。
這是丁禍，傳說中的亡靈之穀。這裡只有背叛剛鐸皇族的死靈，也從來沒有活的生靈進入且離開。亡靈之穀的狹窄入口上方赫然用禁忌文字寫著——
「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
然而，她雙眼空洞的走入，已同死去也沒什麼分別。
隨著那個精靈的離去。爾諾的世界從此不再有光明。
剛鐸人曾看到那個美麗的精靈最後進入白色山脈——那曾經令甯若戴爾迷失的地方。
而此後數百年間，他們總能看到一個飄忽的白魂在丁禍遊蕩。
亡靈之谷也曾有短暫光亮，就像那枯死的剛鐸白樹曾經短暫盛放，但又恢復一片死寂。
*
剛鐸的王子爾諾，將巫王驅出伊利雅德的英武將軍，于第三紀元2043年即位，成為剛鐸之王。將國都更名為米那斯提力斯。
他是獨子，終身未娶，也無子嗣。他醉心武藝，是位勇者且政績平穩，任期時並未發生戰亂。然而，逃回米那斯魔窟的安格馬巫王，也就是戒靈之首激他出戰，不知出於什麼理由，他竟接受挑戰獨自深入魔窟，從此再未回來。剛鐸開始由宰相出任攝政王。
於是，曾戰勝魔君、輝煌一時的人類王國日漸衰落，皇室血脈斷絕，大權旁落。直至一千年後，埃西鐸後代伊力薩王阿拉貢回歸，才重新將剛鐸和亞爾諾王國握回人皇手中。
一個愚勇的王，這或許是爾諾留給後世的印象。但當人們看著他孤身深入魔窟的背影，又有誰能想像他以凡人之軀面對不死巫王的勇氣呢？
……而剛鐸人記憶最深的，除了他們的王在戰場上的英姿，還有他獨自仰望枯萎的聖白樹的模樣。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從來不曾，永遠不會——構思的時候其實我想的是英文，never have，never will。
萊萊得知晨光被囚。艾兒重生，完成生存試煉。敬請期待精彩下章：以王之名。
葉子（怒）：爾諾，算你有種。我要向剛鐸宣戰！
悠于 2015-10-24 23:14
第28章 Chapter13.以王之名
就在聖白使者到達中土各大精靈王國時，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雖然極少接觸外界，但羅里安精靈收集情報和傳遞消息的速度都相當快，所以他們的王可坐知天下事。
他們接到消息：剛鐸皇子將一位生靈帶入皇都，人皇將她囚禁在米那斯提力斯的死牢。
同時，正到處遊歷的晨光殿下竟然失蹤，林頓精靈四處打聽她的下落。
然後，剛鐸聖樹開花的消息傳來，令凱蘭崔爾女王立刻知道剛鐸囚禁的極可能是晨光殿下。
凱勒鵬大人立刻正式照會剛鐸，請求釋放被囚精靈。
剛鐸王卻矢口否認囚禁精靈一事。
由於艾兒·晨光聲名在外，深受愛戴。性格溫和的精靈們雖憤慨，但尚未採取激烈手段。而有人類血統的瑞文戴爾精靈就不會這麼淡定，愛隆王的兩位王子已日夜兼程趕至黃金森林，隨時準備從安都因大河順流而下至伊西立安的剛鐸防線奧斯吉力亞斯，從那裡登陸可到達一馬平川的帕蘭諾平原，米那斯提力斯的白塔就在平原盡頭。
人類與精靈的關係驟然緊張，戰爭一觸即發。
*
「究竟怎麼回事？」聽到晨光被囚，萊戈拉斯問哈爾達。
「我們的情報表明，她離開魔瑞亞後進入了死亡沼澤。」哈爾達道。
「她為何到凱薩督姆？」瑟蘭督伊也好奇。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哈爾達分神解釋。
「長話短說。」瑟蘭督伊道。這衛隊長說話比他還拐彎抹角。
不過一向注意儀態優雅的哈爾達顯然沒聽進去，「她在凱薩督姆挖山之心。遇到炎魔而重傷。」
前半句話讓瑟蘭督伊眼睛一亮。
「請繼續。」萊戈拉斯卻對之前的事沒興趣。
「剛鐸的人皇之子在沼澤遇到她，帶去米那斯提力斯。」哈爾達道。
「她就那麼聽話的跟去？」萊戈拉斯皺眉。久曆戰爭，精靈們雖不尚武，但自保有餘。
哈爾達道，「殿下，您也到過死亡沼澤。那片大地受過詛咒，即使身心健全，意志堅定的人也會變得悲觀而絕望，何況殿下重傷未愈。所以我們推測，她被帶走時只怕身不由己。」
萊戈拉斯點頭，但精靈從不勉強他人，他有些不快的握拳道，「簡直強盜行徑。」
哈爾達道，「的確。而後剛鐸人皇將她囚禁。」
萊戈拉斯眯眼道，「可笑！壽定凡人膽敢囚禁精靈？」
「人皇認定她是女巫。」哈爾達解釋。
「愚蠢的人類真沒眼光。」女巫的形容卻引起了萊戈拉斯的回憶，好像他曾遇到人類誤把精靈做女巫的事。
哈爾達又道，「人皇把殿下關入死牢，下令擇日處死！」
萊戈拉斯長睫落下，複抬起，眸中燃起兩叢冰藍火焰，緩緩道，「他活得不耐煩了？」
哈爾達背後升起一股涼意，提醒自己千萬記得別惹火這位看似溫文俊美的殿下。
「除非她嫁給人皇之子。」
「你能不能一次說完！」萊戈拉斯沒好氣的道，「為何要她嫁給皇子？」
「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哈爾達也無奈總被打斷。
聽得頗不耐煩的瑟蘭督伊輕咳了一聲。
哈爾達歎氣道，「瑟蘭督伊陛下，萊戈拉斯殿下，你們是沒有見過蘇醒後的晨光殿下。她是維林諾出生的上古凡雅精靈，又在羅斯洛立安的雙樹下蘇醒，有堪比暮星的美貌，阿門洲的光芒依舊在她臉上閃爍，剛鐸聖白樹因她復活，渴望權勢又喪失希望的人類見到她，一定想據為己有。」
瑟蘭督伊悠悠得道，「若她真有如此美貌和強大力量，那何止人類會覬覦？」
一直對人類和矮人都沒什麼好感，最重同胞之情的萊戈拉斯默然片刻，然後壓下性子問，「後來呢？」
「剛鐸聖樹開花。凱蘭崔爾大人意識到那極可能因為晨光殿下。凱勒鵬大人照會剛鐸，剛鐸王卻矢口否認。女王立刻派使者前去，卻在奧斯吉力亞斯被攔下，耽擱了一段時間。人皇堅稱剛鐸死囚與羅里安無關！」
聽到這裡，忍無可忍的萊戈拉斯終於怒道，「還派使者去囉嗦什麼？哈爾達，放話給那昏君——以王之名，不釋放晨光，中土四大精靈國度就向剛鐸宣戰！」
一旁的瑟蘭督伊不禁輕歎，他還什麼都未說呢，兒子就已經全權代表他及所有精靈王了。
都說森林精靈比較好戰，沒有高等精靈那麼睿智，果然如此。這位殿下簡直跟愛隆王的雙子一樣嘛！哈爾達暗想，不知他遇見那兩位王子該有多熱鬧。
哈爾達又道，「剛鐸王的回復令整個羅里安都很義憤，瑞文戴爾的兩位王子也日夜兼程趕至黃金森林。」
又是那兩個王子，萊戈拉斯暗想，老搶他戰功！
哈爾達繼續道，「但凱蘭崔爾大人卻認為應該小心行事，若精靈和人類現在反目，千年來的同盟之誼將毀於一旦。」
萊戈拉斯撇了撇唇，微微眯起眼睛，「剛鐸皇室膽敢囚禁上古精靈，就已經等於向整個精靈世界宣戰了！」
哈爾達搖頭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米那斯提力斯背靠白色山脈面對帕蘭諾平原，防守之堅令魔君都感到頭痛，到底應該派多少精靈才能救出殿下？女王大人也擔心若我們出兵剛鐸，魔瑞亞和哥爾多哥的半獸人大軍背後夾擊羅里安，豈不是正中黑暗的圈套？所以，我們只有相信晨光殿下，然後等待時機。」
深知凱蘭崔爾的判斷是對的，但等待從來不是他的策略。萊戈拉斯不語，來回踱了兩步，垂肩的金髮閃耀，玉白的側臉映地下宮殿的光芒裡顯得更加輪廓分明。
他沉思道，「安都因河畔的奧斯吉力亞斯為防守米那斯魔窟而建，視野並不廣，可趁河畔起霧時登陸。帕蘭諾平原雖一覽無餘，夜幕下潛行即可。而監視城內外，高聳的聖白之塔北面有死角。哼，剛鐸的城門又擋得了我的箭矢嗎？」
他站定回身，一字字道，「不必出兵剛鐸，不必破壞同盟，只一位精靈就足夠！」
萊戈拉斯望著哈爾達，藍眸光芒耀眼。
——「讓我前去米那斯提力斯，把晨光帶回來！」
剛鐸皇都那固若金湯的防守竟被他三兩句破解，他可絕非有勇無謀之輩。哈爾達暗自吃驚，他也毫不懷疑萊戈拉斯說得出做得到！雖然遠在密林，但對中土各處了若指掌，這位殿下是個戰爭奇才也說不定。獨自潛入死牢救人雖不符合外交策略，但恐怕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哈爾達一笑，「若當時你在就好了。不過已不需要了。」他笑容一斂，「等我們的使者交涉後，才知晨光殿下已經離開王宮了。」
這時，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的瑟蘭督伊已經聽得老大不耐煩，他自然想的比萊戈拉斯還要深遠——若羅斯洛立安的精靈殿下現在還身陷剛鐸，哈爾達還能心平氣和跑到密林來跟他們說這麼一大篇。
哈爾達道，「最後有人看到她迷失在白色山脈丁禍的亡靈之穀。但剛鐸卻不對此負責，因為人證表明殿下是自己進去的。」
萊戈拉斯剛松一口氣，又一怔，「傳說那裡從來沒有生靈進入還能出來！」
哈爾達不答，只是深深一歎。
萊戈拉斯卻眸光閃爍，但凡傳說那些「從來沒有」，「絕無可能」，他聽到反而格外的想去嘗試。
「萊戈拉斯，」瑟蘭督伊突然喚道，他一眼就看出兒子在想什麼，「你迷失的時候，可有誰能找到你？」
萊戈拉斯暗自一歎，明白父親的意思，想起自己迷失那數百年，也只有靠自己找回方向。隨即垂下眼簾，雖然並未親見那個晨光，不過知道她可能永遠也走不出白色山脈，也不由有些惋惜。
哈爾達像是想起什麼，「對了，萊戈拉斯你應該見過晨光殿下，她其實是……」
耐心全無的瑟蘭督伊終於截口道，「先暫且擱下，告訴我，她到底有沒有從魔瑞亞挖出山之心？」
一聽此問，萊戈拉斯和哈爾達都相對無言。
*
從來都是她一個。
無論是身為人類，還是完成精靈試煉，沒有誰陪伴在她身邊。她身陷剛鐸，也無人搭救。而她迷失在白色山脈，亦無人指引。
白天與黑夜，春天與夏天，生或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沒了意義。
在白色山脈徘徊，她已忘記了一切，也被一切遺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夜躺在樹上，天色突然亮了起來。
光芒中，出現一個影子。她明明看不清楚樣貌，卻隱約覺得那是她見過最美最美的生靈。不，生靈怎麼能和她相提並論，她究竟是誰呢？
驀然，天籟般的聲音直達她的腦海。
「汝為何在此流連不去？」
——不在這裡，我還能去哪兒？
她都懶得開口。
就像是接收到她的想法，腦海裡的聲音繼續傳來。
「汝難道已忘記吾令汝來中土之使命？」
——呵，我是誰？我根本連個名字都沒有。使命？那是什麼東西。
「汝雖無名，難道汝未曾為自己掙名？」
她無言。那聲音說的不錯。伊爾碧綠絲雖不是她的名字，但如今艾兒·晨光這個名字也傳遍中土，被人記住。
「既已有名，又何患無存在之意義？」
——那有什麼用，我什麼都做不了。若我消失，沒有生靈會惦記我……
「真的，不會有生靈惦記汝？」
聲音消失，一道光幕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竟然看到凱蘭崔爾出現在灰港，而且和瑟丹在一起。
「我為瓦爾妲之光而來。」女王沉沉的道。
瑟丹憂傷的說，「我總覺得無論怎樣的挫折，她都能抗的過去。無論多麼難的試煉，她都能完成！」
她緩緩坐起身，沒想到女王竟然為她親自去了灰港。而瑟丹，竟會如此相信她。
光幕一閃，出現一個人間仙境般的地方。
一位神似亞玟的英武精靈像與亞玟在爭執什麼，「亞玟，回來瑞文戴爾，我不希望你留在被邪惡威脅的羅斯洛立安。」
亞玟卻很傷心，「父王，可艾兒還沒有回來，她一天未歸，我就不能安心留在瑞文戴爾。」
兩位身穿鎧甲，同樣面貌、年輕英俊的精靈出現，義憤填膺得道，「我們現在就啟程南下，進軍剛鐸！」
她捂著嘴，不敢置信。亞玟，亞玟她竟然違抗父命……。還有她甚至不認識的陌生精靈也都願意為她出頭。
光幕再一閃，竟然出現了萊戈拉斯的身影。
他轉過頭，冰藍的眸光亮的驚人，「讓我前去米那斯提力斯，把晨光帶回來！」
閉上眼，這一刻，從死亡沼澤開始伴隨她的那些傷痛，懷疑，迷茫，無謂統統從一顆心裡浮出，隨著眼淚流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艾兒淚流滿面。
「回去吧，吾之光。」光幕消失，那個聲音重現，「為了那些相信汝，等待汝的生靈！」
她點頭，「好。」
一隻雪白如雲的手在她額頭上的印記輕點，瞬間綻放光芒，如一道光般的「筆直通路」出現在她面前。
聲音漸漸淡去，「相信自己，美好的事終究會到來……」
順著光走了過去，就好像最初她抱著死去的精靈一下子走出森林一般，竟然離開了困纏她很久的白色山脈。而面前是正是洛汗國的河谷。
仿佛神界一天，地上百年。她覺得自己再世重活一般。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所有的感覺都回來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白色山脈迷失了數百年的時間。
恢復了肢體行動，大概整理了一下陽春到極點的行囊，離開剛鐸只下意識帶了匕首，其他行李還有收集的物品都丟失了。
她吹口哨召喚自從迷失後就未見的光陰。
第二天早晨，如奇跡一般，草原上，光陰歡快的身影竟然出現了。
但她背後還跟著一匹高大的駿馬，渾身雪白在陽光下泛著金光。
光陰看到她很是興奮，先是嘶鳴，來回跑動，接著用鼻子蹭蹭她的手。
她看看白馬，又看看光陰，察覺兩馬的親密，遲疑的問，「你男朋友？」
光陰嘶了一聲，又過去蹭蹭白馬的耳朵。高大的白馬竟然曲了前蹄，半跪了下來。
她嚇了一跳，慌忙擺手，「不必行如此大禮。」又轉而嗔怪光陰，「專門帶男朋友來給我看啊？就說我身陷剛鐸你也不來救我，原來是談情說愛去了。」
光陰嘶鳴了幾聲表示委屈。高大的白馬擋在光陰身前有點回護的意味。但是被光陰後蹄蹬開，顯然她知道主人在開玩笑。白馬雖然駿秀但少了光陰那精靈般的神韻，只是凡間少有的駿馬罷了。
她瞪了一眼光陰，「不要告訴我你打算捨棄永生跟了它去？」
光陰卻叼起她的包袱甩上背，然後又過來扯她的袖子往西去。她驀然覺得鼻子一酸，柔聲道，「你還是要跟我走。」連光陰都比她堅決，她還在迷失什麼？
兩匹馬又廝磨了好一會兒才分開。高大白馬幾乎是戀戀不捨的看著光陰離去，令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破壞有情人的黑心巫婆，騎上馬時又道，「你真的要跟我去？」
嫌她囉嗦的光陰已經撒開四蹄賓士。
她回頭望去。白馬站在山頭，微風拂過鬃毛，飄逸俊挺。突然間，它揚起前蹄長長的嘶鳴了一聲，身後出現了八匹各色駿馬，跟在白馬身後，或擺頭，或甩鬃，或揚蹄，個個都英武的好像久經沙場將軍。接著，漫山遍野更是出現了無數匹駿馬。她知道那是來自洛汗國的駿馬，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國度能有這麼漂亮的馬。而它們都看著這邊，像在送行也像是致意，更襯托最前面那匹白馬如君王般氣度。
原來，這匹馬竟然是洛汗的馬王。光陰趁她迷失時已經在洛汗書寫了一位精靈貴族和人皇的傳世愛情。
「真有你的。」她忍不住笑道，拍拍坐騎，「嗯，也不錯。至少我們中有一個能嫁給人皇了……」奔跑中的光陰突然顛簸了一下，連帶顛掉她後面的揶揄。
「等一下，」她又對光陰說，「不，我們不回米斯龍德。」
她看向東方魔多及死亡沼澤的方向，輕輕一笑，「我要從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來！」
*
數百年來，中土在精靈三戒及各位精靈之主的守護下，度過了一段和平美好的日子。然而這段日子不會長久。
四大精靈之主與三位巫師都已經回應了光明女王的邀請，準備齊聚美麗的黃金森林，召開聖白議會。
然而，曾一度聲名傳遍中土的上古精靈晨光，她的下落數百年來卻無人知道。但中土的精靈們始終心存希望，相信她並未離去，因為晨之光依然閃耀。
這一天，瑟丹把自己關在塔樓裡，在一艘又大又美的白船設計圖前絞盡腦汁，誰也不見。
門口大步走進來一個精靈。旁若無人在桌面上擺出幾個罐子和一段黑漆漆的東西，「這是您要的黑色屍身的頭髮，末日火山的灰燼，這是墮落妖獸的翼骨。猛獁象牙太大，正在港口放著。」她輕輕一笑，堅強而專注，強大又自信，「您還有什麼試煉？儘管來吧！」
瑟丹抬頭看著這個精靈，她正是艾兒·晨光，笑起來依然那麼明媚與純淨，好像從來未曾離去，但卻像浴火重生般，渾身上下光芒四射。
瑟丹淡淡的道，「真慢，這幾樣東西你居然要找那麼久？」
艾兒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對不起，迷路了。」
初到港口時，孱弱又單純的她好奇的四處打量著，瑟丹懷疑著這樣一個精靈能通過他的試煉嗎？他對她的判斷一點也沒錯，她果然聰明好學，也容易疲憊厭倦，敢於面對炎魔那樣強大的敵人，但寥寥數語也能讓她消沉迷失很久。數百年過去了，她終究成長成如此光芒耀眼的精靈。他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傷感，因她終將展翅，離灰港而去。
他微微閉上眼，複睜開，欣慰的一笑，「好！」
來到港口，面對隘口的大海與光明，他令她跪下。
林頓精靈們靜靜的站在一旁觀看。
瑟丹身穿她未見他穿過的王袍，帶著一支金冠，手持權杖，這一刻他是一個可敬而尊貴的王者。
「面對孤獨，挫折和失敗，我們的回答是生存。無論是黑暗，苦難還是壓迫，甚至還有多少個紀元以來的永恆的戰爭，」他回首望她，「我們的回答依然是——生存。」
艾兒忍不住眼眶一熱。
瑟丹慈藹的道，「生存的試煉並不是終點，而是一個起點。任何時候決不放棄一絲生的希望，才是生命的本質，即便是永生如精靈。前途是黑暗的，充滿磨難，用你的光芒去照亮它，用你的笑容去改變它。你……能做到嗎？」
她淚顏含笑，堅定的點點頭。
瑟丹肅穆的道，「我，奇爾丹，米斯龍德之主，大海之王的僕人，以烏歐牟之名，在此鄭重宣佈——」
他的權杖點過她的雙肩，又彎腰在她額間的印記上印下一吻，「伊爾碧綠絲·晨光，已通過生存的試煉！」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下集預告：
我敬愛的維拉們，請告訴我，在譜寫屬於我的樂曲時，可曾為我安排了「邂逅」這一樂章？
敬請期待——Chapter14.再度邂逅
——諸位親們，你們用了多久去等待重遇這一章？
聖白議會篇
第29章 Chapter14.精靈盛世
第三紀元2463年，黑暗時代後中土精靈和巫師的最大盛事——聖白議會，將于仲夏日在羅斯洛立安召開。
數百年來，炎魔被封印，魔君尚未成形，矮人們離開凱薩督姆，剛鐸國力式微。精靈國度相對最為繁盛。
黃金森林的精靈們亦不負這盛世年華，為迎接盛會還有來自四方的精靈之主和千年未曾相聚的同胞精心做準備，發揮想像和智慧，各展所長，將光明女王凱蘭崔爾記憶中大海彼岸維林諾的美景和奇觀一一化作了現實。
精靈們仿照阿門洲的山毛櫸，將卡拉斯加拉頓空中宮殿的銀色廊柱都削鑿出樹根與樹藤的模樣，甚至雕出精緻的枝蔓和樹葉做裝飾。
梅隆樹銀色樹幹上掛滿金色的燈籠，金色樹葉裡，點綴著銀色的小油燈，令這片金色森林更加絢爛奪目。
銀飾的噴水池，玉石製成的水盆，白色大理石雕鑿出的水渠，水晶雕成的臺階到處可見。裡面流動的水清澈無比，像是永遠不會枯竭。
精靈們用從迷霧山脈和南部伊瑞德尼姆拉斯開採出來的彩石鋪成地板。用曾經從遠古諾多先祖那裡學來的技藝打磨寶石和冶煉玻璃來裝飾宮殿的牆壁。
各類飛禽走獸的雕飾，或飛翔於屋角之巔，或奔騰於牆壁之側，或攀爬於廊柱之上，或隱匿于繁華纏繞的枝條之間。
雙聖樹的魔幻花園日夜開放供精靈們瞻仰聖樹光芒，花園裡種滿了種類繁多從中土大陸各處甚至從西方海外仙境帶來的奇花異草。每到夜晚，夜鶯在花園裡歌唱，各色花朵吐露異香，露珠映照聖樹光芒，會恍若置身維林諾羅瑞恩花園。
女精靈們一邊唱著歌，一邊伴著流水的聲音織就了很多如雲彩般的織錦和掛毯，上面繡著維拉的功績，開天闢地以來的很多故事，珠寶之戰與同盟之戰的宏大場面，以及中土各個精靈國度的歷史，將它們懸掛在宮殿、廳堂各處。
凱蘭崔爾更是仿照第一紀元多瑞亞斯的美麗安用虛像及幻覺構建成的一條沒人能違反王的意志而通過的「美麗安環帶」，用她的力量做成一個泛著淺金色的透明半球形結界，後世稱「凱蘭崔爾天幕 」，籠罩在羅里安河谷上方。天幕西至魔瑞亞，東至安都因大河對岸，北至格拉頓平原，南至法貢森林和凱勒布蘭特平原。讓一切黑暗邪惡的力量無法滲透羅斯洛立安，星星和月亮映照其中也變得格外明亮，使得半獸人甚至在夜晚也不敢踏入天幕之內。
以天空為頂，大地為席，處處光明，處處花園，處處綠地。雕塑，亭子，瀑布，流水，階梯仿佛統統都從地上長出來一般渾然天成。歌聲，琴聲，鳥語，花香整日洋溢在卡拉斯加拉頓中。
在第三紀元以來中土所有君王的居所，沒有哪一處比這裡更美麗。
*
立夏日，千年未曾遠足的森林國王準備出發。算算日子，仲夏前能抵達羅里安。
早上瑟蘭督伊花了三個小時泡花瓣澡梳頭穿衣服戴首飾，萊戈拉斯等的百無聊賴。他未聽瑟蘭督伊提及帶他同去，反正他對開會也沒興趣，也就安心留守王宮。
瑟蘭督伊穿戴停當，踏出王宮，正要跟兒子交待幾句，四下一望，在紅楓林的送行隊伍裡看到兒子，他還是穿著尋常的打獵衣服，正在那裡跟留守密林的塔瑞爾狀似親密的有說有笑。
瑟蘭督伊修長的眉峰一揚，眸光一閃。
萊戈拉斯看見父王出來，先是嚇了一跳。因為仲夏時節父親通常喜歡戴荷花，木槿與石榴裝飾的王冠，但沒想到他今天居然戴了個鑲滿了寶石的翠玉王冠，他的衣飾也相當華麗，簡直要把全副家當都穿在身上。
「父王，您脖子不累嗎？」萊戈拉斯暗想，將來他若是做王，死也不會把這麼重的東西戴頭上。
瑟蘭督伊斥道，「你懂什麼？這是數千年來四大精靈王國從未有過的盛事。不僅僅是一個議會，更是各國國力的展示，文化與技術的交流，不知道有多少你聞所未聞的事物、見所未見的技藝！」
「密林有您在就行了。」聞言，萊戈拉斯雖也有些嚮往，倒也不願違背父親的命令，「反正我又不去的。」
瑟蘭督伊抬起長睫毛，悠悠的威脅，「你再不去換衣服，我就丟下你自己啟程。」
「馬上來！」萊戈拉斯一躍而起已經在橋上了，再看，已經消失在宮殿大門內了。
瑟蘭督伊微微勾起唇角，然後回頭對塔瑞爾格外嚴肅的道，「王宮有事，唯你是問！」
塔瑞爾躬身回應。
*
日子距離仲夏一天天近了。
「你還在這裡耗什麼？！」瑟丹起了個大早，沒想到在製圖室逮到比他起的還早的艾兒，拿著那張大白船設計圖左看右看。瑟丹唐時忍不住喝了一聲。
「啊？」艾兒回頭，一臉茫然。
「都已經完成試煉了，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艾兒歪著頭不曉得回答什麼。以前她一定迫不及待想去瑞文戴爾。不過現在，雖然也期盼新的冒險和試煉，可是又很享受現在的日子，特別是看到瑟丹計畫造的那個大白船，不由自主的心癢癢也想參與。
「凱蘭崔爾女王要召開聖白議會，她親自來米斯龍德邀請。」瑟丹道。
「我知道啊。」她答。
「你怎麼知道她親自來？」瑟丹困惑，隨即搖搖頭，「難道你不想念羅斯洛立安嗎？」
「想啊。可我走了以後也會想念這裡啊。」
嗯，好歹還有點良心，沒有一完成試煉就閃路，沒白疼她那麼久。
「那你還不快去準備出發？」
「為什麼我也要去？」她的目光還不離設計圖。
瑟丹踏前一步，眸光陰暗，「女王讓我帶你一起去，難道你想讓我失信於她嗎？」
艾兒舉手投降，「我去！我去！」
瑟丹見她那美麗的雙色頭髮梳著一根長辮，從頭到腳也無精靈公主的裝飾，穿的跟尋常水手沒兩樣，那凡雅精靈標誌性的雪膚被灼烈的陽光曬得有些發紅。不由歎道，「唉，快去換件衣服洗洗臉吧。那個老女精靈看見你這副模樣一定跟我沒完！」
艾兒低頭看看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瑟丹有些負氣道，「我們已經比密林和瑞文戴爾都要晚出發，而且我們路途最遙遠。都是因為要等你！迷路迷了那麼久！」
艾兒不敢接話。
出了造船廠，灰綠色的隆恩灣漫山遍野都變成白色的。
看看蔚藍的天色剛剛放明，不是下雪的季節，再仔細一看，原來山坡上全都停著雪白的天鵝，正在那裡梳毛休息。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出航的好天。」瑟丹伸了個懶腰。
艾兒暗想，明明是為了等天氣，還說是等我。
港口架著一艘大船，其材質和普通海船不一樣。白色船身有些透明，雕滿了鏤空的天藍色雕花，陽光透過雕花灑下斑駁的光芒，美是美矣，卻難以想像這樣的船能出海。
「我們走水路嗎？您不是說來不及，還是騎馬快點吧？」艾兒愛不釋手的撫摸那精美的雕花，「而且這船不防水吧？」
「誰說我們要走水路？」瑟丹揚眉一笑，然後仰頭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突然之間，天鵝開始拂動，成雙成對振動翅膀，如同海浪一樣般起伏，接著飛了起來，它們的腳爪都拴著粗長的纜繩，纜繩另一端拴在船體四周，騰空後竟把白色鏤空雕花的大船帶起。
艾兒目瞪口呆，頭隨著那個慢慢升起的大船越仰越高，望著蔚藍晴空下盤旋的白色天鵝拉著那個巨大的飛舟。一條梯子從艇上垂下，正落在她面前，她扭頭去看瑟丹，還是不敢置信。
「想飛嗎？」瑟丹笑了笑。
艾兒歡呼了一聲，第一個爬上天鵝飛舟。原來這船是用來飛的，難怪材質不同，鏤空雕花則是為了降低船體重量。
林頓精靈依次登船，領頭天鵝叫了一聲，啟程飛往那美妙的黃金森林。
天地之間非常安靜，除了風聲，只聽見天鵝振動翅膀。天鵝分作三隊，二隊拉船，另一隊則休息。
艾兒趴在船頭伸展手臂，「從今以後，我要經常這樣。」
瑟丹站在她身側，看她那興奮的模樣，也微微笑了，「上古時代，我的族人在孤島上嚮往阿門洲的光輝，於是歐西傳授了我們造船的技藝，也送了很多翼翅強健的天鵝，拉著白船駛過無風的大海，我只想再現當時帖勒瑞族高超的技藝和天鵝拉船的壯觀給中土生靈們看看，也向維拉和遠古同胞們致意。」
艾兒心情激蕩，「是啊。我能看到精靈們駕著天鵝拉的輕快小船穿行在天鵝港看著綴滿珍珠的宮殿，還有，綠色圖娜山頂提力安城的水晶階梯，哦，維爾瑪金色沙灘上那些諾多精靈灑落的寶石……」
聽著聽著，瑟丹察覺這是他未見過的阿門洲的美妙景象，轉過頭來，「你怎麼知道？」
艾兒想了想，發現那些景象不自覺地進入她的腦海，她明明應該沒有親眼見過才對啊。好像通過試煉後她偶爾就能看到那些景象。
說話間，飛舟穿過了伊瑞隆德藍色山脈，飛過了伊利雅德，隱約可見下面夏爾的嫋嫋炊煙。半身人們跪地高呼，以為是維拉諸神降臨中土。
飛舟又飛過了烈酒河和灰泛河，進入了登蘭德。一道連綿起伏的山脈出現了，那就是迷霧山脈，卡蘭拉斯雪峰就在眼前。他們往南一個轉折，避開了雪峰和烏雲，從下麵的隘口穿越。通常人類要數十天、而精靈也要數天才能翻越的山峰，竟然被他們一下子就拋到了身後。
只花了一天，就飛越了廣大的中土。翻山之後再往北去，就能看到羅里安了。
「天哪！快看！！」不知飛舟上誰叫了一聲。
天空薄薄的雲霧散去，一個美麗的黃金三角洲出現在下面，羅里安比平常還要光芒耀眼。
從迷霧山脈流下的銀光河自西向東流經羅里安河谷，匯入貫穿南北的安都因大河，行成一個橫放的T字。
從格拉頓平原一直到接近洛汗國凱勒布蘭特平原的這段安都因大河的河面上撒滿鮮花，羅里安精靈花了數月收集的。
整個河谷以羅里安為核心，按照顏色劃分領區，象徵不同精靈王國並用來接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羅里安西面的大河兩岸種滿了翠綠的檉柳、橄欖樹，開著黃花的月桂樹和深紅色的篤耨香樹，永遠翠綠的草地上長滿杜松、桃金娘，百里香，香花薄荷和張開三齒葉片的山艾樹，岩壁上點綴著虎耳草，景天花。銀蓮花，日光蘭和百合花則在草地中搖顫著它們含苞的花朵。這一塊綠地象徵著森林王國——幽暗密林，也是用來接待森林精靈。
羅里安北面的平原上鋪滿了暗紅色的石板，條條大道兩側全部豎立著遠古英雄與努曼諾爾諸王的雕像，四處可見黃金雕像噴泉，象徵半精靈之主愛隆統治的瑞文戴爾，並接待瑞文戴爾精靈。
西面銀光河兩岸一直到丁瑞爾河谷，全部都用藍色的絲綢鋪路，銀光河裡被撒滿了各色蛋白石，珍珠，水晶，和藍寶石，也豎立了繡滿海洋巨獸和動物的旗幟，象徵海洋精靈統治的米斯龍德，也用來接待林頓精靈。
而中部及南部的羅斯洛立安，是花開耀眼的梅隆樹，風吹過像是流動的黃金大地。中間佇立著雪白的安羅斯之丘便是聖白議會的召開地。而精靈都市之心，卡拉斯加拉頓的空中宮殿，更是美的無以倫比。
綠色領區與紅色領區之間，矗立著一座褐色高塔，用來接待褐袍巫師瑞達加斯特。
紅色領區與藍色領區之間，矗立著一座灰色高塔，用來接待灰袍巫師甘道夫。
而金色領區南部則是白色高塔，用來接待彩袍巫師薩魯曼。
領區，高塔，還有兩岸架起赤橙黃綠青藍紫的七色橋，讓各區可更加自由往來。
在所有領地和高塔的外圈，有一個泛著淺金色的碩大的半球籠罩著這塊福地。
所有精靈都趴在飛舟邊，無法言語地注視著腳下這塊神奇的土地，感慨這是怎樣一個精靈盛世啊。
*
森林精靈們將船頭雕刻成大角模樣，用綠葉和繁花裝飾大船沿大河南下。
清晨，森林國王瑟蘭督伊抵達格拉頓河入口，棄船登岸，數十隻擁有超級大角的遠古森林鹿載著精靈們繼續前行。換了正式服裝的萊戈拉斯也騎著一隻大角鹿，就是角比父王那只小一號。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要騎著這麼一個阻擋視線又不快的坐騎，卻被瑟蘭督伊瞪了一眼道，你懂什麼。
當他們來到那個半球形透明天幕下，一身盛裝的使者哈爾達領著一隊金色鎧甲的精靈出現來迎接他們。
「啊，歡迎！遠道而來的森林之王，我們在此久候您的大駕。」哈爾達行了一個鄭重的禮，接著道，「歡迎，萊戈拉斯殿下。」
瑟蘭督伊和萊戈拉斯回禮。後面森林精靈躬身，隨即呆望著眼前的天幕。
哈爾達甚為驕傲，「看，這便是我們光明女王的力量——凱蘭崔爾天幕！」
森林精靈大多是土生土長的西爾凡精靈而且多數都沒有離開過森林，沒有見過南部同胞強大的力量，認為魔法都只存在於傳說裡，直到此刻。
瑟蘭督伊問，「其他的客人都到了嗎？」
哈爾達還未答話，北面傳來一聲呼哨，一個褐色身影從樹林裡竄出，二十只肥碩的大灰兔拖著一輛輕便的滑草橇一下子從精靈旁一掠而過，跑到前面去了。
森林精靈們銳利的眼神已捕捉到那正是來自羅斯加堡、他們的鄰居褐袍巫師瑞達加斯特。羅斯加堡大灰兔有普通的獵犬那麼大，在草原急速賓士時連成年座狼都追不上。
「還是這個好，」萊戈拉斯不由羡慕起人家的交通方式，「多麼快捷啊。」
瑟蘭督伊皺皺鼻子，「太臭。」
的確，兔子的騷味很重，尤其那麼大只。當瑞達加斯特在遠處很拉風的吆喝時，下風處的精靈們就得屏住呼吸。
哈爾達也笑道，「貴賓們應該差不多都到了，看，是瑞文戴爾之主。」他手抬起指向西北邊。
那連綿起伏的雪白山頂上，如薄紗包圍著一連串如同階梯般不斷上升的瀑布——丁瑞爾天梯，凝目望去就能看見身穿暗紅色戰甲的瑞文戴爾精靈坐著也同樣鎧甲的戰馬拉著的紅色戰車出現，頭頂藍天腳踏雪峰，一字排開在丁瑞爾天梯上仿佛從天而降的天軍一般英武。
「這個也不錯，」萊戈拉斯又羡慕了，「多麼威風啊。」
瑟蘭督伊昂首道，「不夠優雅。」
有努曼諾爾血統的瑞文戴爾精靈看起來就是比其他精靈多些人類的厚重。
南部傳來了一陣機械響動的聲音。從艾辛格經洛汗隘口，繞過法貢森林的彩袍薩魯曼駕著了一輛棱角分明的黑色裝甲四輪車抵達羅里安南部。薩魯曼擅長機械製造並精通化學，他自製了一輛四輪車一路燒著燃料，騰騰冒著黑煙開來。擅用「大地之後」雅凡娜創造之物的精靈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鋼鐵怪物，也都駐足觀望。
還不等兒子問，瑟蘭督伊冷笑道，「不夠輕靈。」
雖然覺得這也很酷的萊戈拉斯也只得同意父親的說辭。
遠遠地傳來一聲清晰的嘶鳴，他們向西邊望去，鏡湖方向一匹洛汗駿馬揚起前蹄嘶鳴，一個舉著手杖，身著灰袍，寬闊肩膀的身影，帶著飄逸的美髯，沿著銀光河一路飛馳而來，正是灰袍巫師甘道夫。
「這個呢？」萊戈拉斯又問，「多麼輕逸啊。」
瑟蘭督伊依然搖頭，「失之排場。」
精靈之主的出場和巫師的坐騎們都被他一一批判過去。
哈爾達道，「都到齊了，除了林頓精靈。米斯龍德路途遙遠，他們似乎又在等候晨光殿下，恐怕會遲……」
這時，天上傳來了一陣陣飛鳥叫聲，越來越近。天幕下的森林精靈，山頂上的瑞文戴爾精靈，草地上的褐袍巫師，銀光河的灰袍巫師，平原的彩袍巫師都不由自主都抬頭望去。
只見天空中成群的白色天鵝拉著一架白底海藍色鏤空雕花的飛舟穿越了稀薄的雲層，越過了迷霧山脈，在羅斯洛立安上空盤旋。船頭放射出一道亮光，如同晨光般閃耀。
——天哪，這樣美妙又夢幻的飛船哪裡來的？
地上所有的精靈和邁雅都看到發呆。
薩魯曼眼角抽搐，他也想過要用飛的，不過他只有登蘭德烏鴉怎麼看也沒辦法和人家的天鵝相比嘛。
千年來，灰港精靈們相對低調，但這艘天鵝飛舟可是一鳴驚人。
哈爾達忘記保持優雅，也怔了許久才喃喃自語，「我的瓦爾妲啊，是米斯龍德精靈和晨光殿下到了！」
「如何？」萊戈拉斯小聲問父王，「又快捷又優雅又輕靈又氣派！」
瑟蘭督伊沉著臉不語，萊戈拉斯暗笑父親一定很鬱悶被比下去了。
本來並無所謂的萊戈拉斯看著凱蘭崔爾天幕，盛裝美麗的羅斯洛立安，還有紛紛登場的精靈和巫師，再仰頭看著盤旋的天鵝飛舟和那道晨光，不由得笑了，心中開始無比期待這次盛會！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寫這章時，心裡有個聲音道，你是想建立一座精靈的夢幻主題公園嗎？
呵呵，既然是精靈盛世，又是夢幻種族，我可不想浪費這麼好的題材，盡情發揮。
從聖白議會開始，要繼續挖掘精靈與人類世界，原著的描寫已經沒辦法滿足，我只好從現實取材了。
另，我畫了一張聖白議會的羅里安格局圖包含河谷，山脈，領區劃分，巫師塔位置和七彩橋，放在微博裡有興趣的親可以參考一下。看網頁版的親，可以直接在文案裡看到。
第30章 Chapter15.再度邂逅
哈爾達引森林精靈進入安都因東岸的綠色領區，請客人們先好好休息便退下。
森林精靈們驚奇的發現羅里安精靈果然細心準備，居所都是仿照密林他們熟悉的模樣，建築在樹上或地底。
萊戈拉斯的房間是建立在一個大槐樹上用暗色木紋木材搭成的樹屋，到處都散發出幽幽香味，臥室裡的大床用綠色枝蔓繞成。天花板上有一塊非常漂亮的六角形彩繪雕花窗戶，當陽光透過窗戶撒在地板上，會映出五彩光芒，上面垂下來六個裝滿綠葉的吊籃，四壁和門上都有蝴蝶翅膀形的雕花窗。整個房間在夏季顯得清涼又充滿盎然生機。
他先是蹦上大床彈了彈，又一躍而起去找父王。瑟蘭督伊的居所還有專屬的傭人小屋。牆壁都是銀色的，鑲嵌了寶石，連洗手的水池也被一塊碩大的明珠照耀，波光蕩漾在牆壁上。瑟蘭督伊正坐在玉石椅上，讓森林精靈倒從密林帶來的葡萄酒。
萊戈拉斯很興奮的向瑟蘭督伊描述他頭一次踏入黃金森林的景象。那大約在近千年以前了。
瑟蘭督伊聽聞，淡淡的說，「你以為父王我沒有到過黃金森林嗎？」說完他轉過輪廓分明的側臉，眼睛更幽深，仿佛再回想什麼。
很少見父親這副模樣的萊戈拉斯不是不好奇的，他到底想起了什麼？還是想起誰？
為了讓兒子更多瞭解從前的各國歷史和各種宮廷禮儀，瑟蘭督伊開始口若懸河，當他滔滔不絕的講到太陽紀的時候，萊戈拉斯瞅准一個機會偷偷從屋裡溜走。
跨過綠橋，沿著銀光河穿越鳥語花香的梅隆樹林，他也終於有機會看到金頂銀柱的壯麗景象，一顆年輕的心更躍動不已。
「晨光殿下回來了！」叢林裡的精靈們奔相走告。
「太好了！她在哪裡？」
「應該在女王大人那裡呢。」
萊戈拉斯一怔，對了，那個晨光啊，數百年來沒有她的消息，甚至沒再想起她來。她從白色山脈裡走出了嗎？
「晨光殿下和瑟丹王從米斯龍德來，聽說剛完成了王的試煉。」
「啊，她真的完成了？真了不起！」
「她又帶來好多東西，猛獁象牙製成的短劍讓哈爾達隊長愛不釋手。」
「哎，最恐怖的要數深入死靈法師的沼澤。」
「瑟丹王讚不絕口啊。女王大人應該也很滿意呢。」
「晨光殿下這次還能呆多久啊。」
「不曉得，聽說議會後，她要隨愛隆王去瑞文戴爾了。」
「哎，她又要去完成新的試煉嗎？」
「真希望殿下能呆久一點。」
「是啊……」
一路上聽到了更多有關上古精靈晨光的事。出生在維林諾，蘇醒在這裡，雖然不是王室成員，因女王的授意，才會尊稱為殿下。
萊戈拉斯微微一笑，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一個從未謀面的精靈，卻只聽她的經歷就會讓他生出熟悉又親近的感覺，會讓他很衝動的想要孤身深入險境，會覺得若能相交一場也是件趣事，但同樣的公主殿下，他對亞玟就不會這麼想。
走到了銀光河和甯若戴爾河交匯的河道，看著那一路鋪滿寶石的銀光河和米斯龍德藍色領區，聽著那海潮般的聲音，再看看北部熱鬧的瑞文戴爾紅色領區，腳步一轉，反而走向了南邊的甯瑞戴爾河。
不屬於任何領區，只有那裡，依然寧靜安詳如昔。
*
當天鵝飛舟降落在丁瑞爾河谷，接待精靈來迎接林頓精靈入藍色領區。
裝飾著貝殼和海魚雕塑的房屋建築在銀光河上，流動的絲綢在風中發出響聲，就像是海潮的聲音。米斯龍德的精靈們不捨得休息，在領區走動，每一處都充滿驚喜。
雖然很想在水床上打個滾，但艾兒跟瑟丹打了個招呼，就騎上因回家而興奮異常的光陰一路飛奔至卡拉斯加拉頓。
艾兒沖上謁見大廳的臺階，突然刹住腳步，緩慢優雅的走了上去，遠遠看到凱蘭崔爾就開心，可又擔心她不原諒自己，在門柱旁躊躇了好久，蹭在那裡的模樣像怕被主人遺棄的小貓。
實際上，凱蘭崔爾早就看見她了。從感知到她進入天幕領域到出現，也沒花多久。可見這丫頭又是一路狂奔而來。
少女對她的依戀她當然看得出。
從第一次伊爾碧綠絲到這裡，好奇單純的打量著四周，大聲說著自己的名字開始，她的心也不由的很向著她。一看到她額頭的印記就料到她的來歷，收回時光之咒後卻不希望她追問身世，最好遠遠的離開，靜靜的在人類中生活下去，或許比較容易。但是，她還是跟著她來了，來到水鏡面前，要求知道答案。當她流著淚說喜歡這裡，想要拯救羅斯洛立安時，她就有種預感，這個女孩的將來，或許，跟精靈一族的命運是聯繫在一起的。
可是，她不屬於維林諾，也不屬於中土，在人類裡不合群，也不適合做精靈。
她告訴她維拉賜予的選擇，也指明選擇做精靈之路會充滿艱辛。她離去了，那一刻，她是失望的。沒想到她又回來了。來到她面前，堅定的告訴她，自己選擇永生。
她想起曾經的自己，那個維林諾無憂無慮的諾多公主，叛離海外仙境與維拉諸神，率領族人歷經磨難踏入中土，只因心中始終存著一顆不輸男兒的雄心和淩雲的壯志。
蘇醒後的艾兒本可以如其他精靈公主那樣養在深閨，彈琴唱歌，承歡膝下，她卻要她走幾乎沒有精靈通過的試煉之路。這小姑娘會退縮嗎？不，她沒有。事實證明，那條充滿艱辛卻更多彩的路才是她的選擇，她為她擔憂，卻也欣慰。
而現在，走出困境和迷茫的她光芒耀眼，卻靠在門口偷瞧她，在某些生靈面前，她始終是有些不自信的。
「進來。」凱蘭崔爾遠遠的召喚門口探頭探腦的艾兒。
笑容綻放，她趕緊顛顛的跑來，在王座下行禮。
「過來。」王座上的凱蘭崔爾又道。
艾兒忙走上臺階，伏在王座旁，仰頭看著心目中最美麗的女王。數百年未見，依然美的會讓她看到發呆。
凱蘭崔爾垂目細細的打量她，手指按上她額頭上因通過試煉更加明亮的印記，接著一一滑過她的頭髮，肌膚，又執起她的手。艾兒的手指也變得修長有力，不再是從前那種蒼白孱弱。經過瑟丹的教導和磨練，她依然保有凡雅精靈的白皙美麗卻多了帖勒瑞精靈的堅韌專注。歷經王之試煉，她究竟會成長成什麼樣的精靈，她也開始期待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凱蘭崔爾低緩的問。
聽出了女王的擔心，艾兒柔柔一笑，誠懇的道歉，「真對不起。在白色山脈迷路了。」
「嗯，出來就好。」凱蘭崔爾應，那樣的困境，兩人不約而同都只是輕描淡寫帶過。
艾兒突然想起來什麼，「對了，那裡有個美的不得了的影子喚我「吾之光」，然後這兒就出現了一條光路。」她指指額頭。
凱蘭崔爾凝神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女，良久，才緩緩道，「那是星辰之後瓦爾妲的呼喚。」
原來如此，她恍然。難怪美的不似凡塵生靈。
凱蘭崔爾隨即微笑起來，「密林國王和瑞文戴爾之主皆已抵達。去梳妝休息一下，你是羅里安的殿下，要接待外賓。」
她應，起身退下。
雖不通禮儀，但凱蘭崔爾的要求她一定會做到。
因為女王的一句話清楚明白的表明她的位置——她再也不是沒有故鄉沒有親族的凡人，她是屬於這裡的。
奔回自己從前的房間換裝，然後出門享受自從蘇醒後就難得的悠閒時光。
數百年後重回羅里安，這裡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精靈聖地而是她可以做主人的地方。
她也不再是一無所長，什麼也不懂的凡人姑娘。她遊歷中土，歷經磨難，已通過第一級王之試煉，更走出了迷茫，她的心比任何時候都更淨澈，也更堅定。
看著這片閃耀的大地和清澈的河水，就仿佛她的前程一般光明而清晰。她坐在河中的大石上，將雙足浸泡在微涼的河水裡，忍不住唱起歌來。
就如同瓦爾妲勸慰她的那樣——美好的事，終究會到來。
而她，將以最美好的姿態去迎接它！
*
數十天，只是他漫長的生命樂章裡的數個音節而已，從來不曾迴響或重奏。
但近千年過去，當雙腳站在河岸邊，看著甯若戴爾河閃光的河水一點點漫上來，依然閃爍的虹影掛在上游，陽光照在雪峰上，空氣中彌漫著甜香，花瓣飛舞，……他的回憶會穿過晨曦，重回從前。
然後，一首不再哼唱的歌曲，一張從沒憶起過的淚顏，幾句消失在記憶深處的對話，驀然間，會浮上心頭。
「那是因為他認為有一樣東西比地位，比領土，比戰爭，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啊！」
「我只知道，如果真有對我而言那麼重要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讓它離開我的視線」
對了，那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呢？
他為什麼想不起來，是什麼讓曾經的羅斯洛立安之主捨棄地位、領土與生命而尋求的呢？
如今的甯若戴爾河依然擁有驅走疲憊的魔法。他彎腰掬起一小捧河水，撲在臉上，清涼的水珠順著光潔的臉頰，在腮邊和下巴凝聚成滴，眷戀不去。
這時，他看到水面上從下游泛上一絲絲的銀光和一團團的金影。
——這是……？
他直起身子，沿著河岸往下游走去。
陽光從東方斜射在溪水中，一陣輕唱伴隨著水花的潺潺之聲。
他心頭一跳，一個他無法想像的美麗精靈出現在眼前。
她坐在河中的大石上，戴著一個花朵編織成的花冠，穿著一件綴滿絢爛花朵的白色長裙，袖口自肘部撒開。雙手撐在大石上，閉上眼睛，享受著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她毫無瑕疵的雪膚映在陽光之下幾乎變作透明，渾身上下都帶著靜謐超脫的韻味，但玉白的光裸雙足卻淘氣的輕輕撩動著河水。
她比羅里安精靈多了三分鮮活，比密林精靈多了三分優雅，比瑞文戴爾精靈又多了三分古典。沒有暮星耀眼，卻比暮星多了一分溫暖。因而組成了宛若晨光般的十分美麗。
這，難道就是……羅斯洛立安的晨光？
不會錯的，凡雅精靈的胚子，堪比暮星的美貌，閃爍的維林諾之光，除了她還會是誰？
她果然從白色山脈回來了！
她輕輕的哼唱著一首他從沒聽過的歌。雖是他聽不太懂的語言，不知為何，聽在耳中竟自然而然轉換成了中土沒有、他也從未見過的風光。
「啊，在藍色蒼穹下，永遠潔白的泰尼魁提爾山，永遠翠綠的埃澤洛哈爾丘，……墨綠與亮銀交織的葉片上灑下銀光的露珠；金光閃爍的葉緣像一串串金色的火焰，在枝條上搖曳……，在天鵝港的寶石海岸聆聽姬爾松耐爾的歌聲，將漫長的歲月如同甜蜜的蜂蜜酒般一飲而盡，……啊，什麼時候，才能重見維力瑪的金色城門？」
仿佛來自仙境的精靈在河中自由自在的唱著歌，讓記憶深處古老詩歌驀然浮上心頭，幻化成了真實的景象。
……
遠古的精靈美女，
如同白日閃亮的星辰，
穿著銀灰色的絲履；
披著黃金鑲邊白斗篷，
出現在清晨。
她的眉宇間有著星辰閃爍，
光芒照耀她的髮絲，
陽光射在樹幹如琥珀，
在那美麗的洛立安羅斯。
她的長髮飄逸，雙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麗；
她在風中如同輕風般搖擺，
如同椴樹枝葉般旖旎。
在甯若戴爾瀑布旁，
清澈冰冷的水邊，
她的聲音如同銀鈴響，
落在閃亮的池邊。
……
他從沒想過自己能真正懂得那些長詩的意境，直到此時此刻。
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樣，一股奇特的力量俘獲了他，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就像庭葛在星光下的埃爾莫斯谷森林，聽見夜鶯的歌唱，發現美麗安，於是忘記了一切。
就像飽受折磨的貝倫漫遊在尼爾多瑞斯森林，在明月初升時看見露西安在林間空地上歌唱起舞，呼喚她為緹努維爾。
……就像安羅斯初次在羅里安的瀑布看見甯若戴爾。
千年前那個月夜的對話已清晰的浮現腦海，和眼前的景象重疊了起來。
「如果，」
她及腰長髮是他未曾見過的金銀雙色，隨著她的行動蕩漾著美妙的波浪，在陽光的映照下，發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俏皮的耳尖也不時的探出。
她如玉般的手從河中捧起一枝枯萎的花，唱著春回大地般的歌，花朵竟奇跡般的重新綻開，向她怒放。
「真有對我而言」
她的臉龐籠罩在一層朦朧光暈之中。
她的額頭上像是有埃蘭迪爾星辰在閃爍。
她的聲音如月色下的豎琴一般動聽，一連串的音符灑在了他泛起漣漪的心湖上。
「那麼重要的東西」
風送來了寧芙瑞迪爾和伊拉諾的花瓣。她起身，捧起了花瓣，灑在空中，風吹過，河面上花瓣漫天飛舞。
他不由自主的也抬起腳步，從林邊慢慢向河水中的她走了過去。
「我絕對不會」
她快樂的拎起裙擺走在河水中，踮起腳尖踩在花瓣上，輕盈的踏水起舞。柔軟如蒲柳般的身姿在風中搖曳。她在花瓣雨中旋轉著，長長的頭髮在身側環繞著。
「讓它離開……」
他站在河岸邊，河中的她髮絲散開，露出那張絕美無比的臉龐，在他眼前綻放著如春曉般的笑容。
然後，她那雙若晴空萬里映照翠綠草地的絕美雙瞳正對上了他如冰封萬年的藍色雙眸。
「……我的視線。」
to be continued……
悠于 2015-10-24 23:15
第31章 Chapter16.安羅斯丘
我敬愛的維拉們呵——
請告訴我，在譜寫屬於我的樂曲時，
可曾為我安排了「邂逅」這一樂章？
我該有多麼幸運，才能聆聽這一章。
我更該用多久的生命，去等待這一章的重奏？
一百年，一千年，亦或是——
……永生？
*
太陽已高高升起，越過梅隆樹梢，陽光灑遍甯若戴爾河。
他們依然對視，靜靜佇立著，任韶光如水般流逝，已忘記頭頂穹蒼變換，鬥轉星移。
她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希冀。
艾兒在心中感謝維拉的賜予。她很幸運。剛剛在想還能有比此刻此景更美好的嗎？
結果，她竟然看到他出現在眼前。
不是幻覺，也不是她的想像。他穿著銀灰色長袍，更顯英挺秀拔，一頭金髮服帖的垂在腦後，棕色的濃密眉毛微微揚起，冰藍的眸光帶著些微迷惑，卻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近千年後，他的臉孔竟依然清晰如羅斯洛立安的晴空，他的笑容依然有讓她心跳加速的力量，而她，依然能輕易沉溺在他眼中湛藍的波濤而忘記一切。
看著他，笑容就會不自覺綻放，一點點從唇邊擴散到整張臉孔。
她不由歎息般的道。
「 萊戈拉斯……」
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有著難以言喻的神奇力量。在她沉睡時，受磨難時，默默喚著這個名字，總會奇跡般的獲得力量。
那柔嫩如花瓣般的雙唇開啟，美妙如天籟般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他就覺得靈魂似乎都被抽走。
但同時，一個魔咒被破除了，他突然回神。
——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萊戈拉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那聲音也頓時令艾兒的魔咒破除，從深陷中清醒。
她的心猛然跳動起來，跳的太過劇烈，直到帶來了一絲痛楚。
她以為放下了人類的情感，捨棄了人類的肉身，就會讓她的心不再痛。
可是無論過了多少世，無論身為是人類還是精靈，看到他的模樣，聽到他的聲音，她的左胸竟然還是在隱隱的抽痛著。
「嘩啦」一聲。
她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濺起了水花。
那聲音令他們兩個都驟然清醒。
艾兒惝恍了片刻，下意識的轉身，驚慌的提著裙子匆匆忙忙的跑上了對岸。
萊戈拉斯沒想到自己一開口竟然嚇跑了這個嬌美的精靈，他還什麼也沒說呢！
想也沒想的追了過去，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穿著絲履就踏入河水。等他渡了河，上了岸，她已經消失在森林裡了。
四下都看不到她的蹤影，他還沒見過跑得這麼快的精靈。
萊戈拉斯這才從目眩神馳中清醒過來，雖然她隱約有些眼熟，他確信自己並未見過這樣的精靈，但是她卻輕而易舉的叫出他的名字，而且看到他的反應從熟悉到驚惶，這令他格外困惑。
不過，他不必如庭葛那樣迷失了數百年忘記自己，忘記族人，甚至忘記返回阿門洲，也不必如貝倫那樣野獸般四下尋找，因為不知道露西安的名字而喚她「緹努維爾」。
梅隆樹的花朵灑遍他的身側。陽光烘乾了衣服上多餘的水分。
萊戈拉斯放棄了尋找，轉而走向了卡拉斯加拉頓。
他比他們幸運，因為他知道她是誰，也知道她會在哪裡出現。
*
當萊戈拉斯在午間穿著華麗長袍出現在空中宮殿時，女精靈們都竊笑著從繩梯旁探出身子去偷瞧。
褪下了戰袍，這位密林王子看上去是那樣的高貴典雅，潔白的臉龐溫潤如玉，藍眸溫柔如隆恩灣寧謐的海面。可是他旁若無人的一路走向了王室貴族的領區，他的目的地，似乎是亞玟公主的房間！！
精靈侍女們終於回神了，驚叫道，「啊，萊戈拉斯殿下，您不能就這樣闖入公主殿下的閨房。」
萊戈拉斯的腳步不停。
哼，魔多的黑門他都去過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是他不能闖的？
早上去接待了父王以及瑞文戴爾精靈回來的亞玟剛剛褪下盛裝，批了一件外衣坐在銀鏡前梳頭，從鏡子裡看到萊戈拉斯闖進來也沒有尖叫閃避，只起來轉身頷首行禮，「萊戈拉斯殿下，日安。」
萊戈拉斯這才察覺有點不對，眼睛轉向一旁，「亞玟殿下，日安。」
哦，從來沒見過一位公主的繡房，真的好精緻好秀氣啊。
亞玟笑的有些曖昧，「我不知道您也來了。聖白使者說只有密林之主應邀參加。」
「這也是臨時決定的。」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父王改變主意。
「那真好，您可以到處看看。羅里安這次精心準備迎接遠道的客人呢。」亞玟繼續道。
萊戈拉斯剛想介面，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其實，我是來找晨光殿下的。」
亞玟側頭困惑，「您找晨光啊，居然找到我的寢房裡來了？」
萊戈拉斯反應過來他第一個想找竟然是亞玟，因為覺得這位聰慧公主一定知道些什麼。
「我剛剛見到她了。」萊戈拉斯坦言。
「哦？」亞玟眸光閃動，「然後呢？」
錯覺嗎，萊戈拉斯總覺得那眼神特別狡黠，「然後？然後她就跑了。」
暗歎，還以為他知道了，亞玟又問，「你為什麼要找她？」
「問她為什麼一見我就跑啊。」萊戈拉斯答的理所當然。
亞玟反而怔了，沒好氣的道，「艾兒總是一驚一乍，看見只兔子也會跑的。」
是嗎？萊戈拉斯挑起眉看她。
「如果你見到她問過她，她也回答了，然後呢？」亞玟繼續問。
啊，真是個好問題！他答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門心思要找她。
「我覺得她有點熟悉。」他微微皺起眉頭。
亞玟眸光一亮，卻道，「可能因為你聽過很多關於她的故事。」
「不，」萊戈拉斯言之鑿鑿，「她的模樣有些熟悉。」
太好了，亞玟暗中握拳。卻反問，「你真的見過她嗎？她可是凡雅精靈，中土跟凡雅精靈說過話的人類幾乎都沒有。」
但反而引起了萊戈拉斯的疑惑，她為何特意強調這個？
他接著又拋出一個關鍵問題，「為什麼叫她艾兒？」
亞玟悠悠得道，「這是一個很常見的辛達林語的首碼啊。」
他當然知道那是星辰的意思，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詞呢？它代表的究竟是一個什麼名字呢？
「她……是不是……」萊戈拉斯覺得在甯若戴爾河畔明明就已經想到了什麼，好像抓住了一個關鍵，卻偏偏又想不起來，問出口的話也有些淩亂。如果真是他猜測的那樣？可這是不可能的啊。
「她是什麼？」亞玟慢慢引導萊戈拉斯的回憶，卻並沒有直接揭穿。
以她對萊戈拉斯的瞭解，他比較理智，沒有豐沛的情感衝動，細膩體貼的心思。兩人曾相處了一段時間，萊戈拉斯也不曾覺得伊爾碧綠絲可愛，這說明他並不會被那樣的她吸引。那麼，僅僅是因為她變得更漂亮而追逐著她，她反倒瞧不起他的淺薄了。若真是這樣，她寧可不去揭穿，等他自己去發現吧。
萊戈拉斯還在來回踱步沉思。
甯若戴爾河甯若戴爾河……
為什麼偏偏是在那裡呢？看她在河邊的模樣特別熟悉，難道說……？
萊戈拉斯心中靈光一現。
視線轉向亞玟，心中隱隱明白他不可能直接從她口中獲得答案了。
「或許是我想多了。」他躬身行禮，「對不起打擾了，殿下。」竟二話不說的離去。
亞玟不由的又歎。他還是沒聯繫起來嗎？真是好遲鈍的殿下啊。
不過也難為他想不到，不知道前應後果，僅看過伊爾碧綠絲和艾兒的樣貌，實在很難聯想到現在的精靈會是曾經的人類。
亞玟走到窗前，一手撩起窗簾，後面有個精靈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抬起頭，正是艾兒。
今天早上也真是熱鬧，她剛回來沒多久，艾兒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什麼話也沒說，就躲在她的窗簾後面。沒過多久，萊戈拉斯也沖進來東張西望。她當時就好笑，一大早的這兩個跟孩子似得在她屋裡捉迷藏呀。讓她想起了兩位活躍的王兄，這四個要湊在一起，不知道該多熱鬧。
「果然是他啊。」亞玟先笑。早猜艾兒心中藏著一個，還藏的很深。
「你說誰？」艾兒驚訝。
亞玟搖頭道，「以後休想再讓我替你保守秘密。」
艾兒手放置左胸，「謝謝。」
亞玟坐回梳粧檯前，「為什麼不見他？」
她蘇醒了，重生了，變成一位美麗的精靈，又有足夠與之匹配的地位，她究竟在耽擱什麼？
艾兒起身，靠在銀色的窗戶旁，扯著窗簾不發一言。
期初，在雙樹中沉睡時，她必須要忘記一切，拋下一切才能熬得過那麼漫長而痛苦的改變。剛蘇醒的每天都是新奇的體驗，以為自己漸漸能忘記從前的懵懂癡戀。可是密林重遇的時候，她才發現，說什麼放下都是假的。他僅憑聲音都能左右她。
在凱薩督姆的深礦裡日日都看不到陽光，又或者卡蘭拉斯雪峰的暴風雪裡等著。不由的想念他，但是理智占了上風，真要來到他面前她又能說些什麼，他們之間又會發生什麼，她完全無法預料。
後來遇到剛鐸王子，看著他的痛苦，她才有所領悟。
從前跟他在一起時，很少能提起話頭，他們毫無共同之處，她根本不算瞭解他。那只是少女的一廂情願，在她懂愛的時候，心中有了一個憧憬，而萊戈拉斯，一位俊美的王子殿下剛好出現，套入了那個憧憬中，如此而已。
對萊戈拉斯而言，她的癡纏恐怕會變做困擾。若無希望，就不要給予，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從白色山脈出來，關於他，她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他不會愛她。
而她，其實也未必真的愛他。
第一條是他親口說的，不需要證實，光想想都足夠撕心裂肺。但這第二條，在看見萊戈拉斯時又動搖了，她很怕自己的脆弱與搖擺不定。
所以這一切繞在口中就變成了一句，「我……還沒準備好。」
亞玟卻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你總不至於永遠不見吧？」
「嗯，就等我通過了全部試煉吧。」那時候她應該足夠堅強吧，若自己的心意依然不變，那她就勇敢的站到他的面前去。
亞玟不甚優雅的翻了一下眼睛，這個動作她做起來都好看的不行。
「要知道，男生靈的心其實很容易被蠱惑。才一個試煉你就花了幾百年。等完成全部試煉過個數千年再去幽暗密林，他恐怕早就愛上別人，變成精靈爸爸，抱著小小綠葉來跟你打招呼了。」
艾兒出現了一箭命中心臟的表情，隔了半響才道，「那，就命該如此了。」
亞玟早領教過她的執拗，只道，「你最好開始想個很好的理由。」
「為了什麼？」
「等他知道前應後果後氣你隱瞞時，解釋給他聽啊。」
「他可能不會在乎。」
「但是男生靈都不高興被隱瞞。」
「或許，他剛剛在河邊沒看清楚我的樣子。」艾兒樂觀的那一面開始發揮作用。
亞玟澆了盆涼水，「你說的是那位以眼神銳利著稱的王子殿下嗎？」
「那，不讓他再看見我了，說不定他就忘了。」艾兒繼續樂觀。
亞玟繼續打擊她，「我看是你忘了吧，明天要迎接各國精靈王和王儲。你勢必要和他正式會面的。」
艾兒喪氣的手一滑。頭整個埋進窗簾。
哦，有什麼魔法能讓她可以瞬間消失嗎？
*
雪白的安羅斯之丘，曾經的遠古精靈國度的中心，最適合作為這場盛會的核心舉辦地。
外圈的白樹和內圈高高的梅隆樹，還有永遠翠綠的青草和永不凋謝的花朵就是它最好的裝飾了。為迎接四方精靈之主，原本用繩梯和木梯都改成了紅綠藍灰褐白六色臺階。
與會的數百名精靈們都集中在此，舉辦盛大的歡迎儀式，檢閱儀式，還有致敬維拉以及遠古英雄們的儀式，請他們賜予第三紀元生靈以戰勝黑暗的力量。
瑞文戴爾精靈駕著戰車，駛過平原，跨過赤橋，整裝一排排從北邊抵達，走上紅色臺階。
褐袍巫師瑞達加斯特下了褐色巫師塔，渡河抵達，從褐色臺階上來。
森林精靈們騎著大角麋鹿從東邊浩浩蕩蕩跨過綠橋，一路而來，走上綠色臺階。
灰袍巫師甘道夫從灰色巫師塔，順著灰色石階上來。
海洋精靈駕駛白色天鵝船，沿著銀光河而來，從藍色臺階上臺。
最後，彩袍巫師薩魯曼從南部的白色臺階緩緩拾階而上。
瞭望臺上鋪面金色的梅隆花。旁邊一圈都豎著白色的雕花石柱，垂落著白色紗幔。沒有卡拉斯加拉頓那樣華美盛裝，卻高貴肅穆。
臺上座位也按照顏色劃分了區域。中間是雕刻的像一片雲朵的高臺。高臺上迎賓的，是羅里安之王、帶著銀飾王冠的凱勒鵬大人和帶著金色頭冠光明女王凱蘭崔爾。站在他們身側的是羅里安的晨光殿下。
艾兒身穿一件白色長袍，系一根細細的腰帶，頭冠是一個相扣的環，剛好露出額頭的印記仿佛鑲嵌著一個璀璨寶石。頭冠和腰帶都是金絲與銀絲扭纏在一起的，更顯得那罕有的雙色長髮熠熠生輝。上藍下綠的瞳孔更是如六月晴空映照的洛立安羅斯的草地。
很多中土精靈只聞其名，並未親見。此時一見，都覺得光芒閃耀不亞於千年前愛隆王為愛女舉辦的那場生日宴上的亞玟·暮星。
所有的賓客都已就位，他們的旗手舉著各自王國帶著徽記的旗幟和其領主一同來到向主人致意。巫師們也前來拜見主人。
陪伴在愛隆王身邊的是他的妻子凱勒布立安和公主亞玟，另一位顯赫的貴族則是曾面對安格馬巫王的葛羅芬戴爾。但是愛隆的兩位王子卻未到，他們謹遵父親的命令正駐守瑞文戴爾。精靈們來到白色高臺下，頷首行禮。
凱勒鵬大人與凱蘭崔爾女王一起行禮，凱勒鵬道，歡迎瑞文戴爾的朋友。
千年來要數瑞文戴爾精靈最為活躍，擁有努曼諾爾血統的他們跟北方登丹人關係密切，而與黃金森林的聯繫也因為凱蘭崔爾之女凱勒布立安之故更為緊密。
灰袍巫師甘道夫過來行禮，所有巫師之中，他是最關心中土生靈的一位，可惜他功利之心淡薄。他抬起頭來，似乎看到凱蘭崔爾的藍眸泛著鬱結的光芒。
下面是黑暗時代之後，數千年都未曾涉足中土核心的海洋精靈，為首的是瑟丹王以及另一位林頓精靈加爾多。凱勒鵬歡迎之後，晨光殿下親自下了高臺引他們入座，答謝瑟丹的教導之恩。
褐袍巫師瑞達加斯特也過來行禮，他頭上的鳥糞與味道總算是去除了不少，但是不少愛潔的精靈還是不由得想往旁邊避讓，但是凱勒鵬依然處之泰然，給予同樣的周到禮數。
後面緊跟著的，是一個身穿顏色不停變換的彩袍的巫師薩魯曼。
終於，森林精靈來到台前。凱勒鵬照例說了歡迎詞。瑟蘭督伊也頷首回禮，他的容光逼人，態度高傲，服侍華麗，又絕少涉足中土，不少精靈們都看到發呆。後面跟的是更少人見過的瑟蘭督伊獨子萊戈拉斯殿下和子民西爾凡精靈。
遠遠地，站在安羅斯之丘的高臺上，艾兒就看到萊戈拉斯騎著大角麋鹿往這邊來。她看出他微微撇唇，有些不以為然，還是用高貴的舉止掩飾了過去，不由的想笑。他就算騎在大角鹿上一臉不自在，還是英氣逼人。
瑟蘭督伊行禮之後，轉身走入森林精靈的座位，萊戈拉斯也上前向兩位大人行禮，跟著抬起頭來，朝她看了過來。
「沒認出我沒認出我沒認出我……」她暗自念咒語。
萊戈拉斯隨即也優雅的向她行禮，眼神垂下，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熟識的表情。
艾兒暗中松了一口氣。
這時萊戈拉斯回身，眼神和她有一瞬間對上了，但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不著痕跡的沖她揚了一下眉，卻很快轉過頭去，跟隨父王緩緩走到了森林精靈的位置，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但是剛剛那個神情，卻清清楚楚被她，也只有她捕捉到了。
艾兒呆在原地。
台下密密麻麻站滿數百個精靈，還包括各方精靈王，整個瞭望台寂靜一片，除了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連輕微的咳聲都沒有。這樣肅穆而正式的場合，他居然沖她使眼色？雖然他的姿態絕俗灑脫，面容清新俊逸，眸光中卻藏著一絲只有她看到的調皮。
……不會吧？T_T
明明是盛夏的季節，艾兒心裡卻在悲苦的飄雪。因為萊戈拉斯那表情分明就在說：
——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總覺得那些淒美悲情的橋段一點也不適合這麼可愛的兩個人，居然走起清純頑皮的路線，不像我啊不像我啊~~（遠目）
第32章 Chapter17.夢幻樂園
安羅斯之丘的高臺上，精靈們齊聚一堂，很多分隔千年的同胞兄弟姐妹們也有了相見的機會。精靈們在無比崇敬及某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執行了儀式。
當儀式接近尾聲時，北部的守衛精靈突然趕至高臺上對著哈爾達耳語了幾句。風將那幾句話送入精靈們敏銳的耳朵裡，「……矮人……在北面……」
哈爾達聞言面帶驚訝，轉向凱勒鵬大人，朗聲道，「伊瑞德米斯林國王耐恩二世攜子丹恩求見兩位大人。他們候在北面的天幕外面。」
矮人為什麼會來到精靈和巫師的盛會？他們是來做什麼的？精靈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凱勒鵬大人做了個手勢，和凱蘭崔爾下了高臺。一路前往北面天幕，一眾精靈們也就跟過去。
果然就見矮人國王一行在那邊等著。他們未得到允許不願擅入天幕。
凱勒鵬以君王禮儀接見耐恩二世。耐恩稱得知精靈們在此盛會，所以他們來此拜見兩位大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看是否能見到晨光殿下。雖然之前就很想拜會，但是聽說她下落不明。
雖然凱薩督姆曾經與精靈們交好，但第三紀元後就交情平平，精靈們都不由得看向艾兒，被點名的艾兒更是很驚訝，走上前行禮。有些躊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闖了禍。
耐恩二世行了一個大禮，用完全不同精靈的笨拙口齒表達，親眼看到，才知道晨光殿下美好到任何都靈傳說都不能真正形容她的美。因她的緣故，他們才能在炎魔復蘇時得以逃生，作為都靈的後人，他們世代感謝她的大恩。並以稀有的國寶秘銀相贈。
