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5-11-11 13:01
第56章 彈指一揮間
無數的鈴鐺聲刹那間叮噹作響，傳入耳朵的那一刹那間，宛如從人心底奏響的聲音，讓敵方的妖怪受到蠱惑，竟然同時放下武器，愣愣地盯著柔美舞動的曼妙身姿……
「鈴彥姬？！」牛鬼無比震驚的驚呼出聲，凝望著神色皎潔的少女，心裡說不出的詫異。他以為……她不會過來的，沒想到……
美豔不可方物嬌妍豔麗的少女，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嫵媚勾人，手握著扇子和金色鈴鐺，她輕抬臻首，貌比桃花豔三分。
她漸漸舞動起來，舞姿愈來愈急，愈來愈快，漸漸她整個人裹入一團金光裡，被這陣金光所包圍的妖怪，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逐漸湮沒在叮噹作響的鈴聲中。
「這個聲音……妾身絕對不會記錯，不會記錯……」死死扣住櫻姬在懷裡的羽衣狐，猛然抬頭望著蓮步姍姍的少女，心中的怒火四處蔓延，錐心刺骨，如暗箭襲來紮在心口，永生永世都無法忘記。
「鈴彥……姬！」她的眼波掠過跳舞的少女，神情專注交織著恨意。如果不是鈴彥姬跟那該死的花開院家的祖先串通起來，她早就一次又一次的把晴明產下了！
正在此時，抓住空子的滑頭鬼猛地給了羽衣狐一刀，退魔刀彌彌切丸劃破了羽衣狐的臉，沖天的妖氣化為黑霧消散在空中。羽衣狐顧不得禁錮懷中的櫻姬，捧著臉尖銳而高昂地叫起來，「啊啊啊啊——！妾身的妖力，這是花了多少個歲月才搜集到的啊——！」
「鈴彥姬，你怎麼會來這裡？」看著敵方的妖怪為鈴彥姬的【畏】所迷惑，雪女雪麗輕輕吐出一口氣，拉住鈴彥姬的衣袖悄悄問道，「妾身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怎麼可能會不過來……」鈴彥姬淡淡掃視了雪麗一眼，目光掠過抱著美人的滑瓢，認真而堅定的落在羽衣狐身上。
六百年，她竟然為了晴明能夠復活，做出如此逆天而行的事情。死去的靈魂回歸地下，她可以感覺得到，葛葉的靈魂……比起當年在一起的時候，脆弱稀薄了許多。
葛葉……
看著那完全沒有相似之處的容貌，感受到空氣裡分外熟悉的妖力，鈴彥姬內心深處在隱隱作痛。
「為什麼，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鈴彥姬——你為什麼要背叛晴明，背叛妾身！！！」發瘋的羽衣狐倏然穿過戰場，化為利爪的手直直向鈴彥姬攻去。
「小心——！」牛鬼手執著刀擋在鈴彥姬身前，遮住半邊臉的長髮甩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他目光如炬淩厲如冰地盯視著羽衣狐，「你想要幹什麼？」
「啊啊——！妾身想幹什麼，輪得到你說話嗎？！！」尖爪被牛鬼的刀從中攔下，妖化的羽衣狐憤恨地叫著，充血的雙眸怒視著鈴彥姬，仿佛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悲鳴，「鈴彥姬……吾兒一心想娶你為妻，你卻聯合外人算計我們。當年有那個男人護著你，現在你的身邊仍然不缺人，你……究竟要置吾兒於何地？！！」
羽衣狐的話語沉痛而滿含悲哀，仿佛從始至終錯的只有她鈴彥姬，而晴明……依舊是她葛葉最愛的兒子。
鈴彥姬從很久以前就明白，在葛葉的心中，所有的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晴明。即便當時的葛葉對她很寵愛，但那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後來……由於誤會，她明白那個誤會或許永遠也無法解開，或多或少由於蘆屋道滿的緣故，他人不說她是絕對不會主動解開的，於是……便站到對立面成為了仇人。
葛葉，你聲聲淚下泣血一般控訴我，可曾想過最初推動這一切的，是你那寵溺上天的愛子？如果不是他試圖挑戰天罡倫常，又怎麼會……害得你我至此……
可是從頭到尾鈴彥姬一句話沒說，只是用那雙複雜幽邃的眼眸盯著她。
「鈴彥姬，為什麼……要用吾兒教你的力量，來對付妾身？妾身……妾身只是想讓這個孩子出世啊！」羽衣狐神情悲切嘶吼著說，一隻手顫抖著捂上腹部，「妾身的孩子，妾身心愛的孩子，晴明……沒有了那些費盡心思收集來的力量，你該……如何出生啊……」
「……」鈴彥姬只是默默注視著她，神色黯然，一言不發。微微垂下眼瞼，她止不住一聲輕歎。葛葉，你錯了，大錯特錯……
的確，晴明教會了她如何使用力量，可是卻將那份力量用於作惡……如果不是遇上了滑頭鬼雪麗他們，她根本不會懂得，原來自己的這份力量，也可以用於守護。
晴明一直拿她當擋箭牌，當藉口，她早已……厭倦了裝作什麼都不懂，裝作一無所知開心度日，厭倦了……那種沒有自由的虛偽生活。
「我……問心無愧。只除了……當時沒能攔下那群帶走你的武士。」良久，鈴彥姬語氣艱澀地說出這句話。
不錯，除了面對羽衣狐她心存愧疚外，即便現在安倍晴明出現在她面前，她也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的，你根本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
「罷了，罷了……無論如何，妾身是不會放過所有阻撓夙願實現的人的！！！」仰面望著金碧輝煌的天花板，羽衣狐眼角流出兩行清淚，她忽然化作狐狸衝破屋頂而去——「妾身絕對不會放棄的——！！！」
「快，總大將快追上去，給羽衣狐致命一擊！成為……魑魅魍魎之主吧！！」雖然心中疑惑著鈴彥姬的身份，但是牛鬼仍第一時間鼓勵滑頭鬼，眼神堅毅閃爍著對前景的期盼。就這樣……朝著魑魅魍魎之主的寶座，前進吧！毫不猶豫地，堅定地！
如果說羽衣狐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那所謂的「夙願」，那麼他牛鬼長期以來的夙願便是……一步步看著總大將成為魑魅魍魎之主，站在百鬼夜行天下眾妖的頂端！！！
鈴彥姬眼神複雜起來，望著滑頭鬼離開的背影，心裡只感覺到五味陳雜。
葛葉……羽衣狐……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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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位先神，退散百鬼，拔除凶災！！！」召喚出式神「破軍」的花開院秀元，踩在伸展開翅膀的式神上面，花開院家祖先的英靈將羽衣狐牢牢困住。
「東海之神，名為……西海之神，名為……」默念起一串串連貫的咒語，花開院秀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羽衣狐，平穩地站在式神幻化的飛行工具上面，表情不同於往昔的慵懶散漫，臉上帶著不同以往的嚴厲和堅定。
「什麼？」臉上留下重重一道血痕的羽衣狐，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秀元，努力掙紮了一下後尖叫道，「不能……動了？！！」
奴良滑瓢舉起刀橫劈直下，將羽衣狐從中間一劈兩半，女人的慘叫聲尖銳刺耳，讓跟著上來的鈴彥姬，不忍再看似的扭過了頭。
呼……許久，鈴彥姬吐出一口氣，來到踩著式神的秀元面前，看著他身後全是骨架的十二位先神，迅速掃過一遍之後苦笑著道，「明明就沒有他，你又何苦騙我……」
花開院秀元不以為意地點頭承認後，狹長的雙目略微眯起凝望著鈴彥姬，聲音低沉優雅帶著濃濃的關西腔，眼底凝聚著千年深潭一般深遠的複雜情緒。
「如果不這麼做，你會留下來嗎？如果不這麼做，你會將那些早已失傳的東西，出於種種原因傳授給我嗎？如果不這麼做，你可能會留在花開院家整整十年嗎？」
「你是他一生最大的悔恨和遺憾，所以……我想，至少要讓你記住花開院家。」記住……蘆屋道滿用盡全力代代流傳下來的深刻的感情。
「羽衣狐每回轉生都在尋找你，可是每一次……都被當代的花開院家打敗。」那才是先祖耗費畢生的才能和精力，創造出名為「破軍」的式神，只是……為了保護她，從羽衣狐和安倍晴明手中。
花開院秀元不曾用過如此鄭重和強調的語氣說話，所以正是因為他這樣反常無比嚴肅的態度，令剛想生出逃避念頭的鈴彥姬被迫正視著這點。
「所以說……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欺騙我？」不管出於什麼理由，欺騙不還是欺騙嗎？鈴彥姬望著已經成長為優秀男子的秀元，唇邊不由得流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她當時是因為真的相信了，所以才會出於想要彌補一些什麼的想法，竭盡全力將當年所看過的晴明和道滿的陰陽術，盡數交給這個如蘆屋道滿一樣溫柔又認真的少年。
「那麼，你因此憤怒、生氣了嗎？」花開院秀元直視著鈴彥姬，近乎咄咄逼人地問道。
「不……不知道為什麼，我反倒因此松了口氣，就好像是……心裡的負擔放下了，感覺不用再那麼自責了。」鈴彥姬搖搖頭，揚起一抹帶著懷念和感傷的笑容，凝望著花開院秀元歎息了一聲道。
「這樣……不就夠了嗎？」先祖的遺願，終於在他這一代，實現了。希望……不管時隔多少年，希望她能夠幸福。那便是，蘆屋道滿遺留下來的願望。
挑起一抹優雅溫潤的笑容，花開院秀元聲音溫和輕緩地說道，那宛如在耳畔低喃一般的說話口氣，令緊緊抱著櫻姬的滑頭鬼不禁瞠目結舌。
喂喂，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秀元嗎？不會是哪個人出來假冒的吧？奴良滑瓢連忙抱緊了櫻姬，用力甩了一下頭。
「妖怪大人，傷口還在疼嗎？」用力冒出腦袋的櫻姬，臉蛋兒紅撲撲的，水眸擔憂地望著滑瓢。
「啊……看到櫻姬你這麼可愛的樣子，傷口什麼的早就不疼了！」奴良滑瓢深吸一口氣，用力抱緊了櫻姬。
不管怎麼樣，這一戰總算是落幕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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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院本家，奴良滑瓢帶領著妖怪們歡天喜地的慶祝時，鈴彥姬和花開院秀元卻來到被稱為「禁地」的祠堂，再一次推開了那滿是塵土和浮灰的房門。
「你帶我來這裡有什麼事要做嗎？」鈴彥姬飽含著歎息地撫摸著雕像，唇邊浮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道滿，你有一個很出色的後人，他以後會更加出色的吧。
「先祖的祠堂只有這間不讓進入，我當初是年少氣盛出於好奇心……咳，偷偷進來看了一眼。」在鈴彥姬滿是打趣和調笑的目光中，花開院秀元拿著檜扇擋住臉龐，輕咳了一聲緩步走到雕像後方，從那裡抱出一面古老的占卜水鏡。
「這是……」久遠的回憶在復蘇，鈴彥姬著魔似的接過那面鏡子，然後一陣刺目的紫色光芒閃過，伸出白色的觸手試探著漂浮著，有著紫色紋路和古老刻紋的鏡子，儼然已經是成精多年的器物妖一隻。
「哦呀，這還真是有趣。」原本只是打算把老祖宗的東西送給鈴彥姬作紀念，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有趣的場景。花開院秀元興致盎然地打開檜扇，盯著鈴彥姬懷裡抱著的紫鏡，眼神閃爍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主人，我是雲外鏡，你可以叫我紫鏡哦~」白色的觸手輕輕纏繞上鈴彥姬的指頭，雲外鏡小心翼翼帶著試探的口吻，令鈴彥姬和秀元忍不住地發笑。
「器物妖？想必是很不容易修成這副模樣的吧。」在心底歎息一聲，鈴彥姬眼神柔和了一些，「你以後……不如就跟著妾身好了。」
當年的那面鏡子竟然流傳至今，而且常年累月修煉成器物妖，著實令人驚訝，然而……不知為何心情又寬慰了一些。或許，這是那個人在暗中推動的？
「好的好的，漂亮主人~」好色的鏡子眼神一亮，立刻用觸手纏上鈴彥姬，然後示威性質地朝花開院秀元呲牙咧嘴。
「滑頭鬼他們要回江戶了，鈴彥姬你打算怎麼辦？」勾起唇角深深凝望了自己一眼，花開院秀元抬眸盯視著鈴彥姬，語氣隱約帶著一絲關心地問道。
「接下來嗎？我想……」有些訝然地望著秀元，鈴彥姬微微一笑，正準備回答，背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男性嗓音。
「當然是跟本大爺一起回江戶啦！」懷抱著京都第一美女的櫻姬，奴良滑瓢越發顯得意氣風發，低沉的笑意從喉嚨深處發出來，他金色的眼眸定定凝望著鈴彥姬，指著身後的百鬼大軍勾起唇角，擁有所向披靡的魅力爽朗地說道，「同伴們都在這裡，鈴彥姬你還想去哪裡？跟本大爺一起回江戶！」
完全是命令式的語氣，卻讓人感覺到……滑頭鬼式的關心？
雪麗的眼睛閃了一下，輕笑著搖了搖頭。牛鬼捂著嘴咳嗽一聲，蒼白的臉頰浮出一抹紅暈。其他人如狒狒、一目、鴉天狗等，都不約而同用個人的方式，表達了對總大將的贊同。
一轉身就看到身穿華服的女子，本來想吐槽一下滑頭鬼的花心，才過了沒多久竟然抱得美人歸，而且還是京都第一美女的櫻姬。可是抬眸仰面迎上滑頭鬼盈滿笑意卻真誠無比的雙眸，鈴彥姬卻忽然之間感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滑頭鬼的……魅力啊。
「妾身……卻之不恭。」眼睛不知何時不知為何濕潤了，鈴彥姬挑起一抹妖嬈至極的笑容，轉過身對正在歎氣的花開院秀元道，「秀元，要成為一個好男人啊。還有是光……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聲音哽咽笑容卻無比絢爛的，鈴彥姬說完這番話，毅然轉身走到滑頭鬼身側，抬眸朝他和櫻姬燦爛一笑，「總大將，還有……未來的總大將夫人，請多多指教了。妾身……名喚鈴彥姬。」
「噯噯？妖……妖怪大人！」從未見過如此傾城絕豔的女子，害羞的櫻姬臉紅地抓住滑頭鬼的衣袖，小心翼翼卻滿是好奇地望著鈴彥姬，「那個……鈴彥姬你才是，以後請多多指教。」
「噗——」聽到如此可愛的回答，鈴彥姬忍不住一笑，水潤的眼中流淌著淡淡的波光，絕美卻單純的笑容足以撼動人心。能像家人一樣給予妖怪包容和溫暖的櫻姬，這大概就是總大將選擇她而不是雪女的原因吧。不過在她心中，雪麗同樣是難得一見的好女人。大家……是一家人。
「好了，走吧大家！京城就要關門了，在我背後排好隊……跟好了！跟本大爺……去百鬼夜行！！！」被櫻姬可愛的表情萌殺到，用力揉了揉她的頭髮，奴良滑瓢勾起唇角朗聲道。
「Yooooooooho——！！！」奴良組的妖怪們都歡呼起來，「走啦，回江戶去——回江戶去——！！！」
「嗯，你也要好好保重。」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花開院秀元目送滑頭鬼帶領百鬼浩浩蕩蕩地離開，凝視著隊伍最前方位列滑瓢左側提著燈籠鬼的鈴彥姬，手指檜扇輕輕彎腰恭敬地行了一禮。
這一別，大概不會再見面了吧。只是不知道可否有那麼一個奇跡，經由式神「破軍」重現他這一代的……「奇跡」。
那是……險些成為了他花開院家祖母的女人，傳說中的……鈴彥姬。
未來會發生什麼呢？還真是期待啊。勾唇笑笑，花開院秀元刷地一下打開摺扇，轉身毅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個螺旋式封印的構想，是時候準備實施一下了。不管怎麼樣，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總不能再被母狐狸給破壞了。
「哎呀呀，話雖這麼說，五十年之後我不在了的話，事情不就跟我沒關係了嗎？呵呵呵……」
男子宛如狐狸一般莞爾的笑聲，隨風消逝在如斯難忘的夜晚。
天下若微塵，彈指……一揮間。
第57章 傳奇陰陽師
「京都啊，真是久違了……」感受著久違的千年魔京黑暗的氣息，紫鏡輕輕搖擺著白色的觸手，像是感慨一般搖頭晃腦地道。
「搞得像你之前來過似的……」彌光忍不住勾勾唇角，伸出手拍了拍紫鏡。
「嘛~」紫鏡罕見地沉默了一下，並沒有頂嘴或是解釋。
「呵呵。」以為紫鏡不說話是心虛的彌光，正準備出發前往伏見稻荷神社，手腕上的金鈴忽然發出轟鳴聲，那是常人無法聽到的聲音……
「加奈有危險？怎麼會……」彌光微微蹙起眉頭，凝望著不遠處妖氣彌漫的稻荷神社，半晌兒，毅然轉身往九阪神社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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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懸於空中，天空薄雲輕鋪，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令人頓生恐懼之情。神社四周嫋繞的妖氣若隱若現，樹葉的影子點點灑落在地上，從清繼等人臉上飛逝而過。
「看！不覺得出都充滿著可疑的妖氣嗎？」在這樣陰森恐怖的環境中，清繼指著遠處激動地道。
「真的，明明是夏天但卻很冷。」聞言，加奈不禁抱住了手臂，原本就不詳的預感，此刻化為恐懼在心底蔓延。
「沙織，夏實……」心中不安地扭過頭去，加奈的瞳孔頓時放大許多，「噯？人……不見了？！！」
心底的恐懼頓時擴大無數倍，加奈身後響起撲棱翅膀的聲音，她看著憑空出現的怪物，條件反射的抬起手臂，大叫出聲，「妖怪啊——！！！」
隨著加奈情緒的激動，她戴在身上的護身符形成強有力的透明結界將她籠罩在裡面，手腕處的金色鈴鐺則發出只針對妖怪的超聲波。那群鳥型妖怪還沒有恐嚇出聲，就已經化為炮灰消散在夜風中。
「啊……呼……得，得救了……」緊緊抓著胸口的護身符，加奈渾身發軟坐在地上。就在這時，感覺到靈力波動和妖氣的彌光，幾乎是同一時間和柚羅趕過來。
「‘加奈’——！！！」
兩個人從反方向朝加奈奔去，無意間她們同時抬起頭來，神色無比吃驚和詫異地道，「彌光（柚羅）？！！」
「柚羅君還有……彌光桑？！！」聽到加奈的尖叫聲，清繼跟島趕過來，剛好看到彌光和柚羅。
「啊，你們也來啦。我們正打算聯繫柚羅君的，話說回來，彌光桑，奴良君沒有跟著一起來嗎？」因為看到柚羅而安心的清繼，立刻四處張望了一下問道。咦？這真是奇怪，奴良君難得沒有跟彌光桑一起行動啊。
聞言，彌光的神色一暗，笑容顯得有些勉強，「那個啊……」她先行一步來京都，陸生不會生氣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是告訴過你們不要晚上到處亂逛嗎！！！」柚羅急得額頭上浸出汗珠來，情不自禁發洩了一通後，她目光複雜地扶起加奈，「你沒受傷吧？「我還沒什麼，倒是沙織和夏實……」加奈輕輕搖了搖頭，面色擔憂地對柚羅道，「她們不見了……」
「不見了？」柚羅立刻警覺地四處觀察起來，不料發現彌光走到不遠處，身邊是剛剛蘇醒的沙織和夏實。
「呼，還好……」沒有出什麼事就好，如果被那些妖怪給……瞬間便反應過來事情經過如何，柚羅有些後怕地呼出一口氣，蹙起眉頭神色嚴肅地對眾人道，「先不說這些了，大家先隨我回花開院本家吧！」
彌光照料著並不知道自己遇難的卷紗織和鳥居夏實，面色凝重地朝清繼等人點了點頭，「就聽柚羅的吧。」京都……已經不太平了。
「啊！青，快點兒！彌光小姐親自拜託我們的，要是他們遇難可就不好了！！」
另一邊，雪女跟青田坊正匆匆爬著神社臺階，朝彌光一行人所在的方向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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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院本家。
「情況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嗎？」聽完柚羅的描述，彌光心情沉重無比，如同壓著千鈞巨石，「秋房哥哥竟然會……」
看見彌光眼中如此深長的悲傷，感同身受的柚羅不禁歎息一聲。她也一直不敢相信，那麼厲害的秋房哥哥，怎麼可能會死掉？然而……結界中發生的事情無從得知，神社也確實淪陷於羽衣狐手裡，秋房哥哥他們……至今下落不明。
「她們今晚會來相國寺，那是倒數第二個封印，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因為憤怒而顫抖著的手，死死捏著裝有符咒的荷包，柚羅尚且稚嫩的臉龐上，洋溢著戰爭浸染的悲愴和堅決。
「柚羅，我隨你一起去！」目光堅定不容置喙地說完，彌光不等柚羅拒絕的話說出口，立刻朝驚訝的瞪大眼睛的眾人道，「大家就安心呆在這裡吧，及川同學（雪女），還有倉田同學（青田坊），拜託你們了。」
「彌光……同學。」一隻手緊張地放在胸口，雪女面帶猶豫地開口，可是在彌光堅定的目光下，她最終只是飽含複雜的情緒，輕輕彎腰鞠了一躬道，「請您，一定平安無事的回來。」
「嗯。」偽裝成人類形態的青田坊，抬眸盯視著彌光微笑的面龐，良久，沉默著點了點頭悶哼道。青田坊本來就是保護孩子的妖怪，彌光小姐……請毫無後顧之憂的去吧！
見狀，彌光沒有理會島看到雪女鞠躬動作後產生的疑惑，輕輕拉住了柚羅的手勾唇一笑，「再怎麼說，這裡……也是我曾經的家。」父親引以為傲的家族，怎麼能任人蹂躪！
「彌光……姐姐。」久違的喊出這個親昵的稱呼，柚羅的眼睛情不自禁濕潤了，勾起一抹笑容點點頭朗聲道，「好！我們一起去！」絕對，不放過羽衣狐他們！
*****
第二封印，相國寺。
表面上是被憑鬼術反噬，實際上是被趁虛而入附體的花開院秋房，曾經有著溫柔笑容的銀髮少年面部扭曲著，手執憑鬼槍跟花開院龍二打得火熱。
「我才是應該繼承家主之位的人！我比……任何人都要具有才能！！！」被龍二一句「柚羅比你更有才能」刺激到的秋房，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內心深處的黑暗擴大開來，他臉上佈滿陰霾兇狠地朝龍二攻去。
「龍二——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那瘋狂的舉動儼然和從前判若兩人。
龍二在心底深深歎息一聲，一手拉開竹筒厲聲道，「式神，狂言！」
擁有劇毒的式神使秋房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龍二松了一口氣，正要走過去給他解毒，趁機奪取了秋房身體的鏖地藏，狠狠刺中了龍二的腳踝後，從秋房的脖子裡鑽出了頭來。
「已經可以出來了吧，羽衣狐大人……」他發出嘿嘿嘿嘿的陰暗笑聲，完全挑戰人類極限的附體方式，讓龍二的臉色瞬間陰暗下來。
竟然……如此卑鄙的……
「現在、馬上，從秋房哥哥的身體裡滾出來！」捏著符咒大喘著氣跑過來的柚羅，姿勢流暢優美乾淨俐落地捏著符咒，橫橫畫出一長排的符咒環繞成圓圈，召喚出花開院家的二十六位先神，「式神，破軍！」
坐在荒骷髏頭頂看好戲的羽衣狐，千種風情萬般妖嬈的狐媚表情，看到記憶深處痛恨的招式，彎著的唇角頓時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凝聚著比暮色更深沉的黑暗。
借用先神的靈力，加以祈願詠唱將妖魔驅逐的經文，將式神的能力急速增至極限，在十三代目花開院秀元帶著笑意的提醒下，柚羅咬住了牙關清冽的靈氣四溢而出，「百鬼退散，拔除凶災！」
伴隨著排山倒海令人不敢喘氣的巨大靈力和威儀，鏖地藏被生生從花開院秋房的身上驅逐。滾滾的煙塵退去之後，唯一擁有肉身的秀元，緩步走到柚羅的身邊。
*****
「龍二哥哥。」趁柚羅趕去對付鏖地藏的時候，彌光逕自沖到花開院龍二身邊，在檢查了龍二是傷到腳踝之後，朝身後煙霧中走來的人點點頭，跟著彌光一起過來的魔魅流會意，立刻抱起龍二和彌光跳出幾丈遠。
「彌光？！」近乎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花開院龍二盯視著彌光，心情百般複雜地呵斥道，「你這個傻瓜，為什麼還要趕過來？！！」
「不趕過來，難道要任由你這個笨蛋哥哥做出白癡的行為嗎？」想起剛才看到的情形彌光就一肚子火，用力勒緊了給龍二腳上纏繞的繃帶，她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說道，「龍二哥哥……想趕我走，才沒那麼容易。哼！」
龍二搖搖擺擺地扶著魔魅流站起身來，一邊緊皺著眉頭觀看柚羅使出破軍作戰，一邊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道，「那個臭小鬼被你拋下了？」
聞言，彌光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上前一步……用力踩上龍二完好無損的另一隻腳，「龍二哥哥，病人……還是安靜得好！」
「嗷嗷嗷——」在破軍造成爆炸般的威力時，不遠處傳出一陣痛叫聲。
*****
將秋房拖著離開戰場喂瞭解毒藥，羽衣狐和花開院秀元終於正面對上。
「那張臉，還真是忘卻不了。」迎風而立，從上到下全黑的水手服裙擺飄揚，懷抱著手臂立於荒骷髏頭頂的羽衣狐，以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姿勢俯瞰秀元，臉色陰鬱暗沉仿佛含著無言的怒氣，幽幽地說道，「四百年間，吾無法忘記的宿敵啊。」
「羽衣狐嗎？好久不見了，話說還真是可愛的宿體啊。」似是不經意地抬袖擋在柚羅身前，比真正的狐狸還要狡黠三分的秀元，帶著濃濃的京都腔拖長了語調含笑道。
「耍什麼把戲呢？人類的壽命不過八十年，在四百年後的未來相遇這種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微眯起眼睛盯視著秀元身後若有似無的藍色靈絡，羽衣狐勾起唇角，陡然生出某種不同的意味，「是嗎？這就是汝等的法術嗎？」四百年前，將她羽衣狐封住的可恨的招式啊！
「是哦，這就是召喚式神破軍，將你導向毀滅的陰陽師啊……」千年平安京沉澱下來的慵懶悠長，秀元眸中流溢著妖冶的瀲灩波光。
「羽衣狐？殺死父親的……兇手啊！」望著那張想忘忘不了的長相，彌光在龍二驚訝的呼聲中，逕自上前一步來到柚羅跟前，死死盯住羽衣狐黑暗的眼眸，瞬間妖化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息，「回答我，是你殺死了父親大人嗎？！！」
黑色的碎發在瞬間拉長變為高貴的深紫色，棕色眼眸漸漸剔透澄澈成為淺色的紫羅蘭，額前憑空出現一串唯美精巧的金色鈴鐺，身上的衣物也變幻成為紫色輕紗的華美服裝，繼承來自于鈴彥姬一半血統的奴良彌光，受到親眼看見殺父仇人的刺激瞬間妖化。
「鈴彥姬？」遠比看到花開院秀元時震驚得多，羽衣狐臉上睥睨天下的狂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夜陰騖抑鬱的眸光，「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料到會從羽衣狐口中聽到母親的名字，恨意滿盈緊咬著牙關的彌光，神情一愣，正要脫口而出「難道也是你這個害死母親的嗎？」，忽然間被人猛地一拽，一轉眼已經到了後方。
「你在幹什麼呀！彌光姐姐你是笨蛋嗎？！」柚羅冷汗涔涔地把彌光拽到身後，劈頭蓋臉朝她一陣訓斥和責問，「明知道對方是羽衣狐還沖上去，以為妖怪狀態下的你是無敵嗎？」
「柚羅？我……我沒那麼以為啊。」由於柚羅出乎意料的舉動，終於恢復神志的彌光，身上宛如地獄一般的黑暗氣息消散，縮著腦袋耷拉著耳朵囁嚅著回道。
「呵呵，真是有趣呀。鈴彥姬的女兒嗎？」花開院秀元輕笑出聲，眸光流轉如飛逝的年華，凝眸看向彌光的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懷念。已經過去四百年了啊……
「小柚羅，剛才的咒文吾一打信號你就開始詠唱。」明白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回眸給身後的柚羅一個暗示的眼神，花開院秀元一邊微笑著應付羽衣狐，一邊給可愛的後代柚羅爭取著時間。
「噯？」柚羅有些驚訝地抬起頭，隨後卻會意地站到秀元身後，等待適合的時機到來。要……決戰了嗎？
彌光眸光複雜地望著秀元，回想起離開本家前牛鬼的話，在心中暗下決心，等決戰結束一定要問個清楚！
靈氣四溢，突然之間狂風大作，蕩起的塵土飛石籠罩了整座神社，羽衣狐透過朦朧的塵霧，眯起眼睛看向秀元和彌光，那唯一擁有肉身的靈魂……正振臂一呼：「花開院的子孫啊，撤退！毫無勝算。」
「咳咳……什麼啊，不是拼命，而是……逃跑嗎？」
「柚羅，快別說了。這麼下去，也不一定能贏啊……」
「啊，差點忘記了。把那兩隻給放下來。」
…………
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待塵土煙霧慢慢散去，原地除了空蕩蕩的神社，一無所有。
「鈴彥姬，還有……花開院秀元嗎？」羽衣狐的眼睛眯了起來，聲音忽然低沉下來，瓷白的臉上佈滿陰霾，陰騖壓抑的氣息令人覺得沉重不堪。
「……四百年……」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讓任何人阻撓她夙願的實現！！！
第58章 陸生公主抱
花開院爺爺和長老們正在應付京都的高級政府官員，柚羅、彌光以及花開院秀元在隔壁的和室，有一下沒一下地聊著漫無邊際的事情。
「陸生應該到了……「抬眸見月華如水，彌光不由得喃喃道。
「哦呀，小奴良的……嗯，兒子還是孫子來著？」花開院秀元眨了眨眼睛，語氣充滿興味地問道。
「孫子啦孫子，真是不明白，別人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事情，你們怎麼一個兩個往這傻乎乎的衝啊！」仍然沒從彌光挑釁羽衣狐的憤怒中恢複平靜，氣呼呼鼓著包子臉的柚羅沒好氣地瞪著彌光道。
「，說我們傻乎乎的，那麼柚羅你呢？」彌光目光直直看著柚羅，輕輕吐出一個歎息，柔順的黑色碎發迎風招搖，檸檬般的月色，她兩手一攤笑得嫻雅和婉。
「如果我們是傻乎乎的家夥，那麼柚羅你就是宇宙第一大笨蛋！」
從龍二哥哥那得知，陸生和她在遠野修行的時候，柚羅也在拚了命的努力訓練，彌光心有說不出的心疼。柚羅比她和陸生都要小，如此小小的年紀卻要擔負起對付羽衣狐的巨大責任，如果換做是普通人，大概早就受不住崩潰了。
「什……什麼啊！彌光姐姐你才是大笨蛋！」惱羞成怒的輕吼出聲，柚羅氣勢洶洶地走到秀元身邊，一臉「我再也不理你這個笨蛋姐姐了」的表情。
「，真是有活力的年輕人啊。」秀元溫和的麵龐上掛著促狹的笑容，狹長的眉目麵盛著濃濃的笑意。他認真打量了一下彌光，朗星般的眸子精光四溢，「你之前變換成不同的形態了，所以……是半妖？」
半妖的身份對於彌光而言已經不是秘密，她聞言毫不介意地笑笑點了點頭道，「是的，久仰十三代家主的大名，今日得見無比榮幸。」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你母親和父親……現在怎麼樣了？」秀元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他側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眼神有幾分尋思的問道。
「母親、父親……」彌光的神色那間暗淡下來，「他們，已經不在了。我從出生就沒見過他們，聽爺爺說母親臨死前將我托付給奴良組，那之後……就隨風消散了。」
「喂喂，就算是祖先也不能這麼八卦啊！揭人痛處抓人傷疤什麼的太不厚道了！」柚羅忍不住擋在了彌光身前，氣急敗壞地衝秀元大叫道。
「柚羅！」彌光一把抓住柚羅，強行拽著她坐下，目光直視著秀元，神色無比冷靜。牛鬼大叔說的沒錯，十三代秀元一定知道些什麼。
「過世……了嗎？」不知如何具現化出一把折扇，花開院秀元虛掩著半張臉，微不可聞地輕歎一口氣，「我就知道，那麼傾城絕豔的女子，是不可能長存於世的。就如同櫻花容易凋零，跟那麼多大人物糾纏半生的女子，怎麼可能……甘於平淡的結局。」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完全被秀元無視了的柚羅，歪著頭露出疑惑的目光。十三代秀元跟彌光的母親認識嗎？不會，那可都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呀！
「你說，你叫做彌光？」花開院秀元眼底劃過複雜的神色，他抬眸望著滿臉詢問表情的少女，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彌光的頭，柔和的嗓音透著一絲安撫的意思，「放心好了，你母親在小奴良的組過得很好，小柚羅既然喊你姐姐，那就是說明……你母親她，最後嫁給了我花開院的後人嗎？」
說到鈴彥姬嫁給自家人這，花開院秀元不禁眯起狡黠的眼睛，嘴角上勾起一個魅惑的弧度。
「額……我父親的確是花開院家的，不過……已經被除名了。」有些扭捏和不自在的說著，彌光抬眸看著氣質高雅的男子，心中帶著緊張和不安地道，「那個請問，您跟我母親從前認識嗎？能不能告訴我……關於母親的事？我……一直都沒有人告訴我。組的牛鬼大叔告訴我，讓我問一個叫‘秀元’的人，我想那應該就是說您。」
「牛鬼？唔……那個悶騷男啊。」秀元睜大眼睛回想了一下，眉眼彎彎聲音溫柔的對彌光道，「是的喲，我想他應該是說我沒錯。你母親的事除了身為蘆屋直係的我，大概就隻有更久遠時代的家主才有資格知道了。」
隻有作為花開院家家主的人，才有資格翻那本蘆屋道滿的手劄，當年的他不正是由於好奇心過度，才喚醒了沉睡百年的鈴彥姬嗎？
「那麼……請您務必告訴我！」屏住呼吸目光如炬地看著秀元，彌光一臉的認真，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凝滯起來。
「你母親……是被害了嗎？」抬眸凝視著眼前的少女，注意到她前麵提到的「除名」，花開院秀元輕搖著折扇柔聲問道。
那黑發棕眸的人類姿態，和嬌豔嫵媚的妖化狀態，簡直是判若兩人。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變換形態，就算他稍微感覺到一些不對勁，也很難猜出她真正的身份。
嘛~老死什麼的太不適合鈴彥姬了，原本他以為幾百年後會再一次看到蘇醒的鈴彥姬，卻沒想到……唉。
花開院秀元不經意的歎息，讓彌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知道的？」
連對先祖的敬語都忘記加上，心潮起伏的彌光死死盯住秀元，如同連珠炮一般從嘴蹦出長串的話語，「前後追殺我父母的有兩撥人，一撥是不明來路和勢力的妖怪，一撥是敵視花開院家的陰陽師。可是最後我所知道的，隻有父親在戰鬥中死去，母親臨死前將我托付給父親和爺爺。」
秀元的心思轉得飛，不一會兒就理清脈絡，黑白分明的眼眸動了動，看著眼神流露出悲哀的彌光，緩緩勾唇笑得平易近人，「這個嘛……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隻是，你首先要向我保證，聽完以後不許衝動的跑去揍人。」
秀元滿含戲謔的神情，讓彌光心頭的沉重退散不少，她緊抿著唇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殺死你父母的，如果不出我所料，應該是羽衣狐。」
花開院秀元的一番話，讓彌光和柚羅同時驚訝地大叫出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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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家都來了啊。」站在中央的男子容貌絕倫，身材修長，凝望著聚集在大廳的後代子孫，他狐狸似的眼眸閃過一抹狡黠。
聽到眾人竊竊私語，柚羅召喚出傳奇陰陽師，天才十三代目，一定有什麼對策。秀元笑眯眯地拍拍手，狹長雙目興致盎然，完全以打擊後代子孫為樂。
