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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5-11-22 15:57

《(網王)暗戀的人有臉盲症》作者:槿靜【完結+番外】

文案:

十二歲那年,真田弦一郎陷入了對朝倉葵的暗戀中
十五歲那年,真田弦一郎才發現自己的暗戀可以變為明戀

內容標籤: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網王
搜索關鍵字:主角:真田弦一郎 ┃ 配角:朝倉葵 ┃ 其它:網王,立海大

悠于 2015-11-22 15:58

Part 1

  喵咖屋是一家偏離商業街的甜品屋,以養在店內的六隻品種不一,可供客人抱玩的貓咪為特色,所以,雖然地理位置占得不是那麼顯眼,卻一直客源不斷。

  這天下午,真田弦一郎結束了網球部的訓練後,坐車來到這家甜品屋。開門迎接他的是一位穿著可愛貓耳裝的女店員,照例拉低帽檐以掩飾內心升起的尷尬和不自在,隨後瞥了一眼裡面的某個座位,邁步來到對方斜後面的位置坐下,同時點了一份相似的菜單。

  「很少看到男生會單獨點霜淇淋呢。」女店員的感慨充滿著善意,但還是讓聽到的人仿佛被看穿了一般,將原本落向那邊的視線生硬地轉回桌上擺放的特色推薦單上,頭頂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們會儘快將您點的東西送過來,請稍等。」

  腳步聲離去,真田弦一郎壓低的眼抬了起來,對上的正是之前注意的位置——那裡坐著一個點了雙份霜淇淋的女孩,垂在椅背的栗色長髮有點天然卷,個子從坐著的高度看不高不矮,此刻正彎著一雙眼笑眯眯的,嘴裡還含著舀了霜淇淋的勺子,看起來享受又幸福的樣子。

  真田弦一郎忍不住跟著對方彎起嘴角的動作,在唇邊彎起一抹微小的弧度,不過,很快地攏了下眉,表情變得有些嚴肅。室內的溫度,有點低了。

  「麻煩你們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些,我……有點感冒。」真田弦一郎沒有去看遞上霜淇淋的店員是什麼表情,得到的回復是對方非常職業的一聲「好」,心頭一松。幸好,她也沒有回頭,沒有發現自己這邊的異常。

  過了一會,從說謊的窘境中恢復的真田弦一郎,拿起勺子在霜淇淋上淺淺地刮了一口。還是一樣得甜,他不太能理解這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偏愛這裡的霜淇淋,還一次點兩份。但是,每一次他都不受控制地跟著點了一樣的口味。

  果然,你還是太鬆懈了,真田弦一郎。

  下一刻,真田弦一郎的目光都被那只在唇邊輕輕擦去漬跡的手指所吸引。這是一隻過分白皙又不會讓人覺得蒼白的手,在上面緩慢又細細地抹著,溫柔而賞心悅目。

  真田弦一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好像前幾天在橋下的草地上,看到這個人為休息的老人們演奏的樣子,本來打算只停留一會的腳步,不知不覺就在對方溫柔的表情和琴聲中陷了進去。直到曲終人散,才帶著怕被發現的狼狽匆匆走掉。

  回憶起當時的畫面,真田弦一郎終於有了幾分克制,口中還沒有完全化開的霜淇淋倒有了些誘人的味道。

  「緋醬。」不同于女孩所表現出來的親和,這道聲音有些偏於清冷,也打破了真田弦一郎剛剛收斂住的克制。轉過頭去,女孩側過來的正臉有一半沐浴在逆光下,模糊了上面的表情,隱約可見的只剩下眉眼間可以感覺到的溫柔,而這份溫柔瞬間軟化了聲音帶來的距離。

  真田弦一郎不由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那是在他認識並輸給手塚國光不久之後的事。那天,他和以前一樣在回家路上的球場獨自練習,對方在夕陽的餘暉快要退走的邊緣中闖了進來,帶著一瓶硬塞給他的礦泉水。

  「我知道你,你最近經常在這裡練球。」真田弦一郎至今還記得女孩說起這話時的雀躍,那時候的聲音也不像現在這麼清冷,非常糯軟。「加油!」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為什麼那個時候,她會對於認識他這件事感到雀躍。

  「辛拉回來了嗎?」真田弦一郎從回憶中緩過神,女孩正仰著頭看著被稱為緋醬的店員。

  辛拉是店裡的折耳貓,因為總會無意識地賣萌,很受客人歡迎。

  真田弦一郎自然知道女孩特別喜歡這只折耳貓,甚至他的手機圖庫裡還有一張女孩抱著辛拉順毛的偷拍照。

  「抱歉,朝倉,辛拉可能要等很久。」這一刻,即使看不清楚朝倉葵臉上的表情,真田弦一郎也能猜到上面肯定是毫不掩飾的失望,下意識地往店裡尋找辛拉的身影。

  「這樣嗎,那太遺憾了,今天有事不能在這裡坐很久。」三點十分,真田弦一郎抬頭掃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如果是平常的話,這個人應該還會再坐半個小時。

  「對了,這是給辛拉的。」真田弦一郎伸向呼叫鈴的手一頓,等朝倉葵將手裡那份包裝精緻的貓糧遞給店員,才重新按向呼叫鈴。

  走出貓咖屋,真田弦一郎在朝倉葵後面不緊不慢地走著,但到了十字路口的時候,猛然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逾越。事實上,因為朝倉葵每次都是一個人出來,他有過幾次暗地裡目送對方直到進入車站的行為,可這種非光明正大的行徑,終究和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相悖,更不想在某一天,那人不經意地回頭一瞥,將他當做品行不端的人。

  所以,真田弦一郎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仿佛癡漢般尾隨的事,面上禁不住有些熱熱的。那一頭,過了人行橫道的朝倉葵,走路的樣子忽然變得輕快起來,身上背著的兔子雙肩包隨著腳步的輕快一晃一晃的,增多了幾分活潑的歡快。

  真田弦一郎有些遲疑,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回家的那條路,儘管對方今天的不同讓他很在意。然而,在搭乘電車的途中,真田弦一郎意外地從窗外看到了朝倉葵的身影,同時,有另外一道陌生又透著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久遠寺!

  真田弦一郎坐直的身體離開了座位,隔著玻璃窗還有路上賓士的車輛和行走的路人,一個提著寵物籠子的偏偏少年走向了沖他微笑的朝倉葵。

  原來是那個人回來了。

  真田弦一郎怔怔地坐回了位置,窗外,電車已經拐入隔壁的街道。

  「每天都看到前輩過來等你一起回家,太幸福了啊,朝倉,你是不是也很喜歡久遠寺前輩?」

  「嗯,最喜歡了。」


Part 2

  晚上,真田弦一郎練習劍道的時候,眼前總是閃過朝倉葵走向久遠寺的畫面,砍向道具的力量不知不覺地越來越重,直到發出一記重響才猛地回過神,這時,放在地板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真田弦一郎幾乎是立刻放下手裡的劍走過去接了電話:「幸村。」

  「這麼晚了,沒有打擾到你吧?」電話那端的人說著輕輕地笑了一聲,「明天有空嗎?家裡的顏料快用完了,想去買一點回來。聽說他們店裡最近進了一批不錯的書法工具,我想你應該會對這些感興趣。」

  「好。」

  得到他的回答,幸村精市這邊卻頓了一會,「發生什麼事了嗎,真田?」作為多年的友人,真田弦一郎接起電話的一刻,幸村精市就通過他的聲音變化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沒有,剛才是在練習劍道。」真田弦一郎實在說不出口,他的心因為一個畫面亂了,哪怕知道對方不會笑話他,或許還可以給他一些可靠的建議。

  「這麼晚了還在練習,你真是勤奮得對自己有些嚴苛了呢,真田。」

  「……」

  「那明天見。」

  掛掉電話,真田弦一郎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慢慢變得平靜下來,只是也無法再繼續認真地練劍,便收拾起了和室內的道具。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一起來到一家佈置偏向古風的書畫店。在幸村精市走向放置顏料的櫃檯後,真田弦一郎走向了隔壁那一欄欄懸掛的毛筆。

  將上面的一支支打量了一遍,真田弦一郎的目光被高架上的一個筆筒吸引了過去——頭部雕刻了一隻蹲著的有點兒胖嘟嘟的兔子,讓他想起了昨□□倉葵背著的那只兔子雙肩包。

  對方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這類毛茸茸的動物,真田弦一郎的手不由伸了過去。

  「咦?真田你還喜歡這種筆筒嗎?看起來挺可愛的。」幸村精市打趣的話飄過來,真田弦一郎的動作一滯,快要碰到筆筒的手硬生生地轉向了旁邊的墨色筆筒。

  然而,走出書畫店的時候,真田弦一郎還是抱走了那個兔子筆筒。

  「這個筆筒,」仿佛沒有看到好友難得的窘迫,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問,「是準備送給哪個女生的禮物嗎?」

  「沒有。」

  幸村精市「哦」了一聲,眉梢染上的笑意逐漸蔓延到眼底,「那就是自己用了?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少女心的時候,我以為只有女生才會喜歡呢。」

  真田弦一郎的臉騰地一紅,感覺到臉上升起的熱度,忙扭頭看向別處,一邊無奈又妥協地叫道:「幸村。」

  目的達到,幸村精市自然懂得見好就收:「之前聽丸井提過附近有一家不錯的拉麵店,午飯就去那裡吧。」

  真田弦一郎對吃的沒什麼要求,又見幸村不再圍著剛才的話題轉,欣然應下。

  到了丸井文太口中的拉麵店,兩個人意外地在門口遇上了和一個小姑娘玩鬧的丸井文太。看到他們,丸井文太也是一愣,隨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朝他們揚了揚手,另一隻手拉過小姑娘就要做介紹,那小姑娘忽然變了臉色躲到了他的背後,同時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丸井文太納悶地眨了下眼,蹲下身|朝小姑娘關心地問:「小美?怎麼了?」

  聽到他的話,小姑娘緊緊地扯住他的衣服,埋下去的腦袋慢騰騰地挪出他的肩膀朝真田弦一郎的方向瞅了一眼,又飛快地縮了回去,「小美怕那個叔叔,文太哥哥,我們回裡面去玩好不好?」

  「那個不是叔叔哦,是哥哥的朋友,所以,小美不用怕的。」丸井文太忍住笑意對小姑娘解釋,但小姑娘一個勁地搖頭,「不要,他和動畫片裡的那個壞蛋叔叔長得一樣嚇人,我們去裡面好不好?」說到最後,小姑娘的語氣簡直可憐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噗!」

  突然冒出的笑聲讓幾人都看了過去,而真田弦一郎在看到來人之後,因為小姑娘的童言無忌變得尷尬的表情轉換成了一絲無措——笑出聲的人正是朝倉葵。

  朝倉葵在今天穿了一條繡了小熊的背帶裙,齊腰的長髮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身後依舊背著那只兔子的雙肩包,看起來朝氣又可愛。

  所以,即便被笑的那個人是他自己,真田弦一郎也生不出半點不愉的情緒,反而對自己這張被不少人錯認過年紀的臉有些暗暗的懊惱。不過,看到朝倉葵身邊還有一個久遠寺,真田弦一郎的表情自動切換成部員面前嚴肅不易親近的狀態,這讓趴到丸井文太肩頭的小姑娘再次把頭埋下去了。

  朝倉葵看了,嘴角一彎,下一刻,對真田弦一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坦蕩蕩地,倒讓幸村精市起不了什麼護短的心理,何況對方是認識的前輩的朋友。於是,幸村精市對著兩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久遠寺前輩。」

  久遠寺仁,立海大附屬中學曾經的風雲人物,連續三年蟬聯了各種大大小小考試的榜首,同時做了兩年的學生會會長,也是音樂社的社長。

  「好久不見,幸村君。」和幸村精市一比,久遠寺仁的反應就顯得冷淡多了,連帶著那雙眼睛看過去也是淡淡地。

  幸村精市知道這位前輩就是這種性格,不以為意地道:「前輩也是來這裡吃面?難得遇上,不如一起?」

  「不了,謝謝。」說完,久遠寺仁語氣一轉,對朝倉葵溫和地道,「走吧,時間快到了。」

  朝倉葵點頭,然後對真田弦一郎再次抱歉地一笑,轉身跟著久遠寺仁離開了。

  「阿仁,我們不會遲到吧?」

  「不會。」

  「你說的哦,如果遲到了,你下次再陪我去一次。」

  「好。」

  離得並不遠的對話一字不漏地滑入耳膜,真田弦一郎提著筆筒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手裡的包裝袋。過了一會,真田弦一郎強迫自己收回目送的視線,「幸村,進去吧。」早就清楚的結果,是他給了自己鬆懈的機會。

  幸村精市聞言,不著痕跡地斂下臉上的落有所思。那個女孩,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是叫朝倉葵……吧。「丸井也一起來吧。」

  「你們請客嗎?」

  「不,是你請。」


Part 3

  清晨,真田弦一郎和同屬風紀委員部的杉田遠早早地守在學校門口。而這個時間,來學校報導的學生很少,所以,向來不喜歡沉悶氣氛的杉田遠開了口:「聽說幸村君加入網球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成為了部長,很厲害啊。」

  「啊。」

  「當然真田君也很厲害,哈哈。」

  對此,真田弦一郎認真地道了聲「謝謝」,杉田遠則覺得無趣地抬了下眼皮,隨即打量的目光輕輕地落在了對方身上。只要是立海大國中升上來的學生,大概沒有不知道網球部和其中鐵三角的人。對比幸村精市優秀的外貌,絕佳的人緣和柳蓮二精准無比的數據論,真田弦一郎的名頭就顯得弱了一些,聽到的也不外乎網球部的副部長長得很老成,規矩嚴,不懂得通融什麼的。

  杉田遠在心裡附和地點了下頭,真田君的臉長得確實有些老成,再加上這幅嚴肅的表情,難怪人氣上……就是不知道,「真田君有收到過女生送的巧克力嗎?」糟糕,居然把心裡想的問出來了。

  果然,被問到的真田弦一郎,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杉田君……」

  「不用回答我這個問題,是我問得有些失禮了。」那應該是沒有收到過吧,真是浪費了網球部的超高人氣啊。想到這,杉田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總有欣賞內在的人存在的。」

  真田弦一郎默默地側移一步,避開了和杉田遠的靠近。

  杉田遠聳聳肩並沒有在意,一邊繼續嘮嗑:「你說今天遲到的人會有多少?要不要來打個賭?好像上一周遲到的人不少呢。」

  真田弦一郎皺了皺眉,還是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來上學的人陸陸續續地進了校門口,杉田遠便沒有再找真田弦一郎分享什麼聽到的消息,挺敬業地幹起了風紀委員的任務。

  「早上好,朝倉。」正和一個前輩確認某些東西的真田弦一郎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旁邊杉田遠響起的聲音也不再覺得聒噪,「你來得挺早,是我們班第一個到的哦。除了我之外。」

  這時,真田弦一郎才想起來兩個人是同班同學。等到本子上的資訊確認完,視線就不受控制地朝兩個人看了過去。

  朝倉葵規規矩矩地穿了立海大的制服,一頭長髮柔順地貼在背後,少了幾分在外面的活潑。此刻,對上杉田遠的問候,彎著嘴角回了一聲「早上好」。但是,真田弦一郎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茫然還有微微的尷尬。

  每當這個人不是用眼睛微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多半是種無法應對眼前狀況的掩飾,真田弦一郎的心裡剛冒出這個肯定,就強迫自己移開了眼,可在朝倉葵走過的時候,還是僵硬著聲音說了聲「早上好」。

  於是,朝倉葵也不得不對著真田弦一郎回了一聲。只是,擦身而過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對方的樣子,但是對方沒有說的話,那應該是不認識的吧。

  「你知道久遠寺前輩的吧?」朝倉葵走後,杉田遠又湊到了真田弦一郎身邊,這回聲音倒是壓低了許多。「剛才走過去的朝倉,據說在和久遠寺前輩交往,可惜,久遠寺前輩高中去了東京上學。不過,前幾天還有人看到他們一起逛街,感情看來不錯呢。」

  「杉田君,」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的感情不錯,真田弦一郎沉了沉嗓音,「不要再說些和工作無關的事了。」那個人只出現一次,就打破了他這兩年來的自欺——朝倉葵的背後,還有一個久遠寺仁。

  「嗨、嗨。」達不到共鳴,杉田遠也不強求,反正回到班級總能找到志趣相投的同學不是嗎?