精靈們這才知道矮人的來意。不由得有些驕傲，也更加敬重他們的晨光——看，連矮人國王都來拜見。
後面矮人抬來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套非常漂亮的秘銀製成的全身鎧甲。
曾經在凱薩督姆生活數月的艾兒當然知道這套鎧甲價值抵得上北方的一整個國家，不敢接受如此大禮。
耐恩抖著垂地的大鬍子笑道，「為了打造這套鎧甲和北方的精靈們在一起研究了數年，完全按照您的尺寸打造。您不要的話，我也穿不上啊。」
一句玩笑，不僅矮人，連精靈們都笑了。
艾兒還是不敢接受，不知所措的回望兩位羅里安之主。凱蘭崔爾只笑不語，但聽她自己的意思。凱勒鵬也微微笑了，「國王陛下千里迢迢親自送來，足見誠意，你就接受吧。」
有了銀樹大人首肯，艾兒這才鄭重回禮收下，後面有精靈過來抬走箱子。
耐恩又大聲道，「從此，晨光殿下永遠是都靈的朋友，都靈的大門將世代向您開放！」
說完和她握著手。耐恩突然使了個眼色，放小聲音，「您知道大門的暗語：說聲「Mellon」就能進。」他一直用通用語，只有說到「朋友」時用的是精靈語。艾兒怔了一下，立刻醒悟，綻放明媚的笑顏。
精靈和矮人都不由的鼓起掌，氣氛極融洽。
萊戈拉斯不由的微微一笑，再看父親，瑟蘭督伊目光灼灼始終不離那個裝秘銀的箱子。不由暗歎，再看您也不能搶了來，搶來您也穿不上啊。
凱勒鵬大人又道既然曾經是朋友又遠道而來，又送了這樣的大禮，自然不能就這麼回去，不如一起留在天幕內的河谷休息數日再走。
這可是黑暗時代之後從未有過的特殊禮遇，矮人國王鄭重謝過精靈之主，一同進入天幕，看到精靈們的盛世年華，如幻境般的羅里安，一個個都呆若木雞。
*
為期一個月的狂歡開始了。
在這樣的精靈盛世，古代精靈國度的核心，中土世界的淨土，你想都無法想像的景色在這裡展現，精靈與巫師的智慧在這裡體現，還有很多隻會出現在夢中的美妙事物會出現在你眼前。
早晨，艾兒在銀光河上的海螺屋中的水床伴著海潮與海鷗聲醒來，伸了一個懶腰，眼睛尚未睜開，唇角就不由的勾起，盤算今天去哪裡玩。究竟是去褐塔餵養口袋龍呢，還是翻看愛隆王的巨書，要麼去南岸看雲裳霓衣的製作，想了許久，還是不舍甘道夫的謎之塔。
啊，真是好糾結啊！她忍不住卷起羽毛被在床上滾來滾去，怎麼辦，到底先玩哪個好？
正在此刻，林頓精靈站在門口敲門，「晨光殿下，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來請你去綠色領區的百果山用早點。」
剛說完，就聽咚的一聲，裡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
想像一下，初升的太陽照在大河東岸的綠色領區的百果山上，一顆顆晶瑩的果子開始成熟。森林精靈把各式各樣的水果樹種在一個小山丘上，用來讚美「百果的賜予者」雅凡娜。果樹品種不下數百種，而且每天結出的種類都不一樣。從山頂湧出清澈的泉水和果酒。只要上了山，隨手可以採摘各式美味的瓜果，也可以捧起清冽的泉水和果酒解渴，濃郁的酒香在河對岸都聞得到，更令瓜果甜美可口，酒是森林國王瑟蘭督伊的秘藏，千年來除了森林精靈還沒有其他精靈嘗過。
百果山是精靈們最喜歡用早點的地方，因早上結出水果最為香甜，太陽升到正午便會熟透而落地。在百果山一邊欣賞日出一邊吃瓜果可是這次盛會的十大必到美景之一，還必須趕早排隊。當然了，你要是跟森林國王或者殿下有特別交情，倒可以插個隊。
艾兒聞到那香氣就心癢已久了，可為了躲避某個亂使眼色的殿下一直沒去成。
陽光讓百果山南部巨大的16000多棵紫衫和紅豆杉組成的園林迷宮——「瑟蘭督伊迷宮」的光影效果更加撲朔迷離。珍稀的樹木一圈圈圍繞著中間的一座漂亮的白色噴泉。精靈們對迷宮的偏愛從遠古時就開始了，各種傳說裡都有它的一席之地，它用極簡的形式表達複雜的問題，對比神秘與已知，挑戰感性和理性，更是一種自由意識和現實命運的對撞。設計迷宮的森林國王稱這座迷宮神秘美麗如他的容顏，曲折繁複如他的腸子，這個比喻雖有些嚇人，但能成功走出的精靈可以獲得森林國王的禮物和瑟蘭督伊畫像的精靈王卡片一張，因此每天來挑戰的精靈還是絡繹不絕。
五層褐色法師塔在綠色領區北部，每層分居禽獸蟲魚蛇，都是中土罕有的珍禽異獸，稱為「瑞達加斯特珍獸園」。還有很多巫師親筆的奇怪書籍藏在各處，比如《口袋龍餵養守則》，《如何訓練你的夜煞》，《我和羅斯加堡兔子同居的日子》，《讓刺蝟說我愛你》，《與風王關赫共舞》之類。每天正午有瑞達加斯特指揮的百獸的交響曲，晚間還有森林大合唱，是喜歡動物的精靈們最愛流連之處。能成功根據指導餵養動物的精靈將獲得巫師卡片一張。
太陽高高升起，照耀在鋪滿花瓣的安都因大河，打扮成花間精靈的羅里安精靈帶著花冠，穿著花袍和透明如昆蟲羽翼的披風站在河岸擺渡。最多乘坐兩人的綠葉形小船，是精靈情侶們非常喜歡的渡河方式，船頭向上彎起，呈小小花苞的模樣，晚間花苞裡會放上螢火蟲，一亮一暗的照亮河道。
渡了河，你可以選擇遊覽銀光河北部紅色領區，閱讀「愛隆巨書」。這位元酷愛讀書、精通文字的瑞文戴爾之主劃分領區，用五個巨大山石削成的書作門，分別代表巨燈紀，雙樹紀，太陽紀的第一紀元，第二紀元及第三紀元。巨燈紀的書以主神語維拉林寫成，雙樹紀則是昆雅語，接下來依次是諾多林語，辛達林語以及通用語。這些巨書分區裡面都對應每個紀元的文明和聞所未聞的一些傳說。當然，前提是你得要讀得懂這些語言才能找得到去往下個紀元的路。灰袍甘道夫非常喜歡在這些巨書前提點迷途的精靈。能穿越所有巨書的優勝者能獲得愛隆的禮物和一張精靈王卡片。
銀光河南岸的羅里安有女精靈們酷愛的雲裳霓衣的製作，以亞玟為首的設計師們將一塊羅里安的衣料隨手揚起，就能暈染上霞光和天空的顏色，鋪在河面，就染上了水波流動的顏色，而落在森林裡，就染上了森林裡漸次的顏色。女精靈們都以能穿上羅里安雲裳霓衣出品的衣服而驕傲。
雙聖樹的魔幻花園是擅長百草醫治的愛隆最喜歡的地方。或許是由於陽光和雙樹的緣故，每一個藥草香花在這裡都能誕生獨有的系列，如大花耬鬥菜的天鵝系列，鳳仙花的超級精靈系列，毛地黃的勝境系列，美女櫻的迷魂系列，六出花的太陽神殿系列，還有金魚草的早生詩韻系列，花草和名字都美不勝收，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是神奇美妙的所在。
再往南的白塔，則是男精靈們最愛的所在——「薩魯曼戰棋」。
巧手的薩魯曼在六層白塔中每一層都安放了一個沙盤演練的戰局，上面的每一個兵種都有他親手製作並能操作活動，山地河谷水道還有拿著弓箭的精靈射手，身穿鎧甲背著長劍的士兵和騎著戰馬的騎兵都做的極其逼真，連動作都惟妙惟肖。這個演練就是一種戰棋，可以選擇雙方對戰，也可以獨自挑戰戰棋製作者。贏了就可以進階上一層。而贏下最高層的將士能獲得薩魯曼的巫師卡片。
坑礦之戰是在地底狹窄曲折的坑道中迎戰半獸人士兵；叢林之戰是在悶熱潮濕地形複雜的叢林中被半獸人偷襲；而堡壘之戰是考驗防守策略；後面幾層目前沒有精靈到過。
靠近東北部，是艾兒最喜歡的灰塔——「甘道夫迷藏」。
甘道夫初見那位久負盛名的晨光還未反應過來，待她撲了過來歡快的喚他的名字時，看了她許久，還有那個光亮的印記才反應過來她就是伊爾碧綠絲，不由得摟著她笑的非常欣慰。
這個喜歡打謎語的灰袍巫師也毫無保留的建築了一座謎之塔。每層都有拼圖，尋寶，解密等遊戲。有的考驗你的知識，有的考驗你的眼力，還有些寶貝則是散落在整個天幕之內，只有耐心細心甚至幸運的精靈才能獲得，而最高一層的謎題要獲得全部的精靈王卡片才能找到線索。那些吃飽沒事做的精靈們就經常泡在謎之塔里整日的解謎。
而每到晚上，甘道夫總會在一幫小精靈歡呼中放著焰火，映在凱蘭崔爾天幕上，一會兒是遠古的巨獸來回走動，一會兒是天空的星座閃爍，還有巨龍的盤旋飛舞，炸開後如同金色陣雨落下，照亮兩岸如同白晝，為慶典更贈節日氣氛。
萊戈拉斯饒有趣味的計畫一一逛了過去，他的首個目的地就是藍色領區，去逮那只很會逃跑的水中精靈。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薩魯曼的塔其實是以萊戈拉斯在魔戒裡參與的幾場戰鬥如魔瑞亞礦坑戰，叢林裡波羅莫犧牲的戰役，聖盔谷之戰，帕蘭諾平原戰役，五軍之戰，黑門之戰為藍本。也就算是讓他提前演練吧。呵呵。
第33章 Chapter18.黃金晚宴
一大早上去藍色領區找艾兒吃早點卻撲了個空，聽林頓精靈說殿下似乎已經跑到了謎之塔。
懷疑她是故意避開他的萊戈拉斯乾脆在海洋精靈熱情招待下吃了海鮮大餐，自從聽了艾兒唱的歌後，已經走遍中土的他不知道怎麼對海洋及海的那一岸很有興趣。
所有精靈裡最善音律，歌聲最動聽的帖勒瑞精靈佔據了河谷的最西側。他們的領區裡有用各種海螺，海貝和魚類做成的豎琴，曼陀羅琴，潘朵拉鼓，卡瑞卡拉音叉，放在銀光河裡發出各種動聽的聲音。海洋精靈也經常在河谷歌唱，不同於海妖的邪惡誘惑，那是一種至純至美的空靈歌聲。
藍色領區裡展示了很多的林頓精靈獨樹一幟的交通工具和航行技術以及通信技術。除去他們已經見識過的天鵝飛舟，還有封閉可在水下航行的潛水艇，可用燃料而不是風帆的魚艇和可以升空的碩大熱氣球。第三紀元沒有遠古的七晶石，剛鐸只能用烽火臺這種落後的通信方式。林頓精靈們便發明了打磨光亮的寶石，以反射與折射技術來製作潛望鏡，望遠鏡，傳聲筒等讓很多中土精靈大開眼界。
瑟丹本想開闢「晨光專區」用來展示艾兒走遍中土時帶回的各種稀有物品，被她拿出生命來阻止。
他們還在魔瑞亞的三大山峰之中，還建立了一座天象台，讓精靈們辨識曾經被星辰之後瓦爾妲點亮群星：紅色星卡尼珥，藍色星路因尼珥，奈納珥，路姆巴珥，榮耀星奧卡琳奎依，蝴蝶星緯爾瓦林，冰藍色赫路因，還可以將各種星辰組成星座：「天空中的劍客」美尼爾瑪卡，「維拉的鐮刀」維拉齊爾卡。
而藍色領區最有趣的則屬——「瑟丹羅盤」。
瑟丹造了一艘誰也沒見過的碩大白船，裡面擺著有一個非常漂亮的黃金羅盤，有兩個雕花金針和銀針做維度代表方位。你要熟悉海潮，風向，氣候變化，還必須會用望遠鏡觀測星空，來找到合適的維度和角度，進行航行模擬。如果能成功航行所有航道，則可以獲得瑟丹的精靈王卡片。
萊戈拉斯興致勃勃的參觀了各種在森林裡見不到的海船和生物，也挑戰了一下瑟丹羅盤。那個羅盤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的視窗，讓他的眼睛不再只看著樹木和草地，也能遙望大海和星空。
在海洋專區消磨了數天后，下一站是甘道夫的灰塔。等到了那裡才知道晨光殿下已經跑到南岸去尋找拼圖碎片。看見各種謎題萊戈拉斯就頭疼，相對來說，他更喜歡直白簡單點的遊戲。於是晃到紅色領區來到巨書面前，又呆站了許久。他只懂得辛達林語和西爾凡精靈語，也懂一點通用語。其他的語言他甚至很少聽過，更跟別提閱讀了。經過甘道夫的指點，他才看懂了一些昆雅語，也才知道艾兒唱的就是昆雅語。站在那個昆雅巨書前，看著那些文字，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見過一次昆雅寫成的咒文。
羅里安森林裡，有一個巨大的天然用餐區，精靈們任何時候去那裡都有享用不盡的美酒和美食，可隨意取用。
來自各個國度的精靈們從來沒有這麼和諧愉快的交談相處。他們瞭解了別的精靈種族的文化，也學會了別國的語言，打破了曾經隔膜和生疏，有不少結成了好兄弟好姐妹，當然也成就了很多情侶了。
從民間來看，這次盛會的確也起到了當初想要的效果——絕佳的聯繫紐帶。
萊戈拉斯坐在梅隆樹下的草地上用餐時，聽到一群好事精靈在討論晨光與暮星到底哪個更美一些。
「自然是暮星。耀眼奪目。」有些精靈說。
「還是晨光。清新溫暖。」另一些精靈道。
羅里安精靈無比自豪，「美麗的羅斯洛立安，就是孕育美麗生靈的地方。」
瑞文戴爾精靈不滿，「喂，羅里安的傢伙們，你們都已經有美麗的凱蘭崔爾女王了，亞玟公主是我們瑞文戴爾的！」
林頓精靈笑道，「那晨光殿下還是米斯隆德的呢！」
羅里安精靈們不懷好意的笑道，「反正光明女王，晨光和暮星現在都在我們羅斯洛立安。」
引起一片抗議聲。
木精靈們小聲道，「幽暗森林有瑟蘭督伊陛下。」
萊戈拉斯不由得笑了起來，他才無意討論這些事情，繼續往下一站進發。
聽到此刻艾兒已經去往「瑟蘭督伊迷宮」。
艾兒在凱薩督姆的時候早就已經磨練出非常高超的識路本領。出迷宮的方法非常簡單，放之中土而皆准。入口就選定一個方向，或左或右一直往下走，遇到岔路口即做標示，遇到死胡同便回轉，同樣的路不走第二遍。這樣試遍所有路總能找到出口。遇到特別複雜的路況還可以用精靈繩索作為線索。只用數天，艾兒就從一臉不甘願的瑟蘭督伊那裡拿到了他的精靈卡片。
而萊戈拉斯最喜歡挑戰的則是薩魯曼的戰棋塔。
在熟悉了一下遊戲規則後，他展現了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多兵種聯合作戰能力以及統籌規劃能力。
一群男精靈就眼睜睜的看著那位來自幽暗密林的殿下簡直神勇之至，先利用狹窄地形以一個能力超群的英雄一敵百贏了第一層；採用分化策略小範圍包圍殲滅而贏了第二層；
而相對比較艱難的堡壘守城戰役之中，因為敵我數量相差太過懸殊。就算死守城內不出也是死路一條，因為超過規定時間不能破局也算輸。
仔細考慮了數天，也經過幾次嘗試，萊戈拉斯先用弓箭手遠距離掃射，再敵方採用攻城車時，又用長劍手守在城門之上，用火燒攻城梯，最後先又誘敵深入，關門甕中捉鼈，又抱著壯士斷腕的精神突圍而出才終於贏了第三層。
當這位殿下勢如破竹贏了頭三層，連善戰的瑞文戴爾精靈們都心服口服，卻又忍不住道他們自己的兩位殿下未到，否則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果然如父王所說，玩的興高采烈的萊戈拉斯每天都能在這裡見到很多花了千年在森林也看不到的新鮮玩意。
不過只有那麼一個，到處都只聞其名未見其形的，他一直未再見到。
*
這一天晚上，聖白議會的主人，凱勒鵬召開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各國貴賓，只有王室成員，貴賓和巫師受邀。
卡拉斯加拉頓大宴會廳由三十二個巨大鑲嵌黃金的白色精靈雕像撐起。一大兩小，三個碩大的水晶燈吊在天穹頂上，每個水晶燈上都豎滿數百個小燈，令整個銀色大廳燈火通明。天穹頂及四壁都畫滿了上古時的壁畫。大廳的壁畫邊框，燈柱，燈托，桌椅都鑲嵌著黃金，圖案之繁複，黃金用量之足都是震古鑠今，更顯得整個大廳富麗堂皇之至。
伴著花香和流水聲，精靈在廳內角落裡彈著豎琴。
主人和聖白使者們站在宴會廳門口迎接客人。
作為羅斯洛立安的貴賓，要身份地位相稱的使者引入座位。
甘道夫接待薩魯曼和瑞達加斯特，將他們引入座位。
亞玟則將瑞文戴爾之主、也是她的父親愛隆引入座位。
凱蘭崔爾迎接瑟丹王，並將他引入座位。
然後很少離開密林的瑟蘭督伊也出現了，凱勒鵬親自引入座位。
最後步入大廳的是瑟蘭督伊之子，密林的精靈王子，身為主人為他引座的又是……？
於是，身穿銀藍色長袍、頭戴金冠的萊戈拉斯含笑從容的對上了那雙乍驚的藍綠雙色的美麗眼眸。
其他的主人都領著各自的客人走進大廳，門口就剩下艾兒站著。
她穿了一條裙擺層層散開如海波流動的藍色長裙。沒有戴頭冠，只戴一副鑲嵌在整個耳廓上而吊墜垂在肩上的黃金耳掛，眼周配合衣飾暈染了藍色妝容，更顯得眸光深邃。因為是晚宴的緣故，她的打扮比安羅斯之丘的清晨儀式更為明豔一些。他這幾次見到她，無論是在水中歌舞的繁花精靈模樣，在安羅斯之丘上聖白精靈的莊重裝扮，還是現在神秘的深海精靈的樣子都不同，但都是奪人心魄的美。
可惜她的表情明顯有些緊張不自在。
終於不可避免的和他面對面的碰上了，而周圍也沒有可供她埋下頭的沙子，她只能硬著頭皮接待他。
知道她每天在躲他，生平還從來沒被誰這麼怕過，也沒有追誰追的這麼緊。現在見到了卻也沒有揭穿，也不著急。只微微一笑，頷首道，「晨光殿下。」
聽到他的稱呼，從來沒想過也能被他這樣禮數周到的呼喚稱謂，她一驚，也忙回禮，「萊，萊戈拉斯殿下。」
萊戈拉斯忍不住挑眉，那天早上在甯若戴爾河，她喚他的名字喚的多順口，可沒加任何敬語。
艾兒卻心想，難道他只是認出了那天早上在河邊的是晨光，而並沒有聯想到自己就是伊爾碧綠絲嗎？不然他為什麼不曾揭穿進而質問她呢？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相互稱呼之後，兩人都站著不動。按照禮節應該是女性先伸出手，然後男性才能親吻或挽住，一同走向座位。但是艾兒站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光變換。萊戈拉斯也不能無禮。待其他人都入座，兩人還站在門口當雕塑。
終於，萊戈拉斯溫文一笑，對她抬起右手，手掌向她微微攤開，「可以嗎？」
哦，好完美的王子儀態。她不禁有些失神。他的姿勢，他的笑容，卻讓她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走入精靈世界，在紅楓林穀的那座橋上，他微笑著對她說「過來」的模樣。但是那個時候，他只是召喚她過去，並沒有牽她的手。
時光流轉，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吸了口氣，抬起她的左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上。他並沒有攥緊，只是微微收攏掌心，能感覺到這只手雖細膩柔滑，卻並不算纖細骨感，說明這只手的主人並沒有想像中的嬌弱。他斂下神情，有禮優雅的牽起她，然後兩人相攜走向大廳內，這才解決了剛剛的尷尬境地。
這次的宴會採取了一種特別的開放式晚宴的形式，所有的食物都任意放在大廳內，坐席也不分主次的按圓形排開。
在大廳中間豎起了一個巨大的黃金噴泉。每一層都用一種香料或花蜜堆成，金色的乳汁從最頂上噴出，一層層流下。每流下一層，美味甜美芳香就增加一分。可以用水果麵包蛋糕和點心沾取食用。
主人和客人都可以隨意走動聊天吃東西，也可以坐下來休息。並沒有身份等級的差異，與會的精靈們都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隨意又新鮮的宴會。
瑟蘭督伊並不喜歡這樣富麗堂皇的大殿，他覺得黃金裝飾雖然華麗卻不及秘銀夢幻。
而他一碰海鮮身上就會起一種奇怪的小紅點。所以他從來不吃海鮮，也不喜歡到海邊去，連帶討厭所有跟大海有關的一切。
但萊戈拉斯就自在很多。
開放式的晚宴讓每個客人之間都能夠親切交談，淡化了等級的差別，但這對艾爾來說也是絕對恐怖的經歷。她必須小心翼翼的守著和萊戈拉斯的不太近又不太遠的距離，也在某種程度上杜絕他發現事實真相的可能。
因為總有些知道她過去的生靈想要來揭穿事實。令她忙不迭到處製造障礙。
當亞玟投過來打趣的目光時，她要剛好擋在她和萊戈拉斯之間，不讓他察覺。
再比如說，甘道夫剛想稱呼她的名字時，她就拿了一種奇特的香草給他，這種草接受了羅里安月露澆灌，經過曬乾發酵等一系列過程就可以製成一種味道特殊的煙草。甘道夫聞著那迷幻味道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當然，有威脅的不止他們，哈爾達也經常道沒心沒肺的開口就道，「對了，萊戈拉斯殿下你應該記得晨光殿下吧……」「哈爾達隊長，嘗嘗這個。」艾兒趕緊把話題岔開，「這是我帶來的，你最喜歡的魚露。」於是哈爾達的嘴也被堵上。
艾兒悄悄拍拍胸口，心臟接連受到這種刺激可不堪負荷啊。
萊戈拉斯只笑不語的旁觀她四處滅火，一頓飯吃的跟打仗似得。
終於，各位精靈之主和巫師退席，轉移至旁邊的小會議室。其他精靈則繼續享用美食和音樂。
艾兒明顯松了一口氣，步履輕盈，就差沒唱起歌了。
而終於等到時機準備收網的萊戈拉斯不動聲色的端起一隻水晶杯敬她，在她微笑著在他身邊舉起酒杯放置唇邊後，他也優雅的抿了一口，然後拿起餐巾，點了點唇角，突然轉向了她這一邊，低低得道——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認不出你吧，伊爾碧綠絲？」
當那個已經很久沒人提起的名字被萊戈拉斯緩緩道出，鐺的一聲，先是水晶杯落回桌上，接著她一下子從原地彈起，蹭蹭倒退數步，一直到退到桌邊，撞上了桌子，連帶桌上的餐具也叮噹作響。
音樂驟然停了，周圍的精靈都看著她的奇怪舉動和驚恐如同看見魔鬼的表情，這實在非常不合禮儀，但也幸好精靈之主們都已退席。
艾兒這才醒悟自己這樣非常失禮，四下一望，尷尬的笑笑，慌忙稱自己有事先退席，也顧不上別的了，就差沒連滾帶爬的跑出宴會大廳，速度堪比那天早上在甯若戴爾河。
眾精靈們又把目光調轉到她剛剛身旁站著的萊戈拉斯殿下身上。
萊戈拉斯依然淡定有禮的微笑，仿佛與他無關似得。大家這才繼續宴會。萊戈拉斯優雅擦了手和嘴，才道他也要退席，便行禮退下。
出了大廳，立刻神速的竄到梅隆樹旁探頭一看，銳利的眼神一下就找到目標。碩大的梅隆樹旁的臺階一圈圈的繞了下去，在下方好遠的地方有一叢光閃過。雖然那身裙子很好的隱藏在黑暗裡，但那頭閃耀長髮可是無從遮蔽。
都已經道出事實，小姑娘居然還在頑強抵抗，這令萊戈拉斯骨子裡繼承乃父的那些捉弄人的頑皮細胞一個個蘇醒，並叫囂著要出征。
萊戈拉斯不由的笑了。一撐欄杆，從上面一躍而下。
呵，他怎麼能被隨意欺瞞呢？
她竟敢這麼做，就不怪他也要做點什麼來回報她的勇敢。
——嚇死她！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之前提過在現實取材，精靈盛世裡卡拉斯加拉頓那段「天空為頂，大地為席……」那段描寫取景自巴登巴登。而這一章大宴會廳取景自聖彼德堡的葉卡捷琳娜宮黃金大廳。我會專門出個番外來寫一寫文中取景的地點給喜歡的親們做個參考。
下一章，兩人滿滿的互動一整章，本來想要穿插聖白議會也還是放棄專心言情吧。
孩子們啊，大人們還要開會呢，你們怎麼就一直在談情說愛呢？^_^
悠于 2015-10-24 23:15
第34章 Chapter19.月落森林
深藍色的夜空點綴著寶石般的星辰，凱蘭崔爾天幕閃爍著淡到看不見的淺金色光芒。迷霧山脈的雪峰起伏清晰可辨。滿月沒有隱匿在天涯海角，也不在薄雲中穿行，而是毫不吝嗇的揭下她的面紗，如一顆碩大的玉珠優雅的降落在梅隆樹梢上，讓世人瞻仰她的美。終於，這輪圓月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落入森林，就屬於這座美妙的黃金森林。
不過某位密林的好戰王子現在可是無瑕欣賞，他雖知窮寇莫追的道理，不過現在他只想趁勝追擊。
宴會大廳建築在卡拉斯加拉頓最大的梅隆樹旁。出了大廳，他探頭一看，銳利的眼神一下就找到目標。繞在碩大的梅隆樹下方的臺階旁有一叢光閃過。
萊戈拉斯不由的笑了。一撐欄杆，從上面輕盈的一躍而下，一道光閃過，就落到下麵的臺階上。
正在奪命狂奔的艾兒，一看見面前多了一個，跑的再快點就要直接撞上了，嚇得尖叫一聲，縮在梅隆樹後。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呀。
萊戈拉斯不由的冷下臉，叫成那樣，他還沒把她怎麼樣呢。
「你以為你跑得過我？」王子殿下御駕親征怎麼可能會輸。
樹背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那，我投降，你不可以虐待戰俘？」
居然還有膽子跟他討價還價？
他冷冷喝道，「出來！」
梅隆樹後面探出一張清麗的小臉，看不到尖尖的耳朵，讓他恍惚像是面對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人類。她蹭著蹭著從樹影中出來，很慎重的考慮了一下，怯怯的對他伸出一隻手來。
「做什麼？」看看那只玉白手掌，再看看它的主人。
「給你打。」她又露出引頸待戮的表情了。
簡直像做了錯事的小動物來尋求主人原諒。萊戈拉斯要拼命忍住才能不笑出來。
輕咳一聲，維持儀態，「我不會打你。」別說精靈本性善良，他從小也沒受過這種教育。
她立刻把手縮回去，顯得剛剛的主動很沒誠意。
「那……你要怎麼樣？」她躊躇著問。
主動要求刑罰，但貌似為時已晚。
他卻回身順著梅隆樹旁的臺階走了下去。
其實萊戈拉斯看似冷靜機智，很多時候做事全憑主觀感覺，就像他一直要找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找到以後又該如何呢？想起亞玟問過的那個問題。他竟然還是答不出。
雖然萊戈拉斯沒說，但是艾兒直覺她如果不跟上一定會死的很慘。當然，她從來就沒真心覺得他會傷害她，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兩個人從梅隆樹上迴旋而下的繞著樹藤的銀色臺階緩緩下來。
空氣中暗自流動著一股莫名的香味，反復在鼻尖縈繞。歌聲與琴聲繚繞在頭頂的雲層之上。雖然看不見水流，但總能聽到一股細細的流水聲傳來。
「那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見他不說話，她又習慣性主動提起話頭。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在前面冷冷反問。
其實一出亞玟的房間沒多久他就想到了。既然她躲成那樣，他就給她一點時間主動投案，他或許會考慮從輕發落。在安羅斯之丘他就給她個眼色，警告她別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結果她躲得變本加厲，直到他耐心全無。
「不，不重要，」她又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到底誰該發問啊？」他還沒問她，她居然反守為攻了。
「你問，你問。」她連忙用討好的口氣道。
從臺階下來，就來到一個小小的瀑布旁，剛剛那個一直迴響的水聲來自何處終於有了解答。
迷霧山脈連綿起伏的雪峰在遠處閃爍著聖潔冷峻的光芒。瀑布的水珠仿佛顆顆銀珠般飽滿，裹著月色流瀉到下麵的水潭。潭水不深，剛沒過腳踝，清澈見底。另一邊是一個細緻雕花的大門，可以看到門後一條深幽的小徑。
月亮落在黃金森林隨手抖落她的光芒，讓一切都染上一層淡而朦朧的潔白光暈。
「好美的瀑布。」萊戈拉斯不由得贊道，「像是月光流了下來，寧靜而憂傷。」
「這瀑布的水來自甯若戴爾河，」她輕輕答，「所以羅里安精靈喚它淚雨瀑布。傳說，她是甯若戴爾的眼淚匯成的。」
「淚雨瀑布……」
萊戈拉斯揚起頭，輕輕如歎息般的重複了一遍。他的臉龐如雪山頂上的新雪那般皎潔，眸光亮如夏夜的繁星，側影輪廓清晰如起伏的山巒。
他怎麼可以生的這樣輕靈夢幻？只是看他的側影，都有讓人忘記時間的錯覺。那一刻，她忘記蘇醒以後的種種堅持。只覺得她為什麼不早點來見他呢？
其實，若不是在甯若戴爾河邊看到她，和千年之前的景象重疊，真的很難聯想到。再加上亞玟奇怪的反應和各種暗示，還有哈爾達被截斷的話頭，以及那個名字「EL」，他就明白了。雖然很難相信曾經的那個少女變成精靈了，但再想想羅里安這塊神奇的土地，還有凱蘭崔爾的強大力量，也就不難想像了。
他來到水潭邊立定回頭，「我離開羅斯洛立安之後，你就一直在這裡，直到蘇醒？」
她點頭。
「你能成為精靈蘇醒，是凱蘭崔爾女王的力量？」
她繼續點頭。大體差不多，具體的細節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他側頭又想了下，「你大約什麼時候蘇醒的？」
「剛好是在……嗯，1900年的仲夏日。」
「你醒來500多年了，都沒想起來知會我一聲嗎？」萊戈拉斯的聲音凝聚威脅，冰藍的眸子放射冷光，「你最好給我個很好的理由！」
啊，果然，跟亞玟說的一樣耶。
「對你來說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她小小聲辯駁。
「可我不喜歡被隱瞞！」他的俊臉都扭曲了。
全中！亞玟殿下真是未卜先知啊。
他不發一言等她回答。
月下的淚雨瀑布素淡而清虛，悠悠的傾斜，柔柔的流淌，帶來一種莫可名狀的憂思和恬適。
她低著頭緩緩道，「我不是故意隱瞞，我只是以為你不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
「是的，」她歎道，「因為我知道你並不信任我。」
她抬頭望著他，那雙比人類更美的眼眸帶著他沒見過的堅定，「那時候雖然你沒有說，但是跟我在一起時總顯得有些不耐煩，也很少主動提起話題。後來送我到這裡來，你也像是終於能擺脫我那樣輕鬆。」
「送你到了黃金森林後，我的確是松了一口氣，但不是你想的那個原因。」他搖搖頭，像是不想提及一樣。
她微微翹起唇，「為什麼？」
「因為你不一樣啊。」他皺起眉頭。
「有什麼不一樣？」她不悅了。
「怎麼說呢？」他繼續雙眉緊鎖，抬起雙手比劃了一下，「因為你看起來實在太嬌弱了。」
「什麼？」這是什麼理由。
他吐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必須解釋清楚，「還記得我們在叢林裡紮營而你出現了，大家都在評論你的模樣，可是我卻看到你脖子和手上還有繩子的吊痕。我就在想，這個人類太嬌弱了。」
啊，這個細節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帶你上路是沒辦法的事。但是你跟不上我們的長途跋涉，我不知道該喂你吃什麼，森林精靈很少用明火，冷食你又吃不慣。我不曉得該跟你聊什麼，你也聽不懂我們說話。吹吹風你還會生病！整個人好像輕輕碰一下就會壞了似得。然後，然後你還老哭，你哭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
艾兒呆在那裡，她竟然完全都不知道那個時候萊戈拉斯是這樣看待她的。回想看看，其實作為一個人類少女，她已經很堅強了。可是看著萊戈拉斯皺眉的模樣，她才知道她眼中那個完美的王子，跟那時的她在一起竟是這麼困擾，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子被父母硬塞進一隻小寵物，並告訴他你要好好餵養它，他卻手足無措不知該拿那個柔弱的小東西怎麼辦才好。
原來他並不是嫌棄她，只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她不由得想笑。
他回望她，「所以，我總覺得你是我的責任。雖然那時候我覺得很麻煩，但我還是會關心你去了哪裡，過得好嗎。可是，你竟然不聲不響的蘇醒了，成為精靈，卻唯獨對我隱瞞。」
說完，他搖搖頭，好像很失望似得，從淚雨瀑布旁的小門走了出去。
她難過垂下頭，呆了片刻，拔腿追了過去，「我很想告訴你，我蘇醒後第一個就想告訴你。可是沒有機會。」
聽到這裡，萊戈拉斯回頭道，「後來你卻一直沒機會再見到我，所以也就沒辦法告訴我？」
她拼命點頭，生怕點慢了他就不原諒他。
「你到底在忙什麼？」這幾百年，她可沒閑著，令他好奇又羡慕那些經歷。
「那是試煉，凱蘭崔爾女王答應讓我蘇醒的條件。」
嗯，原來如此，一切都對上了。
離開淚雨瀑布，他們沿著一條蜿蜒的森林小徑慢慢走去。
兩旁的古樹非常粗大，幾個人都合抱不了。微風吹動樹葉，樹葉追著月色。樹葉錯落稀疏，枝幹傾斜婆娑。
樹上的學舌鳥剛剛從小憩中醒來，羞怯的唱了一個清麗的小夜曲，又慎重考慮了一下，決定再度安眠。而草蟲金鈴子的叫聲也一絲絲的細弱，遙遠，像是說著夢話。
這條小徑並沒用燈來照亮，在樹根下，草叢中，散放了三五簇水晶，在月色下發出瑩瑩的柔和光芒，更顯得幽靜。
走著走著，水聲漸漸小了，時而會有一兩片花瓣和金葉飄落，灑在他們的身側。
她走動時，裙子軟軟貼在玲瓏曲線上。月亮輕飄飄的跟著他們，及時的為她披上朦朧的輕紗，令她又化身月下精靈。
「萊戈拉斯殿下，你還生我的氣嗎？」她悄悄的跟在後面問。
「去掉名字後面那個詞，再說一次。」他在前面勾唇。
她腦子沒轉過彎來，直接就道，「萊戈拉斯……你不生氣了吧？」
凡雅精靈那美妙的聲音喚著他的名字真動聽呵，果然，他還是喜歡她這樣喚他，就像那天早晨在甯若戴爾河畔。
萊戈拉斯垂頭低低的笑了起來，「我根本，就沒生過你的氣啊……」
她卻沒聽仔細。剛要追問。
他突然拋下一句，「既然已經見到我了，你為什麼還不說，這幾天到處躲我？」
呃，剛放鬆戒備，又冷不丁被他回身一箭。這位殿下深諳戰場之道啊。
「我以為你認不出來……」她小聲回答。
萊戈拉斯站定，緩緩回頭，丟給了她一個「回答錯誤」的淒厲眼神，嚇得她直往後面縮。
「那麼，你還有什麼事隱瞞我嗎？」他用「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口吻道。
她慌忙搖頭，搖到一半時想起來貌似還有件事情沒告訴他，所以一顆腦袋半途拐彎，那麼一晃，介乎點頭和搖頭之間。
「有還是沒有？」萊戈拉斯耐心全無。
「應該……沒有！」
為了她的小命著想，她決定暫時休兵。否則她可能沒辦法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所以，那件事情，應該，呃，沒什麼重要的吧？
「那麼，」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為什麼在乎……我有沒有瞞你？」
萊戈拉斯卻疑惑於她的問題，「我當然在乎。就像父王說的，是我把你帶到這個精靈世界的。返回密林前我問了你的下落，得知你已經回到人類世界去了。後來，聽到晨光身陷剛鐸的消息，羅里安又不能隨便開戰，雖然那時候不知道你是誰，可總覺得隱隱很熟悉，我跟哈爾達提議獨自去米那斯提力斯救你，甚至想去白色山脈找你。」
想起她在白色山脈看到當時的情形，即便他是責任也好，同胞之誼也罷，她卻覺得那已足夠，至於他為什麼在乎的理由，她又何必糾結？
不由得淺淺一笑，「我知道。」
雖然好奇她為什麼知道，但是他卻沉醉在她月色下的一笑裡。
小徑變得開闊，他們來到一個山谷之中。眼前是起伏的白色山巒，兩旁是高大而灰濛濛的黃金森林輪廓。山丘上有一個白色六角亭，下面有一個雙層的圓形銀色噴泉。
「那天早上在甯若戴爾河，你為什麼要跑？」他最想問的其實是這個。
這時，她的注意力卻被他身後的噴泉裡一個亮亮的東西吸引。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走過去伸手撈起來一看，一顆彎月形的石頭正在玉白的掌心發出淡淡的光芒。
她驚喜的歡呼，「月光石！這是月光石！我找了好久呢。謎之塔有一層就是找到這個。我已經找到日輝石，月光石原來藏在這裡啊。」她仰頭看看滿月之光，「還要映照月光才能顯現啊，難怪之前怎麼也找不到……」
萊戈拉斯看看石頭又看看她，完全沒想到她居然為了塊破石頭這麼興高采烈，甚至完全忘記他的存在。
她隨即想了想，「這說明星晶石要映照星光才能找的到，我馬上就去……」說到這裡，才注意面前臉色明顯不善的殿下，經過瑟丹嚴格的航海訓練，她立刻見風轉舵，把石頭藏進袖子道，「……或者可以等等，你剛剛問什麼？」
萊戈拉斯覺得血液在往腦部集中，深吸一口氣，好容易壓下打她手心的衝動，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比她先找到那個什麼星晶石。
就差沒咬牙道，「我是問你，那天早上在河邊為什麼要跑？」
她呆了半晌，然後垂下眼，嘴巴一開一合，「因為%$^#$%@$%^&」
「什麼？」
「$%^#$%@#$%」她說的話他還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萊戈拉斯眯起眼睛。
艾兒嚇得脫口而出，「因為沒準備好見你，所以覺得很丟臉嘛。」
「你要準備什麼？」萊戈拉斯只覺得女孩子的心思深如魔瑞亞礦坑，「再丟臉有我在那麼多同胞面前騎個大角麋鹿丟臉嗎？！」
想起他那時的奇怪表情，艾兒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那聲音動聽的好似一連串的銀鈴。萊戈拉斯瞪著她，卻看見她越笑越大聲，最後乾脆扶著噴泉捧腹大笑。
輕易被她扳回一局，令萊戈拉斯非常後悔告訴她。
唉，算了，這一回合，他不想計較誰輸誰贏了。
終於好像所有的問題都有了解答，他們來到河邊。
夜深了，安都因大河也像是在沉睡，兩岸都是靜悄悄的。
水面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一個巨大的鏡子，將白色雪峰，金頂森林，銀色月盤的清輝完全吸納其中，又更加完美的呈現出來，倒影出一幅絕美的對稱畫卷。
港口有兩尊白色雕像，左邊的精靈拿著一個金色果實，右邊的精靈拿著一束銀色花朵。一艘艘帶著花苞的綠葉扁舟停在港口。對岸就是綠色領區的茂密森林和紫杉迷宮。
萊戈拉斯輕盈躍下一艘綠葉小船，拿起槳。艾兒彎腰雙手捧起船頭那個花苞，花朵綻放，花心閃動著光芒，可以照亮他的航程。
他在小舟上道，「出來這麼久，父王會記掛。我要回密林領區了。」
她點頭。奇怪的是，還是人類時，兩人一起總是她不斷地提起話頭，他偶爾只接一兩句，漸漸的，她也不再開口，心裡隱隱的也覺得尷尬。而現在，他們似乎有了很多共同語言。時間也過得這麼快，跟他道別覺得好不舍。
抬頭看到她的表情，眉毛微微一挑，他唇角含笑，「那麼，明天早上你願意跟我共進早餐嗎？」
「願意！願意！」她忙不迭點頭。太好了！就差沒鼓掌歡呼了，能去百果山看日出還不用排隊，認識殿下真好。
看她開心的模樣，他也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她背靠著幽靜的森林，月光照在她身上。
她一定是撕下一片月色做外衣，所以她的身姿才會如此靜謐；
她一定是採擷一捧夜露做面紗，所以她的臉龐才會如此澄澈；
她一定是摘取一斛星光做眼飾，所以她的雙瞳才會如此明亮。
漸漸地，不知為何，兩個人只是對望，誰也不願先開口道別。
良久，艾兒雙唇開啟，忽而眸光閃動又調皮的一笑。
——「那麼，晚安，麋鹿王子。」
還提！萊戈拉斯沒好氣的瞥她了一眼，卻怎麼也沒辦法對著那笑顏生氣。不過，他豈會輕易吃癟不反擊的？
於是，盛裝的金髮王子在船上優雅的彎腰行禮，一撐槳，小舟遠去，一點點嵌進靜影沉璧的山水畫卷中，不曾擾亂那無限靜謐，反而添一絲綠意生機。
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淡淡銀光，面朝岸邊，月光滑過耳尖，掛在他的睫毛上，垂落又抬起時，晶璨的藍眸望著她淺淺一笑。
——「晚安，我的天鵝公主。」
道別之言悠悠的順著水面傳來，回蕩在月落森林之中，牽出一絲難以言語的曖昧。
被完美反擊了！
艾兒瞬間僵立，白皙的臉蛋紅潮蔓延。待孤舟上優雅高貴的身影消失在月色山水中很久後，她還呆站在岸邊不動。
哎，簡直兵敗如山倒啊。
to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愁兒：（摔劇本）讓你們兩個小東西悠著點，來日方長，怎麼搞的這麼曖昧！說！怎麼回事？
葉子：（扭臉）……
艾兒：（扭臉）……
第35章 Chapter20.航向未來
月光照耀銀色的空中殿堂，它建築在梅隆樹樹頂上，像懸浮在雲層之上，用雕花山毛櫸石柱支撐。
圓形桌子沒有主次之分，桌子上鑲嵌了伊希爾丁金屬，在月光下散發銀色的光芒。所有的精靈之主和巫師齊聚圓桌旁，他們要在這月色下，投下自己的一票，決定聖白議會的議長。
凱勒鵬作為圓桌會議的主持人，不參與投票。而經由討論得出兩位候選人，一位是彩袍巫師薩魯曼，一位是灰袍巫師甘道夫。參與投票者一共七位——凱蘭崔爾，愛隆，瑟丹，瑟蘭督伊，薩魯曼，甘道夫，瑞達加斯特，也杜絕了平票的可能。
各位精靈王和巫師在選票上鄭重寫下所選人的名字投入凱勒鵬面前的小盒子。
凱勒鵬小心打開盒子，開始唱票。
目前投薩魯曼的是甘道夫，凱蘭崔爾和薩魯曼本人。
而選擇投票甘道夫的是愛隆，瑟丹與瑞達加斯特。
現在兩人平票，只看瑟蘭督伊的選票了，新的聖白議長將就此誕生。
凱勒鵬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最後那一張選票，先看了一下就覺得有點不敢置信，仔細再看，一陣頭皮發緊。隨後這位銀髮的精靈王又看看座位上那個老神在在的森林國王，心裡隱約覺得他根本就是來攪局的！
只見森林國王的選票上面有個漂亮花哨的斜體辛達林語名字——「瑟蘭督伊」。
*
仿佛世間再沒有黑暗與紛爭，所有的悲傷和不安都離他們遠去。
在精靈的樂園裡，萊戈拉斯和艾兒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艾兒總覺得自己曾經喜歡的是一個幻覺和王子的幻象。她並不真正瞭解他。
萊戈拉斯的外表俊美清逸，身姿敏捷靈慧，是很容易讓人心動的那一類型，但漸漸有一點瞭解他後，就會發現他偶爾笑起來很羞澀，有點熱血衝動又有點孩子氣，而心，會沉淪的更快。
與人類的她相識的數十天對萊戈拉斯而言太久遠，他已經翻過那一頁，甚至從來不曾想起，他現在仿佛是在甯若戴爾遇到一個陌生卻神交已久的美麗精靈，只在乎現在的感受。
但艾兒卻略微不同，她小心把那些天藏起，連同那個心結，藏到沒人知道、而她也不去碰觸的地方，所以她也只珍惜現在。
他們都默契的不提起將來，因為那太遙遠太沉重，不適合他們。
他們經常坐在百果山，在一片寂靜的蟲鳴中吃著甜果蜜酒等待日出。
傍晚星星初上時，躺在安羅斯之丘的草地上，看著天空一點點由淺變深，而星星一顆顆的出現在上面，然後天空群星慢慢的沿著一根看不見的軸繞動。
在瑞達加斯特珍獸園餵養了一隻小口袋龍。小龍非常可愛，就是吃多了一打嗝會噴出一團火焰。
也曾在午夜時分，劃著綠葉小舟來到安都因大河的中央停下，望著沉睡的大河倒影月色森林，偶爾交談一兩句。
在愛隆巨書他們也合作無間，艾兒負責維拉林語，昆雅語和通用語，萊戈拉斯負責辛達林語和諾多林語。
雖然很不耐煩，不過萊戈拉斯還是陪她去玩謎之塔，走遍羅里安去尋找那些散落的線索。令兩人幾乎成了最佳闖關拍檔。
在森林領區還有萊戈拉斯開闢的作戰區域給那些有精力沒出釋放的男精靈去格鬥。當然，多數情況，都是萊戈拉斯無傷搞定通關。
這天天還未亮，艾兒就從綠色領區把萊戈拉斯拖了出來，他們騎馬穿過羅里安叢林，沿著銀光河來到丁瑞爾河谷。
前幾天幾乎是一直泡在薩魯曼戰棋塔。
那場平原戰役真是辛苦。毫無遮蔽的遼闊平原，兩軍對壘，敵眾我寡。平日他擅長利用地形作戰此刻派不上用場，而他的個人技能優勢也不能凸顯，森林短弓不適合大面積掃射和長距離的遠射。空中還有敵方的墮落妖獸監視，更加動搖軍心。他好容易借來一隊騎兵，總算幹掉了妖獸，但是敵軍還有遠古巨獸和還有巨型攻城錘相助，和此戰相比，前面的那些戰役簡直就是隨時拿來玩玩，令他疑心安排棋局的人根本就不想闖關的精靈贏。對峙了好些天，他才找到援軍走水路抵達，雖然傷亡慘重但終究是贏了這一仗。
萊戈拉斯才剛剛歇下，懶懶的倒在床上，卻又被艾兒鬧起來。
他在馬背上一手捂嘴優雅的打了個哈欠，「有什麼重要的事，天還沒亮就要起來……」
「沒辦法，天氣好，也只能趁現在啊。」艾兒答，卻沒聽見後面接話。
回頭一看，王子殿下居然開始在馬背上點起頭來了。夜色下他的金髮依然閃耀，長長的睫毛垂落，睡的毫無防備跟個孩子似的。真是虧的他騎術高明，睡這麼沉都沒一個倒栽蔥掉下來。
「萊戈拉斯？」她喚。
他沒睜眼，只是耳朵動了動。
困成這樣？艾兒很是好笑的拍拍他的坐騎，示意跟著她走。
黎明前的山谷河岸一片寂靜與黑暗，連風聲都沒有，但就在這樣的安靜河谷，突然聽見一陣陣砰砰的奇怪聲音。
萊戈拉斯好不容易撐起眼皮，才發現眼前偌大的山谷裡，竟然數百個燃火點正在那裡點火，發出點火聲。再仔細看去竟然是數百個碩大的袋子拖著小籃子漫山遍野停放在地上。精靈們正在那裡點火，往袋子裡充氣，將裡面的空氣慢慢變熱，才能讓袋子變成一顆球狀。
數百個火苗在安靜而廣大的幽深河谷中一叢叢的跳躍，發出砰砰的點火聲。
他一下子清醒了，轉過頭，看到她的臉孔被火光映照，一亮一暗的，而她眼眸比晨星更亮。心，不知怎麼，也開始砰砰跳動。
「這是什麼？」他問。
她來他來到他們的熱氣球旁，拍拍那個他們要乘坐的大竹籃，「呵呵，看看吧，森林王子，這就是未來。」
萊戈拉斯瞪著大竹籃，又看看她，「未來……要用這麼大籃子去采草莓嗎？」
他哪裡是片綠葉？明明就是塊朽木！
艾兒沒好氣的瞥他，「我是說天空啦，天空。精靈們就知道在地上緬懷先祖的輝煌，可是在港口呆了很多年，我知道大角鹿不是唯一的交通方式，森林也不是唯一的家。天空，還有大海，這才是未來！我們現在就要乘坐這個到達未來。」
想起她仲夏前的震撼登場，萊戈拉斯驚呼，「你們就不能老老實實呆在地上嘛！」
艾兒先跳進籃子沖他壞笑，「你畏高？」
「我才沒有！」活了幾千年他還沒畏懼過什麼呢。話雖如此，可真要把雙腳放進那個大籃子裡還是需要很大勇氣，特別是對於一個自幼在森林長大的精靈。
艾兒站在籃子裡側過頭，「怎麼，精靈王子，不敢嗎？」她的語氣中並無嘲諷，卻隱隱帶著挑釁。
萊戈拉斯微微眯起眼，那話怎麼聽起來隱隱有些熟悉。
——「怎麼，人類，不敢嗎？」
相同的句式，近千年前，他站在森林宮殿前的瀑布石橋對她說過。而現在，她竟用來回敬他。
他一撐大竹籃，輕盈的一躍而入，卻靠在籃子的角落裡，雙手緊緊抓住籃子邊緣不放，不是沒有在幽暗密林上躥下跳，但那畢竟不需要借助別的工具。這個大籃子還挺寬敞，方圓十步綽綽有餘。中間是給領航員兼駕駛員站的，還有堆放燃料及點火的地方。抬頭看看那個氣球大的如一座堡壘，他實在沒辦法想像這樣的東西能夠飛起來。
艾兒沒空理他，周圍已經有不少的熱氣球開始騰空了。他們必須趕在日出前起航。
她抿著嘴燒起燃料，加熱氣球，熱氣球慢慢充滿熱氣，緩緩升起，帶動籃子也慢慢升起。
萊戈拉斯察覺籃子慢慢騰空，指著下面叫了一聲，「啊，離開地面了！」
「就是要離開地面啊。」好笑的發現了在地上無所不能的王子殿下也有弱點，卻無損他的英雄氣概，反而更可愛了。
萊戈拉斯慢慢適應並享受這種騰空的感覺。雖然不能腳踏實地，卻可以禦風而行。他在密林的樹枝上飛速跳躍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但此刻這種感覺更強烈。隨著熱氣球越升越高，風拂過發梢，他的心也開始躍動起來。跟看到黃金森林的感覺不同，是一種神奇而陌生的自由自在的感覺。
「為什麼要日出前來坐？」心情放鬆可以閒聊了
「因為熱氣球就是利用熱空氣上升，冷空氣下沉的原理。日出前溫度比較低，比較沒有危險。」操縱熱氣球，偶爾加熱一下，艾兒回答。
「危險？」他重複。
「嗯，太陽升起後，氣溫會上升，然後冷熱氣流上下對撞，會產生……」
「產生？」他又重複。
她看了看一臉迷茫的萊戈拉斯，意識到熟悉氣象知識的她正在說他聽不懂的話，搖搖頭，「反正就是天亮以後熱氣球有可能會掉下去。」
「掉下去？」他緊緊抓住了籃子重複。
「我說，這位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像只鸚鵡？」艾兒白了他一眼，他可是一向說話優雅而口齒伶俐，這也實在太丟臉了。
他依然貼在籃邊站著，仰頭看看碩大無鵬的熱氣球，又看看腳下的丁瑞爾河谷，「我承認，感覺不賴，但是也沒至於讓我起個大早……」
她沖他笑了下，「耐心點。」
此刻，太陽還未升起，只是淡淡的把晨輝均勻的塗抹在天地之間，預告一個美好的一天即將到來。
她正站在天上，在晨輝之中回過頭。任晨光裝飾她的全身，美麗的髮絲在耳邊微蕩，雙瞳如蔚藍晴空映照翠綠森林。
艾兒輕輕一笑，伸出手，「過來。」
曾經，密林宮殿的那座橋像是跨越人間和仙界的彩虹。
曾經，他站在橋上，笑著伸出手，呼喚她。
曾經，他將她帶到他所身處的神奇美妙的精靈世界。
而現在，她站在那裡，笑著伸出手，呼喚他過去，讓他見到她眼中那光明美好的未來——這就是千年來的變化，他竟然有些恍惚。
他眼眸垂落，在抬起時，笑了，朝她走去。
「看！」她極其興奮的往東面一指。
他極目遠眺。
凱蘭崔爾天幕之下，整個美妙的河谷一點點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從空中看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視角，一種從沒看到過的美。山脊原來是這樣的，河谷原來是這樣的，森林原來是這樣。綠色巨大的迷宮，紅色的雕塑和巨書，藍色的銀光河絲綢，三座法師尖塔，高低錯落，一個個都現身在晨光裡。
而空中，數百個色彩炫麗的熱氣球就像反射陽光變得五彩繽紛的水滴，高高低低的漂浮在河谷之上，天幕之中。天上霞光萬道，穿過五彩斑斕的熱氣球照在七彩大地上。這是怎樣一副瑰麗的景象。
他大口的呼吸，因為他的胸口有些悶痛，為眼前令人屏息的美景。
她知道他的激動，當初在天鵝飛舟上俯視時，她也是同樣的心情。她終於也能讓他看到她眼中的世界了。
他興奮的回過頭環顧，身後的山頂上空還有一尊明月正緩緩落下。日月同時當空。
他還可以看見自己的熱氣球倒影在迷霧山脈雪白的山脊上，上面還有兩個清晰可辨的身影，正是他和艾兒。
一轉過來，金光燦然，灑遍大地，他抬起手來遮擋。
——日出了！！
奪目的圓盤被霞光簇擁著緩緩上升。自安都因大河的那一岸，太陽終於掙脫一切的束縛噴薄而出。所有的黑暗與不安都褪去了，只剩下光明和美好。
那種美麗，即使是雙眸被刺痛，還是忍不住要去注視。
他靠在她身側，在她耳畔道，「我現在明白了。」
「嗯？」
「那個時候，在安羅斯之丘，你說你害怕看到如此的美景之後該怎麼回到原來的世界。」他回想了下，「哦，你還哭呢。」
還提那時候的糗事。她瞄了他一眼，其實當時她最怕的是該怎麼跟他道別。就像現在，當雙足離開地面，脫離了凡塵，他們擠在這個小小的熱氣球中看著廣闊天地，就會忘記一切現實，但終究，他們會回到地面上，奔向各自的彼岸。
但萊戈拉斯卻道，「我現在明白你的心情了。但是，和你的回答不同，即便我以後再也看不到這樣的美景，此刻我還是會選擇看這樣的日出……和晨光。」
他轉過頭來，藍色的眼眸深深的注視她。他靠的好近，他的氣息很好聞，像早晨的森林般清新。他的吐息就在她耳邊，他長長的睫毛眨動時，她的臉頰都會覺得一陣發癢。
……他終究比她勇敢也更堅定呵。
朝霞染上了她的臉頰，「好啊，那我就用你當初鼓勵我的話來回敬你吧。」
他微微揚起眉等著。
站在這新世界的巔峰，她一笑，「勇敢的前進吧，殿下，未來就在你眼前。」
他們笑著一同望著日出。
面前有一顆熱氣球剛好擋住了太陽，陽光從那顆氣球背後照了過來，為它鑲嵌了一道完整的金邊。只是注視著，就覺得天地之間一切都消失了。
就像隨著太陽升起，宣告著文明離開了遠古時代而步入太陽紀元。當那個灼烈的圓盤越來越大，日影遮住了天空，而空中的熱氣球也一隻只的消失在太陽的光輝裡，那個充滿光明與夢想的地方。
萊戈拉斯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艾兒回眸朝他一笑，然後也微微收攏掌心回握。
這幅景象，就好像他們也正航向光明，航向自由，航向——
……未來！
*
來到薩魯曼戰棋塔第五層，眼看就要獲得薩魯曼卡片的萊戈拉斯卻頭痛不已。艾兒也在一旁觀戰。
這又是一場敵眾我寡的較量。他的部署有人類，精靈和矮人，雖然他不曉得這個奇怪聯盟怎麼形成，但這就是戰局分配給他的棋子，而敵方是數量龐大的半獸人和座狼的聯軍。這場戰役設在一座四下並無遮蔽的孤峰上，而不是他熟悉的叢林。
開始，他仿照堡壘之戰，把少量部隊部署在山谷穀口，誘敵深入。這個計畫期初奏效，但由於敵人數目龐大，敵軍開始沿著山脊攀爬，並把他的聯軍逼入孤峰死角。敵軍開始在山腰和山谷一同夾擊，讓聯軍陷入苦戰。
這是死局嗎？他俯身看著棋盤，喃喃低語。
在旁邊觀戰的艾兒也很焦急的來回走動，但她卻沒有什麼臨戰經驗，唯一的優勢，她是在旁觀看的局外人，擁有置身事外的冷靜。
忽然，她靈光一現，「沒有死局！」
在萊戈拉斯驚訝的注視下，她拿出瑞達加斯特的那張巫師卡片，將其折成一隻紙鷹，放在掌心，然後吹了一口氣。
那個紙鷹突然動了一下，仿佛活了一般，振動翅膀，飛進戰場，那鷹跟沙盤上的棋子比顯得很巨大，振翅一揮，籠罩戰場，便有橫掃千軍的力量。巨鷹擊潰了山腰的敵軍，才讓聯軍集中兵力贏了山谷之戰，最終大獲全勝。
艾兒長舒一口氣，粲然一笑，「我說過，空中才是未來。」
竟然真的贏了，從來沒有想過可以用這種方法的萊戈拉斯呆了好久才回過神，「這是作弊！」
艾兒轉了一圈，「這裡沒有規則說不可以啊。」
正在此刻，他們聽到一陣齒輪的機械響動，天花板上降下來一個只有成功過關之後才會出現的梯子。
他們驚訝的看著梯子，又相視一笑。
——可以通往最後一層了！
*
站在塔頂，像是歐散克塔上俯視眾生的薩魯曼用他那洞悉一切的幽深雙眸看著遠處，動聽的聲音發出一連串的笑。
——完全不懂世道殘酷的孩子們啊，就讓你們多高興一些時候又何妨呢？打破規則，可是要付出高昂的代價。而那代價……你們承受不起的。
這一趟，聖白議會議長之位，他勢在必得。
從此以後，他可以站在中土生靈之巔，呼風喚雨了。
他根本不在乎區區一場遊戲。
回頭注視著放在錦緞上的那只真知晶球。
只不過，其中一個的確是棘手。
本來慈祥睿智的瞳孔突然變得幽深，注視著那顆發亮的晶球。上面映出一張嬌美無比的臉孔，雪膚明晰，美眸流盼，笑顏嫣然。即使透過水晶，依然不掩蘊日月之精華的美。
「瓦爾妲之光呵……」
幽幽的低語拖著一陣譏諷的笑，回蕩在幽暗的塔中。
to be continued……
第36章 Chapter21.聖白議會
饒是萬年處變不驚的凱勒鵬大人看到那張選票後，也怔忡了許久，這才若無其事的收起來，說選票出了點問題，要暫停選舉，請大家先自行休息，擇日重投。
那次月夜的選舉因為投票後意外的多出一個候選人而暫停的事，是精靈界的秘聞，史料未曾記載，除了皇室成員與精靈貴族無人知曉。得知前應後果的萊戈拉斯捧腹大笑了好久。他可以想像那位銀髮的羅里安之主看到父親的名字出現在選票上的那種強忍扭曲的表情。
他還詢問父王為什麼這麼做，得到的答覆是，都已經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搶個議長位置坐坐。萊戈拉斯暗笑這的確是父親的作風。
當然，還不明白事態嚴重且有些孩子氣的王子殿下只是單純以為父王是來攪局，但某位絕世美麗的精靈之主可就不這麼想。
於是挾著高挑優雅的身姿，淩越眾人的態度以及罕逢敵手的美貌在卡拉斯加拉頓欣賞美妙的壁畫與織錦的瑟蘭督伊，卻迎面遇到了凱蘭崔爾。頷首問候之後，瑟蘭督伊準備離去，卻被凱蘭崔爾喚住。
瑟蘭督伊回身維持儀態，「女王大人有什麼吩咐。」
凱蘭崔爾的神情卻沒有他那麼輕鬆，「你認為這是件事很有趣嗎？」
「哦，大人指？」
「我花了數百年準備，召開聖白議會，邀請所有精靈王和巫師參加，是為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喝消遣嗎？」凱蘭崔爾淡淡的道。
大概因為您閑得無聊。他暗想，卻頷首道，「讓您這樣想，我很抱歉。」說著抬眸，幽藍的眼眸光芒閃爍，「但我不相信甘道夫，他太過閒散，會蒙蔽他的判斷。我更不相信薩魯曼，他的功利心會蒙蔽他的良知。所以，與其讓我填上我不想選的人。我還不如推舉自己！」
凱蘭崔爾反問，「你可有更好的人選？」
瑟蘭督伊微微勾起唇，「相比之下，我寧可選擇夫人您。可是您已厭惡戰爭，憎恨這唯一能讓我們取得勝利和自由的手段！
簡直如一箭命中。凱蘭崔爾幾乎退了一步，看了他良久才低沉的道，「你真的，想要這個位置嗎？」
瑟蘭督伊卻冷冷一笑，「我認為所有的精靈之主都不適合。」說罷，他短暫停頓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我的心只屬於密林。但如果這樣能讓你明白你在做什麼，那我不惜去破壞選舉！」
凱蘭崔爾比世間一切寶石都更加空湛的藍眸注視他，「你在因為那件事情怨恨我嗎？」
瑟蘭督伊的雙眸卷起一絲痛苦之色，卻在眉毛一挑間淡做虛無，整張臉便又恢復高傲自負，表情再也琢磨不透。
他悠悠的道，「My lady，你總是能做出最好的判斷，不去干涉其他生靈的軌跡或勉強他們做出選擇。」他長睫垂下，藍眸更加幽深，「可我不一樣。我會盡我所能爭取我想要的，維護我鍾愛的精靈，就算……他們不情願也罷。」
「瑟蘭督伊……」凱蘭崔爾低沉的喚他，「什麼時候，你才能學會放手？」
刹那間，瑟蘭督伊深邃如海水般的藍眸翻湧起巨浪，若不是他面對的是凱蘭崔爾，旁人只怕以為他面對的是排山倒海的半獸人大軍。
他長睫一斂，再抬起時依然是那副高傲的森林國王的模樣，「如果您堅持選擇薩魯曼，那麼，很遺憾，密林將退出聖白議會聯盟。從今以後，中土怎樣再與我無關，密林有難也不需要支援。我的子民只會為我，為幽暗密林而戰！」
說罷，他頷首行禮，拂袖而去。
*
這一天，艾兒準備去陪伴戰棋塔最後一層的萊戈拉斯，突然接到凱勒鵬大人的傳喚，趕緊換裝趕去。很少被凱勒鵬大人單獨傳喚，不知道有什麼事。
凱勒鵬沒有在一個正式的謁見大廳傳喚她，而是在他的書房內。看來這次談話是非官方也非正式的。
剛踏進門，就看一頭銀髮，美麗溫和的凱勒鵬從書桌旁起立。他神情嚴肅，可是態度卻溫和，由此可見，凱勒布立安的個性遺傳自父親多些。
他也是一方之主，曾經的多瑞亞斯王子，可惜在凱蘭崔爾身邊總會被她光芒蓋過，幾乎所有生靈都會把注意力放在凱蘭崔爾身上。當然，很少有在凱蘭崔爾身旁，卻沒被她比下去的精靈。
「女王大人呢？」她忍不住東張西望。
「她在休息。」維持凱蘭崔爾天幕那樣龐大的結界是非常耗心力的。
她點點頭，但明顯很想去探望的樣子。
小姑娘對於妻子的依戀凱勒鵬一直看在眼底，而凱蘭崔爾也非常疼愛她，幾乎不亞於凱勒布立安和亞玟。
「這次盛會，你玩的好嗎？」凱勒鵬溫和的問。
「很好，這裡太美了。每天都像做夢一樣。」她展露歡顏。
「夢境終究會醒。」凱勒鵬出言提醒。
「我知道……」她遲疑了一下，覺得他的口氣有些不對，「請問，大人，我能為你做什麼嗎？」他單獨喚她，並不是為了問她玩得好不好。
凱勒鵬注視著她，覺察這個小姑娘的敏銳也是異乎尋常的，「那我就直說了，我希望你儘快離開羅斯洛立安。」
她先是不敢置信，回了回神，又問，「什麼？」
凱勒鵬緩緩解釋，「離開這裡，無論你去哪裡，只要你不再讓凱蘭崔爾為你擔憂。」
小姑娘看看著銀髮的大人，咬咬唇，有點倔強的道，「我……，可我不想離開她。」
凱勒鵬溫柔而無奈的看著她，「若你繼續試煉，終究有一天，會連累凱蘭崔爾為你耗盡心力。」
她只是抿著嘴不開口。
凱勒鵬微微歎了一口氣，「想想看，你這一路走來，一直猶猶豫豫，跌跌撞撞，都是誰在助你一臂之力。」
她困惑的望著他。
凱勒鵬俯首看她，銀髮垂落，「即便你是瓦爾妲塑造，在中土已沒有遠古庫維因恩的環境了。你以為，是誰讓雙聖樹維持維林諾般的光明數百年，而讓你得以褪去人類的凡胎而變成精靈？」
她垂首不語。
「那個能殺死無數精靈甚至是至高精靈王的炎魔之火焰侵蝕你的身體。你以為，是誰讓耗盡心力，不眠不休，讓瓦爾妲之光重新凝聚在你體內？」
她緩緩抬頭。
「人類和精靈千年來的同盟不能輕易破壞，你以為，是誰在暗自排兵佈陣，找機會登陸米那斯提力斯企圖帶你回來？」
她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還有那從來沒有生靈闖入而又能重新走出的白色山脈。你又以為，是誰讓在數百年不斷為你向瓦爾妲祈禱，請她去白色山脈指引你，帶領你出來。」
就如同被什麼擊中，她眸光散亂，不停的遊移，去沒辦法停下來。
「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特別幸運或者能力超群吧？」
她搖搖頭，又搖搖頭。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只要她堅持一下，她就能走出困境。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凱勒鵬看著窗外，「這世間，只有一個精靈能做到這一點。」
漸漸的，她的眼眶之中水霧蔓延，是光明女王。只有凱蘭崔爾有這個力量。
凱勒鵬溫和地說，「當你第一次踏入羅里安，她收到了那個時光之咒時就耗費極大的心力，休養了一段時間，我就察覺不對了。那個咒文清楚明白的揭示了她的命運。現在，已經懂得昆雅語的你，應該記得那咒文了吧。」
她自然知道，可後來她一直只顧著自己的事情，沒想過要去深究那個咒文。
……
汝等的力量，
將被時間的大河遺忘
羅里安的光芒，
將被歷史的洪流沖刷
……
她疑惑的抬頭，「您是說？」
他點點頭，沉重地說，「光明女王的力量在減弱，不能再維持很久。她對你的關懷從來沒減少，隨著你的試煉繼續，漸漸的她就會越虛弱，最後跟羅斯洛立安一切，慢慢消退在歷史的洪流之中。……這是註定的。」
雖然很難以接受，她卻不得不承認那或許是真的。
他背負雙手道，「收回時光之咒後，我希望你回去繼續走你人類的道路，可是你去而複返。蘇醒之後，我希望你做個普通的公主，你又去進行王之試煉。現在，你已經走遍了中土，闖下屬于自己的一番名號，連矮人國王都來覲見你。你應該知足了。」
她深吸了口氣，「知足？」
是麼，這是她應該做的事——知足！就保有現在晨光的名號，平靜滿足的生活下去。
凱勒鵬頷首道，「不錯。你已經身處在做人類時嚮往的世界了。那些你曾無限憧憬的、只有精靈能獲得的東西，對現在的你來說都唾手可得！」
她慢慢的抬起眼睛，「所以，您的意思？」
凱勒鵬深深的回望她，「不要再進行試煉了。若有一天，你困惑了，迷茫了，你指望誰來指引你？你再度遇到了攸關性命的危險，誰會來救你？」
是啊，她不能再去依賴凱蘭崔爾了。接下來的路，她只有自己走。
「以你現在的名號和地位，你能在任何一個精靈國度，人類王國，甚至矮人的家園自在的生活。無論你喜歡哪一位精靈王子或貴族子弟，我會助你得償所願，只要你遠遠的離開羅里安，離開凱蘭崔爾身邊。」
他如慈父一般的看著她，「說出來吧，晨光，告訴我你的願望。」
她的願望，她的願望究竟是什麼？說出來就能成真。精靈之主已經答應了她。這可是很多人類甚至精靈都夢寐以求的機會。可是，為何她這麼難過呢？
「對，對不起，請容我先告退……」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話未說完，就轉身沖出大殿，和凱勒布立安錯身而過，但是她已經顧不上請安了。
凱勒布立安看看她又轉頭看看父親，滿眼不贊同，「父王，您該不會又背著母后做了什麼吧？」
凱勒鵬毫無悔意，走過來摟住愛女，淡淡道，「你脾氣溫和，像我。亞玟少年持重，睿智冷靜，像她父親。反而是晨光，衝動，熱情，胸懷壯志，最像年輕時的她。你母親疼寵她不是沒有原因。」他抬頭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只是不知道，晨光是否能堅定勇敢如她？」
凱勒布立安幽幽一歎，「什麼試煉也好，使命也罷，我只盼望艾兒此生平安喜樂才好。」
凱勒鵬悠悠一歎，「就怕這不是她的選擇啊。」
*
凱蘭崔爾一覺睡醒，天色已晚。緩緩的起身，梳理長髮。
她跟亞玟商量過，艾兒的下一站試煉將放在瑞文戴爾，讓她去接受愛隆王的試煉。但是艾兒卻始終未出現，也沒過來給她請安。
等等，想到這裡，她才察覺這個活躍的小丫頭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到處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她懶懶的歪坐在銀盆旁，撩動水花，水中漸漸的映出一個影子，艾兒跪倒在地上，一手撫著胸口，神情悲慟至極。
她立刻起身。佇立良久，料到前因後果。
外袍也不披，發飾也不戴。她離開寢宮，來到最高的水晶瞭望台，凱勒鵬正在那裡負手審查盛會即將落幕的收尾工作。
凱蘭崔爾出現了，雖然沒有盛裝，依然是美的無以倫比，但她神情近乎嚴厲，嚇退了一幫侍從。
「親愛的，你醒了。」銀樹大人起身走到愛妻跟前，順手抄起一個披風給她披上。
她動也不動，並不領情，反而冷冷的問，「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艾兒那麼難過？」
「啊，凱勒布立安跟你告狀了？」他微微一笑。
凱蘭崔爾沒有介面，轉而看著他，「你跟她，說了什麼？」