「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最後的封印，二條城是一定會淪陷的。」
慢條斯理的一席話說出口，話音剛落，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人心，再一次如散沙般崩潰。
「什麼？！」大家麵麵相覷，臉上盡是震驚之色。連十三代秀元都無能為力的話，那京都他們花開院家豈不是……
「嘛~那座城就給她好了。」玩世不恭的揶揄笑容收斂起來，花開院秀元渾身的氣勢一變，神色肅然凝重地接著說道，「但是那些家夥會守在那，那隻母狐狸會在二條城，生下京都妖怪千年的夙願……所以羽衣狐既是我們最大的敵人，也同樣是敵人最大的弱點！」
看著秀元完全掌控了在場人們的心，靠在牆邊光明正大偷聽的彌光，忍不住低低一歎，抬頭對同樣揣著手偷聽的龍二道，「我們接下來要去重新封印嗎？本家打算怎麼辦？那些家夥……會複仇的。」
已經從十三代目那知道事情始末的龍二，目光複雜地看著彌光，帶著些自嘲道，「就算本家會毀，我們也不能停下步伐。」這正是花開院家千年的使命，同樣不輸給羽狐狸的執著和強硬！
「是嗎……」彌光低啞地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朝龍二燦爛一笑，「那麼，算上我一個！」
從前不知道羽衣狐害死的不止父親大人，如今知道母親和父親都很有可能是命喪她手，她此刻如果再維持這幅表麵的冷靜的話，大概……不是自我毀滅就是毀滅別人了。
「彌光，你……」始終還是放不下嗎？但是換做任何一個人，大概都無法冷靜下去。龍二在心底歎息，微微閉上了眼睛，回應了彌光的要求，「你別一個人隨便亂來，一定要跟緊我們了！」
「嗯！」彌光揚起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心底……卻醞釀著無盡的苦澀黯然，填滿了胸口的感情稍有不慎便會溢出，非得用鮮血洗淨滿腔的憤怒才可以平息。
羽衣狐……我絕對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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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稻荷大社，朱紅色的鳥居遍布視線之內。從撕裂的空間中伸出一隻手，神情狼狽衣衫不整的淡島抬首，看到陸生一行人詫異又驚喜地叫道，「哇——是你們啊！」
「沒事，淡島？」由於第一次見麵因誤會襲胸，被淡島叫做「色田坊」的黑田坊，扯了扯帽簷麵露喜色地問道。
「你去哪了？上廁所去了嗎？」沼河童雨造心思單純地問道，看起來絲毫沒有注意淡島的穿著打扮比起之前狼狽肮髒了許多。
「嗖——」無數的暗器同時刺向黑暗中伸出的白皙手臂，在淡島驚訝出聲「竟然還活著」的時候，在魔魅流和龍二的陪伴下，穿著白色狩衣的陰陽師，衣袂翩飛，氣質斐然地緩步走下台階。
「看來你比外圍地界的守護妖怪要強啊，你有個好部下嘛~但是得意還為時過早。」未見人先聞其聲的十三代秀元，比起柚羅的關西腔口音，多了一分慵懶和貴氣，那是曾身為皇族禦用陰陽師特有的高貴優雅，如今……已經很難聽到了。
「你就是滑頭鬼的孫子？」秀元的眼眸閃爍生輝，凝視著陸生笑問道。
「好久不見啊，妖怪小子。」又擺出一副壞人表情的龍二，麵露凶光勾起帶著惡意的笑容。在陸生眉梢一挑還沒出口的時候，忽然捏出手印召喚出用於封印的基石，一根頂端無比尖銳鋒利的巨大木樁直直朝陸生所在的方向砸去——
「陸生閃開——！」伴隨著少女焦急的疾呼，金色的鈴鐺作響，紫色的紗縵飛揚，如瀑布般的長發甩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從牛車上跳下來的彌光以公主抱的姿勢，帶著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陸生騰空而起。
紫色長發的少女緊緊抱著懷的銀發少年，紫色的紗縵鈴鐺的脆音環繞著他們兩個，兩兩相望視線在半空中交織勾纏的二人，那一瞬間，仿佛全世界的聲音在漸漸遠去，隻剩下……他們，彼此。
「哇哦~~~~~~~~美女救英雄！！！」性格開朗不拘小節的雨造吹了一記口哨，遠野眾妖怪們看著陸生和彌光，不約而同麵上浮起一抹曖昧的笑容。
「呼……真是嚇死我了。」彌光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放下陸生，抬眸怒瞪著麵無愧色坦坦蕩蕩的黑發青年，「龍二哥哥！你想殺了陸生嗎？他可是你未來的妹婿啊！你難道想要妹妹我以後守活寡不成？！！」
聽到彌光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憤怒話語，龍二的表情因震驚而出現瞬間的漂移。而同樣被彌光的驚人之語嚇到的陸生，則是麵上一紅捂著嘴咳嗽了一聲，抬頭看著天上漂浮著的白色雲朵：啊，今天天氣好晴朗……
半晌兒，三魂七魄離體而去的龍二總算回過神來，眸光瞬間淩厲凶惡了許多地瞪著陸生，「小孩子，這麼早OOXX會傷身體的知不知道？你這個笨蛋白癡大傻瓜的妹妹啊！！！」
從未聽過龍二當著眾人的麵，說出如此粗暴不雅的詞匯，而且對象還是自己。彌光的臉色由紅變白，青一陣黑一陣的變幻莫測。就在她麵紅耳赤將要爆發的時候，頭頂上方忽然傳來柚羅無力的呼喊聲，「喂——這個到底要怎麼下去啊！！！」
彌光立刻丟下陸生跑到牛車低下，瞬間淩空而起漂浮到車前，麵上勾起一抹如水溫婉的笑容，以絕對紳士而嫵媚異常的姿勢，將柚羅嬌小的身體抱了出來。
「這樣……不就可以下來了？」彌光微揚唇角，比桃花還要豔麗三分的笑容，令在場諸位妖怪齊齊噤聲。
良久，沼河童雨造指著抱住柚羅的彌光，結結巴巴麵帶不忍地望著陸生，語氣含著無限的同情似的說，「原來……你的情敵是女人嗎？」
「哢——」陸生最後一根神經斷裂，紅眸激蕩起電閃雷鳴，正要過去告訴某個女人，什麼叫做所有物的自知之明，忽然一記笨重而結實的力道，猛然砸到地麵發出劇烈的轟響，讓陸生銀色的長發不自然地淩風起舞，在塵土飛揚視線被迫混淆迷蒙的間隙，陸生仿佛間看到了一個超出人類想象的……怪物。
「強大的家夥都聚齊了啊——！！！」宛如地獄羅一般恐怖的麵容，張揚著能捏碎千鈞巨石的手臂，傳說中「絕對不可遭遇之妖」——眨眼間出現在散發著濃濃溫馨和曖昧氣息的稻荷大社。
悠于 2015-11-11 13:01
第59章 遭遇土蜘蛛
比五六層還高的龐然大物，一巴掌就抽飛了無數的妖怪，在大肆發泄了一通後，宛如帶著惡鬼麵具的土蜘蛛，坐在變成廢墟的稻荷大社，手拿著點燃的煙杆吐氣，「久違了四百年的百鬼夜行破壞，卻沒能找到一個強者，真沒勁。」
在一片狼藉的石塊之間，一身雪白狩衣纖塵不染的男子，正凝眉表情嚴肅地望著土蜘蛛。
「你不就是四百年前封印我的那個卑鄙小人嗎？你難道……想再把我封住嗎？」土蜘蛛的目光落在秀元身上，低沉渾厚宛如雷鳴一般的聲音，震蕩得整個地麵都起伏不定，他拖著龐大卻敏捷的身體朝秀元走了兩步，忽然間停下不動死死地盯住了秀元。
已經是靈魂狀態的秀元自然不怕麵對土蜘蛛，他感應到身後的柚羅沒有魯莽地衝出來，不由得彎起嘴角欣慰地笑了一下。
忍耐的不錯啊，我的「主人」。還有一定要保護好她，龍二。
借著式神與主人想通的感應，柚羅才沒有衝動地從石塊下麵爬出來。
就在秀元談笑風生麵對土蜘蛛的時候，巨大的綠色屏障用千萬條柔軟而堅韌的藤蔓織就而成，反彈效果過於理想而將整個石塊拍到土蜘蛛身上。毫發無損連服飾發型都紋絲不亂的陸生眾，引起剛剛還感覺到無聊的土蜘蛛的興趣。
「青藤？」一眼就認出如此常見的植物，從未見過把它當武器，土蜘蛛生出了一絲興趣。他藏在惡鬼臉龐下麵的黝黑雙眸，烏溜溜從陸生一行人的臉上依次滑過，最後定格在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息的彌光跟前。
「是你？你身上有跟那個卑鄙小人相類似的氣息，你也是可惡的陰陽師嗎？」土蜘蛛瞅著彌光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可是由於被封印太久導致思維遲鈍，他隻能把這歸咎於她是陰陽師的緣故。
「是，也不是。」傲然而立，彌光臉色特冷地盯著土蜘蛛，翻開手掌，掌心向上吐字如冰道，「綠蘿，可以回來了。」
無數條纏繞著石塊的綠色藤蔓，頃刻間幻化成綠衣的宮裝女子，她青色的身影在日光下泛著冷光，隱隱中透出一陣難言的冷意。
土蜘蛛，土蜘蛛……土的力量無邊無際，萬物生於土又歸於土，自古就有「塵歸塵，土歸土」之說。然而，唯有木氣可以憑借其特質，牢固的深深的紮根於土中，從中吸取力量並化為己用。
木克土，對付這樣難纏的大妖怪，彌光有著說不出的慶幸。剛才那個瞬間，綠蘿的種子已經深深紮根於地下，隻要土蜘蛛身上有任何一個傷口，那些種子會在那間通過血液衝進他的心髒，直取……土蜘蛛的性命！
被稱為天才陰陽師的秀元，用驚異的眼光看著彌光，嘴唇嗡動，發出幾個單薄的音節，「為神……所眷顧的孩子？」不僅僅擁有鈴彥姬的【畏】，就連式神都有了嗎？而且……竟然還是如此稀少難得的式神。
「與妖怪為伍的陰陽師少女？哈哈，有趣，有趣！」土蜘蛛沒有被彌光冰冷的態度激怒，反而張開四條粗壯的手臂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光，你退下！」土蜘蛛充滿惡意的妖力，令陸生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剛好擋在彌光麵前。
「不要，我要跟你……並肩作戰！」已經受夠了沒有守護的力量，當初的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寧願跟陸生分離也要來到京都修行？彌光酒紅色眼眸亮亮的，滿是倔強和不服輸的信念。
「那……好，待會兒打不過可別哭鼻子啊。」當著百鬼的麵被掃了顏麵，陸生帶著無奈的口吻道。
「哈哈，來讓我更興奮一些！」土蜘蛛忽然出其不意的揮出拳頭，彌光眼疾手地甩出袖子，瞬間飛出兩三米之外。土蜘蛛的拳頭正中站穩的陸生，下一秒，他卻忍不住驚訝出聲，「咦？沒打中？」
多虧彌光及時使出式神保護，遠野的妖怪和奴良組的大將們，都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彌光朝資格極老的組員納豆小僧輕點了下頭，示意他帶著組弱小的妖怪躲得遠遠的，她則提氣凝神靜靜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可是萬萬想不到的是，陸生在遠野修行得來的滑頭鬼的奧義「鏡花水月」，竟然被土蜘蛛憑著蠻力生生撕裂。
真是個難纏的家夥……彌光忍不住蹙眉，擔心地望著陸生跳躍幾下，極其危險的堪堪躲過土蜘蛛的攻擊，一顆剛放下的心再次提到喉嚨眼。
如果不能砍傷這個妖怪的話，她的式神綠蘿根本毫無用武之地，如果……如果他一直這麼攻擊，讓陸生連近身劈砍都做不到的話……
「放心好了，那可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弟子’啊。」鐮鼬鑄鐸悄悄來到彌光身後，其他遠野的妖怪也都圍過來，不約而同的，和奴良組的妖怪們一起，以保護和守候的姿勢站在彌光身後。
「大家……」彌光的聲音有些哽咽，眼角似乎微微濕潤，她閉了閉眼睛，唇角上揚起一抹笑容。
然而，大家理想的畫麵很美好，事實上土蜘蛛的做法正如彌光所擔憂的那樣。他毫無章法亂無目的地攻打，好幾次陸生都以毫厘之差避開，可是終於在一次意外中……被土蜘蛛威力強大的拳頭打中，頓時飛出幾十米之高，從口中噴出鮮紅的血。
「陸生——！！！」見狀，遠野妖怪和奴良組下的妖怪們，頓時紅了眼睛紛紛衝上去，然後……如同拍蒼蠅一般被打飛。
「大家……」彌光的聲音沙啞顫抖著，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場景，額頭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卻是不同於以往的沉重……
「果然……奇跡不會發生第二次嗎？」秀元目光幽邃地凝望著混亂的戰場，隱約帶著一抹同情和憐惜的眼光，掠過紛紛吐血倒下的妖怪們望向彌光。縱使那份才能絲毫不亞於柚羅，麵對土蜘蛛那筆城牆更結實的身體，想要在他身上砍出一個傷口，談何容易……
彌光的身體由於憤怒顫抖著，她雙眼通紅緊咬著下唇，手指甲已經刺破掌心，卻穩穩站在原地沒有動。她明白的，並不擅長武鬥的自己，即使衝上去也是徒然，不過是多一個傷員罷了。
可是……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彌光一把抓住了綠蘿冰涼的手，繡著精致花紋的振袖，顫抖著抬起遮住了口……「陸生，陸生，嗚嗚……」
「大人……」綠蘿心情難過地看著彌光，抬起手似乎想拍拍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彌光大人……」
「土蜘蛛是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以關西為中心橫行霸道的大妖怪，從沒有被人打倒和馴服過。在出現土蜘蛛的記錄中，留有這樣一句話，[若此妖為空腹，則不可與之相遇。無論是神，是佛，還是妖……都會成為他的食物。]」
秀元抬袖攔住了想要衝過去的柚羅，麵色冷凝口氣沉重地說出這番話。
「可是……難道任由他殺了彌光姐姐和奴良君嗎？！！」小臉髒兮兮的柚羅大吼出聲，眼神飽含著不甘心地死死瞪著依舊在肆虐的土蜘蛛。
「那麼，接下來……該輪到你了。」看著奄奄一息一動不動的妖怪們，土蜘蛛沉重遲緩地轉過身，一雙陰騖詭異的眼眸停在彌光臉上，眸中……異彩連閃，如同發現獵物一般興奮而激動的光芒。
被他這麼一看，彌光頓時有種被無形的恐懼抓住心髒的感覺，心中打了個冷顫，她倒抽一口冷氣，狠狠咬住了嘴唇，「還我……陸生來！」
正準備衝上去的彌光，被式神綠蘿死死拉住。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陸生倒下去的位置，傳出微弱的呻吟聲。
用力咳出了一灘血，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漬，陸生瞬間出現在彌光身前，手拿彌彌切丸盯著土蜘蛛，宛如誓言一般低啞地說道，「本大爺的女人……還輪不到你這種渣滓來碰啊！」
「陸生……你還沒死……」心懸著的大石霎時落下，彌光鼻子一酸，內心所受到的衝擊和感動是無法言語的。
接下來，她隻是默默凝視著陸生大吼著，抬起彌彌切丸跳出幾丈高砍下土蜘蛛的小手指，然後……眼神一凝，瞥視了站在身側的綠蘿一眼，「準備了！」
「是，大人！」向來性格冷淡的綠蘿高聲應和一聲，動作舒展瀟灑地揚起綠色的水袖，隱藏在地下的種子頃刻間順著陸生砍下的傷口，一股腦盡數鑽進了土蜘蛛的身體麵。
「奇跡……竟然真的發生了？」秀元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到配合默契流暢的少年少女，頓時感覺說不出什麼話來。
「太好了，彌光，這真是……太好了……」身為陰陽師一員的柚羅，自然明白彌光剛才所作的，欣喜的淚水伴隨著笑臉，然而……異變陡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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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奴良組的妖怪們都神情呆滯，起身捂著被石塊砸到的手臂，龍二從齒縫間發出悶哼聲，「天亮了，這下……糟了。」
彌光剛剛放晴的內心，再次布滿陰霾。她死死咬住下唇，緊捏著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著陸生。陸生，一定……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龍二，準備改變策略，我們去回收彌彌切丸。」看著戰地中央單方麵的屠殺，秀元不忍再看地轉過頭，語氣沉重地對龍二說道。
「啊？」柚羅額前滑過一滴冷汗，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要……放棄奴良君嗎？他還沒有輸啊！！！」
秀元以深沉幽邃的眼神凝望著柚羅，整個人陡然一變的強大威壓令柚羅呼吸困難。
「那個孫子，以現在這種狀態，是絕對贏不了的。」如同陳述事實一般，秀元的語氣相當平淡。
仿佛要論證秀元的話一樣，陸生的形態在晝與夜之間交替轉變。而土蜘蛛也趁機按上小手指，一把抓住了陸生往死猛揍，「少得意忘形了——！！！」
完全以大將為目標，持續毆打……大將如果被幹掉了，不管百鬼中有多麼有能力的人也無法發揮出實力。「百鬼夜行」，就是這麼一回事啊……秀元在心中感慨。
「玩膩了，回去了。」看著一個不剩的百鬼，土蜘蛛掉頭準備離開。
「陸生……陸生……陸生啊啊啊——！！！」彌光整個腦袋宛如爆炸掉，抱著頭淒厲地大叫著。
「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輸掉……」已經化作人類形態的陸生，用盡全力撐著彌彌切丸，嗓音低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卻憑著一身傲骨和身為總大將的責任感，再次咬牙堅定地站在土蜘蛛的麵前。
「不要……不要再打下去了，不要……」彌光捂著臉哭泣起來，目光有著痛苦迷惘，有著淒涼哀婉……
如果繼續下去的結果是死亡，她寧願陸生不要當這個總大將，陸生……嗚，陸生……
「為什麼還沒有倒下？」本來已經打算離開的土蜘蛛，同樣驚訝地轉身看著陸生。
「因為……我可是大將啊……當然，要保護那些追隨我的家夥們……」氣喘籲籲搖搖欲墜地拄著彌彌切丸，渾身遍布傷痕狼狽不堪的陸生，讓所有的妖怪不忍再看地低泣起來。
「什麼啊，這樣一來等於百鬼還未倒下啊。」土蜘蛛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濃重的鼻音，望著陸生雙眸血光閃現，「我說你，有兩下子嘛。」
重新轉過身正視陸生，土蜘蛛凝望著人類的陸生，知道他連站都站不穩，忽然出其不意地一把抓過情緒臨近崩潰的彌光，回頭對著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的陸生道，「我就在相國寺，過來找我。帶著你自豪的百鬼。」
「喂，你站住，等下啊，土蜘蛛——！！！」怎樣也沒想到土蜘蛛會以彌光為目標，咳血不止的陸生拚著命想要追上去，睚眥俱裂聲音沙啞地喊著土蜘蛛，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抓走彌光，最後……渾身搖晃了一下，陸生無力的倒下。
土蜘蛛抓走彌光的那間，鬼童丸鬼魅般出現在他麵前，一道銀色鋒銳的刀光閃過，彌光已經從土蜘蛛懷滑落。頭發灰白麵色蒼老的鬼童丸，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瞪著土蜘蛛，「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這個女孩兒……你不能碰。」
「這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我知道這個妞對那小子很重要，作為引他過來的誘餌，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仿佛要證明土蜘蛛說的不是假話，被綠蘿化為的藤蔓緊緊裹住的彌光，緩緩睜開了那雙酒紅色的眸子。
「你是……遠野的大叔？」映入眼簾的是曾經見過的臉，那雙眼眸閃動著她看不懂的光。彌光揉了揉有些發懵的頭腦，起身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建築，瞬間瞪大眼睛訝然驚問道，「我怎麼來到相國寺了？！！」
鬼童丸望著那無比相似的容貌，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而另一邊，自己主動要求來到京都的牛鬼，在眾人詫異愕然的目光中，信步走到受傷昏迷的陸生麵前，無視了眾妖怪們迥然相異的目光，他神情無比嚴肅地低聲斥道，「陸生！你這樣還算是奴良組的大將嗎？站起來，陸生！！！」
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隻是因為白天人類脆弱的形態，甚至險些導致百鬼的潰散，陸生，如果你不甘心的話，那就拿出實力來證明！
「你們的大將就交給我了。」臨走前朝鴆點了點頭，牛鬼拎起重傷的陸生，在百鬼們訝然的視線，離開了堆滿屍骸的神社。
第60章 遺忘的記憶
手裡提著刀，長長的頭髮遮住半邊臉頰的牛鬼，眼神篤定波瀾不驚的望著少年，「陸生……你在這幾個月確實變強了，不過悲哀的是這並不夠。既然沒有時間那就定為三天，在這三天內你要把自己變得更強！不然……想去拯救別人的夢想，也終歸只是一句大話罷了。」
說罷，牛鬼再也沒看傷痕累累的少年一眼，轉身離開了這裡。
「牛鬼……！」人類狀態下的陸生，用力捶了一下地，默默咬緊了牙關。我一定……會變強給你看的！為了小光，也一定要變強！
就在陸生身處傳說中源義經曾經修行過的鞍馬山，被牛鬼和最強的天狗輪番訓練死去活來的時候，位於京都第二封印相國寺裡的彌光，卻過著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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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輕拂，心清氣爽，但是烈日當空，萬裡無雲。待到太陽西斜之時，蟬聲噪耳，依然酷暑難當。
「啊，真是受不了了……」獨自坐在因再度封印而晴空萬裡的相國寺殿前，彌光一邊懶洋洋的享受式神綠蘿扇風的服務，一邊無精打埰地望著頭頂的太陽無意識道，「要是知道封印之後會這麼熱，就不應該讓龍二哥哥那麼快封印的……」
「彌光大人，你少說些話就不會這麼熱了。」綠蘿面無表情地拿著金銀扇扇風，看著自家毫無儀態可言，大咧咧穿著中衣靠在柱上的主人，冷不防脫口而出一句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擅長吐槽的晝陸生和彌光主人相處久了，再加上天氣確實悶熱使人心情煩躁，而彌光又不停地在冰冷美人綠蘿竟然也開始吐槽起來。
「給你。」一瓶漂浮著數個梅子的酒瓶遞到彌光跟前，見彌光露出一副詫異吃驚的表情，鬼童丸耐著性子低沉著嗓音解釋說，「青梅酒，夏天喝這個解暑的。」
「給我的？」彌光震驚地看著如此體貼的舉動，竟然是只跟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叔，心情無限複雜地接過青梅酒，「謝謝。」
儘管對方是羽衣狐的手下，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從前在京都花開院本家修行的時候，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她就躲在陰涼的後山不出來，回到關東奴良大宅之後，只要有雪女萬事都放心。可是今年卻被巨大無比的土蜘蛛作為誘餌抓了起來，嗚呼哀哉，真是嗚呼哀哉……
並不淑女的咕嚕咕嚕喝了幾口下肚，梅子的清雅淡香與酒的醇厚濃鬱交揉在一起，酸甜可口的味道讓彌光心情舒爽了許多，「呼……真是太好喝了！」
毫不做作地讚歎一聲，彌光給了鬼童丸一個感激的眼神。而那清澈澄淨卻又彆扭的眼神，令鬼童丸的心情更加複雜起來。眼前的女孩，才這麼大點兒啊。
唇齒留香，清酸爽口的梅子不需要用力咀嚼，就盡數化為果肉和汁液留在口中，但是不過片刻，不擅長喝酒的彌光就開始有些醉意微醺。
「大人，需不需要……」式神綠蘿正準備拿出解酒藥，就被彌光一把抓住制止，借助力道用力站起了身，「不用那麼麻煩了，我有些話要跟大叔談，綠蘿，你先退下吧。」
綠色的宮裝女子猶豫地點點頭，還是按照主人的吩咐變成一粒種子，乖巧地靜靜躺在彌光的掌心。
彌光手法乾淨俐落地收起綠色的種子，抬頭看著一聲不吭只是盯著她的鬼童丸，猶豫半晌兒終於沒能忍住放下酒瓶沉聲問道，「大叔，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不是懷有目的的虛假示好，而是別無所出的真的很好。這樣……不是顯得太奇怪了嗎？因為……「我們可是敵人啊！」
鬼童丸是羽衣狐手下數一數二的大將，羽衣狐不但害死了她最崇拜的父親大人，甚至還很有可能害死了她的親生父母，然而……他卻對她宛如親切的長輩一般，不但從土蜘蛛手中解救了她，還在大熱天為她尋來解暑的青梅酒。
換做是正常狀態下的彌光，斷然不會直白問出這種話的。但是向來是一杯倒的她，即使喝了酒精度數很低的梅子酒，也已經有些醺醺然飄然欲仙的感覺了。就算在本家的時候狂練拼酒技巧，她也不過是從一杯倒進化成兩杯倒而已。
「你……」鬼童丸略有些詫異地望著臉頰酡紅的少女，眼中濃濃的醉意掩飾不了迷惑和不解，這一點令鬼童丸的心思頓時複雜起來。她已經知道羽衣狐大人和晴明大人的事情了嗎？那麼……他難道要說出實話來嗎？如果說出來的話，眼前這個總愛大叔大叔叫他的少女……會不會崩潰掉？
一念及此，心中就有說不出的複雜和猶豫，這並不像是自己。深深一個歎息，鬼童丸不由得閉上眼。
良久，他睜開平靜得像一潭死水的眼眸，晦暗不明的盯著彌光沉聲問道，「你都知道多少了？」
彌光有些訝然地看著鬼童丸，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坦白道，「也並沒有知道多少，但是能知道的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
比方說羽衣狐很有可能是她的仇人，自己的母親鈴彥姬曾經和花開院家的祖先有些千絲萬縷曖昧不清的關係，貌似還跟那位傳說中的陰陽師安倍晴明有過關聯？十三代秀元似乎刻意跳過了這個人的情況，所以彌光儘管心存疑惑卻又不好追問。
其實本來想隱瞞下這件事的，大概是酒精作祟吧，她不知為何……選擇了告訴鬼童丸大叔。難道是本能在提醒她，眼前的大叔對她沒有惡意嗎？
看著獨自陷入沉思的少女，鬼童丸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帶著一些了然的意味道，「從十三代秀元那裡嗎？那就難怪了。不過……他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最起碼，有關晴明大人的部分，出於種種原因，十三代秀元是一定不會告訴小女孩的。
聽到這句飽含深意和歎息的話，情感超越理智佔據上風的彌光，拍了拍綠蘿的胳膊解除人形，站起身眼神清明如水月，卻又仿佛蒙著一層霧靄，凝望著鬼童丸認真問道，「大叔，可以告訴我……我的父母真的是羽衣狐殺的嗎？」
如果說這個問題有誰能夠回答，那麼從千年前就一直跟隨羽衣狐，現在仍然是她手下大將的鬼童丸，他自然是當仁不讓，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十三代秀元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鬼童丸震驚了一下，一來是沒想到秀元會坦白告訴小女孩這件事，二來……他驚訝于小女孩會如此誠懇的詢問他，她難道以為從他這裡可以得到答案嗎？不過……也的確是，他從未想過隱瞞，如果她問起的話。
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背叛羽衣狐的鬼童丸，被彌光那清澈如水卻宛若明火一樣的目光炙烤著，斷然拒絕不再回答的念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刻意遺忘在角落裡的記憶。
風華絕代傾城絕豔的鈴彥姬，白色狩衣頭戴烏帽子的陰陽師，不修邊幅的蘆屋道滿法師……羽衣狐？不，他的主人，從千年前就只有一個……安倍晴明大人。
有如油盡燈枯後的最後一簇虛弱恍惚的火苗，鬼童丸飽經滄桑的眼眸閃爍不定了幾下，他沉重地歎息一聲點著頭回答道，「不錯，是羽衣狐大人派出手下害死了你的父母，然而……那件事我並不知情，如果我當時知道的話，一定會阻止她的！那位大人蘇醒以後如果知道，肯定……會生氣的。」
鬼童丸的回答讓彌光吃驚又迷惑，她惶然地抓住了鬼童丸的衣袖，問道，「能夠告訴我，你所說的‘那位大人’是誰嗎？難道……不是羽衣狐嗎？」
仿佛瞬間抓住了一條線，彌光感覺只有追問下去，長期困擾著自己的疑問，才能夠一一解開。那位大人難道不是羽衣狐嗎？那麼，鬼童丸的主人究竟是誰？按照鬼童丸剛才所說的，如果羽衣狐的手下都反對她那麼做，她又為什麼……出於什麼原因……一定要害死她的父母？
鬼童丸低頭望著抓住自己的嫩白小手，霎時間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躊躇著，帶著一絲空寂和冷意的語氣，令人覺得沉重不堪，「在羽衣狐大人心中，沒有人比晴明大人更重要。可是在晴明大人心中，卻並不是這樣……」
「事情，要從我隨侍晴明大人的時候開始說起。沒錯，就是你所想的那位傳奇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以行動回應了彌光的困惑與好奇，鬼童丸用沉緩穩重的語氣，給彌光聽來的支離破碎的畫面，添上一筆筆沉重灰暗的墨色。
聽完那發生在遙遠的平安京的荒唐故事，彌光心中驀地浮現出一種不真實感。她原以為自己的母親只是奴良組數百萬妖怪中的一員，或許是由於那出色的外表和舞姿被爺爺和父親賞識，即便是在聽到十三代秀元的描述後，她也只是給母親加了一個出身尊貴的大妖怪的身份，卻從未想過……背後的故事竟如此的……狗血。
原來安倍晴明不是歷史上最著名的陰陽師，反而是個一心想要掌控黑暗世界的偏執狂？原來自己的母親竟然是巫女的始祖，曾經還有過「土禦門緣姬」的世稱？原來安倍晴明在人類世界有了老婆不說，竟然還妄想左擁右抱娥皇女英霸佔她母親？荒唐，真是荒唐……不過，「大叔，你是不是曾經也喜歡過我的母親？」
敏銳地發覺到鬼童丸每次提及鈴彥姬時稍顯異樣的口吻和眼神，彌光在秉持著良好的教養和規矩聽他說完之後，終於沉不住氣眯眼陰測測地盯著鬼童丸問道。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鈴彥姬跟晴明大人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而我……只不過一心忠於自己的主人。」他從始至終的主人只是晴明大人，而作為晴明大人親口指定的未來主母，鈴彥姬不是他可以肖想的存在。儘管……那種奇異的「魅惑」的【畏】，基本上無人可以抵擋，他也必須把這份感情盡數化作忠心奉獻給大人。
「大叔並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咯？」她總算是明白，大叔為什麼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手下留情。彌光冷笑一聲，竭力遏制住自己的震怒，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跟母親鈴彥姬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或許到時候還會被他親手獻給「晴明大人」？！
論誰聽說自己的母親曾經豔史累累，也不會覺得風光或者高興的。而被人利用和算計的不滿，令彌光在心中發洩似的腹誹。
其中一人是半個自己的老祖宗——蘆屋道滿，另一個是自己不公戴天之仇人的兒子——安倍晴明。即使她曾經在翻閱陰陽類書籍的時候，十分嚮往和崇拜過這位大陰陽師，那被讚譽為「東方魔鬼終結者」的男人，可是在從羽衣狐的手下鬼童丸這裡，得知浮華光鮮背後不為人知的黑暗，她現在每次想起這個表露不一的男人，剩下的只有深沉的厭惡和反感。
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差點兒……被迫嫁給掌控千年前京都黑暗的百鬼夜行之主——安倍晴明？天啊，這真是太荒唐了！還好最後沒有得逞。
「不管怎麼樣，母親最後還是嫁給了我的父親不是嗎？」至於那個完全顛覆了她認知的安倍晴明，還是哪兒遠滾哪兒去吧！彌光的眼神稍稍透露出嫌惡，鬼童丸一個不漏盡收眼底，卻沒有說什麼。
「我希望你，不要怨恨晴明大人，那些他都是不知情的。而羽衣狐大人當初之所以派手下追殺鈴彥姬，也不過是出於她再三背叛晴明大人的考慮。在疼愛孩子勝過全世界的羽衣狐大人眼中，拒絕了晴明大人，背叛了他們二人，最後還與人類結合的鈴彥姬，是絕對不可以饒恕的。」
鬼童丸波瀾不驚的平緩敘述，使彌光臨近爆發邊緣的情緒，始終維持在微妙的平衡點。明明憤怒得快要掀桌了，卻因為聽到如此荒唐的藉口，心中發笑反而不怎麼氣了。
心思瞬間轉了無數圈的彌光，思忖良久，抬眸凝望著鬼童丸問道，「你不把我交給羽衣狐，是擔心她會把我殺了嗎？不惜違背你的大人的命令，只為了……你那效忠的主人？」
也不想想，那種偏執的說要佔領全世界的男人，古往今來沒一個有好下場吧。並不算是愚笨的鬼童丸大叔，為什麼非要為這種人效忠呢？如果跟隨的人是陸生的話，絕對可以創造出更加光明的未來的！
鬼童丸卻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神社裡面提著酒缸痛飲的大妖怪土蜘蛛，語氣多了一份意味深長的味道道，「你是土蜘蛛用來引奴良家小鬼上勾的誘餌，而奴良家的那個小鬼，遲早會來救你的。」並不曾被任何人降服的土蜘蛛，即便是羽衣狐也不會隨意出手。
所以……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嗎？正是因為料准了羽衣狐的性格，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土蜘蛛產生糾紛，所以才放任她被土蜘蛛抓來的嗎？想想倒也合情合理，站在鬼童丸的角度上考慮，如果呆在混亂過後的伏見稻荷大社，反而更有可能被羽衣狐的手下攻擊。
瞬間思前想後把事情理通順的彌光，先是不受控制地愣了一下神，接著止不住地勾起唇角，略帶一絲諷刺的意味，抬頭看著鬼童丸道，「大叔，你真是個可怕的人。能擁有你這樣的人作為手下，看起來陸生要打倒大BOSS越發困難了。」
如果不是擁有這幅聰明勁兒，當年早就被偏執扭曲的主人，安倍晴明出於獨佔欲幹掉了吧。現在知道了真正的大BOSS居然不是將京都攪得一團亂的羽衣狐，彌光的心情真的不是可以用一個「糟」字來形容的。
「不過……不是世上的一切都會按照你美好的期望來發展的。」眼波流轉過魅惑的光彩，彌光勾起唇角盯著鬼童丸，臉上浮出一個莫測的微笑，「滑頭鬼，往往是喜歡打破常規的存在呢。大叔，你註定要失望了。」
說罷，終於撐不住的彌光，帶著淡淡的酒氣沉沉睡去。
鬼童丸心頭一震，緊接著眼神複雜起來。良久，他打橫抱起醉倒的少女，往正殿旁邊的偏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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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童丸和土蜘蛛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盯梢下，再加上自從到達相國寺紫鏡就毫無動靜，彌光徹底放棄了從這裡逃走的計畫。總之，她相信陸生的能力，等他修行回來之後，她再一邊催生土蜘蛛體內的種子就好了！保證就算是陸生砍不死他，也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於為什麼先前沒有這麼做嘛……那個時候的她一心系在陸生身上，而綠蘿沒有她的命令是不能擅做主張的，自然就沒有抓住那個難得的時機。而來到相國寺之後，她就更加沒有這個打算了。
她希望能從鬼童丸口中套出更多的情報，同時也期待看到再一次成長的陸生。
滑頭鬼……是映於鏡裡之花，浮于水中之月，是將夢幻具化成現實，超出常理存在的妖怪啊！