  回到教室,真田弦一郎收到柳蓮二發來的一封郵件,讓他下午去書道社那邊走一趟。

  書道社是真田弦一郎進入高中後選的另外一個社團,大概是他底子好的緣故,社長對他經常參加網球部部活的行為非常寬容,對他的要求只有每週遞交幾幅字帖就夠了,這讓同社的其他成員羡慕得不行。

  「這張字帖好看。」真田弦一郎扣上門的動作停了下來,裡面的聲音通過留了一條縫的門繼續飄了過來,「我不懂書道的東西,但是,上面的字寫得真的好看,有一種他們說的勢的在裡面,寫這幅字的人應該是個很出色的人吧。」

  真田弦一郎小幅度地推開門,朝倉葵和社團的一個女生站在一幅掛在牆上的字帖面前,而那幅字帖正是他上一周遞交上去的作品。

  「真田弦一郎,」朝倉葵找到落款處的名字後念了一遍,接著,側過頭對那名女生說道,「很適合的名字。」語氣有著對這個人滿滿的欣賞。

  「你是第一個這麼評價真田君的人,」女生笑了起來,目光不期然地掃到門口的真田弦一郎,一愣,繼而捅了捅朝倉葵的胳膊,抬起下巴指道,「真是巧了,那邊站著的就是真田君。」還好,她們沒有說什麼不好的話。

  朝倉葵有些意外地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邊站了一個戴著帽子脊背挺得筆直筆直的男生,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原來就這樣,還是為了什麼原因繃得有些緊,卻沒有和她所想的有違和——正直、嚴謹。

  朝倉葵慢慢地彎起了眼,對著走過來的真田弦一郎大大方方地贊道:「我在看你的字帖,寫得很好。」

  「……謝謝。」真田弦一郎抬起手將帽檐往下壓了壓,轉向朝倉葵身邊的女生時,說出口的聲音不易察覺地一松,「宮本,社長呢?」

  「社長去了學生會,說是馬上就回來,你先等一會吧。」說著,宮本綾子沖朝倉葵擠了擠眼,「葵,你不是找我要字帖回去練習嗎?不如找真田君問問,肯定比我知道的多。」

  朝倉葵看著真田弦一郎,「可以嗎?」

  被那雙帶著期待的眼睛注視,真田弦一郎覺得像是在面對祖父的考驗,整個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但又有些不同,身體內的細胞是雀躍的。然而,在朝倉葵和宮本綾子的眼裡,他的表情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嚴肅。

  「不方便嗎?」不等真田弦一郎否定,朝倉葵把目光轉回了宮本綾子身上,「那就麻煩你了,綾子。音樂社那邊還有事,我先過去了。」說完,朝真田弦一郎頷首道別。

  「不是……」朝倉葵停下腳步看他,真田弦一郎滑到嘴邊的「沒有不方便」突然又說不出了,最後,洩氣般地用著生硬的口吻解釋,「沒什麼。」

  朝倉葵笑了,「下次可以找你寫張字帖嗎?」

  「好。」真田弦一郎回得太快,惹得宮本綾子多看了幾眼,不由收斂心神補道,「可以,如果有時間的話。」

悠于 2015-11-22 15:59

Part 4

  真田弦一郎並沒有等來朝倉葵找他寫字帖,雖然本身對這件事也沒有存什麼期望,但結果真和預想的一樣時,淡淡的失落從心底深處發酵,然後驅使他往書道社出席的頻率慢慢增多。

  這樣的變化,讓書道社的社長一臉幾天都是心情滿值,也不再用他的字帖在部員面前作榜樣幫他拉仇恨值。所以,書道社的成員對真田弦一郎的出現還是喜聞樂見的。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真田弦一郎終於又一次在書道社遇見了朝倉葵。因為這個時間部活已經結束,室內只有朝倉葵一個人。對方坐在宮本綾子的位置上,手裡握著一支初學者常用的毛筆,坐姿很端正地在寫字,腦後的長髮則被一支鉛筆隨意地盤了起來。

  這樣認真又帶著一點隨性的畫面躍入視線,真田弦一郎驀地屏住了呼吸,那一瞬,心跳聲仿佛穿過胸膛在室內發出「怦怦怦」的響聲,臉上的熱度不由蔓延到了耳垂。

  「好像差得太多了。」朝倉葵寫完一貼之後,對著旁邊被臨摹的字帖有些苦惱地歎了口氣,又拿起字帖往上面吹了幾口氣,將它放到左上角寫了一疊的字帖上。

  接著,朝倉葵站起來揉了揉寫得有些酸痛的胳膊,才發現部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個陌生的男生。因為是悄聲無息地出現,忍不住被嚇了一跳,又不好意思地放下胳膊,朝對方問了一句自認為不會出錯的話:「你是來找人的嗎?除了綾子和社長,其他人都已經走了。」

  「我找社長。」

  「社長和綾子去扔垃圾了。」看來她沒有問錯,朝倉葵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幸好今天來社團的男生沒有一個是戴帽子的。「我是朝倉葵,他們應該快回來了。」

  意料之中對他這張臉沒有印象,真田弦一郎知道自己應該接下朝倉的話報出自己的名字,可是這麼一來,她就會為沒有認出他感到尷尬吧,儘管他也不能肯定這個人是不是記住了他的名字。「你在練字?」

  「嗯?是啊。」朝倉葵倒是沒有覺得真田弦一郎沒有告訴她名字有什麼不對,「最近剛開始學起來的,寫得不好。」

  真田弦一郎便順著她的話走了過去,朝倉葵也沒有去遮掩那疊被她說寫得不好的字帖,反而對走過來的人指著旁邊的字帖說道:「這上面的字是不是寫得很好?我在臨摹他的字,不過有點兒難。」

  真田弦一郎一低頭,看到了他最熟悉的字體。「這字帖……」

  「我找社長借閱的,社長說可以讓我在部室裡臨摹。」

  「你……喜歡這種字體?」上一次,自己的字帖被她當面誇了一次。這一次,她在臨摹他的字帖。真田弦一郎抬起頭,朝倉葵的臉就和他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此刻,正專注地看著他的字帖,眉目柔和,心中想的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

  「喜歡啊。」朝倉葵回得沒有任何猶豫,臉上淌著絲絲笑意,「綾子說這種男生風格比較重的字體不太適合我這種初學者,但是,我祖父應該比較欣賞這樣的。」

  真田弦一郎沉默了片刻,有些乾澀地追問了一句:「是因為你祖父喜歡?」

  朝倉葵點點頭,又搖搖頭,「能寫出這樣厲害的字,那位真田君應該從小就開始練字了,我就沒有那種毅力。」

  又被誇了……

  所謂過山車的心情,大概就是真田弦一郎現在的心情。「其實……」

  「葵,你東西收拾一下,我們可以回去了。」門口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真田弦一郎後面的話,宮本綾子也看到了朝倉葵身邊的真田弦一郎,「真田君?你是來找社長的嗎?」

  真田君?朝倉葵的眼睛微微睜大,側頭看向對宮本綾子點頭的真田弦一郎,很久沒有過的臉紅爬了起來。「抱歉,我不太能記住別人的臉。」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她把對方戴帽子的樣子記住了。

  「沒關係。」真田弦一郎太清楚朝倉葵記住一個人的臉需要多長時間,尤其他們從來沒有同過班,所以,一年裡被說過不止一次相同的話也不是什麼接受不了的事。「字帖,你可以帶回家去練習。」

  聽到這句,朝倉葵確認了這個人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臉上便恢復了之前笑得很輕鬆的樣子,「謝謝,下一次,應該會比今天寫得好了。」

  「啊。」

  這時,落後幾步的書道社社長森下達也走到了門口,真田弦一郎沒有去看目露疑惑的宮本綾子,將手裡提著的紙袋遞向快步過來的森下達也,「資料我都放在裡面了,如果還有其他方面資料的需要,你再給我郵件。」

  森下達也打開紙袋把裡面的資料放到附近的桌上翻了起來,過了一會,驚喜地歎道:「居然一份沒有少,不愧是真田,我果然沒有找錯人。謝了,這次可是幫了我大忙。」

  真田弦一郎搖了搖頭,「那我先走一步。」

  「行,有需要我再郵件聯繫你。」森下達也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又在真田弦一郎邁出腳步的時候把人叫住,「對了,你有空的時候另外寫幾張容易臨摹的字帖吧,朝倉很喜歡你的字,學得挺認真的。」

  真田弦一郎把頭轉回去,朝倉葵朝他笑了笑,裡面是少見的靦腆,表情跟著軟了下來。「我知道了。」

  回到家裡,真田弦一郎第一時間去了練習書道的和室,並在閒置的儲物櫃裡一陣翻找,找出了一本看起來有些年份的字帖。

  這種程度,應該夠了吧。

  把字帖放下,真田弦一郎來到桌前蹲下,再將宣紙重新鋪平鋪整,最後準備齊全才握筆落字。

  初學者的字帖對於真田弦一郎來說其實手到擒來,現在卻以一種比對待網球比賽還要認真的神情寫著每一個字,甚至因為太過認真太過在意在邊角化了一點墨後,揉成一團重新寫了另外一張新的。

  等到真田弦一郎寫完自己滿意的幾張字帖,在他的腳邊已經堆了不少紙團。看到這些紙團,真田弦一郎的表情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半晌,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幾乎聽不見的歎息聲。

  不要再妄想了,真田弦一郎。


Part 5

  真田弦一郎是在過了幾天之後才把字帖送去書道社,以顯得自己對這件事並不是多麼迫切或是上心,結果,像是老天在故意作弄他一樣,朝倉葵沒有在場。後來,經過森下達也的解說,知道朝倉葵不是半途加入了書道社,只是因為某些需求,這段時間會花上一點時間在書道社練習。

  「我祖父應該比較欣賞這樣的。」

  真田弦一郎的腦海忽地閃過昨□□倉葵說的這句話,隨即同拉著他滔滔不絕的森下達也作了告辭。

  走出書道社,真田弦一郎沿著小路回到教學樓。這個時間正是中午大家休息的時候,路過幾個班級,到處可以看到趴在桌上午睡的學生。到了一年B組的教室,真田弦一郎正視前方的目光偏移了一個角度,但是,靠著窗戶的位置沒有那道他所熟悉的身影,倒是對上了角落裡支著下巴在玩兒鉛筆的仁王雅治看過來的視線。

  仁王雅治很湊巧地和朝倉葵分在了一個班級,可是從開學到現在,真田弦一郎從來沒有在他口中聽到過朝倉葵的名字。

  這樣也好,真田弦一郎默默地轉回到前方。

  回到一年E組的教室,幸村精市站在走廊外面,背靠著牆側身和拿著紙筆的柳蓮二說著什麼,看到他走來,抬起頭朝他一笑。真田弦一郎走過去,發現筆記本上記錄的是網球部的一些訓練問題。

  「回來了?」

  「啊。」

  「我和精市在商量週末比賽的出場人選。」柳蓮二將筆記翻到後面幾頁,「精市的想法和前面幾場一樣,還是想讓三年級的前輩在決賽前能夠多參加幾場,你的意見呢,弦一郎?」

  「我沒什麼意見。」不知道是不是國中最後那場比賽的失利,進入高中以後,網球部的人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幸村精市這位以前只求結果勝利的部長,在這方面變得溫和了起來。真田弦一郎卻清楚好友不過是放下了對勝利過於執著的一面。

  柳蓮二對他的反應沒有意外,點點頭又道:「那就還按上次的來?」

  「就這樣吧。」幸村精市一錘定音,「書道社那邊最近很忙嗎?」即使真田弦一郎去報導的時間經常選在網球部部活結束的時候,但以這兩周的頻率來說還是太頻繁了一點,幸村精市自然感覺到裡面的不同。

  真田弦一郎被問得一怔,他不擅長撒謊也不想編造謊言去欺騙自己的好友,便選了一個事實做了模糊真相的回答:「沒有,是森下前輩那裡有點事需要幫忙。」

  然而,真田弦一郎的細微變化還是被注意他的幸村精市捕捉到了,面上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這個解釋,道:「這樣啊,如果有需要我和柳的地方,不要客氣。」

  「我會的。」真田弦一郎暗暗松了口氣,「我先去一趟老師那裡。」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真田弦一郎走後,柳蓮二問出了口。幸村精市留意到真田弦一郎的變化,柳蓮二自然也留意到幸村精市的某些刻意。

  「你認識一個……沒什麼。」說到一半,幸村精市放棄了讓柳蓮二去打探朝倉葵的資料,畢竟一切都是他的猜測,如果真的和那個女生有關,也不應該由他們這些無關的人去插手。「說起來,上次你推薦的那套數學題集挺不錯的,還有別的推薦嗎?」

  「有。」

  另一邊,真田弦一郎敲響了教師辦公室的門。得到允許後,推開門走了進去,並來到第一排的辦公桌前,對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打了招呼:「上野老師。」

  「啊,真田君。」上野明慢騰騰地給了他一個反應,接著,把桌面上的一疊練習本推給他,「把這些拿下去發了吧。」

  真田弦一郎就把桌上的練習本捧到懷裡,轉身,角落裡傳來一個熟悉的名字:「朝倉,數學上還要多努力啊,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不要怕不好意思,隨時可以帶著問題來找老師。」

  真田弦一郎小幅度地往後面看過去一眼,朝倉葵低著腦袋,微微彎著腰的身體透出了一種苦惱又無奈的資訊,腳下邁出去的步子不由慢了起來。

  「我會努力的,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真田弦一郎在那一刻似乎聽到了朝倉葵舒口氣的聲音,手上擰開門把。走到走廊,身後很快響起了朝倉葵的腳步聲。

  這時,從前面過來一個走路風風火火的女生,真田弦一郎因為分了一部分注意力給身後,兩人擦身路過的時候,手上捧著的練習本有一半滑到了地上。

  「同學,我有急事要去辦公室,就不幫你撿了啊。」那女生匆匆扔下一句「抱歉」,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真田弦一郎當然不會和一個女生計較,抱著剩下的本子蹲下,旁邊卻跟著蹲下了一個人。抬起眼,朝倉葵伸著那雙好看的手把周圍掉落的本子一一撿起。

  撿完最後一本,朝倉葵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撿的是一遝數學練習本,於是,把本子遞過去的時候忍不住皺了下鼻子,她剛剛才決定討厭一切和數學有關的東西呢。

  「謝謝。」

  朝倉葵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兒耳熟,但是她確定自己不認識E組的任何一個男生,可是,好像這張臉看起來也有點眼熟。「……哦,不客氣。」算了,還有數學的試卷要改呢。

  真田弦一郎望著再次把他當作陌生人看待的朝倉葵,莫名地滋生了一種無力。也許是上一次的面談有了個不錯的開頭,明明早就習慣的事,偏偏有了不應該有的期待。

  真田弦一郎騰出一隻手,抬到額前才想起帽子被他放在課桌裡,便又悻悻地放下。

  朝倉葵一回頭,看到的就是他伸出手又放下好像顯得有些傻的行為,一瞬間,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一好,舒心的笑容就從臉上綻放,還朝注意到她的真田弦一郎眨了下眼,然後開開心心地回教室去了。

  真田弦一郎則被她眨眼的俏皮舉動愣在了原地,等回過神,已經站到了自己班級的門口。


Part 6

  到了下午,真田弦一郎聽到一個好消息——教導B組家政課的老師臨時出了點事,便將授課拜託給他們老師,所以,最後兩節課的家政課他們會和B組一起上。

  「兩個班級一起上,一定很有趣。」走去家政課的路上,幸村精市笑著對身邊的真田弦一郎說道,「說起來,B組的話,仁王是這個班級吧?聽說他的手動能力不錯,看來這次不用再和真田你一起‘同甘共苦’了。」

  不論是學習還是運動,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都是其中翹楚,但在家政上,很遺憾的是兩個人都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每次老師佈置的作業都是打著擦邊球過去的,所以,這對組合一直都是「難兄難弟」。

  真田弦一郎一想到自己在家政課上的笨拙,在想到朝倉葵在貓咖屋吃甜品時的喜悅,表情一黯。難得一起上課,偏偏上的是他最不擅長的家政,如果被知道的話……

  「不過,應該還是會和同班的同學組隊吧。」幸村精市話鋒又一轉,語氣充滿了遺憾,「其實,仁王的偽裝技術挺不錯的,不知道能不能瞞過老師的眼睛呢?」

  「幸村。」

  聽出好友語氣中的不認同,幸村精市笑出了聲,一邊拍拍好友的肩膀,「開玩笑的,看到你那幅嚴肅的表情,就想讓你輕鬆下。」

  真田弦一郎的不贊同立刻轉變成一種無奈,這時,兩個人走到了教室門口。邁進去的時候,真田弦一郎看到走廊的轉彎處,朝倉葵正和一個女生說這話趕過來,臉上的笑容很大,似乎是那女生和她說了什麼很好笑的事。

  「怎麼了?」

  真田弦一郎忙收回視線搖頭,前頭又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你們到了?我剛還和人說起你們兩個呢,難得遇上一起上家政,等會可以自由分組的話,我們一組怎麼樣?」

  幸村精市笑了,仿佛沒有看到仁王雅治藏在表情裡的戲謔,一口應道:「太好了,我也正想和仁王你一組呢,那就這麼說定了。」

  「真田呢?」

  「我聽老師的安排。」

  仁王雅治就猜到是這種標準答案,反正他的目標本來也不是逗不到什麼樂趣的真田,雖然幸村這個人挑戰起來,難度會比一般人高,但會更有趣不是嗎?