他輕描淡寫，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跟你一樣，我只是告訴她，她的選擇罷了。」
凱蘭崔爾深吸了口氣，立刻明白，「你要逼她走？！」
「逼？」他搖搖頭，「我的提議是很多精靈夢寐以求的。」
凱蘭崔爾藍眸閃過一絲怒色，「你怎麼能瞞著我這麼做？！」
凱勒鵬的笑容也沒了，「都幾千年未有爭執了，你竟然為了一個才活了數百年的小女孩跟我生氣嗎？」
凱蘭崔爾低低的道，「她不是隨便誰，她的命運或可關係精靈一族的未來。」
凱勒鵬搖搖頭，「她並沒有那麼堅強，太過感性，面臨抉擇總是猶豫，還會迷失自己！」
凱蘭崔爾反駁，「她面臨的都是重大選擇，不曾猶豫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最後她不都還是堅持下來，甚至敢於面對其他精靈無法想像的困境嗎？」
凱勒鵬的頭轉向一旁，然後重新調轉回來，「那麼，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機，我的提議不是很好嗎？如果她放棄了，說明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她堅持下來了，你的未來也會充滿光明。」
知道他說的有理，凱蘭崔爾無力的輕聲道，「別去測試生靈的本性，那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凱勒鵬握著她的手，「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你。」
凱蘭崔爾一字字道，「我們很早以前就談論過，你不該不跟我商量就這麼做！」
凱勒鵬垂下眼，「你說的對，我知道了。」
「那你知道該怎麼辦！」女王大人抽回自己的手，還是有些生氣的轉身往臺階走去。
相處已過萬年，早就為如何處理分歧與爭端達成共識，否則也不可能恩愛那麼悠久的歲月。
銀髮之王抬起頭看著那個背影。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光芒閃耀的女王，而在他眼中永遠是那個從西邊而來，驕傲美麗、滿懷壯志的諾多公主。
萬年之前，日月尚未升起，美麗安環帶裡的貝烈里安德美麗富庶，精靈們來去自由，群星熠熠，河流潺潺，花香四溢，歡樂祥和無處不在。
身為多瑞亞斯的王子，相比他的叔父皇兄，他並不好戰，沒有野心，太過安靜祥和，喜歡靜靜的讀書，平淡的生活，也從來不曾愛慕哪一族的公主。連他的親族，多瑞亞斯之王庭葛都覺得他簡直不像一個辛達族王子，反而更像寧靜高雅的凡雅精靈後裔。只有美麗安看出他聰明不外露的本性。
而就在那時，一大批從西方而來血氣方剛的諾多王子們登陸中土，要求領土。庭葛暗自戒備。但是凱勒鵬，依舊在多瑞亞斯美麗的王宮裡靜靜的臨窗讀書，透過雕花窗棱，在那星光之下，他看到了她，諾多最美麗的小公主。
自幼見慣了世間罕有的絕色，美麗安的美如日中天，而露西安的美則似春曉，辛達族的精靈公主根本不入凱勒鵬的眼。數千年來他一直靜靜地等著，只是他也不知道在等些什麼。
於是，當他看到凱蘭崔爾騎著馬跟隨父兄而來，她的頭髮閃爍如傳說中的雙聖樹，阿門洲的光芒依然停留在她臉上。身在暗夜的灰精靈們，總是特別渴望雙聖樹的光芒。
手中的書輕輕合上，只一眼，他就告訴自己，就是她了。
諾多族向來以技藝精湛，知識淵博著稱。凱蘭崔爾的父兄個個都是驍勇善戰之士，英俊威武的高等精靈。更不提那個擁有伊露維塔子女裡各種之最稱號的費諾就是她的伯父。他拿什麼來贏得她的芳心？
他無法和他們相比，只是想辦法把她留在了多瑞亞斯。凱蘭崔爾與美麗安成了至交好友。他也有了機會跟她日日相處。
漸漸地，她被他身上那股不同於諾多族的安靜祥和吸引，而當她回應他的愛時，他覺得世間的權勢財富名望地位統統都化作虛無。
終於如願以償的娶了她，他永生的生命將不再有缺憾。
萬年過去了，他很少與她爭執，幾乎全聽憑她的意思，甚至其他國主會私下譏笑凱勒鵬只是懼妻的傀儡君主。但他們都不明白的是，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能讓一個男子收斂其所有的聰明才智與光芒，甘願隱身在一個光芒閃耀的女子身後不遺餘力的協助她，輔佐她。所有她想要做的事，所有她的心願，他都會幫她達成。
沒有精靈會知道那是怎樣深邃的一種感情，就算是凱蘭崔爾本人也罷。
因而，也沒有精靈會明白為了讓光明女王繼續閃耀，他會不惜一切。
看到凱蘭崔爾生氣離去，凱勒鵬跟過去，在那高高的銀色瞭望台邊閃耀的翠綠水晶臺階旁攔下凱蘭崔爾，將她回轉過身，沒理會她些微掙扎的摟在懷裡，在她唇間深深的印下一個長吻。
隨後，他放開她，淡淡一笑，「別氣了，我去睡書房。」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不知道怎麼，就是很想看蓋奶奶和銀樹爺爺恩恩愛愛。。。
聖白議會篇即將落幕，最後的選舉結果會是什麼？艾兒的願望是什麼？葉子和艾兒之間會如何發展？
敬請期待——天幕墮落。
凱勒鵬：哼，本王不發威，你們當我是個傀儡嗎？
瑟爹：哼，大王不發威，你們當我是來賣萌的嗎？
薩魯曼：白袍加身，你們就認為我是個白的了嗎？（眾：從沒當你是白的）
悠于 2015-10-24 23:17
第37章 Chapter22.天幕墮落
艾兒忘記了她還要去陪萊戈拉斯，忘記了她要去找亞玟聊天，她甚至忘記了要去拜見女王大人。
她獨自站在梅隆樹林裡，仰頭看著美妙的凱蘭崔爾天幕，就像是那位高貴美麗的精神領袖在天空張開一個金色的翅膀，圍攏了下來，靜靜的守護著這方土地和其中的精靈們。
有多少精靈身受她的恩澤卻毫無知覺，就如同她自己。
她低下頭，環顧四周，把那一座座的彩虹橋，巫師塔，那巨書、迷宮和銀光河，還有暮色中的安羅斯之丘和卡拉斯加拉頓都一一仔細的看過去，像是要深深烙在腦海中。
這場盛會終於要落幕了。
她無法阻止著天幕的墜落和盛世的落幕。
沒有什麼盛世是可以天長地久。出場有多麼華麗，下場就有多麼淒冷。
她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無論她是否進行試煉，也許羅斯洛立安與凱蘭崔爾都不免消褪的命運。
……若這世間再無凱蘭崔爾，再無光明女王。
她身體一軟，閉上了眼睛，緩緩的跪在地上，摸著心口，覺得那裡好痛。
她記起聽到她說羅斯洛立安會消失，她記起在凱薩督姆大橋仿佛看到炎魔之火噴向梅隆樹。她現在的心口比那時候更痛十倍。
什麼時候，她才能足夠堅定，足夠強大？什麼時候她可以來守護凱蘭崔爾與羅里安，還有所有她想守護的東西？
*
一個月過去了，聖白議會接近尾聲，精靈盛會也終於即將落幕。
在經歷各種波折後，也終於選出一位議長——薩魯曼。
在安羅斯之丘的高臺上，彩袍巫師薩魯曼從凱蘭崔爾手裡接過法杖和白袍，至此，他成為聖白議長，持有歐散克塔的鑰匙，他的法杖能力將淩駕於所有五大巫師之上，並有號召精靈之主的權利。
薩魯曼如願以償的站在了所有精靈之主與巫師之巔。當然在這一派晴朗的加冕中卻有一朵小小的烏雲。這朵烏雲將在此後數百年間令他的版圖，始終缺失了幽暗密林這一大塊。
……只有森林國王缺席這次加冕。
從此以後，幽暗密林將遠遠脫離中土精靈國度，不曾加入聖白聯盟而獨自存在。
同時也預示著，幽暗密林從此與中土其他精靈國度雖不至於決裂，但也基本不相往來。
*
夜深了，歡歌沒有了，精靈們依依不捨的揮別了同伴們，即將回到各自的王國。當然也有不少不用揮別留下來或者直接跟別人回家的。
萊戈拉斯獨自在戰棋最後一場絞盡腦汁。艾兒自從被凱勒鵬傳喚了去就再也沒出現。
雖然盛會將落幕，他依然還想在最後這一場戰役中獲勝，賭上一口意氣，絕不認輸。
然而這場戰役之難他根本無法想像。陸路毫無勝算，水路被包圍，空中也毫無空隙可鑽。別說贏了，他究竟怎樣才能從這樣的地方脫身，這根本是個死局！
「這是個死局！你心裡一定這麼想。」白影一閃，剛剛白袍加身的薩魯曼走了過來。
萊戈拉斯意外抬頭看著他，沒有料到戰棋製作者竟然親自登場。
也無怪，他可是唯一闖到最後一層的精靈。
聽到他的話，萊戈拉斯銳利的眸光依然不肯放棄的四下掃視，「不，沒有死局，一定有活路的。」
薩魯曼悅耳的聲音柔和的問，「真的嗎？」
萊戈拉斯雙手死死抵在沙盤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甘心承認失敗。
薩魯曼手持法杖，站在白塔的窗口，白髮飄飄，「殿下，你具有突出的個人能力，通曉各個兵種的優勢，也有一定統帥能力。你最擅長的是隱蔽地形的小規模戰役。但是面對大規模平原戰爭，你的技能根本無法凸顯優勢，所以在平原之戰和孤峰之戰，你就贏的很狼狽。」
萊戈拉斯沒有注意到薩魯曼有洞悉他之前所有戰局的能力，只不服氣的抬頭反駁，「贏了就贏了！」
「不錯，」薩魯曼低低的笑起來，「因為你擅長找到戰場上的突破點，一個首腦人物或一個關鍵佈局，一擊命中，破壞掉了那個樞紐，你就贏的了戰役。」
萊戈拉斯沉默不語。
薩魯曼緩緩的靠近，繞過他身後，在他耳邊低低得道，「可是這最後這一場戰役，敵軍的部署沒有絕對統治者，每一個佈局，每一個位置，每一個兵種都環環相扣。你的技能用不上，也找不到陣法弱點，更沒有天降神兵相助，你該怎麼辦？」
是啊，薩魯曼說的完全沒錯。他該怎麼辦？
薩魯曼笑了一下，舉起一個棋子，欣賞自己的精工製作，「身處戰場，你永遠看到的只是眼前的東西，但真正掌握戰局的，卻是居高臨下俯瞰整個棋盤的生靈。你有沒有想過，這場戰役的關鍵本來就不旨在贏？」
說著薩魯曼右手的法杖一掃，千軍萬馬都消失不見。
萊戈拉斯訝異的抬頭，不知道他此舉用意何在。對他來說，不能贏的戰役有什麼意義？
薩魯曼問，「知道這塔有多少層？」
微微皺眉，萊戈拉斯道，「六層。」
薩魯曼笑了，搖搖頭，「不，這塔根本無窮盡，就像戰爭永遠不會結束一樣！再往上會越來越艱難，就算你僥倖贏了這一局，下一局呢，再下一局呢？」
他呵呵的笑著，「殿下，你太年輕了，想要贏我的巫師卡，你還早得很！」
萊戈拉斯收緊雙拳，牙關緊咬。
薩魯曼回轉身，留下個白色的背影，「你或許會贏得一兩場戰役，但你輸掉的是整個戰爭！」
萊戈拉斯極力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就如同戰場上隨意被人擺弄的棋子，一點也沒有自行掌控的能力，更別提去影響戰局了。他實在還太弱小了，只能任人擺佈。
「精靈的時代盛極而衰，這是不可避免的。」白袍飄然出門，陰沉的話飄來——
「來自密林的殿下，你準備好開戰了嗎？！」
深夜裡，薩魯曼的話一字字沉甸甸的壓在他胸口，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
坐在卡拉斯加拉頓的大殿，萬年夫妻正在盤點這次盛會的花銷，順便聊聊盛會結果。
凱勒鵬合起帳本道，「我本來意圖跟瑟蘭督伊商量一同平定哥爾多哥，再瓜分密林南部，結果你一席話氣走了他，害我的擴張計畫也只有擱淺。」
凱蘭崔爾白了他一眼，他哪裡是在乎領土，明明就是挑她的錯想要伺機從書房搬回來。
雖然相知相伴萬年，但洞悉一切的她還偶有看不懂他的時候，比如稍早前那個長吻。不由歎氣，「也罷……」
還沒說完，換下一身華服的艾兒走了過來，向兩位精靈之主行禮，並回報已經送瑟丹王、愛隆王啟程返回各自領地。亞玟已告知她，下一站試煉將選在瑞文戴爾。過幾日她將和亞玟一同出發前往。
她在凱蘭崔爾面前隻字未提之前凱勒鵬的提議，令銀樹王非常欣慰小姑娘的上道。
凱蘭崔爾只點頭笑笑道一路平安。
艾兒行禮之後，離去前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哦，凱勒鵬大人，多謝提醒。對於那些相信我，為我付出的精靈，我無以回報，只有完成試煉這一條路！也許，」她淺淺一笑，卻無比堅決，「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也說不定。」
凱勒鵬注視她片刻，頷首道，「那麼就辛苦你了。」
艾兒退下，凱勒鵬回眸看著凱蘭崔爾微微一笑。
凱蘭崔爾唇邊的笑一閃即逝，瞟了他一眼，「笑什麼，今晚你還是睡書房！」
*
卸下王冠，走出房間的瑟蘭督伊就看見兒子修長的身影。
他一腳踏在河邊的一塊大石上，遠遠的眺望，不知道是否在眺望河對岸的羅里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暮色的星光中，他淺金色的頭髮閃耀著，孤獨的身影比平日更顯得有些空靈，雙肩微跨，似乎有些喪氣的模樣。
「明天一早出發回密林。」瑟蘭督伊在他後面緩緩丟下一句，並不打算給兒子說什麼打氣的話。
「父王！」萊戈拉斯卻喚住他，「您究竟為什麼要我來？」
他知道瑟蘭督伊退出了選舉，薩魯曼白袍加身。他本來看似對議長很是覬覦，但在最後關頭竟然放棄，並且乾脆退出聖白聯盟。父親在打什麼主意，他一直看不透。他若早有此打算，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甚至還把他帶來。
瑟蘭督伊轉過去的背影頓住，他回過頭來，雖然是暗夜的精靈，他的金髮卻閃爍如高等精靈。令人無法想像，沒有沐浴過雙聖樹的辛達精靈會如此美麗。
「終究有一天你會做一個王，總要瞭解一下。」瑟蘭督伊避重就輕的道。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能做什麼……」萊戈拉斯回想著那個棋局，挫折感更強，帶了更強烈的迷惑。
瑟蘭督伊聽聞，背負雙手走了回來，他微微抬起頭，以他的身高很少需要仰視別的生靈，但是站在石頭上的萊戈拉斯低著頭回視他時，依然感覺到父王非常高大。
瑟蘭督伊的藍眸在暮色中閃爍著幽深的光芒，「萊戈拉斯，或許你現在無法明白，我愛你，勝過世間的一切！」
一向深得父親寵愛卻很少直接聽到他的愛語的萊戈拉斯不明白他此刻說這句話的用意。
瑟蘭督伊微微勾起唇角，他的臉孔表面平靜美麗如夜色中的安都因河面，眸光卻洶湧如水下的暗潮，「你要去遊歷中土，我不阻攔你。你想去看黃金森林，我答應你。你想跟某個來路不明的女精靈調調情，我也隨你去！」
萊戈拉斯心中一跳，望向瑟蘭督伊。
「所有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就算你現在要娶亞玟·暮星，我也會想辦法說服那個愛女如命的愛隆。但是無論你走多遠，無論你去多久，無論你做什麼，你終究會回到我身邊。」
所以，帶他來到聖白議會，讓他明白自己密林王子的身份，讓他去見識站在精靈之巔的領主，讓他去磨練各種技能，讓他認識不同的精靈種族，見識他們的文化和智慧。
「我所肩負的一切，總有一天都會落在你的肩上，而我擁有的一切，總有一天都會握在你的手中！」
瑟蘭督伊不再多言，轉身背對羅里安，面對森林。
萊戈拉斯垂下頭，低低得道，「即使，那不是我想要的……」
瑟蘭督伊停下腳步，揚起高傲的頭顱，卻微微的回轉，長睫垂下，只留下一個完美的側影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會想要的。因為沒有了這些，你將一無所有！」
*
密林退出聖白議會，送行的隊伍自然沒有其他領主的陣勢。
而一大早就跨過大河來到岸邊送行的，是羅里安的晨光殿下。
可是相對於前陣子的親密相伴遊玩，萊戈拉斯和艾兒都顯得心事重重。他們沒有交談，甚至很少有眼神交流。
送行隊伍默默送到了天幕邊緣。瑟蘭督伊早就已經當先而行，也沒有看到兒子正在和「某個來路不明的女精靈 」告別，但萊戈拉斯疑心他是故意裝沒看見，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兒子終究會跟來。
「一路小心。」艾兒先打破沉默。隨即覺得自己真是說廢話，誰能打萊戈拉斯的主意，又輪得到她來操心了？
「好。」他並沒有不耐煩。
「我也要準備去瑞文戴爾了。」
「好啊。」
「去接受愛隆王的試煉。」
「很好啊。」
這番對話讓艾兒恍惚想起近千年前，他們在安羅斯之丘的告別情形。那時，她正準備返回人類世界。
……
「我，開始學精靈語了。」
「好啊。」
「人類的社會似乎也比較能接納我了。」
「很好啊。」
「我想，我應該要離開了。」
「珍重。」
……
艾兒的手微微握緊。
千年過後，她依然在沒話找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他，依然是簡短而漫不精心的回答。
萊戈拉斯的眼神追隨著已走遠的父親，隨即自己騎上了大角鹿。又想起了什麼，垂頭朝她一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得知你沒事，也做了精靈，我就放心了。」
她默默的抬起頭望著他，並沒有說什麼。
萊戈拉斯沖她微微笑了，笑的那樣純淨，「你還是做精靈比較好。」
聞言，她不由朝他綻放了一個如晨光般溫暖的笑。
「你精靈的樣子比人類時好看多了。」她明媚的笑顏令他的笑也變暖，想說什麼，但也只是留下一句，「後會有期。」
笑容釘在了她的臉上，她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他騎著鹿緩緩走出了天幕。
天幕像隔開了天空與大地，暗夜與晨光，此岸與彼岸，興盛與衰落，過去與未來——
……還有他與她。
她以為在那個月落森林的夜晚，他們已經解決了所有問題。但實際上，她現在才想到，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他並沒有問，而她也沒有告訴他。
她要的，從來就只是一個希冀而已。
而她清楚明白，這樣的希冀是她做人類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的，所以她放棄了人類那所謂的幸福一生。
天空中突然傳來喀嚓一聲，像是傳來一個悶雷的聲音。
她抬頭望去，只見天空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心裡一驚，再仔細一望，才看出原來那個天幕從中間破開，接著，像是什麼融化了一般，裂口迅速的擴大，往兩邊褪去，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幕布正在降下一般。
盛會真正的落幕了，凱蘭崔爾收回了天幕。真實的天空與星辰露出了。原來，天空並沒有那麼澄澈，星辰也並沒有那麼明亮。
——天幕墮落了。
就像是印證她在熱氣球上的料想一般。他們最終還是落在了現實的地面，奔向了各自的未來。
千年過去，有些事情變了，而有些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無論她是人類或是精靈，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無論她做什麼，他都不會在意，亦不曾放在心上。
……他從沒有問過她，為什麼要選擇做精靈？
那天幕終於墜落了下來，落在她的面前，露出遠方他的背影——依然是咫尺天涯的遙遠。
「不，我不是為了變好看，才做精靈的……」
低低的訴說飄散在風中，但是遠方的精靈無論如何也聽不到了。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聖白議會落幕，各位看倌可還滿意？
熱鬧的瑞文戴爾之行展開。讓人意外的愛隆王試煉題目。另外，人氣頗高，也呼喚很久的愛隆雙子，金花領主，小帥哥林瑞爾也即將登場。
第38章 番外1.配樂篇
更新這個絕不是因為作者皮癢或湊字數，是因為要外出一段時間，只能停更。為了不讓大家有太強的斷層感而寫。總有親會問專欄的配樂哪裡來的，也曾經答應過微博裡的一些親，要寫這個給大家看看，喜歡的就去聽一聽當回味一下，不喜歡就跳過當沒看見。
而且也當是占位了，後面還會不斷更新在裡面。
***
音樂對我來說就像陽光空氣水一樣重要。
文章的配曲我一般都會優先選擇用原聲OST，就是純音樂。有畫面感，又不會被歌詞左右劇情。我建議大家有空找來這些OST聽一聽。
先寫文還是先配樂。其實有的時候，我反而是先找能給我類似感覺的音樂，再一邊聽一邊寫文的。
《指環王》的電影堪稱經典，比小說前半部的冗長拖遝要緊湊得多。但是它的電影原聲實在稱不上很好，至少不是我喜歡的類型。Howard大師的配樂雖然很貼合魔幻的感覺，在旋律方面一直稍差了一些。他在我心目中甚至排不到好萊塢經典電影配樂大師的前五。
哦，你們想知道我的前五是哪幾位？
→他們是擁有《星球大戰》、《侏羅紀公園》、《辛德拉名單》、《情歸巴黎》等獲過無數奧斯卡經典中的經典的john williams
→是擁有《加勒比海盜3》、《珍珠港》、《獅子王》、《最後的武士》、《蝙蝠俠：黑暗騎士》、《功夫熊貓》、《福爾摩斯》、《達芬奇密碼》（我可以一直說下去）等風格多變也獲過無數提名的hans zimmer
→是擁有《勇敢的心》、《泰坦尼克》、《阿凡達》的james hornar
→是擁有《走出非洲》、《時光倒流七十年》、《與狼共舞》的john barry
除去這幾位大師，還有近來大愛的動作片配樂旋律與激烈並存的《速度與激情》、遊戲《使命召喚》、《曼谷殺手》、《雷神2》的brain taylor。
為《哈利·波特7 上》以及《暮光之城2》擅長揪心淒美配樂的Alexandre Desplat。
以及Pixar動畫配樂的非常擅長溫情與歐式配樂的《飛屋環遊記》和《美食總動員》的Michael Giacchino。
下面，我就來羅列一下本文所用的配樂。
★第一部 Chapter01.亙古傳說& Chapter09.樹民女皇
↑這開篇的第一章，羅裡吧嗦的講了很多大家都已經很熟悉的傳說。我寫東西特別喜歡保持完整性，也喜歡畫個很大的餅，哪怕囉嗦一點。
→因而這一章的配樂一定要有魔幻史詩的感覺，而且還要足夠深邃的挖掘，因為維拉創造世界時黑暗，與眾愛奴大樂章的唱腔，珠寶之戰的沉重。不必多考慮了，原著的電影原聲裡面就有非常合適的，有黑暗的沉重，又用宗教意味的男女和聲，就是凱蘭崔爾在電影裡最開始那段旁白的配樂。而這段主題配黃金森林夜晚的篇章也非常合適。雖然，個人覺得有陽光和金葉的羅斯洛立安的主題配樂應該更明麗一點。
∮《Lothlorien》by Howard Shore from《Lord of Ring 1》OST
★第一部 Chapter03.精靈之死
↑這一段是艾兒初遇精靈，開啟了未知的世界，還有艾兒海葬精靈。
→依然是要魔幻感的音樂。很多電影帶著人性和西方的旋律雖然很美，但沒有我要的超脫人世凡塵的感覺。這段因為有艾兒自己唱的歌，所以最好是有女聲開頭，帶出淒美的旋律，最後還要交響樂的共鳴和昇華。是的，我喜歡的旋律一定要是交響樂配曲才夠氣魄。因為在她推送精靈入海時，是靈魂升天，回歸西方至永生的感覺。這段音樂大推薦，非常傷感動聽，歌名，在原來電影裡的意境都很好。
∮《Into Eternity》by Brain Taylor from《雷神2》OST
★第一部 Chapter07.密林之王
↑一隊木精靈，走過了紅楓，瀑布，石橋，河谷，密林宮殿的風景就在眼前，配合瑟蘭督伊的絕色美貌，這一段不用想了，畫面都跟原著的一樣，配樂非霍比特人2原著裡的密林音樂主題不可啊。
∮《The Woodland Realm》by Howard Shore from《霍比特人2》OST
★第一部 Chapter11.終之抉擇
↑葉子當初回答那兩個字，想必是虐到了不少親吧，也是追此文的動力。所以這部分如此美景和傷感意境之下，其實我本來還可以選擇第三章精靈之死的配樂，又覺得那個太過淒慘，慘到仿佛沒有一點希望了。最後還是選擇了Alexandre Desplat的配樂，他之前為《哈利·波特7》和《暮光之城2》配樂時，都深得我喜歡。因為有魔幻因素，又有淒美的愛情主題，我在兩首裡面選擇了良久，最後還是決定選這首。因為戰爭的傷痛少一些，愛情主題多一些。
→剛開始是鋼琴輕輕的起調，仿佛艾兒在尋找，然後管弦樂帶起和鋼琴穿插的主旋律，像是兩個人在對話。跟著柔美的弦樂奏起動聽的副歌部分，像是艾兒在詢問那個問題，接著在最美的高音交響主題中是絕美的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我怎麼這麼壞啊）。然後是葉子的一番低聲的解釋，她的心如死去那般寂靜，音樂迴旋而落，最後終歸於寂靜。這首曲子是個電影裡我最喜歡的一段配樂了，Alexandre大師虐人功力深湛啊（目前專欄首頁就是這首）
∮《Marry Me, Bella》by Alexandre Desplat from《暮光之城2》OST
很遺憾，整個生存試煉篇，我忙著趕文，沒下功夫去配樂，所以先跳過吧，以後看看有沒機會重新弄。
★第二部 Chapter15.再度邂逅&第一部 Chapter08.甯若戴爾
↑在甯若戴爾河畔的重逢，是聖白議會篇的亮點。我在寫了甯瑞戴爾河月夜那段之後就已經考慮好了，所以配樂都是同一個，才能把千年前後呼應起來。而且這一段意境一定要很美很美，因為兩人沒有對話，只能體會意境。整個配樂之中，大概也只有寥寥數首是歌曲，這首算是其中之一。
→我想要的意境，是很清淡的女聲唱歌，要乾淨，絕對不能染上人性的沉重，因為這是魔幻主題的配樂，聽上去要不像在人間。這首歌的高音副歌部分的唱腔和歌詞一下子就打動了我，幾乎想也沒想就選用了這首。簡簡單單的鋼琴伴奏，飄忽在塵世之外的唱腔。歌詞裡面有很多話都符合艾兒的心情，仿佛她在想著萊戈拉斯，他就出現了。那段「I see him」尤其打動我，他們彼此又看到了對方。
↓下面是節選的英文歌詞和我的翻譯，或許有些翻的不是特別好，也請大家包涵。
Suddenly,突然間
It all seems like a blurry dream 似乎就成了模糊的夢境
But I was there, wide awake 但我知道我曾如夢初醒，就置身其中
I lived it all 曾經歷過這一切
Call back to me 呼喚，回到我身邊
I'm longing for you 我渴望著你
And my dreams to be true 也渴望我的夢境能夠成真
Where the fields bloom bright,在那個繁花盛開遍野
Mountains glow 青山翠綠的地方
I see him 我看見了他
We were there 我們曾都到過那裡
We were kings and queens 我們曾經是那裡的國王和女王
Close to you 靠近你
Wide awake 如夢初醒
I know where I belong 我知道我的歸屬
But memories are strong 可回憶是那樣的鮮明
I\\\\\\\'ll be back 我很快就會回來
When I hear his voice 當我聽到他的聲音
Hear him call 聽到他的呼喚
∮《Lucy》by Hanne Hukkelberg from《納尼亞傳奇2-凱斯賓王子》OST
★第二部 Chapter20.航向未來
↑兩小無猜的小傢伙們開始在樂園裡玩，我就感覺他們像是小孩子遊園的心情。一定要玩的很快樂才好。
→這一段其實很多主題音樂都很符合。我就隨便挑了一段，前面是很輕鬆很悠揚的小調，最後結尾又註定要交響樂昇華，因為是航向未來嘛。
∮《It\\\\\\\'s Only A Diary》by Patrick Doyle from《Bridget Jones》OST
★第二部 Chapter22.天幕墮落
↑因為薩魯曼和瑟蘭督伊的緣故，這一部分有點隱隱的戰爭主題的沉重味道。然後是天幕墜落的無力感。
→緊張的弦樂，悲愴的旋律。因為這首曲子的名字意思是「一切成空」的意思，暗喻天幕墜落，美好的感覺消失不再。不過，這段配的不是特別滿意，緊張感大於旋律感，先配著吧，回頭聽到好的再換。
∮《Obliviate》by Alexandre Desplat from《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上》OST
***
以下沒看到後面連載的自覺不要觀看哦！
△瑞文戴爾篇▲
★第二部Chapter25.午間小憩
↑葛羅芬戴爾的空靈和純美，戰後的傷痛與思念，可能還有點暗戀的主題(？)多麼mix的feeling啊。
→第一段是空靈的鋼琴，而第二段的小提琴加入了思念與傷感的主題。之後是交織混合像是兩個人在對話，然後回歸鋼琴至真的主題。
∮《The Promise》by Secret Garden from 《once in a red moon》
★第二部Chapter27.紅角隘口
↑打仗的曲子我有很多很多。但是這一段會有些不同，因為我要的更多還有失去親人的苦痛。最後，因為本身凱勒布裡安這個人物的悲劇性，所以結尾依然是沒有希望的死寂。
→我選的這首曲子來自一款平臺獨佔的遊戲，我沒玩過，但是音樂一聽就很打動人。起調就非常的沉重而痛苦，中間有一段有種主人公的拼搏與奮起，但是結尾，依然是命運展現的不可抗的強大力量。
∮《Ethan Mars》by Nick Ingman & Terry Devine from 《Heavy Rain》
★第二部Chapter36.星墜噴泉主題音樂
↑這段音樂毋庸置疑要很美很打動人。我要的感覺要兩種樂器對話的效果。或是鋼琴與長笛，或是鋼琴與小提琴，或是小提琴與大提琴。總而言之，能表演出劇情，畫面感，還要淒美動人，畢竟有一段千年獨白在裡面。
→想來想去挑了這首。小提琴的淒美輕靈象徵艾兒，小號的高亢嘹亮，如黃金般質感的天堂之音則是萊戈拉斯。仿佛他們在星墜的噴泉旁對話，爭執，對白，還有最後的離別。
∮ 《Emmanuel》by Chris Botti from《Live in Bos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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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番外2.取景篇
必須死心塌地的承認無論是電影還是原著裡的風景讓人讚賞和驚歎。托老非常擅長而且樂於描寫自然風光。當我看到黃金森林大段大段的森林、河谷的描寫，還有各種樹木植物的描寫時也目瞪口呆。我總疑心百年前的他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環境裡，這對於整天生活在都市的我們來說是非常難得，也難以想像的。但畢竟人類做了四五十萬年的野人，直到這幾十年來才窩進了室內，其實每個人心中都難以抵禦大自然野性的召喚。
說到底，自然風光的描寫和感悟其實是五穀不分的我所缺乏的。我對自然風景沒有人文風景那麼偏愛，所以哪怕出去旅行也總是選人文景觀來看，對於自然景觀也就缺乏點想像力了，但偏偏這部作品又無法缺少景觀的描寫。因而之前文中的自然景觀的描寫大部分都來自於電影和小說，沒有什麼自己的亮點和特色（自曝其短T_T）。
從聖白議會開始，連載已經進入精靈文明的深度挖掘階段，有很多涉及人文景觀（或者精靈文明景觀？），可以寫到我比較擅長的部分，這樣也好加以發揮，也可以取材現實了。
取材麼，總覺得一定要自己到過，親眼看過才夠好，描寫才不會流於表面。
這一部分，是留著占位的，後面還會補充。若還沒有連載到，親們請自覺不要觀看。:)
☆第一部 Chapter04.遠征中土-遠古國王巨像
原文：§曾有一尊古代國王的巨大站立雕像雙腳橫跨河的兩岸。一手持劍，一手持盾，神情肅穆的注視遠方，像是一個守護神日夜監視著人類王國的邊境。當精靈們劃著小船看著寬廣的水岸，看著雕像巨大的腳部甚至比船還要大，想像橫跨這條河水的石像曾經是多麼宏偉，對上古英雄的敬畏油然而生。
精靈的文明總是順應自然，建築在自然之上，都與自然巧妙融為一體。可人類在自然面前太過渺小，他們的文明總是以對抗自然，挑戰自然而生，而偉大§
→這大概是第一部裡關於景觀，我唯一小有發揮的一段了。靈感來自那著名的古代七大奇跡之一，雙腳橫跨兩座島，手持火炬與弓箭的太陽神巨像。因在西元前毀於地震，事到如今我們都無法親見，但是讀希臘神話時看過不少的資料和圖片，面對這尊雕塑，想像曾經恢弘的建築，都是無法遏制的震撼。
★太陽神巨像，羅德島
☆第二部 Chapter11.死亡沼澤-剛鐸青銅騎士像
原文：§而每一層都有一座鑄造精美的青銅騎士像廣場，以遠古一位著名將軍命名。最高的一級，有一座直通向外的寬廣長道。§
→剛鐸的力量與剛性之美，和精靈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比較喜歡從俄羅斯來取材。
★十二月黨人廣場，聖伊撒基耶夫大教堂廣場
☆第二部 Chapter14.精靈盛世-卡拉斯加拉頓
原文：§以天空為頂，大地為席，處處光明，處處花園，處處綠地。雕塑，亭子，椅子，瀑布，流水，階梯仿佛統統都從地上長出來一般渾然天成……§
→我要的感覺一定是要是建築在自然之上，又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景象，隨處都是美景，而那些人造的景觀都要從地上冒出來一般的和諧。十九世紀有這麼一個小鎮，幾乎當時在世界上都很有影響力的文人，政治家，思想家都在這裡居住，當時的設計師們受君王委託，很好的實現了「以天空的構想」，要把這個自然風光得天獨厚的地方建設得人工與自然渾然一體。
★巴登巴登，德國
☆第二部 Chapter18.黃金晚宴-大宴會廳
原文：§大宴會廳由三十二個巨大鑲嵌黃金的白色精靈雕像撐起。一大兩小，三個碩大的水晶燈吊在天穹頂上，每個水晶燈上都豎滿數百個小燈，令整個銀色大廳燈火通明。天穹頂及四壁都畫滿了上古時的壁畫。大廳的壁畫邊框，燈柱，燈托，桌椅都鑲嵌著黃金，圖案之繁複，黃金用量之足都是震古鑠今，更顯得整個大廳富麗堂皇之至。§
→其實這個宴會廳一反精靈世界空靈和清淡的風格，但是既然是從來未被邪惡污染的黃金森林，又為了不負「黃金」二字，我索性就華麗徹底吧。要知道我選取的這個地方，本來就是歐洲歷史上少有的、功勳卓絕的女君主的宮殿，曾放下豪言「再給我兩百年，整個歐洲都將臣服在我裙下」，皇宮裡面也是以細膩奢靡的女性風格而不是傳統的硬朗的男性風格著稱。所以，為了配合我們金光閃閃的凱蘭崔爾女王，我就選了這一處。
★葉卡捷琳娜宮，皇村，聖彼德堡
☆第二部 Chapter20.航向未來-熱氣球升空
原文：§面前有一顆熱氣球剛好擋住了太陽，陽光從那顆氣球背後照了過來，為它鑲嵌了一道完整的金邊。只是注視著，就覺得天地之間一切都消失了。
就像隨著太陽升起，宣告著文明離開了遠古時代而步入太陽紀元。當那個灼烈的圓盤越來越大，日影遮住了天空，而空中的熱氣球也一隻只的消失在太陽的光輝裡，那個充滿光明與夢想的地方。§
→其實本來我沒打算讓葉子和艾兒在聖白議會玩在一起（表打！），不過有親要求多看互動，我就加演了一場。特別著重寫了熱氣球這一段。這段我本來想留給追獵番外《時間盡頭》的，那篇大部分取景都來自土耳其，非常適合用這段，但可惜男主快讓我寫掛了（噓，親們可千萬別透露給追那篇的知道啊），也就沒來得及玩。要坐熱氣球，一定要選擇有特色的地貌和可以看到日出的地方，尤其是日出那一刻，簡直美的會讓人落淚。
★卡帕多基亞，土耳其
以下還沒連載到，請還沒有看過的親們自覺不要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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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戴爾篇▲
整個瑞文戴爾篇以及愛隆試煉篇是描寫有人類血統精靈的文明的，因而有很大發揮餘地，我也絕不保留。每章裡可能很小的一個段落或許都是有取景之處的。
☆第二部Chapter24.愛隆家宴-地圖陳列室
原文：§陽光一路沿著大理石地板撒入一個大約寬五米高十米狹長型的陳列室。
艾兒一進去就被頭頂一直延伸出去的宏偉而華麗的天穹壁畫吸引住了。
「這就是讓瑞文戴爾引以為傲的地圖陳列室。」伊洛赫介紹。
伊萊丹也道，「從有精靈文字開始，埃爾達每個紀元的地圖，還有數個紀元來諸王以及各領主的領地圖都在這裡保存。」
陳列室的頂部和兩側牆壁甚至地板全部都是以金色及紅色為主色調的地圖，讓整個大殿甚至無需黃金裝飾都金碧輝煌。§
→我有航海情結，我承認。所以在米斯龍德篇才寫了那麼多關於航海的段落。而埃蘭迪爾的大航海劇情則似乎是悲情多一點，因為他一直企圖找一個目標，而非享受航海的過程。但無論如何，我想要一個地方收藏埃蘭迪爾曾經的那些冒險，而說到地圖收藏室，這個地方立刻躍入腦海，怎麼也抹不掉了。
★地圖陳列室，梵蒂岡博物館
☆第二部Chapter25.午間小憩-四女神花園
原文：§古城牆圍攏了一大片起伏山巒，瑞文戴爾的白色尖塔與宮殿之頂在綠影裡隱隱綽綽。精緻的花園裡古樹參天，滿目綠色，草坪上薄薄一層金色落葉。圓石噴泉佇立在花園中。§
→想到午後的花園，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這個地方。美的讓我想終老的地方。
★四季花園，羅滕堡
☆第二部Chapter26.聖賢之路-聖賢綠地
原文：§瑞文戴爾的聖賢綠地是由一條小河繞成橢圓形的草地。
四座聖賢之橋連接中心綠地和河對岸，河岸邊一圈環繞，豎立了78座古代的聖賢雕塑。晚間，沿著彎曲的河道看過去，燈光照耀雕塑，投影在水面的倒影，形成瑞文戴爾最著名的風景。§
→我一直在考慮愛隆說「縫隙與光明」這番話的時候要在一個多麼充滿學術氛圍的地方講比較好，最後還是選擇了這一處。
★沼澤綠地，帕多瓦
☆第二部Chapter31.鏡影沉思-鏡湖
原文：§雲層漂浮在半山腰，像是山脈被某種自然神力攔腰截斷。一條白色木板拼成的小碼頭從岸邊延伸至湖面的霧氣中。
太陽升起，霧氣散去，一個美妙的讓人屏息的湖出現了。
因為三座峰擋住風，湖面安靜的一絲波紋都沒有。明晃晃的水面如同一面鏡子，得名鏡湖。湖水清晰的倒影山巒，連色彩的層次與細節的豐富都完美展現，讓你甚至分辨不出哪是真實哪是鏡像？§
→這是一個自然風景很美妙的。說到霧氣，倒影與湖，我腦子裡一定是先想到美妙的被譽為世界第一湖畔小鎮的哈爾施塔特。可是那裡以美麗的尖頂教堂倒影著稱，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掉那人文的味道，改選這一處，也來自同一個國家。純粹的自然倒影。當時從山頂，坐著車，一拐彎就看到了山脈被攔腰截斷，倒影的湖泊，一個小小的碼頭，岸邊湖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就抽了一口氣，實在太美了。
★聖沃夫剛湖，奧地利
☆第二部Chapter34.瑞文戴爾-琴橋
原文：§那座橋造型非常別致，靠著山巒的一端高高的豎起，像向上伸出的琴柱，拉出一道道白色如同琴弦的斜索到橋的另一端，來支撐整座橋，因為其造型非常優美而像豎琴一般，瑞文戴爾精靈稱為琴橋。§
→這是艾兒聽到那句燦爛與寂寞的愛隆悲歌後被葛羅芬戴爾安慰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這座橋叫什麼名字，早晨起來，坐在車上，睡意朦朧中在晨曦中不經意看見窗外有這麼一座美妙的橋。
★雅典
☆第二部Chapter36.星墜噴泉-噴泉
原文：§下方是黑白瓷磚鑲拼的一塊長方形露臺，一排雪白的欄杆。露臺下方是一個橢圓形大噴泉，兩旁各有臺階下去，兩側各有五組階梯噴泉。
左側臺階上都有一尊努曼諾爾國王的鑲金雕像，而右側臺階上都有一尊貢多林英雄的玉質雕像。
最大的中央噴泉是埃蘭迪爾雕塑，與數十個百花噴泉，巨獸噴泉，奇珍噴泉，花籃噴泉，樹狀噴泉，魚唇噴泉，龍頭噴泉等等組成的一個規模罕見的噴泉群。
陽光照耀之下，噴泉的水珠，彩虹，金與玉雕像上的水珠，階梯上緩緩流動的清泉，構成一幅奪人心魄的美景。§
→為了配得起日耀梅隆那樣的地方，所以千年後關於那個回答也要選一個很美的地方。原作裡，我記得矮人們在噴水池裡戲耍，所以我就把瑞文戴爾這個噴泉稍微發揮了一下。站在夏宮臺階上看到下面以參孫噴泉為心，幾十座噴泉的，噴泉雕像群，水珠滴灑在純金雕像，陽光折射出水滴的彩虹，所有人都沒有詞句來形容這美景。這一刻，阿爾諾河畔的碧提宮花園，茜茜公主居住的美泉宮花園，瑪律馬拉海邊的多瑪爾巴赫切宮花園全都被我拋諸腦後。
★夏宮下花園，聖彼德堡
△巫師季節篇▲
☆第二部Chapter42.英雄殿堂-英雄廣場
原文：§在遠古時期，大師們設計這個廣場時，要求必須彰顯維拉的偉大，並敬畏他們的無上神聖。而那些遠古大師們的確辦到了。凡在建築和藝術史上留的下大師名號者，都曾參與這座廣場與殿堂的興建，這些年輕大師們在僅20歲出頭時就在這裡留下不朽的作品。
從空中看，這座廣場如巨型鑰匙，長軸達240米。中心樹立的方尖碑是在憤怒之戰中唯一未倒下的方尖碑。盡頭是14座巨大雕塑。左側七座維拉雕像，右側七座維麗雕像，雕塑後面就是英雄殿堂。美麗而經過精確計算的四列大理石廊柱排成環形圍繞廣場，在廣場上中間左右兩個點上看去，四列大理石柱剛好都能排成一列，石柱宛如『神的手臂』般從殿堂左右兩翼延伸而出，將全中土的生靈引導到這裡。§
→這個廣場一定要氣勢恢宏，才配得上讓遠古而來的英雄們流芳百世的英雄殿堂。這世上只有這麼一個地方，凡在建築和藝術史上留的下大師名號者，都曾參與這座廣場與殿堂的興建。
★聖彼得廣場，梵蒂岡
☆第二部Chapter42.英雄殿堂-無人英雄紀念碑
原文：§下面是一座方台，上面開著一朵朵小花，像是無數星辰綻放其間。被稱為永志花，它整年開放，生長在亡者安息之處。石碑下用遠古人類語寫著——「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世長存。」§
→我其實只是要那句石碑上的諫言。
★紅場，莫斯科
△幽粉蜜林篇▲
幽份蜜林篇自然取景多於人文的，我就不一一列舉。而且很多也是加上我自己的想像。參考十大夢幻浪漫聖地投票那部分即可。
Chapter63.新月星辰
原文：整章全部取景聖托裡尼島。包括峭壁上的Fira，眺望火山島，號稱「世界上最美日落」的OIA。
→這一章真是相當拉仇恨吧？很甜蜜很浪漫。人的一生，可以錯過一座高等學府，可以錯過一個世界五百強企業的邀約，甚至可以錯過一個海誓山盟的曠世之戀，但不可以錯過希臘的聖托裡尼，這個把全世界最美的藍用光了的地方。
★愛琴海，聖托裡尼
Chapter64.沉沒之城
這一章創了第二部留言最少的記錄，但是我自己非常喜歡。
原文：深藍色的寬廣海底，即便是被砂土掩埋，他還能看到巨大方正的白色大理石輪廓勾勒出一條長長的大道，兩邊佇立著數不清的巨大雕像。接著，一座座殘缺的紀念碑，倒塌的石柱，噴泉池也在眼前出現，上面長滿漂浮的水草，依然氣魄恢弘。可容納萬人的橢圓形競技場出現了，連層疊臺階都清晰可辨。在旁邊還有一座陡峭的高山，開敞無頂的高處是供奉一如·伊露維塔的。
→我找來找去，都沒有描寫遺跡的絕好案例。想來想去，為何看別人的？還是寫我自己熟悉的吧。這部分是愛琴海邊，羅馬人在土耳其的遺跡，塞爾瑟斯圖書館，還有保存完好競技場，個人覺得甚至比雅典衛城和羅馬鬥獸場還要讓我震撼！
★土耳其，以弗所
原文：城市盡頭有一座高大的白色大理石廟宇。它規模龐大，雕塑精美，金字塔頂部有四匹馬拉的雙人戰車，上面巨大的男女雕像更是栩栩如生，在海底的波光中，像銀白色雲團高懸整個城市上空。
→看過《 追獵×被獵》的親，對這個描寫應該不陌生，沒錯，它就是著名的七大奇跡之一的摩索拉斯陵墓。
★土耳其，博多魯姆
Chapter78.雪湖星泉
原文：長湖鎮由水和橋構成，建築在最不可能建造城市的地方——水上。一個樁一個樁打下去，再在樁上建立船塢和房間。蜿蜒的水巷，流動的清波，灰色的水霧，這個小鎮就仿佛漂浮在碧波上的夢。
為了避人耳目精靈們換了長湖特有的帶著烏篷的黑色尖舟，造型輕盈而纖細，一艘艘單人小艇在日暮駛入寂靜的水道。入夜了，水波蕩漾，氤氳朦朧，似真如幻。
→他們泡溫泉的地方取景斯洛維尼亞，但長湖鎮這裡卻是取景威尼斯。他們坐的黑色尖舟，就是威尼斯著名的貢朵拉。我覺得跟愛人縮身在小舟裡，一起穿過歎息橋的感覺非常浪漫。
★義大利，威尼斯
悠于 2015-10-24 23:18
瑞文戴爾篇
第40章 Chapter23.林穀群豪
瑞文戴爾篇：
我想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希冀。若時間不朽，我可以等待。
但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我身為人還是精靈，
若你的回答依然不變……
*
第三紀元的2470年前後，那是愛隆記憶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東方的魔影不在，北方的安格馬王國早已覆滅了。
聖白議會剛剛舉辦過，精靈世界空前團結。
凱勒布立安還未西渡，愛女亞玟也沒跟個壽定的人類跑掉。
沒有在外閑晃的巫師不時帶領一幫人逃難逃來瑞文戴爾，順便蹭飯。
自然也沒有林迪爾天天在他耳邊嘮叨瑞文戴爾的財務危機。
遠古時曾經單挑炎魔、卻總是被人忘記的葛羅芬戴爾還偶有露臉的機會。
哦，對了，他忘了還有兩個兒子，嗯，他們也沒整天不著家的在北方閒蕩。
當然了，最美好的，莫過於那時候他的髮際線還堅守陣地未曾撤退。
*
告別羅里安兩位領主，艾兒與亞玟帶著護衛一同前往瑞文戴爾，艾兒去接受愛隆王的試煉，亞玟則是回家探親。
她們避開魔瑞亞，沿著迷霧山脈一路走到高山隘口這才翻越山脈，抵達伊姆拉崔河谷。
長途跋涉對於進行過生存磨練的艾兒來說不成問題，她反而比較擔心看似嬌弱的亞玟，但是沒想到這位美貌的公主臉不紅心不跳，大氣不喘，一路長裙飄飄的來了。
而她，褪下了長裙，一身俐落，背著長弓，拿著匕首，腰間還掛著新的特製繩索（之前的繩索丟在剛鐸了）。從羅里安出發時，亞玟勸她不要像是要去打架一般，去了瑞文戴爾根本用不上這些裝備。不過艾兒堅持不用別人保護，還說沒有這些她無法完成試煉。亞玟暗自搖頭，就是說要經歷父王的試煉根本用不上這些啊！
子夜時分翻過了山脈，亞玟眼見林穀就在眼前，轉過頭鄭重的對艾兒道，「我們家的情況……比較不一樣。你要注意。」
亞玟很少這樣的口氣說話，艾兒立刻點頭，「我知道，愛隆王與瑞文戴爾久負盛名，我會注意言辭應對得體的。」她出身低微，早已習慣。
亞玟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搖搖頭。
馬隊走向了一條陡峭小道，只容一匹馬過，右側是長滿草木的峭壁，左側懸崖，向下眺望，便能看到伊姆拉崔河谷。此時尚未破曉，夜色中樹林風聲葉動，但艾兒卻聽出了掩蓋其中輕輕的馬蹄聲，她立刻道，「小心」。同時伸手探向背後，準備握弓。其實不用她說，護衛的精靈們早就戒備了。
很快一隊騎兵突然從前面沖出，將他們的去路堵住。
亞玟不動聲色，艾兒騎著光陰，越眾而出擋在面前道，「公主先逃，這裡有我。」
亞玟好笑，「你也是位殿下啊。」輪不到她來擋箭吧！但她的反應實在有趣得很，讓她都不忍戳穿。
艾兒已經看出來這是一隊精靈騎兵，可是意圖不明。
這些精靈都騎著戰馬，穿著鑲金邊的暗紅色鎧甲。她之前沒見過一身戎裝的精靈，印象中精靈都是羅里安那種不染凡塵而不是這樣的豪邁威武。
「你們知道這條路通往何處嗎？」為首一個精靈以高傲的態度說著山寨王的臺詞。
亞玟在後面翻了翻眼睛。
艾兒覺得來到人家的地盤理當客氣一點，翻身下馬道，「應該是瑞文戴爾吧，還是……我們走錯路了？」
亞玟差點笑出來。
為首的精靈像是有些意外，隨即撩起斗篷，從馬上躍下，不似萊戈拉斯那般雪落無聲的輕盈，卻是灑脫無比。他身穿灰黑色的斗篷，暗金色頭盔上的黑色流蘇在空中一絲絲飄散，臉上還帶著一個精雕細琢的金色面具。她甚至能感覺得到面具下有兩道銳利的眸光在打量她。
他一手扶著腰間垂地的長劍走了過來，身高腿長，步幅很大，鎧甲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腳步不輕不重，步伐不快不慢，只不過寥寥幾步，她就能感到無比氣勢撲面而來，一種她全然陌生的，只有歷經過戰爭才有的殺伐之氣。
她的右手小心移至腰間的匕首，暗自握住。
他來到她面前，他的身材非常高大，亞玟和艾兒也都算是高挑的，但艾兒的頭頂也只到他的下頜。她的眸光剛好對上他的胸甲，然後慢慢上移，劃過棱角分明的下頜，落入那張雙目深陷、鼻樑挺直的面具，由此可見面具下那張臉孔的輪廓該有多麼立體。
面具下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這條路，就通向我的地盤。如何？」
艾兒仰頭看著他，「你是愛隆王嗎？」愛隆王應該沒這麼無聊帶個面具跑來堵他們吧。
亞玟一手捂嘴，頭扭到一旁，忍笑忍的很辛苦。
鎧甲精靈左手抬起，修長有力的手指將面罩移開，一張絕非愛隆又有些神似的臉孔呈現在漆黑的夜色中。灰瞳亮如黎明的星辰，鼻樑挺直如山脊，嘴唇很薄，整張臉孔俊美之至卻不帶一絲陰柔，接著他摘下頭盔，一甩頭，如子夜般的黑髮飄散在空中，又絲絲分明的棲息回他的肩頭。只是站在那裡，都是滿身的傲骨與貴氣。
艾兒愣愣的看著他。
他看著星光下的她也不語，只是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沒料到勇敢面對他的女精靈會是如此嬌美。
「伊萊丹。」亞玟無可奈何的喚道，「別嚇唬她。」
穿成那樣，帶著這麼多精靈來擺個陣勢，又威脅十足的走了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來打劫。小姑娘很是單純，會當真的。
艾兒並不知道他就是亞玟的哥哥，亞玟既然認識來者，她的手剛要從匕首上放開時，突然覺得面前的英俊精靈似乎在哪裡見過。再一想，她在白色山脈的幻象中看到過他們……
慢著，是他們！對了，有如此長相的應該不止一個！
就在她剛想到這一點時，立刻察覺身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想也不想的回身抽出匕首一抵。
當的一聲響。她的手腕一麻，匕首差點脫手。背後果然有個同樣打扮同樣臉孔的精靈正揮著長劍砍上。這是什麼速度，她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來襲的殺氣！
「伊洛赫！」亞玟驚呼。
艾兒被那強大的衝擊力逼的退了半步。那精靈輕輕「咦」了一聲，薄唇一彎，「不賴嘛。」
若不是她早就手握匕首戒備著伊萊丹，再加上突然想到他們可能有兩個，她根本擋不住吧。
只見後面突襲的精靈長袍曳地，也不知道他腳下步伐怎麼一變，傾身長劍一壓，力道排山倒海而來，偏偏那精靈神情自如到根本就像在散步。
艾兒哪裡是他的對手，但她靈活機變，匕首沿著長劍一挫，頭一偏，從長劍下劃了一個弧線，閃了開去。旁邊就是懸崖，她又往旁閃了幾步，才站穩身子。
被喚做伊洛赫的精靈又輕笑了一下，雙手一握住長劍橫砍，稍帶還拋給旁邊的亞玟一句，「居然喚我名字？」
艾兒往後一揚，勉強避開了。心念電轉，他們到底是敵是友？
避開了？伊洛赫眉毛一挑，極其帥氣揮劍轉了一圈，「這個侍女不錯啊。」
相對於語氣的輕鬆，那一劍竟然令地面上裂出好深一條裂縫，草屑土塊翻飛。
艾兒側身避開，已經冷汗直冒。她已經看出這個精靈並沒有敵意，但是他不停手，她也只能勉強防守。
亞玟卻沒有出聲，要讓兩個尚武的哥哥認可，較量不可避免。只盼艾兒不要受傷才好。
艾兒知道近身戰討不了好，一彈後退避開他進一步攻擊，同時左手回圈抓住背上的長弓，右手抽箭，以極快的速度搭弦開弓，嗖的一聲，她本來就沒有指望能射中，只盼望能阻他長劍出手。
箭羽來襲，伊洛赫反而踏前一步，長身玉立在那裡不動，反手立起長劍橫在面前，箭當的一聲敲在長劍上落下。閃耀的長劍後的眸光更亮的驚人。他含著笑意，長劍垂下，左手食指抬起，對她來回晃動。
艾兒不由得心中一懸，匕首的殺傷半徑絕對敵不過長劍，而以她的開弓速度和威力，根本奈何不了他。
在旁袖手旁觀的伊萊丹出聲阻止，「夠了！」
伊洛赫刷的一聲長劍歸鞘，走到伊萊丹旁，側身面對她，一手懶懶的搭在兄弟的肩膀上，微微歪著頭打量她，姿態說不出的閒散，但是渾身的力量又蓄勢待發。
伊萊丹自停下之後姿勢始終未變，默然不語的雙腳分開站立，一手扶劍一手持面具，牢牢地紮在地上的模樣帶著無可撼動的沉穩。
精靈們並不以力量及近距離作戰見長，很少使用長劍這種人類慣用的武器。森林精靈擅使用短弓，而羅里安精靈則是長弓。而這世上只有一處的精靈，擁有人類血統並擅長使用長劍。
當那兩個精靈站在一起，同樣面目，又穿著一樣的盔甲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只見面目俊美，氣質高貴，姿態灑脫，盔甲在夜色下閃閃發亮，真是光彩奪目之至。再回想剛剛那幾步的淵渟嶽峙和那幾招的電光石火，艾兒心中恍然，這就是傳說中愛隆王的雙子——林穀的兩位王子殿下。
也無怪瑞文戴爾的精靈們對密林王子萊戈拉斯甚是不服氣，看外表與氣度，的確是不相上下。
伊萊丹，或許是伊洛赫向亞玟微微一揚下巴，「她還不錯，反應迅速，但保護你還不夠。」另一個介面，「嗯，還沒等她開弓，座狼就會咬穿她的肩膀了。」
亞玟無奈，下馬道，「她不是什麼侍女，是羅里安的晨光殿下，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接受父王的試煉。」
伊洛赫和伊萊丹的灰瞳都微微一眯，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個嬌美的精靈公主，如此的反應和出手，少見呢！
兩個精靈一起走到她面前，「羅里安的晨光啊。」「我們當初就是要去救她啊。」「都深陷剛鐸了，看來也沒多厲害嘛。」其中撈起了她一縷秀髮，「好漂亮的雙色長髮，你蘇醒後就這樣，還是中了什麼法術？」
她努力把頭髮從對方的爪子，不，殿下尊貴的手裡抽啊抽的，「蘇醒以後就這樣了。」
亞玟不滿的喚了一聲，「伊洛赫！」
其中一個道，「叫哥哥！」另一個介面，「總是叫名字，真不可愛。」另一個道，「是啊，還是這個小精靈可愛。」「怯怯的，欺負起來有成就感。」「嗯，亞玟小時候怎麼欺負都不哭。」「做哥哥的也覺得沒意思。」
亞玟揉著眉心，「艾兒才蘇醒了幾百年，別欺負她。」
「可她居然能擋我一擊。」「對啊，不欺負一下對不起自己！」
他們兩個面目一樣，行動一致，動作又快，連說話都是一個說一半，另一個接一半。
艾兒的腦袋隨著他們兩個的動作還有話語來回轉，一會兒就頭暈了。
亞玟又問，「你們這麼大陣勢，不是來接我們的吧？」
「父王哭著鬧著讓我們來接你，說擔心魔瑞亞的半獸人。」伊萊丹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伊洛赫道。「是你說要出來活動活動筋骨。」「結果你一路快殺到紅角隘口去，才知道你們根本沒從那裡翻山，又一路跑回來，累不累啊你。」「你明明跑得比我還快吧？！」
亞玟又歎了口氣，不去理會兩位兄長，反而對艾兒道，「我們走吧。」
艾兒眨眨眼，完全沒想到愛隆王的兩個兒子初見如傳聞一般的英武。但現在，看過愛隆的睿智沉穩，亞玟的聰明穩重，凱勒布立安的溫柔端莊，實在無法想像兩位瑞文戴爾的王子竟會這麼的……呃，活躍。
只聽後面又傳來議論聲，「聽說她以前是個人類？」「人類？難怪那麼弱，她會不會明天就掛了。」「而且沒有父母。」「那是什麼感覺呢？」
*
他們終於在說說鬧鬧中抵達瑞文戴爾，看那人間仙境的美景一點點出現在晨光中。
瑞文戴爾的魅力在於飽受折磨的人們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那種身心疲憊並且許久不見陽光時，突見光芒與希望的那種刺痛與喜悅交織的美感。
瑞文戴爾的晨曦與幽暗密林的月夜，黃金森林的午後以及米斯龍德的日落並稱第三紀元精靈世界的四大美景。
對於已見過全部四大美色的艾兒來說，欣賞美的情緒是非常複雜的。
艾兒早在身為人類時就以一種非常沉痛的方式領略過黃金森林午後的美。蘇醒後就見到米斯龍德的日落並瑟丹王及林頓精靈的漠視，而幽暗密林的月夜，她想都不願意回想，是被追獵的恐懼混合逃生的快樂並腳踝的疼痛。
而現在，她是在剛剛與之交手的王子殿下們毫不客氣的嘲諷中欣賞瑞文戴爾的晨曦。
遠遠的，就聽見水聲鳥鳴，聞到鳥語花香和精靈歡樂的歌聲交織在一起。
整個瑞文戴爾都是呈現在一種金色而溫暖的光暈之中。在這裡，萬物都仿佛不受時間的摧殘。
門口是兩尊遠古國王的巨像，與拉洛斯瀑布依山鑿出的石像那種雄偉不同，這裡的巨像更為精緻。
他們一行走在一座長長的石橋上，橋下是一汪靜澈的池水，若不是偶爾一兩片落葉與花瓣飄落其中，會錯覺是一面碧綠的鏡子。
陽光卷著花瓣迎面而來，艾兒仰頭望著峭壁上一座座錯落起伏的白色宮殿，這裡的一切都保留著遠古的回憶。
愛隆站在拱門之前迎接她。站在身旁的是凱勒布立安。
領主大人和領主夫人一起來接，這可當不起，艾兒慌忙翻身落地，低頭行禮，卻被愛隆扶起，微笑著，用威嚴又溫和的聲音道，「歡迎來到瑞文戴爾！伊爾碧綠絲·晨光。」說著愛隆的一隻大掌愛憐的放在她的頭髮上。
這句話險些讓她的眼淚掉下來。她不知道在數百年後，那些在黑暗中歷經磨難的人們，無論他們被戒靈追殺，被座狼圍剿，在淒風苦雨中躲避著，又或重傷後昏迷不醒，當看到了瑞文戴爾，聽到這句話時，就有種神奇的安定作用，令那顆飽受折磨的心瞬間被撫慰，眼眶也會被熱度氤氳，仿佛從此再也無需擔憂什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同樣感動。愛隆的大掌像能夠撐起最後一片耀眼的星空，就算整個中土都被黑暗籠罩，這裡，依然會是人們最後棲息的土地，來到這裡就可以有一夜好眠。
小姑娘開心又激動的表情極其惹人憐愛。不愧是白皙美麗的凡雅精靈，一顰一笑都很牽動人心。
凱勒布立安愛憐不已拉住她的手，問她一路辛苦不。
亞玟冷冷道，不辛苦，就是在家門口被兩個哥哥欺負了。
伊萊丹和伊洛赫阻止不及，偷偷溜走。
愛隆怒瞪了兩個兒子一眼。
這時，一道白影出現在瑞文戴爾的樹林中，一叢一叢的閃過綠林，然後輕悠悠的飄過廊柱，來到眾人面前，原來是一個金髮銀袍的精靈。
他的金髮特別閃耀，在一群深棕色頭髮的半精靈中尤為明顯。皮膚白的幾近透明，眸光也是特別淺的藍色，像是早晨瑞文戴爾的天空。他整個人就像是天空飄過的一片雲彩，又鑲嵌著黃金樹的光芒。當他對你微微一笑時，天空都會突然亮了起來。
金髮精靈手放置左胸，頷首微笑，聲音比卡拉斯加拉頓的豎琴還要美妙，「葛羅芬戴爾，羅里安的晨光殿下，幸會。」
艾兒呆呆的望著他，這就是上古時代沐浴過聖樹光芒、諾多十二貴族中的金花家族的領主呵；這就是身歷珠寶之戰、甚至獨自殺死炎魔的葛羅芬戴爾；這就是那個平定北方，挑戰安格馬巫王的大名鼎鼎的瑞文戴爾領軍啊，……他怎麼好似一片鑲著陽光的白色雲朵那樣光芒耀眼又聖潔無比？
亞玟悄悄撞了她一下。
艾兒慌忙回禮，「不敢，是我的榮幸。」啊，看到發呆，她也真是夠了。
葛羅芬戴爾不以為意，只溫和的笑笑。
艾兒還是忍不住偷望他。這位輩分甚至比愛隆還要高，來自海的那一邊的精靈貴族甘願留在愛隆的手下也是精靈界一大謎。
見過愛隆雙子和葛羅芬戴爾，艾兒還見到愛隆秘書林迪爾。他有一頭棕黑色長髮，圓圓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當他望著你的時候，總覺得他一臉無辜，就令人覺得止不住的心疼，然後他說什麼都會答應。
埃雷斯托則是愛隆的首席智囊，相對于外貌並沒有那麼突出。他最擅長的便是提一些不找邊際的提議和反駁他人的提議。
終於看到無數人傳頌的「最後的庇護所」瑞文戴爾的美妙，也見識了林穀群豪的眾生相，新的征程又要開始了。
愛隆睿智的灰眸望著她，「準備好要接受新的試煉了嗎？」
艾兒笑著，充滿期待的點點頭。
然而，不知道雙子中的哪一個走過她的身邊，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音量戲謔的道，「父王的試煉？哈，你死定了！」
to be continued……
第41章 Chapter24.愛隆家宴
當天晚上，愛隆王在露天梧桐樹下的瞭望台召開家宴，迎接新來的羅里安殿下。艾兒總疑心愛隆其實是為迎接愛女。
一個橢圓形長桌安置在巨大梧桐樹下，他們被群山瀑布環繞，可以將瑞文戴爾的夕陽美景盡收眼底。
愛隆坐了主位，對面是領主夫人凱勒布立安。愛隆左首坐著亞玟，而右首則是新來的客人艾兒，亞玟旁依次坐的是葛羅芬戴爾，林迪爾和埃雷斯托，而艾爾身邊坐著雙子。
身穿長袍的深色頭髮精靈不斷地將鮮美的果蔬和醉人的美酒流水般的端上。桌邊還有精靈彈著豎琴，吹著長笛伴奏。
宴會氣氛安靜祥和。
號稱中土最後的庇護所，慈善的愛隆總是喜歡撿些阿貓阿狗回來。有些愛在外面閑晃的巫師代領一幫人如蝗蟲過境。
而如今，家裡又多了一個吃閒飯的，林迪爾那精明的頭腦又開始算計了。
凱勒布立安完全沒有繼承凱蘭崔爾的氣魄和凱勒鵬的精明，是個大花瓶。兩位王子不事生產也沒有任何經濟頭腦，而亞玟公主總是輕飄飄的置身事外，更不提葛羅芬戴爾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埃雷斯托就是個標準的食客。而如今這位羅里安的殿下，看起來完全不像遠古精靈貴族那麼顯赫，也是兩袖清風。
所以當林迪爾婉轉提到由於羅里安建立聖白聯盟後各種軍費以及護衛開銷增加時，愛隆企圖阻止而未成功。
「艾兒又不是外人。」亞玟淡淡的道。何況，她很想聽聽離開家期間瑞文戴爾的情況。
愛女都開了口，愛隆也就只好聽下去。
埃雷斯托建議尋求剛鐸的援助。
兩位王子沒開口發表意見自曝其短。
「那個……」艾兒忍不住怯怯的想要插話。
「你從福羅契爾打撈上來的財寶我們都給了北方遊俠。早就沒剩多少。」林迪爾大約猜到她要說什麼。
艾兒卻搖頭，「其實很早之前安格馬王國就已經把大部分北方的財物都轉移了。我從伊瑞德米斯林到安格馬山脈發現了很多寶庫，猜想是巫王為收買邪惡人類部落而囤積的軍費。」
一番話講得林迪爾眼睛都亮了。
身旁雙子之一道，「為什麼我們在北方沒見到？」
看了他一眼，艾兒心想殿下你的注意力在巫王和半獸人大軍身上吧。猜他是伊洛赫。他的表情要更豐富，情緒更外露。
伊萊丹卻皺眉道，「你在北方做什麼？」很難想像一個精靈公主天天不帶護衛在外面閑晃，尤其北方又是曾經的邪惡王朝盤踞數百年的地方。
「去……找點東西。」她答的有些含糊。
伊洛赫一手撐在桌子上，托腮側頭看她，姿態放鬆愜意，「就憑你那三腳貓的身手還到處亂跑，再被黑心腸的人類抓走怎麼辦。」
艾兒不禁赧然，被囚剛鐸的事情真是她抹不去的污點。
伊萊丹想了想道，「父王，還是讓她練習一下劍術吧。反正葛羅芬戴爾很閑。」
艾兒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斜對面被點名很閑卻只笑喝酒的金髮精靈。
「若他不肯，我可以教。」伊洛赫躍躍欲試。
亞玟卻道，「艾兒又不是戰士。」這兩個哥哥什麼都能和劍聯繫在一起。
「劍術也很重要啊！」
聽著兩個兒子左一句右一句，愛隆王不禁有些頭痛。
亞玟卻岔開話題問艾兒，「你去北方是因為瑟丹王的試煉？」
艾兒歎了口氣，「給瑟丹王找龍鱗，」她不情願的答，「……和劍齒虎的牙。」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伊洛赫立刻炯炯轉向哥哥，哥哥轉向愛隆。
愛隆沉聲道，「艾兒是參加王之試煉，你們不要當玩笑。」
「誰開玩笑了……」伊洛赫嘀咕了一句。
林迪爾的話題還是圍繞北方寶藏打轉，「也許我們可以讓一小隊騎兵去找找看。愛隆王？」
愛隆搖頭，「不妥。」讓別人知道了瑞文戴爾顏面何在。
伊萊丹道，「不必太多人。」
林迪爾又道，「那麼就葛羅芬戴爾大人和兩位殿下就好。行動迅速安靜。」
埃雷斯托一劍斃掉，「讓葛羅芬戴爾大人帶著兩位王子在山上沿路挖寶嗎？怎麼想都太招搖！」
「其實我已經稍帶收集了，」艾兒又輕而易舉解決了這個麻煩，「瑟丹王讓我留給後用，雖然我不明白，地點麼……」她想了想，數百年被瑟丹訓練出了到處尋找各種奇怪東西的收集癖，就是日子久了自己可能想不起來。