*****
三日後，陸生帶著浩浩蕩蕩的百鬼大軍前來挑戰，在遠野的妖怪同樣作為戰力加入之後，陸生與鐮鼬鑄鐸使出在鞍馬山領悟的奧義，百鬼夜行之主的禦業——「鬼纏」，將土蜘蛛從中間一劈兩半，一把抱起彌光瀟灑地離去。
從始至終，彌光都沒有看到鬼童丸出現。或許……正等著迎接他那效忠的主人？
彌光若有所思地靠在陸生胸前，沒有注意到，塵土飛揚的神社一角，黑色的衣袂一閃即逝。
第61章 黑暗之主鵺
由於彌光果斷的下命令，綠蘿種在土蜘蛛體內的種子，令他無法原地復活，繼續千年前未了的心願，與即將作為「鵺」出生的安倍晴明打鬥。
正在勝利歡呼慶祝少主旗開得勝的妖怪們，從面色凝重的彌光口中得知羽衣狐即將生下的，是京都妖怪們千年來的夙願「鵺」，即千年前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一群被狠狠刺激到的妖怪們，腳下踩著漂浮如棉花的步伐，各個臉上洋溢著微妙的表情，前往二條城——羽衣狐即將產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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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時代傳說中的陰陽師安倍晴明，是通過操縱百鬼夜行從表面操縱人世的男人。在母親死後重新轉生的願望破滅，他化身為絕對黑暗的「鵺」，只會站在對自己有利的一面，如今於千年之後再度策劃重生，企圖重新掌握京都的黑暗與光明。
二條城，城樓上。
「鏖地藏，羽衣狐大人的陣痛開始了，再過幾小時就要分娩了吧。」
「嘿咲嘿咲，終於要到了啊……」
鏖地藏和鬼童丸的對話到一半，忽然有人大呼一聲，「崛、崛川道被……被百鬼填滿了啊！」
「這……這是什麼？」鬼童丸和鏖地藏急忙轉身，從高處俯視著下方，果然看到密密麻麻的妖怪，將長長的崛川道填的滿滿的，走在最前方扛著刀的銀髮少年，手裡牽著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們以勢不可擋之勢，打敗二條城守門的妖怪，目標只有一個——向著二條城！
「鏖地藏，這些傢夥就交給我，你快去鵺池守著羽衣狐大人！」丟下這句不容置喙的話，鬼童丸帶領著妖怪，匆匆往下面趕去。
然而，剛才看到的一幕在鬼童丸腦海中揮之不去，少年和少女，他們……十指相扣。
***
「大叔……」目光複雜地凝望著反方向拿著刀賓士而來的鬼童丸，站在已經沖上去交戰的陸生不遠處的彌光，喃喃念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就如同鬼童丸不明白身為妖怪的他們，為何要阻止百鬼之主的鵺復活，他們也同樣不能夠理解京都妖怪千年的夙願，就算安倍晴明能夠以重生之姿復活，復活之後呢？難道任由全國籠罩在黑暗之中嗎？
這種事，是一定要阻止的！
彌光以極其微妙的心理，看著陸生和鬼童丸打鬥。隨著戰鬥的白熾化，原本觀戰的妖怪們，也紛紛舉起武器加入戰鬥。
已經……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彌光在心底輕歎一聲，輕輕拉扯了一下紗縵，隨著她的動作鈴聲作響。她不慌不忙地舞動起來，所有近身的妖怪都定住，沒有一個能對她出手攻擊。
既然大叔和陸生只能選擇一個，那麼她的答案也只有一個……陸生，是她永遠不會遲疑後悔的選擇！
我絕對不要再拖累你，我也想……成為你的戰力，與你……並肩而戰！
她漸漸舞動起來，輕抬臻首，貌比桃花豔三分。
她的舞姿愈來愈急，愈來愈快，漸漸她整個人裹入一團金光裡，被這陣金光包圍的妖怪，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湮沒在叮噹作響的鈴聲中。
陸生並沒有注意到後方發生的事情，他只一心對付著眼前難纏的京妖怪。就在雙方都氣喘吁吁互不相讓的時候，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背後響起，接著一團可疑的黑色水球衝破房頂，就這樣大咧咧的出現在眾妖怪眼前。
黑色長髮全身赤.裸的美少女，純黑的色彩給她蒙上一層暗之陰影，她以絕對妖嬈誘惑的姿態，近乎慵懶地輕輕抬了抬手，面上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輕點朱唇仿佛感慨似的道，「妾身苦苦等待此時此刻，已歷經千年之久矣……」
「羽衣狐……生下【鵺】了？」不論敵我，都脫口而出這句疑問。而下一秒，羽衣狐就以實際行動證明瞭他們的猜想。
不顧自己全身上下不著寸縷的狀態，羽衣狐的手放在胸口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君臨於妖與人之上，被稱為鵺的新一代，魑魅魍魎之主啊，將於此處降臨於世……」
日光流轉在她白瓷的臉孔上，她揚起一抹溫和的微笑，血色芬芳的唇輕挑，「難得諸君皆於此良辰吉日，齊聚於妾身此地。除了京都中諸位，還有從江戶和遠野遠道而來祝福妾身的……所有的妖怪們喲，你們辛苦了。」
從鵺池中起身一償夙願的羽衣狐，聽到妖怪們跌宕起伏的呼聲，發出一聲悠長而優雅的歎息，「哎呦哎呦，是在祝福妾身嗎？不會很痛的哦，可愛的傢夥們……」
遠野的妖怪與奴良組的妖怪面面相覷，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行字：這個女人，生孩子腦袋壞掉了嗎？
彌光的舞蹈戛然而止，如同刀子劃破錦緞一般，那瞬間發出的刺耳響聲，吸引到的不僅是陸生的眼光，還有……羽衣狐的眼光。
詭異的瞬間穿戴整齊，一身水手服還拎著黑色提包的羽衣狐，鬼魅般的出現在彌光身前，黑色如墨的眼眸盯視著她，冷笑一聲道，「鈴彥姬的女兒嗎？沒想到竟然讓你活下來了。」
「你……果然……是你殺死了我的父母嗎？羽—衣—狐—！！！」彌光的瞳孔忽然閃過一抹猩紅，刻骨的痛楚再次被翻出來，她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如同一頭受傷的小獸，咬著牙從喉嚨深處發出悲鳴和呻吟，「你也同樣身為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就要去傷害別的母親嗎？我一直在懷疑，母親不管怎樣也是百鬼夜行之一，奴良組的一員，怎麼會被不起眼的小妖怪們害死？後來從別人口中得知當年的事，我才知道……如果不是母親當時身懷有孕，又如何……會那麼淒慘的死去？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留下……」
「光……」陸生的手輕輕搭在了彌光肩上，他一手拿著彌彌切丸架在肩頭，此刻正低著頭眼神複雜幽邃。原來……羽衣狐就是害死小光父母的罪魁禍首嗎？簡直是……罪無可赦！！！
「母親大人……」黑色的團狀物忽然扭曲出兩隻眼睛和一直嘴巴，從中發出的男子的嗓音，讓在場所有的妖怪都瞠目結舌，「那……那是……鵺？！」
「哦哦，母親大人喲……」從黑色的團狀物中間，伸出一隻手來。眾妖怪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看，愣愣地看著巨大的球體漸漸形成人類的身姿。
「鵺？」彌光含淚瞪大了雙眼，抬頭看著一團黑色的東西，頓時產生了無比的憎恨。歸恨到底，害死父親大人（鯉伴）、母親和父親的，不正是這個傳奇的陰陽師嗎？
眯起眼睛打算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個教訓的羽衣狐，聽到鵺在耳邊輕喃的聲音，察覺到彌光試圖攻擊鵺，立刻抬手一揮高聲命令道，「純粹的黑暗之僕喲，都來守護妾身吧！」
「守護？……對了，那個還不是完全體！現在沒有攻擊能力的，因為……‘鵺’本來是人啊！」跟著奴良組一起趕來的柚羅，她身邊作為式神出現的秀元，立刻頓悟一般指著黑球喊道，「如果攻擊那個的話……」
聽到秀元這並不算低的呼喊聲，奴良組和遠野的妖怪們互望一眼，不需要言語，紛紛默契地不約而同朝黑球攻擊過去。
「還阻止得了！只要還有彌彌切丸和破軍的話！」十三代秀元握緊了拳頭，神情無比堅毅地道。
不遠處，花開院龍二嘴角抽搐地看著十三代秀元，見他義正言辭說服所有妖怪為他賣命，不著痕跡地輕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十三代啊……
「柚羅，彌光，一口氣沖到上面去吧！你們好好的跟著我！」回頭跟兩個女孩點了點頭，陸生率先握緊彌彌切丸往上趕去。
「可是……這麼多的妖怪，等沖過去說不定就已經……」額頭止不住地滑落滴滴冷汗，召喚出式神廉貞擺出戰鬥姿態的柚羅，眯著眼睛蹙起眉頭望著前方攔路的妖怪。
聽從羽衣狐的命令守護‘鵺’的妖怪，成群結隊阻攔在陸生他們的面前。如果不能趕在鵺成為完全體之前把它解決掉……如果，能有什麼快速的方法過去那邊的話……
「我……我想到了！」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彌光忽然神色一正，緊接著又蹙起眉頭，從懷裡掏出了不安分的雲外鏡，帶著幾分焦急的試探喊道，「鏡子！鏡子！你還在不在？」
「唔……在，在。」虛弱無力地揮了一下觸手，紫鏡的面孔出現在鏡面上。
「紫鏡，你先前為什麼……算了，送我們去上面！你可以做到嗎？」急不可耐地抓住了紫鏡，儘管有些不忍心逼迫它，可是滿腔的憤怒和復仇的願望，讓彌光暫時失去了自控能力。
現在已經不是追問紫鏡之前為什麼反常的時候了，還是趕緊解決了那個帶給她和奴良三代痛苦的根源——鵺，同時也是名叫安倍晴明的怪物！為父親大人，母親和父親……報仇！
「主人，其實我……我之前……」它在相國寺的時候，是因為顧慮土蜘蛛和鬼童丸，而不是故意不幫助主人的。紫鏡猶猶豫豫地說了開頭，可是還沒等它解釋什麼，彌光疾言厲色的急呼，令它只要收起解釋的念頭。
「紫鏡，你快一點！不能送我們上去的話，我就把你收起來了！」收起來平時心情好時的稱呼，焦急于鵺會成為完全體，彌光耐著性子對紫鏡說道。
紫鏡的其中一個能力是空間，如果能讓紫鏡送他們過去的話，一定可以阻止鵺的誕生！因為有那麼多的妖怪，如果一個一個的打過去，等把擋在前面的妖怪處理掉，估計鵺也要成為完全體了。
紫鏡對於她而言，是同伴和家人的存在。如果它實在不願意做的話，那她……也不能勉強它。只是……她仍抱著一線僥倖心理。她不想看到鵺的復活，也不想看到大家拼死保護的東西，被復活之後的鵺頃刻間毀滅掉。所以……只有他們前去阻止鵺的蘇醒，才能夠保護所有珍愛的事物！
「主人，其實我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刻。之前由於種種原因選擇了隱瞞，還請您見諒。我最初的主人是蘆屋道滿，是他用來占卜作法的水鏡，後來……一直跟在你的母親身邊！所以，所以……」
說話的同時，瞬間變大將他們傳送到「鵺」的身邊，剛剛慷慨激昂說完這番話的紫鏡，正打算恢復成小鏡子的狀態，繼續守護著自己心愛的主人，卻被羽衣狐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抽……
「紫鏡——？！」在彌光無比驚詫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光滑無暇的鏡面碎裂成無數片，因為陽光的折射呈現繽紛而悲傷的色彩。
二條城是思念之城，紫鏡記憶的碎片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最初，它只是蘆屋道滿占卜時用的法器之一，卻因為那一瞬間產生的強烈感情，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產生了意識。
***
「你真是個白癡女人！被人騙了還不知道！！！」他迅速站起身用力地攥住紫發女子的手，把她拉到桌子前面飛快拿出一面鏡子，神色一正指著鏡子嘴裡面念念有詞。
「你這是要做什麼？」被男人的動作嚇到，鈴彥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蘆屋道滿近乎悲憤地指著鏡面，那異於平常的表情令鈴彥姬重視起這件事。
她心情凝重地抱起鏡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景象變幻，最後定格在最後一幕，眼神已經從驚愕到憤慨，「他怎麼能夠這麼做？！他竟然拿活人做實驗？！！」
「這下……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吧，你再留在他身邊，實在太危險了。」於公於私，他不能眼睜睜看她置身於危險之中。蘆屋道滿眸光深邃了許多，凝望著鈴彥姬語氣低沉地道。
***
六百多年的沉睡，它一直陪伴在鈴彥姬身邊。直到再度感覺到那指尖的溫度，它才遵循本能和心願化形。
「主人，我是雲外鏡，你可以叫我紫鏡哦~」有著紫色紋路和古老刻紋的鏡子，儼然已經是成精多年的器物妖一隻。
「器物妖？想必是很不容易修成這副模樣的吧。」久遠的回憶在復蘇，紫發女子眼神柔和了一些，「你以後……不如就跟著妾身好了。」
「好的好的，漂亮主人~」好色的鏡子眼神一亮，立刻用觸手纏上鈴彥姬，然後示威性質地朝花開院秀元呲牙咧嘴。
***
「紫鏡——！！！」愣愣地看著那些陌生的畫面，從久遠的曾經回過神來，彌光忽然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然後被陸生和柚羅死死拉住。
她以為快速一點的話，是不會有什麼事，甚至可以做到兩全其美的。可是她真的沒有想到，正在和秋房哥哥激烈打鬥的羽衣狐，會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孩子，寧願被秋房哥哥砍傷一刀，也要阻止他們幾個的行動。
「主人，別哭……」這樣的結果，其實……它早就料到了。對於那只母狐狸而言，沒有任何事物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然而，鏡子它也有拼死要保護的人，最重要的……存在。
最後伸出白色的觸手摸了摸彌光的臉頰，紫鏡的聲音不同於從前的任何一種，沒有矯情的諂媚也沒有刻意的討好，真正的聲音帶著千年沉澱的慵懶和優雅，此刻因為輕輕的不自然的顫抖而略顯沙啞，卻仍然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說道，「最喜歡主人了……」
即使鈴彥姬曾經不讓它跟隨，直到兩百年後蘇醒才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它抱著復仇的心理在浮世繪町作怪，然後機緣巧合遇到鈴彥姬的女兒，還是……最喜歡主人了……不管是曾經的鈴彥姬，還是鈴彥姬最心愛的女兒，它都……最喜歡了。
「不……不要——！！！」看著搖搖欲墜的巨大鏡面，瞬間如同水晶破碎了一地，彌光聲音淒切地撲了過去，碎裂的鏡面有著鋒利的棱角，卻宛如仍有意識一般，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
「小光，現在已經不是為它傷心的時候了！你難道想讓紫鏡的犧牲白費嗎——！！！」陸生帶著些悲憤和堅忍的聲音，緊緊抓著彌光肩膀的強硬的力道，讓險些失控的彌光漸漸冷靜下來。對，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了。不管開始和經過如何，她都害死了紫鏡……她無法後悔，也不能後悔！
她抱起碎裂一地的鏡片，恨意滿盈地瞪著黑色球體，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道，「羽衣狐，鵺，我……奴良彌光，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粗魯地擦掉臉上的淚水，彌光召喚出式神綠蘿，正打算將劇毒的種子滲透進黑色的球體裡，好不容易擺脫花開院秋房的羽衣狐，招搖著數條巨大的尾巴追了上來。
「羽衣狐——你的敵人是本大爺！」森然凜冽的刀光在兩人之間閃爍，銀髮少年瑰紅的眼眸漾開駭人的冷意，手中的彌彌切丸折射出森冷的寒光，他由於發怒而微微眯起眼睛，浮光掠影刀光如行雲流水鋪陳開來。
「這真是……可恨的血脈啊……」羽衣狐不由得冷笑一聲，眼底暈染開強烈的恨意。當年，如果不是該死的滑頭鬼，她復活晴明的願望怎會被打斷。而後，一次，兩次，三次……繼承了滑頭鬼的血脈，這面目可憎的……滑頭鬼一族啊！
就在羽衣狐拿出不斷輪回使用的武器，跟擁有退魔刀彌彌切丸的陸生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彌光跟柚羅聯合不間斷地朝黑球發出猛攻。「柚羅MAX——！柚羅MAX——！」柚羅不斷發動式神廉貞，強有力的衝擊波打中黑色的球體，卻如同被吸收一樣進入體內。不一會兒，柚羅額頭上浸出了汗珠，緊咬著牙關神色憂慮。難道……這個東西是打不倒的嗎？
看到柚羅越來越吃力的樣子，彌光具現化出金鈴與摺扇，第一次當中說出自己的絕招。那是在與淡島一次次的打鬥過程中，兩人經過商量最終確定的名字。
鈴彥姬的【畏】名為魅惑，行雲流水舒暢流動的舞姿，一甩袖一折腰纖柔嬌美，叮噹作響的鈴聲和著扇子飛舞的呼啦聲，清歌妙舞時那炫目耀眼的嬌容玉貌和曼妙身姿，可以讓在場所有的同性和異性忘乎所以。
可是那溶於血脈隱含著無盡殺機的猩紅血眸，不管豔絕傾城的外表多麼蒙蔽視線迷惑世人，其中隱匿著的冰冷刺骨的殺機和恨意，全部盡數化為淩厲的攻勢沖向黑色球體。
「天演?舞——！絕?音殺——！」唇邊悄然綻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粉紅色的唇吐露出淡然冰冷的詞句，蘊涵於體內的強大妖力混合著靈力，常人聽不見的聲波攻擊直直撞入球體，璀璨豔麗令人窒息的風華，盡是肅殺的攻擊沉入黑色的團體。
幾乎是同一時間，龍二沉穩低啞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只見他捏著與稻荷神社相同的手印，盯視著鵺池的方向念念有詞，「盤踞在中央地脈的妖怪唷，再次變成排除聚集於京的妖怪的基石吧！」
一根頂端無比尖銳鋒利的巨大木樁直直朝陸生所在的方向砸去——
「哦……不、不要——！妾身的孩子——！」被陸生逼得別無退路的羽衣狐，無意中看到這一幕，放棄繼續與陸生做糾纏，用盡全力朝這邊撲過來。
彌光暗紅的眼眸滿是煞氣，陰冷的氣息仿佛深入骨髓，她死死盯著黑色的團體，眼尾上挑冷冷地說道，「鵺，你絕不能復活！」
「不……妾身的孩子，妾身的孩子，晴明啊……」羽衣狐只能眼睜睜看著巨大的木樁刺進鵺池裡面，她自己則是身上遍佈傷口抬起手臂眼含淚水，那副十足的為心愛的孩子心痛傷心的模樣，令在場的妖怪們心情複雜起來。
為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無條件的傷害別人嗎？為了自己的夙願，就可以拉著整個世界陪葬嗎？如果這是羽衣狐對孩子的愛，那這份愛……也未免太沉重太恐怖了些。
悠于 2015-11-11 13:02
第62章 思念二條城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巨大的球體破裂開來，隨著這一變故，無數記憶的碎片轉移到了鵺的碎片裡……二條城是產生思念的幻之城，羽衣狐千年的記憶覺醒。
「哦，晴明……等得不耐煩了嗎？」由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羽衣狐淒切的呼喊停止，眼角晶瑩的液體化為喜悅的淚水，她抬起手試著站起身來，面帶欣喜之色地道，「無論幾次，無論幾次，我都思念著晴明不斷地轉生……」
「要是沒有你們這些傢夥，我早就可以和晴明見面了！」受到剛才險些要嚇死的刺激，羽衣狐在前去鵺那邊之前，忽然甩動起毛茸茸的尾巴，用盡全力抽打到陸生的身上，她舉起刀正準備狠狠刺下去，「這下……就真的全部結束了！」滑頭鬼這令人憎恨的血脈啊，終於要如願以償的斷絕了！
「父親……」沒有料到受刺激的羽衣狐，拖著重傷之身仍能如此勇猛，陸生捂著受傷的腹部抬頭，眸光複雜深邃地凝望著羽衣狐，空中忽然出現鯉伴死時的那一幕。
「什……什麼？」面部沾滿鮮血的羽衣狐，瞳孔瞬間放大了許多，抬起的刀停在半空中，她身體僵硬地看著碎片，「這是……不應該啊，身為人類時候的記憶，怎麼會……」
「嗚嗚嗚嗚嗚——！！！」羽衣狐手中的刀滑落在地上，她忽然痛苦地抱住腦袋，整個人發出難以言喻的悲鳴。為什麼，為什麼，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記憶，為什麼……這不應該是最完美的宿體嗎？那個時候，到底是誰站在幕後策劃？
「柚羅——快發動！」眼尖地發覺出羽衣狐的不對勁，扶起重傷浴血的秋房的龍二，忽然抬起頭朝柚羅大喊一聲。
「啊？……是！」柚羅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神色一凜，無比鎮定地念起古老的咒語，「發動……式神，破軍！」
驚人的靈氣盤旋咆哮著纏住羽衣狐，暗紅血眸的銀髮少年舉起彌彌切丸，趁這個關鍵時刻用力砍向羽衣狐——
「父親……大人……」嘴角流出鮮紅的血液，眼神迷茫的羽衣狐，脫口而出的低喃，令所有人震驚不已。
彌彌切丸砍中了羽衣狐的腹部，黑髮黑眸的少女無力地倒下，她近乎懷念和癡迷地看著記憶的碎片，唇邊漾起一抹柔柔的笑容，「父親大人，懷念的……時光，陸生……也長大成人了呢……」
「喂！羽衣狐，這是怎麼回事啊！」剛好向前倒在自己身上的羽衣狐，從口中輕吐而出的這些匪夷所思的話語，讓陸生瞪大眼睛抱住她大叫著問道。
長著兩隻耳朵狐狸面龐的妖怪，被迫從全黑少女的身體上出來，身著華美高貴的十二單衣，她抱著頭痛苦地嘶吼著，「啊啊啊——為什麼啊啊啊——不可能的！應該可以完全寄附在這個宿體上的啊！但是為什麼……！！啊，頭痛得像被撕裂一樣……！！」
「鏖地藏——！！」羽衣狐猛然轉過頭來，死死盯住鏖地藏，「你這混蛋將妾身復活的時候，究竟打著什麼算盤？！！」
記憶在一點點的復蘇，羽衣狐努力回想著，那個時候……站在它背後的，是……是誰？
熟悉的面孔和名字出現在腦海中，羽衣狐的豎瞳猛然放大許多，語氣飽含著不可置信地道，「晴……晴明？！」
頭痛欲裂的羽衣狐咆哮著，腦海中不應該屬於自己的記憶，像被燒灼一樣讓她痛苦不已。她情不自禁瞪大獨特的豎瞳，難以置信又異常悲憤地呼喊道，「晴……晴明，你——是你在後面穿針引線的嗎？！回答我啊晴明！！！」
渾身光.裸不著寸縷的卷髮男子，從逐漸散去的黑色霧氣裡緩步而出，渾身洋溢著睥睨天下的霸氣和威儀，他居高臨下高挑起眉毛望著羽衣狐，突然間席捲而來的氣勢和壓力，鋪天蓋地強大得令人無法呼吸，在場的小妖怪們有些已經暈了過去。
「喂喂！振作啊咳咳……」負責治療的鴆剛要扶起暈過去的小妖怪，自己就控制不住捂著嘴用力咳嗽起來。
「你還是好好照顧自己吧！」鐮鼬鑄鐸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皺了皺眉，冷冷地道。
「keihou~」小紫站在恢復精神的冷麗身前，舉起袖子擋住嘴唇微笑著道。鑄鐸跟奴良組的妖怪，關係已經很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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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啦，母親大人……」完全沒有千年前相貌的晴明，勾了勾唇角以陌生的面容，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頭，仿佛帶著幾分憎恨和嫌惡，他凝望著自己的母親道，「讓母親寄宿在那個女孩身上，從地獄下達這個命令的正是我。會變成這樣，我也沒有想到……」
「嗚，晴明……這就是你所希望的嗎？」癡癡地凝望著心愛的孩子，心裡蔓延著無邊無際的苦楚，羽衣狐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一下，忽然張開手臂朝晴明走了過去，「哦哦，不要緊不要緊，那些都沒有關係……！！近一點，近一點！哦哦哦，晴明，終於用這雙手……」
一千年，已經有一千年了，每一世她都懷著對晴明的思念轉生，每一世都被可恨的花開院打斷，不過……這次終於……
「哦哦，晴明，」用盡全力撐著快要倒下的身體，嘴角還殘留著血漬的羽衣狐，面容祥和溫柔地抱緊了晴明，帶著深刻的愛憐和思念地呼喊，「妾身的孩子啊，晴明……」
「千年間謝謝你了，我偉大的母親……」晴明不動聲色地推開羽衣狐，腳下是形容可怖的地獄，他眼神冰冷淡漠地望著羽衣狐，逐字逐句不含絲毫感情地道，「但是下令殺死鈴彥姬的，正是你，對嗎？千年來我一直呆在地獄裡面，但是不代表我對地面上的事物，就真的一無所知……」
「啊……晴明……那是，母親那都是為了你啊——！！」羽衣狐忍不住囁嚅起來，神情不安而焦慮地抓住晴明的衣袖，淒惻的眼中飽含深長的思念與溫情，如同全天下的母親一般諄諄教誨著晴明，「那個女人背叛了你，甚至還和人類生下了孩子。晴明，那個女人傷害了你，她配不上你……」
「歐巴桑，你說的那個女人，難道……是我的母親嗎？」聽到這裡終於按耐不住的彌光，倏然甩出紫色的紗縵給了羽衣狐一耳光，她眯起眼睛面色淩厲凜然地道，「我奴良彌光的母親，何時輪得到你來非議！」
「啪——！」羽衣狐臉上出現鮮紅的被抽過的痕跡，她不敢相信地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忽然間瘋狂地怒瞪著彌光，殘忍暴戾的眼眸充滿著殺意，「啊啊，你這個混雜的骯髒的不該有的存在！你竟然敢這麼無禮的對待妾身！如果不是一直顧忌著晴明的感受，妾身當初根本不會留鈴彥姬存在於世上這麼多年！」
「你……你是說！你恨不得早日將我母親殺了洩恨嗎？」怒意在羽衣狐的注視下高漲，彌光緊緊咬著牙關研磨，眼中洶湧著驚濤駭浪萬丈波瀾。
「唔，你是……」晴明忽然間皺了皺眉頭，身為人類的他無法幻化出衣物，只好就這樣以全.裸的姿態，將突然出聲的彌光打量了一遍。
這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可是鈴彥姬已經死了，那麼，「你是……鈴彥姬的女兒？」安倍晴明抬眸盯視著彌光，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問道。
「我，正是鈴彥姬的女兒！同時也是，與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彌光臉上飄過一片陰雲，眼神陰騖冰冷地說，「不管下達命令害死我父母的人是誰，你們兩個……通通都脫不了幹係！」
「呵呵~真是有活力的小姑娘。不過……」輕笑了一聲，微眯起眼睛，晴明的聲音忽然陰冷起來，「明知道我是誰，還敢如此的挑釁，是該誇你勇敢好呢？還是該說你魯莽不經大腦？！」
「我……我……」咬緊了牙關，卻仍止不住地打顫。彌光眼神倔強地直視著晴明，背後不知不覺已經汗濕一片。好，好可怕……
「呀……那個傻瓜姐姐呀——！」柚羅發洩似的捶地，額前冷汗涔涔，眯著眼睛皺著眉頭，滿臉擔憂地望著彌光。又一次跟羽衣狐對上，現在還多了一個鵺，那個傻瓜姐姐，真的以為自己無敵了不成？還是說……她為了復仇連性命都不顧……
咬了一下嘴唇，想起自己相同的決心，柚羅忽然間說不出話來。如果她責備彌光豁出性命，那麼她自己……其實不也是一樣？
「彌光——！」隱隱夾雜著怒意的聲音響起，彌光一驚，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陸生拉到兩米之外。
「唔……這把刀，還有這幅似曾相識的長相，你是……滑頭鬼之孫，奴良陸生？」身處地獄仍然消息四通八達的晴明，眯起眼睛不一會兒便猜測出陸生的身份。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們兩人交握的手，忽然間輕挑起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呵呵，搶走了我心愛的女子不說，還將她的後代占為己有嗎？滑頭鬼，也未免太過貪心了吧！」
聞言，陸生的心不由得繃緊了。他皺起眉頭回望著晴明，目光幽深一臉平靜地道，「我從剛才那個女人口中得知，操控了她並讓羽衣狐附體的，是你對吧？」
安倍晴明饒有興味地挑眉，托著下巴嗓音優雅地道，「沒錯的喲，那樣才有趣不是嗎？奴良組搶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那麼我奪走你們最重要的東西，應該很公平才對吧。」最重要……的東西？彌光感覺上下牙齒在打架，不過這一次不是由於害怕，而是純粹的十成十的……憤怒！
「你究竟把別人當成什麼了？我母親在你心中算什麼？你口口聲聲說著愛她，可是你這樣的做法哪裡算得上是愛啊混蛋！！！」一口氣吼了出來，彌光眸光複雜地拽緊了陸生的手，心頭越來越重的難過和悲傷，以一種強悍的姿態壓迫著她，令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佔有不成便毀滅，這樣……真的算得上是愛嗎？」
「哦……你剛剛說，你叫做……彌光是嗎？」刻意跳過了奴良的姓氏，安倍晴明端詳了彌光許久，眼眸一亮忽然聲音輕快地道，「仔細看看，你跟你母親真的很像呢，尤其是這張臉，還有……呵呵，這如出一轍的倔強個性。」
說著，安倍晴明朝前走了一步。見狀，陸生連忙一把抓住了彌光，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蹙盯視著晴明。小光在感情方面是一根筋，這個男人的眼光她肯定沒有注意到，可是不代表他也沒有注意到，那飽含興味並帶著強烈佔有欲的眼光。
「鵺，你究竟打算怎麼樣？彌光……她可不是鈴彥姬！她是本大爺的女人！」瑰紅眼眸凝著寒冰雪霜，陸生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哼道。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鈴彥姬，不過……」安倍晴明輕快含笑的語調，讓彌光神思瞬間恍惚，那雙閃爍著不明意味的眼眸，仿佛擁有掌控人心的魔力——
趁彌光失神的片刻工夫，安倍晴明瞬間出現在他們身後，然後一把抓住了彌光的手腕，用力一帶就將她禁錮在懷裡。
「她的確不是我心愛的鈴彥姬，但她是鈴彥姬獨一無二的女兒，這個世上不會有比她更像鈴彥姬的了。如果作為鈴彥姬的替代品陪在我的身邊，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饒過你們了哦~」
「喂……你說你這麼渣的性格，當年肯定是使出卑鄙的手段欺騙了鈴彥姬吧！」忍不住吐槽的陸生下意識地覺得危險，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蹦跳著叫囂道：喂喂，蘿莉控什麼的果然是怪蜀黍的最愛嗎？安倍晴明你這個千年老不死的傢夥，竟然敢染指本大爺的女人！！！
「喂……你——你快放開我！」彌光語氣焦灼地掙紮著，陌生男子的氣息緊緊裹住了她，貼在後背上的胸膛令她心底愈發不安起來。這個男人……根本不是正常人啊！要是早知道會引起他的興趣，她就不應該……那麼莽撞地出口挑釁羽衣狐的！
「呵呵，別急哦，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相處~」伸手在彌光臉上摸了一把，安倍晴明一臉和氣地說，抱著彌光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啊啊——晴明，你這是在做什麼？這個孩子根本不是鈴彥姬啊！你快放開她快放開她！」被晴明一連串的舉動嚇到，羽衣狐很久才恢復神智。
「晴明……」看到晴明緊緊抓著彌光，兩人肌膚相貼的曖昧姿勢，羽衣狐頓時紅了眼睛，她放棄說服固執的兒子，掉轉頭狠狠瞪著彌光吼道，「鈴彥姬還是鈴彥姬的女兒，你已經奪走了妾身那麼多重要的東西，現在還不肯放過我唯一的兒子嗎？！！」
額……彌光忽然間汗顏了一下，緊繃的心情卻驀然輕鬆許多。明明是如此緊張的關頭，為何她會突然覺得……羽衣狐很有喜感。
她確信她對晴明的感情真的是純粹的母子之情嗎？如果說晴明是她唯一的最愛的孩子，所以才肯一次次輪回轉生生下黑暗的「鵺」，那麼讓她寧願衝破人妖界限誕下子嗣的丈夫呢？她難道不是出於愛情才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的嗎？真是難以理解啊……
「哦，母親啊……」晴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聞聲回眸望著羽衣狐，低下頭吻了彌光的額頭，在彌光整個人石化的時候，忽然用力將羽衣狐推下地獄。
「多虧了母親您，我才能再次踏上征途。你是我的太陽，深冬之暖，希望之光。可是只有與你背道而馳，我才能真正踏上這條路。因為……過分深沉和偉大的愛，有時候也會成為一種阻礙……」
凝望著漸漸陷入地獄的母親，安倍晴明薄削微涼的唇輕輕勾起，居高臨下地看著痛苦尖叫的葛葉，他不帶一絲眷戀和憐憫的轉過身，無情地背對著慘絕人寰的地獄場面，懷裡抱著彌光已經瞠目結舌，幾乎因此失去言語功能。
「你……你竟然……」彌光整個人都僵硬了，聽到晴明後面說的話，半晌兒，抬起僵直的脖頸，她近乎憤慨地瞪大眼睛，眸光因怒火而變得燦亮，「你還算是人嗎？！那可是……那可是你的親生母親啊！」「啊啊——！」大概是受到羽衣狐墜入地獄的畫面的刺激，不知道突然間從哪裡得到的力量，彌光竟然一下子用力掙開晴明的束縛，「你，你這個……喪心病狂的變態！」
彌光無比悲憤地怒吼出聲，低頭眼睜睜看著羽衣狐墮入地獄，眼神裡忽然閃過一絲不忍。
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羽衣狐做過那麼多的壞事，歸根到底不都是為了晴明嗎？如果不是這個男人妄圖改變天命，傳說中白狐公子的母親葛葉，應該好好地活在信太森林才對！
回想起這十幾年的經歷，她也曾經為了自己的身世，埋怨甚至憎恨過父母，可是看到今天晴明對葛葉所做的一切，她才明白……安倍晴明……早已經沒有了作為人的心！
「哦呀……彌光，你要去哪裡？」一時沒注意讓彌光掙脫開來，安倍晴明諱莫如深地看著她，聲音沙啞仿佛帶著無盡的蠱惑，「快，過來我身邊。」
「我不……」彌光眼神倔強地張了張口，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腳不受控制，一步一步朝安倍晴明走過去，「你……你竟然……用言靈操控我？」
此時此刻，安倍晴明在彌光心中的形象，除了殘忍弑母的變態之外，又多了一個卑鄙小人。
名字是一種咒，看過《陰陽師》的人都知道這句大名鼎鼎的話出自安倍晴明之口。可是現在，他竟然用「言靈」試圖操控自己！她又……豈能真的如他所願！
「百鬼退散，諸魔共伏！破——！」運用所有的精神力來反抗，彌光剛剛吐出這個字，全身無形的禁錮頃刻瓦解，她失去力氣癱軟在身後的懷抱裡。
「光！你還好吧？」及時趕到彌光身邊的陸生，剛剛從兒子弑母大逆不道的一幕中回過神來，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被老不死的傢夥誘拐的場面。
該死的老傢夥，死心不改還妄圖跟他搶女人？陸生頓時憤怒地抄起彌彌切丸擋在彌光面前，密不透風地發動滑頭鬼的【畏】將鵺包裹起來，瑰紅色的眼眸中充滿戰意和怒火，如同銳利的刀鋒一下子破空而出。
「我不管你是安倍晴明還是鵺，總之……給老子滾回你該待的地方去！」
說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話語，令在地獄足足一千年之久的安倍晴明，全身的怒意如怒濤般席捲而來，凜冽的殺機仿佛能撼動整個京都。
「小子狂妄！大言不慚！」從鏖地藏手中接過[魔王的小槌]，安倍晴明冷笑一聲，仿佛是要拿厭惡的傢夥試刀，抬手一揮，直直地朝陸生橫劈過去。
第63章 最強的女神
晴明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而易舉粉碎了彌彌切丸，接著再度朝陸生抬起刀。