  幾分鐘後,家政老師藤原幸美姿態優雅地走了進來。一開課,就直奔主題:「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這兩節課我給你們的作業是餅乾。因為我對B組的同學不太熟悉,所以,這次分組我們按學號組隊,相同學號的分為一組。」如果只有E組一個班級,藤原幸美是不會佈置這種相對簡單的作業的。

  而聽到這樣的分組方式,兩個班級的學生表情都不是很好,畢竟誰也不想和一個陌生的搭檔合作,當然也有個別女生對著班內的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笑得有些竊喜。

  真田弦一郎則驚喜得反而有點反應不過來,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朝倉葵的學號和他一樣,都是9號。現在,這個幸運數字又把他們串到了一起。

  於是,朝倉葵過來和他匯合的時候,對上的是一幅異常沉默的表情,而且嘴唇抿得有些緊,讓她以為對方不太喜歡和她同組,面上還是笑了笑,「真田君,這節課請多指教。」但是,她是不是今天有在哪裡見過真田君?總覺得挺眼熟的。

  「請多指教,朝倉。」過了一會,真田弦一郎確定不會洩露自己的情緒後開了口。

  「你上次借我的字帖很好用,謝謝。」想起擺放在家裡書房的那些字帖,朝倉葵連忙向它的主人的道謝。「本來剛拿到的時候就應該向你道謝的,可惜一直沒能在書道社遇上。」至於為什麼不提去教室找人,朝倉葵也不大好意思重複自己的不認臉。

  「沒關係。」

  好像並沒有她以為的排斥?朝倉葵側過臉偷偷地瞧去一眼,卻被對方逮個正著,不由轉過臉來大大方方地一笑,「我們開始做餅乾吧。」

  「……好。」

  朝倉葵低頭掃了一眼檯面上的材料,便開始做起了準備工作。到所有用得上的材料分量分盤裝好,朝倉葵對這位在書道上實力很強的真田君在家政上的水準也有了些瞭解——和他們班大部分男生一樣,對家政的東西和苦手。「真田君,麻煩你把麵粉過一下篩。」

  真田弦一郎便默不作聲地拿出麵粉和器皿,「麵粉過篩的時候,可以不用一次把所有的麵粉都放上去。」

  朝倉葵的聲音貼得很近,真田弦一郎握著篩子的手變得僵硬,手上的動作自然跟著變得僵硬。朝倉葵只以為這是他苦手的表現,很是體貼地不去盯著他的動作看,一邊不經意地問道:「你喜歡吃甜的嗎?」

  真田弦一郎一愣,「不是很能吃。」

  朝倉葵點點頭,「下次你到書道社,我給你看看練的字,比原來好看了。」

  話題轉的太快又毫無預兆,真田弦一郎又是一愣,隨即對朝倉葵提出的邀請蔓延出淡淡的喜悅,抿起的嘴角微微地彎出一個弧度,「好。」

  「把麵粉倒我盤裡吧,先倒三分之一。」看到他把麵粉過完篩,同樣把手裡的黃油和牛奶處理完的朝倉葵說道。

  真田弦一郎把麵粉小心地倒進去,卻因為這個動作和身邊的人挨得很近,幾乎碰到了對方的手臂,一雙眼就目不斜視地盯著往下灑的麵粉。

  朝倉葵慢慢攪拌盤裡的混合物,一邊吩咐真田弦一郎怎麼操作剩下的麵粉。

  所有的麵粉下盤後,朝倉葵抬起了臉,真田弦一郎規規矩矩地站在邊上,一幅等她師吩咐下個指令的樣子。這一瞬,朝倉葵冒出了這個男生很乖的念頭,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笑了起來。「要一起來揉麵團嗎?」

  真田弦一郎看著她,朝倉葵也看著他,最後點下了頭。

  朝倉葵鬆開手裡揉捏地半成品麵團,又往旁邊讓了一點位置,同時對把手伸進麵粉團裡的人道:「揉的時候,我會把它想成一團棉花,揉起來就會覺得很好玩。」

  棉花?真田弦一郎瞅著手裡那團黏黏的粉團皺了下眉。

  突然,朝倉葵低呼了一聲,真田弦一郎猛地停下動作看過去,前者歪了下腦袋,「我忘了問你喜歡曲奇還是一般的餅乾了。」

  明明不是多麼深意的話,真田弦一郎還是聽得心底一蕩,臉上的表情在這刻徹底柔和了下來:「沒關係,做你喜……想做的就可以了。」

  不遠處,幸村精市看到這幅畫面無聲地彎起眼笑了。

悠于 2015-11-22 15:59

Part 7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真田弦一郎在玄關換下鞋子,一路穿過前廳、前院,走進自己的房間。接著放下身上背著的網球袋,從書包裡取出被他小心存放的紙袋,裡面是家政課上做的餅乾,被做成了很Q的兔子型,只是有一部分被做得有些粗糙,甚至有幾塊看不出兔子的形狀。

  這部分自然是出自真田弦一郎的手,看著樣子精細的那些餅乾,他想起了朝倉葵在做餅乾模型的畫面。

  「你有喜歡的形狀嗎?」這一堂課,真田弦一郎被朝倉葵問了很多次喜歡的問題,心情也從最初的驚訝、無措變成了現在的坦然、鎮定。

  「沒有特別喜歡的。」

  「我喜歡兔子,」朝倉葵提到兔子那兩個字的時候,眼神晶亮亮的,「我們做成兔子的吧?」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尤其背後的主人還是朝倉葵,真田弦一郎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朝倉葵笑得更開心了,口中認認真真地解說:「其實兔子也不是很難做,只要把它做得Q一些,細節方面就不用考慮那麼多,我先做一個給你看下,哪裡不明白你就告訴我。」

  真田弦一郎點頭表示明白,下一刻,朝倉葵就拿起一團麵粉熟練地做起了兔子的造型。

  這個人真的很喜歡兔子的東西,真田弦一郎看著那雙動作靈巧的手暗暗想道,視線往上移,朝倉葵的表情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專注。而那張總是笑著的臉,突然正色起來,露出了五官的精緻。

  真田弦一郎也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打量過朝倉葵的臉,偏偏被打量的人好像沒有察覺到他的視線,讓他不由放了越來越多的注意力在裡面,以至於對方後來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聽入耳中,直到低著頭的人抬起臉,才帶著倉皇的心情別開臉。

  真田弦一郎的動作轉的太快,落在朝倉葵的眼裡就有點兒奇怪,便睜著眼看過去幾眼。後者被她看得越來越不自在,便低低地乾咳了一聲,朝倉葵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兔子已經做好啦,這上面幾處做好的話,」真田弦一郎繃著臉低下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一看過去,「基本就做成功了,你試試?」

  「嗯。」

  但是真到動手的時候,真田弦一郎覺得怎麼做都是越做越錯,其中的難度比他挖掘一個新的球技還要難上百倍,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很嚴肅。

  過了一會,桌面上躺著一團胖嘟嘟的圓球和一截貼著圓球尾部的小棍子,而圓球的頭頂貼著兩團扁平幾乎要碎裂的小圓餅。

  怎麼看都是一團不明生物,朝倉葵忍住笑意,轉過頭,身邊的男生整個人繃直地站在那,雙手還維持著鬆開麵團的動作,視線則盯著那一團看得很認真,似乎在為自己的手藝懊惱。「我第一次做模型的時候,做得比你還糟糕。」

  好像看上去還有點兒可憐的感覺?朝倉葵彎了彎眼,湊過去和他靠得近了一些,同時指著上面的一部分軀體道:「這部分做得挺好的,其他那些再做得細緻一些就會好看很多,再做幾個試試嗎?我們一起做。」

  「好。」

  這一次,真田弦一郎每做一部分,朝倉葵都會先他一步做好給他當示範,並且在他做好之後停下自己的,過來幫他做些小小的糾正。因此,一隻兔子做下來,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接觸,這讓真田弦一郎的神經一直保持在一個高度的緊繃中。

  「你看,這只就做得挺好的,」朝倉葵把他剛出爐的兔子放到掌心看了看,又把攤開的手挪到他面前微笑著說。「是不是也沒有自己想得那麼難?」

  真田弦一郎被她這個顯得有些親昵的舉動嚇得一愣,隨即垂下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所以,真田君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朝倉葵把手裡的餅乾放到了旁邊的烤盤裡,「那麼,我們繼續努力吧,我看到有好幾組的同學都把模型做得差不多了。」

  最後,這節家政課,真田弦一郎終於交了一個不是擦邊球的成績,這讓幸村精市在旁邊羡慕地感歎他遇上了一個優秀的搭檔。

  優秀的搭檔……真田弦一郎摸出一塊餅乾咬了一口,他知道的朝倉一直是個很優秀的女生。目光瞥到掛在牆上的網球袋,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你又鬆懈了,真田弦一郎。

  到了週末的縣大賽,網球部的部員在比賽前十分鐘集合。

  立海大作為全國大賽的常客,又有冠軍的名聲在外,聲援隊的氣勢一直是其他學校所不能比擬的,即使是預選賽,也是人滿為患到處充滿了高音的加油聲。

  真田弦一郎壓著帽檐走出了被加油聲包圍的比賽場地,來到自動販賣機前,發現常喝的那種飲料沒了,而別的飲料比他口袋裡準備的硬幣多了一枚。

  「硬幣不夠嗎?」真田弦一郎意外地轉過去,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確實是朝倉葵,看到他轉過來,對方沖他很是開心地笑了,這種開心很像他們第一次遇上的時候,對方聲音裡透出的那種雀躍。下意識地往她後面掃了一眼,果然還有一個人,是書道社的宮本綾子。

  「真田君喝哪一種?橙汁的可以嗎?」真田弦一郎沒有回答,朝倉葵走上前幾步,朝販賣機裡連續投硬幣,然後響起「咚咚咚」的幾聲,彎腰從裡面拿出三罐飲料,並將其中一罐塞到他懷裡,「比賽加油!」

  真田弦一郎有些呆呆地道了聲「謝謝」,等朝倉葵走出幾步快要離開視線的時候,略帶急促地問出了口:「朝倉,你是來……看比賽的?」

  朝倉葵停下腳步回頭,真田弦一郎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站姿和僅有幾次給她的印象一樣,站得筆直筆直的,此刻,臉上的表情沐浴在灑落的陽光下,看不真切卻意外得讓人感覺到一種柔和。

  原來這個男生也可以看起來很溫柔的啊。

  想到這,朝倉葵握著飲料的手朝真田弦一郎揚了揚,笑著的雙眼彎成了月牙型,「嗯,是來給你們比賽加油的。」


Part 8

  真田弦一郎回到休息區,視線往聲援隊那裡一掃,朝倉葵果然站在裡面,心一安,再想到對方剛才拋出的鼓勵,臉上過於冷硬的線條軟了下來。忽然,朝倉葵把頭轉了過來,同時揚起手朝他們選手的位置揮了揮。

  真田弦一郎以為她在和自己打招呼,抿緊的唇慢慢彎起,身後仁王雅治的聲音笑著響起:「部長,我去那邊聊一會再回來。」

  幸村精市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發現是聲援隊的位置,點點頭答應了。

  真田弦一郎也沒有多想,等到仁王雅治走到朝倉葵兩人面前,嘴角彎起的弧度一僵,臉上也覺得熱熱的。但是,仁王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提過朝倉的名字,他以為這兩個人並不熟。

  「在想什麼?」

  幸村精市冷不丁的問候打斷了真田弦一郎的思索,投向聲援隊的目光轉回了好友身上,「沒什麼,前輩們都準備好了?」

  「啊,看起來都很有幹勁的樣子呢。」幸村精市笑了笑,「和仁王說話的那個女生是朝倉吧?」沒有意外地對上好友驚訝的表情,幸村精市在心裡搖了搖頭,面上看著那兩個人笑眯眯地解釋:「國中的時候,很多學生都在傳久遠寺前輩在和一個叫朝倉葵的女生交往的流言,想不知道她也難啊。」

  「我忘了你對這些一向不關心,不知道也正常。說起來,上次的家政課你們不是一起組隊了嗎?還得了一個不錯的分數。」

  真田弦一郎沉默了,只要是和朝倉有關的消息,他又怎麼會不關心會不知道?第一次在立海大遇上朝倉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和久遠寺的關係很好。而久遠寺的優秀,即使是幸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不上,他又不如對方善言辭,也不懂音樂,所以,一直都是遠遠地看著沒有跨過界。

  「沒想到仁王倒是和她關係不錯。」

  真田弦一郎聽到好友的感慨,看著那個被仁王的話逗得笑起來的女孩,這句話變得有些說不出的刺耳,偏偏待在另一頭的丸井文太在這個時候跑過來懵然不知地喊道:「咦?和仁王說話的那個女生有點眼熟啊,啊,是那天拉麵店和久遠寺前輩一起的女生。原來她和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啊。」

  真田弦一郎輕輕握緊手裡的橙汁,下一刻對幸村精市說道:「我去下前輩那裡。」

  幸村精市在他轉身後看向仁王方向的表情變得略微沉重,旁邊的丸井文太還在興奮地嚷嚷,「丸井,你去把仁王叫回來,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

  「誒?」丸井文太愣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朝倉葵,幸村精市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隨即皺起了眉,這兩個人之間怎麼會有交集?

  另一邊,真田弦一郎走到了三年級前輩做熱身運動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解下網球袋,跟著這些前輩一起做起了熱身運動。

  「真田你這是也要參加比賽嗎?沒聽幸村提過啊。」看到他的動作,一位前輩詫異地開口問道。

  「不是。」再多的解釋,真田弦一郎沒有說。

  這位前輩也不是什麼好奇心重的人,聽到他不是為了比賽做的熱身運動,就沒有追問,

  沒多久,比賽開始了。

  比賽的結果,沒有任何懸念地還是以立海大一邊倒的成績獲得勝出。

  在聲援隊的歡呼聲中,真田弦一郎和隊員們一起收拾東西走出了比賽場地。走了幾步,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真田弦一郎抬起眼,朝倉葵和宮本綾子拉著手出現在他們面前。

  「綾子,我的水呢?」仁王雅治率先開了口,接著,就看到宮本綾子朝他懷裡扔了一瓶水。拿到水,仁王雅治對幸村精市道,「幸村,不介意她們和我們一起走吧?」

  幸村精市沒有拒絕,然後兩邊的人由仁王雅治作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恭喜你們比賽拿到勝利。」

  真田弦一郎沒有想到朝倉葵會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走,回答的反應不由慢了一拍:「謝謝。」原來和仁王熟悉的人是宮本綾子,不是她。

  「我聽綾子說真田君的網球很厲害,可惜今天沒能看到。」朝倉葵會來看比賽,是被宮本綾子拉著過來的。事實上,她對網球的東西一竅不通,剛剛看了那麼久的比賽,看懂的也就最基本的一些得分規則。

  「大家在網球上都很努力。」

  朝倉葵認同地點頭,又越過真田弦一郎看向好像對他們這邊很感興趣的幸村精市:「幸村君的網球真的能做到剝奪人的五感嗎?」這樣厲害的技能讓她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在她看來那就是一顆黃色的小球被拍來拍去,剝奪五感什麼的,不會厲害得有些過頭了嗎?