這個停頓讓林迪爾的心都懸了起來。
這時，伊萊丹突然拍拍伊洛赫的肩膀，用兄長的口吻語重心長的道，「你娶她吧。」帶著豐厚嫁妝的凡雅精靈殿下，多麼難得啊。
伊洛赫一口水嗆進鼻子，「我才不要。她那麼弱，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小人兒。」
在精靈世界裡，大家都知道艾兒是上古精靈，但只有真正的皇族都知道她曾經是人類的身世。而兩位王子一直醉心武藝，並未想過成家。何況自己也有人類血統，並無輕視之意。伊洛赫也就是隨口開個玩笑。
霎時間，圓桌旁一片安靜。
愛隆先拍案而起，「給晨光殿下道歉！」
亞玟也生氣了，「哥哥！」
啊，糟了，父王也就罷了，他一看見他都會生氣。連寶貝妹妹也生氣了。她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喚他哥哥。
伊洛赫有些無辜，「開個玩笑……」
「這種玩笑你也亂開？」愛隆怒喝。
伊萊丹也差點脫口而出招致禍害的話，看到父親的怒容總算是咽了回去。
艾兒笑笑說不要緊。
她倒是無所謂。若天天計較別人的眼光和言論，她早就什麼也不用幹，只顧自卑了。
她的大度更顯得伊洛赫很過分。
於是，亞玟在數落伊洛赫，愛隆在怒吼。
伊洛赫反駁，伊萊丹替弟弟幫腔。
林迪爾隔桌悄悄問她，寶藏到底藏在哪裡。
葛羅芬戴爾一直微笑置身事外。
埃雷斯托搖搖頭道，不知好歹啊不知好歹。
一片混亂中，依然平靜安詳的夫人凱勒布立安微笑望著她，「艾兒，有沒有訂婚？」
又一個炸彈讓艾兒眼冒金星，搖頭晃腦。
凱勒布立安立刻眉開眼笑的接著問，「有沒有看上哪家王子？」
艾兒非常謹慎，沒有立刻點頭或搖頭。
亞玟又無奈了，「母親大人，不要一看見單身貌美的女精靈就要介紹伴侶。」
凱勒布立安歎氣，「誰讓你誰家的王子都看不上。我也不能抱孫子。」
又來了！亞玟無語。母親現在閑著沒事，整天就操心這些。
愛隆又抽空吼過桌子，「亞玟還不急著成婚！」嗓子都喊啞了。若說亞玟看不上，不如說是她老子看不上。
亞玟心疼父親，忙倒水給他。
伊萊丹給弟弟丟了個風緊扯乎的眼色，伊洛赫回以心領神會的表情。
凱勒布立安還在微笑布菜。
金花領主微笑著喝酒旁觀。
埃雷斯托繼續搖頭。
林迪爾又悄聲問她，需要多少精靈去抬寶藏？
本來安靜祥和的一頓晚餐不知怎麼吃的雞飛狗跳。
艾兒想笑又不敢笑。
這場家宴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像精靈的超脫夢幻，反而非常的……人類。
可是心裡又覺得很溫馨。
*
第二天下午，兩位王子就帶她去到了一個偏殿裡。
艾兒看著人煙漸漸稀少，不由得有些畏縮，「你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不會因為她害他們挨駡，他們懷恨在心？
站在一個木質雕花大門前，伊洛赫露出一個陰森的表情，「殺人滅口。」
伊萊丹搖頭道，「他有話跟你說。」
艾兒卻是一臉想跑的模樣，可伊萊丹堵住了退路。
伊洛赫俊美的臉孔帶著些許不自在，醞釀了一會兒才道，「是因為我昨天晚宴上的那句話，向你道歉。」
「哦，」艾兒放下心來，睫毛一揚，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你道歉是因為你不娶我呢？還是說我是個沒有父母的人類？」
陽光照在她臉上，唇邊躍動笑意，眸光裡也藏不住的調皮。
伊洛赫看著她的笑顏，竟然語塞了。伊萊丹走過來捅了他一下。
伊洛赫回神，乾咳一聲，拿出一個銀質的小鑰匙放入鎖孔，雙手握住門把，「所以，這是我的賠禮！」
他可是專門從父王的珍藏裡費了好大功夫才偷出這把鑰匙呢。
接著，就見伊洛赫率性一笑，雙手打開大門，仿佛打開一個巨大寶庫。
陽光一路沿著大理石地板撒入一個大約寬五米高十米狹長型的陳列室。
艾兒一進去就被頭頂一直延伸出去的宏偉而華麗的天穹壁畫吸引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望伊洛赫，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驚喜。
「這就是讓瑞文戴爾引以為傲的地圖陳列室。」伊洛赫介紹。
伊萊丹也道，「從有精靈文字開始，埃爾達每個紀元的地圖，還有數個紀元來諸王以及各領主的領地圖都在這裡保存。」
陳列室的頂部和兩側牆壁甚至地板全部都是以金色及紅色為主色調的地圖，讓整個大殿甚至無需黃金裝飾都金碧輝煌。
她慢慢的挪動腳步，一路細細的看著，捨不得移開視線。突然跑到了旁邊的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個紙筒，展開那張大圖一看，激動的無以復加。
「埃蘭迪爾的航海圖！我做夢都想要親眼看到！」
伊萊丹微笑道，「聽亞玟說你在林頓學了航海術，我們猜你一定喜歡這個。雖然瑟丹王跟我們的先祖為至交好友，但我相信，在米斯龍德也找不到這麼全的航海圖了。」
「謝謝！謝謝！」她一連聲的道謝。眼光完全不能離開航海圖，又拿出另一張，手指小心的沒有碰觸那些古老的地圖，只是細細的描述輪廓線，「還有這個島，林頓精靈都告訴我，它只是個傳說，原來它是真的存在，埃蘭迪爾曾經到過就是證明呢……」
伊洛赫聽得出她是真的很開心，不由的跟哥哥相視一笑。
她把地圖擺在旁邊的讀書架上，邊看邊道，「福羅契爾的海底地形圖有變化，有一個巨大裂縫，會使海潮產生變化，看來需要修改一下地圖，以提醒過往的船隻……」她已經開始自言自語了。
兩位王子見她那付完全沉浸其中恨不得鑽在裡面幾日不出模樣，於是互相使個眼色，笑著走了出去，輕輕掩上門。
「就算挨父王一頓罵也值了。」伊洛赫道，「她來這裡後一直很緊張很局促的樣子。」
伊萊丹笑著搖搖頭，攬過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你以為父王真的不知道你偷了他的鑰匙嗎？」
「啊？」
*
連續數日偷偷溜去地圖陳列室，直到有天晚上愛隆在書房傳喚艾兒。
若說看見瑟丹王，你就能瞭解帖勒瑞精靈的專注與堅韌，那麼看到愛隆，你就知道什麼是睿智與安詳。
「希望我那兩個蠢兒子沒有太惹你厭煩。」
愛隆將手中的書放在書架上，愛憐像對待亞玟一般自然的摟過她的肩膀，往書房外走去。
艾兒搖搖頭，「不會。」
她沒敢提伊洛赫為了道歉偷了愛隆的鑰匙讓她去看埃蘭迪爾的航海圖。
從前就聽過傳聞愛隆王深深愛著自己的女兒亞玟，親眼所見，果真如此，他把她捧在手心當做世間少有的寶貝——不過也確實如此。但是他對於兩個兒子卻一直沒太多好臉色，她卻猜不出原因。按理說如此少年英雄的兒子們，想必是很多父親的驕傲吧。
此時已日落，門廊的燈火被點燃，他們一路走著迴旋向下的臺階，穿過雕成白色的樹枝狀的長廊，來到兩扇巨大的雕花木門前。和卡拉斯加拉頓到處開放、渾然天成的格局不同，瑞文戴爾的宮殿格局就相對有很多人工痕跡。
愛隆站在門口，背負雙手，和顏悅色的問她，「想到瑞文戴爾，你最先想到什麼？」
「詩集！」艾兒脫口而出。就看愛隆那深色的眉峰高高的挑起。
艾兒有點不好意思，以文化氣氛厚重而著稱的瑞文戴爾，她居然只提詩歌，連忙解釋，「蘇醒後雖然已經身為精靈，其實心中一直很困惑，無論我走多麼遠，無論我經歷多麼艱難的磨練，我都無法擺脫的困惑，但卻被亞玟三言兩語的詩句化解了，我第一次領略到那種力量。」
深深瞭解愛女的閱歷與睿智，愛隆笑著微微頷首，「只有知識。無需借助工具就有強大的力量，就能讓靈魂有所依託。」
沒錯，雖然她已經歷經很多，身手磨練的更扎實，也無懼任何危險狀況，但她依然會困惑會迷茫，因為她還需要一個地方來寄託她的靈魂與信念。
愛隆雙手推開兩扇深棕色的雕花大門，「詩集，史書，地圖，無論是什麼，都只是知識的形式。」身穿長袍，他大袖一揮，「來吧，找到你的寄託！」
終於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大殿內。她面前是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上面放滿了書。
她慢慢從大理石拼花地板走過，旋身，仰頭，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書。她不斷的仰頭，幾乎都快翻過去了。書架一層層架上去，一直連到拱形的穹頂。天穹頂上吊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燈。星光從圓頂天穹上的雕花玻璃透過。旁邊精美的雕花樓梯盤旋而上。這些書架都有分區，每個分區前都放著一位曾經著名詩人和學者的胸像。書架前也有一排排木制桌椅供人閱讀和筆記。
她有生之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書！也沒見過這麼大這麼精美的藏書室。
「我……是來看書的嗎？」她喃喃道。
愛隆一手撫額，「你是來打掃衛生的。」
「哦……」她傻傻的張開嘴。
愛隆笑了，「你當然是要看書的。」
愛隆走到殿旁點起鏡子前的一盞燈，「當初趕到羅里安得知你居然不知道炎魔，我很難想像竟有如此無知的精靈。」
鏡子立刻將光線折射倒映在圖書館各處安置的鏡子上，經過精巧的設計，無論點燃哪一處燈，立刻都會讓這個碩大無朋的圖書館內瞬間燈火通明。
愛隆每每仰望先輩與自己不懈努力的收藏結果，也覺得驕傲，「論及世間文明的象徵，世人總會稱南艾辛加德，北瑞文戴爾。因這兩處的藏書都是舉世罕有。甚至有學者窮盡一生，也只為一窺這兩處圖書館的外貌。」
愛隆說的一點不錯，看到這些藏書的震撼力絕不亞於看到拉洛斯瀑布的那兩座巨像。若她身為人，那短短一輩子恐怕就是只大略翻一遍都不夠吧。
站在大殿中，她甚至不知道從何處開始，「所以，我的任務只是看書？」
愛隆不答，只是笑笑遞上來一卷紙。
她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上次從瑟丹王手中接過類似的東西，讓她忙活了好幾百年，甚至九死一生了好多次。
從愛隆王慈祥的笑容裡看不出任何端倪，深吸了口氣，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展開，結果那卷紙一直拖到了地上，還滾出好遠。
「請根據以下史實進行命題作文，要求論點清晰，論據充分，不少於十萬字。」
眾愛奴最初創造世界——《埃爾達是平的》
精靈大航海時代——《漂》
高等精靈在維林諾——《西遊記》
諾多至高王費諾傳記——《誰動了我的寶鑽？》
天魔王折磨精靈的十大酷刑——《半獸人是怎樣煉成的》
人類最初的王國——《努曼諾爾淪亡錄》
黑暗魔君索倫，影響一代熱血半獸人——《我的奮鬥》
帝王心術，官場政治——《剛鐸那些事兒》
精靈與人類文明的深度對比——《精靈來自水星，人類來自土星》
描述矮人悲催採礦史——《挖坑筆記》
半精靈水手埃蘭迪爾傳記——《戴星星的人》
米斯龍德之主瑟丹王傳記——《老人與海》
讀書還是斂財？愛隆王與瑟蘭督伊王之對比——《富爸爸，窮爸爸》
密林王子們歷代相傳的真實尋母經歷——《媽媽去哪兒了》
……
後面的她已經看不下去了。
「所有你需要的資料都在這裡面了。」愛隆依然和藹的笑著。
她抖著手問，「這些，都要寫？」
「亞玟很小的時候就全都寫過了。」愛隆總是不忘找個機會誇讚亞玟。
她繼續抖著手道，「十萬字……就可以？」
「還要用辛達林語，通用語和昆雅語。」愛隆補充。
艾兒手裡的紙也嘩啦啦作響，「為什麼要那麼多種？！」
愛隆擲地有聲得道，「語言能力，決定你在中土的地位！」
這只是你這個語言大師的看法吧？艾兒抖著聲道，「寫完這些，我就通過您的試煉了？」
愛隆慢條斯理的拂過毛髮茂盛的額頭，「我相信瑟丹王給你試煉前，也曾考驗過你吧。」
艾兒顫抖著、極緩極緩的點頭，「所以？」
愛隆語調輕鬆，「所以，這些論文只是考核你是否有資格進行我的試煉。」
她不抖了，直接暈。
to be continued……
第42章 Chapter25.午間小憩
正值盛夏酷暑之際，白晝變得很長。
身為醫者也通曉養生之道的愛隆下令除了守衛，所有的精靈都必須休養生息，小憩片刻。
這完全是來自人類的習性，可是在這樣一個炎熱夏季裡，有這麼一段時光來補償一下一天辛苦的勞作似乎也合情合理。
於是，在一片熱浪蟬鳴中，精靈們一個個睡在溪流邊的石板路上，睡在巨大的垂楊柳上，睡在日光浴室裡，睡在山脊的白色涼亭上，睡在瀑布的潺潺流水旁。所有的圖書館，收藏室，瞭望台都空無一人，城堡的大門也都關閉了。整個河谷都靜靜地沉睡了，仿佛連時間都懶得流動。
不過，對於總是神經緊繃、初來乍到，也沒什麼午休習慣的艾兒來說，這實在是件很折磨的事。因為別人都在午休她什麼也不能做，也不能離開河谷。只能揪著頭髮對那一大篇的論文題目欲哭無淚。為此，不知從哪裡得知題目的伊洛赫總是笑她的髮際線會退的比父王還快。
知識果然是強大的武器，她現在才知道她寧可去參加一百次生存試煉，也不願接受愛隆的試煉。
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雲朵，熾熱的風舔著肌膚，雖然以精靈之軀不至於出汗，可依然不舒服。她總覺得自己快化作一隻龍，噴口氣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於是呆在房間裡不想動彈。從小就缺乏女性關照，她的房間擺設就跟她衣飾一樣泛善可陳，沒什麼女性化特點。白色的雕花床柱，白色的窗簾，白色的雕花窗戶，但陽光，綠樹和窗外炫麗的紫色三角梅，便是最好的裝飾了。
原本整日泡在圖書館裡，而午休時間，她就把書搬到她的房間，今天一點，明天一點，後來她的房間裡堆滿了各色圖書。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書海淹沒，卻也甘之若飴。
書桌上攤放著一張巨大的海圖，這是她不寫論文放鬆休閒時最常看的。而枕邊的睡前讀物，是一本她一進圖書館就去找來亞玟曾念過的詩集。
是人類詩人寫的詩集。
人類是很奇妙的生靈。曾身為人類，她感觸尤為深。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的脆弱卻能創造出那麼恢弘深刻的文明，那麼短壽卻能想像出那麼寬廣的世界，可以看到悠久的過去，也可以展望久遠的未來，還能寫出流芳百世的傳世之作。
……是那麼渺小卻又偉大。
在睡不著的午後，她便將層疊論文資料掃在一旁，在窗邊的書桌前打開詩集，開始念著這些詩，並在腦中想像著畫面。
……
你是誰，女孩，千年後讀著我的詩。
我不能從春天的財富裡送你一朵花，不能從天邊的雲彩裡剪下一片金影。
打開你的門而四望吧。
從你繁花盛開的園子裡，採擷千年前凋謝的花兒的芬芳記憶。
在心的歡樂裡，願你感到春晨吟唱的鮮活快樂，
把它歡樂的聲音，傳遞千年的時光。
……
看，多麼美。仿佛遠古的吟游詩人正透過那些文字注視著她，而她，也能回到時間之前，思緒跟某個古老的靈魂共振。
她趴在桌子上。雙眼慢慢闔上。
多麼美好的時光啊。她從沒這麼悠閒，又如此充實的過著日子。
她好希望萊戈拉斯也能看到這一切。他從來沒有到過瑞文戴爾呢。
在此之前，她一直渴望看到他眼中的世界。而現在，她突然也渴望他能看到她眼中的世界。
聖白議會後，好像某種開關被開啟，她發現她的思緒漸漸不受控制，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萊戈拉斯。
他在哪裡，他還好嗎，會不會知道……她在想著他？
啪！
輕微的響動從窗口傳來。
她趴在桌上只耳朵動了動。
啪！
又一聲傳來。
她從桌上撐起身子，手穿過飄動的窗簾，推開白色窗戶，灼烈的陽光立刻灑遍房間。
她舉目一望，不禁笑了。
對面的樹杈上坐著一個英俊的黑髮精靈，隨著樹枝的彈動，輕盈的在陽光中躍動著。姿態瀟灑，正是伊洛赫。
他一手扶著樹幹，一手不斷拋動一顆小石子，她相信她要是再不開窗，那顆小石子也要招呼過來了。
看她開窗，他笑了，懶懶的喚她，「嗨，三腳貓。」這位殿下一開口，完美在逐漸消失。
雪白的手臂撐在白色窗棱上，她道，「有何貴幹啊，殿下。」
「別裝睡了，我們出去玩。」他沖她招手。
聽那口氣，總覺得好像是童年時孩子們在酷暑中趁著大人午休偷偷遛出去玩。
看看桌子上堆著的滿目瘡痍的論文草稿，再看看外面調皮的俊美精靈，他提議的誘惑力之大不言而喻。心中頑皮的念頭也興起了，她也好想出去玩。
他坐著的那顆大樹就在城堡的牆邊。四下看著如同中了魔法而沉睡的宮殿，她要從這邊下去再出去勢必會驚動很多人。
看出她的顧慮，他攤開雙手，「跳！我接住你。」
「跳？」距離不近，下面還有雕塑石橋和水池。稍不小心，她就直接跳進曼督斯殿堂了。
猶豫間，對面的殿下還在揶揄，「是你跳躍技術太差，還是你重的還跟人類一樣？」
這傢伙！總是不忘揶揄她的出身，沒好氣的道，「我是怕你接不住。」
他摩拳擦掌，「放心吧，座狼我都接得住。只是看不出來你這麼胖。」
「……」=_=!!
伊洛赫並不是隨便說說。在安格馬戰爭中，他們曾在魯道爾峽谷遭遇偷襲。一匹巨大座狼從峭壁上朝他躍下，眼看他就要被撲倒，雙肩都要被座狼尖銳的爪子刺穿，情勢危急，他不及多想，雙臂抓起座狼的兩隻前爪，大喝一聲，轉了大半圈一下子甩了出去，那只座狼嗷嗷叫著撞上山崖頭骨破裂，還至少壓死五隻半獸人。旁邊的精靈們被這一幕驚呆了。於是這一接一扔成了以後精靈作戰的必修招式，還命名為「伊洛赫式」。而後世有個人類競技體育的項目叫扔鏈球便是由此演化而來。
「你快跳吧！」王子殿下不耐煩了。
被小看了，艾兒攀著窗戶一躍而出，伊洛赫看著她就如同空中劃過的一道彩虹從白色的宮殿中躍了過來，如同白駒過隙一樣，明明如此短暫，但他竟然清楚的看到她揚起的髮絲，唇角的笑容，飄逸的裙擺，然後躍到了他這一邊的自由樂土。
「接住你了！」他雙手牢牢地接住她。
樹蔭中兩人對望，艾兒彎眸一笑，「如何，我比座狼好接吧。」
「嗯，」伊洛赫坦然承認，「至少沒那麼臭。」
忍住想要捶他的衝動，她探頭一望，樹那一邊，果然是山頂的一片草原。
伊萊丹牽著三匹精靈神駒在那裡等著，光陰也赫然在其中。
他們什麼時候連光陰都偷偷帶了出來？看來是早有預謀。
「我們去哪裡？」艾兒跨上馬問。
伊萊丹微微一擺頭，「走，出去烤肉。」
烤肉？！光聽名字都讓人口水直流，她原以為瑞文戴爾精靈都是吃素的。
三匹神駒如三道白光劃過山頂的草地，三位美麗的精靈殿下行事如此囂張，不過在如此灼烈的陽光保護下，任何邪惡黑暗都會退散。
頂著毒日兩位王子讓艾兒見識了除了能在戰場殺敵外的精湛打獵技術，除了獵了一頭鹿，還逮了三條魚給艾兒。看來他們從小就溜出來偷偷加餐慣了。
伊洛赫卷起褲腳在河邊負責清洗。伊萊丹熟練地架起烤肉架把一條鹿腿穿在上面，還采了一些百里香，藏紅花做調料，他動作不急不躁，沉穩而沒有一絲多餘，把烤魚遞給艾兒時還順便把魚骨剔了出來。
捧著烤魚，看著精靈模樣卻有人類個性與胃口的兩位殿下忙前忙後，艾兒忍不住淺笑。初見時有些鬱悶被他們耍著玩，可是漸漸就發現，伊洛赫就是嘴上老虧她，對她還不錯，伊萊丹雖然從不說什麼，卻非常細緻體貼。
伊萊丹看了她一眼，「笑什麼？」
她能說她覺得很開心被拖離那些倒楣的論文嗎？
「她總喜歡傻笑，剛剛還趴在屋裡流口水呢。」伊洛赫遠遠地丟過來一句。
又被逮到一個機會取笑。忍無可忍的艾兒抄起一尾魚骨丟了過去，被王子殿下身手敏捷的躲開。
過了會兒，伊萊丹過去把魚刺撿了回來，連同其他的垃圾就地埋好。看到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釋說要掩蓋好行跡不能招來了半獸人。果然如她所料伊萊丹的思緒更縝密，也總是默默替弟弟收拾善後。
這時，伊萊丹突然想起來什麼，「今天幾號？」
伊洛赫剛想問什麼事。結果兩個臉色大變，異口同聲道，「父王的讀書會！」
艾兒不明所以。被伊萊丹一下子拉過來，送上光陰的馬背，「路上說。」
趕往城堡的路上，伊萊丹解釋說，「父王安排了讀書會是為了讓每個人分享自己最近讀了什麼書，有什麼心得體會，還要討論新的論文題目。」
伊洛赫道，「其實很多給你的論文題目都是我們讀書會曾經討論過的。」說罷兩人還偷笑碰了下拳。
哎，她就知道！
回到了城堡下馬時，伊萊丹不由歎氣，「讀書會每個月開一次。本來父王想要每個星期，但是被我們拿出生命來阻止。遲到的還要加罰。」
走到宮殿的石橋上，伊洛赫突然身體一歪往她這邊靠過來，她慌忙撐住他。
哦，好重！
不明白剛剛還龍精虎猛的傢伙怎麼轉瞬之間就體虛氣弱，俊臉毫無生氣，腦袋還老往她肩上掉。她又不敢隨意鬆手。
其他人早就已經坐好，愛隆神情嚴肅的守在圖書館旁的會議室門口看誰遲到，就眼見艾兒撐著虛弱的小兒子蹣跚走近，眉毛立刻吊的老高。
「父，父王，」伊洛赫勉強撐起腦袋，以交代遺言的口氣道，「這次去紅角隘口，我染上了一種……一看書就會死的病！今天的讀書會，我恐怕是不能參加了，啊，實際上，以後所有的讀書會我都不能參加了……」
愛隆冷冷的道，「我才得了一種你一裝病我就會頭疼至死的病。你給我進去！」
伊洛赫直起身，垂頭喪氣的進去。
身為兄長的伊萊丹不能採用弟弟的耍賴手段，他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壯口吻試圖跟父親理論，「父王，請允許我表達這種讀書會沒有任何實戰意義。何不……」
大手一指，「進去！」
「是！」叛亂一下子就被鎮壓了。
都道是愛隆王站在精靈與人類之巔，乃中土最能洞悉一切的生靈。
艾兒剛要躡手躡腳的溜進去，就聽見愛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偷吃也別忘了擦嘴！」
*
從那以後，午間她時而跟著兩位殿下偷偷溜出城堡去玩，時而在房間裡看書。
不過也有時候，她乾脆佇立在石橋上看著古代國王巨像發呆，腳下是一方淨澈的連波瀾都不起的碧水。
這時，空氣的流動中會隱隱傳來一陣悠揚悅耳的笛聲，她耳朵一動，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不曾擾亂這午後的寧靜，反而更覺得幽深了。
就像什麼吸引著她，她跟隨那若隱若現的笛聲離開宮殿。
古城牆圍攏了一大片起伏山巒，瑞文戴爾的白色尖塔與宮殿之頂在綠影裡隱隱綽綽。
精緻的花園裡古樹參天，滿目綠色，草坪上薄薄一層金色落葉。圓石噴泉佇立在花園中。
瑞文戴爾精靈稱之為四女神花園，因四位美麗的維麗女神瓦爾妲，雅凡娜，瓦娜與涅娜的雕塑豎立四方而得名，分別用來讚美天上繁星，世間萬物，青春永駐及哀悼悲苦。
艾兒靜靜的站在花園一角。
一個精靈坐在樹下吹著一個銀色長笛。他的金髮在風中擺動，他的手指仿佛牽動著陽光在銀笛上跳動，他的皮膚白的像雲朵，垂下眼簾時，整個臉龐都顯得那麼靜謐。他的笛聲和她所聽過的都不同，充滿了遠古的韻味，為這個午後平添一份時光之前的宛轉悠揚，卻在迴旋的尾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傷。夏風吹動樹葉沙沙的合奏。
艾兒不敢走動，生怕踏上草坪的落葉發出聲響會驚擾這來自遠古的寧靜。
吹笛的精靈卻察覺有人來了，放下笛子，舉目一望，他面容英俊，眸光晶湛，正是葛羅芬戴爾。
既然已經被他看到，艾兒只好走上了草坪，頷首道，「打擾了。」
葛羅芬戴爾卻微微笑了，「睡不著？」
艾兒困窘的點點頭。
葛羅芬戴爾頭側到一邊，像是回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你簡直跟亞玟公主小時候一樣。」
「哦？」不知道他指什麼，她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跟亞玟相比。
他含笑道，「她小時候也總喜歡在中午到處亂跑。纏著我給她吹笛念詩。」
啊，她還以為亞玟從小都是那副老成穩重的樣子。不由得也笑了，「亞玟也給我念過詩，來到這裡的圖書館，我第一件事就是找那詩集。」
不知道葛羅芬戴爾那樣歡欣動聽的聲音念出的詩是怎樣美妙的意境，真羡慕亞玟每天都能聽到。
艾兒無比渴望的瞅著他。
葛羅芬戴爾笑了，放下長笛，從身邊的幾本書中拿起一本，「想聽？」
她忙不迭點頭，提著裙子幾步跑到他身邊坐下。
「昆雅語聽的懂嗎？」葛羅芬戴爾解釋，「很多詩句要昆雅語來念更有意境。」
她點點頭。
他只要開口說話都好聽得不得了，她才不管是什麼語。
碧空如洗，翠穀悠悠。在沉澱了無數風霜血雨的嫺靜午後，葛羅芬戴爾在草地上念起了長詩。
……
我旅行了很久，旅途是那樣漫長。
天剛破曉，我便馭馬前行。
穿越廣漠的世界，在許多星辰上留下我的足跡。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
最簡單的曲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我的眼睛四下遙望著，
直到我闔上雙眼道，「原來你在這裡！」
「呵，在哪裡？」
這句問話與呼喚，融化在千股淚泉裡，
連同你的保證，「我在這裡！」
一同氾濫了整個世界。
……
葛羅芬戴爾如音樂般的聲音，配上那美妙的詩句，本身就是一段和諧的奏鳴曲。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最簡單的曲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艾兒的身子越來越低，最後乾脆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坡上，喃喃的重複著詩句，慢慢咀嚼其中的韻味。
再仰頭看著陽光中的葛羅芬戴爾，他飄忽的好像天上的白雲。
在精靈世界有一句流傳極廣的諺語，每當他們看到非凡的戰鬥能力時都會說，「啊，那是葛羅芬戴爾和炎魔之戰啊！」
由此，她能想像他對抗炎魔與巫王的戰力與勇氣，可是她無法想像他在午後的樹下吹笛與念詩。
在歷經了那麼多戰爭的創傷與失去親族朋友的苦痛，他怎麼會如此飄忽塵世之外，總是保持那份乾淨與純粹？
「葛羅芬戴爾大人……」
「嗯？」
「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是你特別在乎的？」
並沒質疑小姑娘天外飛來的一問，葛羅芬戴爾只是揚起頭，淺淺的笑了，「自然是有的。」
知道了如他這般超脫的人也有心之所系，突然之前，她的心情也變得很恬靜。
「我還要聽。」大概是這樣的午後抹去了距離，她的話裡也多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在美妙的樂詩中，艾兒眼睛眨呀眨，明明覺得人家在念詩自己就睡著很不好，最後還是抵擋不住睡意。
葛羅芬戴爾側臉一看，她熟睡的小臉曬的紅撲撲的，長而捲曲的睫毛蓋起那雙總是好奇，總是含著無限生機的雙瞳，身體蜷成一團，像一隻在陽光下打盹的小貓。
呵，真是很像啊。
數千年前最後同盟戰爭後，他終於能夠脫下幾乎和身體相連的戰甲，看著大戰後的中土滿目瘡痍。人類重新繁衍生息，家園也可以重建，可是心靈的傷口能有痊癒的一天？
這時，領主年幼的愛女像是從最純潔清澈的山泉中走出一般，那治癒疲倦心靈的力量甚至連愛隆的風之戒都不及。
他低頭望著還不及他腰間的小人，世間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
一直到現在，每當這樣的午後，他依然能看到一個頭戴花冠、穿著白色衣裙，在草地上奔來喚著他粘著他的小小人兒，那情景總是能輕易喚起心底最柔軟的疼寵。
仿佛數千年漫天無日的戰場廝殺，就只為這麼一個悠然寧靜的午間小憩。
瑞文戴爾篇
第40章 Chapter23.林穀群豪
瑞文戴爾篇：
我想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希冀。若時間不朽，我可以等待。
但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我身為人還是精靈，
若你的回答依然不變……
*
第三紀元的2470年前後，那是愛隆記憶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東方的魔影不在，北方的安格馬王國早已覆滅了。
聖白議會剛剛舉辦過，精靈世界空前團結。
凱勒布立安還未西渡，愛女亞玟也沒跟個壽定的人類跑掉。
沒有在外閑晃的巫師不時帶領一幫人逃難逃來瑞文戴爾，順便蹭飯。
自然也沒有林迪爾天天在他耳邊嘮叨瑞文戴爾的財務危機。
遠古時曾經單挑炎魔、卻總是被人忘記的葛羅芬戴爾還偶有露臉的機會。
哦，對了，他忘了還有兩個兒子，嗯，他們也沒整天不著家的在北方閒蕩。
當然了，最美好的，莫過於那時候他的髮際線還堅守陣地未曾撤退。
*
告別羅里安兩位領主，艾兒與亞玟帶著護衛一同前往瑞文戴爾，艾兒去接受愛隆王的試煉，亞玟則是回家探親。
她們避開魔瑞亞，沿著迷霧山脈一路走到高山隘口這才翻越山脈，抵達伊姆拉崔河谷。
長途跋涉對於進行過生存磨練的艾兒來說不成問題，她反而比較擔心看似嬌弱的亞玟，但是沒想到這位美貌的公主臉不紅心不跳，大氣不喘，一路長裙飄飄的來了。
而她，褪下了長裙，一身俐落，背著長弓，拿著匕首，腰間還掛著新的特製繩索（之前的繩索丟在剛鐸了）。從羅里安出發時，亞玟勸她不要像是要去打架一般，去了瑞文戴爾根本用不上這些裝備。不過艾兒堅持不用別人保護，還說沒有這些她無法完成試煉。亞玟暗自搖頭，就是說要經歷父王的試煉根本用不上這些啊！
子夜時分翻過了山脈，亞玟眼見林穀就在眼前，轉過頭鄭重的對艾兒道，「我們家的情況……比較不一樣。你要注意。」
亞玟很少這樣的口氣說話，艾兒立刻點頭，「我知道，愛隆王與瑞文戴爾久負盛名，我會注意言辭應對得體的。」她出身低微，早已習慣。
亞玟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搖搖頭。
馬隊走向了一條陡峭小道，只容一匹馬過，右側是長滿草木的峭壁，左側懸崖，向下眺望，便能看到伊姆拉崔河谷。此時尚未破曉，夜色中樹林風聲葉動，但艾兒卻聽出了掩蓋其中輕輕的馬蹄聲，她立刻道，「小心」。同時伸手探向背後，準備握弓。其實不用她說，護衛的精靈們早就戒備了。
很快一隊騎兵突然從前面沖出，將他們的去路堵住。
亞玟不動聲色，艾兒騎著光陰，越眾而出擋在面前道，「公主先逃，這裡有我。」
亞玟好笑，「你也是位殿下啊。」輪不到她來擋箭吧！但她的反應實在有趣得很，讓她都不忍戳穿。
艾兒已經看出來這是一隊精靈騎兵，可是意圖不明。
這些精靈都騎著戰馬，穿著鑲金邊的暗紅色鎧甲。她之前沒見過一身戎裝的精靈，印象中精靈都是羅里安那種不染凡塵而不是這樣的豪邁威武。
「你們知道這條路通往何處嗎？」為首一個精靈以高傲的態度說著山寨王的臺詞。
亞玟在後面翻了翻眼睛。
艾兒覺得來到人家的地盤理當客氣一點，翻身下馬道，「應該是瑞文戴爾吧，還是……我們走錯路了？」
亞玟差點笑出來。
為首的精靈像是有些意外，隨即撩起斗篷，從馬上躍下，不似萊戈拉斯那般雪落無聲的輕盈，卻是灑脫無比。他身穿灰黑色的斗篷，暗金色頭盔上的黑色流蘇在空中一絲絲飄散，臉上還帶著一個精雕細琢的金色面具。她甚至能感覺得到面具下有兩道銳利的眸光在打量她。
他一手扶著腰間垂地的長劍走了過來，身高腿長，步幅很大，鎧甲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腳步不輕不重，步伐不快不慢，只不過寥寥幾步，她就能感到無比氣勢撲面而來，一種她全然陌生的，只有歷經過戰爭才有的殺伐之氣。
她的右手小心移至腰間的匕首，暗自握住。
他來到她面前，他的身材非常高大，亞玟和艾兒也都算是高挑的，但艾兒的頭頂也只到他的下頜。她的眸光剛好對上他的胸甲，然後慢慢上移，劃過棱角分明的下頜，落入那張雙目深陷、鼻樑挺直的面具，由此可見面具下那張臉孔的輪廓該有多麼立體。
面具下傳來低沉悅耳的聲音，「這條路，就通向我的地盤。如何？」
艾兒仰頭看著他，「你是愛隆王嗎？」愛隆王應該沒這麼無聊帶個面具跑來堵他們吧。
亞玟一手捂嘴，頭扭到一旁，忍笑忍的很辛苦。
鎧甲精靈左手抬起，修長有力的手指將面罩移開，一張絕非愛隆又有些神似的臉孔呈現在漆黑的夜色中。灰瞳亮如黎明的星辰，鼻樑挺直如山脊，嘴唇很薄，整張臉孔俊美之至卻不帶一絲陰柔，接著他摘下頭盔，一甩頭，如子夜般的黑髮飄散在空中，又絲絲分明的棲息回他的肩頭。只是站在那裡，都是滿身的傲骨與貴氣。
艾兒愣愣的看著他。
他看著星光下的她也不語，只是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沒料到勇敢面對他的女精靈會是如此嬌美。
「伊萊丹。」亞玟無可奈何的喚道，「別嚇唬她。」
穿成那樣，帶著這麼多精靈來擺個陣勢，又威脅十足的走了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來打劫。小姑娘很是單純，會當真的。
艾兒並不知道他就是亞玟的哥哥，亞玟既然認識來者，她的手剛要從匕首上放開時，突然覺得面前的英俊精靈似乎在哪裡見過。再一想，她在白色山脈的幻象中看到過他們……
慢著，是他們！對了，有如此長相的應該不止一個！
就在她剛想到這一點時，立刻察覺身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想也不想的回身抽出匕首一抵。
當的一聲響。她的手腕一麻，匕首差點脫手。背後果然有個同樣打扮同樣臉孔的精靈正揮著長劍砍上。這是什麼速度，她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來襲的殺氣！
「伊洛赫！」亞玟驚呼。
艾兒被那強大的衝擊力逼的退了半步。那精靈輕輕「咦」了一聲，薄唇一彎，「不賴嘛。」
若不是她早就手握匕首戒備著伊萊丹，再加上突然想到他們可能有兩個，她根本擋不住吧。
只見後面突襲的精靈長袍曳地，也不知道他腳下步伐怎麼一變，傾身長劍一壓，力道排山倒海而來，偏偏那精靈神情自如到根本就像在散步。
艾兒哪裡是他的對手，但她靈活機變，匕首沿著長劍一挫，頭一偏，從長劍下劃了一個弧線，閃了開去。旁邊就是懸崖，她又往旁閃了幾步，才站穩身子。
被喚做伊洛赫的精靈又輕笑了一下，雙手一握住長劍橫砍，稍帶還拋給旁邊的亞玟一句，「居然喚我名字？」
艾兒往後一揚，勉強避開了。心念電轉，他們到底是敵是友？
避開了？伊洛赫眉毛一挑，極其帥氣揮劍轉了一圈，「這個侍女不錯啊。」
相對於語氣的輕鬆，那一劍竟然令地面上裂出好深一條裂縫，草屑土塊翻飛。
艾兒側身避開，已經冷汗直冒。她已經看出這個精靈並沒有敵意，但是他不停手，她也只能勉強防守。
亞玟卻沒有出聲，要讓兩個尚武的哥哥認可，較量不可避免。只盼艾兒不要受傷才好。
艾兒知道近身戰討不了好，一彈後退避開他進一步攻擊，同時左手回圈抓住背上的長弓，右手抽箭，以極快的速度搭弦開弓，嗖的一聲，她本來就沒有指望能射中，只盼望能阻他長劍出手。
箭羽來襲，伊洛赫反而踏前一步，長身玉立在那裡不動，反手立起長劍橫在面前，箭當的一聲敲在長劍上落下。閃耀的長劍後的眸光更亮的驚人。他含著笑意，長劍垂下，左手食指抬起，對她來回晃動。
艾兒不由得心中一懸，匕首的殺傷半徑絕對敵不過長劍，而以她的開弓速度和威力，根本奈何不了他。
在旁袖手旁觀的伊萊丹出聲阻止，「夠了！」
伊洛赫刷的一聲長劍歸鞘，走到伊萊丹旁，側身面對她，一手懶懶的搭在兄弟的肩膀上，微微歪著頭打量她，姿態說不出的閒散，但是渾身的力量又蓄勢待發。
伊萊丹自停下之後姿勢始終未變，默然不語的雙腳分開站立，一手扶劍一手持面具，牢牢地紮在地上的模樣帶著無可撼動的沉穩。
精靈們並不以力量及近距離作戰見長，很少使用長劍這種人類慣用的武器。森林精靈擅使用短弓，而羅里安精靈則是長弓。而這世上只有一處的精靈，擁有人類血統並擅長使用長劍。
當那兩個精靈站在一起，同樣面目，又穿著一樣的盔甲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只見面目俊美，氣質高貴，姿態灑脫，盔甲在夜色下閃閃發亮，真是光彩奪目之至。再回想剛剛那幾步的淵渟嶽峙和那幾招的電光石火，艾兒心中恍然，這就是傳說中愛隆王的雙子——林穀的兩位王子殿下。
也無怪瑞文戴爾的精靈們對密林王子萊戈拉斯甚是不服氣，看外表與氣度，的確是不相上下。
伊萊丹，或許是伊洛赫向亞玟微微一揚下巴，「她還不錯，反應迅速，但保護你還不夠。」另一個介面，「嗯，還沒等她開弓，座狼就會咬穿她的肩膀了。」
亞玟無奈，下馬道，「她不是什麼侍女，是羅里安的晨光殿下，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接受父王的試煉。」
伊洛赫和伊萊丹的灰瞳都微微一眯，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個嬌美的精靈公主，如此的反應和出手，少見呢！
兩個精靈一起走到她面前，「羅里安的晨光啊。」「我們當初就是要去救她啊。」「都深陷剛鐸了，看來也沒多厲害嘛。」其中撈起了她一縷秀髮，「好漂亮的雙色長髮，你蘇醒後就這樣，還是中了什麼法術？」
她努力把頭髮從對方的爪子，不，殿下尊貴的手裡抽啊抽的，「蘇醒以後就這樣了。」
亞玟不滿的喚了一聲，「伊洛赫！」
其中一個道，「叫哥哥！」另一個介面，「總是叫名字，真不可愛。」另一個道，「是啊，還是這個小精靈可愛。」「怯怯的，欺負起來有成就感。」「嗯，亞玟小時候怎麼欺負都不哭。」「做哥哥的也覺得沒意思。」
亞玟揉著眉心，「艾兒才蘇醒了幾百年，別欺負她。」
「可她居然能擋我一擊。」「對啊，不欺負一下對不起自己！」
他們兩個面目一樣，行動一致，動作又快，連說話都是一個說一半，另一個接一半。
艾兒的腦袋隨著他們兩個的動作還有話語來回轉，一會兒就頭暈了。
亞玟又問，「你們這麼大陣勢，不是來接我們的吧？」
「父王哭著鬧著讓我們來接你，說擔心魔瑞亞的半獸人。」伊萊丹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伊洛赫道。「是你說要出來活動活動筋骨。」「結果你一路快殺到紅角隘口去，才知道你們根本沒從那裡翻山，又一路跑回來，累不累啊你。」「你明明跑得比我還快吧？！」
亞玟又歎了口氣，不去理會兩位兄長，反而對艾兒道，「我們走吧。」
艾兒眨眨眼，完全沒想到愛隆王的兩個兒子初見如傳聞一般的英武。但現在，看過愛隆的睿智沉穩，亞玟的聰明穩重，凱勒布立安的溫柔端莊，實在無法想像兩位瑞文戴爾的王子竟會這麼的……呃，活躍。
只聽後面又傳來議論聲，「聽說她以前是個人類？」「人類？難怪那麼弱，她會不會明天就掛了。」「而且沒有父母。」「那是什麼感覺呢？」
*
他們終於在說說鬧鬧中抵達瑞文戴爾，看那人間仙境的美景一點點出現在晨光中。
瑞文戴爾的魅力在於飽受折磨的人們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那種身心疲憊並且許久不見陽光時，突見光芒與希望的那種刺痛與喜悅交織的美感。
瑞文戴爾的晨曦與幽暗密林的月夜，黃金森林的午後以及米斯龍德的日落並稱第三紀元精靈世界的四大美景。
對於已見過全部四大美色的艾兒來說，欣賞美的情緒是非常複雜的。
艾兒早在身為人類時就以一種非常沉痛的方式領略過黃金森林午後的美。蘇醒後就見到米斯龍德的日落並瑟丹王及林頓精靈的漠視，而幽暗密林的月夜，她想都不願意回想，是被追獵的恐懼混合逃生的快樂並腳踝的疼痛。
而現在，她是在剛剛與之交手的王子殿下們毫不客氣的嘲諷中欣賞瑞文戴爾的晨曦。
遠遠的，就聽見水聲鳥鳴，聞到鳥語花香和精靈歡樂的歌聲交織在一起。
整個瑞文戴爾都是呈現在一種金色而溫暖的光暈之中。在這裡，萬物都仿佛不受時間的摧殘。
門口是兩尊遠古國王的巨像，與拉洛斯瀑布依山鑿出的石像那種雄偉不同，這裡的巨像更為精緻。
他們一行走在一座長長的石橋上，橋下是一汪靜澈的池水，若不是偶爾一兩片落葉與花瓣飄落其中，會錯覺是一面碧綠的鏡子。
陽光卷著花瓣迎面而來，艾兒仰頭望著峭壁上一座座錯落起伏的白色宮殿，這裡的一切都保留著遠古的回憶。
愛隆站在拱門之前迎接她。站在身旁的是凱勒布立安。
領主大人和領主夫人一起來接，這可當不起，艾兒慌忙翻身落地，低頭行禮，卻被愛隆扶起，微笑著，用威嚴又溫和的聲音道，「歡迎來到瑞文戴爾！伊爾碧綠絲·晨光。」說著愛隆的一隻大掌愛憐的放在她的頭髮上。
這句話險些讓她的眼淚掉下來。她不知道在數百年後，那些在黑暗中歷經磨難的人們，無論他們被戒靈追殺，被座狼圍剿，在淒風苦雨中躲避著，又或重傷後昏迷不醒，當看到了瑞文戴爾，聽到這句話時，就有種神奇的安定作用，令那顆飽受折磨的心瞬間被撫慰，眼眶也會被熱度氤氳，仿佛從此再也無需擔憂什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同樣感動。愛隆的大掌像能夠撐起最後一片耀眼的星空，就算整個中土都被黑暗籠罩，這裡，依然會是人們最後棲息的土地，來到這裡就可以有一夜好眠。
小姑娘開心又激動的表情極其惹人憐愛。不愧是白皙美麗的凡雅精靈，一顰一笑都很牽動人心。
凱勒布立安愛憐不已拉住她的手，問她一路辛苦不。
亞玟冷冷道，不辛苦，就是在家門口被兩個哥哥欺負了。
伊萊丹和伊洛赫阻止不及，偷偷溜走。
愛隆怒瞪了兩個兒子一眼。
這時，一道白影出現在瑞文戴爾的樹林中，一叢一叢的閃過綠林，然後輕悠悠的飄過廊柱，來到眾人面前，原來是一個金髮銀袍的精靈。
他的金髮特別閃耀，在一群深棕色頭髮的半精靈中尤為明顯。皮膚白的幾近透明，眸光也是特別淺的藍色，像是早晨瑞文戴爾的天空。他整個人就像是天空飄過的一片雲彩，又鑲嵌著黃金樹的光芒。當他對你微微一笑時，天空都會突然亮了起來。
金髮精靈手放置左胸，頷首微笑，聲音比卡拉斯加拉頓的豎琴還要美妙，「葛羅芬戴爾，羅里安的晨光殿下，幸會。」
艾兒呆呆的望著他，這就是上古時代沐浴過聖樹光芒、諾多十二貴族中的金花家族的領主呵；這就是身歷珠寶之戰、甚至獨自殺死炎魔的葛羅芬戴爾；這就是那個平定北方，挑戰安格馬巫王的大名鼎鼎的瑞文戴爾領軍啊，……他怎麼好似一片鑲著陽光的白色雲朵那樣光芒耀眼又聖潔無比？
亞玟悄悄撞了她一下。
艾兒慌忙回禮，「不敢，是我的榮幸。」啊，看到發呆，她也真是夠了。
葛羅芬戴爾不以為意，只溫和的笑笑。
艾兒還是忍不住偷望他。這位輩分甚至比愛隆還要高，來自海的那一邊的精靈貴族甘願留在愛隆的手下也是精靈界一大謎。
見過愛隆雙子和葛羅芬戴爾，艾兒還見到愛隆秘書林迪爾。他有一頭棕黑色長髮，圓圓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當他望著你的時候，總覺得他一臉無辜，就令人覺得止不住的心疼，然後他說什麼都會答應。
埃雷斯托則是愛隆的首席智囊，相對于外貌並沒有那麼突出。他最擅長的便是提一些不找邊際的提議和反駁他人的提議。
終於看到無數人傳頌的「最後的庇護所」瑞文戴爾的美妙，也見識了林穀群豪的眾生相，新的征程又要開始了。
愛隆睿智的灰眸望著她，「準備好要接受新的試煉了嗎？」
艾兒笑著，充滿期待的點點頭。
然而，不知道雙子中的哪一個走過她的身邊，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音量戲謔的道，「父王的試煉？哈，你死定了！」
to be continued……
第41章 Chapter24.愛隆家宴
當天晚上，愛隆王在露天梧桐樹下的瞭望台召開家宴，迎接新來的羅里安殿下。艾兒總疑心愛隆其實是為迎接愛女。
一個橢圓形長桌安置在巨大梧桐樹下，他們被群山瀑布環繞，可以將瑞文戴爾的夕陽美景盡收眼底。
愛隆坐了主位，對面是領主夫人凱勒布立安。愛隆左首坐著亞玟，而右首則是新來的客人艾兒，亞玟旁依次坐的是葛羅芬戴爾，林迪爾和埃雷斯托，而艾爾身邊坐著雙子。
身穿長袍的深色頭髮精靈不斷地將鮮美的果蔬和醉人的美酒流水般的端上。桌邊還有精靈彈著豎琴，吹著長笛伴奏。
宴會氣氛安靜祥和。
號稱中土最後的庇護所，慈善的愛隆總是喜歡撿些阿貓阿狗回來。有些愛在外面閑晃的巫師代領一幫人如蝗蟲過境。
而如今，家裡又多了一個吃閒飯的，林迪爾那精明的頭腦又開始算計了。
凱勒布立安完全沒有繼承凱蘭崔爾的氣魄和凱勒鵬的精明，是個大花瓶。兩位王子不事生產也沒有任何經濟頭腦，而亞玟公主總是輕飄飄的置身事外，更不提葛羅芬戴爾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埃雷斯托就是個標準的食客。而如今這位羅里安的殿下，看起來完全不像遠古精靈貴族那麼顯赫，也是兩袖清風。
所以當林迪爾婉轉提到由於羅里安建立聖白聯盟後各種軍費以及護衛開銷增加時，愛隆企圖阻止而未成功。
「艾兒又不是外人。」亞玟淡淡的道。何況，她很想聽聽離開家期間瑞文戴爾的情況。
愛女都開了口，愛隆也就只好聽下去。
埃雷斯托建議尋求剛鐸的援助。
兩位王子沒開口發表意見自曝其短。
「那個……」艾兒忍不住怯怯的想要插話。
「你從福羅契爾打撈上來的財寶我們都給了北方遊俠。早就沒剩多少。」林迪爾大約猜到她要說什麼。
艾兒卻搖頭，「其實很早之前安格馬王國就已經把大部分北方的財物都轉移了。我從伊瑞德米斯林到安格馬山脈發現了很多寶庫，猜想是巫王為收買邪惡人類部落而囤積的軍費。」
一番話講得林迪爾眼睛都亮了。
身旁雙子之一道，「為什麼我們在北方沒見到？」
看了他一眼，艾兒心想殿下你的注意力在巫王和半獸人大軍身上吧。猜他是伊洛赫。他的表情要更豐富，情緒更外露。
伊萊丹卻皺眉道，「你在北方做什麼？」很難想像一個精靈公主天天不帶護衛在外面閑晃，尤其北方又是曾經的邪惡王朝盤踞數百年的地方。
「去……找點東西。」她答的有些含糊。
伊洛赫一手撐在桌子上，托腮側頭看她，姿態放鬆愜意，「就憑你那三腳貓的身手還到處亂跑，再被黑心腸的人類抓走怎麼辦。」
艾兒不禁赧然，被囚剛鐸的事情真是她抹不去的污點。
伊萊丹想了想道，「父王，還是讓她練習一下劍術吧。反正葛羅芬戴爾很閑。」
艾兒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斜對面被點名很閑卻只笑喝酒的金髮精靈。
「若他不肯，我可以教。」伊洛赫躍躍欲試。
亞玟卻道，「艾兒又不是戰士。」這兩個哥哥什麼都能和劍聯繫在一起。
「劍術也很重要啊！」
聽著兩個兒子左一句右一句，愛隆王不禁有些頭痛。
亞玟卻岔開話題問艾兒，「你去北方是因為瑟丹王的試煉？」
艾兒歎了口氣，「給瑟丹王找龍鱗，」她不情願的答，「……和劍齒虎的牙。」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伊洛赫立刻炯炯轉向哥哥，哥哥轉向愛隆。
愛隆沉聲道，「艾兒是參加王之試煉，你們不要當玩笑。」
「誰開玩笑了……」伊洛赫嘀咕了一句。
林迪爾的話題還是圍繞北方寶藏打轉，「也許我們可以讓一小隊騎兵去找找看。愛隆王？」
愛隆搖頭，「不妥。」讓別人知道了瑞文戴爾顏面何在。
伊萊丹道，「不必太多人。」
林迪爾又道，「那麼就葛羅芬戴爾大人和兩位殿下就好。行動迅速安靜。」
埃雷斯托一劍斃掉，「讓葛羅芬戴爾大人帶著兩位王子在山上沿路挖寶嗎？怎麼想都太招搖！」
「其實我已經稍帶收集了，」艾兒又輕而易舉解決了這個麻煩，「瑟丹王讓我留給後用，雖然我不明白，地點麼……」她想了想，數百年被瑟丹訓練出了到處尋找各種奇怪東西的收集癖，就是日子久了自己可能想不起來。
這個停頓讓林迪爾的心都懸了起來。
這時，伊萊丹突然拍拍伊洛赫的肩膀，用兄長的口吻語重心長的道，「你娶她吧。」帶著豐厚嫁妝的凡雅精靈殿下，多麼難得啊。
伊洛赫一口水嗆進鼻子，「我才不要。她那麼弱，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小人兒。」
在精靈世界裡，大家都知道艾兒是上古精靈，但只有真正的皇族都知道她曾經是人類的身世。而兩位王子一直醉心武藝，並未想過成家。何況自己也有人類血統，並無輕視之意。伊洛赫也就是隨口開個玩笑。
霎時間，圓桌旁一片安靜。
愛隆先拍案而起，「給晨光殿下道歉！」
亞玟也生氣了，「哥哥！」
啊，糟了，父王也就罷了，他一看見他都會生氣。連寶貝妹妹也生氣了。她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喚他哥哥。
伊洛赫有些無辜，「開個玩笑……」
「這種玩笑你也亂開？」愛隆怒喝。
伊萊丹也差點脫口而出招致禍害的話，看到父親的怒容總算是咽了回去。
艾兒笑笑說不要緊。
她倒是無所謂。若天天計較別人的眼光和言論，她早就什麼也不用幹，只顧自卑了。
她的大度更顯得伊洛赫很過分。
於是，亞玟在數落伊洛赫，愛隆在怒吼。
伊洛赫反駁，伊萊丹替弟弟幫腔。
林迪爾隔桌悄悄問她，寶藏到底藏在哪裡。
葛羅芬戴爾一直微笑置身事外。
埃雷斯托搖搖頭道，不知好歹啊不知好歹。
一片混亂中，依然平靜安詳的夫人凱勒布立安微笑望著她，「艾兒，有沒有訂婚？」
又一個炸彈讓艾兒眼冒金星，搖頭晃腦。
凱勒布立安立刻眉開眼笑的接著問，「有沒有看上哪家王子？」
艾兒非常謹慎，沒有立刻點頭或搖頭。
亞玟又無奈了，「母親大人，不要一看見單身貌美的女精靈就要介紹伴侶。」
凱勒布立安歎氣，「誰讓你誰家的王子都看不上。我也不能抱孫子。」
又來了！亞玟無語。母親現在閑著沒事，整天就操心這些。
愛隆又抽空吼過桌子，「亞玟還不急著成婚！」嗓子都喊啞了。若說亞玟看不上，不如說是她老子看不上。
亞玟心疼父親，忙倒水給他。
伊萊丹給弟弟丟了個風緊扯乎的眼色，伊洛赫回以心領神會的表情。
凱勒布立安還在微笑布菜。
金花領主微笑著喝酒旁觀。
埃雷斯托繼續搖頭。
林迪爾又悄聲問她，需要多少精靈去抬寶藏？
本來安靜祥和的一頓晚餐不知怎麼吃的雞飛狗跳。
艾兒想笑又不敢笑。
這場家宴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像精靈的超脫夢幻，反而非常的……人類。
可是心裡又覺得很溫馨。
*
第二天下午，兩位王子就帶她去到了一個偏殿裡。
艾兒看著人煙漸漸稀少，不由得有些畏縮，「你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不會因為她害他們挨駡，他們懷恨在心？
站在一個木質雕花大門前，伊洛赫露出一個陰森的表情，「殺人滅口。」
伊萊丹搖頭道，「他有話跟你說。」
艾兒卻是一臉想跑的模樣，可伊萊丹堵住了退路。
伊洛赫俊美的臉孔帶著些許不自在，醞釀了一會兒才道，「是因為我昨天晚宴上的那句話，向你道歉。」
「哦，」艾兒放下心來，睫毛一揚，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你道歉是因為你不娶我呢？還是說我是個沒有父母的人類？」
陽光照在她臉上，唇邊躍動笑意，眸光裡也藏不住的調皮。
伊洛赫看著她的笑顏，竟然語塞了。伊萊丹走過來捅了他一下。
伊洛赫回神，乾咳一聲，拿出一個銀質的小鑰匙放入鎖孔，雙手握住門把，「所以，這是我的賠禮！」
他可是專門從父王的珍藏裡費了好大功夫才偷出這把鑰匙呢。
接著，就見伊洛赫率性一笑，雙手打開大門，仿佛打開一個巨大寶庫。
陽光一路沿著大理石地板撒入一個大約寬五米高十米狹長型的陳列室。
艾兒一進去就被頭頂一直延伸出去的宏偉而華麗的天穹壁畫吸引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望伊洛赫，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驚喜。
「這就是讓瑞文戴爾引以為傲的地圖陳列室。」伊洛赫介紹。
伊萊丹也道，「從有精靈文字開始，埃爾達每個紀元的地圖，還有數個紀元來諸王以及各領主的領地圖都在這裡保存。」
陳列室的頂部和兩側牆壁甚至地板全部都是以金色及紅色為主色調的地圖，讓整個大殿甚至無需黃金裝飾都金碧輝煌。
她慢慢的挪動腳步，一路細細的看著，捨不得移開視線。突然跑到了旁邊的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個紙筒，展開那張大圖一看，激動的無以復加。
「埃蘭迪爾的航海圖！我做夢都想要親眼看到！」
伊萊丹微笑道，「聽亞玟說你在林頓學了航海術，我們猜你一定喜歡這個。雖然瑟丹王跟我們的先祖為至交好友，但我相信，在米斯龍德也找不到這麼全的航海圖了。」
「謝謝！謝謝！」她一連聲的道謝。眼光完全不能離開航海圖，又拿出另一張，手指小心的沒有碰觸那些古老的地圖，只是細細的描述輪廓線，「還有這個島，林頓精靈都告訴我，它只是個傳說，原來它是真的存在，埃蘭迪爾曾經到過就是證明呢……」
伊洛赫聽得出她是真的很開心，不由的跟哥哥相視一笑。
她把地圖擺在旁邊的讀書架上，邊看邊道，「福羅契爾的海底地形圖有變化，有一個巨大裂縫，會使海潮產生變化，看來需要修改一下地圖，以提醒過往的船隻……」她已經開始自言自語了。
兩位王子見她那付完全沉浸其中恨不得鑽在裡面幾日不出模樣，於是互相使個眼色，笑著走了出去，輕輕掩上門。
「就算挨父王一頓罵也值了。」伊洛赫道，「她來這裡後一直很緊張很局促的樣子。」
伊萊丹笑著搖搖頭，攬過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你以為父王真的不知道你偷了他的鑰匙嗎？」
「啊？」
*
連續數日偷偷溜去地圖陳列室，直到有天晚上愛隆在書房傳喚艾兒。
若說看見瑟丹王，你就能瞭解帖勒瑞精靈的專注與堅韌，那麼看到愛隆，你就知道什麼是睿智與安詳。
「希望我那兩個蠢兒子沒有太惹你厭煩。」
愛隆將手中的書放在書架上，愛憐像對待亞玟一般自然的摟過她的肩膀，往書房外走去。
艾兒搖搖頭，「不會。」
她沒敢提伊洛赫為了道歉偷了愛隆的鑰匙讓她去看埃蘭迪爾的航海圖。
從前就聽過傳聞愛隆王深深愛著自己的女兒亞玟，親眼所見，果真如此，他把她捧在手心當做世間少有的寶貝——不過也確實如此。但是他對於兩個兒子卻一直沒太多好臉色，她卻猜不出原因。按理說如此少年英雄的兒子們，想必是很多父親的驕傲吧。
此時已日落，門廊的燈火被點燃，他們一路走著迴旋向下的臺階，穿過雕成白色的樹枝狀的長廊，來到兩扇巨大的雕花木門前。和卡拉斯加拉頓到處開放、渾然天成的格局不同，瑞文戴爾的宮殿格局就相對有很多人工痕跡。
愛隆站在門口，背負雙手，和顏悅色的問她，「想到瑞文戴爾，你最先想到什麼？」
「詩集！」艾兒脫口而出。就看愛隆那深色的眉峰高高的挑起。
艾兒有點不好意思，以文化氣氛厚重而著稱的瑞文戴爾，她居然只提詩歌，連忙解釋，「蘇醒後雖然已經身為精靈，其實心中一直很困惑，無論我走多麼遠，無論我經歷多麼艱難的磨練，我都無法擺脫的困惑，但卻被亞玟三言兩語的詩句化解了，我第一次領略到那種力量。」
深深瞭解愛女的閱歷與睿智，愛隆笑著微微頷首，「只有知識。無需借助工具就有強大的力量，就能讓靈魂有所依託。」
沒錯，雖然她已經歷經很多，身手磨練的更扎實，也無懼任何危險狀況，但她依然會困惑會迷茫，因為她還需要一個地方來寄託她的靈魂與信念。
愛隆雙手推開兩扇深棕色的雕花大門，「詩集，史書，地圖，無論是什麼，都只是知識的形式。」身穿長袍，他大袖一揮，「來吧，找到你的寄託！」
終於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大殿內。她面前是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上面放滿了書。
她慢慢從大理石拼花地板走過，旋身，仰頭，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書。她不斷的仰頭，幾乎都快翻過去了。書架一層層架上去，一直連到拱形的穹頂。天穹頂上吊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燈。星光從圓頂天穹上的雕花玻璃透過。旁邊精美的雕花樓梯盤旋而上。這些書架都有分區，每個分區前都放著一位曾經著名詩人和學者的胸像。書架前也有一排排木制桌椅供人閱讀和筆記。
她有生之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書！也沒見過這麼大這麼精美的藏書室。
「我……是來看書的嗎？」她喃喃道。
愛隆一手撫額，「你是來打掃衛生的。」
「哦……」她傻傻的張開嘴。
愛隆笑了，「你當然是要看書的。」
愛隆走到殿旁點起鏡子前的一盞燈，「當初趕到羅里安得知你居然不知道炎魔，我很難想像竟有如此無知的精靈。」
鏡子立刻將光線折射倒映在圖書館各處安置的鏡子上，經過精巧的設計，無論點燃哪一處燈，立刻都會讓這個碩大無朋的圖書館內瞬間燈火通明。
愛隆每每仰望先輩與自己不懈努力的收藏結果，也覺得驕傲，「論及世間文明的象徵，世人總會稱南艾辛加德，北瑞文戴爾。因這兩處的藏書都是舉世罕有。甚至有學者窮盡一生，也只為一窺這兩處圖書館的外貌。」
愛隆說的一點不錯，看到這些藏書的震撼力絕不亞於看到拉洛斯瀑布的那兩座巨像。若她身為人，那短短一輩子恐怕就是只大略翻一遍都不夠吧。
站在大殿中，她甚至不知道從何處開始，「所以，我的任務只是看書？」
愛隆不答，只是笑笑遞上來一卷紙。
她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上次從瑟丹王手中接過類似的東西，讓她忙活了好幾百年，甚至九死一生了好多次。
從愛隆王慈祥的笑容裡看不出任何端倪，深吸了口氣，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展開，結果那卷紙一直拖到了地上，還滾出好遠。
「請根據以下史實進行命題作文，要求論點清晰，論據充分，不少於十萬字。」
眾愛奴最初創造世界——《埃爾達是平的》
精靈大航海時代——《漂》
高等精靈在維林諾——《西遊記》
諾多至高王費諾傳記——《誰動了我的寶鑽？》
天魔王折磨精靈的十大酷刑——《半獸人是怎樣煉成的》
人類最初的王國——《努曼諾爾淪亡錄》
黑暗魔君索倫，影響一代熱血半獸人——《我的奮鬥》
帝王心術，官場政治——《剛鐸那些事兒》
精靈與人類文明的深度對比——《精靈來自水星，人類來自土星》
描述矮人悲催採礦史——《挖坑筆記》
半精靈水手埃蘭迪爾傳記——《戴星星的人》
米斯龍德之主瑟丹王傳記——《老人與海》
讀書還是斂財？愛隆王與瑟蘭督伊王之對比——《富爸爸，窮爸爸》
密林王子們歷代相傳的真實尋母經歷——《媽媽去哪兒了》
……
後面的她已經看不下去了。
「所有你需要的資料都在這裡面了。」愛隆依然和藹的笑著。
她抖著手問，「這些，都要寫？」
「亞玟很小的時候就全都寫過了。」愛隆總是不忘找個機會誇讚亞玟。
她繼續抖著手道，「十萬字……就可以？」
「還要用辛達林語，通用語和昆雅語。」愛隆補充。
艾兒手裡的紙也嘩啦啦作響，「為什麼要那麼多種？！」
愛隆擲地有聲得道，「語言能力，決定你在中土的地位！」
這只是你這個語言大師的看法吧？艾兒抖著聲道，「寫完這些，我就通過您的試煉了？」
愛隆慢條斯理的拂過毛髮茂盛的額頭，「我相信瑟丹王給你試煉前，也曾考驗過你吧。」
艾兒顫抖著、極緩極緩的點頭，「所以？」
愛隆語調輕鬆，「所以，這些論文只是考核你是否有資格進行我的試煉。」
她不抖了，直接暈。
to be continued……
第42章 Chapter25.午間小憩
正值盛夏酷暑之際，白晝變得很長。
身為醫者也通曉養生之道的愛隆下令除了守衛，所有的精靈都必須休養生息，小憩片刻。
這完全是來自人類的習性，可是在這樣一個炎熱夏季裡，有這麼一段時光來補償一下一天辛苦的勞作似乎也合情合理。
於是，在一片熱浪蟬鳴中，精靈們一個個睡在溪流邊的石板路上，睡在巨大的垂楊柳上，睡在日光浴室裡，睡在山脊的白色涼亭上，睡在瀑布的潺潺流水旁。所有的圖書館，收藏室，瞭望台都空無一人，城堡的大門也都關閉了。整個河谷都靜靜地沉睡了，仿佛連時間都懶得流動。
不過，對於總是神經緊繃、初來乍到，也沒什麼午休習慣的艾兒來說，這實在是件很折磨的事。因為別人都在午休她什麼也不能做，也不能離開河谷。只能揪著頭髮對那一大篇的論文題目欲哭無淚。為此，不知從哪裡得知題目的伊洛赫總是笑她的髮際線會退的比父王還快。
知識果然是強大的武器，她現在才知道她寧可去參加一百次生存試煉，也不願接受愛隆的試煉。
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雲朵，熾熱的風舔著肌膚，雖然以精靈之軀不至於出汗，可依然不舒服。她總覺得自己快化作一隻龍，噴口氣都能燃起熊熊大火。
於是呆在房間裡不想動彈。從小就缺乏女性關照，她的房間擺設就跟她衣飾一樣泛善可陳，沒什麼女性化特點。白色的雕花床柱，白色的窗簾，白色的雕花窗戶，但陽光，綠樹和窗外炫麗的紫色三角梅，便是最好的裝飾了。
原本整日泡在圖書館裡，而午休時間，她就把書搬到她的房間，今天一點，明天一點，後來她的房間裡堆滿了各色圖書。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書海淹沒，卻也甘之若飴。
書桌上攤放著一張巨大的海圖，這是她不寫論文放鬆休閒時最常看的。而枕邊的睡前讀物，是一本她一進圖書館就去找來亞玟曾念過的詩集。
是人類詩人寫的詩集。
人類是很奇妙的生靈。曾身為人類，她感觸尤為深。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的脆弱卻能創造出那麼恢弘深刻的文明，那麼短壽卻能想像出那麼寬廣的世界，可以看到悠久的過去，也可以展望久遠的未來，還能寫出流芳百世的傳世之作。
……是那麼渺小卻又偉大。
在睡不著的午後，她便將層疊論文資料掃在一旁，在窗邊的書桌前打開詩集，開始念著這些詩，並在腦中想像著畫面。
……
你是誰，女孩，千年後讀著我的詩。
我不能從春天的財富裡送你一朵花，不能從天邊的雲彩裡剪下一片金影。
打開你的門而四望吧。
從你繁花盛開的園子裡，採擷千年前凋謝的花兒的芬芳記憶。
在心的歡樂裡，願你感到春晨吟唱的鮮活快樂，
把它歡樂的聲音，傳遞千年的時光。
……
看，多麼美。仿佛遠古的吟游詩人正透過那些文字注視著她，而她，也能回到時間之前，思緒跟某個古老的靈魂共振。
她趴在桌子上。雙眼慢慢闔上。
多麼美好的時光啊。她從沒這麼悠閒，又如此充實的過著日子。
她好希望萊戈拉斯也能看到這一切。他從來沒有到過瑞文戴爾呢。
在此之前，她一直渴望看到他眼中的世界。而現在，她突然也渴望他能看到她眼中的世界。
聖白議會後，好像某種開關被開啟，她發現她的思緒漸漸不受控制，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萊戈拉斯。
他在哪裡，他還好嗎，會不會知道……她在想著他？
啪！
輕微的響動從窗口傳來。
她趴在桌上只耳朵動了動。
啪！
又一聲傳來。
她從桌上撐起身子，手穿過飄動的窗簾，推開白色窗戶，灼烈的陽光立刻灑遍房間。
她舉目一望，不禁笑了。
對面的樹杈上坐著一個英俊的黑髮精靈，隨著樹枝的彈動，輕盈的在陽光中躍動著。姿態瀟灑，正是伊洛赫。
他一手扶著樹幹，一手不斷拋動一顆小石子，她相信她要是再不開窗，那顆小石子也要招呼過來了。
看她開窗，他笑了，懶懶的喚她，「嗨，三腳貓。」這位殿下一開口，完美在逐漸消失。
雪白的手臂撐在白色窗棱上，她道，「有何貴幹啊，殿下。」
「別裝睡了，我們出去玩。」他沖她招手。
聽那口氣，總覺得好像是童年時孩子們在酷暑中趁著大人午休偷偷遛出去玩。
看看桌子上堆著的滿目瘡痍的論文草稿，再看看外面調皮的俊美精靈，他提議的誘惑力之大不言而喻。心中頑皮的念頭也興起了，她也好想出去玩。
他坐著的那顆大樹就在城堡的牆邊。四下看著如同中了魔法而沉睡的宮殿，她要從這邊下去再出去勢必會驚動很多人。
看出她的顧慮，他攤開雙手，「跳！我接住你。」
「跳？」距離不近，下面還有雕塑石橋和水池。稍不小心，她就直接跳進曼督斯殿堂了。
猶豫間，對面的殿下還在揶揄，「是你跳躍技術太差，還是你重的還跟人類一樣？」
這傢伙！總是不忘揶揄她的出身，沒好氣的道，「我是怕你接不住。」
他摩拳擦掌，「放心吧，座狼我都接得住。只是看不出來你這麼胖。」
「……」=_=!!