「陸生——！」彌光只能眼睜睜看著面色蒼白的黑髮少女，以堅強的意志強撐著重傷的身體，紛紛揚揚的血花如同櫻花飄落，正如少女記憶中的那般……美麗而悲傷。
「陸生，如果妾身也有孩子的話，一定……也如同你這般吧……」少女蒼白的面頰上浮出一抹慘澹的笑意，她毫無血色的右手輕輕抬起撫摸著陸生的臉，最後帶著滿身的悔恨和自責離開人世。
「‘山吹花開七八重，堪憐竟無子一粒’。鯉伴……鯉伴大人……」少女的手無力地滑落，陸生的眼眸突然瞪大了，「喂，你……為什麼……」
「對虛偽的記憶動情了嗎？真是可悲兮。」安倍晴明面上帶著嘲弄的表情，不容置疑地再次朝陸生揮刀。
「不要——！」彌光如水的眼眸倏然淩厲起來，她甩出袖子卷住陸生帶到身邊，接著一手抓住金色的神樂鈴，一手握住正反兩面的金銀扇，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舞動起來。
所有人的耳邊忽然響起祭祀的神樂，想要仔細聆聽辨別的時候，卻又縹緲如同隔著雲端一般，令人無處追尋無從捉摸。
為了保護最愛的人，彌光跳出了絕美的天宇受命之舞，無獨有偶，正是當年鈴彥姬為保護丈夫和孩子，將所有的妖怪瞬間秒殺的招式。
所有阻攔在面前的妖怪，頃刻間化為灰飛煙滅……
天宇受命之舞，傳說中天宇姬用此舞喚出不肯從天之岩走出來的天照大神。然而，繼承天宇姬血統和能力的鈴彥姬，她跳的舞天上人間絕無僅有，不會打開通往天高原的神路，只會……打開通往地獄的大門。
「安倍晴明——給我滾回地獄去吧！」眼神淩厲淡漠的絕美女子，加注以「語言」的魔力，低沉的咒語從口中緩緩吐出，周身包裹著金色和銀色的柔光。
「你竟然……」安倍晴明無比震驚地發現，他原本想運用言靈的力量控制小女孩，卻反過來被小女孩將了一軍，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吸入無盡的地獄。
「小光……」陸生懷裡抱著死去的黑髮少女，他抬起頭面色複雜地看著彌光，「小心些。」
安倍晴明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只繼承了鈴彥姬一半血統的彌光，並沒有鈴彥姬幾千年沉澱下來的力量。所以……
「比起鈴彥姬，小女孩，你還差得遠呢！」
安倍晴明在用[魔王的小槌]的力量，抵消掉幾乎不受控制的吸引力後，面色陰鬱地再度站在眾人的面前。
「你，你……」彌光也無比吃驚地看著這一幕，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了一下，她面色慘白咬著下唇勉強穩住，「怎麼會……」
剛才那一招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竟然……只是毀了那把罪魁禍首害死父親大人的刀？真是……真是不甘心啊！
雪白的貝齒咬破了嬌豔的紅唇，一滴滴鮮血順著唇角流下來，空氣中忽然生出一種異香，絲絲縷縷透過肌膚滲入體內……彌光整個人忽然向後面倒下。
「小光——！」陸生連忙放下羽衣狐的宿體，張開手臂準備接住彌光。
黑壓壓陰沉沉的天空中，忽然猛地砸下巨大的光柱，不偏不倚剛好籠罩住彌光。無數金色的光點飄散在空中，如同夜晚池塘裡飛舞的螢火蟲，奇妙馥鬱的芳香充滿四周。
感覺到空氣中產生的異動，安倍晴明的眼睛微眯起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場景真是像極了……他當初請降高天原神明時的場景！
「小光！你沒事吧？」看到彌光緩緩睜開眼睛，陸生的眼神充滿驚喜，瑰紅色眼眸滿是欣喜和後怕。剛才看到安倍晴明從地獄裡出來，他真是嚇得險些魂不附體！
「太好了！下次可別讓我這麼擔心了！「用力抱緊了懷裡柔軟的嬌軀，陸生因激動而顫抖的語調，隱隱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汝乃何人？竟敢對吾無禮！」生硬冰冷的語言充滿了疏離和陌生，用力推開把頭埋在自己頸間的少年，剔透澄淨的暗紅眼眸倏然變得冷厲，風姿嬌媚的少女態度淡漠語言冰冷，不同以往的陌生態度令人疑竇頓生。
「小光，你……你怎麼了？」疑惑不解地瞪大了眼睛，陸生看著推開自己的彌光，以前所未有的冰冷態度看著他，心底頓時浮現出一抹異樣的感覺。
「此地……是何處？」額前精緻小巧的金色鈴鐺，隨著少女起身的動作，輕輕碰擊著發出悅耳的聲音。輕輕皺著眉頭環顧四周一圈，紫發少女神情高傲冷若冰霜，俯仰天地之間的威儀氣勢，硬生生令陸生在兩米之外的地方跪下，「汝，回答吾的問題！」
「你……」被一股驚天的威嚴壓著跪下，陸生的身體不由得一顫，他下意識地抬起眸子，滿目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心臟宛如用手握住了一樣，莫名的窒息感令他聲音嘶啞，「你……你不是小光！你究竟是誰？！！」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反過來質問她？現在的人類，都是這般膽大包天，對神祗不敬嗎？
眼底瞬間流轉過諱莫如深的情緒，眉宇凝霜高高在上地睨了陸生一眼，身著華服的「彌光」祭起一雙凝著寒冰的眸子，掃視了一番四周圍著的閒雜人等，在眾人都迫於威懾不得不低下頭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吾乃，日影天鈿女。」
「天鈿女？日影天鈿女？」一直皺眉凝神注視者眼前的變故，精通史書和典籍的十三代秀元，在聽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以極端自信冷傲的態度介紹自己之後，腦海中的相關記錄飛快運轉起來。
天鈿女，這應該是自稱才對。日影，日影……向來氣度高華神情慵懶的妖孽男子，面色陡然變得難看，他倒吸一口冷氣近乎失控地喊道，「難道……難道是曾在天之岩受命獻舞的光輝女神日影天宇神姬？」
竟然……竟然招惹了這麼不得了的人物？！一長串充滿敬畏和尊重的稱呼無比流暢的吐出口，十三代秀元的心情卻遠不如他的言語來得灑脫。
早在看到彌光跳起「天宇受命之舞」時，他就隱隱越越有種不妙的感覺。要知道，鈴彥姬的舞蹈雖不會召喚神明降臨，但是卻可以打開通往地獄的大門。可是現如今，地獄就大開著在他們的腳底下，無法再一次打開地獄的大門，那麼就只有……通往高天原的道路打開了！
「什……什麼啊！喂，再說得清楚明白一些啊！」急成一團滿頭霧水的柚羅，粗魯地揪住秀元的衣袖急問道，「我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明白呀——！！！」
「簡單地說，那位是萬萬不可得罪的女神。」秀元被柚羅用力晃得頭暈，好不容易才扶住額頭穩住，輕歎一聲帶著些無可奈何地道，「現如今，即便是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了。」
只希望，這位算得上是彌光祖母的女神，能夠看在自家外孫女的份上，不要把他們這些妖怪啊靈魂啊一口氣消滅得乾乾淨淨。要知道，這位被稱為巫女的始祖的天宇姬，其中一個重要能力是祈福，另外一個能力就是淨化啊！
「天宇姬……嗎？」有些訝異地喃喃自語，安倍晴明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異變，薄唇邊突然浮起一個狡猾的弧度。
十三代秀元能猜出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鈴彥姬的母親，不正是這位傳說中的女神嗎？
「光輝女神日影天宇神姬啊，陰陽師安倍晴明，恭請女神臨世。」瞬間恢復成平安時代走來的貴族，頭戴烏帽子身著一塵不染的雪白狩衣，手裡姿勢優雅地握著一把檜扇，姿容卓越信步而至宛如公卿一般的晴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單膝跪地大喊出聲，立刻引起剛剛降臨人世的女神的注意。
「你身上……有著天狐的氣息。」頂著彌光的殼子的天宇姬女神，感覺著眼前男子身上傳出的絲絲縷縷的氣息，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頭。
似曾相識的問話，喚醒了安倍晴明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千年前的平安京，那初次見面的少女，在月光下宛如神祗一般高傲，不比眼前真正的女神有絲毫遜色。
「雖然有著若隱若現的天狐氣息，不過……」性格多半是淡漠的女神，話說到一半，就冷冷地望著晴明，不再開口了。
「……實不相瞞，家母乃是信太森林的千年天狐。在下是半妖，自然無法與姬神高貴的血統相提並論。」安倍晴明若有似無地低聲輕歎一聲，態度恭敬面帶笑容聲音柔和地道。
天宇姬輕輕點了點頭，便不再發話。對於生性淡漠的神祗而言，這樣的意外隔個幾百一千年發生一次，算不了什麼。這次大概是她的後人跳舞的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
「喂喂，你們別自說自話啊！我的小光呢？你們把本大爺的女人弄哪兒去了？」作為不純粹的妖怪，陸生沒有對人類的排斥，自然也缺乏對神明的敬畏。他剛開始是被眼前的狀況驚到，好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不過看到頂著小光的皮跟鵺相談甚歡的什麼什麼女神，他只覺得一股憤怒從心底湧出，直接化為難以壓制的怒意，通過擲地有聲的言語發洩出來。
「啪——」忍無可忍的秀元，直接把檜扇砸向陸生的腦袋。看到陸生氣憤地轉過頭來，十三代秀元抽搐著捏緊拳頭，無比僵硬地扯動著嘴角道，「小奴良，你知道眼前的女神是何等人物嗎？先不說別的，你如果想以後娶小光為妻的話，這位可算是她在這世間唯一有著直系血緣關係的存在了！天宇姬，就是鈴彥姬的生母！你說這位女神算是你什麼人？」
「難……難道是……外祖母大人？！」這下輪到陸生眼睛脫窗了。他瞠目結舌地望著天宇姬，說話都不利索起來，「不……不是吧……」隨便召喚出來一個女神，竟然是小光的親外婆？怎麼會呢，鈴彥姬當初不是還給爺爺和父親掌燈開道過嗎？如果鈴彥姬的身份如此尊貴的話，那爺爺……豈不是誘拐了神祗的女兒？
頓時臉色煞白變幻莫測，良久，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氣，陸生緩緩恢復內心的平靜。
如果鈴彥姬的母親是神祗，那當年……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啊！剛才這個女人明明還跟鵺很談得來的樣子！如果是面對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這種事……
「你如果是小光的外祖母的話，難道不應該殺了這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噁心傢夥嗎？」失去了彌彌切丸的奴良陸生，紅眸如冰箭一般刺向安倍晴明。他近乎質問和指責一樣的眼光，紛紛毫無保留地投向天宇姬。
「哦？奴良……陸生是嗎？」瞬間接受了這個身體的記憶，已經明白眼前少年身份的天宇姬，嘴角不著痕跡地上翹一些，「你這是，在質問吾嗎？」
真正繼承了她的血脈的，只有鈴彥姬那個傻丫頭，這具身體算起來是她的……唔，外孫女來著？沒想到跟妖怪在一起了，雖然……只是個不純粹的混血罷了。
「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好吧！」陸生腦門上蹦出一個個鮮紅的井字，自己的女人被別的不知名傢夥搶佔了身體，被這件事情嚴重刺激到的銀髮少年，忽略了他身後齊齊張大嘴巴眼睛脫窗的秀元柚羅等人，狠狠皺著眉頭逕自走到天宇姬跟前，猛地伸出手指頭指著她的身體道，「不回答的話，就趕緊給我從小光的身體裡出來！」
哦呵呵~還真是有趣的孩子。內心歡快無比的天宇姬，表面上依舊是冰冷淡漠，眉宇凝霜，擺明一副趾高氣昂的冰山冷美人的姿態。
她微微上挑著秀麗的柳眉，頓時有一種無可比擬的嫵媚，「你就是彌光所心愛的對象？作為我天宇姬的後代，眼光也忒差了一些。」就算不嫁給日本第一的男人，也好歹應該嫁給妖怪裡的王者才對！
事實上，表面是身份無比高貴的女神，私底下卻是跟自己的從神，神樂鈴所化的從神結合了的天宇姬，現今她前後不一令人的反常表現，不過是對外人和自己人的不同態度罷了。
然而……並不知道這些的陸生，也沒有注意到她前後態度的轉變，他只是狠狠抽動了一下眉毛，瑰紅色眼眸惡狠狠地瞪著她，咬牙切齒還帶著些羞憤地道，「要你管！小光承認的是本大爺，這樣就足夠了！」
他當然知道小光有多優秀，在他還只知道跟著爺爺跑的時候，小光一心一意為他的將來發愁擔憂。在他還彷徨猶豫躊躇不決的時候，小光卻早已下定決心要變強大。可是這些都不能抹殺，只有他才能帶給小光幸福的事實！
「就算你是小光的長輩，也沒資格干涉她和我之間的事！更何況，」陸生犀利鋒銳的紅色眼眸冷冷瞪視著天宇姬，壓抑沙啞的聲音微微透露著一絲危險，「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的女神，又有什麼資格對我們的事情說三道四！」
無比肯定擲地有聲的話語，令原本忐忑不安的花開院秀元，再次忍不住想要扶額歎氣。
這是哪裡來的極品啊，還是說滑頭鬼的個性都是如此？小奴良啊小奴良，快過來把你家孫子帶回去吧，眼下女神是還沒有生氣，要是真的惹女神生氣，那後果……可不是他一個不純粹的妖怪可以對抗得起的！
「竟敢對神祗不敬，女神殿下，您應該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永困於地獄不得超生才對！」安倍晴明眼底閃爍著惡意的光芒，他低下頭表面上畢恭畢敬地道。
「哼，吾等家人正相談甚歡，何時輪得到你插話！」早已從彌光的記憶中，得知事情真相的天宇姬，眼神冷漠不含絲毫感情地望著晴明，抬手一揮便將他打入地獄深淵。
「女神……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我明明比任何人都尊敬您啊！」安倍晴明滿眼驚詫地伸出手，最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比寒冰都要冷的眸子。
「吾兒自願追隨她心愛之人離去，所以即便吾身為高天原之女神，亦無法插手已然成定局的事。然而……汝如此這般設計吾之後裔，甚至妄圖改變天命逆天而為，汝可知這是多麼大的罪過？哼，從輕發落，就罰汝永困於地獄血池，一萬年不得超生吧！」
此話一出，站在鵺和羽衣狐這邊的妖怪，一片譁然。地獄已經是可怕的存在，竟然還要被困一萬年。看來，黑暗之主鵺的完全復活，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天女，姬神……這可是真正的高天原的神明啊！群龍無首的妖怪們面面相覷，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鵺都已經被消滅掉了，他們還留著幹什麼？
所謂的【百鬼夜行】，沒有了領頭的大將，潰不成軍不過是轉眼的功夫。
捂著胸口身形狼狽的鬼童丸，目光複雜的最後看了彌光一眼，縱身跳進了地獄的萬丈深淵。就讓他，在地獄待上萬年償還罪孽吧……最初沒能阻止晴明大人，後來沒能阻止羽衣狐大人，作為一名下僕，他無疑是不稱職的。
那位真正的百鬼之主……他相信，會好好地守護鈴彥姬的女兒，那個叫做彌光的女孩吧。真的……就像一道光一樣，能夠照亮人心的光……
安倍晴明或者說是鵺，如此輕易地被幹掉，讓遠野和奴良組的妖怪，都有些難以接受：
「喂喂，這坑爹的結局算什麼？飆血呢？廝殺呢？」此乃熱血派和武鬥派的妖怪。
「連高天原的女神都前來相助，真不愧是陸生少主啊！」星星眼閃亮閃亮的是崇拜派的妖怪。
「額……大團圓結局，少流血犧牲，這樣其實也挺好的。」這是和平派和中立派的妖怪。
「嘛~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子，哼！」這是無比驕傲的爺爺桑。
「都是托了彌光的福啊……」揣著手感慨歎息的是牛鬼，長長的劉海遮住半邊臉頰，隱隱透出黯然神傷的氣息。準確的說，應該是托了鈴彥姬的福才對。
「嘖，真是無趣。」此刻方才收起鐮刀的心口不一的少年，自然是來自遠野的妖怪鐮鼬鑄鐸了！
「keihou~」發出常人無比辨別的聲音，擺著面癱臉賣萌的是小紫——座敷童子。她身後自然是離不開微笑著的冷麗，雖說是雪女卻有著一顆溫柔體貼的心。
*****
「先不說這些！喂，女人！」好半天才將掉下去的下巴重新按回去，陸生耐性全無地皺著眉頭瞪著天宇姬，「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小光還給我？看在你是小光外祖母的面子上，等我和小光再多不久大婚的那天，會記得在你的神像前面上柱香的！」
「嘖嘖，少年，你這麼不可愛的個性，到底是怎麼拐到我家可愛的小光的？」見四周終於沒有了礙事的傢夥，完全恢復本性的天宇姬，伸出手用力捏著陸生的臉頰，如同揉麵團一般百般蹂躪著。
這小子，別以為她沒看到那些記憶，他可是明裡暗裡人前人後背地裡，不知道吃了小光多少次的豆腐啊！就算鈴彥姬生下這麼個傻丫頭，但也不代表她作為長輩能夠原諒他這般放肆的舉動！好吧，看在天然呆的丫頭把他折磨得不輕的份上，再捏兩把就勉強饒過他好了。
「唔……唔！」被人當中戲弄和羞辱，可偏偏對方是長輩，又驚又怒的陸生，頭頂都快冒煙了，卻仍然處於動手和忍耐的猶豫過程中。
「呵呵，反正你這種傢夥吧，換做是我的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絕對不可能看上一眼的！」裝作無比嫌棄似的擺了擺手，天宇姬終於心滿意足放開陸生。性格還是比較好欺負的，就算是個傻丫頭，想必也不會吃什麼虧。唉，鈴彥姬臨死前才請求她照顧自己唯一的後代，其實……那才是個比任何人都要傻的傻丫頭啊！
記憶裡的那些片段快速閃過，在心底歎息了一聲，天宇姬抬起頭望向遠處，目光落在秀元和滑瓢身上，在注意到站在後方不遠處的牛鬼時，眼眸裡忽然閃過一抹異色。
「喂，你可不要看上誰才好啊，那些可都是我的百鬼！」陸生以老鷹護小雞的姿態，鼓著兩邊被捏得紅紅的腮幫子，伸手擋住了天宇姬過於火熱的目光。
這小子……果然滿腦子匪夷所思的思想。天宇姬用鄙視的眼光看了陸生一眼，眸光明亮繼續托著下巴望牛鬼，神情若有所思地出聲感慨道，「那個牛鬼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改天找小外孫女談一談吧，沒經歷過的孩子什麼都不懂，才會錯把魚目當成珍珠啊~~~！」
天宇姬抑揚頓挫的一番話，指桑駡槐明裡暗裡罵人，讓陸生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終於忍不住要爆發的時候，卻被詭異微笑的天宇姬一把抱住，在他耳邊輕吐著宛如惡魔的詛咒一般輕柔甜美的嗓音，「你說說看呀，小陸生。如果我解開那只小狐狸的詛咒，你們幾個人的命運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哦呵呵，吾……無比期待著喲！」
嘴角上挑起一個妖嬈的笑容，少女身體一軟暈倒在陸生懷裡。
陸生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笑容，明明是女神卻有著如同惡魔一般惡劣的個性，趁他瞪大眼睛震驚無比不知所措的時候，不知何時把他的手塞進了小光的衣服裡面，於是……
「唔……」剛剛醒來的彌光緩緩睜開眼，入目便是陸生俊美的容顏，看到陸生略帶訝異和狐疑的目光，還沒等彌光高興地抱住陸生慶祝，胸前不正常的觸感令她下意識地低頭，然後——「啊啊啊！陸生你這該死的色.狼手到底放在哪裡啊啊啊！」
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過去，羞憤交加的彌光直接跳上牛車，臨走時不忘帶上柚羅，帶著花開院一族離去。原地，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妖怪，和捂著臉咬牙切齒的陸生少主。
「那個該死的……什麼什麼女神！你最好給本大爺等著瞧！！！」用力捶了一下地面，陸生少主捂著臉站起身，憤怒地掃視一圈好奇的眼光，瑰紅眼眸流溢著森冷的光芒，「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
他可沒有忘記，那個笑得詭異肩膀上還臥著一隻鳥的眼球（鏖地藏），趁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偷偷溜走了。要不是當時他忙著對付羽衣狐，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然而，不管嘴上怎麼掩飾，少主紅豔欲滴的耳朵，已經完全暴露出他的真實情緒。妖怪們交換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紛紛聳了聳肩臉上扯出大大的笑容。
所以說，先前對外祖母的態度那麼不恭敬，註定陸生少主未來情路艱難啊……惹惱了掌握大權又小心眼的長輩，就算是陸生少主也會被整得相當慘不忍睹。
要知道，巫女同樣是日本神前式婚禮必不可少的人物，如果惹惱了相當於基督式婚禮的神父的女神，就算可以把很難搞的彌光小姐追到手，未來想順利成婚什麼的，也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啊……除非少主你不想舉行婚禮了。眾妖怪們齊齊遠目，十分默契地忽視了氣憤得想要跳腳的少主。
第64章 忘卻的悲傷
大阪城一站奠定了滑頭鬼百鬼之主的基礎，隨後他率領部下浩浩蕩蕩離開京都的舉動，使遙遙觀望後續情節的全國妖怪們跌破眼鏡。
「本大爺不是那只母狐狸，對紙醉金迷的京都沒興趣。而且，我已經找到了最重要的珍寶……」淬金雙眸俊美無鑄的奴良滑瓢，眼含笑意神情無比蕩漾地抱著懷裡的櫻姬，那副臭美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令雪女陰陽怪氣忍不住要吐槽。
「是啊是啊，愛江山更愛美人，現在為了京都第一美女，什麼都可以放下了。」雖然想這麼說，雪女卻強行壓制下來。其實她明白的，總大將並不是沉迷于美女享樂的人，德川治世下的妖怪想生存會更加艱難，總大將不過是想為他們謀出一條出路。
只是……「唉。」在廊前輕攏慢撚撥弄著三弦的雪女，藍色與銀色交錯糾纏的長髮，襯托出雪白和服的她格外出塵，玲瓏有致的窈窕身軀有著誘人的弧度和曲線，只有失神的眼眸暴露出她此時的心不在焉。
「雪麗，總大將的百鬼夜行，這次……你怎麼沒有去？」奴良組中的特殊存在，隨侍總大將左右，手提燈籠鬼掌燈開道的鈴彥姬，紫色輕紗遮掩住絕色的容貌，她蓮步輕移叮噹清脆地走來，順勢在雪女雪麗的身旁坐下，抬眸問道。
「不想去……不想去罷了。」張了張口，雪麗自嘲地搖了搖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三弦。去了又能如何呢，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美人在懷的總大將，百鬼之中……早已沒有了她的位置。
「雪女，其實……」抬頭看著櫻花雨紛紛揚揚地灑落，仿佛一瞬間感受到雪女內心的淒苦，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說些什麼好呢，幸虧她當初對總大將敬而遠之，要不然，萬一淪落到跟雪女一樣的地步，看著他另娶他人寵妻大過天，說不定會一怒之下大開殺戒吧。
她做不到雪女為愛放棄的地步，如果是她看上的男人……一陣細密的櫻花雨灑落，鈴彥姬抬手接住一片花瓣，眼眸微微眯起思緒暫態千萬。
回到江戶後不久，總大將和櫻姬共結連理，那場盛大的婚禮，至今仍為妖怪們津津樂道。
美麗到令人窒息的地步的櫻姬，意氣風發狂傲無邊的奴良滑瓢……人與妖的結合，卻意外地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奴良組總大將的婚宴上，有不長眼的妖怪前來搗亂，總大將牛鬼等人興致昂揚地接受挑釁，櫻姬不分敵我治療所有的妖怪，精疲力竭卻不忍心妖怪受傷，最後終於禁不住火山爆發……「你們這些傢夥，給我適可而止啊！」不要仗著她完全治癒的能力，剛治療完畢就又接著開打啊混蛋！
呵呵，真是令人難忘的場面。鈴彥姬忍不住輕笑一聲，紅唇輕啟吹了一口氣，粉白色的櫻花花瓣翩翩飛舞，最後身姿輕盈地飄落在地上。
當時總大將和牛鬼等全部瞠目結舌停下動作，看著氣呼呼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的櫻姬，一個個呆若木雞如同僵硬的木偶，實在是……太好笑了！
「櫻姬懷孕了，氣色近來如何？」三個月就懷上了孩子，看得出總大將是多麼「賣命」。臉色難看地撥了一下弦子，雪麗睜大圈圈眼盯著鈴彥姬，嗓音清冷夾雜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櫻姬很好，總大將……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呢。」輕輕搖了搖頭，鈴彥姬眸光幽邃地凝望著雪麗，湊近她拍拍她的肩膀輕歎道，「雪麗，何苦想不開呢。總大將那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懂得。櫻姬……才是適合他的人。」
雪麗跟隨總大將多年，總大將明明知曉她的心意，卻仍然堅持娶櫻姬為妻。男人啊，唉，不就是這麼回事兒！
鈴彥姬有些為雪麗不值，卻又不得不承認，櫻姬跟總大將十分相配，站在一起宛如一幅畫，美麗得……令人屏息。
「嗯哼，完全成了妻奴呢！」分明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女子，卻不費吹灰之力打敗了她，這讓她……不服也得服。想到前不久找到她要學做菜的櫻姬，溫柔靦腆笑容飽含著新婦的幸福，雪麗手下撥弄的三弦發出刺耳的顫音，她輕歎一聲將三弦擱置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抬頭定定望著前方。
「鈴彥姬，今晚的百鬼夜行……我跟你一起去。」當初由於總大將抱著櫻姬去百鬼夜行，因為第一次找不到位置而失神，那個她……她雪女才不會承認是自己呢！哼，只要有她雪女雪麗在的一天，總大將帶領下的奴良組，就一定要有她的位置！
「你能想通就太好了。」如果一味地跟總大將慪氣，最為難的還不是她自己嗎？鈴彥姬動作輕柔地拍拍雪麗，唇邊挑起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為了一個男人，沒必要啊。」就算得不到總大將的愛意，雪麗依舊是最堅強的女性！同時，這也是她最為欣賞的地方。
「先不說這些，你跟牛鬼呢？你們兩個怎麼樣了？」心中感動鈴彥姬的關懷體貼，有些尷尬羞澀地咳嗽兩聲，雪麗抬眸凝望著鈴彥姬笑著打趣，「不是我說你啊，鈴彥姬。他都已經明示暗示這麼多次，你什麼時候才肯跟他去捩目山？牛鬼……其實人真的挺不錯的。」
比起最喜歡裝糊塗的總大將，悶葫蘆樣總愛跟著鈴彥姬的牛鬼，其實真的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良人。如果不是她一顆心早已遺落的話，或許……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能讓人重新來過。
「唉，我知道的，只是……」明白雪麗也是一片好心，鈴彥姬只得輕搖著頭，面色複雜了幾分。她如何不知牛鬼人不錯，剛加入奴良組時百般刁難，不過是不放心她這個外人，比任何人都要深愛著奴良組的牛鬼，在接受她之後更是百般維護……她，何德何能。
「牛鬼是個好人，但我不能接受他。」纖細的手悄悄十指交握，鈴彥姬姣好的面容帶著無奈的笑容，身著桃色和服嫺靜地端坐在廊前，如同從畫上走出來的古代姬君，絕世無雙的氣質高雅貴不可言。
「既然覺得牛鬼不錯，那為什麼不能接受？」雪麗一臉費解的表情，望著鈴彥姬疑惑道，「如果你是介意你的身份，那完全不成問題。奴良組的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總大將都不介意的事，底下的妖怪就更不會介意了。」
「不是這個緣故，雪麗，你……不懂的。」聲音沙啞喑澀了幾分，鈴彥姬勾唇笑笑，眼神流露出一絲迷惘，「我曾經對世上的一切都無知，是兩個人以不同的方式教會了我。他們一個用盡手段想束縛我，另一個卻開口說給我自由，然而……最後他們以同樣的方式離開了我。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雪麗，你說，既然早晚要分開，那又何苦付諸感情。不是……徒增傷悲嗎？」
聞言，雪麗的眼神複雜起來，她無奈地吐出一口氣，聳了聳肩望著鈴彥姬，「我原本以為你會是情敵，不過很快就發現你不可能成為情敵。知道為什麼嗎？你……不懂得感情。也不能說完全不懂，要用一個詞來說的話，大概……是迷惘吧。你對感情很困惑迷惘，是不是？」從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就覺察到這點。分明對人類沒有慈悲，卻被哭泣的小女孩打動，用前所未見的華麗手法，使多如沙粒的妖怪頃刻間灰飛煙滅。
「呵呵，或許吧。我從小就沒見過父親母親，化形後又遇到那樣兩個人，我想……我很難再對什麼人動感情了。」鈴彥姬的笑容顯得沉靜寂寞，如同陰雨淅瀝的天氣，表面風雅卻暗藏幾絲淒涼。
安倍晴明，蘆屋道滿，他們以不同的方式令她終身銘記於心，已經遭遇過世上最絕世風華的兩個男子，她要如何……再對別人動心。
總大將奴良滑瓢是百鬼之主，卻無法抹滅她心中乘著牛車漂浮于平安京上空俯瞰京城的心悸；花開院秀元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她卻只能透過他看到千年前嬉笑邋遢的播磨法師。
大概，她註定要為當初的輕率付出代價吧。如果她能早些勸阻晴明的話，如果她能坦白對道滿的感情，如果……如果的如果，就是她悔不當初，如果……從未見過就好了。那樣，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唉……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那只母狐狸說過的話。還沒經歷過感情就遇到那樣的男人，真是可悲。」雪麗拿羽衣狐曾經說櫻姬的話來提醒鈴彥姬，自己卻仍然陷入泥沼中不可自拔，「其實……我根本沒有資格說你吧，呵呵。」
看著雪麗先是振振有詞，後又若有所失神情悵惘，自嘲一樣的笑聲令人心疼，鈴彥姬不禁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紫色眼眸如水凝視著她勾唇道，「有大家在，不會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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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姿綽約，秀色迷人。連魔鬼見了也不忍心打擾，在如此難得的良辰美景之時，耳邊卻忽然響起刺耳的尖叫，「主人~~~~~救我救我快救我啊啊啊！！！」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鈴彥姬的神色變了幾變，深吸一口氣，抬眸看著飛奔過來揮舞著白色觸手的雲外鏡，無力地扶住額頭拿著鏡子歎息道，「鏡子，你又惹出什麼麻煩了？這次得罪了什麼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作孽，蘆屋道滿看似隨便實則認真的性格，卻會擁有這麼不正常的水鏡，而且……成為器物妖之後氣焰囂張得很，有時候連她這個主人的話都不聽。就比方說，現在，此時此刻。
「哼，才不是我的錯呢！我不過是想跟小姑娘說上句話，誰知道那個四肢發達的面具傢夥，就這樣二話不說地沖上來打我，切，才不是小爺的錯呢，才不是！」趾高氣昂觸手飄上天的雲外鏡，完全沒有注意到尾隨而至面色陰鬱的狒狒。
「鈴彥姬，雪女。」看到悠閒地坐在廊前賞花的美女，狒狒克制住怒氣打了聲招呼，一把揪住死死扒著鈴彥姬的雲外鏡，湊近鏡子咬緊牙關壓低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往外面蹦道，「還說不是你的錯？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你這麼丟人顯眼的妖怪當組員，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礙于你主人的面子，總大將早就把你趕出本家了！」
「你……你……絕對不會的！你別信口胡說！」想起上次被總大將教訓了一通，又不以為意的扔到一邊，要不是主人及時趕到，說不定就被消滅的經歷，雲外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聲音顫抖不止地說道，「有……有主人，我……小爺絕對不會有事的！嗚嗚，是不是，我最最親愛美麗大方漂亮的絕世好主人？」
諂媚的雲外鏡讓鈴彥姬更加頭痛起來，旁邊雪麗不時朝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她只能當做看不見，一把拎起鏡子朝狒狒彎腰道歉，「對不起，雲外鏡又給你們惹麻煩了。」
鈴彥姬不惜放□段為雲外鏡道歉的舉動，令在場諸如雲外鏡、狒狒、雪麗都震驚了。其中尤以雲外鏡最為驚訝和震動，不一會兒，它哭哭啼啼地纏繞住鈴彥姬，搖頭晃腦拼命地大喊著，「對不起，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嗚嗚，嗚嗚，主人我錯了，我真的真的錯了，以後絕對不會見到女孩子就纏上去了，絕對不會偷偷摸摸看人家洞房了，嗚嗚，嗚嗚，我真的錯了嗚嗚……」
雲外鏡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狒狒感覺心焦的同時也有些無力。看到被這場鬧劇引來的觀眾，他深感壓力巨大地開口說道，「這次，就放過你吧。不要再有下次！」要是再有下次，就算他能夠原諒有事沒事被一隻鏡妖騷擾鬧得雞犬不寧的慘痛經歷，也絕不會放過它膽敢闖入溫泉偷窺女妖怪們的可惡舉動！
聞言，鈴彥姬松了一口氣，連忙抓住雲外鏡致謝，「狒狒，這次給你惹麻煩了。回頭妾身一定親自登門道歉。」不管怎麼說，雲外鏡是她跟那個人最後的聯繫和牽絆，她一覺醒來再也不見熟悉的容顏，還好有嘰嘰喳喳堪稱聒噪的雲外鏡，雖說有的時候真的有些煩人，但仍然……是她生命中不可分離的成員。
「咳……嗯，你好好管教雲外鏡吧。這次……嗯，就算了吧。」有些難為情地撓撓頭，狒狒輕咳一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不想再為這只鏡子心煩，不如交給我一段時間，保證回來之後，脫胎換骨。」揣著手一直靜靜旁觀的牛鬼，看著鈴彥姬無奈歎息的神情，忽然抬眸盯視著她沉聲道。
「噯？把鏡子交給你嗎？可是……」有些錯愕地望著突然出聲的牛鬼，再想到之前雪麗說過的話，鈴彥姬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緋色，訕訕地擺了擺手稍顯為難地道，「這樣……不太好吧，不是太麻煩你了嗎？我們又不是什麼特別的關係，牛鬼，其實妾身……」
雪麗連忙給狒狒使個眼色，還不忘記抓住鏡子帶走，櫻花飄落的庭院裡面，只剩下鈴彥姬和牛鬼二人。
「跟我，不需要這麼生份。」感動於雪女和狒狒的體貼，牛鬼並沒有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上前一步伸手拂去鈴彥姬肩頭的櫻花，幽邃的眼眸飽含著難言的複雜情愫，「鈴彥姬，你什麼時候才肯跟我回捩目山？為了你，我已經在本家呆了大半年。」這對於一向重責任的牛鬼而言，已經是相當難得的追求舉動。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牛鬼只會冷眼相待。只有她，只有……她。