  「朝倉對網球很有興趣嗎?」幸村精市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讓真田教你一些網球的基礎。」

  真田弦一郎目光猶疑地看著好友,心中猜想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面對朝倉的時候,他應該沒有露出什麼不該有的眼神。

  「不用了,比起網球,我還是對真田君的字更感興趣一點。」

  「書道嗎?書道的話,柳的字也不錯。」

  幸村?真田弦一郎無聲地向好友眼神暗示,結果,幸村精市就像沒看到一樣繼續誘導朝倉葵。後者倒是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樣,反而很認真地做了回答:「柳君是說柳蓮二同學嗎?綾子給我看過他的字,寫得很棒。但是,我比較喜歡得真田君的字。」說這些話的時候,朝倉葵並不知道她口中的柳蓮二就站在幸村精市的隔壁。

  「是嗎?」幸村精市笑得意味深長。

  而這個笑容終於讓朝倉葵感覺到了一點不同,不過也沒有細想,對沉默挺久的真田弦一郎拜託道:「真田君下次來書道社,方便替我寫幾個字嗎?」

  得到開口的機會,真田弦一郎想也不想地一口應道:「可以。」

  「不如你們交換下郵寄地址?」真田弦一郎和朝倉葵一起看了過去,幸村精市微微一笑,從善如流道,「這樣的話,有什麼事聯繫起來也會方便一些。」

  這一刻,真田弦一郎十分肯定好友說的這些都是故意的,就想出聲挽回幾句,卻聽到了朝倉葵一聲「好啊」。側過頭,朝倉葵已經拿出手機。

  真田弦一郎慌忙摸出自己的手機和對方交換郵寄地址。

  朝倉葵存完他的名字抬頭,臉上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好了。」能夠事先聯繫的話,到時候就不會認錯人了吧。

  真田弦一郎握著手機,剛剛對好友的故意略有不滿的心情變成了感激,口中張了張正要說些什麼,朝倉葵的手機響起一陣鋼琴音樂。

  「幸村。」幸村精市目光坦蕩地看著他,真田弦一郎一怔,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沒什麼。」

  「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接完電話,朝倉葵朝兩人告辭,之後,乾淨俐落地轉身走到宮本綾子身邊說了一樣的話。

  真田弦一郎低下頭,手機上的螢幕還停留在記錄朝倉葵郵件的頁面上。


Part 9

  東京綜合醫院,真田弦一郎神色安靜地等在走廊外,室內,幸村精市正在做身體檢查。雖然國三那年幸村精市的手術很成功,但是每隔一段時間,真田弦一郎和柳蓮二都會陪好友來醫院做檢查。

  過了一段時間,真田弦一郎坐在椅子上翻出了一本英語詞彙,下個星期是期中測試。

  「真是的,為什麼這麼不小心?」朝倉?真田弦一郎錯愕地聽到屬於朝倉葵的聲音,只是與往常那種溫溫柔柔帶了活潑的語氣不同,是一種夾雜了心疼的生氣,不由循著聲音找了過去。「而且,還想瞞著不告訴我,太過分了!」

  朝倉葵推著輪椅,上面坐著久遠寺仁,臉上的表情因為對方低頭的動作看不清楚。

  真田弦一郎有些失神地垂下視線,又是久遠寺仁……

  「抱歉,我不想讓你擔心的。」久遠寺仁抬高放在膝蓋上的一隻手,低下頭的朝倉葵卻在手伸過來的時候直起了腰。久遠寺仁笑了笑,抬起的手若無其事地放到輪椅的扶手上,「別生氣了,葵,下次不會這樣了。」

  結果,朝倉葵瞪了他一眼,後者便笑得越加謙卑。

  最後,朝倉葵停下輪椅重新低頭,握著輪椅的手慢慢收緊,口中認真地陳述:「阿仁,我不喜歡你把受傷這種事瞞著我,不要再有下次了,好不好?」

  最後半句的語氣軟得不行,真田弦一郎甚至在裡面感覺到一種害怕的情緒,心口被什麼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整個人悶悶的。他看著久遠寺的手伸過去覆住她的手,兩個人的手碰到一起的瞬間,他們之間流轉出一種他永遠也無法打破的羈絆。

  真田弦一郎就這麼怔怔地盯著,他無法再告訴自己,這兩個人只是關係好了那麼一點。

  忽然,像是注意到他的存在,久遠寺仁遠遠地看了過來。真田弦一郎猛地回過神,隨即有些狼狽地移開對視。

  對此,久遠寺仁沉默地看了他幾秒,惹得朝倉葵疑惑地問了一聲,接著也往真田弦一郎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的是個戴著帽子低頭看書的男生。

  「我們得走快一點了,再過幾分鐘就是預約的時間,如果遲到的話,會給醫生留下不好的印象。」說著,朝倉葵推動輪椅加快了幾許速度,但又很注意地不會顛到輪椅上的久遠寺仁。

  回答她的是久遠寺仁的笑聲,很低,也很溫柔。「放心吧,不會遲到的。」

  朝倉葵皺了皺鼻子沒有說話,推著著他從真田弦一郎身邊目不斜視地越了過去。

  真田弦一郎的呼吸一窒,想要站起來打個招呼,又默默地鬆開手。這個時候開口,得到的也只有對方的尷尬而已。

  不過是有了一兩次不錯的相談,你就開始妄想了。你和朝倉,連朋友都不是,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抿著嘴,目光望著朝倉葵消失的方向並沒有焦距凝聚,嚴肅的表情在此刻幾乎面無表情。

  半個小時之後,幸村精市從檢查室走出來,發現好友居然在發愣,遂放低腳步聲悄悄地走過去,彎下腰在他肩膀上一拍。「真田?真田?」

  「幸村?出來了?」真田弦一郎站起身,眼中的愣神已經消失,「結果怎麼樣?」

  「還是和以前一樣。」幸村精市笑著回道,「倒是你,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聞言,真田弦一郎心中一黯,面上波瀾不驚地地搖頭:「沒有,還要去書店嗎?」

  「啊,有幾本書想要入手。」

  真田弦一郎點點頭,收起英語詞彙跟著對方走出了醫院。

  兩人去的是一家距離醫院最近,藏書又比較豐富的書店。店名很簡單,就叫書屋。

  因為是週末休息的日子,書店裡的人很多。

  進了書店,幸村精市直接往花卉分類的書區走了過去。真田弦一郎對花卉這類的植物不怎麼感興趣,想到下周的考試,就去教材那邊打算找幾本習題集鞏固知識。

  選完習題集,真田弦一郎朝幸村精市的方向匯合。等找到好友的身影,真田弦一郎驚疑地看到了幸村精市身邊的朝倉葵。

  真田弦一郎皺起了眉,那邊在和朝倉葵小聲說著什麼的幸村精市則抬起頭,招手讓他過來。真田弦一郎的背脊挺直了些,走過去,聽到的恰好是朝倉葵的聲音:「在這裡遇上幸村君真是太好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謝謝。」

  幫忙?真田弦一郎苦澀地牽動了下嘴角,明明昨天才拿到這個人的郵件。

  「真田君。」朝倉葵轉頭,笑容有些淡,真田弦一郎知道那是對方還在擔心受傷的久遠寺仁。想到這中間的關係,真田弦一郎的情緒不免受到了一些影響,尤其朝倉面和他打招呼的坦蕩顯出並沒有發現他們在醫院的走廊見過一面。

  「久遠寺前輩的腳受傷了,朝倉想買一些能夠用得上的書。」幸村精市適時地出聲解答了朝倉葵會在這裡的原因,「我就給她介紹了幾本。」

  「前輩的傷,嚴重嗎?」這話問出後,真田弦一郎錯開了朝倉葵的目光,這幅不著痕跡閃躲的樣子,有著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蒼白。

  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走路了,怎麼可能不嚴重?

  但是,他做不到坦白,不僅是不想讓她本就不好的心情再添一筆,還有內心深處滋長的讓他反駁不了的對久遠寺仁的嫉妒。

  針對一個陷入受傷狀況的人產生這樣負面的情緒,這對真田弦一郎來說,這份心情無疑是種「卑鄙」。所以,他不敢面對總是坦蕩待人的朝倉葵。

  「醫生說要住院,不過,情況不算很嚴重。」如果是在平常,朝倉葵肯定會注意到真田弦一郎戴的帽子有些眼熟,現在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帽子,顯然今天的心情確實不怎麼好。「我先回醫院了,明天見。」

  「明天見。」一轉頭,朝倉葵已經抱著手裡的書出去結帳了,幸村精市轉而看向身邊的好友,「朝倉和久遠寺前輩的感情看起來真得很好,是吧,真田?」

  真田弦一郎抿著嘴不吭聲。

  幸村精市輕輕歎了口氣,視線再度看向在收銀台排隊的朝倉葵,女孩的臉上已經沒了一點笑容,這和對方幾次給她都是一幅笑容開朗的印象完全不同。「真田,朝倉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拒絕一個想要和她成為朋友的人。」

  如果比朋友的界線更多一點呢?

  「幸村,我都知道的。」所以不會再去做些讓對方可能會為難的事,退到原來的位置,才是他最應該做的。

  幸村精市對上他一幅下定決心的模樣,有些無奈:「網球部的精神可不是認輸。」這方面,真田的某些性格太吃虧了呢。

  「幸村,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說了。」不管你猜到或是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

  這天過後,真田弦一郎真的沒有再讓自己去關注所有有關朝倉葵的消息,哪怕在校園裡遇上了,都是擦肩而過,直到朝倉葵發來一封郵件。

  「真田君,你最近有時間嗎?想要拜託你寫幾個字。」

  郵件是在上午倒數第二節課的課間發過來的,真田弦一郎看到後,整個休息時間都在對著這封郵件神遊。

  中午吃完飯,真田弦一郎終於還是在猶豫中回了對方一句「可以」。

  下一刻,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真田弦一郎看著來電顯示「朝倉葵」三個字,手上的動作一僵,原本按下接聽的按鍵移向了隔壁的拒絕鍵。掛斷的聲音響起,真田弦一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馬上,真田弦一郎編輯了一封郵件過去解釋——抱歉,剛才手機掉地上了。

  沒一會,顯示「朝倉葵」的來電再次響了起來。

  真田弦一郎乾咳幾聲,一邊按下通話鍵,一邊走到人少的地方:「朝倉。」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沒有打擾到你吧?」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上去很輕快,這讓真田弦一郎莫名地松了口氣。

  「沒有。」頓了頓,真田弦一郎又緩緩地問,「你想要什麼字?」

  「寧靜致遠。」朝倉葵也頓了一下,「那個,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話,能明天給我嗎?」

  「好。」

  朝倉葵卻不知想到什麼噗嗤笑了一聲,聲音比之前活潑了許多,也透著幾分熟稔的溫柔:「好像每一次,只要是拜託真田君的事,真田君都會很爽快地說‘好’。」

  真田弦一郎一驚,呼吸不知不覺地變得緊促了起來,「我……」

  「真田君,謝謝你。」朝倉葵笑著道了聲謝,然後說出了讓真田弦一郎很意外的話,「之前我和真田君說過不太認臉的事吧?」

  「……我並沒有介意。」

  「嗯。所以,下次遇上的話,我沒有認出真田君,真田君要記得和我打招呼哦。」

  真田弦一郎微微張開了嘴,朝倉這麼說,是把他當朋友了嗎?

  真田弦一郎,你又在動搖了。

  「字帖我會在明天送到書道社。」

  「那就麻煩你了。」

悠于 2015-11-22 16:00

Part 10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到了學校就把昨天晚上寫好的字帖送到了書道社。朝倉葵並不是書道社的社員,兩個人自然不會遇上,倒是森下達也有些意外他的「積極」。

  「既然是送給朝倉的,怎麼不等她下午部活過來再給她?」字帖被真田弦一郎卷起來綁了根綢帶,所以,森下達也不清楚上面寫了什麼字,只是看到包裝成這樣,知道這張字帖對朝倉葵來說應該挺重要的。

  「社長,最近這段時間我都不會過來了,抱歉。」真田弦一郎間接地解釋了其中的原因。

  森下達也先是一愣,接著恍然地點點頭:「是因為比賽吧,沒關係,反正還是和以前一樣,你把作品交過來就行。」對方畢竟是網球部的副部長,而且在書道上的實力本就高出其他社員一截,每次過來參加部活也只是一個人埋頭練字,所以,少出席幾次對社團來說也沒什麼關係。

  「謝謝。」

  走出書道社,真田弦一郎往回頭看了一眼,目光鎖在森下達也拿在手裡的字帖,慢慢地,眼底的波瀾沉寂了下去。他想,昨天電話裡朝倉所期望的那個打招呼的要求,他大概只能失信於她了,雖然他也沒有給出過承諾。

  然而有時候不想再見的時候偏偏又遇上了,真田弦一郎是在圖書館撞上朝倉葵的。

  再過一天就是其中測試,因此,這幾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去圖書館找參考書的學生特別多。真田弦一郎到的時候,朝倉葵正歪頭咬著筆桿,桌面上攤了一本數學習題集,習題集的旁邊是一本打滿草稿的練習本,而在練習本的右下角畫了一個吃著草曬肚子的卡通兔子。

  真田弦一郎不由想到了曾經在辦公室聽到的一幕,原來,她在數學上真的不擅長。

  但是,咬筆桿的小動作不太好,於是,真田弦一郎忘了早上的決定,小聲地叫了對方的名字。

  朝倉葵聽到自己名字的一刻,幾乎是下意識地拿胳膊遮住了練習本上的兔子,後來又覺得有些欲蓋彌彰,抬頭尷尬地笑了笑。不過,對上真田弦一郎的那張臉後,笑容裡的尷尬倒成了真的尷尬。這個男生是誰……來著?聲音肯定是在哪裡聽過,臉也是,好像最近就見過的樣子。「你也來圖書館借書?」

  經過上次在醫院的無視之後,對於朝倉葵的臉盲,真田弦一郎已經不會感到失落了。「字帖我已經給森下前輩了,你到時候直接找他拿就可以了。」

  是真田君啊,朝倉葵彎起了眼,沒想到昨天說的這麼快就實現了。「謝謝。」

  真田弦一郎微微頷首,轉身去了書架那邊找書。

  拿到書,真田弦一郎沒有再去朝倉葵那邊,直接去了櫃檯登記,卻沒有想到朝倉葵跟在他身後出來了。

  也許是從他的表情還是動作裡讀出詫異的資訊,朝倉葵朝他晃了晃手裡的數學題集,聲音和表情一樣地苦惱:「數學太難了,再呆在裡面我怕自己做著做著就會睡著。」

  聽到她的話,真田弦一郎的腦海一閃而過那只畫在草稿上的兔子,心下多了幾分理解。「可是,你的數學成績不是很差。」這也是他上次沒有放在心上的原因,對方的成績一直都很穩定地保持在中上游水準。

  「誒?真田君知道我的成績啊。」朝倉葵只是表達了對此意外的感慨,真田弦一郎則像是被窺視到了內心的某些念頭,表情僵硬地轉頭看向了別處。

  朝倉葵沒有注意他的彆扭,繼續說道:「因為知道很難,所以只能變得更努力了啊。但是,真的很難喜歡數學,它總會在我以為不會有更難的新知識的時候,告訴我想得太天真了,你說是不是好討厭?」

  真田弦一郎被她問得一頓,被迫重新把視線轉回來,朝倉葵微微揚著頭看他,眼裡的笑意帶了一絲狡黠,然後,剛剛那一句聽起來就變得像是關係親密的朋友之間的撒嬌抱怨,臉騰地紅了,口中生硬地應了一聲。

  朝倉葵抱著習題集笑出了聲,「真田君,你真是個很認真的人呢。」不管她的問題會不會無聊,都會很認真地回應他。果然是能寫出那樣字體的人。

  面對朝倉葵毫不掩飾的讚賞,真田弦一郎有些無措,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能說什麼回答。

  「真田君好像沒有不擅長的科目?」朝倉葵隱約記得國中三年的年級榜,對方是前十名的常客,「好厲害!不過,還要兼顧網球部,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

  「因為喜歡網球嗎?」

  「啊。」

  朝倉葵敏銳地察覺到提到網球,這個相對寡言的少年眼神會變得亮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會顯得柔和一些,不禁暗道對方應該是個對待喜歡的事物很溫柔的男生。

  「對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走到教學樓,朝倉葵喊住往前走的真田弦一郎。

  過了一會,朝倉葵從教室裡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個紙袋。看到真田弦一郎乖乖地等在走廊,笑著走過去把手裡的紙袋遞了過去,「這是字帖的謝禮。」

  真田弦一郎一愣,抱著書的手遲遲沒有伸出去。「不用了。」

  「我也沒有送很貴重的謝禮啊。」朝倉葵眨眨眼,一邊把手裡的袋子強塞了過去,「真田君,明天的測試,一起加油!」說完,像是怕真田弦一郎再把袋子推回來,跑著回了教室。

  真田弦一郎無奈地收好紙袋,等回到自己的位置,打開紙袋發現裡面是一把有著淡淡墨香味的摺扇。

  真田弦一郎抬起眼,見周圍沒人注意自己,取出摺扇打開。扇面是一幅水墨風的竹畫,上面還配了一首古詩詞。

  真田弦一郎認出那是屬於中國的古詩,詩詞的內容雖然不大明瞭,但從字面上看的話,大意是贊君子之姿的。真田弦一郎不免猜測朝倉葵是隨意挑的一把摺扇,還是……特意選的。如果是特意的話,那是不是說明她對他的印象比他以為的要好?

  下一刻,真田弦一郎又繃起了臉。

  很快地,他的表情又變了變——摺扇的下面掛了一個畫風完全不一致的兔子。

  這人到底是有多喜歡兔子呢?