伊洛赫並不是隨便說說。在安格馬戰爭中，他們曾在魯道爾峽谷遭遇偷襲。一匹巨大座狼從峭壁上朝他躍下，眼看他就要被撲倒，雙肩都要被座狼尖銳的爪子刺穿，情勢危急，他不及多想，雙臂抓起座狼的兩隻前爪，大喝一聲，轉了大半圈一下子甩了出去，那只座狼嗷嗷叫著撞上山崖頭骨破裂，還至少壓死五隻半獸人。旁邊的精靈們被這一幕驚呆了。於是這一接一扔成了以後精靈作戰的必修招式，還命名為「伊洛赫式」。而後世有個人類競技體育的項目叫扔鏈球便是由此演化而來。
「你快跳吧！」王子殿下不耐煩了。
被小看了，艾兒攀著窗戶一躍而出，伊洛赫看著她就如同空中劃過的一道彩虹從白色的宮殿中躍了過來，如同白駒過隙一樣，明明如此短暫，但他竟然清楚的看到她揚起的髮絲，唇角的笑容，飄逸的裙擺，然後躍到了他這一邊的自由樂土。
「接住你了！」他雙手牢牢地接住她。
樹蔭中兩人對望，艾兒彎眸一笑，「如何，我比座狼好接吧。」
「嗯，」伊洛赫坦然承認，「至少沒那麼臭。」
忍住想要捶他的衝動，她探頭一望，樹那一邊，果然是山頂的一片草原。
伊萊丹牽著三匹精靈神駒在那裡等著，光陰也赫然在其中。
他們什麼時候連光陰都偷偷帶了出來？看來是早有預謀。
「我們去哪裡？」艾兒跨上馬問。
伊萊丹微微一擺頭，「走，出去烤肉。」
烤肉？！光聽名字都讓人口水直流，她原以為瑞文戴爾精靈都是吃素的。
三匹神駒如三道白光劃過山頂的草地，三位美麗的精靈殿下行事如此囂張，不過在如此灼烈的陽光保護下，任何邪惡黑暗都會退散。
頂著毒日兩位王子讓艾兒見識了除了能在戰場殺敵外的精湛打獵技術，除了獵了一頭鹿，還逮了三條魚給艾兒。看來他們從小就溜出來偷偷加餐慣了。
伊洛赫卷起褲腳在河邊負責清洗。伊萊丹熟練地架起烤肉架把一條鹿腿穿在上面，還采了一些百里香，藏紅花做調料，他動作不急不躁，沉穩而沒有一絲多餘，把烤魚遞給艾兒時還順便把魚骨剔了出來。
捧著烤魚，看著精靈模樣卻有人類個性與胃口的兩位殿下忙前忙後，艾兒忍不住淺笑。初見時有些鬱悶被他們耍著玩，可是漸漸就發現，伊洛赫就是嘴上老虧她，對她還不錯，伊萊丹雖然從不說什麼，卻非常細緻體貼。
伊萊丹看了她一眼，「笑什麼？」
她能說她覺得很開心被拖離那些倒楣的論文嗎？
「她總喜歡傻笑，剛剛還趴在屋裡流口水呢。」伊洛赫遠遠地丟過來一句。
又被逮到一個機會取笑。忍無可忍的艾兒抄起一尾魚骨丟了過去，被王子殿下身手敏捷的躲開。
過了會兒，伊萊丹過去把魚刺撿了回來，連同其他的垃圾就地埋好。看到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釋說要掩蓋好行跡不能招來了半獸人。果然如她所料伊萊丹的思緒更縝密，也總是默默替弟弟收拾善後。
這時，伊萊丹突然想起來什麼，「今天幾號？」
伊洛赫剛想問什麼事。結果兩個臉色大變，異口同聲道，「父王的讀書會！」
艾兒不明所以。被伊萊丹一下子拉過來，送上光陰的馬背，「路上說。」
趕往城堡的路上，伊萊丹解釋說，「父王安排了讀書會是為了讓每個人分享自己最近讀了什麼書，有什麼心得體會，還要討論新的論文題目。」
伊洛赫道，「其實很多給你的論文題目都是我們讀書會曾經討論過的。」說罷兩人還偷笑碰了下拳。
哎，她就知道！
回到了城堡下馬時，伊萊丹不由歎氣，「讀書會每個月開一次。本來父王想要每個星期，但是被我們拿出生命來阻止。遲到的還要加罰。」
走到宮殿的石橋上，伊洛赫突然身體一歪往她這邊靠過來，她慌忙撐住他。
哦，好重！
不明白剛剛還龍精虎猛的傢伙怎麼轉瞬之間就體虛氣弱，俊臉毫無生氣，腦袋還老往她肩上掉。她又不敢隨意鬆手。
其他人早就已經坐好，愛隆神情嚴肅的守在圖書館旁的會議室門口看誰遲到，就眼見艾兒撐著虛弱的小兒子蹣跚走近，眉毛立刻吊的老高。
「父，父王，」伊洛赫勉強撐起腦袋，以交代遺言的口氣道，「這次去紅角隘口，我染上了一種……一看書就會死的病！今天的讀書會，我恐怕是不能參加了，啊，實際上，以後所有的讀書會我都不能參加了……」
愛隆冷冷的道，「我才得了一種你一裝病我就會頭疼至死的病。你給我進去！」
伊洛赫直起身，垂頭喪氣的進去。
身為兄長的伊萊丹不能採用弟弟的耍賴手段，他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壯口吻試圖跟父親理論，「父王，請允許我表達這種讀書會沒有任何實戰意義。何不……」
大手一指，「進去！」
「是！」叛亂一下子就被鎮壓了。
都道是愛隆王站在精靈與人類之巔，乃中土最能洞悉一切的生靈。
艾兒剛要躡手躡腳的溜進去，就聽見愛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偷吃也別忘了擦嘴！」
*
從那以後，午間她時而跟著兩位殿下偷偷溜出城堡去玩，時而在房間裡看書。
不過也有時候，她乾脆佇立在石橋上看著古代國王巨像發呆，腳下是一方淨澈的連波瀾都不起的碧水。
這時，空氣的流動中會隱隱傳來一陣悠揚悅耳的笛聲，她耳朵一動，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不曾擾亂這午後的寧靜，反而更覺得幽深了。
就像什麼吸引著她，她跟隨那若隱若現的笛聲離開宮殿。
古城牆圍攏了一大片起伏山巒，瑞文戴爾的白色尖塔與宮殿之頂在綠影裡隱隱綽綽。
精緻的花園裡古樹參天，滿目綠色，草坪上薄薄一層金色落葉。圓石噴泉佇立在花園中。
瑞文戴爾精靈稱之為四女神花園，因四位美麗的維麗女神瓦爾妲，雅凡娜，瓦娜與涅娜的雕塑豎立四方而得名，分別用來讚美天上繁星，世間萬物，青春永駐及哀悼悲苦。
艾兒靜靜的站在花園一角。
一個精靈坐在樹下吹著一個銀色長笛。他的金髮在風中擺動，他的手指仿佛牽動著陽光在銀笛上跳動，他的皮膚白的像雲朵，垂下眼簾時，整個臉龐都顯得那麼靜謐。他的笛聲和她所聽過的都不同，充滿了遠古的韻味，為這個午後平添一份時光之前的宛轉悠揚，卻在迴旋的尾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傷。夏風吹動樹葉沙沙的合奏。
艾兒不敢走動，生怕踏上草坪的落葉發出聲響會驚擾這來自遠古的寧靜。
吹笛的精靈卻察覺有人來了，放下笛子，舉目一望，他面容英俊，眸光晶湛，正是葛羅芬戴爾。
既然已經被他看到，艾兒只好走上了草坪，頷首道，「打擾了。」
葛羅芬戴爾卻微微笑了，「睡不著？」
艾兒困窘的點點頭。
葛羅芬戴爾頭側到一邊，像是回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你簡直跟亞玟公主小時候一樣。」
「哦？」不知道他指什麼，她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跟亞玟相比。
他含笑道，「她小時候也總喜歡在中午到處亂跑。纏著我給她吹笛念詩。」
啊，她還以為亞玟從小都是那副老成穩重的樣子。不由得也笑了，「亞玟也給我念過詩，來到這裡的圖書館，我第一件事就是找那詩集。」
不知道葛羅芬戴爾那樣歡欣動聽的聲音念出的詩是怎樣美妙的意境，真羡慕亞玟每天都能聽到。
艾兒無比渴望的瞅著他。
葛羅芬戴爾笑了，放下長笛，從身邊的幾本書中拿起一本，「想聽？」
她忙不迭點頭，提著裙子幾步跑到他身邊坐下。
「昆雅語聽的懂嗎？」葛羅芬戴爾解釋，「很多詩句要昆雅語來念更有意境。」
她點點頭。
他只要開口說話都好聽得不得了，她才不管是什麼語。
碧空如洗，翠穀悠悠。在沉澱了無數風霜血雨的嫺靜午後，葛羅芬戴爾在草地上念起了長詩。
……
我旅行了很久，旅途是那樣漫長。
天剛破曉，我便馭馬前行。
穿越廣漠的世界，在許多星辰上留下我的足跡。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
最簡單的曲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我的眼睛四下遙望著，
直到我闔上雙眼道，「原來你在這裡！」
「呵，在哪裡？」
這句問話與呼喚，融化在千股淚泉裡，
連同你的保證，「我在這裡！」
一同氾濫了整個世界。
……
葛羅芬戴爾如音樂般的聲音，配上那美妙的詩句，本身就是一段和諧的奏鳴曲。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遙遠；最簡單的曲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
艾兒的身子越來越低，最後乾脆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坡上，喃喃的重複著詩句，慢慢咀嚼其中的韻味。
再仰頭看著陽光中的葛羅芬戴爾，他飄忽的好像天上的白雲。
在精靈世界有一句流傳極廣的諺語，每當他們看到非凡的戰鬥能力時都會說，「啊，那是葛羅芬戴爾和炎魔之戰啊！」
由此，她能想像他對抗炎魔與巫王的戰力與勇氣，可是她無法想像他在午後的樹下吹笛與念詩。
在歷經了那麼多戰爭的創傷與失去親族朋友的苦痛，他怎麼會如此飄忽塵世之外，總是保持那份乾淨與純粹？
「葛羅芬戴爾大人……」
「嗯？」
「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是你特別在乎的？」
並沒質疑小姑娘天外飛來的一問，葛羅芬戴爾只是揚起頭，淺淺的笑了，「自然是有的。」
知道了如他這般超脫的人也有心之所系，突然之前，她的心情也變得很恬靜。
「我還要聽。」大概是這樣的午後抹去了距離，她的話裡也多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在美妙的樂詩中，艾兒眼睛眨呀眨，明明覺得人家在念詩自己就睡著很不好，最後還是抵擋不住睡意。
葛羅芬戴爾側臉一看，她熟睡的小臉曬的紅撲撲的，長而捲曲的睫毛蓋起那雙總是好奇，總是含著無限生機的雙瞳，身體蜷成一團，像一隻在陽光下打盹的小貓。
呵，真是很像啊。
數千年前最後同盟戰爭後，他終於能夠脫下幾乎和身體相連的戰甲，看著大戰後的中土滿目瘡痍。人類重新繁衍生息，家園也可以重建，可是心靈的傷口能有痊癒的一天？
這時，領主年幼的愛女像是從最純潔清澈的山泉中走出一般，那治癒疲倦心靈的力量甚至連愛隆的風之戒都不及。
他低頭望著還不及他腰間的小人，世間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
一直到現在，每當這樣的午後，他依然能看到一個頭戴花冠、穿著白色衣裙，在草地上奔來喚著他粘著他的小小人兒，那情景總是能輕易喚起心底最柔軟的疼寵。
仿佛數千年漫天無日的戰場廝殺，就只為這麼一個悠然寧靜的午間小憩。
to be continued……
悠于 2015-10-24 23:19
第43章 Chapter26.聖賢之路
艾兒覺得自己被一群世上最聰明的生靈包圍著。
讀書會的熱烈程度超乎艾兒的想像。
那不僅僅是一個讀書交流會，也討論很多書本以外的東西。有很多超前的新奇觀點，智慧火花的激烈碰撞，廣泛深刻的思想交流，關於精靈和人類文明的深度挖掘。說到激動處，甚至會站起來大聲辯論，完全沒有精靈的淡泊優雅。她後來才知道這個交流會的水準之高中土少有，經常也有巫師們和人類智者受邀參加。而自己那一點點自卑和不安也很快消散在崇敬和珍惜中，並且化作了一股極強的動力。
剛開始，艾兒總是一臉鴨子聽雷，完全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跟不上他們極快的語速和諾多林，辛達林及通用語混雜使用的高速交流。慢慢地，經過自己的學習，她也能聽懂他們的觀點和言論，並跟上他們的思路。
仿佛有閱讀障礙的雙子儘管剛開始表現很不情願，可只要他們在瑞文戴爾就從不缺席，想法之新奇，問題之犀利讓愛隆都經常措手不及。
而他們的母親凱勒布立安很少發言，只是在旁邊幫大家泡好配合主題的香茶，一一斟上。
當然，並不是每次讀書會都氣氛熱烈。這天酷暑午後，當葛羅芬戴爾一直在詳細講解一個遠古樂器時，美妙的聲音和乏味的內容使得催眠效果太過顯著，以至於被他中午哄睡覺哄習慣的艾兒要不斷掐自己的胳膊以保持清醒，但下一秒又差點夢回阿門洲。
「很好。」愛隆聽得津津有味，已經在中土呆了數千年的他像是依然對所有的未知保持著無人能及的旺盛好奇心和求知欲，「我看，這次夏季音樂節我們又多了一個節目了。」
葛羅芬戴爾微笑躬身落座。
除了讀書會，瑞文戴爾的夏季音樂節也讓世人期待，傳說在那只要稍稍動彈就會汗流不止的季節，瑞文戴爾每天晚上都會傳來天籟般的美妙音樂，聞所未聞的樂器，和從未聽到過的動聽旋律。
自幼一直在生存線上掙扎的艾兒從未有這樣的機會接觸琴棋書畫，和讀書識字一樣，她在高雅藝術方面近乎白癡，只會唱人類歌曲和跳土風舞。
亞玟接著發言，她近來一直在研究多瑞亞斯的覆滅。曾經強大的中土精靈國度之王，娶了邁雅也如邁雅一般存在的庭葛王竟然因為寶藏死於矮人之手，也直接導致了多瑞亞斯覆滅。再結合努曼諾爾的淪亡，又從人類世襲制度，精靈王的永久在位制度聊到王國的政體。她的結論是一個不健全，又無人監管的體制是滋生腐朽和專斷的溫床。因為沒有任何制度去保障這位王的意志，就算是精靈睿智與長壽，也並不代表不會犯錯，因而從古至今，無論多麼偉大的君王，也從來沒有永世的統治。
林迪爾刷刷的記錄著，作為秘書，他負責將每次討論的內容都記錄下來，以供後世參考。
埃雷斯托盛讚公主的睿智與思想見地的深刻。
連一向挑剔的愛隆微笑表明他的滿意。
雙子看著窗外發呆，兩個實用主義覺得光討論沒解決辦法很沒意思。
而艾兒在聽到第三句就放棄了。
「伊洛赫？」這時，愛隆轉向了小兒子。
經過剛剛葛羅芬戴爾那出世的講解和亞玟深刻的發言，伊洛赫的眸光繞了一圈，身體往後靠了靠，不太確定的道，「我，我還是算了吧……」
「說！」
伊洛赫露出豁出去的表情，「最近我一直在想，半獸人在很久以前曾經都是精靈，魔苟斯把抓起來囚禁，折磨成了半獸人。而後，它們開始自行繁衍到現在依然在中土橫行，殺也殺不完。所以我在考慮有沒有一勞永逸解決它們的辦法！」
這番話說的一干精靈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伊洛赫也來勁了，身體微微前傾，「我想，如果把半獸人抓回來，用精靈的水土去養育，比如說瑞文戴爾或者黃金森林，喝著精靈的水，吃著精靈的食物，呼吸這裡的空氣，他們會不會又變回精靈呢？」
讀書會一片安靜。眾精靈都被他驚世駭俗的言論嚇住了。
愛隆咬起牙，「依據何在？意義呢？」
伊洛赫沒聽出父親的怒意，興奮的舉例，「當然有意義也有依據，您看晨光，在羅斯洛立安睡了四百年，現在呢，多水靈！」
躺，躺箭了？！
艾兒沒好氣的道，「謝謝了。」
「所以啊，想像一下這實驗如果成功是多麼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伊洛赫已經陷入自我滿足的幻想中。
大家卻開始想像瑞文戴爾漫山遍野都被脫線王子養著半獸人的場景……
愛隆額角抽搐，終於忍無可忍，拍桌喝道，「滾出去！」
伊洛赫立刻輕車熟路的起身，準備向門口逃竄，像頑劣的孩童聽到老師宣佈下課一般。
亞玟道，「坐下！我們繼續。」
伊洛赫噗的坐下了。
愛隆已經氣得臉色發青了。
正在記錄的林迪爾默默的把伊洛赫那段話從筆記上劃去。
「這個課題比妹妹的那個有意思多了。」伊洛赫還不死心的嘀咕。
伊萊丹也聽不過去了，「伊洛赫，別說了。父親最近掉發嚴重，難道你想看他提前名副其實嗎？」
名副其實？
大家都困惑了，連一向跟他心意相通的伊洛赫都不明白。
等等，愛隆的名字Elrond，昆雅語的意思是星光穹頂，……光……頂，——禿頭？！
原來如此，大家的眸光不由自主地都飄向了愛隆的頭頂。
噗！林迪爾最先沒忍住。
伊洛赫一臉崇拜的看著哥哥，他就想不到。
埃雷斯托腦袋轉到一旁，臉都憋紅了。
亞玟用袖子掩口。遮什麼遮，再遮別人也知道你在偷笑啊。
艾兒乾脆埋首在胳膊裡，肩膀一聳一聳。
連葛羅芬戴爾也忍俊不禁。
愛隆捧著心口，覺得自己大限將至。
這下亞玟的慧心與貼心也沒辦法抵擋雙子的揪心和缺心眼了。
讀書會自然是開不成了。愛隆轟走了一幫偷笑不止的精靈，頹然坐在椅子上，凱勒布立安體貼的幫他揉著額頭。
愛隆氣若遊絲的道，「你說，這兩個孽子究竟是遺傳誰啊？」他，總被稱作世間最睿智最心慈的精靈，而她，是精靈夫人的完美典範，怎麼生出兩個這樣的兒子啊？
回想母親光明之女還有父親銀樹大人，凱勒布立安慎重考慮了一下，才用商量的口吻道，「可我看也不像我們家的，還是，遺傳你們家的多些？」
*
伊姆拉崔河谷號稱百瀑之穀。瀑布大大小小無數。曾有好事人類旅行家經過各種測量計算，兩大峭壁旁的瀑布真不下幾十處，當真無愧百瀑之谷的美名。
瑞文戴爾最高處的白色涼亭建築在一塊巨大的突出岩石之上，雕成花枝模樣的八根白色細長石柱撐起涼亭，完全的開放格局可以剛好把群山峻嶺的巍峨，瑞文戴爾的仙境和數十個瀑布的奔流與婀娜盡收眼底。
晚餐後，艾兒獨自靠在涼亭裡發呆，面前是暮色中的起伏綠色山巒，紫色霞光之下的數道高低錯落的白色瀑布。她就像是入了畫一般。
凱勒布立安從背後而來，「別放在心上。」
艾兒以為夫人是指讀書會上伊洛赫拿她比半獸人的事，不由得回眸淺笑，「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不，我是說父親。」凱勒布立安突然提到凱勒鵬在聖白議會說的那件事。令艾兒神色一黯。
凱勒布立安的性格遺傳自凱勒鵬，擁有凱蘭崔爾或愛隆這樣的伴侶，他們無需過分閃耀，只要安靜陪伴就好。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曾有自己的智慧與主見。
「他的提議雖不中聽，卻也是為你好。」
「他的提議聽上去動人極了。」艾兒一笑，隨即酸澀的搖搖頭，「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每天我都在上百次提醒自己，我到底為了什麼蘇醒，為了那些我已經領受著的，還在領受的，我只有一條路。而那些願望，就算我說出來又有什麼用，我還是無法安心享受別人的賜予。」
凱勒布立安撫摸她柔軟的長髮，「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只盼望你平安幸福，只希望你在瑞文戴爾度過一段快樂時光。」
艾兒笑了，「我很快樂。凱蘭崔爾大人對我的恩情，我根本無以回報，而瑟丹王，我敬重他，他教會我的東西多得無法想像。可是，來到這裡的感覺完全不同。愛隆王就像嚴父，您就是慈母，亞玟就像是聰明美麗的長姐，兩位王子殿下……」她又忍不住笑了，「也像是總欺負又照顧妹妹的哥哥。這裡就好像，好像……」
「家。」凱勒布立安介面。
她點點頭，低低得道，「可我也知道無論我有多麼喜歡這裡，我卻無法留下來，我終究還有自己的路要走，必須要跟你們說再見。只要想到這一點，我的心就會難過的不行。」
凱勒布立安眸光一黯，這個小姑娘的確太過性情了，感情細膩豐富，將來恐怕真會吃不少苦頭。
她的手放在艾兒的手上，「邂逅是維拉的禮物，但離別卻是生靈的產物。家雖然沒有途中的風景，卻是你最後的歸宿。」她微笑著攬過她的頭，「就算將來你遠去萬里，這裡始終會是你的家，你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
艾兒靠在凱勒布立安溫暖的懷裡，動聽溫柔的嗓音傳來連同母親般讓人心安的心跳聲。她恬靜的笑了，點點頭。
過了半響，凱勒布立安又不甘心的追問了句，「對了，你真的沒有心上人嗎？」
*
此刻的艾辛格，歐散克塔上。
剛剛晉升為半獸人首領，一個高大的半獸人恐懼不安的望著如黑色鏡面的大理石地板上數分鐘才倒地咽氣的前任首領。
一個瘦削的白衣身影隱身黑暗中，輕輕的道，「那樣東西沒有長腿，沒有長翅膀，難道很難找嗎？」
雖然那聲音悅耳動聽，但半獸人首領不由自主的縮了縮喉嚨。
白袍踏前一步，剛剛成為聖白議長的薩魯曼的瘦長臉孔出現了，「我給你們了千年的時間！你們還是找不到嗎？」
半獸人首領又退了半步。
「我讓你們去找一枚戒指，一枚小小的，黃金戒指。」他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這難道很過分嗎？」
半獸人首領囁嚅得道，「可是，主人……」
「不要跟我找藉口！！」在世人眼中睿智和藹的薩魯曼竟然也會如此暴喝。隨即，他輕輕喘了口氣，閉上陰鷙的雙眸，隨即又恢復了儀容，低低的咒駡，「沒用的東西！什麼都要我親自動手！」
他參加聖白議會的原因，除了那個聖白議長的位置，還有就是要搞清楚精靈三戒的下落。
人類九戒已經全部被黑暗收回，矮人七戒也基本損毀和回收。只有精靈三戒，從未被黑暗污染。現在他已經明確知曉其中兩枚精靈魔戒的下落，當他看到凱蘭崔爾天幕時，就無比確定其中一枚就在黃金森林。
三戒若能收入囊中，就算沒有那「唯一」的戒指，他依然可以站在中土生靈之巔。
沒錯。這就是他的目的。
兩千多年前，當他第一次踏上中土大陸時，他看到滿目瘡痍的大地和飽受折磨的生靈，他第一個念頭並不是慈悲與憐憫，而是，他可以站在這些生靈的頂端了！
從此以後，他不用在那個光明美好的刺眼的維林諾，向只想不動的維拉們和一群空有美貌、從未歷經磨難的精靈們卑躬屈膝。
這世上愚蠢的生靈那麼多，他們生來就是要被大能智者統治的！在這裡，身為邁雅，他用足夠的能力和智慧去統治一切。
只要擁有魔戒，他甚至不把黑暗魔君放在眼裡！
望著水晶球裡出現的瑞文戴爾和懸在美麗河谷上空的明亮光芒。那便是精靈三戒之中最強的、掌管風與治癒之氣的魔戒——維雅的力量。
薩魯曼揮了揮手衣袖，「按照計畫準備吧！」
半獸人首領領命退下。
薩魯曼走到了高塔的窗前，伸出帶著白色長指甲的乾瘦手指搭上黑色窗棱，望向東北方低語——
「愛隆啊愛隆，中土最高的智者與善者。」低諷的笑聲傳來，「……究竟要付出多大代價，你才肯將那風之戒雙手奉上？！」
*
這一年，瑞文戴爾的夏季音樂節又要開始了。
精靈們忙著為節日準備，把豎琴，風笛還有樂器與裝飾置於水邊，林邊和橋邊。
夜晚，北斗星懸在頭頂，嚮往宮殿之頂在傾倒什麼一樣。
瑞文戴爾的聖賢綠地是由一條小河繞成橢圓形的草地。
四座聖賢之橋連接中心綠地和河對岸，河岸邊一圈環繞，豎立了78座古代的聖賢雕塑。
晚間，沿著彎曲的河道看過去，燈光照耀雕塑，投影在水面的倒影，形成瑞文戴爾最著名的風景。
艾兒就在聖賢綠地的燈光下看著琴譜。
沒錯，是琴譜。每個音節有以上古的帖勒瑞文字拼成的一大坨很難辨認的符號，代表著音高和節拍。整篇樂譜看下來，簡直如同天書一般難懂。
這又是為了某篇論文取材。取材！這是她最近最常幹的事情，為了寫出那些論文，她不知道要看多少書，研究多少字和畫，現在她還要讀琴譜。
再也沒有比瑞文戴爾精靈們更適合當老師的了。她跟著愛隆學習語言與歷史，跟亞玟學習詩歌，跟林迪爾學習數學，跟埃雷斯托學繪畫，跟葛羅芬戴爾學音律。學累的時候，還會被雙子拖去練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的精靈們天生都很強，偶爾見到這麼弱的又聽話的，大家都爭著給艾兒當老師，教的不亦樂乎。
每天都累的幾乎是爬回房間。艾兒學的越多越喪氣。
她曾經一直想要走遍中土，想有無窮的時間瞭解亙古至今的故事，也想有無盡的生命看到恒久以後的變遷。現在覺得她會不會太天真，也太貪心了？
正在歎氣的時候，聖賢之橋上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精靈，隨意走來的模樣都讓人不敢輕忽，正是愛隆本人。
艾兒連忙站起來問候。
愛隆望了一眼她手中的琴譜，大概知道她在喪氣什麼，微微一笑道，「創造的神秘，如子夜的黑暗，而知識的幻影，不過如晨間之霧。讓你瞭解那些知識並不是要你成為詩人，畫家或樂師。」
艾兒隨著愛隆沿著聖賢綠地的環形路慢慢走去，「那麼，我為什麼還要去學？」
愛隆手指星座，「就像讓你瞭解星象的軌跡，是為了讓你懂得它的變遷。瞭解過去才能展望未來。而知道的越多，你越不會偏激的思考或被一家之言蠱惑。」
「可是，有些東西我可能永遠也用不到啊？」那些她離開瑞文戴爾都不會再見到或讀到的東西真的有用嗎？
「就像掌握技能，唯一真正掌握它們，你才能擁有不去使用它們的自由。你可以不去使用，但你不能不懂。」
艾兒想了想，才緩緩的點頭。
「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通過這些令你找到靈魂的自由。能讓精神得到撫慰的方法很多，可讓靈魂自由的手段，永遠只有一個。」
靈魂的自由啊……
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難怪數百年的生存試煉她依然會迷失，因為她從來沒有找到安置靈魂的所在。可是卻在這裡輕而易舉的獲得答案。
這便是愛隆的力量。
艾兒深深吸了口氣，「我大概懂了。可是無論怎麼努力我怎麼學習都及不上你們。你們都是那麼完美。」
愛隆停步轉身面對她，「知道嗎，伊露維塔創造的最初埃爾達原本只有光明與美好，但那個世界很快就覆滅了。而現在的埃爾達，並沒有絕對光明與完美，它卻一直存在下去。」
「您的意思是，世間根本不存在完美嗎？」她仰頭望著那個英俊高大的精靈，「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不斷的去學習，去尋求完美呢？」
「沒有人不曾有傷痕與缺陷。」愛隆仰望群星，「萬物皆有縫隙，光芒方可穿透。」
聞言，艾兒的內心無比震撼。
愛隆抬起艾兒小巧的下巴，慈愛的笑道，「所以，拋卻對完美的渴望，而讓光明在你身上最美的呈現吧，艾兒·晨光。」
*
第三紀元2500年，那是很多精靈回憶中，瑞文戴爾的鼎盛時期。
但誰也想不到，這樣美好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個極其恐怖的威脅正在悄悄逼近，巨大的悲慟即將降臨。
to be continued……
第44章 Chapter27.紅角隘口
後來，愛隆時常想，他那雙可以洞悉一切，甚至未來的眼睛，為什麼就偏偏看不透自身的命數？也看不到至親的離散與苦難呢？
第三紀元2509年秋，凱勒布立安與護衛離開瑞文戴爾前往黃金森林探訪雙親。亞玟和雙子都未跟去。愛隆甚是不舍的告別愛妻，並告誡她一定要從高山隘口翻越迷霧山脈。
那時候的艾兒，依然留在瑞文戴爾準備試煉。而她還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凱勒布立安溫柔的笑顏。
在他們離開一個月後，從黃金森林傳來的消息，凱勒布立安的馬隊並沒有抵達羅里安。那一隊精靈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一時間，瑞文戴爾被不詳的陰雲籠罩。精靈歡快的歌聲與樂曲消失了。
凱勒布立安總是那麼貼心溫柔的對待周圍每一個生靈，他們愛她敬她，連剛剛來到穀中沒多久的艾兒都把她當母親一樣。她從來不曾耀眼的存在，但就像是空氣，她在時，你並不會察覺，而她離去時，你會發現已無法呼吸。
正當護衛準備出谷沿路尋找，那個傍晚，血色染紅了天空，昭告著血腥的事情已發生。
護衛隊中的一個精靈騎馬而歸。那精靈幾乎是伏在馬背上的，右腿膝蓋以下已經是空蕩蕩的，而左手沿著肩膀被斜斜砍去，血液已經凝固。他的右手死死抓著韁繩不放。那樣重的傷，讓人無法想像他是怎樣堅持回到這裡。
待愛隆趕來時，他只喃喃的道了一句，「對不起，愛隆王，夫人她……」就倒地而亡。
鳥受驚般的從樹林中飛去。谷中卻一片寧靜。
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但眾精靈最懼怕的事終於還是應驗。——夫人被襲了。
愛隆仿佛驟然蒼老了許多。
亞玟和艾兒頓時都紅了雙眼。
大家都心知肚明夫人凶多吉少。
埃雷斯托表明，這個精靈是被特意放回來通報消息的，因為那樣重的傷，半獸人沒有道理會放過。
葛羅芬戴爾，伊萊丹與伊洛赫立刻整隊出發，沿著迷霧山脈向南搜索。
當他們快要抵達高山隘口時，葛羅芬戴爾遙望天色，看著濃濃的烏雲，再看看腳下沿途尚未融化的冰雪，心中的困惑更達到了極點。
迷霧山脈之頂冰雪覆蓋並不奇怪，但這個季節裡如此大的暴風雪卻有些莫名。
難道說……？
葛羅芬戴爾心中一凜，讓精靈們繼續前去高山隘口搜尋，他孤身一人調轉馬頭，向南馳去。如果他所料不錯，夫人的馬隊根本沒有從高山隘口翻越迷霧山脈，而是……
葛羅芬戴爾不斷催促坐騎，精靈神駒阿斯法洛斯，通常需要數十天才能走過的土地，被他數天之內拋在身後。
當他站在陡峭的半山腰，低頭凝望著魔瑞亞大門外藍幽幽的湖水，紅角隘口就在眼前。
炎魔復蘇後，這裡變成了半獸人的巢穴。陽光也消失了。
葛羅芬戴爾果然在隘口附近找到了許多精靈與馬匹的殘肢，行李的碎屑和半獸人的屍身混在一起，精靈屍首上還有瑞文戴爾斗篷的殘片。可以看出這裡進行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他閉了閉雙眸，壓抑翻湧的情緒，終於可以確定夫人的馬隊是在紅角隘口遇襲了。
他下馬，面無表情的反復翻檢著精靈屍身，直到確定夫人不在其中。半獸人邪惡卻無頭腦，它們手下幾乎無活口，所以夫人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放棄任何一絲搜索的跡象，卻始終沒有找到和凱勒布立安有關的線索。
在哪兒？夫人在哪裡？
他注視著山壁上那個腐臭幽深的洞穴，突然抽出長劍，昂然走了進去。
骯髒，潮濕，黑暗，泛著腐臭。到處都是碎屍與骨架。火光一明一暗的將骨架映在山壁上，更覺得詭異。妖獸東跳西竄，譏笑聲時不時的從地底深處傳來。還有各種刑具到處散放著。
手中那柄在貢多林時代就跟隨他的寶劍，因半獸人的逐漸靠近而從淡淡的螢光藍越來越強直至閃爍著碧藍的光芒。這顏色本來是預警作用，現在卻被他用作指示劑。
這樣一個無人敢踏入的恐怖之地，出現了一個渾身閃著金光的精靈。
大批的半獸人從崖壁裡，地底下冒出，將他團團的包圍著，卻誰也不敢先攻擊，怕是陷阱，亦懼怕他渾身四射的、來自海的那一邊的精靈神體。同時也都不敢置信一個精靈竟敢孤身走入半獸人的巢穴。
一個首領模樣的半獸人嘿嘿笑著走了上來，「精靈！你是送來給我們當食物的嗎？可惜你太臭，我們吃不了啊。喂，你們要吃嗎？」
「要吃！要吃！」數百個半獸人在山壁上下大笑著，可怖的笑聲回蕩在山壁中。
「烤著吃，烤著吃！」
「煮著吃，煮著吃！」
……
半獸人們開始公然哄笑討論怎麼烹煮了。
「被你們抓走的精靈，在哪裡？」葛羅芬戴爾沉沉的問。
首領晃動著骯髒的手臂，咯咯的笑著，有些語無倫次，「你說那個女精靈啊，她很漂亮，渾身雪白，她還活著呢，……嘿嘿，她想死啊，我們偏不讓她死！」他詭異的壓低聲音道，「我們要用碎肉機對付她，我們要用碾壓器對付她。我們要一刻不停的鞭撻她，虐待她，活活的折磨她，把她變的跟我們一樣！一樣的！」
「一樣，一樣！！」震天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此刻，葛羅芬戴爾心中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消退的憤怒之火驟然燃到了極點。
他的憤怒甚至比最後同盟戰場上還要來的強烈，這不是戰場上的正面拼殺，這只是一位溫柔美麗無辜與他們毫無干係的夫人。
雙眸垂下，又複抬起時，殺氣鬥現，聲音卻依然那麼動聽，「我再問你一次，她在哪裡？！」
「我還想聽著她的慘叫和哭號當催眠曲呢，」首領晃著腦袋嘎嘎的笑著，「我知道也不會說……」話還未完，只見藍光一閃，依然還在晃動的頭顱，帶著一股血柱噴了出去。
「那就不必說了。」葛羅芬戴爾手起劍落，雪亮的劍身映照雙瞳，面色沉靜。
頭顱滾到了旁邊的一個副官的腳邊，它發出一聲刺耳的吼叫，不斷退後，「你，你不敢！！」他沒想到一個孤身深入半獸人洞穴的精靈竟然真的動手了，他難道不知道周圍被數百個饑餓的、渴血的半獸人包圍嗎？
葛羅芬戴爾只輕輕的哼了一聲，隨即身上泛出更強烈的光芒。
接著他身上出現了一個白色影子，裡面仿佛有著無數的小人再不斷晃動著火焰，而那光芒像是永不會消退。
半獸人們驚恐的視線隨著他身後那個高大的白色影子的擴大而抬起，頭仰的越來越高，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影子越來越大，恐懼填滿了他們污穢的心靈。
接著，一陣巨大的衝擊波一樣白光激射而出，半獸人們一下子呈扇形飛了出去。
而被那耀眼光芒照過，很多遠處半獸人都慘叫著逃跑，像是被太陽光芒灼燒。
葛羅芬戴爾一向歡欣無畏的俊容此刻冷硬如同山地積雪，他一言不發的雙手緊握長劍，劍柄幾乎跟手掌相連。他閃身而上，揮劍便砍。所到之處，就是碎肢與慘嚎伴隨而來。
數千年，美妙祥和的瑞文戴爾並沒有將他所有的銳氣與棱角磨光。雖然他能夠收斂殺伐之氣在嫺靜的午後吹笛念詩哄小孩子睡覺，但此刻，他的心裡再無仁慈與平靜。
整整一夜，他將紅角隘口的半獸人全數屠戮殆盡！
但是，當天亮之後，當他站在洞口的時候，巨大的空洞依然襲來。
沒有用了，就算殺光這些骯髒的邪惡東西又有什麼用？夫人……也不會回來了。
而此後數百年間，紅角隘口成了半獸人們心中最恐怖的回憶，每到夜裡，他們總感覺到一個白色的，光芒四射的巨大影子在那裡，如同一個哥布林死神一樣。那裡始終沒有任何半獸人敢逗留，直到精靈的力量慢慢減退，孤峰被巨龍襲擊。
*
兩位王子殿下的搜索隊在高山隘口無功而返。
伴隨而來的是更多謎團。
為什麼夫人不從相對安全的高山隘口翻山？
據葛羅芬戴爾的考察，因為一場突如其來暴風雪襲擊了高山隘口。這個季節，不會有些奇怪嗎？
另外，為什麼那些一向仇視精靈半獸人沒有乾脆殺掉所有精靈，卻放了一個精靈回來通報消息？
接著，護衛隊外出巡視時，帶來了兩個壞消息。
北部殘存的半獸人部隊正從安格馬山脈聚集沿著迷霧山脈向南，他們很快就會抵達伊姆拉崔河谷。
另一方面，在西邊曾經魯道爾王國境內的食人妖林地中，已有一大群食人妖正在沿著河水東來。
亞玟下令瑞文戴爾開始全境加強防護。眾人默然的忙碌著，同時把希望寄託在葛羅芬戴爾身上。
這段時間，他們的領主愛隆一直不眠不休，也幾乎很少開口。
終於，葛羅芬戴爾也回來了。但令人遺憾的是，他沒有帶回夫人，只是帶來了一隻半獸人。
半獸人被扔在宮殿外不遠處的一處樹林裡。瑞文戴爾精靈們圍攏，各個面色悲慟。
也不知道葛羅芬戴爾對它做了什麼，那個半獸人看不出外傷，但口中卻噴著血污，它看見愛隆，突然發出呵呵的笑聲，隨即，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呵呵，瑞文戴爾就快要覆滅了。」
聞言，眾精靈義憤，卻也有些隱憂浮上心頭。即便在安格馬巫王橫行的年代，半獸人也不敢輕易包圍瑞文戴爾。
「愛隆啊，究竟是林谷，還是妻子？你打算怎麼辦？呵呵，」咳嗽混雜著污濁的笑聲。
愛隆閉目不語。
污穢的聲音繼續含混不清的道，「主人……說，他要你右手食指的……那個寶貝。否則，你就等著自己老婆被折磨成我們的同類吧，精靈王后成了半獸人，我很期待看到那一刻，哈哈哈哈……」
雙子聽不下去了，憤怒不已拔劍，被亞玟和艾兒攔下。
然後無論精靈們怎麼逼問，那個半獸人卻也不知道凱勒布立安究竟被帶往何處。
右手食指？
葛羅芬戴爾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投向愛隆，雖然不是魔戒持有者，無法親眼看到，但他知道至高王吉爾加拉德在最後同盟之戰後把一個至關重要的寶貝傳給了愛隆。
就是這樣東西一直鎮守著這中土世界的最後淨土。讓精靈世界從未被邪惡污染。
而如今，那個半獸人口中的「主人」是誰？提到的寶貝，難道就是指愛隆持有寶物嗎？
一瞬間，他恍然，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難怪他們不曾殺光所有精靈，難怪他們要放一個活口回來傳訊，……他們要的，是精靈三戒之一的風之戒·維雅，因此才俘虜了夫人，企圖做交換嗎？！
順著葛羅芬戴爾一直注視著愛隆王的視線，一眾精靈也都漸漸醒悟過來，但心中悲慟更甚。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痛苦根本不及愛隆心中痛苦的十分之一。艾兒站在精靈們的身後，她的淚水已經模糊到令她無法看清楚了。
那一刻，世上所有的不幸與悲痛都壓在了愛隆寬宏的雙肩上。他仰望夜空，星星的光芒都消退了，他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隨即緩緩的轉過身，走回宮殿。
所有精靈都沉默不語的跟隨。
用戒指交換夫人嗎？
用中土世界的最後希望，去交換凱勒布立安的性命？
——這是任誰都無法輕易做出的痛苦抉擇呵！
*
瑞文戴爾精靈雖然平時總是逍遙自在，偶爾吵鬧，但號稱中土最後的庇護所，這裡依然擁有讓黑暗最害怕的力量。只要有需要，他們就會站起來，無論受過多麼大的磨難與苦痛，他們依然會站立著，直到世界的末日。
瑞文戴爾的駐軍有限，若去面對大軍，便沒有兵力去拯救凱勒布立安，但若是集中兵力去搜救夫人，那麼瑞文戴爾勢必會被攻破。
但大家都知道，此刻最悲痛最難抉擇的其實是愛隆。
有好幾次，他們都想去對他請願，用戒指去交換夫人吧。瑞文戴爾有足夠能力自保，而中土，就它自生自滅吧。但是他們知道愛隆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做。
所以，他們能做的，只有守護好林穀。給愛隆足夠的時間。
愛隆頹然坐在領主的位置上，聽著亞玟在外面主持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他能看到中土的明天，卻看不到她的末日呢？
失去凱勒布立安對他的影響比他想像的要大。相愛相伴了那麼多年，她的安靜陪伴已經深入骨髓，抹不掉擦不去。她為他生了兩個讓人豔羨不已的英武兒子，還一個世間罕有的寶貝女兒。若是尋常精靈，得妻如此，還有什麼不能捨棄呢？
可是，他是愛隆，他不僅是凱勒布立安的愛隆，也是瑞文戴爾的愛隆王。
低頭看著顫抖的雙手，左手是曾經攬過的愛妻，右手是風之戒保護的瑞文戴爾。失去哪一個都會讓他痛不欲生。
眾精靈有條不紊的忙碌中，身穿戰甲的愛隆出現了，眾人默然的看著他，等他的決定。
他緩緩道，「夫人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敵人要留著她做人質。」
此話一出，大家都怔了，亞玟的眼淚立刻泉湧而出。
愛隆選擇了瑞文戴爾！
不僅如此，他還要親自出戰。
他是丈夫是父親，更是瑞文戴爾的領主，這裡的精靈們都在依靠他的力量守護。
他不能輕易的放下這一切責任去搜尋愛妻。儘管，所有精靈都看出他眼中的沉痛。即便如此，他亦不會向黑暗屈服。
是的，他是全中土手握重權，最受人敬仰與愛戴的精靈王。而從今以後，別人只會譏笑他是個連自己的妻子也保不住的可憐蟲。
可是這一刻，在他們眼中，他依然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站在中土生靈之巔，那個讓人全身心拜服與尊重的智者與善者。
葛羅芬戴爾，埃洛斯托，林迪爾同時躬身道，「領主！」
伊萊丹和伊洛赫對望一眼，一同單膝跪下，高聲道，「父王，我們從來都只讓您頭痛。這一次，讓伊萊丹和伊洛赫替您排憂解難，讓我們前去救母親回來！」
艾兒也單膝跪下道，「為了找雪豹我踏遍了紅角隘口，我熟悉那裡的每一棵樹，每一塊石頭。讓我隨兩位殿下同去吧。」
精靈們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愛隆望著三位精靈殿下，閉上眼，輕輕點了下頭。
亞玟知道他的決定不可更改，走上前，雖然臉色蒼白，雙眼紅腫，始終保持冷靜，聽到最壞的消息也沒有尖叫或昏倒。她緩緩道，「父親，您需要休息。林迪爾，請你進行物資與軍隊調度準備。」
林迪爾頷首領命，「是，殿下。」
「埃雷斯托。」
埃雷斯托馬上道，「我立刻去進行戰略部署。」現在請求增援也來不及，要打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勢必要耗費很多心力。可埃雷斯托知道此戰沒有退路。
亞玟點點頭，繼續道，「葛羅芬戴爾大人，請您親自率軍，切不可追擊，只守住防護區即可。」
葛羅芬戴爾手至左胸，鄭重頷首。
她望著雙子，「哥哥，母親就拜託你們了。」
伊萊丹和伊洛赫過去擁抱她，「放心吧。」
亞玟又轉過來看著艾兒，輕輕的道，「活著回來！」
艾兒含淚點了點頭。
然後，這位以美貌與睿智揚名中土的精靈公主雪白的臉孔透露出堅決，「那麼，我來鎮守林谷，其餘的，就拜託各位吧！」
*
臨行的準備安靜而迅速。在房間裡換裝，重新拿起長弓，繩索與匕首的艾兒自從到了林谷從來沒想過會有在這裡用到它們的一天。
即便是看透未來的愛隆和靈慧聰明的亞玟，也有料不中的事。
命運再一次展示了它強大的不可捉摸。
部隊已整裝待發，分兩翼鎮守西方與北方。
向父王及妹妹告別後的雙子已經意氣風發的沖出去了。
她在座前向愛隆行禮。愛隆對她道，「這一次的不幸絕非偶然，夫人被俘與強敵來襲同時發生。」即便是如此悲痛情形之下，他依然不曾放棄思考。
愛隆說的沒錯，艾兒心中一凜，隱隱感到一個未知的黑暗力量在威脅瑞文戴爾甚至整個精靈世界。
愛隆像是一夕之間衰老了數百年，「我的王子們或許是偉大的戰士，常勝的將軍，他們擁有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的勇氣，但是他們並沒有歷經你所歷經的生存試煉，並不明白瑟丹王令你懂得的生存的真諦。」愛隆深深的望著她，一字字的道，「我已經失去了妻子，我不想再失去兩個兒子。」
「大人，」她此刻已明白為什麼愛隆會同意她去，她絕沒有葛羅芬戴爾的戰力和亞玟的聰慧，但這次任務並不是意氣的復仇行動，而是拯救行動，更重要的是，他們必須活著回來。她躬身應，「我答應您，我一定會照顧好兩位王子，帶夫人回來！」
愛隆頷首，微微揚起臉孔，恢復了一方之主的王者氣度，「去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BGM也跟著換了，帶著戰爭創傷和失去親人的苦痛，又悲憤站起。只可惜最後還是回歸沉痛了。
中土世界盃戰報：
下一場1/4決賽，美貌著稱的男模隊-精靈隊對陣醜陋半獸人隊。
精靈隊主教練愁兒對小組賽一直坐冷板凳的人氣球星萊戈拉斯說，「去熱個身，下場換你上！」
第45章 Chapter28.三殿初會
精靈史冊在談到這段歷史時，只簡單提了一句，「2509年，凱勒布裡安在穿越迷霧山脈時，被紅角隘口的半獸人俘虜，歷經折磨，後被兩個英勇的兒子救出。」
卻給後世留下了很多疑團，凱勒布裡安為什麼要從危險的紅角隘口翻山？半獸人為什麼會留下活口？
而這段冰冷的描述也無法表明瑞文戴爾曾面臨的巨大悲慟與抉擇。
三匹神駒，三位中土的精靈殿下。從南到北馳過大山與隘口。這一次沒有輕鬆與歡笑了。
站在紅角隘口的半獸人洞穴裡，他們才知道葛羅芬戴爾有多麼無敵。埃雷斯托曾問及紅角隘口的情況，葛羅芬戴爾就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我沒留活口。數百個半獸人的屍體堆在那裡，感覺像是一支龐大的精靈部隊曾經從這裡開過，這便是遠古精靈貴族的力量。
伊萊丹和伊洛赫四處尋找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心中的悲憤無從發洩。出了洞口，伊萊丹一箭砍在了山壁上，削鐵如泥的長劍竟然將一大塊山石削了下來，而伊洛赫仰天大喊一聲。
一路上，艾兒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哭，千萬不要哭。可這時候還是忍不住了。她在淚水朦朧中環顧四周，南部是一汪清澈的被三座魔瑞亞的巨峰環繞的鏡湖。這樣美麗的風景絲毫沒有減弱心中的傷痛。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棵樹歪在一旁。她心中一動，擦乾眼淚走過去仔細勘察。
在進行生存試煉時，由於她太弱小而獵物通常都很強大，她最擅長的莫過於觀察地形隱藏自己等待機會。她看出那樹幹上的擦痕絕不是自然造成的，有不少木屑嵌在裡面。木屑的斷面光滑，也像是平整削切過的。
她目測了一下高度，地上馬蹄的痕跡還有車轍的寬度。
「馬車！」她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雙子也跟著走了過來問，「什麼？」
她的手指將木屑從樹幹上剝離，又指指地上的痕跡，「這是馬車的痕跡。從這裡出去，卻撞歪了這棵樹，痕跡還很新。」
伊萊丹立刻道，「半獸人不會用馬車的！」
伊洛赫反應極快，「有什麼是他們需要這麼著急運出去？難道會是……？」
艾兒點頭，「因為紅角隘口的防衛不夠嚴密。所以他們要運到另一個地方去。」
伊萊丹眉頭微皺，「為什麼這麼麻煩？不像半獸人的作風。」
艾兒站起，沿著車轍走了出去，邊道，「這場劫持從頭到尾都不像是半獸人的作風，它們是被指使的。」
伊萊丹介面，「幕後指使的目標，其實是……」父王手上的那枚戒指。
伊洛赫問，「那麼，母后會被帶往哪裡？」
艾兒一路看著車轍的痕跡往前。抬頭，望著遠處安都因大河之東岸，輕輕的吐出一個詞，「多爾哥多。」
伊洛赫一躍而起，「現在就出發。」
伊萊丹謹慎的望著黑壓壓的森林沒有馬上開口。關於那個黑暗古怪的森林的傳說太多，數千年來又跟其他中土精靈國度並無太多往來，聽說裡面住著一個非常自戀變態的王和一個時而體弱多病時而驍勇善戰的奇怪兒子。
艾兒搖頭，「我去過密林南部，馬匹不能進入，而且蜘蛛巢穴太多，一不留神就會中了陷阱。最好是輕裝從北部進入密林，再轉而向南。」
伊萊丹頷首同意。
「中土，遠東，北冰洋，現在是幽暗密林，還有哪裡你沒去過？」伊洛赫突然問。
她眼睛抬起，想了很久。
伊洛赫哼了一聲，「我最想做的其實就是直接殺進去，像葛羅芬戴爾那樣。」
艾兒喟歎，「只要你不在乎夫人的性命。」
伊洛赫也知道他們這次必須安靜小心行事，畢竟母親還在他們手上。
伊萊丹道，「聽說幽暗密林的大蜘蛛毒性很大，幸好我走之前從父王那裡拿了一瓶解毒劑。」
伊洛赫深深佩服哥哥的卓有遠見。
其實艾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進幽暗密林，因為上次的經歷太過慘痛，她帶著傷腳足足走了兩天才走出去，和光陰會合。
艾兒喃喃的低語，「相信我，密林裡最恐怖的不是大蜘蛛和半獸人。」
*
伐了幾棵樹紮成木筏，他們趁風平浪靜的時候帶著馬匹安然度過了安都因大河，從北部進入密林。
艾兒交代光陰就在密林邊緣守著等待她的訊號。通靈的光陰像是知道事態嚴重，輕嘶了一聲。
初冬的天氣有些微雪，密林裡參天古木的樹冠像戴著白色的帽子，看起來非常漂亮，地面也乾淨了很多。可是三個精靈都沒什麼心情欣賞風景和交談。
越往南，氣氛越滯悶。這時沙沙的響動傳來，由遠及近，聽到的人就覺得皮膚像是小蟲子爬過一般難受。
非常熟悉這聲音，艾兒立刻道，「蜘蛛出巢了！」
話音剛落，一隻碩大的圓肚子從天而降，從來沒見過這種巨型怪物，雙子先一怔。
艾兒叫道，「眼睛和口器是弱點。」
但不待她多說，兩位殿下長劍出手，刷刷兩道光芒閃過，八爪齊斷。大肚子狠狠墜落在地上，威脅自然沒有了。
艾兒頭一次看見雙子真正的戰力，來不及驚訝羡慕，左邊也竄出一個大蜘蛛。
集中在一起更容易遭到攻擊，而且手腳施展不開。艾兒先往右邊森林跑去，留出安全距離，才回身搭箭，她現在的弓技也比之前要高明多了，一箭命中眼睛，蜘蛛一聲怪叫退後。
另一隻從它背後飛躍而下。她向後撲倒，右手持弓把，左手抽匕首，反手一劍刺入怪物口中。但蜘蛛的巨臂撞上了她的左臂，那一刻，手臂簡直像被撞斷了一般。
站了起來，她右手從蜘蛛身體抽出匕首，左手手指活動了一下，但手臂痛到幾乎抬不起來，完全使不上力。
等她走了回來，「殿下？」四下一望，目光所及，皆是黒\木遮蔽的天空，蜘蛛網和腐臭的樹葉。
兩位殿下竟然都不見蹤影了。
*
雖然沒見過，不過幾隻大蜘蛛不在話下，但兩個王子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有幾隻箭羽射在地上，就在腳尖前微微顫動，有隱隱暗示不要前行的威懾。
幾個褐發精靈走了出來，默默將他們半包圍。雙子舉目一望，是幽暗密林的原住民——西爾凡精靈。他們已知道不僅驚擾了蜘蛛，還有森林王國的居民。
而後，又一道光芒閃過，一個金髮的精靈從樹林中飄落。他的身體輕盈，翻落的模樣就像金葉一樣落地無聲。他背著短弓，又是一身俐落打扮，空著雙手，年輕的臉孔清新有冷俊，帶著高等精靈的美麗。——正是幽暗密林的王子，萊戈拉斯。
在聖白議會上被父王點醒，又被薩魯曼刺激，他不再執著於那些國土之外、他不曾擁有的東西。他現在最關心的只有幽暗密林和他的子民。時常提防著多爾哥多，因退出了聖白聯盟，幽暗密林已經沒有後援了。所以，無論何時他的國土裡任何動靜，他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來者請報上名來。」他口氣雖然客氣，可是語氣很冷。
雙子對望一眼。清朗的眸光，自信的姿態，尖銳的詞鋒，來的果然不是善茬。若在聖白議會上見過也罷。但兩位氣盛的殿下並沒有見過同樣氣盛的萊戈拉斯。伊洛赫微微一揚下巴道，「你先報上名來！」
萊戈拉斯眉毛一揚，沒想到他們的口氣居然比他還大。
兩人都帶著頭盔，黑髮從頭盔下露出，拿著長劍，身材高大，穿著長長的斗篷。萊戈拉斯以為他們是人類。而他一向對人類沒什麼好感。
長睫一揚，冷冷的道，「若我拒絕呢？」
「我們堅持你先說。」伊洛赫輕輕冷笑。
「入侵者，不要忘記你們在我的領地！」萊戈拉斯的藍眸越來越亮。
刷刷兩聲，兩柄長劍齊出，雙子同時冷笑，「你確定嗎？」
身為愛隆王之子，無論是身份還是戰力他們走到哪裡都無往不利，從未將北方一個陌生的森林居民放在眼中，特別是，現在急於去救母親，實在沒心情跟他耗，立刻想分出勝負，就當給他個教訓罷。
居然被人爬到領地來撒野，這口氣怎麼可能咽的下去？萊戈拉斯眼中的怒火燃起。
兩個高大身影逼近，兩柄即使在陰暗的森林裡也依然雪亮無比的長劍從兩側襲來，萊戈拉斯後仰，像一片空中飄過的落葉般輕盈無比的翻身，又接連空翻了數個跟頭避開，同時雙手向後，兩柄短劍同時出鞘。鐺的一聲，雙手短劍各架住一柄長劍。
以一敵二，他的臉孔毫無懼色，更隱隱帶著笑意。
呵，好幾百年沒遇到這種對手了。
西爾凡精靈想要幫忙卻被萊戈拉斯眼神制止。只能退到遠處靜靜等待。
這一招並未分出勝負，三個精靈同時收手，又同時向側緩緩移動，成了一個小小的圓。腳下傳來輕微靴子踩斷枯枝的聲音。
萊戈拉斯舉起短劍，當的一聲兩劍相交。
伊萊丹和伊洛赫也都雙手握緊長劍舉至身側。
劍身各自映照一雙藍瞳和兩雙灰瞳。
風也像是靜止，突然再度揚起，像是某種訊號，三個精靈幾乎是同時啟動。
伊萊丹舉劍攔腰橫劈，橫身長腿側踢，萊戈拉斯轉身避過，再仰頭。伊洛赫輕輕一躍，從萊戈拉斯頭頂一躍而過到他身後，黑色長袍在身後拖出波浪般的浮動，當頭砍下，和哥哥剛好一前一後夾擊。他們的出劍速度之快，力量之強令西爾凡精靈都格外驚訝，在密林中舞動開來，像一道道光芒閃過，最後形成光幕。饒是他們眼力極佳也才勉強分辨。
這兩個人不僅劍術高超，拳腳功夫亦不弱，萊戈拉斯反應靈敏，身體輕盈，步伐變換極快，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劍阻對方，腳下一劃，掃起一大片落葉，阻止伊洛赫的視線，趁他伸手擋住，但伊洛赫的空擋立刻被伊萊丹補上，刷刷刷連下三劍，速度快如閃電。
背後有棵樹，讓萊戈拉斯再無退路，伊萊丹眼睜睜看著他背轉身輕盈的踏上樹幹，仿佛背後生了雙翅一般，空中騰身，他一劍追去，就把一整棵樹削斷，跟著仰頭，萊戈拉斯腦後金髮飄動，幾步踏上被削斷的大樹，如履平地般踩落，大樹轟然倒地，他跳到伊萊丹的背後，轉身雙劍再度相交。同時，萊戈拉斯右手背後一撩也擋開了伊洛赫的攻擊。
萊戈拉斯心中暗暗吃驚，他很少雙劍齊用。在聖白議會上也跟不少其他國度的精靈交過手，生平竟然未遇到過這樣的強敵。最莫名的是，他從未聽說過有這麼兩個厲害人物啊。
而伊萊丹和伊洛赫更吃驚，他們深得葛羅芬戴爾的真傳，又在戰場上歷經磨練。很多精靈都說兩位殿下在中土已罕逢敵手，而這次竟然在幽暗密林裡碰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被他利用地勢堪堪跟他們兩個戰成平手。
長劍的攻擊距離與力量都要遠勝他的短劍，再加上這兩個人配合極佳，近身戰令萊戈拉斯漸漸落入下風，他翻身躍出攻擊範圍，反手取弓，橫過弓身，抽雙箭搭上，以他的出箭速度和威力，雙箭極可能同時命中。弓弦繃緊，以他能開山劈石的力量，穿透那兩人的戰甲絕非難事。
「住手！」
熟悉而動聽聲音傳來，一個灰衣斗篷的精靈從樹上躍下，輕盈落在他面前。那模樣令他恍惚覺得在哪裡見過。接著，雪白的雙手掀開兜帽。閃耀的長辮，如雪的肌膚，動人的雙眸出現在他眼前。
萊戈拉斯看著落入視線的精靈，驚訝道，「怎麼是你？」
伊爾碧綠絲。
竟會是她？她怎麼到密林來了……
他臉上頓時有著從冰冷到溫暖的不自知的轉變。
忙收起短弓怕誤傷了她。暗自疑惑她為何要替那兩個人擋箭？
聽見叢林裡的打鬥聲，還有樹木喀嚓倒下的聲音，艾兒就知道自己來晚了，三位殿下已經打的昏天黑地，但還好在沒有鑄成更大錯時趕到。
聽到對方那句問話，雙子恍然對方是認識艾兒的，見他放下弓，也就放下長劍。
艾兒沒有回答，只顧呆望萊戈拉斯，用眸光細細描繪他的輪廓，他的金髮，他的冰眸，他的面孔，他的嘴唇。上一次告別到現在都五十年了，歲月總會給生靈帶來或是容貌或是心靈的影響。哪怕是不會衰老的精靈，時間依然會給他們的眼內添了深意。可是無論什麼時候見到萊戈拉斯，他依然是那一片鮮嫩無比又生機盎然的綠葉，歲月就像水珠般劃過葉片光滑的表面，又悄無聲息的滑落，完全沒有在他玉石般的臉孔，飽滿的額頭，明亮的雙眸，光潔的下頜和細嫩的薄唇上留下任何痕跡。連他的呼吸都像林間的一陣清風。
而她，還是跟從前一樣，只是看著他，就不由自主從心底發出微笑，那一切的傷痛，就算是他給予的，也都忘得一乾二淨。
世人看到眼前的凡雅精靈，總會先看到她絕世罕有的美貌，但他卻從那雙眼眸中看到曾經嬌弱的人類孤女，令那數十天相處的畫面也變得清晰。度過了太悠久的歲月，一片淨澈的心湖就如同他的眼眸般清晰映照萬物，卻不會引起任何波瀾。但每每在見到她時，就像花瓣落入湖中一樣泛起輕微的漣漪。好像很久以前，她就已經擁有這樣的力量，令他那漫長平靜的生命變得波瀾起伏。雖然那輕微的漣漪終究還是擴散，消退，一切又再度恢復平靜。
和在聖白議會上不同，她打扮俐落，頭髮編成長辮，只留少許髮絲在耳邊飄散，俏皮的尖耳也露了出來，連她的吐息也像花瓣一般甜美。
她的笑容令他的眸光也不由自主變暖，像心中某座無名小島刮起了一陣柔暖的風。
在場的所有精靈都察覺他們對視的眸光好像有些糾纏，也有些久。
現在絕不是個敘舊的好時機，必須有個很好的理由阻止他們相殘並趕去救人。艾兒垂下眼簾，再抬起時，口氣鄭重道，「這兩位是瑞文戴爾的愛隆王之子伊萊丹與伊洛赫殿下，這位是幽暗密林的萊戈拉斯殿下，我是羅里安的晨光。你們真的想要殘害同胞嗎？」
什麼？！
三位殿下一起瞪她。
伊萊丹和伊洛赫還劍歸鞘，然後取下頭盔，甩了下黑色長髮。參加過聖白議會的瑞文戴爾精靈們回來都稱讚過眼前的密林王子。
萊戈拉斯看著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孔，果然是精靈，也是他久聞大名的那兩個瑞文戴爾的王子殿下。
當這三位當今中土精靈世界的王子殿下互望時，不由都暗暗佩服對方的氣度和身手，可是又生出了不服氣。
——呵，原來是他（們）啊，傳說有多麼了不起，也不過如此！
三位精靈王子清澈的眸光交匯在一起，形成三角形的死光區，仿佛進入那個區域的任何生物都會被殃及。但不幸的是，那三角死亡地帶的正中，正是艾兒。
她為何擋在那裡？雙子暗想。表面上看，她阻住了密林那個傢伙的箭，但實際上，她也把長劍可以下手的線路全都封死了。
她的口氣還能再陌生些嗎？他怎麼可能殘害同胞？明明是那兩個討厭的傢伙先挑釁的。萊戈拉斯心想。但無論如何有她在，這一架是打不下去的。
「聖白議會後，密林再不與其他國度往來，擅闖與拔劍之罪我不追究了。」萊戈拉斯仰頭轉身，擺擺手，「你們走吧。」
雙子眉毛一揚，哼，很驕傲麼？好像他已經是一國之主了。
這麼久沒見，艾兒沒想到萊戈拉斯不僅沒有露出特別熟識的模樣，氣魄也愈來愈逼人，高貴而冷漠，就像……他父王。
「殿下，我們……」艾兒連忙跟過去解釋，因為他渾身散發的冷意讓她不由自主的沒有辦法像在想從前那樣呼喚他的名字。
這根本是一個僵局，雙子對視了一眼，又望著十步之外的萊戈拉斯和艾兒。
伊萊丹眸光一閃，突然揚聲喚道，「艾兒！」
萊戈拉斯背影一頓，耳朵一動。
伊洛赫火上澆油，「不用理會他，直接闖過去！」
「闖？」萊戈拉斯轉身，輕輕勾唇，「好，你們就闖闖看！」說罷，右手微微一抬。
一大群木精靈突然從樹後冒出來，團團包圍，用箭指著伊萊丹和伊洛赫。而兩位年輕氣盛的王子也毫不遲疑的再度拔出長劍。
「不！」長辮一甩，艾兒迅速看清周圍的情形，但她無法阻止木精靈，也根本來不及回救。
同時，王座上的愛隆緊閉雙眸的模樣，亞玟的淚顏，瑞文戴爾精靈的痛苦如電閃般劃過腦海。
她向愛隆王保證過的啊！要帶兩位殿下回到瑞文戴爾。
若他們受傷，她該怎麼跟愛隆和亞玟交代？
她該怎麼辦？！
「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妻子，我不想再失去兩個兒子。」
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艾兒也不及細想，左臂抬起，右手迅雷般抽箭開弓，而箭尖——
……正指著面前的萊戈拉斯。
to be continued……
悠于 2015-10-24 23:19
第46章 Chapter29.拯救同盟
待艾兒搭弦開弓，霎時間，風雲突變，形勢逆轉。
「殿下！！」
木精靈們驚呼出來，隨即屏住呼吸，也不敢妄動松弦，生怕一不小心害萊戈拉斯殿下受到一點傷害，恐怕就要被陛下丟去喂蜘蛛了。
伊萊丹和伊洛赫神情輕鬆，雖被眾多木精靈用箭指著，但長劍在手，有自信短時間內他們也奈何不了。而晨光這邊，用箭近距離指著毫無防備的密林王子，木精靈投鼠忌器，怎麼看贏面都大些。
但是在場精靈都不知道，開弓的一瞬，艾兒的左臂痛的幾乎斷掉，可是她不能示弱，不能讓木精靈們看出她的箭根本沒有威力。她不想殺任何精靈，只想保有一張不讓木精靈輕舉妄動的牌而已。
「幹得好！小……艾兒。」伊洛赫還故意道。
艾兒耳朵癢了癢。喚她艾兒的只有亞玟和凱勒布裡安，雙子此刻這樣叫她非常可疑，平時都只會叫她小人兒或三腳貓的。
手上並無任何兵器，任她走進自己的安全範圍，因為根本就沒想到她會出手，萊戈拉斯冰藍色的眼眸緩緩抬起，眸光亮如月夜裡的箭尖，臉色幽深如午夜的長湖。
「叫他們收弓。」艾兒對萊戈拉斯輕輕道。
萊戈拉斯不開口，連根頭髮絲都沒動。只垂下長長的睫毛，隨後冰藍色的眼眸向她這邊移了過來，再慢慢的，一點點的抬起。視線冷冷的順著威脅他性命的箭尖，隱約顫抖的持弓左手，落入那雙比他更惶恐的藍綠雙色的眼睛裡。明明他才是性命被威脅的那一個，他卻仿佛持有世上最強大的武器。
被他這樣一望，她心口一緊。其實拔箭的一瞬間，她就後悔得無以復加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木精靈傷害愛隆王之子，尤其她還受過愛隆的囑託。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但如此一來，她和他的關係必定會降至冰點了，可能再無法修復。