「牛鬼……我……」鈴彥姬眸光複雜地抬起頭，凝望著牛鬼欲言又止。
「你不必說了，我已經知道了。」如同以往的那麼多次，依舊……不接受他嗎？牛鬼搖了搖頭，柔順的長髮順著肩頭滑落，遮得住他半邊英俊的臉頰，卻遮不住他望向鈴彥姬的火熱目光，「總大將提醒我說直接告訴你我的心意，我告訴了你，你卻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現在……我不想再聽你那一成不變的回答。鈴彥姬，你要知道，我們妖怪的生命無限漫長，我牛鬼……等得起。」
說罷，牛鬼轉身頭髮甩出一道弧度，那毅然離去的背影，令鈴彥姬佇立良久，默默凝望著，長歎一口氣。
牛鬼，你等得起，又怎知……我會讓你一直等下去。那樣……對人對己，豈不是太殘忍了嗎？
目光複雜莫測地注視著牛鬼離開，鈴彥姬的眼眸浸透著歉意和無奈，轉過身去不再看那抹身影。
一個人的生命中，總是會遇到一些人，他們……有的出現得太早，卻愛得太遲；有些……出現得太遲，卻愛得深沉。或許，她應該問一問總大將，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然……她只能選擇離開了。
悠于 2015-11-11 13:02
第65章 牛鬼的情意
鈴彥姬最終沒有離開，不光是由於眷戀奴良組給予她的溫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
「鯉伴大人，到妾身這裡來。」日光柔和地灑在綾羅錦衣上，搭配以柔順的紫色長髮，拿著羽毛做的玩具逗弄小孩子，鈴彥姬眼中凝著一抹柔和溫情，「鯉伴大人，加油，就快到了。「
「咿呀……」鯉伴忽然眼睛發亮，小肚子緊緊貼著榻榻米，揮舞著短短的小手指，拼命地撐著地往前爬，目標……離自己有些距離的羽毛玩具。
「啊，鯉伴大人真是可愛得犯規啊……」鴉天狗握著權杖默默內牛，看著鯉伴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抓住羽毛玩具，翅膀處還在隱隱作痛，心裡卻是一片溫柔。如果不是鯉伴大人如此可愛，奴良組上上下下也不會寵他寵上了天。
「呵呵，鯉伴大人真是太棒了！」看著緊抓著羽毛玩具炫耀的小傢夥，鈴彥姬眼神欣慰地一把抱起他，好好逗弄了精力旺盛的孩子一會兒，她抬眸看向旁邊又想哭又想笑的鴉天狗，情不自禁地勾唇笑著打趣道，「能讓鯉伴大人這麼高興，鴉天狗你功不可沒呢。」
那玩具自然是用鴉天狗貢獻出來的珍貴羽毛做成的，但是想出這個玩具的不是別人，卻是冷眼旁觀不時還撇撇嘴的雪女雪麗。
「跟這種小孩子玩，能有什麼意思。」話雖這麼說，雪麗卻是一手捏出了冰彈，冷著一張臉遞給鯉伴，「送給你了。」眼神分明是暗藏著期待的，雪麗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嫌棄和冰冷。
剛剛學會爬，還不會走路的鯉伴，好奇地望著雪麗手裡的圓球，然後在雪麗努力隱隱壓制著激動的表情下，很給面子地伸手拿過冰彈的玩具，仰臉給雪麗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咿呀……」
「收……收下了。」看著鯉伴綻放出的笑容，雪麗過分白皙的臉頰上，竟然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她舉起袖子輕咳一聲，故作冷漠地轉過身去，「收下了啊，哼。」
唉，這個彆扭的雪女啊。鈴彥姬好笑地搖了搖頭，凝望著鴉天狗問道，「櫻姬大人的身體好些了嗎？」
大概是不適應江戶的天氣，再加上第一次生孩子的緣故，一向元氣十足的櫻姬居然病倒了。總大將一天到晚陪在她身邊，照顧鯉伴大人的事情，自然就落到鈴彥姬、雪女等人的身上。
「已經好多了，不過總大將說了，既然鈴彥姬把鯉伴照顧得那麼好，那就繼續照顧下去好了！之後，就，就……」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身體越來越小的鴉天狗，開始左顧右盼，內心深處早已氾濫成災。總大將啊，嗚嗚，不能這麼不厚道啊嗚嗚……
「之後就怎麼了？」原本打算等櫻姬平安生下孩子就離開的鈴彥姬，由於櫻姬生產之後病倒的事情被迫留下。已經寸步不離地照顧鯉伴大人這麼多日，此時見到鴉天狗顧左右而言其他的心虛模樣，自然猜測出了一些貓膩和端倪。
「咳……總大將和夫人去了熱海……泡，泡溫泉。」鴉天狗拼命地想拿出威風勢頭，可是面對鈴彥姬微微眯起的眼睛，只能垂下頭乖乖說出實情，「總大將跟夫人是夜裡走的，所以現在大概已經……到熱海了。」
鈴彥姬臉上的笑容凝滯了，懷裡把玩著羽毛玩具的鯉伴，似乎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勁，放下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玩具，小手輕輕撫摸上鈴彥姬的臉頰，從口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鯉伴大人……在擔心妾身嗎？」有些驚訝地發現小傢夥眼裡的擔憂，鈴彥姬一時間忘卻了剛才得知消息時，那種宛若被欺騙了一般的憤怒心情，松了一口氣握住鯉伴的小手，目光溫柔寧和嗓音輕緩動人，「不必為妾身擔心哦，那對無良的父母溜走就算了，妾身是絕對不會丟下鯉伴大人的！」
其中暗含著輕微的怒意，鈴彥姬卻不知為何，竟同時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許……她也不是那麼想離開吧，如果……不是因為牛鬼的事。
「好了，好了，你就別在大家面前秀恩愛了！看鈴彥姬你現在這個樣子，乾脆作為鯉伴大人的童養媳，將來嫁給他做二代目夫人好了！」雪麗不知哪裡來的無名火，看著鈴彥姬跟鯉伴溫馨相處的場景，心底竟然隱隱泛出一股酸意。儘管知道鈴彥姬對總大將毫無感覺，雪麗還是免不了胡思亂想。看起來……就像是正室離開後，照顧小主人的側室一樣，啊啊！
甩甩袖子轉身離開的雪麗，令鈴彥姬滿頭霧水地開口，「鴉天狗，雪女她……發生什麼事了？」
鴉天狗自然看出了雪女的心思，可是無論雪女還是鈴彥姬，都不是他能輕易招惹的對象。所以鴉天狗只是咳嗽了一聲，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鈴彥姬。那模樣擺明瞭三個字，不知道。
鈴彥姬無奈地抱著鯉伴，微微惱怒地瞪了鴉天狗一眼，抬步朝庭院裡走去，「鯉伴大人，妾身帶你去曬曬太陽。」
鴉天狗望著鈴彥姬揚起的笑容，其中飽含著對鯉伴的關懷和疼愛，不禁在心底輕歎一口氣。這樣……到底是好是壞呢？用這種方式留下鈴彥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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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不負責任的父母啊，竟然丟下這麼小的孩子……」
得知總大將帶著夫人前去熱海的消息，牛鬼第一時間從捩目山趕過來。看到哄孩子已經得心應手的鈴彥姬，心底忽然產生一種荒謬的妄想。如果鈴彥姬有孩子的話，肯定會是一位好母親吧。只是……不知道奪走她芳心的人，究竟是誰……
「牛鬼，你來了。」看到許久不見的牛鬼，鈴彥姬的第一反應是欣喜，但是隨後兩人都有些尷尬，她只得咳嗽一聲訕訕道，「雪麗手腳太冰涼，對小孩子的身體不好，所以……妾身代為照顧一下。」
說是代為照顧，其實她本人早已樂在其中吧？牛鬼在心底輕輕的歎息，走上前盯著鈴彥姬懷裡的小傢夥，問道，「這就是總大將和櫻姬大人的孩子？好小……」
「剛出生的孩子能大到哪裡去，畢竟……他身上有著一般人類的血液啊。」鈴彥姬先是好笑地瞪了牛鬼一下，隨後意識到鯉伴身體裡的血液，不由得稍帶惆悵地歎息一聲，「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其實……你要是喜歡孩子的話，以後……可以多生幾個的。」牛鬼盯住了鈴彥姬姣好的臉龐，見她並沒有反駁自己的話，向來冷硬的線條柔化許多，臉色暗紅輕咳著欲言又止，「鈴彥姬，你可以……」
「什麼？」鈴彥姬正專心致志地戳著鯉伴軟軟滑滑的小臉蛋兒，忽然間聽到牛鬼遲疑的話語，有些茫然地抬眸凝視著他，「牛鬼，你還有什麼事嗎？」
牛鬼醞釀多時的求婚之詞，由於鈴彥姬完全無視的態度，徹底胎死腹中。逃避著不讓鈴彥姬戳臉蛋的鯉伴，仿佛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竟然無比乖巧地主動湊上去讓鈴彥姬戳，還不時發出小孩子可愛的笑聲。
鈴彥姬見牛鬼一臉憋屈的模樣，凝眉思索了一陣子，恍然大悟道，「哦，牛鬼，你是想抱抱鯉伴大人嗎？」說著，不由分說地把鯉伴遞給牛鬼，還無比關心地站在旁邊，指揮著牛鬼怎樣才能讓小孩子更舒服一些。
「這……是這樣嗎？」向來不懂得如何拒絕鈴彥姬，這一次牛鬼也是默默接受。他緊張兮兮小心翼翼地抱起鯉伴，看著小嬰兒渾身仿佛都僵硬了，臉上呈現出不知所措的表情。這麼小，不會稍微用些力氣，就……碎了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鬼，居然像抱著稀世珍寶一樣擔心無比地抱著鯉伴，這幅畫面令剛從廚房冒出頭的雪麗，狂笑不止。好在這個時代的女性普遍比較矜持，雪麗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珠，咳嗽一聲面色紅潤地走過來，「咳嗯，鈴彥姬，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的姿勢有什麼不妥？」
「嗯？什麼？」由於擔心牛鬼把孩子摔了，鈴彥姬一直緊貼著牛鬼。此時聽到雪麗的問話，她才意識到這一點。她竟然……跟牛鬼挨得這麼近？怪不得他的身體這麼僵硬，原來……不只是因為鯉伴大人的緣故嗎？
「唔……」鈴彥姬白皙的臉色如薔薇花般緋紅豔麗，帶著幾分嬌嗔地凝眉瞪了雪麗一眼，「你說什麼呢！別胡說八道！」
言畢，她故作淡定地從牛鬼懷裡抱起鯉伴，深吸一口氣嗓音仍有些輕顫地道，「哪裡會有什麼不妥，只不過是牛鬼想抱一下鯉伴大人，妾身有些不放心就在旁邊看著罷了。」
「哦？真是這麼簡單嗎？」雪麗挑了挑眉毛，兩隻眼睛都寫著不信。只見她仍穿著做飯時的服裝，信步從廚房裡走出來，來到牛鬼和鈴彥姬面前，將他們看得有些毛毛的，才緩慢拖長了語調道，「其實鈴彥姬你完全不必羡慕的，鯉伴大人是很可愛沒錯，但他畢竟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如果真的這麼喜歡孩子，完全可以自己生一個出來的。」
說完，雪麗笑眯眯地伸出雙手，目標自然是……「鯉伴大人，妾身帶你去吃好吃的哦~」
趁鈴彥姬一時不備奪走鯉伴，在她發飆之前躲進了廚房，雪女雪麗刻意提高聲音道，「啊啊，鯉伴大人肯定是餓了吧，怎麼哭了呢？嗯，快讓妾身給你弄些吃食……」
從廚房裡傳出來的話語，令鈴彥姬好氣又好笑。好一會兒，她才收斂了激動的情緒，回過身望著牛鬼笑道，「真是，讓你見笑了。」
「沒有關係。」牛鬼搖了搖頭，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抬眸盯視著鈴彥姬，許久，才緩緩開口問道，「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噯？」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鈴彥姬面帶詫異地望著牛鬼，見他一臉認真和嚴肅的模樣，只好凝眉思索了一下，然後輕笑著回答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只是我從小就沒見過父母，可以體會小孩子對父母關愛的渴望，實在看不過去總大將不負責任的舉動，所以才會對鯉伴大人百依百順。」
只提到總大將而沒有櫻姬，自然是鈴彥姬信得過櫻姬的品性。如果不是總大將任意妄為的話，櫻姬大人絕不會丟下孩子不管的。所以說，全是總大將一個人的錯！
「鈴彥姬，你以後……會是個好母親的。」牛鬼眼神複雜幽邃地望著鈴彥姬，低沉的嗓音隱含著壓抑地道，「你還是不願意……接受我嗎？只要是你的心願，我可以努力成為一個好父親。」至少，要比總大將做的好一百倍！
「牛鬼……」鈴彥姬的神情立刻凝重起來，她眸光複雜深邃地回望著他，許久，才輕輕歎息了一聲，「抱歉，妾身無法答應你的請求。至少……眼下不能。」
牛鬼在心底長歎一聲，竟有些「果然如此」的情緒湧上心頭，一時間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我……明白了。」
牛鬼深深凝望著鈴彥姬，久久，唇邊溢出近乎呢喃的聲音，「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打動你……」
這句話鈴彥姬聽得清楚，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什麼人才能夠打動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回答牛鬼。
「不管怎麼說，奴良組都是你的家。鈴彥姬，我不希望這份感情成為你的負擔，你……」帶著些許的歎息開口，牛鬼眼含深意地凝望著鈴彥姬，深邃的眼眸裡蒙著一層霧靄，「總大將已經把鯉伴大人交給了你，希望你能夠盡心盡責地照顧他成人。」
「牛鬼，你不覺得這樣太強人所難了嗎？」鈴彥姬歎息一聲，神情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她當然知道總大將這番舉動的真正意圖，不然一向疼愛親子的櫻姬絕不會認同。然而，心裡面有些感動是一回事，要不要真正離開是另一回事。
「如果你可以放下這段感情，那我也可以盡心照顧二代目。」鈴彥姬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截了當地盯著牛鬼的眼睛問，「你，能夠做到嗎？」
正如同牛鬼無法輕易放下對她的感情，讓她照顧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責任直至成年？不覺得這樣對她有些太過分了嗎？
「鈴彥姬……」牛鬼狠狠皺起了眉頭，凝視著鈴彥姬眼神黯淡，「你當真，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嗎？」這麼久的相處，這麼久的相伴，竟然……沒有一絲能打動她？
「牛鬼，你不該對我產生感情的。」鈴彥姬的眼光靜靜落在牛鬼臉上，她寧靜溫和的笑容裡暗含著堅定，「我拒絕的，又何止你一人。牛鬼……你放棄吧。」
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武鬥派牛鬼，聽到這番回答也被打擊得險些倒地不起。良久，牛鬼從喉嚨深處發出沉重的喘息，他目光複雜地凝視著鈴彥姬說，「我，答應你。」即使不得已被迫放棄她，他也希望她可以留下來。至少……她還在這裡，這樣就夠了。
「牛鬼，你這樣……又是何必呢。」震驚于牛鬼的回答和選擇，鈴彥姬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不忍。愛上她這樣的人，真的……值嗎？要知道，神明可都是無情的啊。繼承天宇姬血統的她，從來都不是多情的人。
「牛鬼，你真是個傻瓜啊……」輕聲的呢喃飄散於風中，櫻花樹下站立著的兩人，分明如同童話一般美好，卻偏偏生出幾分透明的哀傷。
不是你不夠好，只是我不愛你，如此……而已。
第66章 吾家的少年
芳草碧翠，綠木扶疏。幾杆淡竹上的露珠晶瑩閃亮，身穿淡紫色外衣妖嬈多姿的女子，她體態慵懶恣意輕輕倚在欄杆上，欣賞著庭院裡的一草一木，清晨格外清新的空氣，令人心曠神怡頭腦清醒。
「這樣真好……」幸虧當初選擇了留下來，不然這種平靜安逸的生活，很難在別處尋找到了吧。
情難自禁地輕喃出聲，鈴彥姬閉上眼深呼吸幾下，拉開門含笑凝望著黑髮的小男孩，屈膝跪坐在榻榻米的旁邊，伸出手捏捏他肥嘟嘟的小臉，「鯉伴大人，該起床了哦。」
「唔……好困，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黑髮的小傢夥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繼續睡覺。昨晚偷偷跟在老爹後面，直到快早上才回來，真的要困死了……
「這樣可不行哦，鯉伴大人。」鈴彥姬的語氣帶著親切溫柔，凝視著想要賴床的小傢夥，她紫羅蘭色的眼眸劃過一抹狡黠，「再不起來的話，妾身就叫雪女過來了。」
「啊啊，不要，不要！起來了，我已經起來了！」聽到鈴彥姬要叫雪女過來，抓住一分一秒補眠的鯉伴，馬上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
「唔……鈴彥姬，我已經起來了，你千萬別叫雪女姐姐。」搖頭晃腦清醒了一下子，他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鈴彥姬，可憐兮兮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懇求。要是這種大冷天被雪女抱，絕對會凍死人的會凍死人的！
「好了。」鈴彥姬啞然失笑，看著小傢夥一本正經板著臉求饒，不禁搖了搖頭，眸中含笑的望著他說道，「今天可不同往日，鴉天狗終於抱得美人歸，作為從小照顧您，陪您玩耍的‘元老級人物’，他的婚禮鯉伴大人您可沒有道理缺席。所以，趕緊起來吧！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呼哈……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鴉天狗也真是的，春暖花開的時候成親多好啊，非要選擇這麼冷的天氣，唉……」掙紮著從床上起來，鯉伴朝掌心呼出一口哈氣。
「天可真冷啊，雪女姐姐這些天肯定很精神吧。」想到冷冰冰卻疼愛自己的雪女，鯉伴不由得微微一笑。他一邊任由鈴彥姬給他穿衣服，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呐，呐，我有事情要問你。」
「鯉伴大人有什麼想問的？」並沒有糾正鯉伴的稱謂，早已習慣了小傢夥愛以同齡人的口吻與她交談，鈴彥姬好脾氣地笑著問道。
「鴉天狗那麼小的身子，他的老婆……鈴彥姬你猜，會是什麼樣子？」小傢夥眨動著閃亮的眸子，裡面蘊含著滿滿的八卦之情。
鈴彥姬想到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據說是江戶美人圖鑒上有名的女妖怪，不但美豔妖嬈，性格更是十分對她的胃口。
思及此，鈴彥姬只是微微一笑，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您要想知道什麼的話，應該自己想辦法。從別人口中得到的結果，不一定是您想要的。」
哎呀，鈴彥姬真是油鹽不進，難以對付啊。怪不得牛鬼這麼多年還是單身。鯉伴搖頭晃腦了一陣，自以為瞭解了事情的真相，興致勃勃地打算去圍觀鴉天狗的婚禮，「鴉天狗的妻子，想必跟鴉天狗一樣嬌小吧。」
「噗——！！！」嬌小……因為鯉伴大人的用詞，差點兒噎死過去的鈴彥姬，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鯉伴大人還是趕緊起來吧，誤了時辰櫻姬大人會不高興的。」
提到自己那被父親看得死死的母親，鯉伴不由得氣呼呼鼓起包子臉，撇了撇嘴神情不悅地道，「才不會呢，有父親大人在，母親不會不高興的。」老爹總是埋怨他霸佔了母親的時間，怎麼不反省反省剝奪了他理應享受的母愛？哼。
唉，鯉伴大人這是在埋怨總大將常常帶著櫻姬大人消失，把當初還很小不懂事的他丟給她的事吧。可是誰又能想得到，總大將他們當初做這些，不過是為了留下她。說到底，她現在會這麼盡心盡責地照顧鯉伴，也是出於這一番無法言明的心意。
「好了，鯉伴大人。祝言（婚禮）儀式就要開始了，這一次能進行得這麼井井有條，要歸功於當初總大將和櫻姬大人的婚禮呢。那個時候，鴉天狗可是出了不少力啊。」有意地把鯉伴的注意力轉移到今天的婚禮上面，鈴彥姬這些年照顧鯉伴已經可以說是已經得心應手。
「祝言儀式？那是什麼？」畢竟還是小孩子，聽到不明白的東西，鯉伴立刻好奇地問道。
「祝言儀式就是結婚儀式，鯉伴大人不是想看新娘子嗎？趕緊收拾乾淨跟妾身出去，馬上就可以得償所願了哦。」笑眯眯地幫鯉伴整 理好服裝，鈴彥姬牽著他的手走出房間。
「呐，鈴彥姬。」鯉伴忽然拽住了鈴彥姬的手，烏溜溜的眼睛浮出異樣的情感，「鈴彥姬你以後會離開我，嫁給別的妖怪嗎？比方說……牛鬼？」
鈴彥姬的身體一僵，忽然間停下腳步，低下頭凝視著鯉伴，目光複雜了幾分道，「鯉伴大人，在您能夠獨當一面之前，妾身是不會嫁給任何人的。」
「不會嫁人就好。鈴彥姬，我們快走吧！」自動忽略了鈴彥姬的定語，鯉伴興高采烈地抓住鈴彥姬的手，蹦蹦跳跳活潑無比地朝前面跑去。
雪女這些年參加百鬼夜行的次數越來越少，估計等到鯉伴大人繼承二代目之後，會選擇在合適的時候離開吧。那個時候，如果鯉伴大人能夠獨當一面的話，她也該考慮考慮……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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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到處是忙碌著的小妖怪們，作為總大將最信任的手下之一，鴉天狗的婚禮受到極大的重視，在離開本家回到高尾山之前，這場祝言儀式將在本家舉行。其中當然要算上櫻姬的一份力，對於不惜拔下羽毛逗鯉伴開心的鴉天狗，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鴉天狗成親，準確說來櫻姬比滑瓢還要高興得多。
在這個時代，祝言的順序是製造一個花嫁（新娘）行列，新娘站在中間，在日落的時候到新郎的家。但是、要說人和妖的祝言的話好像又不能按照這個規則弄，按照當初總大將和櫻姬舉辦的儀式，在祝言之儀式開始之前，新娘在屋子裡換好衣服等待。
「鬼火。」
以鬼火的浮現為信號，花道兩側亮了起來。
微微搖動的鬼火製造出幽秘靈幻的氛圍，將出席者的影子都打到廊簷和天花板上面，帶著綿帽子俯下臉的新娘，一步一步靜靜走向席台，猶如芍藥花般豔絕人寰，步步生蓮妖嬈似火。
比起當初櫻花般美麗的櫻姬大人，絲毫不顯得遜色。鴉天狗能夠娶到這麼美豔的夫人，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啊……妖怪們尤其是狒狒等忍不住感慨萬千，看著鴉天狗驕傲的挺起胸脯，眼神飽含著豔羨和妒忌的情緒。
「什麼時候老夫也能成家立業啊，眼看鴉天狗都能娶到江戶有名的女妖，老夫什麼時候……唉……」
牛鬼揣著雙手面色平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跟苔姬卿卿我我的一目身上，不禁朝狒狒投以同病相憐的目光。一目也就算了，苔姬是小姑娘，不懂事。沒想到近年來身體越來越縮水的鴉天狗，竟然能娶到這麼漂亮美豔的夫人，難不成傻人真的有傻福？
鈴彥姬帶著鯉伴從旁看熱鬧，鯉伴一瞧見新娘子的長相，立刻大驚小怪地呼喊起來，「天哪，還有沒有天理，鴉天狗那麼短小的身材，怎麼能消受美人恩？！！」
「鯉伴大人，您可否告訴妾身，這些話，您是從哪裡聽來的？」鈴彥姬額頭上蹦出紅色的井字，她笑得無比溫柔親切，彎下腰輕輕摸了摸鯉伴的頭。
雖說早已經習慣鯉伴的早熟，但頭一次聽到如此開放的話語，不用說，肯定是總大將大人……呵呵呵~鈴彥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模樣看起來異常嫵媚而富含危險，簡直就像是物語裡提到的蛇蠍美人。
「我……咳……」鯉伴的眼珠靈巧地轉動著，目光落在臺上的鴉天狗身上，他立刻隱去身形逃竄過去，「鴉天狗，快點兒救我啊——！！！」
調皮搗蛋偏偏很小就領悟了【畏】，鯉伴讓鈴彥姬抓了個空，她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抬頭看著撲到鴉天狗懷裡的小傢夥，瞧見他身旁新娘子饒有興味的眼神，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甩了下袖子，靜靜佇立著，不再作聲。
新娘美豔大方性格爽朗，日後定能成為賢內助，看著身穿白無垢的妻子，鴉天狗眼中凝著濃濃的醉意。兩人深情凝望著對方，那幅畫面令人感覺到幸福。可是卻被小傢夥給打斷，然而……彎下腰笑眯眯捏鯉伴臉蛋的新娘，手足無措無可奈何拍著鯉伴的鴉天狗，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像起他們日後兒女繞膝的美好情景。
繼總大將和櫻姬大人的婚禮後，奴良組舉辦了又一個盛大的儀式。
有點兒……想成親了呢。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雪女捏了捏拳頭，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緒，等祝言儀式進行得差不多，她忽然轉身悄悄地離開了。
她的家鄉在極寒之地的遠野，從義無反顧地跟隨總大將離開，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少個歲月。是時候……進行屬於雪女的傳承了。
鈴彥姬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她無奈地看著總大將揪住鯉伴的領子，櫻姬大人在旁邊紅著臉訓斥，心底溢出滿滿的溫馨和幸福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屬於家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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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在鯉伴大人繼任二代目後不久。
大概是受到鴉天狗娶到嬌妻的刺激，和鯉伴年紀輕輕成為二代目的衝擊，那之後的狒狒努力的發憤圖強，終於一舉成為第三個成親的妖怪。只不過他沒有鴉天狗的幸運，新婚之夜被雲外鏡從旁偷窺，事情最後鬧到總大將那裡去，圓了奴良組婚禮不得太平的傳統。
「鏡子！下次再這麼不知輕重，妾身就讓雪女把你冰封起來！聽見了沒有？」火冒三丈地用手指著雲外鏡，鈴彥姬氣得快要頭頂冒煙。從前雲外鏡還知道輕重，只會得罪那些小妖怪，沒想到這些年氣焰囂張，連幹部們都敢得罪了。哼，還不是仗著牛鬼。
「鈴彥姬，需要妾身幫忙嗎？凍上個幾百年都不成問題哦。」見到難得一見鈴彥姬發怒的場景，雪女雪麗饒有興致地站在旁邊，手指繞著胸前垂下的長髮。
「不用再說了，老夫這就帶著妻子離開！」氣得肺都要炸開的狒狒，一怒之下攜帶妻子離開了本家。任何一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時，卻發現一直鏡妖在偷窺的男性，都不會大度的容忍這種事的！
「鏡子你啊，這次可闖了大禍了！」鈴彥姬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了雲外鏡一眼，轉過身就要衝出去向狒狒他們道歉，卻被牛鬼一把拉住了手。
「鈴彥姬，狒狒不會有事的。至於這只鏡子……」想起自己從雲外鏡那裡得到不少好處，一向鐵面無私的牛鬼不禁為難起來。他真沒料到雲外鏡會這麼囂張，不然說什麼都不會答應它到婚禮現場的，可是現在……牛鬼在心底深深一個歎息，冷冷盯視著雲外鏡沉聲道，「事已至此，狒狒氣頭上也聽不進去你的話，還不如想想怎麼教訓這只鏡妖。」
「啊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牛鬼，枉費小爺私底下唔唔……」雲外鏡張牙舞爪地威脅牛鬼，卻被牛鬼一巴掌按趴下。雲外鏡眼神憤怒地瞪著牛鬼，白色的觸手不死心地飄向他。
「不過是一隻不成器的器物妖，讓妾身幫你凍上個幾百年吧，想來頭腦會好好清醒清醒的。」雪女雪麗嫵媚妖嬈地掩唇而笑，神情間卻浮現出一抹淒涼之色，「這算是妾身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你不是一直打算離開嗎？這樣就不需要為鏡子費神了。」
「最後一件事？雪麗你在說什麼？你……難道你也……」準備離開了？無比詫異和驚訝地看著雪女將雲外鏡凍上，見她神色異樣情緒也不太穩定，立刻猜出其中的緣由。一時激動攥住她的手，鈴彥姬盯視著她目光複雜幽邃起來。
奴良組中數她跟雪女感情最好，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雪麗……你要離開嗎？你真的……可以放下了？」沒想到她們連想法都這麼相似，只不過出發點和緣由不同而已。其實……她們都不過是可憐人。
「不用為妾身覺得可憐，妾身只是有些累了。這個決定是妾身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只不過一直沒有付諸實踐罷了。」雪女說話的語調輕鬆愜意，她展顏一笑，絕代風姿實在美不勝收。只是那故作輕鬆的姿態和神情，反倒給人一種心疼的感覺。
「現在狒狒已經成家立業，妾身如果再耽擱下去的話，孩子豈不是要叫他們的孩子為兄姐了？那種吃虧的事情，妾身才不幹呢。」調皮嬌俏地吐了吐舌頭，雪女朝鈴彥姬燦然一笑，語氣卻驀地變得沉重許多，「鈴彥姬，你不要學妾身一樣。有些感情，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正如同，她跟總大將錯過了一樣。沒有再回頭看那個姍姍來遲的男人一眼，雪女雪麗清冷動聽的嗓音飄散在空中，她昂首闊步儀態萬千地踏著夜色離開，「妾身離開了！有機會的話，來遠野找妾身吧，妾身會好好招待你的！」
原本開開心心的祝言儀式，結果成了令人傷感難過的分別。鈴彥姬一時間呼吸困難，捂著胸口緩緩蹲下，「雪麗……她真的……離開了？」這麼多年都沒見她有任何動作，沒想到真正下定決心，她會如此的不容置疑毅然決然！
「鈴彥姬，你……」沒事吧？話才剛剛說了個開頭，牛鬼還沒來得及扶起她，旋風一般闖過來的，正是扶住鈴彥姬神色擔憂的鯉伴，「鈴彥姬，你還好吧？」
「鯉伴大人？妾身很好。」鈴彥姬虛弱地笑了笑，輕輕推開鯉伴的身體。她抬眸目送那抹白色趁著月色離開，心底湧現出無限複雜難言的情愫。雪麗……
雪女那麼美麗堅強的女性，尚且不能獲得幸福。她真的可以……有自信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嗎？
叫她阿緣的人不在了，叫她鈴彥的人也不在了，她是不是……也應該不在了呢？
「鈴彥姬，雪女剛才說的……不是真的吧？」心裡頭惴惴的不安，鯉伴神色複雜地問道，「你當真……要離開我嗎？」
「二代目……」一手拿過被冰封住的雲外鏡，在鯉伴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視下，鈴彥姬妍如桃花的面龐上，緩緩勾起一抹姣如清月的淺笑，「雪女說的沒有錯哦。」
年紀輕輕就繼承二代目之位的鯉伴，此時看見鈴彥姬不同尋常的表情，心裡咯噔一跳，「鈴彥姬，你該不會……」真的要離開吧？為什麼？！！
仿佛聽出鯉伴未說出口的話，鈴彥姬搖搖頭微微一笑道，「妾身並沒有打算學雪女，妾身只是想要出去走走轉轉。有二代目在的奴良組，妾身相信一定能夠走向輝煌，就算沒有妾身也不會有大礙。妾身如果哪天倦了，累了……會回來的。」
鈴彥姬的話擲地有聲振振有詞，眼神堅定表情毅然不留餘地。見狀，早已退居幕後的總大將，拿著煙杆呼出一口白煙，盯視著鈴彥姬沉穩發話道，「鈴彥姬，你走吧。記得沒事兒回來看看就行。」
「知妾身者，總大將也。」鈴彥姬嫣然一笑，欠身勾勾唇道，「妾身，遲早會回來的。」
比起十年如一日堅持不懈的牛鬼，滑頭滑腦看出她的難纏瀟灑選擇放棄的總大將，真不愧是她曾經選擇跟隨的百鬼夜行之主！奴良組是她的家，所以無論多久，她都一定會回來的。雪麗走了，她也該下定決心了。只是……
抬眸望向欲言又止的櫻姬，看著那張曾經傾國傾城的臉，如今雖說多了幾根不明顯的皺紋，卻仍舊有著迷人的萬種風情，鈴彥姬不由得輕輕一笑朗聲道，「櫻姬大人，總大將，還有諸位，請多保重。」
「最後……牛鬼。」告別了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鈴彥姬款步來到牛鬼身前。眼波流轉如暗夜星辰閃亮，那是尋常不常見到的魅惑。她凝視著不發一言緊抿著唇的牛鬼，不經意間眼神流露出抹不去的歉意，「妾身，要離開了。」
「你說過……只要我放棄，就不會走的。你……食言了。」牛鬼的臉龐堅毅中透著哀傷，他凝望著桃花般嫣柔的女子，心中情意變冷隨流水消逝……終究，他在她心中佔據不了一席之地。
「牛鬼，我們始終……有緣無分。」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鈴彥姬辭別了眾妖怪，在牛鬼複雜的眼神目送中，繼雪女之後離開了奴良組。
吾心不轉如磐石，奈何君心似流水……終究，是遲了一步，卻愛得深沉。這份感情，鈴彥姬承受不起，只能選擇辜負……和拒絕。
第67章 恰回眸初見
離開奴良組的鈴彥姬並沒有第一時間去遠野找雪女，而是繼續當年沒能完成的環遊全國的夢想，一邊用日漸精湛的醫療技術治病救人，一邊遊覽起德川治世下的大好河山。
花開院秀元過世的時候，她得知消息後去了京都，跟是人一起安葬了秀元。她看著下一代家主繼承秀元之名，毫無波瀾的紫羅蘭色眼眸終於動了動，而後不聽是人的挽留分道揚鑣。
說到底，他們之間僅有的聯繫，便是那個人——蘆屋道滿。再後來或許還有那個少年，比起晴明更像是狐狸的秀元。除此之外，他們可謂是毫無瓜葛。
安倍晴明的後代她也曾去看過，在花開院家一枝獨秀的這個時代，土禦門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鈴彥姬靜靜看著那些沒落的深宅大院，眼神平靜看不出有絲毫波瀾。
恨他嗎？應該是恨的的。如果當年不是安倍晴明，她和葛葉怎會落得那般下場。
葛葉在她心中是母親和長輩一般的存在，所以她事後才會為了贖罪自願沉睡。
然而同樣的，如果不是安倍晴明，她可能依舊懵懂無知地呆在神社裡，自然也不會懂得世間的人情世故。
至於蘆屋道滿……到現在，她仍然分不清對他的那份感情究竟是什麼。
是愛嗎？還沒到那種程度。是友情？又不是那麼單純的感情。
為了尋找那個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答案，她不辭辛苦地尋找著蘆屋道滿。
據說蘆屋道滿當年被流放到播磨，之後他的子孫後代一直輾轉於各個時代，仍舊以陰陽師的身份出現，繼承先祖的遺志。
鈴彥姬到達過瀨戶內海附近的英賀、三宅等地，看到那些殘留著的[蘆屋塚]、[道滿塚]和[道滿井]，忍不住撫摸龜裂的邊緣潸然淚下。
她總是為牛鬼的執著感到為難，說到底，她才是最為執著的那一個。明知道那個人不可能再回來，卻仍然忍不住踏著他曾經的足跡，沿著那些已經無法追尋的痕跡，遊走，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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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月下旬，京都春意闌珊，櫻花大都開始凋零，然而山櫻卻開得正盛。
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枝椏已經新芽萌綠，春靄迷蒙，如煙似霧，美不勝收。
鈴彥姬在晨光熹微霧深露重的清晨，早早便洗漱完畢隨意用了些吃食，戴上斗笠穿戴整齊後走下山去。
此時人影寥寥，放眼看去只有蒼茫的樹木，鈴彥姬卻駕輕就熟地穿梭于林間，不多時便來到山下一處不起眼的房屋門前。