  真田弦一郎摸著這只由繩編織而成的兔子,嘴角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複又想到擺放在家裡書房的那個兔子造型的筆筒,這抹笑意又收斂了起來。

  這只兔子,不知道是不是對方自己編的。

  在真田弦一郎的眼裡,朝倉葵的那雙手,很巧。

  「朝倉,謝謝你的謝禮。」

  最終,真田弦一郎還是編輯了一封郵件過去道謝。

  「真田君太客氣了,明明應該道謝的那個人是我才對。」末尾,朝倉葵附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那個兔子……」

  「啊,那個啊,是我自己做的。本來想直接送兔子的,可是男生不會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吧,所以就把它掛摺扇上去了。感覺已經做好的東西不送去,會有點兒對不起自己,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也可以把它拿下來換別的。」

  「不會,謝謝。」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她親手做的東西呢。

  「喜歡的話,下次再給你做別的兔子。」

  面對這句,真田弦一郎發現自己又不會回了,好在朝倉葵很快又發了一封過來。

  「剛剛說的是開玩笑的,就是覺得真田君一直在道謝,太客氣了。我們是……朋友吧?」

  真田弦一郎握著手機站了起來,鄰座的男生看到他起身的動作有點大,詫異地看過來幾眼。真田弦一郎毫無所覺,只是盯著郵件上的最後一句反復看了幾遍,確認不是自己看錯後,忙回了一個「是」過去。

  發完之後,真田弦一郎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等待對方的回復。

  結果,等到上課鈴聲響起,那邊都沒有一封郵件發來。

  課後,幸村精市走過來,手撐在桌面上低頭,「真田,你身體不舒服嗎?」真田弦一郎不明所以地看他,「我看你上節課有些恍恍惚惚的,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真田弦一郎轉回來瞅著桌上的課本,他總不能告訴好友自己的分心是為了一封不會有的郵件。「可能是中午沒有休息好,精神有點差。」

  「是嗎。」幸村精市沒有追問,「說起來,朝倉後來有和你郵件聯繫嗎?」

  「朝、倉?」

  看他那幅明顯很在意的樣子,幸村精市輕輕笑了,「是啊,上次不是說有事想拜託你嗎?」

  真田弦一郎這才想起,他能夠交換到朝倉的郵件,還是幸村幫的忙,心下對好友就有些赫然。「朝倉找我幫她寫幾個字。」

  「哦,寫字帖啊。」幸村精市挑起了眉,語氣漫不經心的,「我記得她說很喜歡你的字,比柳的更喜歡。」

  這下,真田弦一郎再遲鈍也知道幸村精市是故意來打趣自己的。「幸村!」

  幸村精市微笑著直起腰,「朝倉喜歡的話,你就多寫幾個字帖吧,真田。」

  「……」


Part 11

  晚上,真田弦一郎練完劍出來,路過靜室,坐在裡面喝茶的祖父真田弦右衛門靜伸出手朝他招了招。

  靜室正對著一個小庭院,庭院的中間圈了一個魚池,池子的邊上種了一小撮綠竹。此刻,月亮正圓,晚風正怡,夾在魚池和綠竹中間的竹筧隔一段時間發出「咚」的一聲,讓人的心不知不覺地跟著靜下來。

  真田弦右衛門倒了一碗茶推倒孫子面前,「弦一郎,你最近花在書道上的時間好像變多了。」

  真田弦一郎抬頭看了過去,祖父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表情平靜,並沒有像話裡那樣有什麼別的深意,而在對上他的目光之後,寬和地笑了笑,也沒有在意他是否回答他的疑問。

  真田弦一郎拿起桌上的茶碗,屬於茶的香味沁入鼻尖,雖然很淡卻聞著特別舒服。這是祖父一個好友自己種的茶葉,據說只對親朋好友開發不對外經營,所以,就連茶葉的名字都沒有取一個。

  「最近在學校的學習怎麼樣?」真田弦右衛門平日裡很少過問孫子的學習。在真田弦一郎小的時候,經常督促的是他在劍道和書道上的聯繫;等到他了,真田弦一郎的性子也定了,便放手讓他自己督促自己。

  「和過去一樣。」

  「是嗎。」

  真田弦右衛門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竹筧,慢慢地,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書房的那柄摺扇不錯。」

  真田弦一郎握著茶碗的手驟然一緊,但是祖父側對著他,讓他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最後以喝茶的動作掩飾了自己內心的波瀾。「是一個朋友送的。」

  「你的這個朋友是女孩子吧?」

  「咳咳!」

  真田弦右衛門轉回了頭,看到孫子險些被自己嗆到的模樣,暗暗搖頭:「每次節日都只看到精市那孩子收到很多女孩子的禮物,我還以為弦一郎你在學校不受女孩子的歡迎呢。」

  「祖父!」真田弦一郎有些頭疼的叫道,內心的起伏倒是因為祖父的打趣平靜了下來。「摺扇是因為我幫了她一個忙,她給我的謝禮。」如果知道這炳摺扇會被祖父瞧見,他是不會掛到自己書房去的。

  「哦,那小姑娘很會挑禮物啊。」再想到摺扇下麵掛著的那只小兔子,真田弦右衛門笑得更深了,「尤其那只兔子,和絃一郎你狠配。」

  真田弦一郎略微黑了臉,對面真田弦右衛門卻又開始趕人,讓他早點會去睡。

  「晚安,祖父,您也早點回房休息。」

  離開靜室,真田弦一郎本來走向臥室的腳步在分岔路口轉向了隔壁的書房。

  書房的佈置是中規中矩的風格,真田弦一郎走到書桌前,書桌背靠的牆面掛了一柄展開的摺扇,正是朝倉葵今天送的那柄。摺扇的下面,兔子型的筆筒有些扎眼,然而仔細地看過去,可以發現這個筆筒比周圍的物件都要乾淨一些,顯然被擦拭得很用心,但奇怪的是筆筒裡面沒有擺放任何一支筆。

  真田弦一郎對著牆上的摺扇沉默了良久,抬起手想要把摺扇取下來,但在碰到兔子的一刻,又歎著氣收回了手。祖父都發現它的存在,再取下來,反而會讓祖父看出些什麼。

  最近幾年,真田弦右衛門在人前還是一副正經、嚴肅、刻板的模樣,但在家人面前,越來越喜歡從小輩身上找樂趣。所以,真田弦一郎肯定祖父剛才的那番話也就是想逗逗他,看他變臉,並不會把禮物對他的意義想得多重要。

  想到這,真田弦一郎準備離開,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打開一看,是朝倉葵發來的郵件——真田君睡了嗎?如果沒有睡的話,方便接聽電話嗎?

  真田弦一郎意外地主動撥通了對方的手機,接通的一刻聽到了對方鬆口氣的呼氣聲。

  這個電話對她很重要嗎。

  真田弦一郎忘了下午久久等不到郵件回復的失落,揚起聲音說道:「晚上好,朝倉。」

  「晚上好,這麼晚還打擾你,真的很抱歉。」朝倉葵的聲音有些疲倦,「字帖我從森下前輩那裡拿到了。」

  「我並沒有這麼早睡。」言外之意,不會被打擾到。「字帖,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沒有,寫得很好,比之前在社團裡看到的還要好。」朝倉葵看到字帖的時候,就知道對方寫得特別用心,自然感激他的態度。「那個,我其實是想請教你一點書道上的問題,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

  「沒關係,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慢慢問。」

  「唔,就是怎麼做到更好地臨摹你的字。我要寫給一位很重要的親人,可是現在連字的形都抓不到,時間上又有些緊。」

  真田弦一郎以為是練字方面的問題,結果竟然是怎麼臨摹他的字。

  我記得她說很喜歡你的字,比柳的更喜歡。

  真田弦一郎莫名地想到了幸村精市之前調侃的話,心中微地一蕩,忙正了正色,抑制住嘴角可能揚起的弧度,道:「我沒有教過別人這方面的經驗,如果你覺得有用的話,我可以和你說一下我當初臨摹時的幾個問題。」

  「好啊。」朝倉葵的聲音已經少了幾分疲憊。

  「書寫的時候要……」

  書房裡,真田弦一郎握著手機語速緩慢地說著一個又一個的要點,柔和的燈光打下來,映在臉上顯得分外柔和,就連那雙眼睛看上去也像是摻了一絲柔情在裡面,看著溫暖又溫柔。

  另一頭,朝倉葵一邊握著手機一邊把他說的那些要點一一記了下來。

  到了最後,兩個人聊了半個小時才結束這段通話。

  至此,朝倉葵對真田弦一郎的認知又多了兩點——極富耐心、樂於助人。

  「今天謝謝你了,真田君,晚安。」

  「晚安,朝倉。」

  這個晚上,因為得到朝倉葵的一聲晚安,真田弦一郎睡得特別好。

  早上,真田弦一郎早早地去了學校。因為期中測試的緣故,網球部取消了這兩天的晨練。

  路過朝倉葵的班級,真田弦一郎在窗外聽到了對方朗誦英語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朝氣。

  「噗哩,真田你在這裡發什麼呆?」忽然一隻手從後面拍上他的肩膀,真田弦一郎回頭,仁王雅治拽著他的銀色小辮子沖他一笑,「先讓我看看教室裡有些什麼人。」

  「我先走一步。」真田弦一郎沒有想到對方會來得這麼早,剛才看走廊上沒有人,離上課的時間又早,就放縱自己多留了一會。

  「這麼著急走,不會是怕被我發現什麼吧?」說著,要走的人被仁王雅治勾住肩膀,他自己則把視線往教室裡掃了一圈,裡面只到了五個人,三個女生兩個男生。仁王雅治在他們五個人身上重新看了一圈,露出了笑容,「是在看朝倉嗎?」

  仁王雅治記得上次比賽的時候,朝倉走到後面去和真田說話了。他可是知道這姑娘患有臉盲症,如果不是對真田有一定的熟悉的話,根本不會主動走過去。所以,不同班級的兩個人,一個臉盲的姑娘,一個為人嚴肅刻板,是怎麼認識並關係不錯的呢?

  真田弦一郎皺起了眉,被仁王拖在這裡的話,朝倉肯定會發現他,到時候仁王再說些什麼誤導的話,朝倉會怎麼看他?「仁王。」

  平靜的口吻帶著一抹警告,仁王雅治鬆開手同時往後退開一步,口中笑眯眯地道:「放心,我不會告訴朝倉的。」哦呀,好像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事,要不要告訴比呂士或者柳呢,還是和網球部的大家一起分享?

  真田弦一郎的眉皺的更緊了,隨即一言不發地邁出腳步。

  這就生氣了?仁王雅治眨巴了下眼,目光轉向窗邊的朝倉葵,對方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下了朗誦,一雙眼也正瞅著他的發現。接著,朝倉葵揚起笑容,道了聲「早安」。

  好可惜,差了一步。「早上好,朝倉。」

  被認為差了一步的真田弦一郎到了教室,率先翻開了英語書。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真田弦一郎為自己的反應一陣尷尬。

  當天的考試,真田弦一郎考得很順利,很多題型他都複習到了。只是,數學的考題有幾道還是比較難解,答完的時候,不由分心地去想朝倉有沒有答出來,如果答不出來會不會受挫。

  於是,晚上的時候,真田弦一郎主動給對方發了一封郵件。

  發出去之後,真田弦一郎又有些後悔,萬一考試沒有考好,他這麼直接地去她考得怎麼樣,不是讓她難過嗎。

  果然,朝倉葵的回復抱怨了這次的數學考題。

  「這次的數學卷子不知道是哪個老師出的,好幾題都好難,草稿紙都被我打滿了,也不知道最後算的對不對。」

  「那幾題我也覺得很難。」

  「誒?真田君也覺得難嗎?那我就放心了,等等,你這不是故意安慰我的吧?」

  「不是安慰,同班的同學都在說這次的題出得有點難。」

  「那肯定不包括幸村君。」這位可是年級前三名的學霸。

  真田弦一郎按在手機健上的手一頓,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朝倉葵提起幸村精市,可明明兩個人只見過幾次。

  「朝倉很瞭解幸村?」他知道自己又鬆懈了,不然這樣的話怎麼可能從他手裡發出去。

  幸而朝倉葵不是個喜歡多想的姑娘,看到他的疑問,坦坦蕩蕩地回了一句「幸村君嗎?我們班很多女生都喜歡他,所以,會說很多有關幸村君的事」。

  原來是這樣,真田弦一郎的眉一舒,繼而閃過久遠寺仁的名字,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身邊有久遠寺那麼優秀的人陪伴,朝倉怎麼還會去把別的男生放在心上?

  「不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晚安。」


Part 12

  期中測試的成績出來,網球部的柳蓮二、幸村精市和柳生比呂士又霸佔了全年級的前三。真田弦一郎在第七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接著在四十五名那找到了朝倉葵的名字。

  比國中的時候進步了五名,真田弦一郎為朝倉葵感到高興。

  「葵,我在四十五那裡看到你了。」捕捉到朝倉葵的名字,真田弦一郎下意識地轉頭去找,只看到打著電話的宮本綾子。「我就慘了,都跌到八十多那邊去了,回家估計要把我媽念不上進了。」

  「什麼?真田君的名次?」真田弦一郎精神一振,耳朵豎起。「我看看啊,是第七。葵,你說網球部的這幾個傢夥是怪物嗎?球打得好就算了,連學習都不放過,而且霸佔了前三還不夠,前十還要和我們爭。」

  真田弦一郎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這會來看成績的人很多,宮本綾子也沒有注意到她身邊就站了網球部的某位當事人。

  過後,真田弦一郎收到了朝倉葵發來恭喜的郵件。

  真田弦一郎自然也回了一封恭喜對方進步的郵件,結果就這麼把自己關注對方成績的事給暴露了。

  「對了,你上次教我臨摹的那些東西對我幫助很大,謝謝。」

  看到朝倉葵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真田弦一郎心頭一松,又有些微微地……不甘。過了一會,調理完心情回了對方一句「朋友之間不用客氣」。

  中午,真田弦一郎走去圖書館還書。隔著幾排座位,他看到了一幅與上周很相似的畫面——朝倉葵坐在過道,嘴裡咬著筆桿,桌上攤著考卷和打滿草稿的筆記本。

  真田弦一郎走上前幾步,這一次,筆記本上沒了那頭曬著肚皮的小兔子。

  朝倉葵沒有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依舊埋頭算著試卷上的題目,忽然,筆記本上多出一隻手,那只手指著草稿上的其中一個步驟,耳邊同時響起對方壓低的聲音:「這裡的公式用錯了。」

  朝倉葵詫異地抬頭,看到真田弦一郎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後,內心是糾結的,口中好學地問:「那應該用哪個公式?」他們班的數學老師每次考試出了成績,都要他們自己回去把錯的題目做一遍,再來給他們講題,說是這樣會讓他們更好地理解自己錯在哪裡。

  真田弦一郎拿起朝倉葵遞過來的筆,又在對方讓出邊上的位置後坐了下來。

  很快,一個新的解題方法被寫在旁邊,字跡工整,不像朝倉葵寫得隨便。

  朝倉葵盯著上面的字看了好一會,終於從裡面找出了一絲熟悉,那是真田弦一郎的筆跡。因為最近一直在臨摹對方的字帖,後來又得到對方一本加了自己注解的書法講解書,她對這個人的字跡有些瞭解。

  朝倉葵懊惱地垂下了腦袋,又沒有認出來呢,她以為經過前幾次的見面和郵件往來,再見到的時候應該可以認出對方,結果,還是沒能記住。

  於是,朝倉葵的笑容帶上了幾分歉意,「真田君是來還書的?」像她這樣主動說是朋友,又記不住朋友臉的人,對方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還熱心地每次在她求幫忙的時候給予幫助。

  真田君,真是個好人啊。

  想著想著,朝倉葵看著真田弦一郎的眼神就變得溫柔了起來。

  真田弦一郎則被她第一次主動叫破自己的名字而驚喜,反應就慢了幾拍。「啊,是來還上次借的資料。」朝倉是把他記住了嗎?那是不是說在她眼裡,他和她算是很熟悉的朋友了?