萊戈拉斯冷冷的望著艾兒，冰藍色的眼眸裡有著不敢置信與隱忍的怒火，一字字的道——
「你·對·我·拔·箭？！」
每個字出口就如冰刀一般，一個個向她擲了過來，轉眼間就遍體鱗傷。
她咬起唇，「我別無選擇。我不能看著兩位殿下被傷害，拜託你，讓他們收手吧！」她幾乎是哀求，左臂顫動，冷汗直冒，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根本不聽她的辯解，無懼箭尖，反而踏前了一步，在木精靈們的抽氣聲中，薄唇抿起，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你竟然為了他們對我拔箭！！」
最初救她是一時順手，帶著她上路也是無奈，在他並不信任她時，都允許她走進自己的安全範圍。自從父王說她與精靈一族關係莫大後，對她的疑慮就此打消。再度見面時，她已經變成他的同族了。聖白議會後，她更是除了親族外，極少數他可以信任的精靈。但她呢，對他總是各種隱瞞。才去了瑞文戴爾幾十年，居然為了兩個剛認識的精靈對他拔箭。
比萊戈拉斯的話更讓她難過的是他受傷的表情，她突然醒悟，她究竟在做什麼？她寧可插自己一箭也不可能對他放箭啊。睫毛顫動，艾兒無比懊惱。
看出她遲疑的一瞬，萊戈拉斯閃電般襲近，左臂將箭尖撥開，右拳一拳砸向弓身。很多持弓者都會犯一個錯，就是箭靠目標太近。如他的身手，若距離夠近，弓箭反而沒有殺傷力，他一拳就會將弓打偏。艾兒的左臂本來就有傷，萊戈拉斯一拳立刻讓她長弓脫手，正奇怪得手太容易，艾兒應變極快，身子向右一偏，右臂一抬反手握住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他們一動上手，伊萊丹和伊洛赫反而緊張起來，怕萊戈拉斯傷了艾兒。雖然艾兒跟著他們學過一些拳腳劍術，不過密林的那個傢伙三腳貓的身手是贏不了的。
雪亮的匕首抵住喉嚨，萊戈拉斯垂眼一看，只輕輕一笑，因為他右手的短劍正慢慢抬起來，隨時可以指艾兒身上任何一處要害。那笑容甚是嘲弄，仿佛在說，要我威脅我，你根本不夠呵！
艾兒輕輕一歎，突然放下手臂。
萊戈拉斯眼睛微眯。
木精靈們更是沒料到形式大逆轉。殿下果然無人能敵。
雙子對望一眼，卻靜觀其變，只握劍的手緊了緊。
她踏前了一步，萊戈拉斯立刻撤劍，瞳孔一縮，她真會為了那兩個傢伙命都不要嗎？
她低低的道，「殿下，我們必須進入密林。」
「回去發個正式照會來。」萊戈拉斯口氣很疏遠。她要這麼嚴肅，他也可以照章辦事。
「遵循外交手段，我們明年也進不來。」她無奈的答，「聖白議會才剛剛召開過啊。」
「密林已退出聯盟。」他表情也很淡漠。
那滿臉冰冷無謂的究竟是誰呀？這幾十年他遇到了什麼事，變得如此冷酷？閉了閉眼睛，艾兒有些難過，「我們的確不該擅闖你們的領地，但是半獸人抓走了愛隆王的夫人，亞玟殿下的母親！你能想像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那麼溫柔美麗的夫人還在被半獸人折磨嗎？」
萊戈拉斯臉色一變。
艾兒又溫柔又失望的道，「難道半獸人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嗎？難道同胞之誼不是該勝過一切嗎？就算森林王國不是聖白聯盟又如何？我認識的密林殿下不該是這樣冷血無情的精靈，他不僅會救助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類，甚至會為一個素未謀面的精靈孤身入剛鐸絕境啊。」
萊戈拉斯呼吸一頓。
原來如此，雙子在後面聽得津津有味。他們果然是舊識。
她又踏前一步，深深望著他的冰藍色雙瞳，「如果你們還認為領土與面子勝過一切，我無話可說。但我們必須到多爾哥多！即便，那意味著，我必須對你開弓，對你拔劍，我也別無選擇。所以，萊戈拉斯，」她喚著他，令他心中一跳，「請讓我們過去吧！」
她臉色淒然卻又堅決，說完反而退後一步，靜靜等著萊戈拉斯的決定。又不放心的回頭望望，確定兩位殿下安然無恙。
其實她放下匕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贏了。看著她認真堅持的神情，突然想起千年前她堅持要將遺言自己帶到一樣。不由得微微勾起唇，她果然，還是一點也沒變啊。
「不，我不會放你們過去。」他說著，沒有看她無比失望的垂下頭，目光卻投向不遠處的兩位長身玉立的殿下道，「因為我會跟你們一起去！」
艾兒豁然抬頭，不敢置信。
木精靈們又驚呼，「殿下！」（伊洛赫還疑心木精靈只會說這個詞）多爾哥多可是被瑟蘭督伊陛下嚴禁靠近啊。
萊戈拉斯令木精靈解除包圍，輕鬆的道，「她說得對，救助同胞勝過一切，半獸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密林的規矩不能破壞，但由我帶著就另當別論。回去以後我自會向父王領罰。」
艾兒的笑容徐徐綻放。她走了一步險招，放棄她方的優勢，來賭他的不忍，因為她知道他有多麼善良。而如今，他居然要跟他們同去。走回雙子身邊，為突然而來強大戰力而歡欣。
伊洛赫卻為這個意外的轉變看了一眼哥哥，就看見他眸光轉深，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即嘀咕，「其實我們就夠了。」
艾兒歎道，「相信我，帶著密林的殿下好過帶一支軍隊。」幸好他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伊萊丹卻道，「我不是說戰力，當我們面對半獸人，當我們深入敵穴，我希望我身旁站著的是一個我可以信任的同伴。我問你，你相信他嗎？」
艾兒也鄭重的點頭，「以我的性命保證。」
伊萊丹看了她良久，「好，我相信你。」
*
出了蜘蛛巢穴，一道溪流蜿蜒流去，水面飄落著金黃的葉子。
初冬的白樺林沒有一片樹葉，白白的樹幹一個個像箭一般直立著，直豎雲霄。遠山帶著雲霧飄渺，滿目都是壯闊清爽。
林谷的兩位殿下當先而去。
艾兒剛要跟上，旁邊的萊戈拉斯卻伸手一攔，轉頭看著她，抿著嘴沒有開口。雖然他能諒解她用箭指著他是無奈之舉，但不代表他不生她的氣。好吧，他承認，他快氣炸了。
見面後，一直都沒有機會單獨說話。站在白樺樹下，她仰著臉看他。她唇角一揚，他心中就警鈴大作，她嘴唇一開啟，「萊……」他立刻抬手制止。
西方高等精靈與邁雅只需說話就可以下咒，尤其是喚著你的名字時。他總疑心艾兒也有這個本事，上次在甯若戴爾河畔她喚著他時，他仿佛可以呆怔到地老天荒去，比庭葛王還不如。就像剛剛，她只要喚著他的名字，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他單獨留下她是要算算剛才那筆帳的，可不能被她左右情緒。
他不讓她開口，她不敢再喚了，只抬頭怯怯的問，「好久不見，我……你還好嗎？」差點脫口而出的「我好想你」被她硬生生咽回肚子，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他時常會流露出讓她難以接近的高貴冷傲。
這句話實在太蠢，剛剛還義正言辭講了一大篇讓他啞口無言，單獨相對時她就想不出更有建設性的話題或者乾脆說些好聽的嗎？比方說，哭著求他原諒什麼的……
但那張明豔無比的小臉望著他，雙瞳也像是雨天洗滌的碧綠色森林般水汪汪的，凡雅精靈的美貌太佔便宜，任誰看到都不得不感恩伊露維塔的妙手創造。有些怯又流露出濃濃情緒的問候也令他的怒氣飛到九霄雲外，不由得微笑回答，「我很好，你呢？」呃，他的回話也沒比她強到哪裡去！
他很少笑，不過只要看見他玉白的臉上露出微笑，再多的煩惱和憂愁也都會拋諸腦後。而她在瑞文戴爾過得很好，每天都盼望能見到他，跟他說她的見聞。
「我也很好，謝謝。」她甜甜的對他笑。
天哪，還有比這更蠢的對話嗎？萊戈拉斯喪氣的想，曼威還是來陣風把他刮走吧！
在天幕下告別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背後目送的幽深眸光，但他終究要回到密林，她要前往瑞文戴爾。在聖白議會上，他已瞭解自己的弱小和身不由己，更加氣餒的察覺除了一個頭銜外他什麼也沒有，什麼也說不出來，就只能道一句「後會有期」。或者數百年後，等他足夠強大而自由時，才能隨心所欲吧。
沒想到重逢來的這麼快。五十年對精靈而言像是眨眼的瞬間，然而回顧過去，一時一刻，一日一夜也是段不短的時光。雖然分開時他從未想起過她，但並不代表他已忘記她。
每當他看著她時，總會想起她人類的模樣。但是，她已是精靈了，真是很微妙的感覺。他在天幕下說她做精靈比較好，是真心這麼想，她已有著本族的樣貌，她說著他說的語言，她也有著跟他同樣長的壽命了，……是的，她已經完全跟他一樣了。這個事實令他開心。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帶著兩個死對頭，咳，兩個討厭鬼，……好吧，他承認那兩個殿下果然如傳說般的那麼英武，但她也不能帶著他們跑來他的地盤耀武揚威，還拿箭指著他，當他是片不喘氣的葉子嗎？
艾兒歪過頭看他眸光變換，「你要跟我說什麼？」
萊戈拉斯輕咳一聲，「我是要說，你用箭指著我的事，救出夫人再跟你算帳！」說完當先而去。
小臉的光芒瞬間消失，肩膀跨下，悶悶的哦了一聲。
*
原本以為目標一致，三位元殿下就會化敵為友。但很快，艾兒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無論在行走，休息，進食，他們都能找到機會抬杠或比武。
有萊戈拉斯帶路，他們快速安靜穿梭在林中。
「從這邊走，蜘蛛巢穴會少一些。」
「沒種的森林精靈，退出了聖白議會不就因為太膽小怕事。」
「那也比根本就沒去的強吧！」
「誰稀罕去那個破議會啊。」
飯吃到一半，伊洛赫和萊戈拉斯突然開始比劍，乒乒乓乓打得不亦樂乎。哎，手裡還拿著乾糧呢。
「這樣不行。」艾兒焦急的對伊萊丹道，「快做點什麼！」她對萊戈拉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只有伊萊丹能阻止了，伊洛赫會聽哥哥的。
「說的對！」伊萊丹起身大喊，「伊洛赫，為了瑞文戴爾的榮耀，不要輸給那個密林的傢伙！」
「……」=_=!!
就連她去取個水，戰火也能燃起。
「我就說我們不需要森林精靈的。」
「那麼就從我的森林裡走開！」
「你以為我願意留在這個黑黝黝的地方？」
「瑞文戴爾又好到哪裡去？」
「諸位殿下！」端著水罐，艾兒忍無可忍喝了一聲，「與其在這裡尿地盤，不如把你們的憤怒發洩在半獸人身上？」
尖耳齊動，三張年輕俊美的臉孔齊刷刷轉向她，六道銳利的目光就差沒把她刺個千瘡百孔。
「呃，你，你們繼續……」嗚嗚嗚，好嚇人，密林裡的恐怖生物又多了兩個。
趕了兩天路，多爾哥多就在眼前。這天晚上，他們決定稍事休息，養精蓄銳。
艾兒走到森林邊緣去召喚光陰，但光陰卻沒跟來。回來營地時，感覺到左臂的傷勢有些加重，除了撞傷外可能還有輕微的扭傷。她誰也沒告訴，因為不想給大家添麻煩。只是握力消失讓她覺得有點不便。
篝火前坐著三個精靈。火光一明一暗的映著三張驕傲俊美的臉孔，散發著類似的氣質，但還有些不同。伊萊丹穩健，伊洛赫灑脫，而萊戈拉斯清靈。最難得的是，他們竟然安安靜靜坐著沒吵架。
「你削斷樹那一招真是不錯。」萊戈拉斯對伊萊丹道。
「一劍下去，我從沒想到要給獵物躲的機會。」
「嗯，我開弓時也這麼想。」
伊洛赫突然問，「你真能雙箭同時命中我們兩個嗎？」
萊戈拉斯看著他一笑，「我還能三箭全中，也時常一箭雙中。」
「改天還要領教一下。」伊洛赫也笑了。
原來是討論武力討論的不亦樂乎，明明這麼相似也都是年少有為的王子殿下，卻不能成為朋友嗎？她想了想，鼓起勇氣對三個殿下說，「大戰在即，我們必須想個辦法不要內訌。」
「你想怎麼樣？」伊萊丹抬頭問。
她舉起自己的匕首，在夜色下泛著清冷高潔的光芒。萊戈拉斯看著，覺得有點眼熟。
「我們就此結成同盟，從此以後不許口角，不許打架，不許尿地盤。同盟的名字……」她想了想，「就叫拯救同盟。」
伊洛赫最起勁，伊萊丹無所謂，兩柄長劍壓在匕首上。
萊戈拉斯最討厭愚蠢的名字，翻了翻眼睛，看著艾兒期盼的模樣，還是把短弓搭上了，不忘的補充了一句，「在救回夫人之前。」
「很公平！」伊洛赫道。
「這樣最好。」伊萊丹道。
「明天下午我們就能抵達多爾哥多。來制訂一下作戰計畫吧。」艾兒說著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簡單地圖。
伊萊丹站在旁邊，雙手握著長劍杵在地上，極其穩健。
伊洛赫坐在大石上，長腿曲起，雙手撐在膝蓋上，歪著頭，姿態愜意。
萊戈拉斯則在旁邊背負雙手來回走動。
「這是密林的地界，我們進入的位置大概在格拉頓平原附近。南部這裡，是多爾哥多。目標是把夫人帶出來。問題是，該怎麼進去才能不引起注意？」
「東口。」伊萊丹用長劍在地上頓了頓道，「他們不會料到我們從那邊進入。」
「不，你不會想從那邊過去，」艾兒立刻否決，「那裡有黑寡婦王的巢穴。」
萊戈拉斯看了她一眼。
「北邊呢？」伊洛赫問。
「森林裡的蛛網密佈，稍有動靜就會水波一樣擴散出去，半獸人會警覺。」艾兒又搖頭道。
萊戈拉斯又看了她一眼。
「哪裡都不行嗎？」伊洛赫皺起眉。
這時，在旁邊踱步的萊戈拉斯突然道，「為什麼我們不乾脆就從大門進去？」
三顆腦袋一起轉向萊戈拉斯，就見他自信無比的一笑。
「攻他們出其不意！」
*
在黑暗的歐散克塔上。
細長的手指在水晶球輕輕晃動，喃喃的低語傳來，「愛隆啊，你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不過我本來就沒指望你會用戒指換你的妻子。」
水晶球裡映出了幽暗密林的叢林和其中四道閃光。
薩魯曼低低的笑了，「瑞文戴爾，羅斯洛立安，還有幽暗密林，三大國度的四位殿下竟然到齊了。呵呵呵，這結局比我料想的還要好啊，簡直就像是老天都站在我這一邊！」
如果他們都殞命，精靈國度就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他起身，白色手杖在地上一頓，「別著急，就讓我送你們四個都葬身多爾哥多吧，順便，把中土的明天也一起葬送了！」
to be continued……
第47章 Chapter30.多爾哥多
午後時分抵達多爾哥多附近的叢林。
天空陰雲籠罩，即使在白天也沒有陽光，仿佛某種黑暗力量籠罩在那裡，為掩蓋邪惡的活動。世界失去了色彩，變成了一片灰黑色。
樹林裡，伊萊丹道，「好吧，就按照之前的戰略部署，大家還有什麼疑問？」由於他年齡最長（伊洛赫，早我2分鐘而已），生性沉穩，也儼然成了四殿下小隊的頭領。
萊戈拉斯卻道，「你們要讓我做同伴，總不能有所隱瞞。」
伊洛赫問，「什麼隱瞞？」
萊戈拉斯道，「半獸人殺了護衛，只抓走了夫人，不是很奇怪嗎？難道說，」他自己頓了頓，像是在思考，「……她只是人質？那麼半獸人的目標是……？」
艾兒心裡一跳，只根據隻言片語，敏銳的萊戈拉斯竟然猜出前因後果。
「他們想讓夫人交換……」說著，她不確定的看了一眼伊萊丹。中土精靈們雖然大概猜到瑞文戴爾有寶物守護，但還是不能宣之於口。
萊戈拉斯已經想到了，一字字的道，「風之戒·維雅！」
伊萊丹點頭道，「半獸人大軍和食人妖已經包圍瑞文戴爾了。」
「父王和葛羅芬戴爾都已經領兵迎戰。」伊洛赫介面，咬牙切齒得道，「敵人竟讓父王選擇是瑞文戴爾，還是母后……」
「可惡！」萊戈拉斯也不禁低低的咒了一聲。現在知道為什麼他們這麼急切的要進密林了。
伊萊丹微微一歎，「救出母后，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
破敗的城堡廢墟看起來像一隻怪獸張大的烏黑巨口，等著倒楣鬼自投羅網。周圍滿是空蕩蕩的樹枝上只挑著幾片枯葉在風中晃蕩，黝黑的樹杈拗成各種奇怪的造型，仿佛一個黑魔法的輕觸，它們都會復活，行走，變成最可怖的妖魔。烏鴉撲棱棱的扇著翅膀，嘎嘎叫著飛走了，令整座城堡更顯得空曠死寂。
然而，就在裡面隱藏了無數妖獸，座狼和半獸人，還有一位等待他們去拯救的精靈夫人。
對面山頭的樹影裡一起冒出四個腦袋，是伊萊丹，艾兒，伊洛赫，還有萊戈拉斯。
伊洛赫悄聲對旁邊的萊戈拉斯道，「你確定嗎？」
萊戈拉斯微微撇唇，「你有更好的主意？」
伊洛赫嘴唇動了動，還是縮下去，四個腦袋變成三個。
艾兒臉上的表情永遠那麼清純甜美，「好，我也去準備。」
萊戈拉斯側頭想讓她小心點，一眼瞥見伊萊丹似笑非笑的神情，出口就變成，「我們還有筆帳沒清呢。」所以一定要給我回來！
「知道了，你要說幾次啊。」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小氣，艾兒嘀咕著，也縮了下去，三個腦袋變成兩個。
就剩下伊萊丹和萊戈拉斯，伊萊丹的灰眸望了他一眼，萊戈拉斯也等著他說點什麼，結果他什麼也沒說就走。
「那個時候，」萊戈拉斯忽然道，「你喚她名字說要硬闖，是故意的吧。」
伊萊丹動作一頓，在這個節骨眼提起那件事，這位殿下不是神經大條，就是心思縝密如自己一樣，大敵當前，一定要搞清楚對方的立場，到底能否成為可以信任的同伴。
伊萊丹答，「那樣糾纏下去是個死局，我乾脆下帖猛藥。」
萊戈拉斯靜靜地道，「你不怕我真動手嗎？」
伊萊丹唇角輕勾，「我只想證明給你看，若真動手，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萊戈拉斯眼睛微微一眯。
「所以，」伊萊丹望向遠處，「若你不能與她為敵，就乾脆放我們過去。」
萊戈拉斯不語。後來冷靜下來一想，就察覺伊萊丹當時的深意，絕非意氣用事，而現在更深深瞭解眼前這位殿下果然和自己在一個級數上，若是作為對手，真是棘手呢。
伊萊丹微笑，「幸好，你站在了我們這邊。」說完，他的腦袋也縮下去了。
萊戈拉斯也微微一笑。真是很好啊。
然後他那冰藍的眸子凝視遠方的堡壘，靜靜地等著，北部果不其然的燃起了一股細細的黑煙。那就是開始行動的信號。
——好，成敗在此一舉！
*
多爾哥多黑暗堡壘的建立甚至早于安格馬巫王建立安格馬王朝。
精靈王國的居民一直以為那裡就是一個半獸人聚集地，但那其實是索倫扶植，休養，期待能捲土重來的重要堡壘。
由於陰雲遮蔽天空，無人敢路過，這裡的半獸人們甚至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
這一天，兩個無聊的守門半獸人在打瞌睡，其中一個眯眼看了一下大門外面不遠處的山坡下的一個白影，瞬間清醒了過來，撞撞旁邊一個。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斗篷的精靈，雪白的手臂如天上的雲朵，耀眼的長髮飄散，她額間像有一顆星星在閃爍，整個臉龐都籠罩在隱隱的光芒之中。
這個精靈帶著絕世風華與美貌，就仿佛遠古那位站在通往索倫之島的橋上，企圖拯救被囚禁的貝倫的羅西安一樣。
接著美如晨光的精靈唱了一首歌，擁有神奇而強大的力量，讓所有的烏雲和黑暗都退散，光芒隱隱的從雲層之中透露而出，一道道射在地上。
守門的兩個半獸人嘿嘿笑著。門也不守了，反正哪個不怕死的就只管往裡進。
他們一瘸一拐的湊了過去。
嘖嘖，這臉蛋，這皮膚，這身段，近看更是毫無瑕疵，美的不得了。
原本與精靈審美觀點毫無相似之處，但美到這種超越種族界限的程度，連半獸人都會垂涎了。
「女精靈，」他們用著魔多的黑暗語言，「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我只是唱歌而已。」艾兒怯怯的道，「你，你們要做什麼？」
凡雅精靈連說話都像唱歌一般好聽，連心怯都帶著撩撥的嬌媚，聽得心都酥了，嘎嘎笑著都圍了上來。
「還唱什麼歌啊？你是想要救人吧？」
呵，還不算全無腦子嘛。
「當我們都是蠢貨嗎？唱歌就行了嗎？」
唱歌是為了讓陽光出來啊，蠢貨！
「別唱了，還是跟我們回去吧，跟之前那個雪白雪白的精靈作伴好了，她原來還叫，現在都不會叫了。」
「真沒意思啊！」
艾兒聽聞，袖子下面死死的攥住匕首，努力克制自己。
漸漸地，城堡裡的半獸人都開始往她這邊集中，滴著口涎向她靠近。
「好白好嫩啊……」
「好香好軟啊……」
「嘿嘿嘿……」
「呵呵呵……」
山腳下，一大團黑漆漆臭烘烘的半獸人圍攏這個如雪的精靈。眼看把她逼到沒有退路，就聽見嬌弱的呼聲不斷傳來。
「喂，你說話就說話，不要一直噴口水。」
「討厭，離我遠一點。」
「啊，你別靠過來……」
……
突然之間，烏雲飄散，萬道光芒灑下。
一個矯健輕盈的身影從山頂上一躍而下。背光的身影，金色的頭髮，全身如同吸納了陽光又投射了下來，一下子照亮大地。雙手劍挾著犀冷的光芒，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像是閃爍著令邪惡畏懼的「大希望之星」的光芒。本來是來自暗夜的精靈，現在渾身帶著晨光而落，灼烈的光芒讓半獸人們痛苦的嗷嗷叫。
萊戈拉斯從山頂飛身降下，一落地就踩死兩個。接著又輕盈的在半獸人腦袋肩膀上跳來蹦去，慘呼上不斷地傳來。雙劍交叉一揮，就像剪刀一般，隨手將那些罪惡的腦袋從醜陋的身體上剪除。他所到之處，半獸人的腦袋到處橫飛，身體也搖晃了一下才倒下。
而最前面，艾兒面前那兩個執著的半獸人不管同伴死活，只顧將手伸了過來。
但眼前光芒一閃，只聽輕輕一響，其中一個摸著自己汩汩流血的喉嚨，雙目凸出的醜陋腦袋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瞪著眼前嬌美的精靈，然後向後倒下。
匕首垂下，艾兒冷冷一笑，「叫你別靠過來啊！」
跟著一旋身，手一抬，旁邊那個也就慘呼著去作伴了，再一揚，從撲過來的半獸人下巴捅了上去。
匆忙趕到的萊戈拉斯看著面前一地的半獸人屍體，驚詫的看著她，「米斯龍德對你做了什麼？」
艾兒收手一笑，「生存。」
殘垣斷壁的古堡裡湧出大批的半獸人，朝他們兩個狂呼而來。
而古堡北面冒起股股黑煙。接著狂呼傳來，「失火啦，失火啦！快去救火！」
半獸人們一陣倉皇。
艾兒和萊戈拉斯對視一眼，面露微笑——是伊洛赫。
這就是他們的計畫。
如果貿然進入，他們會用夫人的性命來威脅，還沒殺到，可能就會全部葬身多爾哥多了。
所以，伊洛赫去北面放火。
艾兒和萊戈拉斯在南面製造騷亂。
伊萊丹偷偷溜進去，和伊洛赫一起把夫人救出來。
然後他們在西面的叢林會合，艾兒提前已經召喚光陰和坐騎了，他們就可以往西撤退。
是的，他們的目標不是殺敵，只是營救。
一部分半獸人趕去救火，另一大半還是沖他們而來。
萊戈拉斯和艾兒對視一眼，轉身就跑。
最好能將他們遠遠的引開古堡。
萊戈拉斯速度極快。半獸人果然毫不停步追了過來。
他輕盈的身影像閃電一般，空中看去，前面一騎絕塵，後面湧了一大堆黑壓壓的半獸人。
突然，萊戈拉斯煞住腳步，面前霧氣散去，竟是一道深深的溝塹。
無路可走了！回頭想要提醒艾兒，結果發現她不見了。背後一大堆流著口水的半獸人。
「萊戈拉斯！」艾兒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他一抬頭，喝，她什麼時候爬到樹上去了。她揚手拋過來什麼，他接住一看，是一條精靈繩索的一端，立刻會意。
艾兒在樹上拿著一端，他抓著繩子的一端，迅速往另一側跑去，繩子繃緊一攔，剛好掃到最前排半獸人的小腿，然後再往後用力一甩，前面翻到後面壓上，一個推一個，前面的重心不穩跌下懸崖，而後面沒心眼的半獸人還在前仆後繼往前沖，一摞摞的摔到懸崖下去了。
本來還以為要大戰一場，結果輕鬆解決。
艾兒笑盈盈的從樹上躍下。萊戈拉斯很是欣賞她的聰穎機變。
長嘯傳來，又有幾隻座狼從兩側樹林裡竄了出來。
萊戈拉斯看了艾兒一眼，幾個起跳就已經竄到了頭狼的背後，空中拿弓搭箭，跳躍，轉身，落地，同時連放三箭。艾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隨手放箭支支命中，空中的動作居然還那麼飄逸。她曾經見識過他的身手，他的力量，他的劍術有多出色，當然最厲害的還是箭術，但也沒有如現在這般奔跑行動中隨心所欲的放箭而神准。這數百年給他帶來的變化也不小啊。
但他這樣神勇的衝刺，背後的空擋自然不可避免。艾兒明白他眼神的含義，抽箭搭弓，但是她手臂一抖，箭從左手滑下，出去的箭綿軟無力，撞向座狼又落下。
萊戈拉斯萬萬沒料到這變故，座狼奔近，左手持劍一揮，座狼嗚咽了一聲倒地。
他回望她。因為她在後面，他才放心把背後空擋交給她。——果然，不是塔瑞爾就不行嗎？
艾兒心中難過至極。
這時，數天未見的光陰疾奔而來，身後並沒有跟著雙子的坐騎。它顯得很疲憊，皮毛和蹄子上還沾了血污。
艾兒心疼不已的仔細檢查她身上有無傷口。
萊戈拉斯頭一次看見光陰，眸光精光陡現，「我的雙眼被咒語迷惑了嗎？米亞拉斯神駒。」
艾兒微笑道，「傳說她能誕下萬馬之王。」
第一次親眼見到神駒，萊戈拉斯很想仔細看看，踏前一步，艾兒慌忙阻止，「光陰她……」脾氣可不太好，連第一次她騎的時候都摔了個大跟頭。
光陰斜睨萊戈拉斯，就見這位金髮王子伸出手，微微一笑，清靈純美。光陰看了看他，輕嘶一聲，顛著來用鼻子挨挨擦擦。
「好女孩！」萊戈拉斯不由得笑了，用鼻子蹭蹭她的額頭。
艾兒呆了半響，嘀咕，「叛徒！」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
萊戈拉斯順著光陰的鬃毛，突然發現了一小撮粗硬的深棕色毛，「這是座狼的毛！」
艾兒恍然，「難怪光陰一直沒跟過來，他們在森林外遭到座狼襲擊了。」
萊戈拉斯微微皺眉，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計畫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艾兒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等。」萊戈拉斯抱起雙臂就吐了一個字，眺望遠處的城堡，「在那之前……」
他突然回頭道，「給我看你的手臂！」
精靈射手的技藝再差也有個限度，何況他還見過她的箭術，尤其是她還歷經過試煉。這樣差的水準只有一個解釋了。
他沒有指明那一隻，但她卻不由自主把左手藏進背後。
萊戈拉斯臉一沉，在他面前，她總是選擇隱瞞而非坦白。
探身過去一拉，右手拉住她的左肘，將左臂撈出來，左手就去扯她的衣袖。
她驚呼，「別……」
哧啦一聲，衣服被他撕破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萊戈拉斯兇狠的眸光中，只有袖子而已，她幹嘛叫成那樣。
小臂上果然有一團烏青。傷處已經轉為格外嚇人的深紫色。除了瘀傷外，看起來有輕微擦傷和軟組織挫傷，像是被大蜘蛛所傷。顏色轉深，說明傷的有些日子又沒有得到及時處理。
她的肌膚白皙，閃爍著溫潤的光澤。如此雪白無瑕的玉臂出現這樣的傷，看起來令人格外不忍。
萊戈拉斯沉沉的問，「這傷，是箭指我之前就有的吧？」這麼重的傷她怎麼可能握弓，她到底要為那兩個傢伙多拼命啊？
雖然當時在場那麼多精靈，只有他察覺她的臂傷。艾兒沒敢接話，知道現在說什麼錯什麼。
萊戈拉斯手指搭上去試著傷。
她囁嚅得道，「我沒關……啊！！！」忍不住驚叫，因為萊戈拉斯手勁突然加重，捏著她的傷臂，讓她很想跳起來甩開手，再使勁捶他。
「叫什麼，只是筋絡受損，骨頭倒沒什麼問題。」他說著，不知道為什麼口氣很沖，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怎麼。自己明明見過受過比這重得多的傷，為什麼看見傷在她身上就覺得格外刺目。
她咬著唇，頓時委屈。他真下的去手！
受傷的人本來就有些脆弱，再加上她又格外擔心萊戈拉斯生她的氣。
可這時萊戈拉斯放開她的手臂，一言不發的起身走開。
這更令她難過了。滿腦子都是他走了他走了，他丟下她了……
而萊戈拉斯只想沖進密林殺幾個大蜘蛛來洩憤。
在她還是個人類時，自從他救了她後一直把她保護的極好，無論是座狼，烏鴉，巨熊還是半獸人都未曾傷她一根頭髮。而後，她成為了精靈殿下，她應該，她應該養在深宮裡被眾人呵護才對，而不是跑到這種地方出生入死。分開才五十年就搞成這個樣子，哼，瑞文戴爾的兩個草包王子！
他沒忘記艾兒歷經的生存試煉及遭遇過的險境。但那時候她於他只是個陌生精靈，而現在親眼看見她，卻反而無法想像那些困境了。
身上帶的傷藥多數是止血生肌的，他在林子裡搜索了一陣子，總算找到幾種軟結散瘀的草藥，回到她身旁，放在嘴裡細細咀嚼，讓藥力最大散發，才沉默不語的把草藥敷在她的手臂上。
還在自怨自艾，就看到王子殿下回來了，原來他並不是丟下她，而是跑去找草藥了。手臂上溫軟濕潤的感覺傳來，暮色中艾兒還是掉過頭去，深怕被看到臉上的紅暈。
用隨身帶的繃帶幫她包紮纏好，順便幫她推拿按摩，可以有助於散瘀和藥力滲透肌理。這一次下手倒是輕了許多。
手臂上清涼的感覺傳來，再加上他輕柔的按摩，一下子逼出了眼淚，卻忍在眼眶裡打轉。又痛又委屈，還有種說不出的酸軟滋味，卻怎麼也不想在他面前掉淚。他說過她一哭他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不想讓他為難。
見她一直不說話，萊戈拉斯也放軟了口氣問，「疼？」
她只是搖頭。
萊戈拉斯長長的睫毛垂落。他在設計戰略時，把每一個可能的環節都考慮進去了，除了她的傷，「你知不知道這種時候，隱瞞這樣的傷會造成致命缺陷，會害整個行動計畫都功虧一簣？」
她自然知道，可無論怎麼努力都擺脫不了可憐蟲的身份，她不想在他身後被他保護周至，或者拖累他，她可以跟他並肩作戰的。
萊戈拉斯說著抬眼一望，剛好逮住她無處可藏的眸光。那雙他見過的最漂亮的雙眸隱隱含著淚，卻頑強的不肯滴落，像是所有的星光都落入她的眼中，閃爍著委屈，婉轉，不甘，倔強……，一雙眼睛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情緒。
再多的氣話都說不下去了，萊戈拉斯只隱隱歎了一口氣，「儘量待在我右邊。」
他可以照顧她左邊的空擋。
吸了口氣，她垂首點點頭。
這時，一片寂靜中，太陽沉沉的落入迷霧山脈後方。
他們心中都隱隱覺得不妙，失去了陽光的庇護，夜晚，會讓整個行動都變得更難。
to be continued……
第48章 Chapter31.傳奇之夜
這是一個風高星稀的夜晚。
無葉的樹幹高高聳立。太陽已經落下，月亮尚未升起，世間沉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入夜了，氣溫開始降低，氣氛也變得壓抑，比那更沉重的是某種邪惡可怕的力量。半獸人洞穴外的森林已無蜘蛛巢穴，就像是大蜘蛛都在懼怕那種力量。
萊戈拉斯的計畫就制定到這一步。本來還問要不要去接應，伊萊丹覺得人太多反而會打草驚蛇。只有他們在西部的叢林裡靜觀其變了，因為他相信雙子的力量。
自從剛剛包紮了以後，艾兒情緒一直很低落，不流淚時她總是很歡脫而樂觀，所以這樣不開口令萊戈拉斯也有點不安。而在這種危及情況下，情緒似乎特別容易袒露。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萊戈拉斯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在我身邊的時候，你從來都沒傷過一根頭髮。」
「我經歷過更糟的。」她悶悶的道。
萊戈拉斯搖頭，「你太脆弱，一碰就碎的感覺，戰力差的讓人髮指，還不安安分分呆著，偏偏又那麼好看，貪婪的人類會讓你不得安寧，連半獸人也會覬覦。」其實剛剛他有點不爽她去當誘餌，但是她澄亮的雙眸一抬，那換你去？從小頂著一張清俊過火的小臉而被眾人呵護又被父王藏在密林，萊戈拉斯只差沒咆哮士可殺不可辱，只得由她去了。
聞言，她轉頭望著他，眼睛眯成新月，一下子笑的好甜，「你覺得我很好看？」雖然類似的話在天幕下聽到時她快要哭出來，但現在心情竟然完全不一樣，在他眼中她很好看，這令她很開心。
他瞅著她，不明白剛剛他那一大篇話裡明明大半是貶損，為什麼她只挑了那半句聽，還樂成那樣。實際上，何止好看，她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精靈了。雖然凱蘭崔爾女王和亞玟公主也是極美，可是不知為何，每每看到她時，視線都挪不開。
他輕歎，「我知道你已經不一樣了，但我帶你去地底宮殿，到黃金森林，並不是讓你經歷這些。就像我剛剛說的，你不適合留在精靈世界，我反而希望你在人類的世界，簡單快樂的生活。」
「謝謝你費心。」艾兒抱著膝，微微嘟起唇，「可你從來沒問過我，我想要什麼？」
萊戈拉斯從善如流的問，「你想要什麼？」
她卻沒有回答，反而托著腮道，「你為何從來不奇怪我怎麼變成精靈了？」
啊，是個好問題。萊戈拉斯回想，她跟人類世界格格不入，她漂亮的像精靈，她嚮往著精靈世界，她攜帶著精靈語的咒文，她與精靈族有莫大關聯。所以她在黃金森林裡成了精靈，他竟然沒覺得有違和感，這才察覺或許她距離他，從來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遙遠。
「我以為你嚮往精靈，所以維拉就給你了這個機會。凱蘭崔爾大人創造了蘇醒的條件。」
她搖搖頭，「那不是機會，是我攜帶時光之咒的選擇。我身體裡有上古凡雅精靈的魂魄，卻套了人類的肉身。維拉給我的不是機會，是選擇。」
「你選擇歸屬精靈。」他明白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放下托腮的手，環著膝，側頭看著他，輕輕地道，「我從來不屬於人類世界。我想要的，是你的世界啊，我想看到你看到的東西，說你說的語言，生活在你身處的世界啊。」
他望著那雙眼眸，微微笑了。他自然看得出來，巧的是，他不久前還這麼想過呢。
隱約覺得這話題再繼續下去有點不妙，於是換了個話題，「對了，你為什麼對密林地形……」
還未說完，兩個人突然一起站起來，齊聲道，「來了！」
夜色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平穩急速的走來，是伊萊丹。他步伐應該是輕盈的卻因為那雙肩的壓力而顯得沉重，表情更凝重。他手裡抱著一個用斗篷裹著的身體，身後跟著的伊洛赫，也一反平時的諧謔，灰眸中似乎還閃爍著淚光。
他們迎上去，萊戈拉斯更快一步，拿起斗篷鋪在一塊較平坦的地方，伸手和伊萊丹一起托著斗篷裡的凱勒布裡安，輕輕放下。
兜帽微微掀開，只見凱勒布裡安已瘦的不成人形。雙眼深陷，雙眸緊閉而呼吸急促，皮膚慘白泛出暗青色，像是中了毒，臉上還有手臂露出的皮膚上竟然滿是各種傷痕，鞭傷，刀傷，燒傷，而那些看不到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傷。
艾兒走上前，萊戈拉斯站起來，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輕輕道，「別看。」她善良單純又善感，太過慘痛的畫面一定會讓她悲痛不已，也會在她漫長的生命裡留下陰影，他不忍那張純淨歡欣的臉孔染上憂愁。
果然，只瞥見了一眼，艾兒就承受不住，一手捂嘴頭轉至一旁。
伊萊丹拿出愛隆的解毒劑喂凱勒布裡安喝下，一向冷靜自若的他，此刻微微顫抖的手顯示出他內心的翻湧。
凱勒布裡安的呼吸漸漸平穩了。
他們終於稍稍安心。
看到母親身受的折磨，兩位精靈王子都異常悲慟又憤怒。雖然萊戈拉斯只在聖白議會上見過幾次凱勒布裡安，但與半獸人的仇恨由來已久，尤其受害的還是一位如此美麗安詳又高貴的領主夫人。三個血氣方剛的殿下都恨不得去屠戮多爾哥多所有半獸人來報仇，可是理智又占了上風，目前的第一要務是將夫人帶到安全地帶。
「馬呢？」伊萊丹抬頭問。
「只有光陰來了，」萊戈拉斯沉沉的道，「它們在密林外遭遇座狼襲擊。」
伊萊丹眉頭深鎖。救出母親本來松了一口氣，但現在看起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萊戈拉斯沉聲道，「你們不覺得得手的太容易了嗎？」
「這叫容易？」伊洛赫指指手臂上的傷。因為母親的傷，他的火氣比往常大。
艾兒這才注意到雙子身上都有著傷口，顯然剛剛裡面也有一場惡鬥。
伊萊丹道，「你的意思？」
萊戈拉斯，「恕我直言，愛隆王若不肯用風之戒去交換夫人，那麼其實夫人對他們來說就沒有用處了。所以乾脆讓你們將她帶出來，又斷絕我們的退路，他們撒下一張大網，目的是……」
就在這時，半獸人的號角響起，淒絕又刺耳的聲音響徹了叢林，更讓多爾哥多附近平添了一抹肅殺與陰森。
三位殿下立刻一同往多爾哥多堡壘方向望去。對面山頭閃動著的光芒，分明就是微光下的來自邪惡之地的刀劍。
一直沒開口的艾兒低低的接了一句，「目的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她輕輕道，「除了一位領主夫人，若能一口氣葬送四位精靈殿下，那麼，對所有精靈王國一定是個極沉重的打擊。」
懷孕與生育對精靈父母們的消耗非常大，因而埃爾達精靈的數目從來不會太多。如果四位殿下都過世，所有精靈王國的未來將陰雲籠罩。
由此可見，這次事件的背後策劃者環環相扣的縝密心思，其野心之大，用心之險惡可想而知。
叢林裡一片死寂。
「走！」伊洛赫道。
「來不及了。」伊萊丹搖頭道，他們帶著一個重傷患，根本經不起長途的顛簸，而現在只有一匹坐騎。
萊戈拉斯思考片刻，對艾兒道，「你帶著夫人上馬，到安都因河岸等我們。」
伊萊丹和伊洛赫立刻贊同，他們三個拖住半獸人，儘量爭取時間給她們。
艾兒看著三張肅穆的臉孔，並不爭論，轉身和伊萊丹一起將凱勒布裡安抱上馬背，用繩索僅僅縛住。接著她雙手貼著光陰的額頭，低頌著三位王子都聽不懂的精靈語。
萊戈拉斯只覺跟曾經聽到凱蘭崔爾所念的時光之咒有些類似，猜測是某種昆雅咒文。
隨即白色的咒文在她手臂上浮現，萊戈拉斯發現那咒文不似時光之咒那樣帶著禁忌的力量，更為光明祥和而強大。咒文慢慢地沿著她的手臂接觸到了光陰的額頭和鼻端，然後佈滿神駒的身體和夫人的全身，就像是遠古來自海的那一邊的光明力量在籠罩著保護著。
伊洛赫低聲喝道，「來了！」
夜色下，漫山遍野的半獸人開始搜索，並逐漸往這邊來。
她對著光陰輕聲道，「穩著點，別回頭。在安都因河岸等我們。對岸羅斯洛立安的力量可以保護你。」
光陰馱著凱勒布裡安，輕嘶一聲，揚蹄，轉眼之間就奔遠了。
萊戈拉斯詫異的看艾兒，「你……？」他只想讓她離開險境，越遠越好。
「只載一個，在中土大地沒有生靈跑的比光陰更快。」她淡淡的道。
萊戈拉斯覺得又頭痛又無奈。自打認識以來，她好像從來都不順他的意。
他們整理一下隨身兵器。因為夫人已經被救出，四顆年輕的心反而放輕鬆了很多。
伊萊丹問起萊戈拉斯的意見，「需要分散開來迎敵嗎？」
「不好，會被他們逐個包圍擊破，還是集中在一起，也可以彼此照顧弱點和空檔。」說著看了一眼艾兒。她右手壓著左臂傷處活動了一下，察覺他的眸光望了過來，立刻給了他一個「無礙」的微笑。
任何策略都來不及部署了，只能利用地形，萊戈拉斯四下一望，低聲道，「上去。」
身後不遠，有一道極險要的山頭。
四道光影一閃。他們雙手攀上懸崖，往上爬去。
萊戈拉斯自小就在叢林裡上躥下跳，爬峭壁也不在話下，他沒料到養尊處優的兩位王子殿下居然也緊隨其後。艾兒手臂有傷，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絕不會跟他示弱的。不過有他在，才不給她臂傷加重的可能。所以，他乾脆攬過她的腰，左手往上一攀，腳下一踩，便騰雲駕霧的攀上去了。
果然聽到她的抗議從耳邊傳來，「我可以……」
「不行！」抗議無效。
上了懸崖，找了一塊隱蔽處。
艾兒知道自己現在不適合開弓，便把背的凱蘭崔姆長弓遞給萊戈拉斯。羅里安的物品從不給外族使用，但現在情況危急。
他也明白她的意思，雖然以她的臂展和力量，她的弓長以及弓弦的拉力都不適合他，但也比他那適合短距離殺敵的短弓要強。
艾兒把羅里安繡著絲線的箭袋放在旁邊。一片漆黑中，萊戈拉斯隨意抽出一支箭，只一試，就滿意的不得了，箭的擾度非常合適，箭身也很柔韌，箭羽更是他未見過的某種鳥類的翎羽，真不愧是黃金森林的精工製造。
雙子抽箭瞄準道，「脖子是罩門。」
萊戈拉斯也同樣抽箭瞄準，「還有手腕。」剛說完朝天空已經放出一箭，離弦之箭沿著中軸極其美妙的弧度擺動著。
伊洛赫沒想到他立刻就出手了，舉目一望，遠遠的看見跑在最前的一個半獸人中箭摔倒。
嗖一聲，跟著一箭，旁邊的伊萊丹也放弦了，接著伊洛赫也跟著一箭射出。
艾兒跑來跑去的，還順手摘了萊戈拉斯腰間的酒壺。他來不及抗議，百忙中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她在後面忙活什麼。
再愚鈍的半獸人也已經發現了箭矢來的方向，開始往這個山頭包圍。
箭矢的數量減少，而半獸人的數量卻仿佛絲毫沒有減少。
「好了。」艾兒道。
當他們拿到箭，一看，發現箭頭抹了什麼東西，「這是？」
艾兒一笑，拿出火石一打，箭尖立刻燃起火光。
歷經生存試煉，她懂得利用工具彌補自身缺陷，而現在這些工具也會為她增強戰力。
火箭嗖嗖射入半獸人群，慘呼與嚎叫傳來，火光還在不斷蔓延，沒雨乾燥的夜晚，火箭的效果比預料的還要好。
「十六，十七，」伊洛赫一邊放箭一邊數著。
「十八！」萊戈拉斯故意大聲說著自己的計數。
伊洛赫頓了頓，繼續數，「十九。」
萊戈拉斯不滿的道，「你明明才十七，這個是十八。」
「誰讓你數那麼大聲干擾我。」
「你別想賴。」
伊萊丹道，「你們兩個別玩了！」
無論箭怎麼神准，火箭的殺傷力如何大，即便前面的半獸人屍體一地，後面半獸人還是一波波的湧上來，就仿佛他們得到某種死命令，一定要令他們四個葬身於此。更加印證了剛剛萊戈拉斯的想法。
就在這時候，號角突然從兩側的山脈傳來，半獸人的呼號也隨即從旁邊傳來，原來有一部分半獸人翻山過來包圍了。
艾兒道，「我去看看。」就鑽進林子。萊戈拉斯沒喚住她。
原本他們身處的斷崖，現在反而成了絕路。
三位精靈射手對望一眼，同時一躍而起。王子們背靠背，面朝朝著三個方向神情戒備。心中卻隱隱覺得，這一下真的沒有任何退路了。他們可能真要葬身於此了。
伊萊丹面朝北邊問，「伊洛赫，你有想過我們會怎麼死嗎？」雖然精靈不老不死，但是從遠古活到現在的精靈寥寥可數。
「九成九是在戰場上。」伊洛赫面朝南邊答，「你呢？」
「我倒一直以為我會被一大堆子孫的尿布包圍。」伊萊丹卻答。
完全沒想到他是這一類型的，伊洛赫抖了一下，「密林的傢伙，你呢？會不會一直被老爸保護，然後悶死？」
「你想吃我一箭嗎？」萊戈拉斯沒好氣的面朝西邊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伊洛赫讓聖人抓狂的本事快趕上艾兒了。
伊洛赫道，「不過，我倒是真沒想過會和密林的對頭一起死。」
萊戈拉斯卻微微一笑，「那麼，和朋友一起呢？」
他的笑容和聲音都格外溫暖。同仇敵愾的三位殿下突然之間都覺得勇氣倍增，熱血沸騰。
天啊，不要搞得這麼悲壯！從旁邊樹林裡鑽出來的艾兒聽了，實在忍不住了，「殿下們，死在這裡你們覺得很光榮嗎？」
「當然！」三個不同聲音異口同聲的道。
「幾個殿下被數百個半獸人群毆？後世的人們會笑死我們的。關鍵是，你們想讓精靈王國一起絕後嗎？」
「這不是關鍵！」年輕殿下們幾乎都快氣的冒煙了。
「我剛剛看到那邊有一條小道。」艾兒指指自己鑽出來的地方，「不如我們邊逃邊互訴衷腸？」
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葬身此處，居然峰迴路轉，回想起剛剛似乎說了很多丟臉的話的三位精靈王子出現了石化碎裂的徵兆。
愛隆說的果然沒錯，這三個好戰分子就知道奮戰到死。
「在這種情況下戰死，誰都做得到！」艾兒看著三張不服氣的臉孔，唇角隱隱含著挑釁，卻又帶著無比振奮——
「但是，若這樣我們都能活下來，我們就能成為傳說了！」
三人相互對望，都笑了。
伊萊丹從她身邊走過，「活著的傳奇！這個稱號我喜歡。」
伊洛赫從她身邊走過，「你不是活著的傳奇，你是活著的笑話。」
萊戈拉斯也走過，「反正你用箭指著我的事還沒完！」
艾兒無語跟上去，實在是拿這仨沒辦法。
他們走向小徑邊殺邊退，半獸人還在叫著追來。
伊洛赫一箭射出，沖哥哥道，「後面那個看起來不算太醜，說不定有變回精靈的潛質。」
伊萊丹也一箭射飛一個，嗤笑，「你真想把半獸人養在瑞文戴爾當寵物？」
艾兒在前面開道，「好吧，你可以留著那個，但是另外三百個呢？」
萊戈拉斯冷冷一笑，「為什麼我們不乾脆平分算了。」一箭穿過兩個喉嚨。
半獸人繼續叫著跑進。
四個人的箭袋終於都空空如也。雖然安都因大河就在不遠處了，可仿佛他們無論如何也趕不到羅斯洛立安了。
唯一的安慰是他們終於救出了夫人。
萊戈拉斯朝左看看身邊兩張一樣英俊威武的臉孔，又朝右看看嬌美絕豔的艾兒，這時候她留在他身邊，竟讓他很是安心。
每雙眼睛中都沒有絕望，更多的是一種堅定決意。
「現在呢？」不知道誰問了一句。
「簡單！」艾兒說著當先從腰側抽出匕首，回頭，視線掃過三位元殿下，定格在萊戈拉斯身上，朝他略帶挑釁的一笑，用人類通用語道，「race you！」話音剛落，身子已經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那神情那話語，這哪像是位上古的凡雅精靈！
萊戈拉斯卻忍不住唇角輕勾，望了一眼兩位愛隆王子，帥氣無比的抬雙臂伸向背後，當的一聲，雙劍齊出，追了上去。
戰到這個時候，什麼戰略，什麼部署也都沒有用了，只剩下死拼到底了。
雙子對望一下，心意相通，拔出長劍，大喝一聲。
星光下四道輕盈的身影，如閃電般射向數百個半獸人。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Race you，和你比比。她的意思是要跟萊戈拉斯比誰殺的多。我覺得這種直接接賓語的口氣很挑釁。想來想去還是直接用英文在這裡聽著更帥氣。
這一夜，也是第二部裡瑞文戴爾篇裡我最開始構思架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的一段劇情，我自己是非常喜歡的。之前愛隆給艾兒看圖書館也是早就構思好的。後面還有兩段。
悠于 2015-10-24 23:20
第49章 Chapter32.鏡影沉思
那的確是個被後世傳頌的傳奇夜晚。
在羅斯洛立安與幽暗密林兩位殿下的幫助下，瑞文戴爾的兩個英勇王子救出了他們的母親。但他們被數百個半獸人圍攻。精靈們都沒有辦法想像那場面。那些半獸人好像中了某種瘋狂的魔咒，死了一批，另一批又湧了上來。
他們的箭矢全部打光，只能用隨身兵器，邊殺邊退。直至大河東岸。河水洶湧，且並無渡河的小船。
黎明前的黑暗尤其深重，仿佛他們已無法堅持到太陽升起了。
就在一切希望都沒有了，羅斯洛立安的衛隊長哈爾達率領精靈戰士們出現在河岸邊。他們穿著白色斗篷，長長的鎖子甲，帶著金色的頭盔，渾身都放著光，將長弓拉得如同滿月，夜色下，一道道箭羽射向了半獸人。
在短暫喘息的時刻，哈爾達帶來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們剛抵達河岸時，看見對岸晨光殿下的坐騎在岸邊徘徊，立刻渡河將凱勒布裡安接了回去，現在已經在卡拉斯加拉頓接受凱蘭崔爾大人的治療了。
接著，他們把箭矢給了三位精靈殿下，艾兒也重新騎上了光陰。四位殿下，哈爾達和精靈戰士們重裝上陣，反攻回去，一直把戰線推進到多爾哥多。
希望也跟隨著黎明的曙光出現。半獸人們四散逃逸，勝利終於到來了。
世人常以為，大敵當前就能團結一致。
實際上，在遙遠的上古，就算有魔苟斯在，精靈一族也很少團結一致抗敵過。在那個時代圍繞著寶鑽，發生了不少種族之間，甚至親族相殘的慘案。
然而，在第三紀元，凱蘭崔爾召開聖白議會確實增進了精靈王國間的交流，而凱勒布裡安被掠之事雖然慘痛，更在某種程度上促使了精靈王國的團結。
於是，中土三大精靈王國聯手，用半獸人與座狼的血來償還凱勒布裡安受的折磨。
此後四百年間，多爾哥多無戰事。
黃金森林的精靈戰士們帶著四位殿下凱旋，聞訊而來的精靈們包圍艾兒和雙子。
女精靈們七嘴八舌說開了。
「殿下，這次可要住久些。」
「殿下，每次您回來都會帶好東西呢。」
「你想什麼啊，殿下是去瑞文戴爾啊，又不是出去遊歷了。」
艾兒笑了，「那麼，我念詩給大家聽好不好？」
「梅隆樹下聽凡雅精靈念詩，會不會有很好的治癒能力啊。」
「我想變得跟殿下一樣美呢。」
「算了吧，你那是先天失調。」
艾兒輕笑，「治癒心靈的力量肯定是有啦，不過，我想多半會讓你們睡著……」
男精靈們圍住了瑞文戴爾的兩位殿下，互相抱臂，熱烈的交流著昨夜的戰況。
落在後面的萊戈拉斯突然羡慕起來。在密林沒有什麼身份相稱的夥伴，唯一能說話的只有塔瑞爾了。
「我……」自己應該退場了，在這裡沒什麼他的位置了。
哈爾達卻一下子勾過他的脖子，「你都來了，更沒道理放你走了。」
萊戈拉斯笑了，「我私自跑出來，父王會擔心。」他要回去領罰了，估計又要禁足個幾百年。
哈爾達大笑，「你以為是誰通知我們的啊？就是你父王瑟蘭督伊。他獲悉後，千里傳書給我們凱勒鵬大人，森林王國太遠，怕救援太遲，望羅斯洛立安予以援手。王立刻讓我連夜備戰，渡河來助你們一臂之力。王說了，就算密林不是聖白聯盟，也是精靈王國的一員。你不計前嫌幫我們的殿下救凱勒布裡安公主，我們怎能袖手旁觀？」
原來，父王竟然……
萊戈拉斯心潮澎湃。
伊萊丹，伊洛赫也走過來一邊一個拉起他的手臂，「走，你那些密林的釀酒秘方，一定要挖出來。」「你那箭術也要討教一下。」
突然相信密林也是這大家庭的一員了。離開戰場的萊戈拉斯褪下殺伐之氣，也不由得又開心又靦腆，略帶羞澀的笑了笑。
舉目看著同樣被一群女精靈圍住的艾兒，她也正好回眸，給了他一個無限明媚的笑，卻用嘴型比出，「I won！」
這一刻，一夜漫長的慘烈廝殺，劇烈的情緒起伏，終於過去了。
長睫垂下，他笑了。生平頭一次，輸贏與否，哦，還有箭指他的那筆帳，也無關緊要了。
*
不是第一次作客黃金森林，而這一次作為拯救公主的英雄之一，萊戈拉斯在這裡受到空前歡迎。
初冬時分，羅斯洛立安的女精靈準備了繡滿華麗金線的綠色長袍，還生怕他冷到似的還準備了一個斗篷。看著那些完全不像羅里安風格反而比較像父王風格的華麗長袍，一向穿著簡樸的他鬱悶父王到底給別人都留下什麼印象啊？
凱勒鵬順應瑟蘭督伊的懇請，不讓他隨意外出。於是，每天他都過著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
這天早晨，沿著銀光河一直走到了鏡湖，旁邊環繞著構成魔瑞亞外觀的三座光輝閃耀的雪峰。雲層漂浮在半山腰，像是山脈被某種自然神力攔腰截斷。
一條白色木板拼成的小碼頭從岸邊延伸至湖面的霧氣中。
太陽升起，霧氣散去，一個美妙的讓人屏息的湖出現了。
因為三座峰擋住風，湖面安靜的一絲波紋都沒有。明晃晃的水面如同一面鏡子，得名鏡湖。湖水清晰的倒影山巒，連色彩的層次與細節的豐富都完美展現，讓你甚至分辨不出哪是真實哪是鏡像？
湖面上靜止著一艘雪白的小艇，船頭優美的向上彎曲，一雙槳放著，卻沒有人。
萊戈拉斯站在小小的碼頭上，低頭注視那面湖水，它像是一個充滿魔幻力量的鏡子，那一面也是一個神奇的時空。跟他的世界是並行的，相似的，卻又永遠觸不到的世界。究竟他的世界是真實的，還是水中的世界是真實的？
在一片靜謐中，水下浮上來了一個精靈。他訝異的差點叫出來，卻發現那是艾兒。
燦爛的長髮在臉孔周圍的水面上一絲絲飄散開來，她閉著眼，雙臂輕輕地在身體邊滑動，雙腿交錯而緩慢的踩著水。
他是森林精靈，水性並不太好，看著她像湖妖一般在水中遊動的婀娜姿態，又有些發呆。
她游到船邊，突然抬起頭，從水中冒出，雙臂搭在船舷上。長髮越過如葉般優美的背部，在腰間暈散在水中。
她側臉望著東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顆水珠沿著臉頰慢慢的滑了下來，在腮邊凝聚。
本不想打擾她，看到此刻卻忍不住了，喚了一聲，「伊爾……碧綠絲！」唉，好生硬。
她回過頭來，神情有些茫然，看到是他，隨即眼在笑，眉在展，整張小臉都亮了起來，連同世界也明亮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準備朝碼頭的他遊來。
「隨便走走。」他輕輕一躍，來到她的小船上，「你呢？」
「來划船。看到湖水太美，就忍不住下水了。」
她一撐身子，破水而出，輕輕坐在船裡，又將雙腿收上。
她長大了。萊戈拉斯突然生出這種奇怪感覺，精靈的容貌不會變化，但如今她純淨的美麗中，多了種難以形容的嬌美媚惑。
她穿著羅里安的長裙，潔白而單薄，遇水而貼在她玲瓏的曲線上。纖細的腰，修長的腿，一雙瑩白的赤足，長髮寬闊的分作兩股貼在身體兩側，額前頭髮的水珠還不斷跌落在她雪一般的嫩白肌膚上。
萊戈拉斯覺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於是，解開自己的斗篷給她。
她聽話的裹起來，卻笑道，「其實我不冷。」
是他有點熱。
斗篷遮起旖旎的景象，他那無處安放的視線也總算可以有所著落了。
「你剛剛想什麼呢？」她空茫的表情讓他很不放心。
「我只是在想夫人，為什麼那麼美好的生靈會遭受這樣的苦難？」
萊戈拉斯無語垂首，他們都還太年輕。對於命運的捉弄，還懂得太少。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什麼也做不了！」她喪氣得道。
他想起在聖白議會時，也曾氣憤自己的渺小，「所以，我們才要磨練，才能成長啊。」
「磨練啊。」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沒開始愛隆的試煉呢，做精靈真是好難哦，她當初為什麼沒選人類那條「好走」的路？
「如果我從沒遇見過你，就算選擇歸屬人類，也心甘情願吧。」她望著遠處，渾然不知已將抉擇的原因說了出來。
萊戈拉斯卻聽到了。
如果，她選擇歸屬人類，那麼，他們從來不曾在甯若戴爾河重逢，不曾在黃金河谷看日出，不曾在月落森林裡私語，不曾在天幕墮落時告別，不曾在深陷險境中並肩，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湖上聊天。這後來的一切，都不會有了。那麼，她歸屬了短暫的生老病死，而他也有了別的故事，或許遇到別人，也心甘情願吧……
——是嗎？如果他從未遇見過她，他會甘心嗎？
艾兒繼續道，「現在想想，自己果然太傻了，真正成為精靈後，我才覺得做精靈並沒有那麼容易。」
萊戈拉斯回想起她的那些傳聞，輕輕一笑，「上古的凡雅精靈，享譽四大王國的晨光殿下，你倒不必妄自菲薄。至於你深陷剛鐸的事，嗯，就忽略不計吧。」
「不要提那個了！」艾兒的臉都紅了。
回答她的是萊戈拉斯毫無芥蒂的笑，「走，我們到南部騎馬去？」
「好！」鬱悶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回到梅隆樹林，沿著銀光河往卡拉斯加拉頓去的時候，他們對視一眼，都想起了當初在甯若戴爾河重逢的場面。
當初就在那條河邊，第一次看到變做精靈的艾兒，他連她當時穿著的長裙，她的打扮都記得清清楚楚，跟在密林完全不一樣。
「對了，你為什麼這麼熟悉密林的地形？」萊戈拉斯邊走邊好奇的問，「你去過？」
艾兒突然站住，只覺得好像被一箭射中。她怎麼忘了，這位殿下特別擅長放鬆她的情緒後，冷不丁回身一箭的。
萊戈拉斯本來只是隨口提及，但是她的反應則太過強烈了。
於是脫口而出，「你去過！」口氣已經不是疑問了。
若艾兒能鎮定點，或者城府再深點，就可以隨便編一個理由混過去了。可是她實在太單純，還沒等她想好藉口，表情就完全洩露了，仿佛她做了一個大壞事被抓住了一般。
萊戈拉斯望著她的神情，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強。
再次遇見她時，她的穿著打扮完全讓他聯想不到，但這次在密林裡看見那身俐落打扮，隱隱覺得在哪裡見過，而後的種種疑點——那匕首的光芒，她箭袋裡的精工箭矢，還有那熟悉地形的口吻，那些疑點全部串聯起來，最後指向了一個唯一可能的答案。
「上次密林那個入侵者——就是你！」
他說出口之後，數百年前那一夜的回憶源源不斷的湧入腦海，怒氣也噴薄而出，根本遏制不住。
是啊，就是她，他怎麼早沒想到呢。
只有她的箭曾經追上過他箭的軌跡，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
只有她反手持匕首擋了他的短劍，也曾放在過他的喉間。
只有她擁有月色下他看到過並呆怔的那雙眼睛。
——只有她！
看到萊戈拉斯薄膚下隱隱透露出惱怒的紅雲，艾兒也慌了，「萊……」
但萊戈拉斯根本聽不進了，「你偷入森林王國領地，殺了黑寡婦王，驚擾了大蜘蛛！」
「那是……」
他的表情越來越僵硬，踏前一步，「你一箭阻了我的箭！」
她後退了一步，「不……」不阻她就要被他射穿啊！
他又踏前一步道，「你還用匕首擋我的短劍。」
她再退一步，「不……」不擋她要被他刺個窟窿啊！
「不？」她還否認？萊戈拉斯怒氣值瞬間飆到最高點，「我還用箭指著你讓你回頭，你都不澄清！」
艾兒也生氣了，「沒錯，被你的箭指著，附帶提一句，已經不止一次了……」
「我那時並不知道你是誰啊！但是你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萊戈拉斯怒道，突然一頓，「這是你對我拔箭的原因？你在報復？」
他真是挑了一個再糟糕不過的時機來算那筆帳。
艾兒也提高聲音，「我解釋過我不能看著愛隆王之子受到傷害，我別無選擇。」
萊戈拉斯的聲音沉了下去，但是冰藍的眼眸卻揚了起來，「所以你選擇傷害我？」
知道那件事越扯越臭，艾兒接續前面的話題，「總之，那時候我不認為那是個很好的時機讓你看到我。我該怎麼辦，說聲嗨，你還記得我嗎，五百年前我們見過面？」
但顯然這解釋不能平息眼前這片葉子的暴怒，「你到底在想什麼？！寧可被我射一箭，也不願意讓我看到你，不告訴我你是誰？」
艾兒不由自主的又退後了一步，背撞上了一棵梅隆樹，已經無路可退。想往旁邊躲開，但萊戈拉斯更快一步擋在她面前。
萊戈拉斯雪白的皮膚下隱隱露出血管的青筋，低下聲音，壓抑著憤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殺了你！」
這是讓他最生氣也最恐懼的事，他知道最後那一箭他射中了她，雖然不在要害。但那樣的距離，失之毫釐，也可能造成致命之傷，他無法想像如果那一箭真射死了她，當他走過去，看到斗篷兜帽下面是她的臉孔……，想到這裡長袍下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發抖。
艾兒呼吸一窒，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他憤怒的臉孔不及她寸許，「究竟抱著什麼樣的想法，才能做出這種事來呢？」
那個總是笑的如一抹清潤的風、吐息如花瓣般的王子，此刻不斷逼近的面孔森冷讓她害怕，她抬手想推拒，卻被他一下子擒住手腕，死死壓在樹幹上。
手背的皮膚被樹幹摩擦，整個手腕都麻痹的失去知覺了，她用力掙扎都紋絲不動，由此可見面前的精靈有多麼生氣。在密林裡小心翼翼的幫她敷藥包紮按摩的殿下呢？
她手臂上的白色繃帶刺激他的雙眼。他相信她，珍惜她，保護她時，她回避他，隱瞞他，欺騙他！現在回想起來他們曾有的那些對話，共同經歷的那些風雨，還有他珍視她的舉動，都成了莫大的諷刺呵。