房屋的主人見來者是鈴彥姬，立刻感恩戴德地將她請進來。早就聽說遊行的巫女途徑這裡，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還沒離開。這下，他們的孩子可算是有救了！！！
「巫女大人，請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我們夫妻倆給您磕頭了。」老淚縱橫的中年男子和女人同時跪下，由於心憂生病多時無錢看病的獨生子，分明是中年卻已佈滿白髮的他們，看起來竟如同上了年紀的人一般，不禁令人心生憐憫。
她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的，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不過……細心察看著病人臉上的紅斑，鈴彥姬替生病的少年蓋好被子，抬眸凝視著他們語氣沉重，「這種情況出現多久了？他原本便病得這麼嚴重嗎？」
「回大人的話，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中年婦人首先擦乾了眼淚，她小心翼翼地拍拍兒子的手，淚眼朦朧地望著鈴彥姬顫聲回道，「我們沒有錢給孩子看病，只能尋來治病的偏方，沒想到，沒想到……唉！」
聞言，鈴彥姬不由得皺起眉頭。這種情況她見得多了，什麼符灰水可以治病啊，根本就是騙人的！
輕輕搖了搖頭，鈴彥姬嗓音清冷地開口，「我這裡有一副藥，你們分三次給他服下。記住，忌辛辣食物，要注意保持清潔乾淨。」
說完，留下足夠醫治好這病的藥，鈴彥姬打算趁著天濛濛亮離去。
上次路過這裡的時候，少年對她有一水之恩，眼下她打算住下一段時間，跟山下的村民打好關係是有必要的。至於他們怎麼想，要不要相信她，那就不是她該管的事情了。
「巫女大人，我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啊……」老夫妻倆淚流滿面的望著鈴彥姬，輕輕顫抖的身體和聲音透露著惶恐。上次被那雲遊的法師欺騙說用符水可以救人，他們家裡現在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如果巫女大人……
「不需要，如果你們執意要感謝我的話，有機會送些野山菇給我好了。」鈴彥姬微微一笑，姿態溫文爾雅，落落大方。
「巫女大人？」那夫妻倆看著鈴彥姬消失於晨霧之中，面面相覷，而後恭恭敬敬地拿著藥磕了幾個頭，「天女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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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彥姬並不知道自己一時心軟造成怎樣的後果，她剛來到這座道滿曾經待過的神社的時候，為這裡格外深幽寧靜的風景所吸引，再加上常年累月流浪奔波造成精疲力竭，得知蘆屋道滿就是在這裡娶妻生子的時候，她心裡浮現出一抹異樣的同時，竟也生出想要安定下來的心願。
借著行醫救人和遊行巫女的身份，她順利地在這個民風淳樸的村落住下來。在村民們熱情洋溢的幫忙下，她擁有了一處木枝為垣的房屋，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破路直通山下。
房屋小巧玲瓏，看似普通，卻顯得素雅俐落。回廊別有情趣，不大的庭院裡草木韶秀，抬頭可見天際雲蒸霞蔚，入目便是一望無際的樹木。
平淡的生活也別有一番滋味，習慣了跟隨總大將百鬼夜行，再次開始與人類打交道，鈴彥姬的心情是懷念而複雜的。
「巫女大人，巫女大人！我給您送東西來了！！」山間的青石小道上響起奔跑的聲音，少年清脆中帶著一絲沙啞的嗓音，給人以親切自然的山林鄉間的氣息。
「佐助，你怎麼又拿東西過來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些東西不需要再送來了。」天知道她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擔心那對老夫妻亂想，才說叫他們送些山菇來的。她要是早知道他們這麼感恩圖報，甚至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當初打死也不會亂說話的。鈴彥姬無奈地接過鯛魚，看著臉上有著可愛麻子的少年，眼底倏然劃過一抹淡淡的溫柔。
佐助就是山下那對夫妻的獨生子，在他的病好之後常常過來看望她。少年生性單純善良，得知是她醫治好了自己，而且分文不取的事情後，常常上山送些時下蔬果鮮味給她。
既然打定主意住上一段時間，自然是免不了跟村民們打交道。鈴彥姬第一次面帶笑容地收下謝禮，私底下卻是望著那滿滿一麻袋的金針菇，香菇，蘑菇，猴頭菇，狠狠抽搐了一下嘴角。
她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卻不想那對老夫妻格外的固執，認定是她高明的醫術和高尚的醫德，才挽回他們唯一的兒子的性命，便再三吩咐佐助每次上山看望她，都不要忘記帶些禮物感謝她。
用他們的原話說就是「巫女大人也是人啊，不好好吃飯怎麼能行？我們老夫妻雖然家裡窮，只有這些山味拿得出手，可是能做的還是要盡力做的。佐助，記住把XXXX帶給巫女大人啊！」
老實說，人類的食物她吃不吃沒有什麼區別。她並不像總大將那樣貪戀美味，曾經竟然為了常常陰陽師的飯菜跟平常人有什麼不同，在某個月涼如水的夜晚闖進了花開院的本家。如果不是當時她剛好在本家做客，估計秀元已經跟總大將打了起來。
無可奈何地看著少年期待的目光，鈴彥姬在心底輕歎一口氣笑著說道，「佐助，這次的東西我就收下了。下次千萬別再麻煩了，你能來看望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需要這些東西的，知道了嗎？」
「嗯，巫女大人，我知道了！」佐助眼神閃亮亮的，見鈴彥姬收下鯛魚，立刻活蹦亂跳地揮舞著手臂向她告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送完東西還要去忙呢！
「巫女大人，我先離開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望著少年蹦跳著離開的身影，鈴彥姬輕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現在這個時代信奉神明的越來越少，也只有這些偏遠的山區村莊，還保留著原始淳樸的作風。
每次看到佐助活蹦亂跳的樣子，她就情不自禁想起小時候的鯉伴。鯉伴大人可以說是她跟雪女看大的，也正是有了這麼一段特殊的經歷，一直對總大將心懷執念的雪女，才會生出想要一個孩子的心願。
兩百多年前她曾去過遠野一趟，看到雪女終於如願以償有了孩子，兩人敘了舊之後突然提到牛鬼。
「鈴彥姬，牛鬼對你的心意，奴良組上上下下看得明白，你怎麼就這麼鐵石心腸呢？」雪麗一臉恨鐵不成鋼外加眼紅不已地瞪著她，語氣微微泛著酸陰陽怪氣地譏諷道，「要是妾身能遇到如此良人，早就跟他共結連理了，現在估計孩子都很大了。你倒好，牛鬼這麼多年都對你癡情不已，你卻連一絲希望都不肯給他，直截了當地就給拒絕了。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狠心啊！」
當時，鈴彥姬只是淡淡的微笑著，從始至終一句話沒有說。
雪麗要忙著照顧孩子，沒時間招呼她。她把四處搜集來的小玩意送給小雪女，兩人合計之下給小傢夥取了名字，她便告別了遠野的妖怪繼續流浪。
這一流浪，便是幾百年。中間她得知鯉伴大人成親的消息，曾經有打算回去看看。最後卻只是送了賀禮。她怕……一回去就會忍不住留下，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先找到一直迷惑的那個答案。
她對於蘆屋道滿，究竟是什麼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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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已經過去了，鯉伴的妻子離開的時候她也有所耳聞，卻由於心態日趨平靜而沒有動作。如果換做以前肯定忍不住去弄個清楚吧，再怎麼說鯉伴也是她一手看大的孩子。
前些年鯉伴總會隔三差五的來看她，直到他成親之後，才慢慢減少了這種單向的來往。她說不出心裡是否有些失落，但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只當是當初的小傢夥長大了，她雖然有些心情複雜，但總的來說還是高興的。
還記得鯉伴當初找到她面色複雜地說「鈴彥姬，我要成親了」，她驚訝之餘脫口而出一句話「哦，那妾身可要恭喜你了」，鯉伴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至今想起來仍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年他們之間的來往越來越少，她也更加甘於這種平淡如水的生活。
來到這座偏遠的山裡已經半年有餘，享受到不同於遠野和關東平野的平靜，她是發自內心熱愛上了這個地方。也難怪蘆屋道滿會選擇跟這裡的人共結連理，如果是她的話說不定也會……
忍俊不禁地微笑起來，將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全部清空，鈴彥姬把佐助送的鯛魚放進屋裡，看看天色尚早，決定去附近的村落逛一逛。
妖怪的速度跟人類不可同日而語，佐助從山上下午需要一兩個時辰，她不多眨眼的功夫就到地方。可是這次，似乎不太幸運。
「妖怪！看你往哪裡跑！」一個帶著佛珠的法師手執錫杖，橫眉豎眼冷冷地攔住她。
「啊類？」鈴彥姬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掠過大義凜然的法師，再看看他身後滿臉垂涎的男子，與身旁面帶妒忌的女人，不由得嘲諷地勾了勾唇角。
所以她才說不喜歡人類。這麼多年，她遇到過紅葉和青竹那樣忠心耿耿的人，遇到過晴明和道滿那樣風華絕代的人，遇到過秀元和是人那樣迥然相異的人，現在……同樣遇到為了一己私利出賣別人的人。
「妾身沒有記錯的話，上個月，你們的父親正是吃了妾身的藥才好起來的吧。」鈴彥姬面帶嘲諷地冷冷說道。這對小夫妻不想贍養年邁的老父親，居然打算將受了風寒的老人拋棄在路邊，如果不是她下山購買日常用品路過此地，根本不敢想像竟然會有這麼喪盡天良的人存在。
「哎呀，兒啊，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快快放開巫女大人，這是大不敬大不敬的啊……」年邁的老人步履蹣跚拄著拐杖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到鈴彥姬跟法師年輕夫婦對峙的場面，立刻一驚一乍地咳嗽著呼喊起來。
「啐！老頭子你眼瞎了吧，那明明是吃人的妖怪！」不過，這麼美豔的妖怪啊……年輕的男人眼底劃過一道幽光，凝視著鈴彥姬眼神漸變迷離。比起他老婆可是年輕漂亮多了，妖怪都長得這麼好看的嗎？
「哼，看你長得一臉狐媚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年輕的婦人眼神滿是嫉妒，她狠狠瞪了一眼垂涎鈴彥姬美貌的丈夫，叉著腰模樣格外驕傲地盯視著鈴彥姬道，「現在有鼎鼎大名的空智法師在，看你這個狐狸精還往哪裡跑！」
「狐狸精？」呵呵，還真是不得了的稱呼啊。鈴彥姬冷哼了一聲，回眸流沔，美目中凝聚起冰冷的鋒芒，「你可真是太抬舉妾身了！」
「說的沒錯！女妖，你竟然還迷惑了老人家的心智，究竟意欲何為？還不給老夫從實招來！」老法師手中的錫杖敲擊地面，發出沉重而震撼人心的悶聲。那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如果忽略他眼底一閃即逝的邪光，或許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一代宗師。
「你們……見過妾身這麼端莊的狐狸精嗎？」鈴彥姬輕輕倚靠在樹上，風致韻絕似笑非笑。那姿態秀美優雅，無與倫比，誰見了都心旌動搖，目不轉睛。
「妖怪都是邪惡的，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是你這種紅顏禍水！」老法師義正言辭地瞪著眼睛，手裡緊緊攥著佛珠。早就聽說附近有貌美如花的巫女雲遊，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漂亮的女妖怪。雖說身上的靈氣遠遠多過妖氣，可是妖怪就是妖怪！收了她之後當個……嘿嘿。
看到法師眼底的隱晦之意，鈴彥姬露出嫌惡的表情，猛地揮出紫色的輕紗，正要取走這老法師的狗命，卻忽然間被人用力抱住了腰，只聽微帶怒意的男聲響起，「就算她是妖怪，也不是什麼邪惡的妖怪，你們有必要這麼趕盡殺絕嗎？」
少年身高才剛到鈴彥姬的肩頭，他生得眉眼格外清疏俊朗，剛正不阿，說話時擲地有聲嗓音清脆。看起來是幫助鈴彥姬躲過一劫，事實上卻是巧妙地阻止她的攻擊。
「少年，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看著少年一塵不染的雪白服裝，目光銳利而堅定地擋在她前面，絲毫沒有面對妖怪的嫌惡或者恐懼。鈴彥姬不禁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開始靜靜等待著看好戲。
「在下花開院良房，修行途中路經此地。你是……」少年狠狠皺了一下眉頭，面帶不解和疑惑地望著她問，「你明明沒有害人之心，為什麼不好好解釋一下？」
「妾身想要做什麼事，還需要向別人解釋嗎？」鈴彥姬嫵媚的卷起深紫色的髮絲，手指輕輕一勾便解開束縛，披散下來的頭髮如扇子散開，秀逸飄動如同雲霧舒緩蔓延。儘管身上仍舊是傳統的白衣緋袴的巫女服，卻硬生生給她穿出一種無可比擬的嬌豔俏麗之美。
鈴彥姬無疑是高傲的，繼承天宇姬神明血統的她，想做什麼不是隨心所欲的？當年就算是安倍晴明，也沒有真正強迫過她，只除了不由分說想要娶她的那件事。
「你……」真是任性的女妖怪啊，不過……花開院良房狠狠蹙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視著鈴彥姬。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二話不說朝前方走去，「你跟我來一下！」這種性格，還有這種熟悉的說話方式，他想要……他需要驗證一下。
「喂，妖怪！你們別想跑！」老法師見這麼個大美人要沒戲，立刻拿起錫杖氣勢洶洶地沖來。
「真是難纏的傢夥。」輕輕歎了一口氣，花開院良房緊緊皺起眉頭，手中捏住一張繪製好的符咒，動作敏捷的躲避開來自老法師的攻擊，一邊口中念念有詞盯著他喊道，「滅！」
靈符宛如炸彈爆炸一般的威力，令鈴彥姬稍感驚訝地挑了挑眉毛。趁她專注于靈符驚人威力的時候，花開院良房攔腰抱起她，兩人消失在四起的塵煙之中。
「咳咳……可惡！」老法師氣憤地跺了跺腳，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無蹤。
*****
「少年，你想要拐妾身去哪裡？想要和妾身共結連理嗎？」鈴彥姬嬌笑著摟住花開院良房的脖子，一方面是他的姓氏給予她懷念的感覺，一方面是她從他身上感覺到久違的安心。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久違了，久違到如果不是她努力克制，她都要險些流下眼淚來。既然安倍晴明可以使用禁術轉生，那麼靈魂是不是也可以超越時間？
繼承來自於母親的能力之一，她可以感覺到隱約的靈魂波動。如果她沒有感覺錯誤的話，眼前這個無論穿著還是作風都一絲不苟的少年，跟千年前的那個邋遢大叔……竟然會是同一個靈魂？
「你……」花開院良房無語地放下鈴彥姬，，壓下心底蠢蠢欲動的陌生情愫，態度疏離語言冷靜穩重地道，「你明知道那對夫妻不懷好心，救了那老人之後還故意出言威脅，自然早該料到會有今天的事。還是說，你壓根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你……究竟有沒有考慮過事情輕重？與其這樣，你還不如任由那老人家自生自滅！」
「你這是……在關心妾身嗎？」並沒有因為少年冷漠的態度後退，鈴彥姬眉目中無限春情，眼底滿含狡黠的笑意。她深情款款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少年，璀璨如星的眸子滑過一抹異樣的情愫。像，真的太像了……
「你……」花開院良房挫敗地看了鈴彥姬一眼，忽然低下頭髮出一聲深長的歎息。他這是吃錯藥了嗎？明知道對方是妖怪卻不消滅，偷偷看她治病救人不說，剛剛還從法師手裡救下她，甚至完全不像平常時的他，竟然出言關懷一個妖怪……
看著花開院良房的表情變化，一舉一動，鈴彥姬忽然如同煙花墜落一般，笑了。
「少年，請你和妾身共結連理吧。」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奇跡，那麼她不會……再讓奇跡從她身邊溜走。
悠于 2015-11-11 13:04
第68章 流光似華年
在花開院良房看來，鈴彥姬是一個不能用常理推斷的女人。
即使她沒有刻意為之，說話談吐之間自有一種有別于他人的高貴和優雅，那舉手投足間的嫵媚和誘惑仿佛來自於骨髓一樣。
月光般皎潔吹彈可破的肌膚披著一層朦朧輕紗，眼底偶爾閃過刻骨銘心的懷念和難以捉摸的寂寞，仿佛拂拭不去清晰無比地鐫刻在他的心頭。
「少年，請你和妾身共結連理吧。」
試問，哪一個良家女子會張口便向剛結識不久的男子求婚？就算現在這個時代不再像過去那樣保守，儘管……她比他見到的任何女子都要美豔動人，可是……再怎麼說這種話也應該由男方來提出吧。
花開院良房面無表情地在內心深處靜靜吐槽，視線卻不由自主粘滯在那抹恣意慵懶的身影上。看著她身披紫紗揚起臉龐眼眸映照著日光流轉，不被風塵浸染的清媚桃花都為之黯然失色，不是故意引出的誘惑反而更叫人猝不及防。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還有心底快要壓抑不住的衝動……
然而，內心越是複雜和不平靜，花開院良房的表情就越發正經。剛正不阿無比正直端莊的面貌，使他稍顯無禮的放肆打量平添了一分冷靜和淡然。
「少年，你打算看妾身看到什麼時候？」鈴彥姬神態憊懶地斜倚在樹枝上，看到花開院良房認真地凝望著她，撲哧笑出了聲，櫻花般芬芳的唇輕吐出戲謔之語，展露出的微笑有一種呼之欲出的親昵、
「其實……想要瞭解妾身的話，只需要你一句話，妾身什麼都會告訴你的喲。」
鈴彥姬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地從樹上跳躍下來，柔弱無骨的手臂纏繞著花開院良房的胳膊，身體緊貼著他的胸膛然後張開那雙燦若晨星的眼眸，映入眼簾的是沒有半分想像卻分外親切的臉。
不猶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蘆屋道滿也像這般看她看呆了。還脫口而出她最討厭的稱呼「姬神」，正是由於有形狀邋遢不修邊幅的他作對比，她才會對從正門進來的白狐公子產生一絲絲的好感。
真可謂是造化弄人，命運之神的意圖永遠是那麼的難以捉摸。如果早知道他們的結局會是……
「你，叫什麼名字？」花開院良房看著她倚在自己的胸膛上，眼神偶爾一閃即逝的驚訝和迷惘，洩露出他與表面的平靜並不相符的內心。
他知道不應該任由她任意妄為下去，可是……懷裡柔軟而充滿馥香的身體，使他並不想推開她。
「撲哧——少年，你這麼正兒八經，讓人很不適應啊！」鈴彥姬挑起一抹妖嬈至極的笑容，眼波流轉遮去了那一瞬間的黯然失落。終究……不是他啊。就算擁有同一個靈魂，輪回轉世忘卻前塵的他，還能算是那個人嗎？
「你不願回答的話，在下也不便勉強，就此告辭好了。」花開院良房面無表情地推開鈴彥姬，面無表情地說完這番話，不遠不近站著靜靜望著她。
這麼好奇她的身份嗎？鈴彥姬無奈地輕歎一口氣，淺淺一笑，凝視著花開院良房眼神溫柔，深邃的目光仿佛只望著他一人，眼眸深邃幽然充滿複雜情愫，「妾身，名喚鈴彥姬。」
「鈴彥姬……？啊！老祖宗金屋藏嬌的那個？！！」即使早已經有了猜想和心理建設，花開院良房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他目瞪口呆見鬼似的盯視著鈴彥姬，張口便是一句令人想要暈倒的話語。
「老祖宗……金屋藏嬌？」他是在說……蘆屋道滿？該死，秀元那只妖孽到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啊！還有是人都幹什麼去了？這種事情是能隨便亂寫上去的嗎？！！
鈴彥姬險些一個不穩歪倒在地，只能連忙扶住樹幹穩住身體，抬眸凝視著花開院良房，眼角微微上挑，唇畔逸出一抹微笑，曖昧而危險地說道，「少年，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哦。妾身啊，至今仍是清白之身呢！」
宛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粉白的臉頰卻不由自主染上淡淡的緋紅。本質上還是比較天真單純的鈴彥姬，儘管受到滑頭鬼耳濡目染這麼多年，仍然是有著一份羞怯的本質在的。
花開院良房後知後覺意識到鈴彥姬的潛在意識，櫻花花瓣隨著春風紛紛揚揚的灑落，落于他潔白的一塵不染的衣襟上，面紅耳赤的少年手忙腳亂連忙後退著，「我、我、在下……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少年……你是什麼意思呢？」鈴彥姬笑吟吟地欺身上去，以惡霸欺侮良家少女的姿態，霸道而且不容置疑地壓住他，「要和妾身共結連理嗎？」
「噯？你是認真的？」再一次從鈴彥姬口中聽到這番話，原先猜測她只是開玩笑的良房，眼神滿是詫異和訝然地推拒道，「這，這樣……不太好吧？就算我不介意你妖怪的身份，但是跟老祖宗搶女人這種事情，實在是……」
話雖如此，活了十六年基本上沒有跟女孩子交往的經歷，聞著近在咫尺絲絲縷縷竄入鼻息的清甜馥香，花開院良房忍不住有些眩暈……別說鈴彥姬是個妖怪，就算不是妖怪，光是跟老祖宗不得不說的往事，他，他也……
「少年……」鈴彥姬言笑晏晏地湊近花開院良房，先是給了他一個最動人心弦的笑容，接著不經意地伸出手環繞住他的脖頸，紫羅蘭色的眼眸倏地直直盯住了他，「妾身曾經答應過一個人，只要他整 理乾淨就嫁給他。你……相當的乾淨呢。」
「哈？」因為鈴彥姬的動作而全身僵硬，花開院良房只能看著她湊近，沁人肺腑的優雅香氣，纏纏綿綿絲絲縷縷滲入骨髓。
眼見那傾國傾城的容貌越靠越近，花開院良房整個神經緊繃到極點，終於一個腦充血暈了過去。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老祖宗，你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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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花開院良房突如其來的暈厥，足足令鈴彥姬嘲笑他一個月。秉承著花開院家的傳統，靈力強大被譽為當代天才的花開院良房，此時正處於前往北山修行的途中。
為了表示對這趟修行之旅的重視，花開院良房並沒有運用任何交通工具，而是身無分文的徒步從花開院本家，一路步行踏上前往北山深處的征途。
然而，幸也是不幸的，他遇上了鈴彥姬。而且，當面被她表白求婚。
那之後，鈴彥姬就像一條甩不掉的小尾巴，整天每日每夜都在他身後。不管是他白天趕路還是夜晚休憩，總是在不出兩步遠的的地方望著他。
就算是和尚也受不了這種目光注視，更何況他花開院良房不是和尚，而是陰陽師。
終於他忍無可忍，走上前去皺眉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讓你娶妾身為妻啊。」鈴彥姬眨了眨眼睛，很爽快地給出答案。
他撞了一鼻子灰，無法正面抗衡鈴彥姬的厚顏，只能改用其他的方法對付她。
他刻意改走大路住進旅店，卻在即將脫衣睡覺的時候，望著眼前眼睛眨啊眨的女子，頓時沒了好好睡一覺的心情，「鈴彥姬，你要知道男女有別。我、在下……要就寢了。」「沒關係的，你睡吧，妾身不介意。」鈴彥姬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無比瀟灑地給出了回答。
花開院良房只好無語地和衣而眠，直到實在撐不住沉沉睡去之際，隱隱約約仿佛感覺到，有一雙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無比輕柔和緩的動聽嗓音喃喃道，「妾身……好像真的看上你了呢。」
甩也甩不掉，對方是妖怪，根本不在乎人類介意的方面。時間一久，無可奈何之下，花開院良房默認了鈴彥姬的存在。
「要吃蘋果嗎？剛摘下來的。」順手丟給鈴彥姬一個蘋果，對方回以一個美麗的微笑，花開院良房微微紅了臉，低下頭去默默啃蘋果。
直到現在花開院良房仍然不明白，為什麼鈴彥姬會看上他這個普通人。妖怪跟人類在一起這種事，本身就不怎麼正常吧。更不用說……他其實是陰陽師來著。
好吧，家族流傳曾被老祖宗金屋藏嬌的鈴彥姬，那是令高僧法師都要敬畏三分的存在，用妖怪來稱呼她的確有些不敬。但是，但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啊！
看著莫名糾結抓著頭髮的良房，鈴彥姬無比恣意地咬著蘋果，哢嚓哢嚓咬了幾口才懶懶道，「糾結再多也沒用，妾身是跟定你了。」
「在下……沒說不讓你跟。」就算說了不讓她跟，不也沒有用嗎？花開院良房囧囧有神了一陣，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問道，「鈴彥姬，在下不認為你是對在下一見鍾情，那麼敢問，你如此捉弄在下究竟是為了什麼？」「捉弄？你認為……妾身是在捉弄你嗎？」鈴彥姬丟開了蘋果核，抬眸定定盯住良房，眼神無比認真地說道，「妾身是看上你了，想要和你共結連理，這個理由難道還不夠嗎？良房，做人不要這麼沒自信，要加油啊！」
說著，拍了拍良房潔白如雪的服裝，鈴彥姬勾起唇角走向河邊。
「真是任性啊……」跟十三代秀元提過的一模一樣，看來確信是鈴彥姬本人無疑了。只是……花開院良房無奈地看著被弄髒的衣服，再望望無比自然開始寬衣解帶的女子，整張臉不受控制地開始扭曲起來。你說，她洗澡就洗澡吧，揪著自己過去河邊是什麼意思？
「鈴彥姬，你……你想要幹什麼？」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明白現在應該要轉身，應該義正言辭的呵斥她，可是……花開院良房低下頭，看著死死抓著自己衣襟的手，用力掙紮了一下沒有效果……沉默無言。
「洗澡啊。」鈴彥姬的眼神單純無辜，明明白白寫著「這你都看不明白」幾個大字，接著她用力一拉一扯，竟然把花開院良房拉得踉蹌了一下，鈴彥姬順勢轉了一圈抱住他，兩人在水花四濺的小溪中央，四目相對。
「鈴彥姬……你不要開這種玩笑。」花開院良房用力掰開鈴彥姬的手，目光複雜而幽邃地凝視著她，「在下，經受不起你這種玩笑。」
「良房……妾身病沒有在開玩笑。」鈴彥姬以同樣深邃的目光回望著他，抓住他衣襟的手卻死死沒有鬆開。
她明白他不是蘆屋道滿，也沒有把他當做蘆屋道滿，一個月的相處讓她認清一個事實，花開院良房……不是蘆屋道滿。不過……她就是看上他了又怎樣？！
「妾身沒有開玩笑喲，妾身……可是很認真的！」鈴彥姬用力揪住他的衣襟一拉，順勢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前世欠了他太多太多，而且已經無法再償還。她知道所謂的輪回，忘記了一切的他，跟蘆屋道滿明顯是兩個人。
蘆屋道滿已經成為了過去，安倍晴明也早已成為過去，而過去永遠無法替代現在，她想要……擁有一段新的生活。
一個深吻過後，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鈴彥姬趴在花開院良房的胸口，聽著他一聲高過一聲的急促心跳，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良房，你喜歡妾身嗎？」
喜歡嗎？如果不喜歡的話，怎麼會任由她跟著自己。然而……花開院良房摟住鈴彥姬的腰肢，眼眸中含著難以辨別的情緒，「鈴彥姬，你喜歡的是我嗎？我不希望你的眼睛透過我看著別人。」
鈴彥姬抬頭凝視著他，十指勾住了他的十指，抬起眼眸，「良房，我曾經認識了一個錯誤的人，然後錯過了一個很好的人。但是現在，」她揚起一個清麗的微笑，眼神無比真摯深情地凝望著他，所有的感情化為無法說出的言語。
「妾身……只做你一個人的妾身，可好？人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妾身……想要一個有你的將來。」她想像雪女雪麗那樣，勇敢地搏出一個未來。即便……等在前方的是粉身碎骨，也死而無憾了。
花開院良房望著將整個身體埋入自己懷裡的女子，她眼眸裡的狡黠、真誠以及失落、懷念一一滑過心間，他終是歎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鈴彥姬，我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你如果選擇了我，就永遠也不要後悔。而我，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你。」
「不後悔，妾身……永不後悔。」鈴彥姬喜出望外地抬起頭，望著良房帶著笑意的眼，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良房，跟妾身共結連理吧！」
「嗯，好。」
人的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年，她不能以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從前是她做錯了，所以才會一錯再錯，一再錯過。這次……她會牢牢地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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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花開院良房跪在本家的祠堂，抬眸看著十三代秀元和先祖蘆屋道滿的塑像時，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的是鈴彥姬的如花笑靨。
那個女子，其實比她知道的更早就走進了他的心。
「良房，你考慮清楚，一旦真的做了決定，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一向疼愛他的家主仿佛一夜之間白了頭髮，神色疲憊面容蒼老語氣沉重地對他道。「不後悔。」他緊緊握住身邊女子的手，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不後悔。」
他愛著她，其實比她知道的更深便愛上了鈴彥姬。
*****
其實從很小的時候，他夢中有一個女子。
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那只是一個單純的夢境。可是後來漸漸地發現，那個夢境竟然是循序漸進的。
他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初次見面不歡而散，再次相見執著相勸，三次相見靜默無言，四次，五次……不知何時，女子習慣了他來無影去無蹤，卻隔三差五就會跳窗去見她。
鈴彥姬作為巫女前往神社的那段日子，回想起來大概是男子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儘管朝堂上被安倍晴明那只老狐狸百般暗算，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她還在神社裡，他就忍不住望著天空浮出一抹笑容。
蘆屋道滿……他像是觀眾一樣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目光卻漸漸鎖住那個清麗嫵媚的身影，從最開始的茫然、迷惑到後來的認真、追尋。
他知道的更多更多，比後來鈴彥姬告訴他的還要多很多。
他知道蘆屋道滿用餘下的生命，傾盡全部精力和心血，只為創造出對付羽衣狐的式神，只為……萬一她哪一日從沉睡中醒來，自己的子孫後代可以代為守護她。
他知道蘆屋道滿在深山邂逅一名少女，那名少女有著和鈴彥姬七分相似的臉。他娶了那名善良淳樸的女子為妻，心底卻永遠有一個位置屬於鈴彥姬。
如同他死前吐出的一口血，蘆屋道滿用盡了自己的生命，留下後代保護鈴彥姬，留下式神對付羽衣狐，然後自己……進入生命的輪回之中，只求……哪一天能夠再遇上她。
只可惜，那些記憶終究是過去的。他知道自己是花開院良房，不是蘆屋道滿。
即使由於記憶的緣故，他擁有超出同齡人的靈力和實力，甚至被譽為可以超越十三代秀元的天才，而且早已被現任家主內定為下一任家主，卻……始終執拗而倔強地否認他便是蘆屋道滿。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真的遇上一個和鈴彥姬無比相似的女子。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跟鈴彥姬無比相似的女子，竟然……真的就是他夢中的那個人。
他看到她分文不取救助那些沒錢看病而且十分迷信的村民，卻被嫉妒心強烈的婦人勾結冒牌法師，企圖把她逼上絕路。
他一邊疑惑著她的容貌，竟然會跟他夢中的女子一樣，一邊不假思索出手幫了她。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難捉摸。夢中的她對他不假辭色，眼前的鈴彥姬卻笑靨如花地向他告白求婚。
*****
「夫君，在想什麼呢？」
耳邊響起輕柔無比的嗓音，那聲音高雅文靜落落大方，帶著初為人婦的嬌羞。花開院良房不禁心旌搖曳，一時心亂神迷情難自製擁緊了她。
歲月常相似，花開依舊人不復，流年盡相摧。即使從地獄的深淵爬出來，他也希望……能夠挽住她的手情牽一世。
那是執念，更是……愛。不管是蘆屋道滿，還是花開院良房，跨越千年的緣分，終於將他們綁在一起。這不是夢，她真的……成為了他的妻。
「沒什麼。」他漸漸平復下心頭的躁動，低頭看著明媚溫柔的女子，牽起了她的手走出花開院本家。
「我們走吧……鈴彥姬。」他撫摸著她柔嫩光滑的發梢，鬆軟細密的美好感覺，令他不由自主的喟歎出聲。
鈴彥姬稍感疑惑地歪了歪頭，隨後揚起一抹柔和溫婉的笑容，用力抱著花開院良房的手臂，「嗯！」
兩人以極其親密的姿態，一步步走出花開院的本家。
這一次，他（她）絕不會放手。
大結局 我們結婚吧
柔軟的輕風徐徐吹拂著粉白相間的櫻花枝條，紛亂飄落的粉紅色花瓣如同下了一場雨，紛紛揚揚如同錦緞一般鋪陳在地面上。
金色的柔光潑灑在世界的每個角落，清輝映照出窗臺上少年清晰的輪廓，他此時正以一個挑戰人體柔韌度極限的姿勢，趴在被惱羞成怒的女孩釘上幾根木條的窗臺上。
「外婆！外婆！你知道嗎？這次學園祭我跳的那支舞，拿到了特等獎呢！」興高采烈眉飛色舞說話的少女，聲音宛如高雅琴聲一般柔婉清麗，同時帶著屬於這個年齡的朝氣與活力。
「嗯哼~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你可是我天宇姬的外孫女！」舉手投足嬌豔嫵媚的天宇姬，此刻正慵懶地倚在軟榻上，她面前豎放著一面鏡子，鏡子裡倒影出少女活潑可愛的笑臉。
「呵呵，外婆你真是太好了！」被血脈相連的長輩親口讚揚，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彌光眸光明亮甜甜的說道，「對了外婆，上次你跟我提過的那種香，我已經調製出來了。你幫我驗收一下成果如何？我這就讓紫鏡給你送過去。」