  「原來是用這個公式啊,我那天做題的時候想了好久都沒想到可以用的公式。」朝倉葵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試卷上,「真田君這次數學考了多少分?」

  真田弦一郎瞥了一眼試卷上的89,略一遲疑地回道:「97。」

  朝倉葵睜大了眼看他,眼裡透著對學霸的憧憬:「我們班最高分也就96,真田君果然很厲害。」

  真田弦一郎搖頭,很誠實地擺出了一個案例:「柳在數學上比較厲害,這次也是滿分。」

  「柳君啊。」朝倉葵想起了被森下社長拿來對比過的柳蓮二的字帖,那張字帖其實留給她的印象不比真田弦一郎的低,甚至更深。但是,柳蓮二的字帖讓她有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她還是更喜歡真田君字帖裡的「正」。

  「我聽說柳君的數據論很厲害,在學習上也用得上嗎?」問完之後,朝倉葵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裡是圖書館,雖然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到底影響不太好,就在筆記本上寫了一句「我忘了這裡是圖書館了,你還有別的書要借吧」。

  真田弦一郎便順著她的話起身離開。剛才坐得那麼近,他感覺周圍全都是對方的氣息,越到後面越不自在。

  走到書架前,真田弦一郎快速地找到自己要借的書,隨後,又走到數學資料的那一排,從裡面熟練地挑了兩本真題講解。

  「這兩本參考書不錯,你可以借回去試試。」

  朝倉葵看了一眼書名,都是針對高一的數學題集,「你都看過了?」

  真田弦一郎扭過臉點點頭。

  聞言,朝倉葵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謝謝。」真的是個好人啊,真田君。

  過了幾天,網球部收到來自東京冰帝學院打練習賽的邀請,幸村精市經過一番考慮後答應了。

  到了練習賽的那天,真田弦一郎和部員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冰帝學院高等部。

  迎接他們的是幾人熟悉的跡部景吾,進入高中之後,這位冰帝的帝王依然將自己的美學貫徹到了整個高等部。

  「好久不見,真田。」和作為部長的幸村精市打過招呼後,跡部景吾就把目光投給了真田弦一郎。兩個人之間沒有分出勝負的那場比賽,一直是跡部景吾心頭的遺憾。

  「好久不見。」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真田。」聽到他不冷不淡的聲音,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抬起下巴往前走了一步,同時抬高手打了一個響指,「立海大的各位,這次就由本大爺給你們帶路。」

  「那就謝謝跡部君了。」幸村精市可不是什麼喜歡被對手故意無視的人,當即笑著走到對方身邊,「沒有手塚國光的青學,冰帝在關東大賽上一定會贏得很順利吧。」

  「就算手塚還在,本大爺帶領的冰帝也一定能夠拿下關東大賽。到時候立海大的各位,空白就要白來一趟了。」

  「跡部君很有自信啊,」語氣一頓,幸村精市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語氣卻越加溫和,「不過,我們立海大可不會因為和冰帝的交情就把冠軍的獎盃讓出來。」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冰帝贏了,那就是立海大看在兩個學校的交情上做的謙讓嗎。跡部景吾雙眼一眯,目光掠向隔壁笑得如沐春風的少年,嘴角勾起,笑了。「獎盃屬於誰,我們拭目以待。」他帶領的冰帝,從來沒有在氣勢和決心上輸過誰。

  「真是的,每次和別的學校打比賽都要來這麼一套,就不能直接上場解決嗎?」落在後面的丸井文太搖著頭不忍直視這種經常性看到的場面,話裡話外都透著股嫌棄。

  「噗哩,你可以進去裡面找那只小綿羊,對方肯定很樂意和你戰個輸贏。」

  「那是慈郎,不叫小綿羊。」雖然聽上去有點像。

  「弦一郎?」注意到真田弦一郎一瞬間的恍神,柳蓮二關心地問道。

  真田弦一郎從某處收回自己的視線,「沒什麼。」剛才應該是看錯了吧,久遠寺怎麼會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但是……

  一想到某種可能,真田弦一郎為朝倉葵抱不平的憤怒又變成了一種卑劣的欣喜。

  不由地,真田弦一郎沉下了臉,為了自己的「卑劣」。

悠于 2015-11-22 16:00

Part 13

  「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弦一郎?」晨練的時候,柳蓮二得空走到真田弦一郎的身邊問道。最近幾天,柳蓮二可以感覺到好友在訓練上不如以前走心,好像心裡面壓著什麼事,眉頭總是皺著。

  真田弦一郎拉線的動作一頓,「我沒事。」

  不能告訴他和精市嗎,柳蓮二沉默了一會,語氣平靜地陳述:「你這幾天的訓練強度有點下降,如果真的有什麼事,別勉強自己。」有了國三那年的冠軍失利,柳蓮二對待全國大賽的優勝就沒有以前三連霸的時候執著,相比較起來,自然是好友更重要。

  真田弦一郎轉過去,對上柳蓮二臉上流露出的信任,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結束訓練,真田弦一郎率先回了教學樓。結果,遇上了從別處回來的朝倉葵。

  不知道遇上了什麼好事,朝倉葵這會笑得一臉開心,不止眉梢帶著滿滿的笑意,眼裡也都是掩不住的笑意,乍一對上,那笑容看起來特別美好。

  真田弦一郎的心卻更沉重了,甚至有些不敢面對,落後對方幾步走在後面。

  那天比賽結束之後,幸村有事找了跡部單聊,柳又被忍足拉到一邊互相刺探資料,他就一個人先離開了球場。沒想到這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久遠寺和那個舉止和他很親密的女生,那一刻,說不清楚心裡什麼感受,好像心裡落了塊石頭又很生氣。

  等看到那女生笑著彎下腰在久遠寺臉上飛快地親了一下,久遠寺抬手在她額頭屈指彈了下,臉上笑得溫柔,所有的情緒被一股憤怒取而代之,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理智被拉回來,真田弦一郎的臉上只剩下苦澀。他和朝倉是什麼關係,有什麼立場去替她抱不平,何況,他根本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憑白沖上去又要說些什麼呢?

  最後,真田弦一郎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望著女生將久遠寺推出學校。

  回到學校,真田弦一郎總是在想遇上了朝倉葵他要怎麼辦?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可又怕從她臉上看到難過之類的表情,這個人是很適合笑的。

  幸運的是,一連幾天他在學校都沒有見到朝倉葵。

  「哐!」

  真田弦一郎回過神,一串鑰匙落在前面的臺階上,上面有個和摺扇上很像的兔子掛墜。彎腰將它撿起,朝倉葵果然從上面走了回來。「謝謝,這是我的鑰匙。」

  真田弦一郎默不作聲地把鑰匙遞到她手裡,心裡則在劇烈的掙紮。如果久遠寺真的腳踏兩條船,他就這麼保持沉默,不是讓她受到的傷害更大?到時候知道真相的時候,知道他的隱瞞,恐怕想起來會覺得難堪吧。

  一想到那會朝倉葵看向自己可能有的各種表情,真田弦一郎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是抬起眼,朝倉葵正為了鑰匙沖他感激地笑了笑,猛地有些狼狽地別開臉。

  朝倉葵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隨即轉身又像是想起什麼重新回頭盯著真田弦一郎手上的護腕一陣猛瞧。這樣有些強烈的視線當然引起了後者的注意,剛想開口,被朝倉葵搶了先:「真田君。」

  口吻裡的意外聽上去挺不好意思的,真田弦一郎這才意識到朝倉葵還是沒有將他記住,上次他以為的記住肯定是裡面有什麼巧合讓對方認出了自己,就像今天是憑了手上的這對護腕。

  真田弦一郎用的護腕,朝倉葵在巧合之下知道網球部的人很少用他這個牌子,又加上他今天帶了曾經見過的一款帽子和身後背著的網球袋,才認出這個男生是他。

  「日安,朝倉。」

  「真田君剛從網球場訓練回來?」因為宮本綾子的關係,朝倉葵對網球部的部活也算是有點瞭解,「網球部的晨練累嗎?」她記得社團招新的時候,很多從別校轉來的男生都去報了網球部,但是堅持下來的聽說沒有幾個。

  「和國中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兩人並肩走上了臺階,真田弦一郎看著走在身邊的人,再次糾結了起來。作為朋友,他這樣瞞而不告似乎也不太好,可真的說出來,又有種帶了私心的不正。

  於是,朝倉葵看到了真田弦一郎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真田君是有什麼不太方便的話想和我說嗎?」在她的印象裡,這個男生不論是行事還是說話總是特別的坦蕩,所以很少有現在這樣猶猶豫豫時候,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沒有。」真田弦一郎下意識地否定了。

  朝倉葵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走臺階的時候用著那雙清亮亮的眼睛時不時地看他幾眼。

  多了,真田弦一郎的內心慢慢升起了一絲隱瞞事實的愧疚。

  快走完樓梯的時候,真田弦一郎盯著視線裡的臺階,極其迂回又隱晦地說道:「上周我們網球部和冰帝有一場練習賽,我在學校裡看到了久遠寺前輩,他的腳傷還沒有好嗎?」

  朝倉葵倒是沒有去想真田弦一郎在之前是怎麼知道久遠寺的腳受傷的,關注點全在久遠寺出院的這件事上,臉上的表情一凝,接著,少見得嚴肅了起來,也放下了剛才的好奇,對他說了一句有急事便摸出手機幾步跨完臺階走開了。

  真田弦一郎留在原地,後續準備的話全堵在喉間咽了回去,目光注視著拐角的方向,垂下了眼。

  跨上走廊,真田弦一郎遠遠地聽到了那邊打電話的人喊出了很是怒氣的「久遠寺仁」四個字。如果知道了那天久遠寺的身邊還有一個女生陪著的話,她一定會更氣吧。

  「真田君。」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朝倉葵叫住了真田弦一郎,同時掛掉了手裡的電話,「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雖然朝倉的表情恢復了冷靜,真田弦一郎還是在裡面找到了沒有消去的餘怒,忍不住道:「你和前輩……」

  朝倉葵一愣,然後雨過天晴般地笑了,就連真田弦一郎還能感覺到的餘怒也瞬間消了下去。「真田君也知道我們的流言啊,」真田弦一郎有些窘迫地低低應了聲,朝倉葵毫不介意地繼續說,「阿仁對我很重要,不過,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本來,朝倉葵想說的只有後面半句,但是面對不應該會有八卦興趣的真田弦一郎,莫名地加了前面半句,原先充滿了調侃意味的回答,就變得認真了許多。

  真田弦一郎感覺到這份認真,一直以來對這個人陷入單戀的緊繃的情緒忽然松了下來,臉上的線條一柔,一個很淡稱不上笑的笑容化開在臉上。

  朝倉葵有些驚訝地瞅著這個笑容,「你笑起來要比平時好看。」她也沒有想到一個平日裡表情嚴肅的男生,笑起來會是這種很溫暖的樣子,倒是和給她的感覺對上了。

  聞言,真田弦一郎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的笑容就這麼戛然而止。沒能看全,朝倉葵有點兒失望,再一想自己的話對一個男生來說好像不太妥,「抱歉,但是,真田君可以多笑笑的。」

  真田弦一郎轉頭,臉上的熱度有點高,「啊。」


Part 14

  「阿仁對我很重要,不過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那會是……什麼關係呢?

  真田弦一郎放下了手裡的毛筆,眉頭微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因為一個人,會因為對方的話心情幾番迭起,而且不止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

  過了一會,桌上的宣紙落下了朝倉葵三個字。不同於剛才練字時的筆鋒銳利,每個字的尾畫那一勾,有些柔軟的韻味在裡面。

  真田弦一郎收起筆的一瞬才似回過神,看到筆風微變的幾個字,怔忡地盯著看了半晌。

  最後,真田弦一郎將吹幹的宣紙方方正正又小心地疊好,接著走到後面的一排書架,從上面取下一本全英文的名著,並將疊好的宣紙夾進了封皮裡面。

  回到書桌前,幸村精市發了一封郵件過來,內容卻沒什麼營養——還在練字?

  「已經練完了,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就是聽到一個消息想和你分享一下。」

  真田弦一郎有些疑惑,很快,一封新的郵件替他解了惑。

  「週五那天是朝倉的生日,你知道嗎?」

  真田弦一郎按在鍵上的手沒了動作,他記了兩年,怎麼會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做什麼,把桌上的這個兔子筆筒送過去嗎?

  真田弦一郎不想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達成的朋友關係被一份生日禮物破壞,雖然他知道朋友之間送份生日禮物不算什麼,但他心裡想得不同,就總會怕被她窺見。

  「不知道。幸村,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所以,不用幫他打探或是試探任何的消息。

  「真田,這種事上太有分寸是追不到人的。」

  真田弦一郎沒有想到好友會這麼猝不及防地,把他極力想要隱瞞的東西攤開在他面前,面上忍不住爬過一絲被窺破的狼狽。

  「我並沒有想要得到什麼。」

  「喜歡了不去爭取,那這份喜歡又有什麼意義?默默守護什麼的,那是給失敗者的掩飾。」

  真田弦一郎看了,沒有再回復好友。他知道幸村是想激他跨出那一步,但是停在原地那麼久,終於和這個人拉近了一點距離,他不想因為這一步,然後和她變得比陌路更陌路。

  朝倉和久遠寺不是戀人關係,你的機會來了。

  心裡突然有一個聲音冒出來,真田弦一郎的目光微閃,又低下頭,皺著眉把桌上的工具一一收拾。

  到了朝倉葵生日那天,真田弦一郎比平時早了幾分鐘去學校。

  來到三年級的儲物櫃,真田弦一郎在周圍掃了一圈,確定沒有人之後,從一排排的儲物櫃裡找到了朝倉葵的。

  打開儲物櫃,真田弦一郎伸出手就要把提在手裡的禮物放進去,裡面已經躺了一張生日賀卡和一盒精緻的愛心巧克力,於是,提著禮物的手怎麼也伸不過去,愣愣地瞅著裡面的東西不眨眼。

  「呀啊,早上好,杉田君,今天來得這麼早啊。」

  「什麼啊,我可是每天都這麼早的。」

  漸漸靠近的腳步聲驚醒了真田弦一郎,飛快地合上儲物櫃,轉身從後面的門走了出去。

  「咦?我剛剛好像聽到了裡面有腳步聲,怎麼沒看到人呢?」

  「可能是回音,你聽錯了吧。」

  「這樣嗎。」

  走到門口的真田弦一郎暗暗松了口氣。回到班級,收到學生會發來的通知,參加一個臨時舉行的會議。

  真田弦一郎按照約定地時間趕到會議室,有過合作的杉田遠在他之前已經入座,看到他進來,頗為友好地朝他揮手指了指自己邊上的座位。

  真田弦一郎沒有拒絕。坐下後,早就無聊的杉田遠湊過來小聲地說起了他知道的最新八卦:「真田君,我上次和你提過朝倉和久遠寺前輩的事了吧?真是沒有想到啊,今天早上居然有人給朝倉送了一份愛心巧克力,朝倉的表情看上去還挺喜歡的,不知道久遠寺前輩知道了會是什麼表情。你說,他們兩個是不是已經分手了啊?」

  真田弦一郎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杉田遠毫無所覺地繼續扒拉:「聽說今天是朝倉的生日,還沒見過生日送巧克力的,都不知道該吐槽這份禮物送得誠意呢還是不誠意呢。誒,你說會不會是朝倉新交的男朋友送的?比如宣誓自己的所有權?畢竟朝倉這妹子,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最後一句話下來,真田弦一郎終於扭頭給了他一點回應:「你也喜歡?」

  杉田遠連忙搖頭,「我還是更喜歡漂亮一點的女生。」

  真田弦一郎淡淡地看了他幾秒,收回視線正視前方,主持會議的學長已經走進會議室。「杉田君,你是男生,更是風紀委員。」

  杉田遠不明所以地聽著他的話,等會議進行到一半,想明白了真田弦一郎的言外之意是嫌棄他一個男生太八卦,當即轉頭以一種沒有共同語言的目光看了他幾眼。

  這次的會議實質性的內容不太多,最重要的是通知他們下周會進行部長之位的交接。

  對此,很多部員都沒有意外,知道三年級的前輩是準備專心備考了。

  中午,真田弦一郎在學生食堂遇上了端著餐盤的朝倉葵和宮本綾子。

  「我們這裡還有位置,朝倉過來一起坐吧?「發出邀請的人自然不會是保持沉默的真田弦一郎,朝倉葵看著朝她們揚手的幸村精市,小聲地對身邊的宮本綾子問了一句「他們是誰」。

  宮本綾子無奈地搖頭,但還是報出了幾個人的名字。

  朝倉葵恍然,再看著六個人的位置被他們占了三個,確實很空。「好啊,我聽說網球部的正選吃飯都會在一起吃的,原來不是這樣的啊。」

  宮本綾子低下了腦袋,跟著朝倉葵坐到了真田弦一郎身邊的位置。

  「沒辦法,吃飯的時間大家都想擠在前面,所以,人一多,位置就不好找。」幸村精市笑著解釋,又看到朝倉葵非常自然地坐到好友身邊,臉上的笑意漫進了眼裡。

  朝倉葵認同的點頭,就像她和綾子兩個人,走得稍微慢一點,別說是位置,就連菜都有好些沒得選了。想到喜歡的那些菜,朝倉葵一瞥,幽幽地瞅著真田弦一郎的餐盤,「真田君排到了牛肉啊,真好。」她有好幾天都沒吃到食堂的牛肉了,好羡慕呢。