緊攥著她的手還在不斷收攏。
「痛！」她不由驚呼出來。
「痛？你連死都不怕，還怕痛？」萊戈拉斯譏諷的低笑。
他真是全心信賴她的。即便在密林他依舊對雙子有所疑慮時，他也從來沒懷疑過她。正因為如此，在他發現她依然對他諸多隱瞞，那種背叛的感覺尤為強烈，像是被她從背後捅了一刀。理智正在迅速離開他的頭腦。
「難怪你隱瞞蘇醒的事實，也不願意讓我見到你，為了兩個剛認識的殿下對我拔箭相向！在我為你趟多爾哥多的渾水，甚至可以為了你們的領主夫人送命時，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操縱，還暗笑我的愚蠢？」
「不是不是不是！」這天大的誤會讓艾兒眼眶也紅了起來，一疊聲的搖頭否認。
「住口！！」萊戈拉斯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怒氣了，左手揚起，短劍光芒一閃，她以為他真要刺過來了，嚇得閉眼，卻沒想到，刷的一聲，那雪亮短劍只是插在她臉孔旁的樹幹上。
他的下頜線條顯得極其剛硬，咬牙道，「真行啊，你！耍的我團團轉！」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張甜美純潔的臉孔下藏著如此複雜深沉的心思。
這時，正在林子裡曬太陽閑晃的林穀雙子看見萊戈拉斯和艾兒站在梅隆樹下。剛要過去招呼，察覺氣氛有點不對。
艾兒衣衫不整，穿著萊戈拉斯的斗篷，靠著樹幹，眼睛微紅，神情委屈。
萊戈拉斯死死擋在她面前，一手壓著她的手腕，另一手持劍紮在她臉孔旁，神情很森冷……
——這，這，這怎麼看都是密林王子在用武力欺負小晨光嘛！
嗖嗖兩道影子，雙子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居然沒扯動，可見他是用了多大氣力。雙子對視，再同時使力，才把他架離了那棵樹。
伊萊丹正色道，「我當你是朋友，艾兒卻是家人。」言下之意，他不會袖手旁觀他施暴。
伊洛赫則很乾脆的說，「只有我可以欺負她。」被哥哥利眼一掃，改口，「好吧，誰也不能欺負她。」
伊萊丹瞭解萊戈拉斯，他絕不是無理取鬧的精靈，當然艾兒也不是，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極大的誤會。他望著萊戈拉斯怒極的側臉勸道，「有什麼不能說清楚的？真動手，你會後悔的。」
暴怒漸漸平息下去，萊戈拉斯望了一眼雙子，沉默半響，甩開他們，插在樹上的短劍也不管了，轉頭離去。
連伊洛赫都察覺萊戈拉斯的怒氣不同尋常，「哇，你是放火燒了他的林子，還是下手殺了他全家？」
艾兒依然呆呆的靠著樹，動也不動。
伊萊丹看著萊戈拉斯原本輕盈的步伐現在卻一步一個坑，丟給艾兒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這章哪裡沉思了，應該改名叫葉子暴怒。
那，下章叫艾兒順毛？
第50章 Chapter33.淚雨瀑布
等艾兒回過神來，三個殿下都不見了。她雙手握著那支短劍費了好大的力氣，就差沒用腳踩在樹上，才拔了下來。
拿著那支萊戈拉斯幾乎不離身的劍，又難過又委屈。如果早在聖白議會時就坦白告訴他了，事情就不會演變的這麼糟。還是先道歉，但那些平白冒出來的罪狀，她一定要拒認到底。
想歸想，真要付諸實踐需要很大勇氣，尤其萊戈拉斯的暴怒確實嚇到她了。這麼一個磨蹭，又過了幾天，她才在淚雨瀑布下麵找到他。
日間的瀑布少了月夜的清冷，卻更見剔透，一道小小虹影掛在瀑布上。水潭邊，坐著萊戈拉斯。
金髮在虹影下閃爍，梅隆葉在他身畔輕舞。他仰頭看著遠方。冬季的暖陽下，他只隨意披著外衫，衣襟半敞著。褲腳卷起，玉白的雙腿浸在清澈的水潭裡。水珠濺起，落在他的發梢和身上，又沿著敞開的胸膛上滑落。雖然沒有累累的肌肉，但他光滑而結實的胸膛與小腹如同百煉而成的精鋼，完美堪比遠古雕像。
他身材修長挺拔，姿態輕盈靈動，會讓人錯覺他並不壯碩，但見識過他開弓的驚人臂力，再看到衣衫掩蓋下那幅強健體魄也就不意外了。
艾兒將視線定格在他脖子以上，蹭著走了出去，把短劍雙手遞上去。
他默然接過，表情淡漠疏離，完全沒有之前的溫柔和煦，恢復成千年前，她初次見的那個高貴的辛達精靈王子的模樣。
沉默片刻，兩人同聲道，「對不起！」
萊戈拉斯停下來，接著又道，「是我不好，再怎麼樣也不能動手。我氣昏頭了。」頓了頓，又鄭重地道，「我保證，以後也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瑞文戴爾的兩個殿下輪番跑來轟炸了他，一邊比劍一邊鬥嘴，說從來沒有發生過男精靈欺負女精靈的事，甚至一直追述到遠古時期，令他不勝其煩。
她松了一口氣，不禁微微一笑，「是我不好……」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萊戈拉斯冷冷的打斷她，「雖然我不該動手，可並不代表我原諒你了。」說罷，起身抄劍準備離開。
艾兒知道他多麼冷靜理智，這個時候跟他耍賴哭鬧，或者求他都沒有用。
「這不公平。」艾兒突然開口。
他背影一頓。
「你說了你想說的，卻沒給我機會說我想說的。」她激他。
果然，就見萊戈拉斯轉身，臉色白的發青，回來坐下，賭氣道，「好，你說！」
她挑了一個不會近的讓他不自在也不遠到疏離的地方坐了下來，「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這麼說有點晚。重逢後我應該立刻就告訴你，但是我不想破壞那時的氣氛。後來沒提，因為這件事情對我而言，沒有你認為的那麼重要。」
「什麼？」萊戈拉斯覺得理智又開始插著翅膀飛離他。
「有很多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你不也看得很淡？」她瞄了他一眼，「反正我沒有受太大傷。」
好吧，他死命拽回理智細胞，且聽下去。
「我從不想傷害你，我寧可受傷的是我。我更沒有設計你。」
嗯，這點他也信。真要說設計他，那大概是伊萊丹。
「那次我帶著腳踝的傷，足足走了兩天才走出密林，我也付出了擅闖密林的代價。這樣你會不會少氣我一點？」她又道，「我們彼此都用箭指過了，也拔劍相向過了，算扯平了吧。」
他聽了，只是搖搖頭，「你根本沒有明白。我問你，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會主動告訴我嗎？」
呃，她是不會。
「這不是你覺得不重要就可以不提的事。」他失望的道，「我救助你，保護你，希望你平安快樂，信任你，陪伴你，跟你一起深入險境。但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呢？」
她又沒法開口了。這位殿下的口才好的仿佛出生瑞文戴爾。
「你不告而別，對我隱瞞改變的事實，不願讓我知道你的身份，危機時候只用箭指著我……，這一切，就好像，」他一手抬起撫著額角，眼中閃過一絲痛，「……就好像你根本不信任我！」
什麼？她心中打了一個突。她怎麼可能……，啊，不，他說的沒錯。她的確不相信他了。從前她是全心全意的信賴他的，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信任他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
記憶回朔，回到千年之前。
那也是一個午後，一個陽光映照金葉的午後，就像現在。
艾兒呼吸不暢。隱隱覺得有一個殘酷的，令她完全不想回顧的事實就要被剝開了。
就在安羅斯之丘的午後，一棵碩大的梅隆樹下。
——他回答她，不會。
原來，那個回答不僅摧毀了她的希冀，顛覆了她的世界，也葬送了她對他的信任。
從那以後，她不再相信他了。不再相信他是可以依賴的，不再相信她可以對他無話不說，也不再相信他不會傷害她。相反，她覺得他可能會是她的最大加害者。
萊戈拉斯雙手搭在膝上交握，微微揚起頭，「你知道最讓我難過的是什麼？」
她發怔般的緩緩搖頭。
「就在這裡，在我們重逢後，在我給了你機會解釋，在我以為我們沒有芥蒂，在我問你還有什麼隱瞞時，」他輕輕地，一字字道——
「你看著我的眼睛，對我撒謊。」
她不由得閉起雙眸。呵，是了，在那個月落森林的夜晚，她確實對他說謊了。
而最令她難過的是，剛剛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用的是「難過」而不是「生氣」。他看起來有多生氣，他心裡就有多受傷吧。
她總把自己定位在兩人之間的可憐蟲和受害者的位置上，因為她那時的生命在美麗而高貴的他看來孱弱如螻蟻，短壽如浮游。因而她以旁人無法想像的驅動力去走了永生與試煉的道路，她要變成美麗而強大的精靈，回頭來證明給他看，他錯了。蘇醒成為精靈，也有了同樣尊貴的身份，經過王之試煉光芒耀眼的讓他重新認識她，這才是她心裡的劇本。而在那之前，她沒有信心也沒準備好讓他見她。
所以她是受害者，他的驕傲與尊貴的受害者。
但萊戈拉斯又何嘗不是受害者，是她的倔強與自尊的受害者。
她終於想通了，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因為必然會提到那個回答，那個她再也不願意想起的回答，連同那個她再也不會去詢問的問題。
萊戈拉斯輕輕哼笑了一聲，「當你現在對我說話時，我不禁會想這是真是假。你根本不相信我，我又怎麼相信你？我已經不知道你是誰了，就算你外表變成精靈又有什麼用？內心深處，你根本還是一個人類，一個心機狡詐，滿口謊言的人類！」
「我可以原諒你不告而別，原諒你的隱瞞，原諒你擅闖密林，原諒你用箭指著我，」他斂下了怒氣，藍眸恢復冰冷，起身只丟下一句——
「但欺騙我這件事，我絕不會原諒你！」
*
原本以為救出凱勒布裡安就一切太平的四個年輕精靈得知她的傷勢一直反復。她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有時候也會陷入歇斯底里的瘋狂，以為自己依然在半獸人洞穴，連凱蘭崔爾都不認識。
艾兒經常看到凱蘭崔爾獨自站在瞭望台前，渾身都散發這一股憂鬱疏離，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讓她覺得挫敗而悲傷。
這天，凱勒鵬召集他們四個，告知他們決定馬上送凱勒布裡安回瑞文戴爾讓愛隆醫治。
已近隆冬時分。雖然不是一個翻山越嶺的好時機，但凱勒布裡安多留一天，就多受一分罪。凱勒鵬派了一隊精兵護衛隨行，雙子自然是護送母親的，艾兒也要回瑞文戴爾繼續試煉。不過來自森林王國的殿下則可以功成身退返回自己的國度。
自淚雨瀑布分開後，艾兒和萊戈拉斯就沒說過話。萊戈拉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艾兒覺得說什麼都沒用。連碰到也儘量回避視線。就算萬不得已要說句話，中間還有個雙胞胎傳聲筒。這樣詭異的情況一直持續著。得知他要回去，艾兒雖然有點失落，但也覺得解脫。
沒想到兩個沒心眼的殿下卻在這個時候多了句嘴。
伊萊丹道，「這一路危險，反正萊戈拉斯也要北上，不如跟我們同行，順便拜訪瑞文戴爾，再回密林不遲。」
伊洛赫立刻贊同，「你也沒去過林穀吧。去學，不，去玩玩唄。」
艾兒聽了只差沒跳起來，一疊聲說，不不不不不行！！
凱勒鵬略思考了一下，「我馬上修書給你父王，相信他不會有什麼問題。」
雙子甚是滿意爺爺的大力支持。看，王對王的層面都擺平了，還有什麼問題？
艾兒心裡狂喊，我有問題啊！！！
數道眸光向綠葉王子投射過去，「快拒絕啊快拒絕啊！」艾兒又開始下咒。
萊戈拉斯雙眸眨動，微笑點頭，「好啊，那就打擾了！」
於是，四個男精靈就此決定，也順帶確定了艾兒的可悲命運。
兩位殿下高興的一邊摟萊戈拉斯脖子，一邊拉手臂，「一定要你好好嘗嘗我們瑞文戴爾的美食美酒。」（瑞文戴爾出名的不是這兩樣吧？）
艾兒實在是搞不明白，原來一見面打的昏天黑地的三個殿下，居然結為莫逆至交了？她真是一點也不懂男精的想法啊。
萊戈拉斯英氣的臉孔略帶靦腆的笑了笑，顯然也很高興。
瞧，對別人都春風拂面，一見她就寒冬呼嘯了。
哎，這一路回瑞文戴爾，她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
雖然風吹雪舞的山路不好走，兼之母親的傷勢不樂觀，但年輕精靈們回程的步伐很輕鬆，總覺得回到瑞文戴爾，有了魔戒維雅，一切就會改觀。
護衛送馬車剛剛翻越高山隘口，暴風雪又襲擊山頂。林谷殿下們接連在狹窄的山道上穿過，萊戈拉斯剛要走過去，沒聽到跟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原本跟在背後那個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這時，艾兒全身縮起，減少散熱，蹲在突出石壁下面的小小山洞裡等待風雪過去。剛剛慢了一步，結果風大的就看不到前路，不知道哪個彎拐錯了，跟丟了。
她並不擔心，曾經如此數天等過雪豹，等雪小了點再判斷方向追上去不遲。所以只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發呆。
「你在幹什麼？」
萊戈拉斯的聲音突然從洞口傳來。
一看到她不在身後，就想也沒想的沿路回去找她。看她縮成小小一團躲在石壁下面不大的空間裡。饒是他眼神銳利，才會注意到那不是塊石頭而是她的斗篷。
「跟丟了。想等雪小一點再走。」她忙解釋。
萊戈拉斯見她無恙，看看山洞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風雪呼嘯甚至淒厲，也只有等等了。抿了抿唇，鑽進山洞，他默不作聲的抖了抖斗篷和兜帽上的雪。用從黃金森林帶來的固體燃料升了一堆火。
看到他身上滿是積雪。她心裡有些感動，明明生她的氣也不原諒她，但是天性善良的他還是回頭找了過來。以前還是人類時，總覺得他對她很冷漠也很不耐煩。現在她知道他其實是溫柔的，是要細細領會的溫柔。
待他也坐下來。她突然覺得山洞小了點，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體。
兩個人都不說話，只靜靜的坐著。
火光映照著冰壁，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帶來了一絲暖意，卻完全沒有改善氣氛。
再沒有比這個更冷場了吧。艾兒抱著膝蓋想。
「其實，以前等雪豹時也連續數天都這樣的天氣。」她的手撥拉著身邊的雪團，純粹沒話找話。
萊戈拉斯沉默。
「在隆恩灣潛水觀察海蛇皇的習性也差不多，海裡很冷。」她眼睛望著上面的冰壁道。現在也差不多了。
他繼續不言不動。
「想想看，在魔瑞亞挖山之心似乎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的頭轉到另外一邊，像說給自己聽，也沒期待他會有什麼反應。
「你去密林南部做什麼？」他突然問。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接話，頓了下才答，「收集黑寡婦王的蛛液。」
她還真有不少奇遇，萊戈拉斯看看外面，「雪小了。」
「走吧。」艾兒只差沒一躍而起了。
萊戈拉斯望了她一眼，這小姑娘心裡是有多開心能避開他啊。這一路，她躲他躲的恨不得自己變成空氣。
那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看在艾兒眼裡甚是冰冷。他轉身的背影也那麼遙遠。
她在躲他，因為怕自己一見他就忍不住情緒和話語一同傾瀉而出。此刻，更是沒來由的喪氣一股腦的湧上來了。要是不說的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以後，」她突然道，「我再也不會隱瞞你什麼了。」
婉轉動聽的聲音令他的背影一下定住。
「我再也不會擅闖密林了。」
他緩緩轉身。
「再也不會欺騙你了。」
他的長睫一點點揚起來。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用箭指著你。」她的嘴唇微微的抿起，聲音略哽咽。
他望著她的眼睛，果然看到晶瑩的淚珠如雨紛墜，又被她倔強的擦去。
他想開口，薄唇蠕動，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她垂下雙眸，破罐破摔的道，「就算，你一直生我的氣也好，」
她的唇輕輕顫抖，「你再也不相信我也好，」
她的手也在微微發抖，「你絕不會原諒我也好，」
「但是，請你……」她抬起美麗的雙眸，「別在難過了，好嗎？」
他沉默的望著她，那雙藍眸為什麼那麼深，深到讓她看不出他的情緒。
在她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僵硬的左胸位置便開始軟化。
他不斷的提醒自己沉住氣，別那麼沒用，可是那些「再也」有種輕易攻破他心防的力量。
她的眼淚混合那一連串的「也好」，更讓他心中的壁壘紛紛倒塌。
而最後，她竟然看穿他現在更多是受傷。
……這讓他突然萌生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想馬上抹去他們的距離，到她面前，把那聽入耳中的聲音，映入眼中的形象變成肌膚可以感覺的溫度，懷中可以碰觸的柔軟。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還在生氣，也不原諒她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想，」他的薄唇緩緩開啟，「我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來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她雙手抬起，退後一步，「沒問題。我離你遠遠的。」
嗄，他不是那個意思。
這時，他發現她頭頂上一大片厚重的積雪因為山洞溫暖，開始融化並往下滑。
「小心！」他想也沒想的竄過去，用身體護住她。
但是冰封的地面太滑，這位身手矯健的密林王子連同面前的精靈一起摔倒，腦袋還撞了下冰壁，痛得眼前金星亂晃。
同時，一大片積雪嘩啦的墜下，掩蓋了火苗，山洞頓時一片漆黑。
剛剛還說要保持距離，轉眼間成了這樣。
被放倒的艾兒慌忙道，「萊戈拉斯，你怎麼樣？」壓在她身上的精靈一直不動。他是傷到哪裡了？
「沒事。」他緩過勁來，隨即撐起身子怕壓到她，「你呢？」
「還好，唔……」這時才感覺到他的體重和背脊撞上冰壁的疼痛，閉上眼，不由低低的唔了一聲。
只是那一聲極具凡雅精靈的嬌柔軟膩，尾音又長長地拖了開去，如羽毛一般輕薄飄渺。
萊戈拉斯剛撐起一半，身體一僵，覺得那羽毛仿佛搔到了心尖上，一股難以言語的異樣從那裡傳開，散入四肢百骸，身體便有些酥麻。
銳利的雙眸垂下，那張極惹人憐愛的小臉就在眼前，花瓣般的柔嫩臉頰，伴隨香甜輕微的吐息，睫毛微顫，澄亮的雙瞳緩緩張開，眸光柔而無辜的望著她。他不由感到一股清淺的甜意自心口緩緩升起，而後彌漫喉間。
她睜開眼，黑暗中還是一下子就看到他細緻如美瓷、幾乎不見毛孔的肌膚，長長的睫毛半斂半露那清澈的眸深邃的瞳，映著高挺的鼻樑，淺粉色的鮮嫩薄唇和細淡的青色胡茬，此刻的他異常好看。她隱隱察覺一股熱流從心頭慢慢浮上，而後湧上臉頰。
可，可是，他們實在靠的太近，她一動都不敢動，因為敏感的皮膚磨擦到他衣服下僨起的肌肉；她不敢眨眼，因為她的睫毛會掃過他挺直的鼻樑；她不敢吐息，生怕會與他的鼻息糾纏；她更不敢開口，唯恐那會與他的雙唇相觸。
她既羞且怯，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也引起了他的尷尬和渾身的不自在。曾隱約用眸光膜拜過曲線的嬌軟身軀就在他身下。他只覺得渾身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敏銳的觸覺沿著身體的肌理甚至能清楚感覺她每一分玲瓏每一寸起伏……
這一刻稍縱即逝，卻又永恆如時光。
而洞口好死不死居然傳來雙子的聲音——
「哎，雪都停了，你們到底還走不走啊？！」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要撲倒是不是？好，滿足你們。
血槽空了不是我的錯。
第51章 Chapter34.瑞文戴爾
「看，伊姆拉崔河谷。」
伊洛赫驕傲欣喜的指著左前方。
瑞文戴爾的精靈騎兵出來迎接。為首的一個穿著閃亮鎧甲，金髮閃耀，微微頷首道，「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葛羅芬戴爾。」
哦，他心目中的偶像呢，獨戰炎魔也不畏懼巫王的遠古貴族，也是雙子的師傅，萊戈拉斯忙下馬鄭重的回禮。真想不到他竟是這樣如雲般淨透，可是看坐在精靈神駒上的英姿，聽說全滅紅角隘口的壯舉，他依然還保持巔峰狀態。
很多疲憊的旅人，在黑夜裡繞了很多山路，只為了能一窺晨曦中的瑞文戴爾。
當第一縷鑲嵌著金邊的紫色霞光露出天際，萊戈拉斯把頭探出懸崖，起伏的綠色山巒還有高低錯落的瀑布，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那麼寧靜美好。林谷的宮殿安臥在山谷的懷裡，這些山脈在遠古時期曾經隔開了黑暗精靈的西去之路。
隨著太陽漸漸明亮，大地的柔光發生了變化。湛藍，蔥綠，純白，他一直不明白在幽暗密林曾經看到的遠古畫作上，為什麼美麗安手中的紅巾是那麼鮮亮，露西安身上的藍衣是那麼明豔。原來在這樣景色與光線下，所有物體的顏色都那麼飽滿濃郁。
伊萊丹回頭朝他一笑，「歡迎回家，萊戈拉斯。」
瑞文戴爾被稱為最後之家，伊萊丹這句話一語雙關，在寒冬之中讓他甚為溫暖。
那時候的他尚不知道，數百年後，他有生以來最為艱難的也終將被載入史冊的一段征途將從這裡起步。
*
瑞文戴爾的危機解除，愛隆也終於迎回了愛妻。
凱勒布裡安的外傷終於痊癒，時常能起床，靠在窗邊聽聽鳥叫與水聲，在院子裡慢慢踱步。她很少開口，但是看到別人的歡顏，她竟然也會微微彎起唇角。
精靈們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過往，傷口表面結疤並不代表已經痊癒，他們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快樂的生活，營造歡樂祥和的氣氛，希望有一天，凱勒布裡安能真正忘掉傷痛重拾笑顏，回到他們中間。
愛隆經常泡在藥劑室研究那些令黑暗傷痕消散的方法，而萊戈拉斯對於醫藥學也起了濃厚的興趣。他聰明好學，愛隆天生喜歡傳到授業解惑，恨不得將畢生醫療知識傾囊傳授。
不過愛隆傳授萊戈拉斯的第一課並不是醫學。
講到這裡，則不得不提一下從雪山下來之後，發生在萊戈拉斯和艾兒之間的一段小插曲。
自從雪頂那場意外後，每當他一靠近，小姑娘就紅著臉走開。次數一多，他也覺得彆扭。
他喚住她，「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我什麼也沒做。」她立刻澄清。
他不由得瞪她，「我有那麼難相處麼。」他近來脾氣是有點大，說話重，但她也不必如驚弓之鳥。
「你比較記仇。」她瞄向旁邊，像是在找退路。
他眼睛一眯，「咳，我要說的是，我們這樣大家都會覺得奇怪，愛隆王也會過問的。」
他們哪樣？艾兒漸漸沉靜下來，「那你要怎麼樣？」
「我們，」萊戈拉斯覺得下面的話有點難說，「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對，就回到之前的狀態就好。」
艾兒乖巧的點點頭，睜大一雙眼睛，「那麼，你指哪件事情沒發生之前？」
啊，他被噎住了。是他在梅隆樹下施暴呢，是淚雨瀑布的絕不原諒呢，還是雪山頂上那個……？
萊戈拉斯腦中一片混亂，從來滿口珠璣也差點結巴，「嗯，嗯，就，就甯若戴爾……」河彙聚的瀑布。
「甯若戴爾河的重逢？」在那之前她還是人類呀，艾兒點頭，「簡單，在那之前你主動跟我說話的次數我雙手都數的出來。」
萊戈拉斯頓時有種自作孽的感覺。而自那以後，她就再沒跟他說過話了。
所以，當愛隆說要有話跟他談，雙手放膝坐在書房的綠葉王子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上面的場景，一陣背脊發涼，這位洞若觀火的王該不會察覺了什麼。
只是萊戈拉斯沒想到他在瑞文戴爾上的第一課，竟然是精靈的禮儀篇。
愛隆先聲奪人，聲稱自己雖然不是他的親族，但到底是個關心他的長者，接著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去講述精靈族是個多麼注重禮儀的種族，有著比人類更加古老的優良傳統。
就在萊戈拉斯一頭霧水時，愛隆開始講述埃爾達精靈婚姻習俗。
他說明萊戈拉斯雖然已屆適婚年齡，雖另一方蘇醒時間不長，雙方意屬自然是好事，但也必須要遵守萬年來的習俗，先互贈銀戒作為信物，沒有信物太草率。大部分精靈婚姻還是要等到父母首肯，雙方的親族齊聚一堂，公諸於眾。通常先訂婚滿一年才可結婚。特別是，愛隆強調，埃爾達精靈絕不會因為肉體欲望而動搖意志，意志是身體的主宰，婚姻大事他們極少輕率。
時近傍晚，萊戈拉斯聽得更加昏頭昏腦。
愛隆頓了頓又道，當然這是諾多的習俗，辛達也是類似。阿門洲凡雅的習俗他無從得知。但這等大事萊戈拉斯一定要先去黃金森林對凱勒鵬及凱蘭崔爾大人說明，他們兩位就相當於女方在中土的親族。然後再西渡去阿門洲，征得瓦爾妲同意或至少要至高精靈王英格威的同意。否則，他這樣的行為，咳咳，對姑娘的聲譽不好，對艾兒很不公平。
聽到這裡，萊戈拉斯這才明白了，扭頭看窗戶外面偷偷飄走的一叢黑髮。
呵，原來雪山的事終於還是東窗事發，雙胞胎雖然當時沒說什麼，原來跑回去給老爸告狀了。恐怕是為了報復當初他跟他們打架吧？
愛隆是以為他對艾兒行為不軌這才兜圈子講了這麼一大篇。
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下可是跳進貝烈蓋爾海也洗不清了。
若說上次樹下施暴是他頭腦發昏，雪山撲倒可真是意外了，什麼也沒發生。
真的嗎？他白皙的皮膚下隱隱透露出紅暈，如果不是雙子出現，會發生什麼他真的不知道。難道，他是少數會因為肉體欲望而動搖的精靈？他怎麼覺得自己還挺善於自我克制。
但是愛隆的一番話令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艾兒的心靈和聲譽都有所損害，再加上那個越描越黑的小插曲……，也因此萌生了道歉的念頭，可是艾兒一直不太搭理他。
愛隆王看著萊戈拉斯玉白的臉孔忽紅乍白的，這小子在轉些什麼念頭啊。
*
萊戈拉斯徹底迷上了在瑞文戴爾的日子。
至今夾在兩道懸崖之間的這座林谷，曾有無數精靈和人類來來去去，至今依舊敞開大門，和歷史，和現世，好像都沒有一點違和感。
他的院落帶著一個小小的噴泉。
矮牆下，玫瑰，薰衣草，牽牛花，百合正開的熱鬧無比。
宮殿的牆壁非常厚，裡面透露出絲絲涼意。
窗外還有令人陶醉的美景，群山與瀑布就是他的窗簾。
他在宮殿不遠處的花圃裡開闢了一小塊藥草田。
在月亮穿過天鵝座時，播下阿夕拉斯的種子。
橄欖樹下的藍色車世菊，或許是某位最後同盟戰士長眠的所在。
鼠尾草與薰衣草花田帶來了多瑞亞斯的美妙畫卷。
他睡在菩提樹上被來自貢多林的杜鵑叫醒。
瑞文戴爾數千年的歷史沉澱，而他，正在歷史最頂層的那一小塊土地。日復一日，等待天狼星陪伴在太陽旁。看著滿目的草藥長成，終於，欣喜不已。
改變一下生活方式，會讓思想變得更深邃。
他站在碧池的石橋上看了一眼那不知道用了多少個年頭的鐘樓，踱到橋的一端，再踱到最高處的瞭望台又回來，默默記住腳下每一塊石板。
而夜晚，天空就像是有一道銀鏈拋向了空中，瓦爾妲點亮的群星在天幕閃爍。
在這裡，連時光的流動，似乎都是輕緩慵懶的。
頭頂上石壁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上個紀元。他端著一杯葡萄酒坐下來，聽著那些古老三角楣對他訴說遠古英雄的故事。他們可以慢慢聊。
……反正，有的是時間。
*
在剪下親手栽種的阿夕拉斯的第一片葉子後，他去找她。
下午的陽光中，艾兒坐在一個高高的，綠茸茸的草阪上，一腿放在地上，一腿曲起，手裡拿著一支鵝毛筆，托著小巧的下頜，白色半透的指尖在細嫩的臉頰上閃光，歪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長長的頭髮全都盤在腦後。
她的坐姿毫無精靈公主的優雅，反而顯得特別俏皮，凡雅精靈天然優美的儀態讓她一舉一動都充滿美感，哪怕，不是很端莊的模樣。
「嗨！」他在下面的石板路上喚著她。
她垂下頭來望他。
他輕輕踱著步，「我要去圖書館，一起去嗎？」
她看看身邊散落一地的論文紙，搖搖頭。
她要去的，只不過她要和他間錯開來。
當日薄西山時，她點燃一盞小油燈，獨自走進碩大空曠的圖書館，有這麼多書陪著，她一點也不覺得孤單。油燈掛在書架旁邊的鉤子上，想去拿上一層的《蕾希安之歌》，夠了又夠居然夠不到，正要去拖個梯子過來，身後多了只修長有力的手臂，替她拿了下來。
她轉身，背後站著一個年輕的金髮精靈，她偷偷避開他來圖書館的舉動被發現了。
圓頂的雕花玻璃將餘暉撒入，五彩斑斕的光芒投射在黑白大理石地板上。一直頂到天穹的書架一排排的豎立，扭曲了光線也模糊了時空。背靠的書架上累累的圖書沾著些微灰塵，卻散發著久遠年代的味道。
萊戈拉斯站在暮色的書架旁，被知識洗滌了殺伐之氣，帶著濃濃的書卷味，如同身在夢境中的文雅而略顯幽靜。
把她困在書架和胸塹間的萊戈拉斯望著她面色沉靜。
她看著他時，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笑顏綻放，整張小臉都在發亮。
默然片刻，他把書遞給她。
「謝謝。」她垂著頭回答。
「不必客氣。」他的吐息微微拂上她的臉頰。
為什麼這麼平常的對話，她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等著他指責她又一次欺瞞，但沒想到他居然走開了。是她錯覺嗎，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些喪氣。
靠著書架打開書，從裡面滑落一張小小的莎草紙便箋。
她好奇拿起來打開一看，紙上粘著一片細長翠綠的葉子，帶來濃郁甜美藥香，還有幾行鵝毛筆寫的昆雅語——
To：El
這是我親手種植的第一片阿夕拉斯的葉子。
我很抱歉。
From Legolas
在葉子帶來的香氣中，她把那張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便箋連看了二十遍。
阿夕拉斯是西方皇族帶來中土的療傷聖藥，無論怎樣的傷口只要敷上了它就能癒合。
這是他邀她來圖書館的原因？
美妙的瑞文戴爾竟然也讓這位實用好戰的王子學會如此文雅含蓄的方式道歉。
細細的觀摩那不太成熟的筆體和完全不相稱的流暢筆鋒。
她的眸光投注到不遠處，在書架前轉來轉去裝作看書的修長身影。——他是練了很多遍吧？
雖然她懷疑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應該為什麼事而道歉，但看在他別出心裁的份上，唇角不由得輕輕勾起來了。
……她就原諒他這一次好了。
*
為了不給傷患增加「我是傷患」的精神壓力，愛隆並不時時刻刻守在凱勒布裡安病榻前。他佈置作業給五個年輕精靈，美其名曰不虛縱光陰。
當萊戈拉斯第一次看到艾兒的論文卷軸時，也嚇了一跳。
讀書會也在繼續。萊戈拉斯對討論政體皇權沒興趣，只集中在對他極有用的野外生存知識，動植物學還有醫藥學。
他也時常跟著兩位瑞文戴爾殿下一起去找葛羅芬戴爾。沒想到輕飄如雲的金花領主將他們操練的仿佛戰場上的士兵。原來只會單兵格鬥，只玩過戰棋的萊戈拉斯算是真正體會到了戰場的嚴酷。
他在夜晚料理藥草田時，看到艾兒在山頂觀察星象，繪製埃爾達的星辰圖。
當他聽說亞玟提及地圖收藏室裡有中土草藥分佈圖時，立刻趕去，剛好碰到查看航海圖的艾兒，她大方的讓出了地圖室，還對他笑了笑。
這天中午，凱勒布裡安突然陷入昏迷，讓大家甚是緊張，滿滿的站了一屋子。隱約有著不好的預感，凱勒布裡安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痊癒。
愛隆坐在床邊閉上眼，流露出悲苦。隨即，他揮揮手，讓大家都出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萊戈拉斯和艾兒不知所措在圖書館裡面泡著，聽從愛隆的指示，繼續生活，裝作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你為什麼這麼愛書？」他好奇。
她輕輕一笑道，「說過的什麼終究會被遺忘，只有文字，才會被雋永而無聲的銘記。」
「有這麼神奇？」
「來聞一下。」她捧起書，送到他鼻子跟前。
他深深吸了口氣，聞到的都是從她身上傳來的幽香，「是什麼？」
她也捧著書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張開雙眸，將書的封面在臉頰上輕輕一蹭，「是時間的味道啊。」
他並不特別愛讀書，但是他知道很喜歡一樣東西的感覺。他對待弓也是同樣。
她捧著書，坐到旋轉臺階上。
踩在一個最高的木梯上，萊戈拉斯腳不沾地的輕盈在書架左右穿行，尋找古老的有關龍的書籍。
更多時候，他們並不交談。
散落在木桌上的書，被風輕輕的翻過一頁。
每個片段的分鏡看似毫無意義，卻又悠長而回味無窮。
突然，夜色中傳來一陣低緩的歌聲。
自從凱勒布裡安昏迷後，瑞文戴爾就不再有歌聲和琴聲了。
坐在圖書館環形臺階上的艾兒。
站在書架梯子上的萊戈拉斯。
憑窗仰望群星的亞玟。
樹下盤腿而坐的伊萊丹和靠著樹的伊洛赫。
站在露臺上林迪爾。
在日光浴室裡的埃雷斯托。
還有在琴橋旁的葛羅芬戴爾。
他們都聽見了。
那是愛隆的歌聲。
「……
通常事情的結束都是死亡，
但首先會有生命，
潛藏在這個那個中間，說也說不完。
其實都早已在喧嘩中落定
寂靜便是情感，愛也是恐懼，
絕美的光芒，野性而無常，
那些艱辛的悲慘和痛苦的過程，
都埋藏在生的困窘下，說也說不完。
對生命的摯愛，沒有使英雄成為生命的奴僕，
……而生命中所有的燦爛，最後，都要用寂寞來償還。」
愛隆極少展露歌喉，用遺傳自露西安的美妙聲音與強大歌聲的力量，當他唱起了這段歌時有種令大地都沉寂的力量，鳥不再鳴，花不再開，水不再流，星光黯淡……
而最後那一句，低低地在山谷回蕩，更是淒婉到世間沒有任何生靈能承受住如此大的悲慟。
書掉落在地上，艾兒一下子沖出圖書館。
萊戈拉斯立刻從梯子上跳了下來，追了出去。
愛隆呵，身歷珠寶之戰和最後同盟之戰，曾經目睹過魔苟斯的隕落，曾經在擊敗索倫的戰場上建築卓絕功勳，在他的庇護下多少生靈得以安眠，至今依然是站在中土精靈與人類之巔的人物。可是，無論再怎麼努力，歷經各種試煉，擁有如愛隆這樣燦爛的生命，到頭來也只能在愛妻昏迷的夜晚悲歌。
艾兒覺得自己找不到一個地方停下腳步。一直跑，跑到連接山谷與宮殿的橋上看到了葛羅芬戴爾才停下。
那座橋造型非常別致，靠著山巒的一端高高的豎起，像向上伸出的琴柱，拉出一道道白色如同琴弦的斜索到橋的另一端，來支撐整座橋，因為其造型非常優美而像豎琴一般，瑞文戴爾精靈稱為琴橋。
葛羅芬戴爾白色的身影孤身站在琴柱的那一端仰望，看著艾兒從橋對岸走過來，「晨光殿下？」
她臉上的淚珠反射著星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無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告訴我，您是怎樣面對那麼多死亡，傷痛和離別呢？」
這時候，萊戈拉斯也到了橋的那一邊。聽著她的話，頓下腳步，垂下眼簾。
她哽咽道，「是不是所有的生靈，無論他們擁有怎樣燦爛的生命，喧嘩的過程，最後都擺脫不了寂寞，最後，都只是在曼督斯殿堂漂泊的孤獨靈魂？」
葛羅芬戴爾緩緩的伸出手，把她攬在懷裡，撫摸她柔長的頭髮。
艾兒還太年輕，又感性，投入太多又不輕易忘卻。她現在已慢慢開始背負了記憶的沉重，終有一天，她的肉體會被她的記憶所消耗。但胸前的衣襟傳來濕潤的感覺，他不由得一歎。
「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樣，無論你擁有多少絢爛光陰，被多少人陪伴，而靈魂，都註定是孤獨。成長後首先學會面對的，或許，就是寂寞吧。」
她悶悶的說，「那我該怎麼辦？」
「去追尋自由吧。」從遠古時就存活至今，已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精靈淡淡道，「身體和靈魂總歸有一個必須是自由的，否則，為什麼我們要忍受孤獨。」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愛隆真正的試煉即將揭曉。
悠于 2015-10-24 23:21
第52章 Chapter35.智者仁心
在愛隆悲歌的夜晚，萊戈拉斯見識到了一種力量，一種不必刀箭就能摧毀人意志，也同樣能重塑人信心的力量。正如同他的肩膀和胸膛足夠強壯到讓人依靠，卻不會讓人埋首哭泣。
早上照舊去迷霧山脈打獵，即便在瑞文戴爾也沒有磨光來自森林的活力，他回來時不知怎麼拐了一個彎，來到了壁畫室。他把弓放在旁邊，看著描述英雄時代，戰勝黑暗的壁畫時，已沒有了從前的激動。在聖白議會落幕時，薩魯曼令他明白戰爭是永遠不會結束的。戰場於他，不再是一種可以揮灑豪情和熱血的地方了。他年輕的心開始體會到了一種無奈與無力，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再也不會有悲傷與失落。
「不是我們選擇戰爭，而是戰爭選擇了我們。」
萊戈拉斯回頭，愛隆出現了，灰眸正望著他，像是知道他的想法。那個被戰爭創傷洗滌後的精靈依然頂天立地又平易近人。
萊戈拉斯不由低頭自嘲的一笑，「那些天天叫囂著要上戰場的人，一定沒有親臨過戰場。」他的修長手指似觸非觸壁畫上黑暗魔君那枚黃金戒指，「那為什麼我們還要戰爭？」
愛隆抬頭看著壁畫，「因為戰爭不是最好的選擇，但絕對是最後的選擇。你在困惑什麼，殿下？」
萊戈拉斯說出了聖白議會後，薩魯曼令他背負的困惑，「可戰爭始終伴隨埃爾達的歷史，永遠不會結束。就算我能贏的一兩場戰役，我可能還是會輸掉整個戰爭。」
「有些戰鬥並不旨在贏。」愛隆頗具深意的笑笑。
萊戈拉斯完全無法理解，在他看來不能贏的戰鬥有什麼意義？
愛隆慈愛的笑了，「萊戈拉斯殿下，你知道為什麼瑞文戴爾一直保留著精靈與人類的文明？」
萊戈拉斯搖搖頭，實際上，他連為什麼要藏這麼多書都不明白。
愛隆雙手背負，「黑暗與邪惡，可以殺光一代人，可以毀掉家園。但國家可以重建，血脈可以延續。可如果毀掉文化，篡改歷史，就像毀掉了整整一個文明，把他們從歷史上抹去，像他們未曾存在過一般……，那麼，一無所知的後世該怎樣瞭解我們曾經的輝煌和文明的高度。」他的手指輕輕劃過神壇上納希爾聖劍的碎片，「當黑暗肆虐時，我沒有選擇去建立一支軍隊而是建立了瑞文戴爾。數千年過去，刀箭損毀斷裂，軍隊早已消亡，同盟不復存在，只有瑞文戴爾留存至今。」
萊戈拉斯垂下眼簾，「聖白議會後，我一直覺得自己太過渺小而身不由己，現在我變得更強更快，有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一個生靈。可是就在此刻，我也知道再強大的力量依然有無法達成的心願，再卓絕的箭術也有無法射中的目標，而再高明的醫術也無法令一顆悲傷絕望的心起死回生。」
愛隆微微勾起唇角，大掌放在他肩頭，「真正的勇者敢於面對戰爭，但真正的智者可以避免戰爭，而一個真正的仁者，」他頓了頓，輕輕點了下頭，「……可以治癒戰爭。來自密林的殿下，你準備好做哪一種？」
萊戈拉斯渾身一震。
曾聽到白袍巫師的那番話和類似的問題讓他的心裡蒙上了陰影，而愛隆的這番話卻輕易撥開心中的烏雲讓光芒重新照進。這就是睿智與仁慈的力量吧，比武力與強權更強大的力量。
愛隆拿起萊戈拉斯的短弓，撫摸弓身，輕鬆的拉開試了試弓弦，然後又緩緩放鬆弓弦，滿意的笑了笑，雙手將弓遞還給他，同時眉毛微微挑起，意味深長的似笑非笑，「如果手中沒有弓，你就無法保護她；如果一直握著弓，你就無法抱緊她。」
萊戈拉斯心神不屬的接過弓。
愛隆轉身離去，「別懷疑自己，繼續前進吧，在強大與溫柔之間找到屬於你的心的位置！」
*
盛夏又到了。
每天早晨五點就被第一縷陽光叫醒，一整天太陽大喇喇的懸在空中，烈焰席捲整個山谷，到晚上八點半，太陽還一直賴在大河的盡頭不肯落下。就好像夜幕永遠不會降臨，天空一直明亮。
中午，亞玟提著裙子跑來找金花領主。年紀漸長，她已經不需要有人哄著睡覺，但是誰讓今年夏天特別熱而金髮的雲端精靈看上去又總是那麼甯神清爽。
葛羅芬戴爾照舊在樹下草地上吹笛子。亞玟竟然看見艾兒睡在他腳邊，佔據了自己本來的位置。不由抿嘴一笑，推啊推的，不動聲色的把艾兒推到一邊，硬是在葛羅芬戴爾和艾兒之間找了個空擋，就這麼睡下了。
蟬鳴與熱浪，讓一向喜歡乾淨清爽的萊戈拉斯也抵受不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仿佛聽見滋滋作響，再過一會就要皮開肉綻。
他一躍而起。這時，耳尖的他竟然聽到了笛子聲。順著笛音來到他從沒到過的四女神花園，風中傳來迷迭香的味道，他看到金光點綴的草地上，黑髮的暮星公主與金髮的晨光殿下正睡在那裡。亞玟睡得很優雅，而艾兒一手放在臉旁，兀自睡得香甜。
葛羅芬戴爾悄悄的豎起一根手指，讓他輕聲些。
萊戈拉斯不由覺得這場面很好笑。
傳說葛羅芬戴爾的笛聲能讓來自地獄深處的恐怖怪物都酣然入夢。
萊戈拉斯趴臥在艾兒的身側，一根根數她長長的睫毛，隨即，也進入夢鄉。
後來，鬧騰的雙子也找來了，葛羅芬戴爾乾脆主動招呼起來，「你們也一起來吧。」
兩位王子對看，一臉嫌惡，但是坐下來後不久也不幸中了笛子的魔咒。
當天下午的讀書會缺席了太多人，男孩子們也就罷了，連最聽話的艾兒和最乖巧的亞玟也都沒來，愛隆氣得差點仰天長嘯。一路找來花園，看到葛羅芬戴爾靠坐在樹下曲臂枕在腦後看雲。身邊橫三豎四躺了一堆，年輕精靈們的睡相個個憨態可掬，跟一窩裡的五隻貓似的可愛。看看，一隻金毛四蹄踏雪貓，一隻金色虎斑貓，一隻黑白奶牛貓，還有兩隻一模一樣的黑貓……
想到這兒，愛隆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葛羅芬戴爾笑的恍若雲端，朝他招招手。
愛隆坐下悄聲道，「我的老朋友，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喜歡到這裡來了。」
葛羅芬戴爾輕笑道，「看看這些孩子們的睡顏，我就覺得自己依然還笑得出。或許我還有存在的理由。」
愛隆聽得出葛羅芬戴爾的安慰，和他一起仰望午後的淨澈藍天。
是啊。活著的人，總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正因為太悲傷，才不得不努力微笑，以提醒自己，仍然幸福著。
林迪爾走了過來，看著千年相交的老友坐在樹下聊天，旁邊睡了一地的少爺小姐們，這場面說不出的溫馨，不由微笑了，悄聲道，「領主，又來了個老朋友。」
來的是灰袍巫師甘道夫。
無論什麼時候看到他都覺得安心，仿佛他總有辦法。
親切的相互擁抱之後，甘道夫就和愛隆一同躲入書房密談。
凱勒布裡安的事已傳遍整個中土，甘道夫為此而來。風之戒能治癒她的傷口也無法挽回她心靈所受的折磨，所以，他建議讓她西渡去尋求主神們的醫治。
理智告訴愛隆這可能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但那也可能意味著貝烈蓋爾海會將他們永遠隔開。
站在書房的愛隆沉思良久也無法下決心，搖搖頭，「我的老友，還有一件事要需要您的關照，是關於晨光殿下……」
*
萊戈拉斯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個紫色的夢。
他喜歡在早晨的森林裡仰頭看著樹葉罅隙中清澈的天空漸次變藍，閉上眼讓微風拂面，聽著樹木掩映下溪流的歡歌。在林間走動，看晨光斑駁的影子令地上的枯葉也變得生機勃勃，鳥兒們熱情四溢的歌唱，如傘一般遮天蔽日的桫欏樹下吊著一架白色的秋千。
然後，他看見身穿淺紫色長裙的艾兒坐在秋千上蕩來蕩去，一字領長裙隨著她的擺動，袖子與裙擺都在風中飛舞。就好像隨時能乘風而去。紫色襯著她的雪膚更加白皙，修長的小腿和纖足也悄悄的從微風拂動裙擺下露出，長髮飄舞，晨光在每一絲發間彈動。
這他想起陽光下的薰衣草花田，被風拂過，花海層層疊疊滾動著紫色波浪。他覺得自己如同中了魔咒，一種來自夢幻之境，香氣清新優雅，又能安神撫慰的魔咒。
然後她停了下來，玉白的手握著繩索，側過臉沉思。如陽光般閃耀如月色般朦朧的長髮在額前分作寬闊的兩股，各別著紫色花瓣的髮卡，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長髮垂在身側，迤邐一地。
她發現他了，遲疑的懇求著，「別走……好嗎？」
他哪裡走的掉啊，她也太高估他的意志力了。
她坐著秋千朝他蕩了過來，身體離開秋千像飛起來了一樣。
他踏前一步去接，她已輕飄飄落在他面前，他接了個空。
她仰頭望著他，披散著金髮的他渾身放射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閃閃金光。
深吸了一口氣，艾兒下定決心道，「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他不答反問，「若我隱瞞你，讓你傷害了我，你會原諒你自己嗎？」
「不會。」她悶悶的道，喪氣的坐回秋千上。
「所以，我也不會原諒你。」他跟過去站在秋千旁。
嗄？等等，好像不太對。艾兒側頭想著。
他想笑，其實他在雪山頂上就已經原諒她了，只是壞心的想多看她著急懇求的模樣。
艾兒輕輕晃著秋千道，「瑟丹王曾告訴我說，用我的光芒去照亮黑暗，用我的笑容去改變困境。我答應了他，現在卻覺得我做不到，我還是會流淚……」
萊戈拉斯笑了，伸手幫她推動秋千，「你做得到的，我相信你。所以，笑一笑吧。」
她還是笑不出。食指和中指像小人走步一樣沿著秋千繩往上攀爬，淘氣的逼近萊戈拉斯握著繩子的纖長手掌。他用小指輕輕掃過她淘氣的指尖，對她的頑皮略帶警告，卻沒有挪開手掌。
他是個表裡不一的大男孩，穿著冷硬的鎧甲在森林裡風一般的穿行，但一個蜻蜓點水的碰觸，就被她悄悄探知心底的溫度。
「夫人對我說，維拉創造邂逅，生靈製造離別……，雖然我們把她帶了回來，但是她的靈魂，其實早就已經跟我們分別了吧。」她仰頭看著他，眸光蘊育著水光，「你相信，生靈之間，真的只有離別嗎？」
她是瑞文戴爾的過客，萊戈拉斯也是。遲早有一天，他們都會離開這裡，也會相互告別吧。
萊戈拉斯沉默的看著她良久，雙眸藍的像暗夜破曉後的夏空。
「不，」他堅決的搖頭，「我不相信。我寧願相信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他靜靜地道，「或許有一天，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在各自的世界成長與歷練，相信終一天能重逢。——她真是好喜歡這個主意。她在歷經生存試煉時不也這麼想嗎？就像在熱氣球上，他說即便以後再也看不到這樣的美景，此刻他還是會選擇看這樣的日出。萊戈拉斯比她更樂觀更堅定，總能輕而易舉的能令困惑她良久的問題得到解答。
她終於笑了。
她的雙眸仿佛湧起的湛藍海水，一浪浪的拍打著綠色棕櫚樹的海岸。
光線俏皮的在她的裙裾，她的指尖，她的發間跳舞，最後停留在淡粉色的水嫩雙唇，令她的笑容像等待採擷的新鮮櫻桃般誘人。
他沒想到一番話竟然令他看到如此動人的笑，突然有種衝動想要用雙唇去膜拜那每一寸的笑顏。
「嗯。」她笑著輕輕的應，剛要重新蕩起秋千。
萊戈拉斯卻在此刻一下子握住了秋千繩，令它靜止不動。
垂下眼簾，望著她。
……
如果手中沒有弓，我就無法保護你；
如果一直握著弓，我就無法抱緊你
……
他將優美頎長的身軀微微彎向她。
心中驀然多跳了一拍，是她錯覺嗎？為什麼現在的他少了些霸道強硬，靠近時渾身散發著醉心平靜的氣息，帶著像是心有所屬的溫柔微笑，明明這樣的炎熱季節，他周遭的氣氛依然清爽好聞，他的吐息更比綠葉上的露珠還要清新。
他輕輕的道，「所以，以後，若你覺得悲傷或是寂寞，都可以告訴我。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相信，我就在那裡。」
她靜靜的回望他，然後從秋千上下來，「你呢？若你覺得難過或是孤獨呢？」
如果只是一方單純的依賴又有什麼意義？如果不能相信彼此都能成為對方的支柱，他們為什麼要忍受離別。
「我才不會難過孤單呢。」萊戈拉斯昂首道。
「……」你就嘴硬吧。=_=!!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一陣號角。
萊戈拉斯的臉上閃現驚喜，因為那是來自幽暗密林的號角。
他連奔帶跑回到了謁見廳，果然看到瑞文戴爾又多了意外訪客。
是來自幽暗密林的衛隊長塔瑞爾還有傑拉德。他們是奉森林國王之命令來接王子殿下回家的。看來那位遠方陛下已甚為想念兒子到不顧一切了。
艾兒跟去，站在那裡，看著萊戈拉斯和塔瑞爾之間極其親密的行禮，歡樂快速的說著密林的西爾凡精靈語。柔美中略帶英氣的塔瑞爾站在挺拔高貴的萊戈拉斯旁是那麼和諧。塔瑞爾邊說還邊將萊戈拉斯散亂的髮絲撫平，動作嫺熟而自然。
畢竟相處了千年，他們有種旁人無法接入的默契。
艾兒悄悄的轉身離去。
時至今日，她有足夠的信心不會在任何一個精靈面前自卑，可是，若那是千年的情分呢？她又拿什麼去抵？
*
就在密林使者抵達的當天下午，愛隆在書房傳喚艾兒。
他正低頭審閱艾兒交上來的論文。
在聖白議會重見她時，他完全無法相信這個嬌弱美貌的精靈能完成瑟丹的試煉，能獨自面對炎魔，能從白色山脈走出。
論文雖然文字粗糙而筆體幼稚，還是看得出艾兒經過了很多的學習和思考。他也知道亞玟和雙子都提議幫忙，但她卻拒絕了，她並不模仿任何人，只是走自己的路，就算，那是條甚為艱辛也不光芒閃耀的路。
那麼，這樣的一個精靈，他應該給予她什麼樣的試煉呢？
艾兒看到自己的論文擺在愛隆的桌上，有些不好意思。
愛隆道，「亞玟在大概十多歲時就已經看過圖書館裡的大部分書籍，並寫了很多後世稱頌的文章。」
艾兒的臉紅了下。
「我的兩個兒子，雖然沒有妹妹那樣的才華，也不喜多讀，知識對他們而言更像是引燃頭腦思考的火種，他們更擅長把知識變為可利用的工具，而非僅僅是滿足好奇心。這是個很難能可貴的優勢。」
艾兒微微一笑。
「那位密林的王子，」聽到他提及萊戈拉斯，艾兒更加專心聆聽，「他在某些方面跟吾兒們很像，擅長把天地間的一切都為他所用，他所瞭解的知識與他的喜好，無論是醫藥、歷史、地理、星相，也絕對能在將來某個場合派上用場。」說著，他笑了，「他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實戰家，去完成一件無人能完成的壯舉，或許，會位列艾辛格曼督斯的英雄殿堂，成為一位名垂青史的精靈王。」
聽到有預見能力的愛隆稱讚萊戈拉斯，艾兒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愛隆垂首望著艾兒，話鋒一轉，「你呢，知識於你究竟是什麼？」
「我想要知識滿足我的好奇，也想它為我所用，會不會太貪心？」她抬眼。
愛隆臉上的線條都開始柔化，「我想我大概料到你的答案了。」
「書本可以帶來你畢生都不會有的遇見。但這個世界不僅是可見的，更是可觸，可聞，可嗅，可嘗，可感的，這些只有在路上才能獲得。」他起身道，「艾兒·晨光，你在瑞爾戴爾已經學到了足夠多的知識去接受我的試煉。我要你去尋訪當今中土的三位巫師，向他們學的一門你最想要的知識或技藝，並接受他們的考核。這是睿智——知識，閱歷與經驗實踐的結合。你願意接受這項試煉嗎，來自愛隆的睿智的試煉？」
她鄭重得道，「是的，愛隆王，我願意接受。」
愛隆頷首，「那麼，你即刻出發，到艾辛格拜訪白袍巫師薩魯曼吧。」
艾辛格，沿著迷霧山脈一路向南。曾走遍中土的她不知為何覺得那裡是如此的遙遠。
「可是夫人的傷……」她囁嚅的道。
「夫人的傷你無能為力，徒增擔心而已。還是，」他洞察先機的灰眸望著她，「有別的事阻著你嗎？」
西爾凡精靈語的說笑隱約從窗下的露臺由近及遠。
啪的一聲，紫色夢幻的泡沫在腦海中破滅。
她搖搖頭，低聲道，「我馬上去準備出發。」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一隻金毛四蹄踏雪貓，一隻金色虎斑貓，一隻黑白奶牛貓，還有兩隻一模一樣的黑貓」
猜得出都是誰嘛？呵呵，貓咪圖已經上傳微博。
在日耀梅隆的午後埋下，在月落森林的子夜沒有吐露，而在淚雨瀑布時艾兒察覺埋藏在心中千年的心結。然而，在這個星墜噴泉的夜晚和盤托出，他們之間又會怎樣？
萊戈拉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傷害更殘忍的對待？」
艾兒：「我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希冀。若時間不朽，我可以等待。是的，我懼怕你的回答。無論過了多久，無論我做什麼，無論我身為人類或是精靈，若你的回答依然不變……」
敬請期待下章，瑞文戴爾篇大結局——星墜噴泉。
BGM也已更新，請想像小提琴代表艾兒的語聲而小號代表萊萊的話語，他們在午夜星光下對話。
第53章 Chapter36.星墜噴泉PartI
在瑞文戴爾的日子就如同聖白議會的樂園一樣，實在美好的超出他的想像。
若說燦爛絢麗的黃金森林是夏季，那麼溫暖和煦的瑞文戴爾就是春季。
萊戈拉斯喜歡瑞文戴爾的晨曦，也喜歡仲夏夜，喜歡跟這些半精靈們學他從沒接觸過的知識，如果不是那日復一日的素食，他會更喜歡它。
但是就像伊爾碧綠絲曾說過的，無論多麼美好他都不屬於這裡，否則難保家裡老爹會親自殺到瑞文戴爾揪著他的尖耳朵一路拖回密林去。
他不會傷感，他骨子裡就沒有傷春悲秋的細胞，但他也會失落，不過他更清楚的知道，他會再遇到這些可愛的精靈，和她，會重逢在某個時間某個地方。
他的房間在半山腰上。走到房間外的陽臺，望著夏夜裡的瑞文戴爾，無月的夜幕只有繁星閃耀，而今夜，又註定無眠了。
下面有一個黑白瓷磚鑲拼、圍著雪白欄杆的長方形露臺。露臺下方是一個橢圓形大噴泉，兩側各有五組階梯噴泉。左側每一級臺階上都有一尊努曼諾爾國王的鑲金雕像，而右側臺階上是貢多林英雄的玉質雕像。最大的中央噴泉是埃蘭迪爾雕塑，與數十個百花噴泉，巨獸噴泉，奇珍噴泉，花籃噴泉，樹狀噴泉，魚唇噴泉，龍頭噴泉等等組成的一個規模罕見的噴泉群。
陽光照耀之下，噴泉的水花與虹影，金玉雕像上滾動的水珠，階梯上緩緩流動的清泉，構成奪人心魄的人間美景。
為什麼設計師喜歡設計噴泉，為什麼人們鍾愛噴泉，因為水必須流動才有活力，才有淨化和洗滌的力量。在建築與裝飾藝術中，噴泉是所有文化共同的喜愛與微妙的默契，是生靈創造出來向大自然致敬的流動藝術。
而此刻，星光取代了陽光，雖不明麗，更帶來了太陽紀元之前的遠古韻味，用精靈們最愛的星光點綴著噴泉，一道道的傾瀉，仿佛天上所有的星星最後都會墜入噴泉之中。
在露臺上，慢慢走出來一個讓他屏息的精靈。
抹胸的白底紗裙上像是被撒了一把星星，反射出幽然的藍寶石光芒。一件透明的披風繞過玉白的項頸，鎖骨和背部，用四瓣藍寶石領口別住，長長的墜在身後如森林妖精的透明翅膀。閃耀的發間裝飾著細碎的藍寶石。
她靠在欄杆上，雪白的雙臂撐著欄杆，又一點點沿著欄杆滑了出去，她的眸光從天空的繁星，又順著星光墜入下面的噴泉，混合著朦朧銀輝的泉水傾瀉下去。
是伊爾碧綠絲·晨光。
他在甯若戴爾河畔遇見的，就再也沒忘記的精靈。
人類時，她就一直保持單純的靈魂與心思，對一切美好都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以孩童般的視野看待整個世界，可不只想著她自己，熱愛生命，熱愛自然，同情悲苦，儘管她的地位卑微，自認平庸素樸，但她已將內心的美麗，隱射到她的臉孔與身上，又將她的魅力投射到整個大自然。同胞們喚她晨光，絕不僅僅是因為那奪目的美貌。
在聖白議會上，她蹁躚驚鴻般闖入他的視線，時光正好，若不相伴遊玩，似乎辜負這繾綣歲月。
在那之後的密林重遇，他為她深入險境，她也始終不離不棄。他慢慢察覺她心的距離似乎並不遙遠。他記得她在雪山頂上的懇求和秋千旁的反問。遲鈍的其實是自己吧，她一直比他察覺的更早。
而她終是成長成如此堅強美麗的精靈。最妙的是，這個殿下蛻變之前的模樣，似乎只有他知道，她曾經只依賴他只信任他，這更生出一份排他的親昵。
想到這裡，他不由笑了，在上面喚她。
「喂！」
她旋身，抬頭，雪白胸前的領口別針，還有發間的寶石反射星光，讓他有了一瞬的目眩。
遠遠的小陽臺上，朦朧夜色中有個身影在朝她揮手。不由淺淺笑了下。是萊戈拉斯。
「你先等等別走。」他在上面喚。
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幹什麼，就見他一撐欄杆，那麼高的地方就這樣稀鬆平常的一躍而下。
她差點驚叫出來。從南至北，從西向東的中土大陸，她見過的那麼多精靈裡，再也沒有比他更靈慧飄逸。「精靈」這個詞於他更是一種形容而非一個種族，只有看見他你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精靈。
她呆呆的望著他一下子落地，連聲音都沒發出，起身就朝她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藍色長袍，只系了根銀葉腰帶，連衣服上的扣子都是兩片銀色葉子的對扣。
他金髮微蕩，步伐間像挾著無比氣勢，說他是維拉的寵兒一點也不為過，臉孔擁有瓦爾妲賜予的美麗，而身上流溢著曼威獨寵的氣韻。
她不由的後退了半步，背靠欄杆。
他走到她旁邊，雙手搭在欄杆上。身邊的美麗精靈自從淚雨瀑布後，在他面前就有些壓抑，雖然他試圖讓她放鬆戒備，可是她貌似守得很緊，談話最後都無疾而終。
艾兒沉默著。整個下午她都在練習該怎麼跟他說再見，卻無法進行一次正式演出。葛羅芬戴爾所念「最簡單的曲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讓她終於體會要說出「再見」這個詞該有多難。但若再不告而別的話，下次見面時她一定會死的很慘。
「我……」
「你……」
醞釀了半天居然一起開口，艾兒剛剛鼓起的勇氣又消失了，「你說。」
萊戈拉斯彎腰撐在欄杆上，轉過頭來。星光染透了他的臉龐，笑意慢慢令冰藍色的眼眸融化，從眼眶溢出，沾滿他的臉龐，又在唇角邊暈開。
他望著她輕輕笑起來，「突然忘記了。」
她略帶嗔意的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在一片豔色盛景中迷離四射。她的肌膚如雪堆成，天姿靈秀。更有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柔軟情調，像初春裡第一朵凝露待放的花苞，雖風韻未成，卻靈動柔美。