「嗯~我正好現在閑著沒事，就幫你看一下好了。」伸手捏了一顆葡萄扔進嘴裡，天宇姬唇邊浮出一個輕微的弧度。帶著滿意和讚賞的眼神檢查了這種香，天宇姬聲音略顯沙啞帶著無盡的魅惑，翦水雙瞳秋波一轉流溢著瀲灩光華，「小光，你調好這個香，打算送什麼人已經決定了嗎？依我看，牛鬼是個不錯的選擇。」
由她親自監製的催情香，一定能促成這段好姻緣！比起那只跳得老高無法無天的臭小子，她還是更欣賞成熟穩重的牛鬼！
「額……那個啊，其實我還沒有想好。」知道外婆從來都不看好陸生，但是同樣不明白外婆為何會那麼欣賞牛鬼，彌光暗地裡捏了一把冷汗，在心底長長歎了一口氣。
聽到彌光帶著敷衍和拖延的話語，聰明如天宇姬立刻猜出其中緣由。不過她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反而若有所思地望著唯一的外孫女，許久，挑高嘴角扯出一個柔和的弧度，「真的不喜歡牛鬼也沒有關係，女人又不是沒了男人就不能過。要不這樣好了，哪天小光你在人世待厭了，待煩了，我就直接接你來高天原生活好了！」
「額……」
凝神偷聽心情本就鬱悶不爽的陸生，聽到天宇姬再度煽動小光離開自己，霎時間臉色更是陰沉得嚇人。他用力地捏緊了兩隻拳頭，臉上浮現出悔不當初的神情，一邊咬牙克制住情緒，一邊回想著那段令人痛恨的過去。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不會得罪這麼個小心眼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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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大BOSS羽衣狐和鵺，回到奴良宅繼承三代目之位的陸生，沒有告訴彌光她昏迷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一方面是出於私心的原因，不想有一個討厭自己的長輩，插手他和小光之間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由於……陸生少主輕聲一個歎息，煩惱地抓了抓頭髮。小光還在生他的氣啊，明明那只是一個意外。
但是小情侶，尤其還是熱戀中的小情侶，哪裡會真的因為這種小事感情破裂。更不必提，除了男女朋友的身份，他們本身……還有著不可分離的深沉牽絆，一家人。
於是，在冷戰了短短三天之後，繼承了奴良組三代目的奴良陸生，於這個月色朦朧暗香浮動的美好夜晚，向戀慕多年的青梅竹馬奴良彌光求婚了。
「小光，本大爺已經正式繼承了三代目。按照我們從前的約定，你與我共結連理吧！」
絢麗的煙火將夜色染得五彩繽紛，也將漆黑的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銀髮少年朝少女伸出強勁有力的手，瑰紅色眼眸有如最純淨的紅寶石，澄淨如水，卻流轉著最真摯、最深沉的情愫。
背對著綻放的煙火站立的少年，比這一夜用於慶祝的煙花，還要光彩奪目。彌光的心臟仿佛被一道電流擊中，她好一陣子怔立當場，由於羞怯而緩緩低下頭，瓷白的臉龐染上一層緋色，「我，願……」
「哎呀呀，這麼美好的夜晚，就是要和外孫女一起賞月才對！」彌光隨身攜帶的紫鏡的碎片，突然響起陌生女子的調笑聲音，這嫵媚的陌生嗓音將他們嚇了一跳。「誰……什麼人？」彌光如同受驚的小兔子，瞪大眼睛四處望了一下。低頭發現是胸前傳出的聲音，感覺到有一陣異樣的心動，她伸手拿出本已破碎的紫鏡，吃驚地發現它竟然完好無損了！
「這，這是……」撞見鬼了嗎難不成？彌光連忙托住快要掉下去的下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鏡面上出現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絕世美女。
「喲，初次見面，我的外孫女，我是你的親外婆，天宇姬喲~」本性是無比率性而為的天宇姬，在面對心愛的女兒所留下的唯一後嗣時，刻意放柔的語調和親切溫和的神情，立刻博得渴望親人關壞的彌光的喜歡。
「你是說……你是，我的……外婆大人嗎？」無比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彌光眼中露出驚喜的光芒，「我母親鈴彥姬是你的女兒？你真的是……我的外婆？」
「是的喲是的喲，其實上次我還借用了一下你的身體呢。你也是知道的，神明是很難以真身降臨于人世的。那個臭小子果然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你，我想來想去覺得總要見你一面，於是就想出了這個辦法。」眼神溫柔態度親切和藹地看著外孫女，同時不忘記狠狠黑陸生一把的天宇姬，在無人可以看見的內心陰暗的角落，叉著腰哈哈哈哈大笑了幾聲。
奴良陸生？你想要娶我天宇姬的外孫女為妻，竟然還敢對我這位長輩如此不敬，你就等著小心眼的女神的報復吧！從來不掩飾自己睚眥必報性格的女神，溫柔如水的眼眸不經意間眨動了一下，眼底倏然劃過一道算計的精光。
「外婆？真的是外婆！嗚嗚……外婆……」
……
於是，第一次正式的求婚卻被無視的陸生少年，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友和她的外婆相談甚歡，以至於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個正主的存在，最後……在一片心酸內牛中隨著夜風飄散了……
*****
這樣也就算了！這樣也就算了！忍不住咬手絹的陸生少主，在心裡把天宇姬罵了千萬遍。
幾日之後，他刻意挑了彌光醉意微醺特別好騙的時候，連哄帶騙施展溫柔攻勢將她帶到了自己房中，抱著用行動證明一切的決心和抱負，向彌光提出了第二次求婚。
「光，醒醒，快醒醒。」努力克制著心頭攢動的異樣情感和衝動，銀髮少年半摟半抱著紫發少女，低頭眼神裡流動著愛戀和眷戀的情愫，略顯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的意味，「光，嫁給我怎麼樣？」
面頰緋紅，眼中流轉著濃濃的醉意，彌光一隻手抓住了陸生的袖子，感覺到眼前的腦袋左右亂晃，「啪——」她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臉頰，下一秒，誕生一顆名為陸生牌憤怒紅蘋果的果子。
「哇哈哈，好好笑哦，閃著一圈圈星星的紅蘋果，竟然還長著長長的銀色的梗子，哈哈，哈哈……」彌光捧腹大笑，眼角都飆出淚花來，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壁，離開了這個並不安全的房間。
走出房間順勢拐到一旁的彌光，立刻從懷裡掏出雲外鏡，神秘兮兮地聯繫上天宇姬，「外婆，你說的真的沒錯，還好我聽你說的裝醉，要不然……哼，肯定又被陸生騙到了！他真的是太壞了！竟然老想占我的便宜！」天可憐見，陸生這次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向彌光求婚。當然，不能否認他確實做好了求婚被拒直接壓倒的心理準備。
「那是當然的，外婆只有你一個外孫女，我不疼你疼誰啊。」天宇姬語氣飽含寵溺地說著，眼底卻一閃即逝無比得意的情緒。
暗地裡覺得不對跟上來的陸生，被眼前無比和諧歡快的相處場面，狠狠地打擊到，脆弱的小心肝兒碎成了一片一片。
第二次求婚，以天宇姬在背地裡支招，彌光假裝喝醉耍酒瘋，陸生完敗為結局。
*****
「小光，嫁給我吧。」這是可憐兮兮的晝陸生，眨動著水潤的棕色眼眸，施展柔情戰術求婚的畫面。
「不要！我現在才十三歲，這麼小嫁人結婚，你想害死我嗎？」這是被天宇姬灌輸無數幼小妻子難產而死的可怕故事，義正言辭拒絕十三歲就嫁給陸生的彌光。
「可是……按照妖怪的成人年齡，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結婚了！」臉色紅紅的，陸生低著頭說道。
「那麼，你能保證結婚以後三年不碰我嗎？我可不想那麼早結婚，然後那麼早懷孕！」被天宇姬調.教得說出驚人之語也不自知的彌光，鄙視地看了一眼頭頂冒煙格外好欺負的晝陸生，頭也不回地抱著書昂首挺胸地大踏步離開。
「我……」陸生少主一口氣憋在心裡，臉色漲紅得通紅，最後只能沉痛地目送彌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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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我想到了，你要是真的懷孕了，就去遠野養胎好了！那裡妖氣濃鬱，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妖化狀態，這樣就不用擔心了吧？」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彌光的房間，將睡意深沉的彌光從夢中叫醒，閃著星星眼眸光燦亮的是夜陸生。顯然，他跑去向爺爺求教，得到了如此可靠又有用的答案。
「陸……生……」陰測測夾雜著殺意的甜美嗓音響起，彌光瞳孔中閃過一道猩紅的血光，一拳頭將銀髮少年欠扁的臉揍得扭曲，隨後愣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拉起被子躺下，此乃起床氣無比嚴重的彌光。
第三次求婚，少主由於嚴重的騷擾行為，被彌光毫不猶豫地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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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巧合」地被拒絕之後，陸生終於醒悟道，千不該萬不該，他當初不應該對女神那麼不敬。然而……現在再怎麼悔恨也無濟於事，眼看小光都過了十六歲生日，還是每次樂此不疲地拒絕他，陸生是真的著急了。
「總之，這個香你不要送給陸生就是了。其他的你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知道彌光平時跟陸生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擔心一個催情香引發不可挽回的慘重後果，表面上揚起慈祥笑容的天宇姬，在心底將陸生罵了千萬遍。
她這樣辛辛苦苦的研製香料，還不是希望能早日看到小光跟牛鬼湊成一對！可是她這個一根筋的小外孫女，就跟她那死腦筋的女兒一模一樣，一旦認准了誰就死也不放開，哪怕……要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唉……沒辦法，眼看著小光已經到了適婚年齡，難道真的要一直這麼拖下去？可是，她真的不欣賞那個變來變去人格分裂的小鬼。好吧，雖然不可否認她仍然記恨著當年他對她大吼大叫大不敬的事。
「噯？不能給陸生嗎？」彌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有些為難地看著熏香，清新甜美的香味絲絲縷縷纏綿入骨……「為什麼？這種香……難道有什麼特殊效果嗎？」
「嘛~你非要送給他的話外婆也無話可說，不過我希望你事後不要後悔哦！」眼神飽含深意地凝望著彌光，天宇姬有自信說出這番話，彌光就算原本打算把這種香拿給陸生分享，現在也不會輕易地拿他的安慰開玩笑！
「這種香……是這麼危險的東西嗎？」腦子裡完全沒有外婆會算計自己的概念，這些年被灌輸外婆最疼愛自己的思想的彌光，一聽到天宇姬用這幅表情和語氣說話，立刻臉色一變將香木收了起來，「我還是去調製別的香吧！」
可是送給牛鬼卻不能送給陸生，難道是只針對不純粹的妖怪，會起特殊效果的香嗎？那麼……大概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每次聞到這種香，就欲罷不能頭腦發昏的原因了。
窗外，凝神屏息聽完這番話的陸生，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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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種香，是這麼難以招架的東西啊……」有些不舍地用淺桃色的紙包起香木，彌光歎息一聲，離開了供奉著天宇姬神像的祠堂。
在她前腳剛踏出祠堂的瞬間，後腳陸生就無聲無息地進來，他拿起芳香無比的紙包，蟬翼一般的薄紙就想要碎掉一樣，空氣裡越來越濃烈的芳香，讓陸生感覺到陣陣的頭暈。
這種香，果然……有催情效果吧？他現在無比迫切的，想見上小光一面！
心動不如行動的少主，拿著香包離開了祠堂。沒有人看到，天宇姬的神像發出微弱的光亮，可是只是一瞬間又黯淡下去，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是夜，彌光打著哈欠鑽進被窩裡，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香甜的味道，她漸漸陷入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如同整個人踩在雲端上面，朦朦朧朧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小光？你這是……」陸生臉上有一種難言的表情，他本來只是打算看一眼小光，卻發現她屋裡彌漫著更加濃鬱的馥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難道沒有把所有的香都包起來放到祠堂裡嗎？還是說……
「唔……陸生……」正在陸生凝眉沉思的時候，兩人無形間靠得越來越近，彌光早已習慣陸生的親近，所以壓根沒有注意到，受到空氣中香甜的味道刺激，她整個人都坐在陸生的懷裡。
多年忍耐意志力過人的陸生，原本憑藉超強的忍耐力，已經克制了香味引發的衝動，此時此刻心愛的人兒在懷裡不安分地磨蹭著，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欲.望又再度抬頭的衝動。
「光，你好好睡吧。我……我回去了！」匆匆忙忙把彌光推開一些，並不希望這麼不明不白的佔有他，咬牙下定決心的陸生少主，決定再這麼君子一回。
然而……完全沒有防備的彌光，在芳香馥鬱的房間裡，早已昏昏沉沉神智全無。完全遵循身體的本能願望，她面色潮紅地嚶嚀一聲，主動拉扯起陸生的腰帶。
「唔，陸生……別走，我，我不舒服……」從來沒有這種冷熱交加的反應，如同一條魚被反復煎炸，彌光體內一波一波的陌生情潮，讓她面頰嫣紅如同薄施了一層胭脂，身上雪白的睡袍在來回扯動間滑落，她迷蒙著惺忪朦朧的水潤雙眸，嘟著散發出誘人光澤的櫻桃小口，不時遵循身體的本能願望磨蹭著陸生的下半身。
「……嚇！」倒抽一口冷氣的陸生，眼睛瞪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望著主動投懷送抱的彌光，牙齒死死咬著嘴唇紅眸釋放出凶光。
他原本只是擔心那個女人在打什麼不好的主意，沒想到她竟然連自己的親外孫女都設計！要是他覺得不妥半夜臨睡前來看了一下子，是不是她已經施法把牛鬼弄過來了？
想到這裡，再低頭看著因為欲望無法紓解而輕泣起來的彌光，陸生心頭頓時燃燒起一簇洶湧狂熱的火焰，他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壓抑的喘息聲，不再忍耐，不再忍耐……
「光，你看清楚我是誰！」陸生捏住彌光的下巴抬起她的頭，充滿狂熱和□夾雜著憤怒的吻，就這樣不容反抗地強硬地壓了下來。
「呼……呼……」好大一會兒，空氣中響起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在這夜格外明亮風情清趣的月光下，彌光身上雪白的睡袍滑落肩頭，露出兩邊圓潤如上等羊脂白美玉的肩膀。陸生火熱的視線如針紮似的穿透薄薄的睡衣，面頰染著一層緋紅豔若桃李的彌光，即便是浸潤在催情的香味之中，仍然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她遲疑地向後面退了一步，卻看見眼前宛如沉思者半晌兒沒有動作的少年，因為她近似躲避和懼怕的動作眸光變得燦亮。
「光，你還想要逃避嗎？」陸生倏然伸出手抓住彌光的睡衣，兩隻鐵臂緊緊箍住了她纖弱的身體，滑落大半邊身子的睡衣遮不住少女玲瓏有致的窈窕線條，如同從貝殼裡拿出來的潔白珍珠一樣，纖塵不染。
「陸生……你是陸生……」喘息著回應了少年先前的怒吼，潛意識裡明白他們在做什麼，彌光猶豫了一陣子，開始試探著安撫陸生暴躁的情緒。
「我不是逃避你，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剛開始的確是外婆所說的那樣，她同樣也擔心自己過早結婚，萬一因為生孩子產生什麼差錯，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後來……大概是愛上了逗弄陸生的那種感覺吧，沒有外婆從旁插手她主動出擊，每次也會很感動陸生的隱忍，不過看著他每回的憋屈表情，似乎比幹什麼都要來得高興。
「哈……還沒有做好準備？都已經三年多了，小光，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做好準備？是不是你一直不做好準備，就打算一直讓我這麼等著？」空氣裡愈發纏綿悱惻的香味，讓陸生只能費盡全力壓制著欲望。瑰紅色的眼眸因怒火而變得燦亮，他深深凝視著彌光，帶著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問道，「我看，你是覺得每次我被拒絕之後的反應很有趣，再加上你我的壽命遠比一般人類的百年要長得多，所以才會每次樂此不疲的拒絕我吧。就像你某次酒後吐真言，說我們的壽命有那麼長，完全可以來一場長途拉鋸戰的，對不對？」
「額……」陸生咄咄逼人充斥著冰冷怒意的問話，令彌光身體疲軟頭重腳輕。忽然一股香氣吸入腹部，陌生的熱流自體內湧出，還沒等她說出回答，全身就無法自製地起了反應。
「陸生，別……別廢話了……之後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快……你快一點兒……」由於忍耐而眼角噙淚的彌光，比起平時多了一種楚楚可憐的美。可是柔弱嬌憐惹人疼愛的美人，張開櫻桃小口卻說出這種話，著實給人一種無力的感覺。
「都到了這個時候，態度還這麼強硬。光，你可真是……」輕輕歎息了一聲，陸生深深吻住了她。
大手掌握住的身體纖細而柔軟，皎潔的月光清晰地投射在彌光身上，陸生放開因為喘息而顫動的人兒，看著她秀致的雙唇慘遭蹂躪後，愈發顯得嬌豔欲滴無限誘人，瑰紅眼眸綻開一抹奇異的光彩，他用力緊緊握住彌光的纖腰，深深直視著她的眼眸問道，「不後悔嗎？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再等上一段時日。不過，最晚不能超過我十八歲生日那天。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光，你逼得我好苦……」
近乎歎息一般的低沉男聲，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的頸間，彌光強撐著最後一絲神智，眼裡滿含著愛戀的情愫和笑意，用力捧著陸生俊美的臉頰，閉上眼睛主動吻了上去。沒有比這更為直接的回答……陸生終於松了一口氣，自然的本能頓時占了上風，一團火熱在體內炸裂開來，他伸出舌尖挑開彌光微張的檀口，吸吮著她嬌軟的柔唇，在其中溫柔而不是強硬地征服著。
身上的睡袍早已不知所蹤，陸生不知何時壓在彌光的身上，抓住她的兩隻手放在頭頂，帶著幾乎令人眩暈的激情，借著月光一寸寸親吻著她潔白的身體。
如同一朵幽然綻放的百合花……陸生不自覺發出低沉的笑聲，身下正意亂情迷的人兒，聽到這聲音立刻顫抖了一下，可是隨後卻用力抱住了他，如同要證明什麼一般，以笨拙的吻回應起他的激情。
溫熱汗濕的小手在陸生的胸膛上來回撫摸著，陸生停下動作，從喉嚨深處發出野獸一般的聲音，當然……不是因為滿足。
「親愛的，再等你這麼慢慢進行下去，天……可都要亮了。」夾雜著濃濃的笑意的調侃，陸生一把抓住彌光不老實的小手，以優雅的語調柔情款款地說道，「還是讓我來主動吧，第一次可是很痛的。」
聞言，彌光連腳趾頭都蜷縮起來，耳根也泛起可愛的粉紅色，她羞憤地抱起枕頭砸向陸生，氣喘吁吁卻仍保持著一絲清明地道，「你聽起來很有經驗嘛！哼！」
「怎麼，吃醋了？」陸生討好地抱住她親親，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咬，「本大爺為了你，可是查了無數資料的。可惜，你這個壞傢夥，竟然讓我等上這麼久……」「哼……哼！誰讓你這麼不爭氣！我說拒絕你就不會想別的法子嗎？明明以前都是直接來硬的，誰知道這兩年你怎麼突然變紳士了……」彌光羞得身體都泛起粉紅色，晶瑩如初雪般的肌膚染上桃花的嬌豔，如同撒嬌一般的甜膩口吻令人心念一動。
「光，你這是在指責我，應該早日……嗯，霸王硬上弓嗎？」光裸的胸膛緊緊貼合著彌光柔嫩的肌膚，瑰紅色眼眸的少年從胸膛發出深沉的笑聲，他如同聽到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抱住彌光一滾，用以不會弄傷她的力道愛撫著她稚嫩的身體。
「光，我愛你……」給了彌光一個深沉綿長的甜蜜的吻，在彌光完全放鬆身體眼神迷蒙的刹那間，陸生緊緊扣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用力挺進了她緊致美好的身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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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還不亮的時候……
水潤的眼眸噙滿淚水，仿佛要融化掉一樣，她苦苦地哀求，「呼……住手，不……不要了……」
「乖，還有一會兒天明，再來一次。」儘管很心疼心愛的女子哭泣，可是初嘗禁果滋味兒的少年，只是飽含憐惜地吻去她的淚水，抱住一夜未眠恨不得昏過去的彌光，一次次的衝撞著她嬌柔美妙的身體。
「嗚……陸生你混蛋，混蛋，混蛋……」恨死了自己妖怪的身體，卻又狠不下心恢復人類的形態，被陸生整整抱住糾纏了一夜的彌光，終於在席捲而來的困意中昏睡過去。
*****
當彌光好不容易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醉日溶金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碾碎了的身體站起來，可是還沒等她走到門口，門卻從外面被打開，進來的是同樣驚訝的若菜媽媽。
「哎呀，小光你怎麼起來了？身體還很不舒服吧，陸生叫我來照顧你，說你現在應該起來了。現在感覺好一些了嗎？你們的婚禮定在後天，你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唉，陸生那孩子也太粗魯了……」奴良若菜飽含憐惜地摸著彌光□在外面佈滿青青紫紫的吻痕的胳膊，言語中卻透露著對自家兒女終於修成正果的欣慰和祝福。
「媽媽，你說什麼？婚……婚禮？」彌光混沌的大腦逐漸清明，意識到若菜媽媽說了什麼，她忽然間臉色一變，氣喘吁吁地握著拳頭，咬著下唇惡狠狠道，「該死的陸生，我說怎麼死活不放過我，原來……原來是打這個主意嗎？」
可是，暫態那一晚的記憶襲上心頭，回憶起自己說過的話，還有陸生那句「霸王硬上弓」，彌光頓時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呵呵，我去給你盛一碗粥。你趁這段時間，好好打理一下吧。」奴良若菜很理解小倆口的情趣，也沒有調侃彌光面紅耳赤的羞赧模樣，相當體貼地給她理了理頭髮，就拉開門走出了幾日未開的房間。
兩日後，來自京都的花開院家，來自遠野的鐮鼬鑄鐸、淡島、冷麗、雨造等熟識的妖怪，奴良組旗下七十二個組以及相關幹部們，收到奴良組三代目成親的大好消息，齊聚一堂慶祝這場盛大的婚禮。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番外一 奴良的新婚
奴良彌光十六歲的時候，被奴良陸生拆吃入腹,兩日後於奴良本家舉行婚禮,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婚禮如今回想起來,仍然是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好你個臭小鬼！都說了那麼早OOXX對身體有害的，你還是這麼早把這傻丫頭拆吃入腹了！」
上去就給陸生腦門一張符咒的是無敵妹控的龍二哥哥，只見他兇神惡煞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躲在後面的彌光，臉色陰晴不定變幻莫測了好大一會兒，最後才不情不願地拿出自己的新婚賀禮。
「秋房打造的護身刀，他現在在閉關修行，沒有辦法趕過來,就當是我們兩個共同的心意好了。這個上面加注有我的靈力，用法你知道吧？要是發生什麼意外,你就用這把刀……」
狠狠瞪了旁邊的陸生一眼，花開院龍二的兩隻眼睛，十分清楚地閃動著如下意思：
要是這臭小子敢辜負你，不必客氣，好妹子，直接拿刀捅死他小子就好了！
「哈……哈哈，多謝。」作為男方接過客人的新婚賀禮，看出花開院龍二那般明示的眼神，奴良陸生冷汗涔涔地牽住彌光的手，深吸一口氣恭敬地彎下腰沉聲道，「我絕對不會辜負小光的，請哥哥大人放心好了！」
白天的陸生溫和有禮卻又不失氣度的舉動，令花開院龍二的眉毛和嘴角狠狠抽搐了一陣，終於從背後拉住了被封住嘴巴的可憐的柚羅。
「啊啊——龍二哥哥你竟敢這麼對我啊啊！」知道彌光和陸生大婚的消息，恨不得第一時間趕過去的柚羅，被脾氣火爆肺都快要氣炸的龍二哥哥，用十分不人道的手法封住了嘴巴，然後帶著無法開口說話的柚羅坐上新幹線，整個過程中籠罩著生人勿近的可怕陰雲。
「彌光姐姐，你之前不是說過成年之前不結婚的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並沒有像龍二哥哥想的那樣邪惡，柚羅一把抓住彌光柔軟的小手，面色擔憂口氣沉重地說道，「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最近電視上總是這麼演……」
喂，妹子，你確定這種想法正常嗎？比起龍二一語中的的真相帝，你這種虛無縹緲的幻想帝，其實殺傷力更加強悍吧……
陸生忍住想吐槽的*，面上帶著溫和而不張揚的微笑，不著痕跡地拉出彌光抱進懷中，禮貌地點了點頭勾唇輕聲道，「只是覺得再拖下去有害無益，早日把關係定下來，也好早些專心組內的事情。」
一句話充滿了暗示的意味，柚羅頓時想到那個消失不見的鏖地藏，神色霎時間變得凝重起來。
【陸生，你又在忽悠人了。】彌光用力掐了一下陸生的胳膊，瞪得滾圓的眼珠充滿不贊同。
【不這樣說，難道任由她天馬行空胡亂猜測？】對於這些年被龍二帶得更加不正常的柚羅，陸生聳了聳肩表示他也相當無奈。
「喲吼~陸生，好樣的！我們都以為你不到二十歲是娶不到小光的，沒想到居然提前了四年之久！」
帶著堅硬的皮層的巴掌猛地拍下來，連夜從遠野趕過來參加婚禮的自來熟，自然是當年一句「陸生的情敵原來是女人啊」亮了的沼河童雨造。
「陸生，這是禮物。」抱著手臂表情冰冷地丟出一個東西，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陸生和彌光的，自然是心口不一卻十分講義氣的鐮鼬鑄鐸。
「奴良君，這是我和小紫的禮物。」笑得溫柔的冷麗送上用木匣裝起來的精緻禮物。
淡島則是一直站在兩步遠的地方望著彌光，終於等遠野的大家都送出了禮物，他這才走過來在彌光面前停下，捏著下巴滿含歎息地看著她。
「小光你怎麼不等我呢？再過兩年我就可以自由行動了，你說你等到那個時候跟我一起繼續泡溫泉多好。」
張口閉口總是忘不掉泡溫泉的淡島，這幾年一直鍥而不捨立志於實現這個願望。只可惜，在陸生不懈的努力下，終究只能是一個願望……
「嘛~算了，要幸福啊！小光！」送上了遠野珍貴的藥材當做賀禮，淡島在陸生充滿戒備的目光中，當著眾人的面親吻了一下彌光的臉頰，而且還發出十分響亮的一聲「——啵！」。
黑著臉的陸生拽著彌光的手離開兩步，死活不去看這個性別不詳的天邪鬼。
鴆和牛鬼作為新郎新娘的親屬，是最後也是最高調出場的。
鴆送給彌光一套護膚用品，還指名說是跟綠蘿一起研究出來的。
看著鴆忍不住微笑的樣子，彌光在心底暗暗吃驚，難道阿鴆喜歡上綠蘿了？
不會吧，人和妖怪在一起已經很反常了，妖怪和式神在一起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當然，這都不是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眼下，彌光應該考慮怎麼擋酒的問題。
「陸生，你好好照顧彌光吧，我去招待一下客人。」作為完全值得信賴的長者，牛鬼一眼便看出兩人在為難什麼。
聽到牛鬼如此體貼的話，很長一段時間由於天宇姬亂牽紅線而遷怒于牛鬼的陸生，立刻羞愧地紅著臉感謝道，「那就麻煩你了，牛鬼。」
「嗯。」牛鬼不以為意地點點頭，看向彌光的時候眸光柔和了許多，「你終於長大了。」
聽起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彌光心中流淌過溫馨的暖流。她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抬眸凝望著牛鬼，眼睛似乎有些紅紅的，「牛鬼大叔，你還喜歡著我母親嗎？母親她是很優秀不錯，但是大叔你也不差啊。她到底當年為什麼會……」
察覺到自己多年隱秘的心意，已經被眼前這個女孩，不，已經不能稱作女孩了，已經被彌光知道了嗎？
「那些……」牛鬼的臉色黯然許多，聲音低沉地緩緩說道，「都已經……過去了。」
只要知道鈴彥姬死之前過得很幸福，選擇死亡也是她自己的決定，那麼一切……就當做一場回憶吧。
彌光的心裡泛起酸來。她是很喜歡牛鬼大叔的，要是當年母親選擇的是牛鬼，會不會所有事情都會不一樣？
以牛鬼大叔的性格和為人，就算拼上性命都不會讓母親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的！儘管……父親也是很偉大的人就是了。可是，可是……
「好了，新嫁娘怎麼能哭泣。小光，堅強一些！從今天起你就是三代目夫人了！」
近乎溫柔和憐惜地拭去彌光眼角的淚水，牛鬼在陸生僵硬難看的目光中，將彌光送到了陸生手中。
「三代目，奴良組和彌光，就全都看你的了！」語重心長充滿真摯的話語，除了比任何人都要深愛著奴良組的牛鬼，別無他人。
聞言，饒是隱隱嫉妒著的陸生，都不由得渾身一震，如同被囑託了重過生命的事物，目光複雜了幾分，凝望著牛鬼道，「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
彌光和陸生結婚典禮的前幾天，仍然惱怒陸生將她弄暈了過去的孟浪行為。打定主意要在新婚之夜這一晚給他一個教訓，彌光私下裡向阿鴆要了有特殊效果的藥，獨自坐在二人的新房裡等待陸生過來。
一陣涼風透過被打開的房門灌注進來，清涼的月色在屋內灑下片片銀輝，銀髮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期待地停在彌光的臉上，眸中流淌過溫柔的情愫。
彌光抬眸看著陸生的表情，心底也緩緩蕩開一片柔情。
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約而同的，一個人拿起杯盞，一個人主動斟酒。
無比默契地喝了交杯酒，神志還很清明的二人，視線開始曖昧火熱地勾纏，可以感覺到其中飽含的情意。
「光……你終於是我的妻子了。」陸生忽然一把摟住了彌光，熾熱的唇不由分說覆蓋上她的，飽含憐惜和深情的吻在她唇上輾轉吮吸，不同於從前經歷過的粗暴、溫柔、疼惜、愛憐，這吻狂熱而激烈，深入到彌光口中，追逐著她的丁香小舌。
「陸生，我當然是你的。」讓陸生等了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包容自己的任性，她其實……相當感動呢。彌光微微一笑，眸中閃動著自己注意到都會覺得驚訝的溫柔。
兩人深深凝視對望了一會兒，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如同長久以來的長跑拉鋸戰終於落幕，此刻竟然不慌不忙慢條斯理起來。
陸生在月光下一寸一寸撫摸過彌光的臉頰，低低啞啞地湊到她耳邊說出誓言，「小光，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正如同，他們小時候就承諾過的那般。
「……嗯！」彌光鼻子一酸，聲音有些哽咽地回道，「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直到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
陸生微微一笑，伸手解開了彌光頭上繁重的飾物。那美麗的紫色長髮頓時如同絲絨錦緞披散下來，宛如團扇舒展般華麗的落在彌光的肩頭，襯托得她愈發嫵媚動人。
「美人如花隔雲端……」抬起彌光精緻小巧的下巴，陸生在口中□似的低喃著，繼而半真半假地說道，「小光，我真想把你鎖起來。除了我之外，誰都看不見！」
長長的睫毛在無瑕疵的完美肌膚上投下陰影，紫羅蘭色的雙眸變成豔麗璀璨的酒紅色，並隨著內心湧出的強烈感情，綻放著溫柔的流流波光。擁有世上絕美的罌粟花一般的笑容，渾身散發著一種能吸引所有男人的特殊魅力。
「那樣……可不行哦。身為奴良組的三代目，可不能是這麼小心眼兒的男人啊！」
彌光啟唇一笑，似乎天地間最奪目的光輝都融進這笑容之中，滿意地凝望著瞬間有些失神的陸生，她傾身再次斟滿一杯酒端起，操著輕柔而富有欺騙性的嗓音，眼睛笑得彎彎的，帶著危險而曖昧的挑逗。
「要再來一杯嗎？親~愛~的~！」
「親愛的……嗎？」
一眼就看出了小妻子的心思，陸生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伸手接過酒盞一飲而盡，瑰紅色的眼眸停留在彌光隱隱帶著期待的臉上。
「想要灌醉我是嗎？可沒有那麼容易！」
「我當然知道沒那麼容易，所以事先準備了一些‘小東西’。」
彌光笑得無比歡快，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藥包。阿鴆兄長大人出品，品質絕對有保障！
「哦~我說你之前鬼鬼祟祟纏著阿鴆做什麼，原來是在弄這個啊。」
陸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動手捏了捏彌光柔軟的臉蛋兒，眯起眼睛笑得無比欠扁。
「我就知道你找阿鴆沒什麼好事情，所以事先就告訴他，不管你找他是做什麼，都不要答應你就。所以你說啊，這包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聞言，彌光面上的笑容一僵，心情驀地有些沉重。
她說阿鴆給她藥的時候，表情怎麼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原來，原來……陸生你這個混蛋！