  宮本綾子瞧見她那羡慕遺憾的眼神,捅了捅她的胳膊,一邊打趣道:「不是還有你喜歡的咖喱雞塊嘛,你要不喜歡就給我唄。」

  「看起來朝倉很喜歡肉類的菜呢,真巧,真田也是。」

  真田弦一郎抬頭,對面的幸村精市一臉微笑,樣子特別的雲淡風輕。真田弦一郎只得敗下陣,對身邊的朝倉葵解釋:「只是吃得多一些。」

  朝倉葵沒覺出他們兩個之間的異樣,笑著附和了兩個人的說法:「真巧,我也吃得多一些。」

  「聽說朝倉今天生日?」冷不丁地,柳蓮二開了口。

  朝倉葵轉過去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我一直聽說柳君的資料論不錯,我的生日也是嗎?」臉上明晃晃地表露了自己的好奇。

  「難道朝倉有什麼想知道的?」不顧真田弦一郎在那邊打眼色,幸村精市再次出了聲。

  「有啊,比如說,」朝倉葵停頓了一下,彎起雙眼笑眯眯地道,「期末的數學考題,這個有嗎?」

  宮本綾子默默地在幾個男生之間轉了一圈,耳邊聽到朝倉葵的話,不由笑了起來,「你啊,到底是有多討厭數學?還是老老實實地吃飯,如果有這種取巧的方法,我肯定比你更想要。」這次的期中測試成績出來,她可是被家裡盯著學習了好幾天。

  「可以找真田補習,他在數學上的邏輯很不錯。」

  果然有點兒奇怪,聽到柳蓮二也把話題往真田弦一郎身上帶,宮本綾子在心裡暗道。

  可惜,朝倉葵就沒有她的敏銳,還挺老實地接了柳蓮二的話:「真田君的數學啊,我找他請教過,教的很好。」

  幸村精市和柳蓮二都朝真田弦一郎看了過去,幾乎「掉線」的真田弦一郎乾咳了一聲,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菜要冷了。」

  朝倉葵這才意識到自己光顧著和人說話,飯和菜都沒有扒幾口,對幾人不好意思地一笑,低頭開始認真地吃飯。


Part 15

  六月裡的天,已經有絲絲的熱氣彌漫在空氣裡,真田弦一郎練完劍道出來,身上全是汗。隨意地拿了塊毛巾往臉上出汗的地方擦了擦,真田弦一郎仰起頭,難得的圓月被一片烏雲遮得只剩下一小截。

  最後,還是沒能當面說聲生日快樂。

  真田弦一郎有些遺憾,當著幸村和柳的面,他開不了口。吃完飯之後,一下午都沒有再遇上朝倉葵,轉去書道社,對方已經很久沒有出席過了。為此,森下達也還同真田弦一郎抱怨了幾句,說是難得遇上一個認真好學的後輩,沒想到這熱情也沒有維持多久,可惜了云云。

  真田弦一郎卻知道朝倉葵在私底下一直沒有放棄書道,曾經還拍過一張臨摹好的字帖的照片給他看,而那張字帖裡寫的字正是「寧靜致遠」四個字。

  這些,真田弦一郎自然不會和森下達也解釋。

  真田弦一郎有時候想到自己知道朝倉葵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心裡會有一種淡淡的滿足,就好像分享到了這個人的秘密一樣。

  生日快樂,朝倉。

  對著那輪圓月,真田弦一郎輕輕地說了一句。

  事實上,真田弦一郎吃完晚飯就發了一封生日快樂的郵件過去,不過朝倉葵到現在都沒有回復。

  「剛剛在和家人吃飯,所以沒有看到郵件,謝謝你的祝福,真田君。」

  在真田弦一郎洗完澡之後,朝倉葵的郵件姍姍到來,真田弦一郎擦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過了一會,手指飛快地回了一封過去。

  「沒有和朋友一起慶祝嗎?」

  「沒有,我更喜歡和家人一起慶祝。你看,這是媽媽給我做的蛋糕。」

  真田弦一郎下滑螢幕,一個精緻小巧的生日蛋糕映入眼簾。原來,朝倉的手巧,有遺傳。嘴角小幅度地一揚,真田弦一郎準備回復,又一張照片發了過來,是朝倉葵為自己母親做的芝士,賣相和前一張一樣看起來很精緻。

  如果看到的人是幸村精市,恐怕就會順著回一句「朝倉做得芝士很棒呢,那下次我生日的話,是不是也可以幫我做一份,很想嘗嘗賣相這麼好的蛋糕會是什麼樣的美味」,但是換了真田弦一郎嘛,很是呆板地贊了一句「你和你母親做的蛋糕都很好」,就沒有下文了。

  倒是朝倉葵看到這句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接通的一刻,那頭的人未語先笑,笑聲聽上去很開心。「真田君的家政課怎麼樣了?」

  真田弦一郎沒有想到朝倉葵打招呼的第一句會是這樣的話,然後回想起他和幸村在家政課上的低空飛過,表情有些微窘,聲音跟著有些微微的尷尬:「還是和以前一樣。」

  朝倉葵又是一笑,但不會讓人感到半點被取笑的意思。「其實真田君上次做的餅乾挺不錯的,如果以後還有那樣的機會,我們一起做個蛋糕吧。」

  聞言,真田弦一郎過了好長的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但也只吐了一個字:「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想拜託你。」

  「可以。」

  「我都還沒有說是什麼事你就先答應了,是不是也太好說話了一點呢,真田君?」朝倉葵的聲音還帶著之前留下的笑意,卻又多了幾分柔軟下來的溫柔,「上次我看到你戴的那個護腕,你可以戴上一個星期嗎?」

  真田弦一郎的表情一怔,「……為什麼?」

  「這樣就不會記不住你的臉啦。」如果這一周能夠天天遇上,再加上之前留下來的印象,她應該就可以把對方完全記住了。

  「滴答!滴答!」

  從發梢落下的水滴,仿佛滴在心口蕩出一圈圈的漣漪,真田弦一郎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隔著電話,他似乎能夠看到對方說句話時自然而理所當然的神態。這一刻,他對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再沒有任何的動搖。

  「好。」所以,被省略的謝謝他不會對她說。

  「說起來,真田君的生日是在哪天?」

  「5月21日。」

  「5月21?已經過了啊,那等明年的時候我再說。」

  5月21日,兩個人已經成為朋友,但是,朝倉葵並沒有介意真田弦一郎的隱瞞,反而很認真地期待著明年可以把祝福送出。

  真田弦一郎在以前從來沒有覺得「明年」這個詞好聽,現在卻覺得沒有其他的詞比它更動聽了。「謝謝。」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看著寫字桌上的護腕,有些鄭重地把它拿起戴在手上。

  到了學校,幸村精市第一個感覺到好友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遇上什麼好事了?」可是今天,真田好像並沒有遇上朝倉,難道是昨天發生了什麼?

  「沒有。」

  幸村精市明顯不信,口中笑道:「昨□□倉生日,你真的沒有送一份禮物給她嗎?」

  真田弦一郎有些頭疼,自從朝倉的事被幸村話說開以後,幸村就對這件事的發展表現得樂此不疲。「幸村,我希望你可以……」

  後面的話,作為多年的朋友,幸村精市秒懂。面上收斂了笑容,誠懇道:「真田,我不是為了懷著調侃你的目的時不時地揶揄你幾句,而是希望你可以對自己更坦誠一點,也可以更主動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爭取過了,將來……至少不會後悔現在的沉默。」

  真田弦一郎聽了,將他的話慢慢消化,最後,對著等待他回復的幸村精市說道:「我知道的,謝謝你,幸村。」

  結果,幸村精市只是瞅著他搖搖頭,歎著氣走開了。

  真田弦一郎在他走後,低頭盯著手上的護腕出神。

  過了一個上午,兩個人沒有再提早上的那番對話,幸村精市也沒有再拿朝倉葵的事來調笑真田弦一郎,似乎那一段談心就這麼過去了。

  吃完飯,真田弦一郎本來和幸村精市還有柳蓮二一起去圖書館,中途收到一封郵件後,對兩個人說了聲抱歉,轉身匆匆地往教學樓的方向趕了過去。

  幸村精市側頭看向柳蓮二,笑容有些淺淡:「真田和朝倉的事,你怎麼看?」

  「這種事沒有資料可以參考。」頓了頓,柳蓮二又補了一句,「目前的話,朝倉看上去對真田的印象挺不錯的。」

  幸村精市笑了,「是啊,朝倉可是覺得真田的字比你的字更討她喜歡呢。」

  柳蓮二默然,「走吧。」

  另一頭,真田弦一郎走到教學樓直奔頂樓的天臺。

  來到天臺,真田弦一郎深深地吸了口氣,伸出手打開面前的門,坐在靠圍欄位置的朝倉葵的身影出現在視野。

悠于 2015-11-22 16:01

Part 16

  「這麼快就到了?」聽到門口的動靜,朝倉葵側過頭抬起,看到進來的人手上戴了那只熟悉的護腕,笑容就掛了起來。「這個位置的風吹起來特別舒服。」

  真田弦一郎便走了過去,靠近朝倉葵坐下來的時候,又同她拉開了一臂的距離。

  朝倉葵見了,在他詫異的目光下往他身邊挪近了一點,對上他的目光,晃了晃手裡的習題集,笑道:「這樣子方便講題。」

  真田弦一郎的耳垂紅了紅,靠得這麼近,他都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剛剛收到對方發來找他補習數學的郵件,心裡不是沒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可以拉近和她距離的驚喜,所以,撇下了兩個好友以不符合自己性格的快速趕到了約定的天臺。

  「今天很熱嗎?」真田弦一郎注意到的是朝倉葵的呼吸聲,朝倉葵注意到的是他額頭涔出的汗滴。

  真田弦一郎當然不能解釋說自己趕得急都出了汗,眼神飄向別的地方,支吾地應了一聲。

  朝倉葵眨了眨眼,沒有再追問,低下頭把手裡的習題集遞了過去,並翻到其中一頁,「就從這題開始吧,真田君。」自從電話裡要求對方戴一個星期的護腕之後,她便決定午休的時間找這個人來幫自己補習數學,這樣也有時間和機會把對方完全記住。

  「這一題的話,知識點在課本上的第……」

  午後的陽光照下來,熱度暖得正好,朝倉葵側著頭,半邊的頭髮都沐浴在這份暖陽中,慢慢地,整個人變得暖洋洋的。耳邊真田弦一郎低沉有力的聲音帶著某種節奏緩緩說著解題思路,她聽著聽著,竟然覺得這個男生的聲音有些好聽,不由眯起眼打量起對方的側臉。

  然而,長相方面的描述對一個臉盲的人來說,能給出的詞彙相當貧乏,朝倉葵只是覺得這個人並沒有傳聞中長得那般老成,「明明也是一張挺清秀的臉呢。」

  無意識地把心裡的這句話喊了出來,真田弦一郎本來講題的聲音立刻停下,餘光捕捉到朝倉葵流連在自己臉上的視線,覺得臉上都熱了起來,就聯手也僵硬地不知道現在做什麼動作比較好。

  朝倉葵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把話說了出來,看到他不說了,還眨著無辜的眼睛巴巴地瞅了過去,口中則認真地為自己剛才的分心辯解:「你說的那些知識點我都作了筆記,你繼續說吧,有聽不明白的地方我會提出來問的。」應該是沒有發現她在偷偷打量他吧。

  於是,真田弦一郎也問不出「你剛剛說的那句是什麼意思」的話,更問不出說的人是不是他,只得放心裡自己糾結。「朝倉。」

  突然嚴肅起來的表情讓朝倉葵一愣,「嗯?」不會是……發現了吧。

  「咬筆桿的習慣不好。」

  「原來是說這個啊。」朝倉葵松了口氣,「我知道的,就是有時候沒注意就……下次我會注意的。」

  真田弦一郎點點頭,嚴肅的表情跟著淡了下去,朝倉接納了他提出的建議。

  過了半個小時,兩個人結束了這次補習。朝倉葵把習題集和筆記本收好,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真田弦一郎起身的動作就這麼頓在原地:「不回教室嗎?」

  朝倉葵搖頭,「這裡的陽光和風正好,我想小睡一會。」

  真田弦一郎皺起了眉,「在這裡睡,容易感冒。」

  「所以,我早有準備。」說著,朝倉葵從旁邊展開一件有些厚度的外套,那是她午睡的標配。「真田君,你先走吧,今天謝謝了。」

  對此,真田弦一郎打算脫下外套借人的想法還沒有機會說出口就被現實胎死在腹中。「那我先走了,你……別睡太久。」

  朝倉葵心情很好地朝他笑容燦爛地「嗯」了一聲。

  真田弦一郎沒有繼續留下來的藉口,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門口,握住門把轉身,朝倉葵已經蓋著外套歪頭閉上了眼睛,心底劃過一抹失落,第一次沒有體貼地仍是開了口:「如果今天講的題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朝倉葵沒有馬上入睡的技能,所以,真田弦一郎的話聽得很明白,閉著眼聲音模糊地嘟囔道:「嗯,我會的。」

  真田弦一郎望著此刻沒有防備的朝倉葵,眸色有些深。他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看到過對人的防備心,不知道面對別的男生,是不是也是這麼得毫無防備。

  真田弦一郎帶著一顆沉甸甸的心回到了班級,去圖書館借書的幸村精市還沒有回來。

  打開桌上的課本,視線裡看到的全是朝倉葵剛才充滿信任的睡顏,真田弦一郎閉了閉眼,想要甩掉這幅畫面,那人的臉反而越加清晰。

  最終,真田弦一郎妥協地歎了口氣,手伸進課桌裡想要把課堂筆記掏出來,碰到了藏在角落裡包的嚴嚴實實的筆筒,那是他準備用知道了生日補送禮物的藉口再送一次的,但早上帶到學校之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中的不妥,太過刻意,就像是在告訴朝倉,他待她的不同。

  過了幾分鐘,幸村精市回到了教室。路過真田弦一郎的位置,一本書放到了他的桌上,「這是給你借的,真田。」

  真田弦一郎不解地看了一眼封面,下一刻,不自在地快速把書還給好友,語氣生冷:「我不需要。」

  幸村精市微笑著彎腰把書塞進他的課桌裡,「你說得對,你不需要,但是我覺得有些事,你知道是一回事,瞭解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多瞭解一些這方面的東西也不壞。」

  「幸村!」被塞進課桌裡的是一本當下挺紅的校園愛情小說,不過,真田弦一郎是不知道小說紅不紅的,只是看到內容講男女之間愛情就下意識地排斥。

  幸村精市不受影響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小聲道:「難道你不想知道女孩子面對一件相同的事,因為說話人表達的語氣或者表情不同,會理解成什麼樣的意思?」

  真田弦一郎沉默,幸村精市繼續補刀:「真田,你不擅長和女生溝通吧。」

  真田弦一郎無言以對,幸村精市鬆開了手,隨即直起身邁步。

  當天晚上,真田弦一郎做完作業,練完書道和劍道之後,關緊房間的門,窘著臉打開了那本校園愛情小說。

  小說的名字很庸俗——我的黑馬王子,說的是一個善良美好的女生因為一場意外轉學到了一所貴族學校,在學校裡,她遇上了一個舉止優雅對人溫柔卻身體不好惹人心疼的男生,一個脾氣不好又總是對她毒舌的男生。之後,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戀在三個人之間展開。

  看到這樣的簡介,真田弦一郎想著幸村精市的話,忍住了合上的衝動,翻開了正文第一頁。

  【櫻花紛紛揚揚地隨風飛舞,有什麼東西落在他的袖子上,他低頭看了過去,卻不是那片粉色的櫻花,而是從她眼裡滑落下來的晶瑩的淚珠。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避無可避,而她,會成為他的一切。】

  【她從來沒有想到,這個驕傲得像是所有人都不配與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會有這樣沉痛的過去。而她,一次又一次地自以為是地以她想像的過去對他進行「攻擊」。

  她都做了些什麼?她怎麼會這麼殘忍!

  這一刻,看著昏倒在身邊的他,她心痛得無以復加,也後悔得無以復加。】

  「啪」的一聲,真田弦一郎臉色難看地把書合上。

  偏偏這時,幸村精市仿佛掐准了時間一般,發來了一封表達關切的郵件——真田,書看得怎麼樣了?有收穫嗎?