她轉身從旁邊的臺階下去，星光穿過披肩流瀉在她悱惻的裙擺上，暗香四嬈。
他又有了一瞬的恍惚，仿佛天下之大，他卻寧願收攏羽翼棲息在她的裙下。
「我要回密林了。」他在後面道，跟了上去。
「珍重。」她道，看到塔瑞爾來了就知道他的離去也不可避免了。不由得腳步加快，可惜穿著這身長裙走不快。
金髮的殿下也亦步亦趨的跟過來，身高腿長，步頻不大，步速不快，走起來輕盈又優雅，真是怪了，跟的那麼緊，居然也沒踩到她的裙子。
「就這樣？」他不敢置信的在後面又問。
「嗯，後會有期。」她在前面嘀咕。
這些臺詞好耳熟，好像他以前說過。還說他，這位姑娘才比較記仇吧？
下了臺階，她悄悄地往左首的道路拐去。
一排圓滿通直、綠色傘狀樹冠的落羽杉種在路旁，一直消失在視野盡頭。星光綴滿羽毛形葉片尖端，夜風中，滿目都是忽閃著的羽翼。
「你難道，沒什麼話跟我說嗎？」他說著，踩過側面牆壁如同走動般自如，躍過她跳到前面去。
她剛巧回頭，「什麼……？」後面卻沒人，再回頭，萊戈拉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面前，很不巧剛好擋在她的去路上。
他耳邊細碎小辮都在輕輕擺動，「比方說，反駁我說你是個滿口謊言的人類？」
「你沒說錯啊。」她很喪氣。
「或者，求我原諒什麼的？」
「你都說了不會原諒我。」她預備從他和杉樹的縫隙中穿過去。
他立刻抬臂撐在落羽杉上，剛好擋住她的去路。
她扭頭，視線從面前那只輕鬆拉開重弓的長臂一直向上，最後落入他的雙瞳，那裡閃爍著她看不懂的光芒。
「你難道不想試著說服我？」他問。
為什麼聽起來好像藏著某種陷阱，艾兒輕歎一口氣，「好吧，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原諒我？」
萊戈拉斯沒有馬上回答，唇邊的戲謔少了，眸光多了份正經，「在那天我說了你不相信我，你就表現的很奇怪，當然了，我們重逢後你一直有點奇怪。所以我想，如果你不相信我，一定是我做了什麼令你無法信任的事。」
再也無法相信他的事……
她不敢直視他了，他覺察什麼了嗎？
他輕輕搖頭，似乎很困惑，「我怎麼想都想不通，一定有個原因，你雖然解釋了很多，但我覺得都不是答案。」
艾兒不安的垂下眼簾。那件事情，她在淚雨瀑布就已經想通了。但是依然無法宣之於口，「你想多了……」
她那張藏不住任何心事的臉已經悄悄向他告密。萊戈拉斯放下手臂，星光像是柔化了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下頜，柔化了他臉上的所有線條，令那尊迷人的臉孔看起來更朦朧。
「可我很希望你能告訴我呢。」
她抬眼，把強勢和委婉結合的這麼巧妙，他讓人根本無法拒絕呀。
「你說你想要我的原諒，告訴我為什麼，我就原諒你。」他輕聲的允諾。
「我……」
他微微眯起雙瞳，笑意卻將唇邊勾起，再下一城，「你答應過我不再隱瞞我。」
是，的確是嗄。
「太晚了，明天還要早起。晚安，王子殿下。」她回身提著裙子就跑。
又來了，他在後面渾身無力。小姑娘每次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變鴕鳥。
不過，這次她還能跑得掉，他顏面何在啊。
「等等！」他拔腿追上去。
噴泉雕像群環繞在最中間的是埃蘭迪爾的雕塑。他頭戴一顆碩大的寶石，揚起頭，髮絲微揚，雙臂微微向後張開，浸泡在星光裡的水流從他額間噴出，灑入空中又順著身體的線條流回池中，就好像埃蘭迪爾帶著寶鑽正穿行在宇宙空間裡。
萊戈拉斯在埃蘭迪爾噴泉旁追上了艾兒。左手一下子擒住了她的右臂彎。儘管知道這樣很失禮，不過把問題留給時間去解決不是他的作風。
握住她手臂的力道沒有大到會弄疼她，卻也不給她掙脫的餘地。這精准無比的握力歸功於常年持弓：握的太緊，放弦後會震動手腕，握的太松，則弓會脫手。
手掌觸到了她細滑柔嫩的肌膚，觸感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樣好。萊戈拉斯左手輕輕一扯，她又轉回到他面前，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嗎？」
她掙了一下沒掙脫，想抽，也沒抽開，有些急又有些薄怒，「你不能勉強我。」
他露出一個迷人至極的淺笑，卻又吝嗇的馬上收回，「就這次。」
他犯規！她頓時覺得好委屈。他怎麼可以用這麼魅惑夢幻的表情說著這麼霸道強硬的話。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沒有什麼答案！」
他只淡淡的重複了一遍，「為什麼？」
「因為你的回答啦！」她被逼的脫口而出。
她說完一臉悔意，但他卻沒放過這個答案。
「我的……」他想了又想，困惑的眨動長睫，「什麼回答？」活得太久，不是很多事都記得。
他忘記了……？
——他忘記了！！！
那一瞬，艾兒突然想尖叫抓狂。那個折磨她近千年的回答，他居然忘·記·了！！
那沉入心底最深處的夢終究被翻攪了出來，然後連同理智，啪的一聲，散落在天地間，找也找不回來了。
艾兒突然抬起胳膊奮力掙扎，身體也不住扭動，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同時生氣的道，「放開我！」
萊戈拉斯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不過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小姑娘一直都很溫順，很少發脾氣。所以，這個時候他要真放開她了，恐怕更糟。
「你先告訴我好嗎？」他柔聲問。
和那溫柔的口吻不搭調的是他毫不放鬆的掌控。多麼可悲呵，跟他對面交鋒，她從沒贏過一次！
她旋即發現自己不僅沒有掙脫，反而越來越靠近他，他只需輕輕回圈就能把她整個收進懷裡。
她放棄了，不再掙扎。深深的呼吸了幾大口，才能開口，斷斷續續得道，「有一天下午，在安羅斯之丘，我去找你告別。我問你，將來，你會不會，會不會……」她說不下去，直到現在還是沒辦法去重複那個場景。
不過，這已經足夠讓萊戈拉斯回想起來，低低的得道，「嗯，我說，不會。」
依然是那麼平靜的口氣，再聽一遍，還是讓她難過的想哭。
然而萊戈拉斯卻完全無法理解她的難過。他對艾兒的記憶，多在她蘇醒後。對於她在人類時期的很多細節，他沒有太多關注，也不會記得那麼深。
「就因為……」他頓了頓，不敢確定的問了一遍，「……那個？」
他以為他究竟是做了多麼罪大惡極的事令她這麼記恨，原來是這個啊。
就因為那個？
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
她霍然抬頭，「這還不夠嗎？」
他的唇角放鬆，「就因為這個回答，你沒向我告別，沒告訴我你的選擇，沒在密林跟我相認，從甯若戴爾河邊跑掉，甚至在月落森林的夜晚也沒有辦法對我和盤托出？」
雖然他終於想通了，她可能是覺得沒面子見他，但她會不會小題大做了一點？
她緩緩抬起眼，眼神如利刃簡直可以射穿他無數遍了，「你覺得我小題大做？」
他知道這個時候答是，面前的女孩一定會當場翻臉，從此再也不理他。
他微微鎖眉，爭辯道，「不過，你應該明白，這個回答是真實的，也是那時我唯一合理的回答。」
她一手撫額，只覺一陣眩暈。
事情都過去千年了。她試圖讓他理解她當時的感受，而他竟然還在跟她講道理。艾兒還不明白，其實世間男女的爭執基本都來源於這個認知的差別——吵架時男人都試圖跟女人講理，而女人卻希望男人理解她的感受。
他還在解釋，「那時你是個人類，問我以後的事，而你是一個我甚至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在我的明天裡的生靈。而且，我們也才剛認識，我那時又完全不懂你……」
她無奈的抬眸。
逆光勾勒出的完美面容，就算是少女做了千百個夢也沒有辦法想像出比這更加俊美的模樣吧。
可是這樣的精靈，也能輕而易舉的口吐傷害的言語，一次又一次。
她淒然的望著他搖搖頭，「果然，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麼？」她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傷感，連帶他感到一絲酸楚。雖然他知道她在生氣傷心，卻不明白為什麼。
「你說得對，你的回答非常合理非常正確。可我，做不到像你們那樣無情無緒。凱蘭崔爾大人說做了精靈就要放下身為人的一切情感。對你而言只是一句真實而合理回答卻曾經讓我的世界崩塌。」她勾起唇角自嘲的一笑。
「我以為捨棄了人身，做了精靈就會讓我的心不再痛，」她的眉頭卻微微鎖了起來，洩露了細膩心事，隨即歎息般的道，「……可是我錯了。」
最後這句，讓他的心也跟著一抽。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回答會給她這麼大的傷害。
她想抽手，他卻不肯。於是她的手臂一點點的抽出，他的手指也一點點順著她的手臂滑下，直到她的手掌，在指尖要抽離一瞬，他握住了她纖細柔長的手指，再一收攏，將她的手掌握在手中，不再放開。
他低柔的喚她的名字，「伊爾碧綠絲，若那個回答傷害了你，並非我本願，可是我並不後悔或抱歉我說了實話。」
不後悔或抱歉？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蠢。那個回答讓她的心打了一個死結，幾乎容不下任何其他，他輕描淡寫就能一筆勾銷了？
他隨即又道，「但是，現在不同了，這樣對我不公平。」
「不公平？！」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對她就公平了？
「是的，因為一個千年前的回答，你對我說謊，不再相信我，甚至對我拔箭相向……」
萊戈拉斯的冰藍色眼眸深深注視她的雙眸。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傷害更殘忍的對待？」
to be continued……
第54章 Chapter36.星墜噴泉PartII
幽暗密林的五百次楓葉染透，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場焰火。人類短短數十載的壽命，對他而言只在朝夕之間。
他看著密林外的人族出生又死去，他走過的地方繁榮又湮滅。當世間的萬物都走向終結，而他依然存在時，凡塵的一切再也引不起心湖的波瀾。
能陪伴他的，只有亙古不變的事物。他所追尋的，也必然有永恆不變的意義。
直到——
「你會愛我嗎？」
這一問，竟像破曉的晨曦，午後的甘泉，令沉寂千年的心湖泛起漣漪，一圈圈的蕩漾開去。但漸漸的，波紋終究會消散，幽深的湖水又再度回歸沉靜。
*
在這個如夢如幻的仲夏夜，在群星閃耀的天幕下，在這座美妙的星墜噴泉旁，萊戈拉斯第一次緊緊握住艾兒的手。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傷害更殘忍的對待？」
那雙最讓她心馳神動的藍眸望著她。他的眼睛怎麼會這麼藍，如海水般一圈圈從中間由深至淺的擴散出去，讓她的心湖也一圈圈蕩漾出去，不會啊，她的心已經變成一片死寂了。
她的雙眸不由自主的闔上，不去看他。
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是對的。
重逢後她的態度或許對他不公平。但又有誰來為她主持公平呢？
星光將回憶拽回，越過一路的悲歡離合，回到最初那個炫麗的日耀梅隆樹的午後。
千年前，她一個人站在梅隆樹林裡。世界在她眼前崩塌，剔透脆弱的心碎裂成千萬片，但體內仿佛還有最後一縷固執的不肯死去的靈魂在強自硬撐。
於是，傲氣與倔強被喚醒。有誰能相信，她究竟花了多大的氣力去重新拼湊起崩塌的世界。躲在一棵遠古的老樹裡花了四百年才從天地之間尋回了散落的每一片碎裂的心，重新一塊塊粘合起來，把每一縷撕裂的靈魂，重新一絲絲縫補起來。
她睜開雙眸，揚起頭，為了阻止淚水流下。
她的語聲很低，語氣細軟之中透露出幾分冷硬，仿佛經過千年驚濤駭浪的少女之夢，於她，已經不再是粉色的，只會在沒有憧憬的清晨，轉而生出幾分感慨。
「我要的，從來只是一個希冀。我一直都是獨自一人，而我的夢中，就只是你而已。我期待總有一天，我們會重逢在世界的盡頭。或許在歲月的彼岸，你會把心交給我。若時間不朽，我可以等待。」
他只覺得有什麼一下子堵在他的心口，隱隱的悶痛。
「你是高貴的精靈王子，我是卑微的人類浮游。你不後悔或抱歉你的回答。我想，你也不會後悔或抱歉你粉碎了我的夢，你更不會後悔或抱歉你甚至連一點點希望都不肯給我。」
直至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凡是終會死亡的東西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她若是不努力地將她的身影留在他的眼底，他便會將她遺忘，一如他對待螻蟻蜉蝣；她若是不努力做出些令他總會惦記在心上的事，他永遠也不會記得她的面容或是背影。因為，他的心就是一面湖水，縱使她的吐息使湖面泛起片刻的漣漪，待風波止定，就是波瀾不興，一切的一切又像是從未發生過。
「因為你根本無所謂。回答也好，希冀也好，都與你無關。或許在你，只是一個笑話。」
日耀梅隆的午後，高貴的精靈王子終於背轉身去，只留她這個小小的人類少女在原地。
「聽我說，不是……」萊戈拉斯從未這樣慌亂，卻依然不曾放開她的手。
曾經的他太年輕太不懂事，永遠是那麼意氣風發，熱血而烈性，未曾被傷害或拋棄，心思全在天地之間。因而他不在乎傷害了誰，亦不在乎拋下了誰……
她卻不聽，鬱鬱眸光飄散，淒迷的語音像是在喃喃自語一場無人聆聽的千年獨白，「沒有關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回答而已。我歸屬了精靈，崩塌的世界我自己重塑，破碎的心臟我自己修復，撕裂的靈魂我自己縫補。時間我會去延續，希冀我自己留存，邂逅我可以創造！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那依然與你無關……」
他又覺得喉間傳來麻痹的感覺，令他沒有辦法開口。
不，怎麼會與他無關？
當第一縷晨光吻上暗夜的面龐，心底的欲望便驟然閃現，在森林裡自由生長，他散發出罕有的優雅柔情，如峭壁上的蓮花，如夜空裡的藍月，只為了她。
他根本無法想像他從來沒遇見她，後來的糾纏都未曾發生過，她的一切與他無關。
星光混合泉水四射著千絲萬縷的細密心情，微醺的夏風讓她回憶起他沒有溫度的溫柔和不曾用心的體貼，無一不清清楚楚，無一不歷歷在目，「蘇醒後，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敢面對炎魔的黎明之光也會害怕？」他低聲開著玩笑，想要沖淡這嚴肅悲傷的氣氛，但收效甚微。
她默默的望著他，「這世間的確有樣東西讓我懼怕，那就是你的回答。」
其實他一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會是什麼，就算她現在問他。
面對最強大的敵人或最殘酷的局面他也能輕而易舉給出最簡單的辦法，但面對這麼一個小小的問題，他做的任何事都顯得無力，他說的任何話都顯得蒼白。
「是的，我懼怕你的回答。無論度過多麼悠久的歲月，無論歷經怎樣艱難的試煉，無論擁有喧囂或寂靜的生活，無論我身為人或是精靈，若你的回答依然不變……」
聽到這裡，他覺得整個世界都隨著他的呼吸靜止了。
「那麼，我將有無盡的生命去體會你永不會愛我的絕望，我要用永恆的孤獨去償還生命裡所有的燦爛……」
艾兒那藍月森林般的眼眸回望著他的雙瞳。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應受這比死亡更嚴酷的懲罰！」
就在這一瞬，萊戈拉斯清楚的知道自己跟艾兒交換了位置。
……交換了寂寞與悲傷的位置。
他的手不由得松了，她將手從他的掌中抽離，回身背對他，從噴泉前離開。
*
就像是途中對面相遇的旅人。千年前一個短暫的邂逅，千年後一個偶然的擦身，交換了兩人的位置，她卸下了他的負擔，他背上了她的包袱，各自又轉而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不過，生命的旅途還在繼續。
天黑，又天亮；遇見，又忘記；
時光奔流，史詩也一揭而過。
大清早，亞玟的房間被人破門而入。
密林王子穿戴整齊非常有禮的道別，「我必須要返回密林了。再見，公主殿下。」
禮數這麼周到，為什麼還差點把她的門拆了。
上次他這麼做，好像在聖白議會見到艾兒以後，難道他沒察覺那個小姑娘總有讓他抓狂的本事嗎？
亞玟坐在鏡前悠悠的說，「比起我，你似乎更應該跟另一個道別吧？」
萊戈拉斯悶悶的說，「其實我跟晨光殿下……唔，沒有那麼熟。」他真是不擅說謊啊。
亞玟一手抵唇，隱隱含笑，「我是指我父王。」
萊戈拉斯頓時被噎住了。
「沒那麼熟啊，」亞玟了然的點點頭，但眼底笑意蕩漾，「真巧，她今早也跟我這麼說。」
她竟然說跟他不熟？
萊戈拉斯很想磨牙。渾然忘記自己雙重標準了。
看著他的表情，亞玟暗歎一口氣，「你可知道當初她為什麼選擇歸屬精靈？你知道她為什麼要通過王之試煉？」
他一直以為她嚮往精靈的世界，他以為試煉是她蘇醒的條件。他以為她的一切與他無關。
……「我的夢中，就只是你而已。」
「你可知道有多少羅里安精靈貴族以為她只是個貪戀永生的人類而鄙視她，她卻從不解釋；幾百年的生存試煉有多少次她九死一生，她卻提都不提？」
他不知道，他甚至無法想像。
……「時間我會去延續，希冀我自己留存，邂逅我可以創造。」
「你可知道她期待精靈的認可，精靈之主的認可，最最重要的，她期待你的認可？」
他默然垂首。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那依然與你無關。」
「你能想像對你而言幾乎未曾改變的一千年為她帶來了怎樣的天翻地覆。然而最慘痛的，莫過於她蘇醒成了精靈，終於通過所有的試煉來到你面前，而你，已不在那裡，或者，遇見了別人。」
他閉上了雙眸。
……「我最懼怕的，是你的回答依然不變。」
萊戈拉斯霍然抬頭，「她在哪兒？」
亞玟淺淺一笑，「她在今早離開瑞文戴爾出發去艾辛格進行試煉……」
話音未落，那片葉子已經像被颶風刮過從窗戶卷出去了。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亞玟微笑著揚聲道。不過那個飛出去的精靈已經聽不到了吧。
艾辛格！！萊戈拉斯急切的去尋找愛隆。
她要去艾辛格拜訪白袍巫師薩魯曼，進行什麼見鬼試煉。
不知道為何，聖白議會之後，他對這個白袍巫師有了一種難以名狀又強烈的不信任感。就算他對別人提起，別人也只會嘲笑他是因為輸了戰棋不服而已。
「為什麼是艾辛格？」一見到書房的愛隆，萊戈拉斯就迫不及待的發問。
「哦，早上好，萊戈拉斯殿下，」愛隆不緊不慢的問候，放下茶杯，這才道，「因為那裡有唯一能和瑞文戴爾相提並論的圖書館，那裡鎮守著一個睿智博學見多識廣的長者，也是聖白議會的議長。」不知道前因後果，愛隆竟然明白他問的是艾兒試煉的地點。
「可是……」有誰會懷疑巫師之長薩魯曼呢？可是直覺上，萊戈拉斯就是無法說明那種感覺。
「密林雖然不屬於聖白聯盟，但薩魯曼是來海的那一邊，他的品行不容懷疑，他的才智揚名中土，你不必過度擔心晨光殿下。何況，」愛隆深謀遠慮的一笑，「還有灰袍甘道夫與她同行。」
雖然這番話令萊戈拉斯疑慮減弱，但擔心總歸不可避免，他眉頭緊鎖，「她不是戰士，她無法面對最邪惡的敵人。」
愛隆微微一笑，「她應該經歷什麼樣試煉，其實你不妨去建議你父王，若我所料沒錯，等她回來，下一站，就是到幽暗密林去接受森林國王的王之試煉了。」
萊戈拉斯冷靜下來，考慮了片刻，頷首行禮離去。
終於還是忍不住轉身跑上了瑞文戴爾最高的那座圓形瞭望台，在晨曦與瀑布中遠眺群山峻嶺。
銳利的眸光不斷搜尋，以他那極廣的視野範圍，終於穿過叢林，在狹窄山路上看到了一抹銀灰色披風的背影。他的視線一路追隨了過去，一直看著，直到那個背影越來越小。然後，不禁黯然的回轉身。
……她終究還是沒有回望。
與甘道夫一同南下的艾兒心情也沒好到那裡去。
本來是想好好跟他告別，卻又鬧得不歡而散。
千年後她依然是個膽小鬼，因為怕萊戈拉斯再次給予的傷害，她選擇先捅自己一刀。
太陽剛剛從迷霧山脈背後升起，回眸望著瑞文戴爾，恍惚間，仿佛在那座高高的瞭望臺上，看到輕盈如葉的背影。
……他終究還是選擇離去。
*
她居然又給他不告而別！
翻山時，王子殿下怒火快融化了山頂的冰雪。
塔瑞爾先前一步去探路。
落後一點的傑拉德小心翼翼不敢捋虎鬚。
萊戈拉斯暗自惱怒。她沒等他反應過來就離開。露水幾乎浸透他的衣服，他才回神。然後第二天一大早她居然就不告而別，還跟亞玟說與他不熟？
下一次見面，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不過，她還有王之試煉，總不會跑到海那一邊去。
她一番話把他噎了半死，還沒有地方嘔血。
不，一千年太久，他才不會跟那個傻姑娘一樣悶在心裡。
「傑拉德！」他喚。
「有！」傑拉德就差沒雙腿併攏立正站好。
萊戈拉斯看了一眼遠遠在前面探路的塔瑞爾，放低聲音，「我要你立刻去調查晨光殿下生平的所有經歷。」
「啊？所，所有？」殿下是要為晨光寫書立傳麼？
「對，也包括她蘇醒前的。」萊戈拉斯的眸光盯准某一處道。
還有蘇醒前的？這，這是要做什麼？
傑拉德暗自思忖，他怎麼覺得殿下的眼神像用箭在瞄準某只無路可逃的獵物呢？
萊戈拉斯低低的囑咐，「記住，要瞞著所有精靈包括塔瑞爾，特別是我父王。」
「呃……是。」這個事情他來做不太合適吧。他們都說他不適合做地下工作耶。
萊戈拉斯可不管傑拉德冷汗涔涔的模樣，返回密林的步伐終於輕鬆了很多，臉上的線條柔化，笑容又重新變得和煦，但是眸光卻更加明亮。
呵，他被小看了是不是？
他是精靈界的神射手，放眼中土還沒有誰能與他相比。獵物落入他的眼中，他射出的箭從不虛發。
艾兒·晨光……
這次，不管你走多遠，不管你去多久，不管你進行什麼試煉，你最好快點給我毫髮無損的來幽暗密林報導。我非常期待，無比期待，我們重逢的那一天！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瑞文戴爾篇終於落幕了。
第二部連載至今終於不是屌絲逆襲，我看下面該改成王子復仇記了吧（笑）。
萊萊和艾兒又要暫時分開一下了。不過，很快，密林試煉會重逢。
本篇從初春到仲夏已經連載了25萬字，真是好長的一篇。不要覺得進展慢，按照我的速度這已經不錯了。有一部50萬字還沒把一句「我要殺了你」拗成「我愛你」，另一個都60萬字，男女主還在各自的世界裡沒重逢呢。。。
看到留言，好多親都是很久以前就一直追文至今的吧。在這裡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鞠躬！）
瑞文戴爾篇的配樂和取景也將很快更新了。這一次的取景是重頭戲，文章中可能隱隱一小段都是用心取材的。喜歡的親不妨去參考一下。
悠于 2015-10-24 23:22
第55章 番外3. 彩虹橋（七夕賀文）
「艾兒！」萊戈拉斯一聲暴喝。
艾兒一個抖顫，從桌子前面抬起頭，「我就在這裡，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哪裡啊，咦，你臉上那兩個圈圈是什麼？」綠葉王子好奇。
「哦，這叫眼鏡。我看東西要用。什麼事呀。」艾兒眼睛不離圖紙。
「今天是一個古老東方的節日。叫七夕。就是曆法裡七月七日，情人節。所以，你今天別看圖紙了，我們出去約會吧。」萊戈拉斯很期待的望著艾兒。
「哦，」艾兒很不領情，「情人節，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我們又不是情人。」
「聽我說，這個傳說很淒美，是講很久很久以前，天上阿門洲下凡到中土的一個凡雅仙女，是至高王英格威的小女兒，名叫伊爾碧綠絲。」
艾兒疑惑的攢起眉頭。
萊戈拉斯繼續道，「她下凡間遊玩，在游泳時衣服被一個叫綠葉的中土人間王子藏起來。所以只能嫁給他了。」
「這不科學！……」艾兒忍不住了。
萊戈拉斯無奈的打斷她，「你先聽我說。」還說他不浪漫，有時候她也很遲鈍。
「好，你說。」她一臉看你能說出一朵花的表情。
「但是他們的婚事，王子的父親，也就是森林之王不同意。」
艾兒挑起眉，「難道英格威王很同意嗎？」
「他也不同意！」萊戈拉斯耐著性子道，「總之，伊爾碧綠絲雖然生了個男孩，但是還是被帶回阿門洲，和丈夫兒子被分隔大海兩端。所以他們每年只有7月7日才能相聚一次呢。英格威王用天鵝搭起了橋，才可以相聚。綠葉一個人養著一個兒子，每年用竹簍背著兒子，走鵲橋和妻子相聚一次。」說完瞅著她。
聽完這麼不著調的故事，艾兒也不曉得說什麼了，輕輕歎了一口氣，「放心！」她抬眼一笑，「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花這麼多功夫造這個彩虹橋啊。」
「難道不是為了玩？」萊戈拉斯看了半天也沒看懂圖紙。
「萬一哪天我去阿門洲不回來了，你還可以踩著這個來找我。」
「好。」萊戈拉斯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慢著，你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她點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樑，「打個比方就好。哎，殿下，我們都有無盡的時間，還有魔法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創造見面的機會？」
萊戈拉斯抓下她的手，想了想，「好。不過，你絕不能跑去阿門洲不回來了。」
「知道了。」艾兒應了。想了想，有些困惑，「這個傳說哪裡來的？」
「很久以前。」萊戈拉斯回身，雙腿跨坐椅子上，腳還不安分的亂晃。
「難道不是你出生之前嗎？」艾兒繼續問。
「你的意思是？」萊戈拉斯也覺得不對勁了。
艾兒點點頭，「我想，這該不會是講你父王的故事吧？」
「啊？！！」
「其實是英格威王讓你父王和你母后每三千年相聚一次，才有了這個傳說？然後，你爹會用竹簍背著你上阿門洲去跟你凡雅母后相聚嗎？……啊，萊戈拉斯，你怎麼了？」
王子殿下已昏倒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無聊小白文，作者七夕發癲。而且，請看完Chapter38.追妻秘笈再看比較接的上。
其實，最好不要看。慘的無法直視。
估計時常看我的文的親可能會給跪了，哭著喊，這是你寫的嗎？
……
真的，不要看比較好啊。
***
巫師集結篇
第56章 Chapter37.歐散克塔
巫師集結篇：
或許，時間停止流轉，她將它延續；
或許，希冀被他毀掉，她自己留存；
或許，邂逅已然錯過，她想去創造。
希冀也好，邂逅也好，這一次，就讓我來吧。
讓我看你眼中的世界，讓我說你懂的語言，讓我去瞭解你接近你的心。
或許，不必走到世界的盡頭，我們就能重逢；或許，不必跨到歲月的彼岸——
……你就會把你的心交給我了。
*
強風拂面，艾兒和甘道夫在沒有太陽的日子裡趕著路。沿著迷霧山脈旁起伏的丘陵南下。
偶爾心情好的時候，甘道夫會開開玩笑。
作為巫師，身為曼威與瓦爾妲的僕人，甘道夫在阿門洲最鍾愛羅瑞恩花園，他代表的就是感性與浪漫。
他的麻布灰袍多少年如一日，反正她千年前人類時見到他就這一身。眉毛一直連到灰發上，蜷曲的美須在風中飄蕩，標誌性的尖頂灰帽像是長在他頭頂上，再大的風也吹不掉。
終於，風速減慢，在天空賓士的雲朵也慢了下來，露出了澄藍的天空。大約還有幾日就可以抵達艾辛格了。
灰袍老巫師第一眼看到光陰的時候，覬覦得不得了。
以至於光陰嚇得直往艾兒背後縮，一人一馬繞著她打轉。艾兒笑著安撫光陰，心中卻想，為什麼光陰唯獨看見萊戈拉斯時就那麼狗腿的跑去蹭，果然，這匹牝馬也是一樣以貌取人的。直到她允諾光陰若有後代則可贈予，甘道夫這才滿意。
迷霧山脈的壯麗景象也沒有讓艾兒打起精神來。
老巫師帽子下的瞳孔瞅著沒精打采的小精靈，突然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最喜歡夏爾的什麼？」
在生存試煉中，其實也途徑夏爾好幾次，艾兒想了想道，「煙草美酒？」
這個縱橫中土的老巫師像是總比別人多長了只鼻子，哪裡有好煙好酒一定是第一時間趕到。
甘道夫呵呵一笑，「霍比特人並沒有精靈的睿智長壽，甚至比不上登丹人的品行，但是他們是最懂得快樂和自由的種族，他們有首歌我很喜歡。」說到這裡，他還真唱了起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該舍的就舍，該放的就放，喝酒吃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破鑼嗓子真不敢恭維，不過小調還是很有韻味的，艾兒細細的體味，「該舍的就舍，該放的就放。」
甘道夫戳了戳巫師帽，「小姑娘年紀輕輕，別滿臉愁容的，要知道精靈與埃爾達同壽，看似漫長無疆，但也就意味明天還有無數可能。所以，打起精神來！」
也對！她要去拜訪中土最智慧也最強大的巫師之長，以精工巧手著稱，跟他學習一門技藝將受用不盡。至於別的，嗯，管他呢。
甘道夫看看天色，突然道，「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你順著南北大路直接南下，繞過洛汗隘口就到達艾辛格了，記住，路過紅角隘口千萬小心。」
說完一勒韁繩，騎馬回身跑了。
艾兒在原地發呆。
她還不知道這位巫師有個本事，就是組隊時隨心所欲，身為帶路人看起來非常可靠，可是一到關鍵時候就說自己要去別的地方，有更重要的事情，然後丟下就跑。
以光陰的腳程，穿過登蘭德，繞過隘口，到達艾辛格又花了三天。
黎明曙光乍現，東方泛著灰光，卻不見太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霧氣。她沿著大道飛馳。
那座著名的巫師之谷的兩側斜坡開始抬升。深谷三面環山，只有南方一個出口。綠的發黑的法貢森林像倚在山邊打盹的遠古巨獸。汲取山泉的艾辛河穿流其中，河水流域祥和富饒。谷底美麗而翠綠。靜的只有河水撞擊岩石的單調聲響，還有煙霧在半山腰遊移。
地面上鋪滿了扁平大石，修繕的很好。高大的石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眼前，石柱是黑色的，上面有塊巨大的岩石，雕刻繪製著一隻白掌，它的手指指向北方。艾兒盯著那只陰森森的白掌看了一會兒，覺得一陣脊背發涼。知道不遠處應該是艾辛格的大門了，霧氣籠罩著未知的前程。孤身前往這個智慧的巫師居住的所在，讓她心中沒來的由有些忐忑。
巫師谷久負盛名，已歷經無數歲月，曾是遠古西方皇族建立的雄偉的宮殿群。薩魯曼在這裡住了千年，很明顯的，和甘道夫不同，他並沒有虛度這時光。身為巫師之長，薩魯曼讓艾辛格進入全盛時期。
一道巨大岩石組成的高牆從山邊環繞深谷，唯一的開口是在南邊牆上的巨大拱門。在這些黑色岩石之間開鑿出了一道很長的隧道，兩邊的開口都是由鐵門所看守。兩道大門都是巧匠精心打造，因此，這兩扇沉重的大門雖然固定在門樞上，但只要拉開門閂，任何人都可以雙手輕輕一推，無聲無息地打開它。
當艾兒穿過一道長長的隧道抵達時，看見一個廣大的下陷平原，長滿了奇花異果，由兩旁山脈中流下的泉水所灌溉，最後彙聚成一個小湖。許多大理石打造的石柱，用鋼鐵或青銅的沉重鎖鏈串在一起。所有鎖鏈所構成的道路都通往中央的一座高塔。這座雄偉的高塔是由遠古工匠所建造。
艾兒在高塔下揚起頭，看著這座鋼鐵怪物。
高塔不似人類的創造物，因為它實在有悖精靈和人類遠古的建築美學特點，反而像是被一隻巨大的黑手硬從地面拉扯出的骨架一般。黑色的表面反射著光芒，四座巨大的多面體像是被怪力強行融合在一起，一直聚攏到頂端卻又枝開葉散。尖端銳利得如同槍尖，邊緣鋒利得好似刀刃。
在這些尖銳的岩石之間有一塊平臺，打磨光滑的地面上刻畫著許多奇怪的符號，站在上面可以從距離地面將近五百尺的高度俯瞰整個深谷。
這就是歐散克塔，薩魯曼的要塞。不知是巧合或是刻意，這個名稱有兩個意思：在精靈語中歐散克的意思是牙之山；但在人類古語中，歐散克代表著狡詐之心。
通往大門的則是二十七階寬大的石階，是用黑岩雕鑿出來的。這是高塔唯一入口，上面的許多窗戶從遠處看來像是獸角上的許多小眼。
如今，艾兒的眼睛已經被森林王國的楓葉和綠野，羅斯洛立安的陽光和金葉，灰港灣大航海時代留存至今的文明和保留遠古記憶的瑞文戴爾美景養刁，看著陰雲壓頂、黑漆漆棱角分明，毫無自然美感的塔，實在是渾身不舒服。
一個臉色陰沉的白袍長者從塔中走出，下了那二十七級寬大石階。
艾兒慌忙下馬，雖然他是賣愛隆王的面子，畢竟是聖白議會議長親自來迎。
薩魯曼有一張狹長的臉和飽滿的額頭，一雙深奧難測的深邃黑眸嵌在瘦削的臉上。他的鬚髮全是白色的，但在嘴唇和鬢角邊，依舊有著黑色的髮絲。他穿著白色的長袍，持一根黑色的手杖，手杖的形狀跟歐散克塔極像，如金屬骨架般棱角分明。
身為奧力的僕人，薩魯曼從奧力手中學到了不少精工製造、機械加工以及金屬冶煉的技巧。
「聖白議長。我是艾兒·晨光。」艾兒深深行禮。
薩魯曼低低的在舌尖滾了一句，上下掃了她一眼，好像不甚開心，還是道，「晨光殿下，歡迎來艾辛格。」
艾兒跟隨薩魯曼走進塔內。
薩魯曼悄聲無息的在塔內行走，長袍曳地，幾乎不見他腳步的動作。
整座塔悄無聲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與冰冷。光滑如鏡的地面全是漆黑的，讓人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材質做成。
艾兒問，「您預見到我要來嗎？」不愧是巫師之長啊。
薩魯曼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不，是愛隆王傳書給我。」
艾兒點頭，不敢多話。
實際上，一大早薩魯曼就在真知晶球裡看到了一大片晨光，美好刺眼簡直讓他頭疼。
一反白袍巫師在聖白議會給人整潔和有條理的印象，歐散克塔內的東西到處亂放，他的書房也到處堆放著各種圖書，紙張，鵝毛筆。
燭臺在黑色石柱和牆壁上忽明忽暗，映照著薩魯曼的長臉更顯得陰鷙。
薩魯曼坐了下來，艾兒站在旁邊，看著他臉色陰晴不定，害她也惴惴不安起來，心中暗怪為什麼甘道夫挑了這個時候溜走呢？
「愛隆王已經傳書給我，讓我教你一樣你喜歡的技藝或巫術，並考核你。不過我要申明，巫術和魔法，最重要是看天分，體質與遺傳。其實女精靈並不適合跟我們學習巫術和魔法。」
他的每字每句都如同音樂一般魅惑人心，聆聽這個聲音的人多半什麼內容也記不住，只管附和了。但是艾兒恍了恍神，甩甩頭，又專注了下去。
錯覺嗎？她為什麼覺得薩魯曼說的女精靈這個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從古至今，若生存的自然環境惡劣，則種族之中以力大者為尊，例如，男性的地位就會比女性高。然而若時代變遷，很多東西不再需要力大或強者，則男性的破壞優勢漸漸會轉弱，而相對擅長創造與延續，更兼忍耐持久的女性會更轉盛，若再能掌握生育能力，則會成為母系氏族。
精靈族不同，他們的生存從來不是問題，也不需要和自然鬥爭，所以男女精靈的地位是平等的，這是在阿門洲這樣理想的生存環境之下。而在中土這樣伴隨天災和戰爭的環境中。男女分工不同，男性要作戰打獵，女性擅長治療與創造，則千年來的戰爭歷史的社會中，依然是男精的地位會相對較高。
曾經身為人類，艾兒對性別的歧視是敏感的，但她成為精靈殿下後，這種情形就少了很多，而中土五位巫師皆無一例外是男性，所以她立刻察覺薩魯曼嘴裡的輕視。
「可這是愛隆王的試煉，我必須遵守。」她聲調軟軟的堅持道。
薩魯曼眼睛眯了起來，似乎沒料到她竟然沒被他的聲音蠱惑，「既然這是愛隆王的要求。你是想學精工的開鎖方法，還是鐘錶製作，或者可以做一個會動的機械手幫你做做家事。總不會是學習武器製造。說出來吧。不過，如果小女生想求得愛情魔藥，」他冷哼一聲，「只一滴就能幫你俘獲心儀愛人，我這裡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可以問問甘道夫。」
他實在沒那麼多時間跟她耗，只要她在這裡一天，半獸人就不能隨意進出，阻了他尋找寶戒的大計。他只想隨便打發她去了。反正小女精靈估計什麼也不懂。
這下子艾兒完全可以聽出他嘴裡的輕視了，但她不明白薩魯曼的敵意從何而來，以為那就是單純的瞧不起而已，何況薩魯曼還順帶打了甘道夫一耙。
艾兒純真並不代表愚蠢。相反，她心思細膩，薩魯曼散發的敵意和輕視立刻讓她的防禦工事也啟動了。她其實早已想好學什麼技藝，但是此刻說出來不被他一下子駁回才怪。
側頭想了想，「鎖與鐘錶製作自然是精妙無比，一個會動的機械手也很好玩。我對奪取別人生命沒興趣。愛情魔藥什麼的我不需要。如果對方愛你還需要借助外力，那不如快去反省自己的魅力還不如一小瓶藥水。他可以因為藥水愛你，也可以因為別的什麼不愛你，或者，乾脆愛上別人……」
她說著抬頭沖薩魯曼一笑，「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做什麼事情一點也不決斷明快，薩魯曼冷冷的道，「可以！但你最好快點想。」
*
萊戈拉斯一回到幽暗密林，看到那滿目的蒼翠森林，渾身的活力就突然回來了，他最愛流連的地方依然是森林，就差沒縱聲狂笑，立刻鑽入其中逍遙快活去了。
他自由自在的徜徉在開闊的叢林河谷，他隨意躺下安歇的地方如整個世界般遼闊，他任意自在的四處溜達，從無邊無盡的森林一直延綿到地平線盡頭，簡直像是天上地下都能讓他隨心所欲遨遊。
就連回到地底深宮，看到許久未見的瑟蘭督伊，他那和愛隆相比過度華麗的打扮都讓他覺得親切。還沒請安就跳上去抱著訴說思念。
瑟蘭督伊表面總是反對這個，反對那個，實際上萊戈拉斯清楚父王依然還是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他能同意他在瑞文戴爾住那麼久他已經覺得很開心了。
瑟蘭督伊沒想到偶爾放手會讓許久不親近他的萊戈拉斯這麼開心。
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他變得白皙修長，暴戾之氣隱匿了不少，說起話來引經據典，氣質更豐盈而華美。
果然，愛隆就是愛隆，瑞文戴爾也是無可比擬的。只這麼些日子，萊戈拉斯就變化這麼大。他都說不出該歡欣還是該感慨。
在達哥拉之戰與黑門之戰後，失去了父親，帶著三分之一餘部回到幽暗密林。
誰也不知道他幾乎夜夜都從噩夢中驚醒，獨自站在地底的深宮眺望被戰禍毀掉叢林。他再也無法安眠。
直到萊戈拉斯的出生，看著他，就像世間生機與希望全部回來了。他要給這個孩子所有的一切，他不惜一切讓他享受最好的東西，讓他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讓他從此遠離一切的戰爭與苦痛。
……就算他不懂他的心思也罷。
萊戈拉斯蹭在他身邊道，「父王，對不起，去了這麼久。不過，我學到了很多，每天都很快樂，您不要生氣。」
他還能氣什麼？瑟蘭督伊撫摸著萊戈拉斯的頭，「需要什麼告訴我，我讓他們給你準備。」
看你想拿我的秘銀去鑲你的浴盆，用鑽石搓澡都沒有問題。
萊戈拉斯卻想了想道，「臨走時，愛隆王送了我很多書。我想讓傑拉德去請兩個老師來，一個教昆雅語，一個教人類通用語。」
不打獵改看書了？好事，好事！他整天呆在宮裡他更歡迎。慢著！
「昆雅語我教你就成了，學那些低端生物的語言做什麼？」
萊戈拉斯答的很順，「有很多人類寫的詩我覺得很有意思啊。」
父親果然還是種族歧視嚴重。
瑟蘭督伊考慮了許久，終於首肯，「但那個人類語老師我要先面試！」
應付完瑟蘭督伊。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樹洞口，曲起一條腿放在上面，光線從洞口照進，為他的身體鑲上光芒四射的金邊。
樹洞外面的第一片秋葉開始變黃。很快，森林裡便會是紅楓漫天的壯麗景象。
那是伊爾碧綠絲第一次來到這裡看到的樣子。她小臉發光的模樣他現在都記得。
唇角微微勾起來。
不知道艾辛格可曾看得到這樣的景象呢？
最近他時常回想跟她在一起的點滴。在多爾哥多，其實艾兒已經很清楚明白的告訴他了——
「我想要的，是你的世界啊。我想看到你看到的東西，說你說的語言，生活在你身處的世界啊。」
他聽了卻全無反應，現在想想，艾兒該有多失望啊。所以她在星墜噴泉旁一股腦的傾瀉她的情緒。
或許，時間停止流轉，她將它延續；
或許，希冀被他毀掉，她自己留存；
或許，邂逅已然錯過，她想去創造。
但是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了，因為他的遲鈍。
一片綠葉飄落，他用掌心接住，細細的看著。
不，沒有關係。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希冀也好，邂逅也好，這一次，就讓我來吧。
讓我看你眼中的世界，讓我說你懂的語言，讓我去瞭解你接近你的心。
或許，不必走到世界的盡頭，我們就能重逢；或許，不必跨到歲月的彼岸——
……你就會把你的心交給我了。
*
此刻在艾辛格的艾兒可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的秋意纏綿。
她被領到艾辛格的圖書館，看著像被颶風卷過的滿目瘡痍。這是傳說中與瑞文戴爾那精美而龐大的圖書館齊名的地方啊。當大門打開時，她眼前一片昏花，污濁之氣嗆的她連咳了好幾聲。書架上還撲簌簌掉落了一大堆莎草紙。穿書用的繩子早就腐爛，一疊疊的書頁的邊緣捲曲起來，微微泛黃，上面還用蟲蛀的痕跡，更別提字跡已經褪色。
白袍巫師拿著一個掃把出現了。
「您要騎著這個去飛嗎？」艾兒好奇的問。
薩魯曼不答，眼角抽了抽，「你以為你是來幹什麼的？！」
艾兒根據經驗回答，「我是來看書的嗎？」
「不！你是來打掃的。」薩魯曼喝道，然後把掃把丟了過來。
同樣的對話又再度上演，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抱著掃把的艾兒看著薩魯曼的背影，這才知道——
她真的是來打·掃·的！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
下章預告：Chapter38.追妻秘笈
慢著！以《暗葉晨光》的風格，怎麼會出現這種章名？
葉子問：ada，你當初怎麼追的母后？
啊，下章還真的是葉子像瑟爹討教秘笈嗎？
第57章 Chapter38.追妻秘笈
艾辛格是個易守難攻的壯偉之地，一直以美麗的面貌迎接了許多個歲月。在這裡曾經居住過許多偉大的君王，還有剛鐸的西方諸侯皆駐蹕在此。
君王曾在這裡禦統天下，文人曾在這裡回思歷史，而智者曾從這裡仰望星空。
薩魯曼利用千年的時間將此地重新改造的盡善盡美。現如今艾辛格和保留遠古記憶的瑞文戴爾一南一北聞名天下。
歐散克塔孤獨佇立在艾辛格的河谷上，在戰爭年代誕生的偉大建築都會首先考慮戰略意義而非美觀。高塔內部有曲折複雜的房屋和通道，全都藉由隧道和內牆相連。那些隧道有的直入地底，底下有許多蜿蜒曲折的通道和巨大洞穴。薩魯曼不曉得在裡面做些什麼。
雖然比不上凱薩督姆的繁複。艾兒在空曠的走廊裡掃地時，蠟燭偶爾會忽明忽暗，她知道塔內沒有風，那是從暗道流動的氣流造成的。她在圓形樓梯上下時總能聽到哪裡有奇怪聲響一溜由近及遠。於是趴在牆上聽了半天，再敲敲牆壁，確信裡面果然是空的，這更為整個古塔增添了一份陰森之氣。
艾兒知道這裡並非只有薩魯曼一人。時常有工人和農民從一個秘密入口進出艾辛格和歐散克塔。他們會用薩魯曼打造的耕種農具和手工用具來方便自己糊口，回饋則是食物和一些其他物資。
很久以前，艾兒一直對於精靈的生活方式非常好奇，以為他們守著祖先的財寶個個不食人間煙火。後來才知道他們也會耕種，打獵和貿易來換取生活物資。薩魯曼也是一樣，否則他哪裡來的經濟基礎，他做的事情如藏書，收集和煉金都是非常燒錢的。
站在黑色尖塔里，她腳下隨意踏過的一塊黑岩都有說不完的故事，而那些旋轉而上的臺階上也放滿了書和燭臺。打掃好一處，就坐下來把書一一看過。
自從聽過了愛隆的解說，她覺得就像為身體攝取營養一樣，讀書就像是為頭腦攝取營養。尤其如精靈這樣漫長的生命，不讀書就像是大腦缺失了養分，她不再把眼光只放在自己感興趣想要汲取的部分，她也努力的去看一些平時不太碰的書，為了做到不偏食。
即便是和瑞文戴爾同等規模的圖書館，艾辛格的藏書風格還是跟瑞文戴爾有明顯不同，如果說瑞文戴爾偏重的是文化，歷史，哲學，那麼艾辛格則更偏重數學，天文，物理與化工，還有一些魔法，咒術與煉金。如果說，瑞文戴爾是對於過去的思考和記錄，那麼艾辛格就是對於世界的觀察和提煉，而且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艾兒最喜歡翻看古代天才工匠的筆記。他們喜歡在隨意拿到的一張紙上隨處記錄生活的片段，用圖畫抓住片刻的靈感。他們強調不斷的觀察和記錄是一個畫家和科學家最應該做的事。
他們中還有一位最出色的天才是個左撇子，他寫出來的字都是鏡像文字。她每次都要拿著一個鏡子去一邊看一邊將那些古文字翻譯成現代的通用語或辛達林語才能勉強讀懂。但是他天才不羈的幻想，和天馬行空的設計每每都讓她驚歎無比。他認為，器械或機械科學是一切科學中最宏偉的、最有用的，因為所有生物體的運動，都要通過機械運動來完成。
艾兒翻著這些筆記，不由非常神往，因為曾在港口住過很久，她對於帆船的設計製造非常有心得，可惜這種船依賴於風帆動力，對於機械動力她是一無所知的。
艾兒經常在圖書館一泡數天，把裡面的書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包括那些散落的書頁，還有那些蛀蟲泛黃褪色的書頁，她也一頁一頁的重新眷抄出來，重新裝訂，一邊抄一邊讀。
剛開始薩魯曼看到還批評她的字實在難看，她還是不管不顧，就像在港口那些流言蜚語一樣充耳不聞。時間長了，他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一茶一燈，一書一世界。
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最雋永。她是獨自一人，又像是跟整個世界相連。
回身看著自己整理好的那個碩大空曠無人的圖書寶庫，裡面堆滿各種精神食糧一直從地面壘到了天花板，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把最後一盞燈關掉，把門關上。
艾兒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獨自熬過漫長的歲月了。
*
一大清早，傑拉德哼哧哼哧抱著一大摞紙出現在萊戈拉斯的房間，臉被擋住，他幾乎就是靠腳來探路，那麼重的一摞往地上一扔險些砸出個坑來。然後他一手撐在上面大口喘息。
萊戈拉斯看看地上又看看他，「你拿這些紙來給我糊牆嗎？」
傑拉德瞪眼道，「這是殿下讓我收集的晨光殿下的資料啊！」
哦，這麼快，他還蠻可靠嘛。
萊戈拉斯點頭，「全部都在這裡了？」那小姑娘的事兒還真不少。
傑拉德翻眼，「怎麼可能。這只是她蘇醒前的，還有蘇醒後頭一百年的。」
萊戈拉斯差點跳起來，「這麼多？」哎，她都幹了些什麼。
傑拉德靠近一步小聲道，「您要知道，這《晨光傳》是我從遙遠東方的一個名叫什麼楓葉露水的寫手那裡買來的。這個寫手以寫東西龜毛，腸子曲折，口水多著稱。好像還沒寫完。」
萊戈拉斯揮手，「從此以後，挑重點就可以了。」
傑拉德不滿的小聲嘀咕，「是您說要去全部的！」隨即，一臉期盼的等著殿下誇獎。
萊戈拉斯抬腳往外面走，「先放著吧，我回頭再看。」
「啊？！！」
*
最近，薩魯曼的頭疼症狀開始減輕。
他經常忙到一半發現茶杯空了，一杯香茗就已經幫他斟上。嗯，味道還真不錯。裡面的香葉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採摘來的。
天黑了，案臺上已經放了一盞油燈，連燈芯都幫他挑好，不會產生黑煙。
書房裡明顯整潔多了，當他抱怨找不到手邊那張紙時，一隻素手就會把一張紙從旁抽出來遞給他。
他偶爾想不起需要在哪裡查閱的時候，一個嬌脆的聲音就會細細的提醒他，在圖書館哪個分區哪個書架，第幾層從左邊數過來第幾本裡可以找到。
難怪愛隆身邊有個精明細緻的林迪爾，還有個埃雷斯托。身為智者，還是需要有人幫他處理一些生活上的細節事物，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拘於小節。
誰不喜歡勤快又開心的小東西在你身邊打轉，簡直就像是巫師夢想中的家裡的小精靈，薩魯曼也覺得滿意，難怪瑟丹和愛隆都把她誇成一朵花。望著遠處哼著歌來回轉的身影——從審美的角度看，也真是人比花嬌了。哎，就是那筆字實在幼稚的跟人類一樣。
「晨光殿下，」薩魯曼召喚，「你想好學什麼了嗎？」
看在她這麼努力又貼心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答應她傳授知識吧。
艾兒連奔帶跑的過來，臉上放光，「無論我想學什麼，您都會教我嗎？」
薩魯曼點頭，又補充，「僅限我能力範圍內。集大能者的能力就不要提了。」不是他誇口，整個中土還有阿門洲，他不懂的，只怕不多了。
艾兒躬身道，「我想學的是議長您在聖白議會上開的那輛車的製作，哦，還包括動力燃料的製作方法。」
她在聖白議會看米斯龍德精靈的各種交通工具展覽時就有這種感覺。埃爾達東西分兩洲，各地物產各異，來往懋遷以成宇宙，人們多行在路上。但無論多麼好的交通方式，如果還是依靠風帆，那就太依賴自然環境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起那麼多天鵝。但是看到薩魯曼開那輛車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新的方向——不依賴風作動力，簡直是每個航海者，哦，還有每個旅行家的夢想啊。這才是未來！那時候她就很想學了，可惜，聖白議會上都被某個森林王子拖著，沒找到機會。
薩魯曼聞言，怔了一怔，差點咆哮，「你想學什麼？！！」
艾兒往後縮了縮，不過還是仰頭道，「我想這應該沒有什麼體質性別遺傳的要求，誰都可以學的。」
薩魯曼眼角一抽，臉色更陰沉，「那麼你要學會力學，數學，熱學和空氣動力學；你還要懂得機械原理，機械製造，工藝流程；你還要學習工藝材料，工藝設計，精工製造；還有煉金，金屬冶煉，熱處理，燃料加工，動力機械；更不提機械操作和管理，還有機械繪圖與製圖……」
說著說著他就開始口沫橫飛了。看起來只是簡單的一輛車，卻是各門科學與現代工藝的完美融合和巔峰體現，他更要將畢生精髓傾囊傳授。她不是個只懂得冒粉紅泡泡，只憧憬愛情的小女生嗎？這小姑娘哪來這種膽子這種魄力這種見識去要求學這門技藝呢？！
「的確。」艾兒點頭微笑，「不過，我有時間。」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特別慶倖自己的長壽。
這是愛隆的請求，他也答應了她想學什麼都可以，身為巫師之長，他自持身份不可能食言而肥。
薩魯曼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了，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久，連通用語都冒出來了，幾乎一字字從牙縫裡蹦出來，「So be it!」
*
「ada！」萊戈拉斯走到瑟蘭督伊的背後呼喚，探頭一望，「又喝酒，早點用過了嗎？」
瑟蘭督伊忍不住輕輕勾唇。每逢正式場合，萊戈拉斯就會喚父王，但是私下無人時，以兒子對父親，小葉子就會叫他ada。他略帶稚嫩的嗓音喚著這個詞，總會生出幾分親昵。近千年來，萊戈拉斯已經很少這麼叫他了。去了趟瑞文戴爾回來，跟他親近許多了，也開始關心他了。
「用過了。什麼事，兒子？」瑟蘭督伊的表情也柔化了，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葡萄酒，送至唇旁，一飲而盡。
「我問您啊，當初您怎麼追的母后？」
噗！一口酒差點沒從鼻子裡噴出來。
這種對話出現在精靈父子裡面實在不太尋常。以嫻雅著稱的精靈家庭很少像人類那樣口無遮攔的交流。
不過，這問題不是天外飛來的。
萊戈拉斯從小長得可愛至極，以瑟蘭督伊那挑剔的審美看上去也是完美無缺。但是他也跟其他寶貝一樣，記事起就開始好奇自己從哪裡來。妻子們的去處是大綠林之王歷代相傳諱莫如深的話題，瑟蘭督伊小時候也沒從他ada歐洛芬那裡獲得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因而瑟蘭督伊只是告訴小傢伙「你是ada從外面樹上摘下來的一片綠葉又吹了口氣變的，所以你就叫這個名字啊」。小綠葉也就滿足這個答案。
十來歲的時候，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告訴小王子，他這片葉子要蹦出來不是ada一個人的功勞，就頂著那麼一張惹人憐愛的小臉天天奶聲奶氣的追問他，「nana去哪兒了？」
是人都會心軟。瑟蘭督伊一手抱著，今天告訴他，nana去天上了，明天告訴他，nana到地下了，後天又說，nana掉海裡了。萊戈拉斯聽得似懂非懂。
後來，少年萊戈拉斯翻著中土歷史，才氣鼓鼓的找來，ada說的不對，那是精靈寶鑽的下場，不是nana的去處。由此可見我們的森林國王多麼嚮往寶鑽到恨不得收了三顆作為自己的三宮。
萊戈拉斯又問，瑟蘭督伊顧左右而言他。再問，他就不回答了。
萊戈拉斯何等驕傲，好，你不說，我以後再也不問。我們都當沒這個人，你害我沒媽媽，我也要讓你沒兒媳（什麼邏輯？）。讓我娶暮星公主？你等著吧。
「這問題……又是從何而來？」瑟蘭督伊鎮定的擦擦嘴。母后的話題已經千年未提起來，剛開始他還竊喜，但是漸漸也察覺不對。埃爾達精靈都從小會認定好伴侶，並從一而終。50歲成年後就會訂婚。兒子都兩千多歲還孤家寡人，雖然看起來一張聰明臉孔，但情之一字上始終不開竅，果然還是為父的早期那樸素的啟蒙性教育不到位啊。
萊戈拉斯不知道父王在鬱悶什麼，分析他那被後世無數猜測的追妻史，「您看看您，以毒舌冷酷奇裝癖，孤傲難測斂財迷聞名中土，如果您不主動點，哪個不長眼的王會把寶貝女兒嫁給您，又是哪個精靈公主傻了才看上您？」
他太瞭解父王了，遠觀尚可，但君威難測，沒點膽量和胸懷又品味奇怪的姑娘則伴君如伴虎啊。嗯，對了，艾兒的膽量和胸懷絕對沒問題呢。
這小子被雙子傳染了嗎？怎麼來調侃老爹了？
瑟蘭督伊豈是好惹的，優雅的放下酒杯斜睨，「你小子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只有熱血沒有柔情，只懂殺敵不懂浪漫，骨子裡全是理智死板不變通，只會用暴怒來表達關心，還遲鈍的讓人絕望。一半姑娘會被你氣跑，另一半會被你嚇跑，最後只剩下一個死心塌地了幾百年也會心灰意冷。我看我是等到埃爾達毀滅也抱不到孫子了。」果然，父子同命相連。難道歷代守寡是大綠林之王的宿命嗎？T_T
全中！萊戈拉斯喪氣的想，老爹真是瞭解他，「你要什麼孫子，反正你還可以從外面樹上再摘一片葉子吹口氣。」看來綠葉王子也對早年缺失的啟蒙性教育耿耿於懷。
「哼！」瑟蘭督伊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氣。
「所以我猜，」萊戈拉斯繼續道，「你追求的一定是來自西方的某個不知道您惡名的凡雅公主吧。」
「凡……雅？」瑟蘭督伊差點抖了一抖，顧不得計較他的措辭了，「你怎麼，嗯，為什麼說是凡雅族的？」
萊戈拉斯據理分析，「我遊歷中土才知道辛達血統裡很少有我們這樣的發色和樣貌。凱勒鵬大人也不是這樣的。凱蘭崔爾大人跟我說，我們的樣貌承襲了高等精靈，像是凡雅族的血統。」
瑟蘭督伊利眼一掃，「老巫婆跟你說了什麼？」果然不該讓他到處亂跑啊。
萊戈拉斯單純的搖頭，「沒有啊。」心裡卻道，原來nana的事，凱蘭崔爾大人知道啊。
萊戈拉斯又道，「ada一眼就看出那個人類少女伊爾碧綠絲身上帶著的是上古昆雅語，您不是說這種文字在中土早就失傳，當時我就奇怪了，那您怎麼懂呢？」
瑟蘭督伊剛想開口，萊戈拉斯卻繼續道，「所以說，我想一定是爺爺娶了來自西方的凡雅精靈，您才是這個模樣，您也娶了凡雅精靈，才有了我這樣子，嗯？」說到這裡若有所思，面露淺笑，「原來，會被凡雅精靈吸引是我們的家族遺傳啊？」
原來這小子還是很敏銳的，不說並不代表他沒懷疑過。
「別亂猜……」瑟蘭督伊剛要背轉身，眉毛一挑，又看了過來，「你……」尾音充滿疑惑的拐了拐，「是看上了哪家凡雅公主？」難怪要來向他支招，嗯，這更好！凡雅精靈個個貌美，符合他的審美標準，比討厭的諾多或無聊的帖勒瑞強。
萊戈拉斯面露微笑，「您想什麼呢，凡雅公主都在阿門洲呢。」
這小子的表情怎麼溫柔的這麼噁心，他想起了誰啊，「西爾凡精靈絕對不行！」瑟蘭督伊又強調。
「哎，您門第觀念這麼重，還說不驕傲孤僻啊。問您怎麼追的nana真是問錯了，想來您也不會。」萊戈拉斯佯裝離去。
「你給我站住！」這小子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瑟蘭督伊長袖一擺，「別說ada沒教你。想要吸引一個姑娘，你要在她面前時時刻刻施展各種魅力，外表風度與學識內涵缺一不可。別整天就知道林子裡打獵，要溫柔體貼關心她，鮮花寶石不能缺。如果對方特別害羞或彆扭，偶爾也要強勢一點進行肢體接觸，就能讓她神魂顛倒整天就想著你。就算她不在身邊，也要想辦法讓她時常惦記著你。知道了嗎？」
萊戈拉斯歪頭想了許久。ada說的可不可信很難考據啊，像他那樣會按照季節戴個奇怪王冠的喜好，那緊身褲高筒靴的穿衣品味，哪裡看得出來外表風度啊。學識內涵比比愛隆王就更沒譜了。生來跟溫柔體貼差十萬八千里。寶石鮮花？算了吧，那麼吝嗇，拔根草都不錯了，還送寶石？那不要了他的命！
「我還是沒辦法想像您用這些辦法去追求某個姑娘。」萊戈拉斯自行腦補了半天，也補不出那畫面。
「算了，我去趟羅斯加堡，ada回見！」說完，他連蹦帶跳的出去。
「嗯，等你回來吃晚飯。」瑟蘭督伊在後面揚聲道。
萊戈拉斯在密林穿梭的腳步輕鬆。
他那毒舌父王總算給了些建設性的意見。
他的小艾兒真的是特別害羞。他稍稍敞開前襟，她就不知所措，一靠近還沒碰到她呢，她就臉紅。她的彆扭更是全中土排第二就沒人敢做第一。悶在心裡一千年的話，他各種威逼利誘她才說出口，這種姑娘真罕見！
不過，她惦記了他一千年呢。擱尋常姑娘別說幾百年了，當他回答後，估計就放棄了吧。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唇角輕彎。無論如何，被個美麗善良又可愛的姑娘惦記著，而且還是她，感覺特別美好。
哎，想想她現在身在何方，他又有點氣餒。不過，他的大網才剛撒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