彌光很想這麼罵出口，可是想到自己才是真正欲行不軌之事的人，頓時心虛地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想起自己費盡心機才騙他喝下這杯酒，彌光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氣呼呼地背過身去，表情沮喪地低下了頭。
搞什麼啊，敢情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卻等著看她出醜？哼哈，真是太可惡了！
「小光，你打算浪費我們難得的新婚之夜嗎？」
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獨自生悶氣的小妻子，陸生大臂一揮就將她帶入自己懷裡，眼尾輕輕上挑，似笑非笑地凝望著她說道，「我不管你現在是演戲還是什麼，總之，今天晚上想讓我放過你什麼都不做，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就認命吧！」
「那個……我沒啊，真的沒那麼想……」陸生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彌光下意識地縮起腦袋。
真是的，她不過是第一次痛怕了嘛，雖然後面也享受到了快感，可是……嗚嗚，她討厭自己被迫做什麼事啊！
「好了，乖。這次我會很溫柔的，絕對不會像上次那麼痛的。」如同對待寵物一般拍拍彌光的頭，陸生扯開彌光腰間系著的帶子——
然而，還不等他爽快地出手，彌光刺溜一下就想逃跑。
「……你想要去哪裡？」陸生的臉色頓時陰沉得厲害，他一把抓住轉身想跑的小妻子，笑容陽光明媚無比燦爛，聲音猶如天國的聖父在召喚聖子。
「我都已經說了，想逃？是絕對不可能的！小光，你就認命吧！」
陸生鬼畜的回答猶如五雷轟頂，把彌光世界的最後一絲光明也抽離出去，將她從雲端打入萬丈深淵。
那臉上似笑非笑邪氣十足的表情，讓原本想垂死掙紮一下的彌光，柔順得如被馴養的家貓一般，乖乖地湊上去抱住他的腰，「對不起，我錯了。」
「道歉？已經晚了！」
沒好氣地用力壓制住不老實的小女人，陸生決定一切跟從身體自然反應，張嘴含住那櫻花般嬌柔的唇瓣，挺身進入了纏綿蝕骨的蜜園。
*****
次日清晨，彌光是被腹部的饑餓感弄醒的。
「啊，痛死了……」
彌光支起快被撕裂的身子，看看窗外的天色，才剛濛濛亮，清晨的霧氣透過窗戶看得很清楚，連那棵櫻花樹的露水都隱約可見。
可是低頭，看著身邊全身□睡得安詳的男人，彌光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混蛋，不是說這次不會痛的嗎？可是昨晚明明痛得死去活來！該死的陸生啊啊！沒事兒那麼大力氣幹什麼？不知道快把她折騰散架了嗎？
憤憤不平地伸出手描畫著陸生的眉眼，彌光很快沉浸於手下的觸感裡。
皮膚真是光滑啊，以前怎麼沒發現？彌光忍不住哼了一聲，輕輕捏了捏陸生的臉。
現在睡得倒挺香，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長著一張純良的遺傳自若菜媽媽的臉，昨天晚上那個惡魔一樣的傢夥，難不成是她做了噩夢不成？
「嗯~」夢裡總感覺到被人騷擾，累了一晚上的陸生，不由得嚶嚀一聲。
彌光臉上一紅，昨晚身體與身體糾纏在一起沉重喘息的場景，瞬間如同流水全部回蕩在腦中……
身上到處都是他留下的氣味和印跡，曖昧的氣息在她柔軟的掌心輕吐，彌光害羞得忍不住紅了臉。
「呵呵~剛才還對我動手動腳，現在又純情得如處子一般？」
滿含著打趣和調笑意味的男聲響起，陸生幽邃的棕眸掃視著彌光身體的每一處，興味濃濃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的*。
「你……你不是想再來一次吧？」看著相對較溫和的陸生露出餓狼的神情，彌光受驚地一把扯起被子蓋住身體，紫羅蘭色的美麗雙眸滿滿都是抗拒。
「不要，人家已經很累了，而且肚子也好餓……」
看著用撒嬌攻勢騙取同情的彌光，陸生的做法是一把抱住她親吻，帶著薄繭的大手撫摸著她稚嫩嬌柔的肌膚，唇齒間激烈纏綿的糾葛中吐出一句。
「不行，撒嬌賣萌也沒有用，你需要教訓。」
完全無視了彌光腹部的咕嚕聲，仿佛帶著電流的手製造出激情澎湃的*，迷失在□海洋中的人大腦一片空白，一心只有將十幾年來忍耐著的感情，全部在這最原始的運動中發洩出來。
於是，等彌光真正恢復意識起身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
這其中還要歸功於若菜媽媽，如果不是她擔心兒子太過熱情，把小光給折騰壞了的話，大概要第三天彌光才能起來。
男人都是野獸，尤其是在床上。
這句話，成為了彌光深信不疑的真理。
悠于 2015-11-11 13:05
番外二 包子養成記
時值春日，風軟日麗。霧靄迷蒙,百花待放。唯有梅花初綻嫩蕾,最占春先,格外顯眼。廊簷下的白梅也在爭春，花蕾已經著色。純白嬌嫩的小巧花瓣，令人看在心裡，喜上眉梢。
「轉眼，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啊……」彌光坐在廊前抬頭望著梅樹，不由得微微一笑。
這株白梅是作為新婚禮物送來的，真不愧是牛鬼式的作風。
上學回來的陸生看到彌光坐在廊前，目光懷念面上浮現著柔柔的笑容,先是無意識地輕輕勾起唇角，接著便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飛也似的過去扶住懷孕已久的小妻子。
「小光，你怎麼可以坐在外面！這麼冷的天氣，你要多注意保暖才行啊！」
「陸生，你天天都能出去，當然不覺得有什麼了。哼！我都已經被關在家裡十個月了，十個月了知不知道？！」
都說懷孕的女人脾氣特別大，彌光以前從來不這麼認為，可是被這個看著被那個看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監.禁了十個月之後，她終於忍不住黑著臉怒瞪陸生。
「都怪你！都怪你！我明明還在上學，你居然就讓我懷孕了！可惡！混帳！大壞蛋！」
「是是，我是混帳，我是大壞蛋。只要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你想怎麼說我都可以。」目光溫潤柔和的棕發少年，用無比輕柔的動作緩緩撫摸著彌光圓鼓鼓的肚子，閃閃發亮的眼光是初為人父的驕傲。雖然……他今年才只有十七歲而已。
「小光，到時候帶你去京都看望柚羅好不好？帶上我們可愛的小公主一起。」
「陸生，嗚嗚，你這個混蛋！聽說生孩子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嗚嗚……」彌光酣暢淋漓地咆哮一通之後，想起曾經看過的生孩子的場面，頓時害怕地撲到陸生身上哇哇大哭起來。
「額……放心好了，絕對不會有事的。」暗地裡捏了一把冷汗，從沒有生過孩子的陸生，早已在漫長的孕婦期中，學會了如何安慰彌光才好。
「阿鴆已經被我請了過來，就算你下一刻生產，也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更何況，外婆大人還特意送來了神明賜福的護身符，這兩個小孩子還沒有出生就受到這麼多人的矚目，到時候生產的話肯定會十分順順當當的！」
嘴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安慰著小妻子的陸生，心底卻是比吃了黃連還要有苦難言。
唉，都說懷孕的女人脾氣如同三月的天，說變就變。
他能有現在這麼高超的安慰手段，還不是整整十個月被折磨出來的？
不過這都已經十個月整了，怎麼孩子還是不出來呢？調皮的小傢夥，你可知道把自己的父母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本來心底滿滿都是擔憂的陸生，此刻看到彌光楚楚可憐的小臉，頓時什麼話也無法說出口了。擔驚受怕的事就交給他一個人好了。
「嗚嗚……嗚嗚……」慢慢止住了哭聲的彌光，恢復神智之後開始覺得害羞。真是的，剛才竟然哭得那麼凶！這都不像她了啊！難道說懷孕的女人，智商會降低的？嗚嗚……
「不跟你說了！我先回房間了！」羞憤交加猛地一把推開陸生，正準備回房間的彌光，卻忽然動作一滯，捂住肚子整個人的表情都僵硬了。
「啊——！陸，陸生……肚，肚子在痛……啊——！！！」
說生就生，折磨了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將近一年之久的兩隻小惡魔，彌生和彌夜就這樣誕生了。
*****
「彌生，彌生，你說你為什麼要叫彌生呀？」長相是夜陸生迷你翻版的小彌夜，今年四歲，此時正忽閃忽閃著大眼睛，擺出一副賣萌地姿態歪頭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啊！」比彌夜早出生四年成了姐姐，因此從小被迫照顧這只的彌生，沒好氣地瞪了彌夜一眼憤憤道。
「笨蛋弟弟，以後不要在問我這種白癡的問題！」
那麼丟人的幕後故事，打死她也不要說出來！
「可是……姐姐，我很想知道啊。」
繼續忽閃著誘人犯罪的長睫毛，粉嫩小團子一枚的奴良彌夜，伸出小手輕輕扯動著彌生的衣袖，眼底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嘴巴一扁威脅似的說道，「姐姐，你不回答我的話，我就告訴媽媽你欺負我哦。」
聽到這句話，由於性格直來直去，因此總是被胞弟惡整的彌生，頓時洩氣一般地抱起包子，一根手指頭戳著他柔嫩的臉頰，比裝模作樣的彌夜委屈許多地說道，「我當初以為我是三月生的，所以才叫彌生。後來聽太爺爺說才知道，原來爸爸很不會起名字，直接說‘既然是彌光生的，那就叫彌生好了’。媽媽也是個懶省勁兒的傢夥，居然就這樣默認了。」
「哦哦，原來是這樣啊。」擺出一副小大人姿態的彌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正想說幾句話調侃一下姐姐，無意間掃到從外面回來的身影，他忽然眼神一亮掙脫彌生的懷抱。
「冰麗~~~~！」
小包子彌夜以不同於矮小身材的迅速速度，飛快地撲到剛剛進門的雪女冰麗身上。
「冰麗冰麗~我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情哦，知道我姐姐彌生的名字怎麼來的嗎？竟然是因為媽媽彌光生下她的，所以就叫做彌生噯~~~！」
抑揚頓挫搖頭晃腦了一番，小包子彌夜死死黏在雪女身上不下來，眼神閃亮眨動著「我說的不好嗎？明明很好笑啊！求鼓勵，求誇獎！」的鮮明意圖。
「彌夜小少爺，」成為幹部之一負責錦鯉區的冰麗，這些年蛻變成清純嫵媚的大美女，她微微彎下腰直視著彌夜閃閃發亮的眼睛，用十分認真的語氣對他說道，「那麼彌夜小少爺，你知道的名字從哪來的嗎？正是因為你和陸生少主……」
「啊啊！冰麗，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功課沒做，我去找姐姐了！拜拜~」
提起自己那同樣難以啟齒的名字緣由，小包子彌夜小惡魔似的笑容收斂起來，飛快地從冷麗身邊跑開消失不見了。
真是不好笑，冰麗越來越難對付了。唉，想當初一眾人等拜倒在他天使的可愛外表下，可是在慢慢發現了他的本來面目之後，通通都改變了對待他的態度。嗚嗚，大家變臉跟翻書一樣，實在是太無情無義了……
在彌夜走開後不久，冰麗這才笑著回過頭去，對躲在角落裡的小人兒喊道，「可以出來了！彌生。」
「呼……弟弟走了？」被小惡魔折磨得頭疼的彌生，這才松了一口氣走了出來。瞪大眼睛怯生生地掃視一圈，有些後怕地拍拍胸口委屈道，「還是冰麗姐姐你比較有本事，那只小惡魔根本不聽我的。唉，再這麼下去的話，我真的懷疑我會未老先衰的嗚嗚……」
比起同齡人成熟穩重許多的彌生，忍不住有種想要淚流滿面的衝動。沒辦法，誰讓姐姐生來就是被弟弟欺負的呢？嗚嗚嗚……
「好了，不要再哭了。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哦。」抬手輕輕拭去小女孩的眼淚，明明是雪女卻擁有溫柔笑容的冰麗，牽著彌生的手慢步朝裡面走去、
「等彌夜小少爺再長大一些，我想應該就不會這樣了吧。小孩子嘛，多少都有些調皮搗蛋的。」
事實上，比起當年陸生少主把她吊起來的慘痛經歷，如今已經成長許多的雪女冰麗表示，她已經欣慰得簡直不能言語了。儘管，這種欣慰是建立在彌夜小少爺捉弄的物件，從當年的她、青、黑等妖怪轉移到親生姐姐彌生的身上。
「真的嗎？希……希望如此吧。」彌生的心情依舊不怎麼樂觀，扁了扁嘴，神情看起來多了認命的感覺。
不認命又能怎麼樣？她當初曾經也是家裡疼愛的小寶貝，奴良家三代唯一的直系小公主！掌上明珠！
太爺爺甚至曾經誇獎過她，即便是身為女子，也可擔起百鬼之主的大任！可是這一切，都在四年後母上大人再次懷孕的時候，轉瞬化為了泡影隨風飄散了……
在冰麗牽著彌生的手離開後，茂密的樹枝遮擋住的兩人，這才傳出輕輕的低語。
「那個……我說，總這麼讓彌夜欺負彌生，是不是不太好啊……」有些遲疑又有些心虛的，是明知道兒子欺壓著女兒，卻因為種種原因睜隻眼閉隻眼的彌光。
「讓他們兩個去鬧吧！這下子，不就沒人來打擾我們了？」很滿意有了兒子彌夜後，老婆的眼光終於重新放到自己身上，心滿意足地抱著溫香軟玉在懷，對小孩子打打鬧鬧的場面，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顯然是心計得逞的陸生少主。
「哼！還說呢！我都說了只生一個的，你竟然連同阿鴆偷偷設計我！」彌光用力捶了一下陸生，瞪著他表情氣呼呼的。
「再有下次，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
第一次生孩子痛怕了的彌光，生下彌生以後表示堅決不再生第二胎。
由於滑頭鬼三代半公開式的詛咒，許多人都沒有就這點提出意見。
可是所有人尤其是陸生都沒有料到的是，有了彌生之後有女萬事足的彌光，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守著女兒。不是滿臉溫柔的笑容輕拍著女兒哼著兒歌，就是視他為無物甜蜜地摟著女兒入睡……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忍了好幾年終於忍不下去的陸生，直接扛起表示要繼續和女兒睡的小妻子，關進房裡細心地狠狠調.教了三天三夜，直到小妻子低泣著在他身下委屈不已地表示錯了，這才解氣地狠狠親了她一通後抱著她沉沉睡去。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月之後再次查出彌光有孕，後知後覺記起天宇姬當年留下的那句宛如惡魔的詛咒一般的話，陸生的表情變幻莫測了一陣子，安心地當起第二次的准爸爸。
可是這次生下來的兒子，遠不如上次的女兒來得貼心。在懷孕期間就使勁鬧騰彌光，生下來之後更是事故連連，最後還是父親大人一聲命令，你們交給冰麗去照顧吧！可以哪兒遠滾哪兒去了！反正你們存在跟不存在，根本沒有區別！
汗顏不已的陸生帶著小妻子，雙雙躲到了伊豆大島泡溫泉……這一待就是大半年，等回來的時候，兒子甚至不認識他們了……只知道撒嬌耍賴賣萌死命纏著冰麗……
唉，這究竟是命也？運也？嗚呼哀哉……至少他們夫妻倆可是稍微鬆口氣了，儘管心裡表示對冰麗很抱歉。
*****
從回憶裡走出來的彌光，帶著幾分彆扭式的感慨，氣呼呼地背過了身去，不打算再理會陸生。
其實當初生下彌生之後，她心裡是有幾分遺憾的。雖說這個女兒很爭氣，不怕吃苦性格也很堅強，可是作為奴良組下一代的繼承人，可是果然……還是男孩子比較好吧。至少在這之前還沒有過女性統領奴良組的先例。
就這樣抱著紛繁複雜的心態，彌光用心培養著彌生。直到後來被陸生和阿鴆設計，再度懷孕生下了兒子彌夜，彌光心中一直是複雜無比的。
她一方面氣惱陸生瞞著她外婆早就解除了羽衣狐的詛咒的事，另一方面也為奴良組有了真正的繼承人感到由衷的高興。
唉，終歸說到底，她希望有生之年，都能看到奴良組屹立於全國妖怪的頂峰。那是她……一輩子不變的心願。
*****
看著暮□臨，庭院裡的景物漸次黯淡下去，身穿和服的絕麗女子，此時猶如勾魂的女妖一般，在鬱鬱蔥蔥的樹葉之間，嫵媚俏麗的風姿，令人心旌搖曳。
陸生的眼神不由得變得幽暗，他伸出手從後面環抱住彌光，曖昧溫熱的吞吐噴灑在她的後頸，耳鬢廝磨間，沙啞性感的嗓音帶著幾分魅惑地說道，「光，我們好像還沒有在樹上做過是吧？不如……這次我們試一試？」
「你……你說什麼？不……不行！絕對不行！」
這些年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越發霸道起來的陸生，總愛強拉著彌光挑戰人體和心理極限的做運動。彌光自認她的心理素質在這樣不間斷的調.教下，早已經過關，可是此刻聽到他在身後壞笑著輕喃而出的話，頓時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手忙腳亂地推拒著他死活不肯答應。
開玩笑，這棵櫻花樹少說也有幾百年歷史，說不定早就成精了！在房間裡他是想怎麼亂來都可以，就算她面子薄，每次也拗不過他的死皮賴臉，意思意思也就隨他去了。可是在這遍佈妖怪的庭院裡，也太……太大膽了吧！
不行，她做人……呃，算是人吧，還是有底線的！不能跟著陸生亂來！
「哦，是嗎？可是嘴巴上說的，和身體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呢……」
已經開始動手動腳的陸生，不懷好意地勾起了唇角，隨意撩撥兩下故意觸發彌光的敏感點，看著她嘴上說著不要，卻面色潮紅癱軟在他的懷裡，他邪邪地勾起唇角，嗓音低沉而魅惑。
「親愛的，你放心好了，不會有任何人看到我們的。」
不要忘了，他是——[滑頭鬼]啊！
「你……呼……無恥！」胡思亂想卻無法拒絕的彌光，不一會兒就酸軟無力地靠在陸生胸前。感覺到那雙撫摸著她的身體肆意遊走的手，彌生面頰緋紅地呻.吟著用力掙紮想要起身，但是對方立刻眯起眼睛加重手中的力道，讓她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辦不到。
「光，我已經說過了聽我的。別人是看不到我們的，你還在這裡擔心什麼？」
擔心什麼？她根本不是擔心，而是害臊好不好！她都已經羞得無地自容了！嗚嗚嗚，試問有那個妖怪發動【畏】用在這種事情上的？更不必說，她所在的這個角度剛好能夠俯瞰池塘，正啃著小黃瓜自在仰泳的河童，剛才猛地一個抬頭差點兒嚇死她啊！
彌光使出全身的力氣反抗，卻只能感到眼前一陣眩暈，「啊——」高.潮之後，意識到身體裡有東西流淌而出，彌光惱怒羞憤交織地回眸瞪了某人一眼，悲憤欲絕用柔弱無骨的小手推開他，嗓音沙啞帶著說不出的嫵媚呻.吟，「要做，回房間去做！不然，我跟你拼了！」
看著再這麼繼續逗弄下去，很可能把性格極好的彌光真的惹毛，陸生低沉性感地低笑一聲，咬著彌光潔白圓潤的耳垂，朝著她的耳孔裡面吹去一口氣，抱起再度服軟媚態橫生的小妻子，幾個起落便回到屬於兩人的房間。
而另一邊，彌生，彌夜，還在繼續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
番外三 桃花朵朵開
年方八歲的小正太奴良彌夜，平生最喜歡做的事情有三：
第一,以欺負胞姐奴良彌生為樂；
第二,想盡一切辦法纏著冰麗；
第三,用盡全力不折手段成為四代目！
在八歲的奴良彌夜的眼中，自家姐姐奴良彌生雖然是個笨蛋，但卻是個爭強好勝性格還算討喜的笨蛋，而且這個笨蛋只有自己能夠欺負，所以……
……哪個敢欺負我姐姐？本少爺第一個不答應！
八歲的奴良彌夜忽然產生了一種危機，她的姐姐奴良彌生……似乎要被什麼人搶走了？！
十二歲剛升入國中的奴良彌生，因其高雅的氣質、甜美的笑容、可親的性格、美麗的容貌，立刻成為風靡國中校園的超級美少女。
作為人氣偶像風雲人物的彌生,每逢情人節必然少不了有人送巧克力。
在連續幾年都有不同的人送巧克力和賀卡之後，彌夜弟弟終於坐不住了。
奴良組的妖怪都知道,妖怪年齡十三歲算是成年。他的姐姐彌生出生在三月份，也就是說情人節過後不久，家裡就要給姐姐慶祝生辰。難道說……他要眼睜睜看著姐姐被哪個男人搶走，然後整天整天的給他煮飯變成黃臉婆嗎？
啊……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彌夜弟弟光是想像那種場景，就覺得一道憤怒的閃電劃過心間，刺激得他頭腦發熱恨不得沖過去把不知名的該死的男人活活掐死。
當然，作為一枚很萌很美好的小正太，彌夜知道這種想法只能限於想法，如果真的付諸於實踐，先不說媽媽會發怒，寵妻大過天的爸爸，大概會一怒之下撤銷他四代目繼承人的身份。
是的！他奴良彌夜，今年八歲，已經正式通過考驗，成為奴良組四代目的繼承人了！
無比驕傲地挺起胸口的彌夜小正太，瞬間又想起今天姐姐嘴裡哼著歌回家的可恨場景。明明姐姐一心系掛著牛鬼那枚滄桑的大叔，怎麼突然間眉飛色舞面色含春呢？難不成……姐姐移情別戀了？
臉色一變，彌夜小正太放下越揮越亂的刀，蹭地一下瞄準剛入家門的冰麗，嗖地一下纏繞住她的脖子，嘟起粉可愛的小嘴巴賣萌道，「冰麗姐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幾年來早已經習慣這一招「偷襲」的冰麗，比起當年增添了一分成熟女人的嫵媚，她含笑抱起又結實了不少的奴良彌夜，手指輕輕戳了戳他可愛的包子臉，「怎麼，我的彌夜小少爺，也開始想女人了嗎？」
很早以前就發現彌夜小惡魔本質的冰麗，自然不會像對待乖巧淑女的彌生那樣溫柔，然而，過於直白還充滿調侃的話語，立刻博得小包子的不滿。
「冷麗！」小包子學大人抱著手臂，吹鬍子瞪眼地瞪著冰麗。
「我在問你正事兒呢！你有沒有發現姐姐今天的樣子很不正常？難道是屬於她的春天終於到來了？」
早就發現小包子不像表面上那麼可愛，可是真正從他口中聽到這番充滿了暗示意味的話，冰麗還是忍不住扶了扶額輕輕歎息一聲。
「彌夜小少爺，雖然我知道你確確實實繼承了滑頭鬼‘真正’的血統，但是可以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開口說話嗎？當著我的面這麼表現也就算了，你覺得如果少夫人發現你這麼不可愛，心裡該會有多麼的傷心。」
「哼，我還不是只在你一個人面前這麼表現，其他人……本少爺才懶得理會他們呢！」
小包子聽到冰麗飽含無奈的歎息聲，頓時眼神一亮，嘟嘟囔囔抱怨了一陣子，他繼續晃悠著冰麗的胳膊撒嬌。
「冰麗你跟彌生笨蛋關係那麼好，肯定知道一些□的對不對？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粉粉嫩嫩的團子一枚，施展著無敵可愛的撒嬌攻勢向你賣萌，即使明知道眼前是一隻黑芝麻餡的白包子，雪女冰麗還是忍不住撲哧一笑，目光溫柔而寧和地凝望著他。
「彌生小姐遠比你想像的要穩重懂事，雖然今年只有十二歲，但是氣度風範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她喜歡牛鬼的事算得上是人盡皆知，大概是今年感情終於得到回報了吧？你也知道的，情人節過後不久便是彌生小姐的生日，想必少夫人和少主正在為她和牛鬼的婚事做打算呢！」
「婚事？」聽到這個令人厭惡的字眼，再想想如果彌生嫁給牛鬼，那麼肯定要搬去捩目山，以後自己就沒有人可欺負了，彌夜小包子的臉氣鼓鼓的，蹭地一下跳出冰麗涼絲絲的懷抱，留下一句話就不見了人影。
「我要去跟她好好談一談！」
見狀，冰麗不由得搖頭輕笑一下，聲音柔和輕緩地感歎道，「彌夜小少爺，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讓他這麼小的孩子去理解所謂的情愛，果然還是太過超前了吧。雖說彌夜小少爺總是‘欺負’彌生小姐，但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他們姐弟兩人的感情其實是很好的。
彌生小姐從小就喜歡跟牛鬼在一起，情感萌生懵懵懂懂產生情愫的時候，就當著所有幹部們的面向他告白，然而，性格穩重老成又年長彌生小姐許多的牛鬼，無論是礙於輩分、倫理、世俗，都是不可能接受彌生小姐這份心意的。
但是生性倔強不服輸的彌生小姐，並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牛鬼假借捩目山事情繁忙為由，躲避到盛開著無數株白梅的領地，彌生小姐就想盡一切辦法前去探望他……這樣一來二去的，原本不贊同兩人在一起的少主和少夫人，也有些心疼撞到南牆也不回頭的小姐了。
唉……現在的彌生小姐，讓雪女情不自禁地想起，苦苦追求彌光小姐多年，好不容易才講她變成少夫人的陸生少主。
總之，繼承了滑頭鬼血脈的彌生小姐，努力施展鍥而不捨的「纏」功，早晚有一天能攻破牛鬼這座大山吧！冰麗揚唇微微一笑，眸中異彩連閃。彌生小姐，一定能成功的！
*****
那是奴良彌生抓周時候的事，為了湊夠用來抓的東西，彌光依依不捨地把多年佩帶的「清光」退魔刀放到了上面。
其他的有諸如滑瓢準備的有四百年歷史的煙杆，象徵著他和櫻姬永恆愛情的見證，意在為小公主祈求一段美好的姻緣；
鴉天狗準備的奴良組代紋，希望小公主可以成為奴良組的一員，即便不是四代目，也可以像三代目夫人那樣，與三代目並肩立於百鬼夜行之前，發揮出屬於自己的天賦與特長；
阿鴆準備的一套百寶箱，不論以後跌倒摔傷或是別的什麼，隨時都可以自行包紮傷口，顯然他是受夠了陸生每次出去找人PK，弄得一身傷回來又被彌光急急忙忙叫去，連跟嬌妻綠蘿好不容易的蜜月都被破壞掉的怨念集合體……
遠野的妖怪也送來了賀禮，京都花開院家表示小公主隨時可以去修行，不過最後……出人意料的是，或許可以說是母女天性？上至天宇姬和鈴彥姬，下至奴良彌光，統統表現出對牛鬼的好感。
小公主彌生也不例外，爬過了無數珍奇異寶，最後選擇了牛鬼送來的短刀。由於怕傷到小嬰孩，還特地弄了不容易打開的刀鞘。
彌光驚奇地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如果早知道結果是這樣，她送出「清光」時也不會那麼難受了。
不過……怎麼看「清光」的價值都要更高吧，小傢夥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牛鬼送出的那把刀？
這個原因，大概只有等彌生小公主長大後才能知道了。
總之，自從小公主頂著滑瓢爺爺哀怨的目光，陸生無語凝噎的表情，阿鴆聳聳肩無奈的模樣，以及母上大人欲言又止的視線……義無反顧一口氣爬到牛鬼送出的短刀前，抱著跟自己身子差不多的短刀，樂呵呵笑得無比天真甜美之後，牛鬼就作為教導小公主彌生的武鬥老師，兼職統帥幹部們的元老級人物的同時，開始了自己兼職奶爸的無奈生涯。
*****
繼承了遺傳自母親的美貌，從小多才多藝的奴良彌生，最敬佩的人是父親，最羡慕的人是母親，最無奈的人是弟弟，最喜歡的人是……牛鬼。
眼看這一年的情人節來臨，她收到來自無數異性的自製巧克力，就是沒有最想要的那個人的。她一時氣惱，衝動地跳上飛行妖怪前去捩目山，氣勢洶洶地打算要一個結果。
「牛鬼——！」
彭地一聲撞開牛鬼房間的門，原本滿腦子憤怒情緒的彌生，卻在抬頭對上那雙冷靜的眸子時，瞬間唰地一下紅了臉，低下頭去絞著手指，細若蚊蠅地輕聲囁嚅：
「嗯……那個，牛鬼……」
「嗯？」
牛鬼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帶出淡淡的鼻音，只是一個簡短的單詞，卻充滿了成熟大叔的魅力。
彌生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燙，她捂著嘴小聲咳嗽了一下，面色嬌羞緋紅一片道，「那個，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牛鬼並沒有說話，他只是定定看著彌生許久，見她柳眉重暈面頰緋紅，不禁蹙起眉頭冷聲道，「你蹺課過來見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你……你怎麼知道我蹺課了？牛鬼——你居然關心我的事！你關心我的事是不是？！」
關注的重點完全搞錯了的彌生，眼神倏然迸射出萬丈光芒，星眸璀璨奪目流溢生輝，她一把抓住了牛鬼的胳膊，目光期待而緊張地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牛鬼，不……梅若丸！」
聽到這個許久不曾被人叫過的名字，牛鬼的臉色霎時間佈滿了陰雲，他擰著眉頭盯視著彌生，聲音冷凝充滿著壓抑的情緒，「放開手。」
梅若丸這個名字是彌生當年使詐灌醉他，從喝醉酒險些誤事的他口中得知的，他想……這段感情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這樣……根本就是錯誤的！錯誤的！
「梅若丸，我……我喜歡你知道嗎？我已經喜歡你好多年了，你喜歡我一下子都不行嗎？」
見這一招不行立刻施展柔情攻勢，彌生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說著，不時抬起泫然欲泣的水眸哀怨地看牛鬼一眼。
「如果是輩分的問題的話，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太爺爺都已經發話了，他不介意‘兒子’輩分刷地一下降低一大截，只要還是一家人不就可以了嗎？那麼……你到底是在煩惱什麼？我感覺得到你對我是有真情的，那麼……那麼，你難道還沒有從祖母大人的那段情裡走出來嗎？嗚，嗚嗚……」
提到讓牛鬼牽掛了大半生的鈴彥姬，彌生從未有緣得見一面的祖母，她頓時哭得更加兇狠起來。
跟一個死去的女人搶男人，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親外婆，這究竟算是個什麼事啊！他以為她如果有選擇的話，會想要、願意這麼做的嗎？誰讓愛情根本不給人選擇的餘地，她愛牛鬼啊！
從小就喜歡跟著他，儘管很嚴厲卻有著一顆溫柔的心的牛鬼大叔，曾經代替總是神出鬼沒的父親陪伴她度過童年。
後來，那段感情慢慢變質，在第一個男生牽住她的手，問「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的時候，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牛鬼難得一見的笑容，她用力掙脫了那個男生的手，飛也似的跑回家中，撲入面色訝然的牛鬼懷中。
「我這麼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嗚嗚……我馬上就要十三歲了，你要是不肯娶我，我就出家當尼姑去！」
明戀暗戀這麼多年，一直得不到回應的彌生，心裡面的委屈積壓到一定程度，終於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她丟下這句狠話奪門而出。
「等——等等！」牛鬼從向來知書達理溫柔大方的徒弟，竟然朝自己大吼大叫起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聽見她說出如此昏話，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怒氣，令他失去理智拉住了彌生，劈頭蓋臉擰眉一陣低吼怒斥。
「出家當尼姑？虧你說得出口！」用這麼白癡的方式逼他正視，她就這麼想被人說三道四嗎？！！
「哇啊——你不喜歡我，又不肯娶我，我喜歡你了這麼多年，你連一句回應的話都沒有，我這人做的也太失敗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嗚嗚……」
彌生哭倒在牛鬼的懷裡，死死揪著他的衣服聲嘶力竭地呼喊。
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女孩，那雙美麗的紫眸哭得紅腫，牛鬼的心也在隱隱作痛。
靠在自己胸前的兩團柔軟的所在，提醒他小女孩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可是……無論是作為長輩還是師父，他是真真正正看著彌生一點一點長大的。就如同父親對女兒一般，他不否認自己的確有心動過，可是幾百年的隱忍都打不倒他，他有自信這點小事情根本不算什麼。
彌生只是個小女孩，不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壓根不是她所想的那麼簡單。等她在長大一些，認識了更多優秀的異性，她或許會恍然發現，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是愛。
可是……抱住在他懷裡哭得心碎的少女，一向果斷的牛鬼卻忽然間有些遲疑。
不管說得再怎麼像父親，他始終不是彌生的親生父親。
當年的鈴彥姬大他幾百歲，他還不是照樣……牛鬼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小女孩來跟他說「牛鬼，我要嫁人了」，他心裡是種什麼感受。不過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心裡絕對不會好受。
「既然你堅持的話，那……就在一起吧。」牛鬼語氣艱澀地擠出這句話，遲疑了一下子，緩緩伸出手摸了摸彌生的頭，溫柔而有力的臂膀擁緊了他的女孩。
「牛鬼，你……你剛剛說什麼？」彌生整個人都呆住了，傻傻地抬頭看著牛鬼，眼神透露出不可置信，「你真的……你答應要娶我了？」
「咳……你現在還太小，結婚的事，可以……嗯，我們先交往一陣子。」被彌生一句娶她驚到，本性很羞澀悶騷的牛鬼，頓時有些訕訕地開口道。
「好，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等我一成年就娶我！」一眼就看到牛鬼微紅的耳朵，彌生心裡開心得要爆炸，用力抱住牛鬼的手臂耍賴道。
牛鬼以為彌生說的是人類成年年齡，略微思索了一下，輕聲咳嗽著面色微紅地答應了。
*****
「於是……你情人節過後不久，成年禮那天，就要嫁給牛鬼了？」
彌夜小弟弟陰陽怪氣地看著滿面春光的姐姐，口氣酸溜溜地撇著嘴說道，「牛鬼知道你算計了他，肯定會嚴詞拒絕的！」
「所以……到時候就要看彌夜你們的本事了！」彌生緩緩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如同以前常做的那樣抱起彌夜，在他耳邊輕聲說出自己的打算。
這些年的相處讓彌生明白，彌夜心底還是承認自己的。所以……到時候讓同為小孩子的彌夜去放倒牛鬼，直接學父親大人當年那樣，來個「霸王硬上弓」將「生米煮成熟飯」，想必富有責任感的牛鬼絕對不會推辭的！
「心愛的姐姐要‘獻身’，做弟弟的卻無法拒絕。哼……看來我也要找個女人才行了！」
被姐姐軟硬兼施拜託了的彌夜，嘴巴嘟得老高碎碎念著，猛然間看到那個熟悉的白色衣角，熟門熟路地跑過去跳到她懷裡，「冰麗~~~~~~~！」
一連串無比曲折的波浪音，讓冰麗累了一天的腦袋發暈。
看著冰麗無奈微笑的臉龐，彌夜小惡魔忽然眼神一亮。
呀……以前怎麼都沒有發現，冰麗其實是個大美女呀！
無意間仍然招惹了混世小魔王彌夜，抱住小惡魔諄諄教誨的雪女還沒有意識到，屬於她的春天，其實也不遠了……
j7a9n1e020 2015-11-13 00:51
回應 悠于 第 26 篇文章
很好看，我超愛的，這是我看滑頭鬼第二個覺得好看的文##485#
aaa22216 2015-12-12 17:52
其實剛開始看到前三分之一的時候
真的差點看不下去
不成熟的兩個主角
再加上作者有時候有些壟長的文句
如果不是想看千年魔京那部分劇情
我就不會看下去了
不過也還好我有看下去
後面還真的是越來越好看
尤其是"鈴彥姬"的故事部分
那一段段的糾葛真的很讓人心動
蘆屋道滿也是花開院良房跨越千年的緣分終是再一起
不過回過頭想想最後的結局被羽衣狐謀害
卻也是讓人不剩唏噓
牛鬼的深情也讓人心疼
還好番外讓彌光跟陸生的女兒霸王硬上弓的配牛鬼了XD
還有冰麗也是被那混世小魔王給看上
至少每個人都有個好結局了吧~~
海藍天 2017-8-9 04:58
開頭跟後面都挺OK的∼就是中間千年魔京那裡彌光跟陸生好像突然便得特別不成熟＋幼稚有點不喜歡⋯⋯
很高興牛鬼最後都獲得了幸福^。^
鈴彥姬跟花開院良房(蘆屋道滿)的故事真的寫得很棒!
之前剛看了篇安倍晴明是好人的文 這篇裡的黑化版略有點難習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