  看到上面的內容,真田弦一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幸村,我明天就去把書還了!」


Part 17

  第二天中午,真田弦一郎吃完飯就拿著幸村精市的借書證和那本拿紙袋裝起來的小說去了圖書館。走到還書的櫃檯,周圍沒有一個人在排隊,真田弦一郎暗暗松了口氣,接著,面無表情地把小說拿出來放到桌上。

  當值的圖書管理員是個很年輕的女老師,她看到封面上的書名後,抬頭看向真田弦一郎的目光變得有點兒微妙,後者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神不自在地轉向了門口的方向,卻看到朝倉葵抱著幾本書走了進來,臉色頓時一變。明明走樓梯的時候,身後並沒有聽到腳步聲。

  「同學,書看得挺快啊。」一掃描,書本的借閱資訊全都出來了,管理員看到上面的借閱時間,忍不住對眼前這個少年老成的學生揶揄了一句。果然,少年臉上的表情被一抹尷尬取而代之。「要不要再借幾本同類的小說回去看看?老師可以給你推薦哦,比如說……」

  朝倉葵已經抱著書來到真田弦一郎的身邊放下書,於是,真田弦一郎紅了臉,同時把管理員推回來的借書證匆忙塞入口袋。「不用了,謝謝老師。」

  朝倉葵聽到管理員的後半句話,便有些好奇地往封面瞥了一眼,然後有些意外地回過頭來看了身邊的男生一眼,結果,在瞅到一張熟悉的臉後,找到了對方戴在手上的護腕,眼裡的笑意一曬,「原來真田君也喜歡看這種小說。」

  「不是。」

  真田弦一郎的回答少見的情緒強烈,朝倉葵微微一愣,隨即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莞爾一笑,將手上的借閱證遞了出去,一邊對身邊似乎想要解釋什麼的真田弦一郎低聲道:「其實,我也挺喜歡看的。」

  真田弦一郎沒好意思去看她的臉,訥訥地為自己辯解:「書是幫幸村還的。」

  朝倉葵點點頭,心裡卻覺得真田弦一郎這個男生連謊話都不會編,真是有些可愛呢。

  於是,真田弦一郎並不知道自己說的真相被朝倉葵以為是他找的藉口,雖然事實上,他確實看過小說裡的內容。「朝倉,我先走一步。」

  「等等,」真田弦一郎回頭看她,朝倉葵語氣自然地說,「我和你一起走。」

  走出圖書館,真田弦一郎用餘光瞄了瞄身邊的人,垂在身側的手覺得怎麼放都有些不對,又怕自己亂動下會碰到對方的身體,因為他們之間走得很近。

  「對了,之前還沒有問過你,中午找你補習的事,真的不會打擾到你的休息嗎?」朝倉葵從思索中抬起頭,撞上了真田弦一郎來不及收回的視線。「怎麼了?」

  真田弦一郎乾咳著轉頭,目光盯著腳下的路,眼神特別得專注。「沒有,中午的時間我也是用來做題的。」

  「是我提得太冒失了。」光想著把人記住,卻沒有想過時間上是不是方便,好在對方是個十足善解人意的男生。朝倉葵在心裡為自己的衝動歎了口氣,「一會你先去天臺吧,我有點東西要拿。」

  不是一起走……

  真田弦一郎被提起的情緒又低了下去,不過,朝倉手裡一本習題都沒有拿,自然要回趟教室。「我在教……好。」本來想說在教室外面等她,可是想到自己在天麻班級外面一站,再和她一起離開,可能會出現一些關於兩個人的流言,忙又改了口。

  「是想說在教室外面等我一起走嗎?也可以啊。」

  真田弦一郎腳步一頓,視線沒忍住轉了回去,朝倉葵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臉上沒有一絲異樣,像是完全沒有想到這個舉動會帶來什麼樣的畫面。倒是在他停下腳步後,不解地跟著停下看他,眼裡一片懵然。

  真田弦一郎抿緊了唇,片刻,搖了搖頭,「我在天臺等你。」他不能再貪心了,何況朝倉對他表示了應有的信賴,他怎麼可以滋生那種想要利用流言將兩個人的名字綁在一起的想法。

  這是第二次,真田弦一郎認識到了自己內心的某種「卑劣」。

  原來,他並不是旁人以為的那麼正直。他的私心,在與朝倉的相處中逐日遞增。

  後面的路,兩個人是在沉默中走完的。

  到了通往教室的分叉口,朝倉葵朝不知在什麼時候同她拉開距離的真田弦一郎說道:「那我先去教室了,一會見。」

  真田弦一郎很輕地應了一聲,朝倉葵得了他的回應,就拐去了走廊。真田弦一郎的目光在她後面遠遠地追了一會,繼續爬樓梯。

  在天臺大概等了十來分鐘,真田弦一郎看到了走得有些喘氣的朝倉葵。看著她打開門找到他的位置對他一笑的瞬間,心頭一軟。

  「抱歉,被一個同學拉著問了一些事。」快步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朝倉葵把壓在習題上面的一袋餅乾遞了過去,眉眼彎彎,「這是我昨天晚上烤的餅乾。」

  真田弦一郎有些遲疑地伸出手,「給我的?」

  「嗯,難道你不喜歡吃餅乾?」朝倉葵看他就是不接,原本笑著的臉露出了幾分尷尬,連帶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那天看你在家政課上吃了好幾塊,我還以為你挺喜歡吃的呢。」

  「不是的,我喜歡的。」真田弦一郎和很多男生一樣不喜歡吃甜食,只是,如果是朝倉葵的話,有多少他都不會拒絕。

  「真的?」

  「啊。」

  朝倉葵放心地笑了,「那你喜歡布丁嗎?下次給你做布丁。」

  真田弦一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好運,耳邊朝倉葵又嘀咕了起來:「焦糖味的喜歡嗎?還是水果味的?」

  聽著這番向自己確認喜好的話,真田弦一郎覺得心底的某個角落被填的滿滿的,眼裡的溫柔漸漸藏不住。然後,被無意識偏頭一掠的朝倉葵捕捉。

  四目相對,猶不自知的真田弦一郎只是憑直覺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朝倉葵看著他,真田弦一郎的那雙眼睛,裡面清楚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真田君。」

  真田弦一郎被看得有些莫名地倉皇,回答的聲音便慢了半拍:「什麼?」

  朝倉葵把手上的習題拿過去,「我們開始說題吧。」

  「啊,好。」

  下午的部活,快要遲到的丸井文太在匆忙之下誤開了隔壁真田弦一郎的儲物櫃,又不小心地把裡面的某件東西帶來了出來。

  「糟糕!」眼瞅著這件東西要掉到地上,丸井文太雙手飛快地把東西接到手裡,下一刻,就看到了從裡面滑落出來的餅乾。「餅乾?桑原,真田什麼時候喜歡吃甜食了?不會是誰放錯了,其實應該是給我的?」

  桑原正站在門口的位置替搭檔注意球場那邊的動向,聽到他的話,回頭看了一眼,就知道好友的甜食控犯了,有些頭疼地道:「那邊快要集合了,餅乾是放在儲物櫃裡,上面都有大家的名字,誰會那麼粗心?而且,網球部以外的人是進不來部室的。」言外之意,不會有什麼愛慕者偷偷進來塞什麼東西給正主。

  「哢擦!」

  「!你怎麼還吃了?!」

  「反正真田也不喜歡吃甜食,我吃上兩塊沒關係的啦。」丸井文太強詞奪理地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這餅乾的味道很不錯誒,桑原,就是這兔子的造型不太符合本天才的審美。我敢肯定是某個女生自己做的,沒想到看起來那麼……的真田,也會有女生有勇氣送禮物啊,你說真田接受了她的禮物,是不是等於連人一起接受了?嘖嘖。」

  桑原看他越說越興奮的樣子,頭更疼了,也顧不上把風,走上去開了他的櫃子把正選服拿出來,一邊催促道:「文太,這些都和我們沒關係,我們還是快點趕去球場吧。」

  丸井文太把餅乾塞到搭檔手上,臉上眼珠一轉,笑眯眯地一邊換衣服一邊回道:「等會我去和仁王那傢夥聊聊看,說不定他能知道點什麼。」他也想直接找柳,可惜那三個一直都是一個立場的,肯定不會告訴他。

  「我說你啊……」

  「好啦好啦,再不過去,就真的要遲到了。」

  真是的,不在乎遲到的人到底是誰啊。


Part 18

  這幾天,因為每天中午都能和朝倉葵單獨相處小半個小時,真田弦一郎每次上下學的心情都不錯,這樣顯見的變化,作為母親的真田媽媽自然不難發現,於是在兒子放學回來後,笑眯眯地問:「弦一郎,最近有好事發生了?」

  真田弦一郎換鞋的動作一卡,抬起頭,真田媽媽翹首以待地看著他,默默低頭繼續換鞋子。「母親,您想多了。」

  「這敬稱都用上了,還是我想多了?」

  不善言辭的真田弦一郎被一擊秒殺。

  真田媽媽對兒子的這個反映很滿意,口中不再對兒子的異常追問,而是囑咐道:「今天你爸不回來吃飯,你把東西放了我們就開飯。」

  真田爸爸因為工作上的事,不回家吃晚飯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真田弦一郎並不意外,倒是自家母親的放過讓他松了口氣。

  自己的兒子心裡想什麼,真田媽媽怎麼會不知道,看他那幅神經放鬆下來的樣子,暗暗搖頭。

  吃完飯,真田弦一郎被真田媽媽逮著去附近的公園散步消食。這是真田爸爸不回家吃飯,真田弦一郎作為兒子的必修課。

  來到附近的小公園,真田媽媽開始和兒子念叨他沒來的這些天公園的變化。「還記得上次那個說要教你劍道的爺爺嗎?他一直惦著你呢,每次見了我都要問候你一聲,可惜他今天沒來。」

  真田弦一郎很快想起了這位爺爺是什麼人。上個月,他陪母親來散步的時候,看到這位爺爺在草地上舞太極劍,巧合下說道了幾句,就被這位家裡開劍道館的爺爺看中了,還說出了收他作弟子的話。他師承祖父,怎麼可能再拜別的人為師,當然是拒絕的。

  「祖父聽了你的話,想必不會開心的。」

  「哦,那你說這話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也會不開心嗎?」

  真田弦一郎再次敗北。

  真田媽媽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兒子大了高了之後,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乖乖地讓他摸頭了。真田媽媽在過了把手癮後,遺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等會媽媽帶你去個好地方。」

  真田弦一郎狐疑地看向自己的母親,真田媽媽只是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真田媽媽帶著兒子去了公園裡最大的一處草坪。兩個人到的時候,草坪上已經坐了不少老人,附近,是一堆孩子在打打鬧鬧。

  真田弦一郎疑惑地跟著真田媽媽走過去坐下。

  看到兩人出現,立刻有真田媽媽相熟的婦人過來打招呼,順帶關照了真田弦一郎幾句。真田弦一郎跟著自己的母親一一回應,到最後,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麻木了。

  真田弦一郎看了一眼依然和人說說笑笑的母親,心裡生出了幾分佩服。

  「都這個點了,那孩子快來了吧。」

  「是啊,是啊,那孩子從來不會遲到的。」

  真田弦一郎正想問一聲自己母親他們說的人是誰,就聽到幾聲「來了來了」,下一刻,一個最熟悉不過的身影背著一把小提琴小跑著走了過來。

  真田弦一郎微微張了張嘴,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朝倉葵解下背上的小提琴,再望著她向坐著的老人們抱歉地笑笑,然後望著她把小提琴架在身上……

  原來是朝倉,真田弦一郎側頭,「母親。」

  真田媽媽一個眼神阻止了兒子想說的話,前頭,朝倉葵已經試完音開始彈奏。

  上一次,真田弦一郎站在橋上遠遠地望著橋下拉奏小提琴的朝倉葵。這一次,他是觀眾裡的一員,可以不用掩飾不用顧忌地大大方方地注視她。

  逼近夏日的天,天色黑得晚,此刻,夜幕裡還有一絲微亮,雖然照不清楚朝倉葵臉上的表情,卻將那張低首垂眼的臉照得分外柔和,那只拉弦的手也分外得白。

  晚風輕輕拂過,朝倉葵束起在腦後的馬尾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為她手裡的琴聲伴舞。

  小提琴的好壞他不懂,但是朝倉的琴聲有一種很舒服的味道在裡面,就像是現在吹過臉龐的那道清風,不是很涼卻恰到好處。

  真田弦一郎看得眼裡全是溫柔,他想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朝倉現在這幅投入又享受的模樣。

  他可以想像她臉上的表情一定比琴聲表現出來的更溫柔,眉眼也必定是帶著柔和的笑意。他忍不住有些羡慕坐在前面的人,離得那麼近,一定可以將她臉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真田媽媽不期然地一個回頭,被兒子展現出來的溫柔驚到了,隨即寬慰地笑了笑。

  曲終,草地上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朝倉葵收起琴弦,對著安靜聆聽的觀眾們彎腰一躬。

  真田弦一郎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結果,那些打打鬧鬧的小孩跑過來你抱一個腿我拉一個衣服我再扯一個手,央著朝倉葵也給他們來一首。

  朝倉葵笑著一個個抱了一下,便重新拉起琴弦,歡樂的兒童歌曲就響了起來。

  聽到熟悉的兒歌,小朋友們圍著她手拉手地伴舞,後來,老人們也加入了進來,富有節奏地拍手伴奏。

  真田弦一郎的記憶裡,小提琴的演奏總是伴隨著一份低調的高雅,即便是上次在橋上看到的演奏,那也是安安靜靜到最後的,像現在這樣歡快的畫面……

  好像,這樣和樂融融的樣子會更讓她開心。

  真田弦一郎莫名地肯定。

  「走了,弦一郎。」真田媽媽出來消食的時間一向很精確。

  真田弦一郎磨磨蹭蹭地不太想離開。

  真田媽媽站起來俯視兒子,表情似笑非笑。

  真田弦一郎立刻起身,落在真田媽媽後面幾步跟著離開。走到一定的距離,在真田媽媽不注意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朝倉葵已經放下小提琴和幾個小朋友玩成了一團。

  「小姑娘不錯吧?」

  「嗯,啊?」

  真田媽媽沒忍住笑出了聲,真田弦一郎懊惱地低頭。

  「那孩子是上周出現的,一開始身邊有個和佐助一樣大的小女孩跟著。後來那個小女孩不怎麼來了,就變成現在你看到的這樣了。」

  真田弦一郎恍然,聽到自己母親提起朝倉時夾了讚賞的口吻,腦海中閃過剛才草地上那些人對朝倉的欣賞,心中湧現一股驕傲,為這個人的優秀驕傲。

  「明天還和我一起過來散步嗎?」真田媽媽話中有話。

  真田弦一郎這回沒有上當,「這要看父親。」

  然而,這樣的回答在真田媽媽眼裡,其實已經完全暴露了兒子心底的想法。「我也覺得和你爸爸一起散步比較愉快。」

  被嫌棄的真田弦一郎終於還是沒有避開被秒殺的敗北。

悠于 2015-11-22 16:01

Part 19

  高中部的立海大有幾處學生非常喜歡去的地方,比如三四月最愛呆在兩旁種滿櫻花樹的林蔭小道,比如適合情侶們約會的小植物園,又比如林蔭小道對面那一塊占地面積極大的草坪。

  真田弦一郎在草坪上找到朝倉葵的時候,朝倉葵正閉著眼躺在一棵樹下小憩,腿上罩了一本半開的書,書的封底被她的右手輕輕壓著。他放低了腳步聲走過去,一陣微風吹過,將她的幾縷長髮吹到了臉上,遮住了半邊的眉眼。

  真田弦一郎低下頭,視線裡的朝倉葵是他見過的最沒有防備的一面——眉眼平和,睡顏恬淡,嘴角含笑,忽然有些不想開口把人叫醒。

  過了一會,草坪上漸漸有了別的學生過來,真田弦一郎彎下腰,很輕地叫了幾聲「朝倉」。

  大概隔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朝倉葵慢慢睜開了那雙閉著的眼,裡面一片剛醒的迷離之色,「嗯?要上課了嗎?」

  朝倉葵用手揉了下眼,意識一點一點回籠,仰頭對身前的真田弦一郎微微一笑,「我以為是睡在教室裡呢,你剛才叫我的聲音應該再大點的,如果我睡得很沉的話,那麼輕的聲音叫不醒我的。」

  「很累嗎?」

  朝倉葵搖了搖頭,一邊把腿上的書本翻正,「今天帶了便當,吃完之後覺得太陽有點舒服,忍不住就靠著睡了一會。」

  真田弦一郎這才發現樹的一邊有個閒置的便當盒,「下次還是回教室睡吧。」天臺上基本不會有人路過,這裡的話,中午這段時間人來人往的一向不少,朝倉那樣毫無防備的睡顏如果被看到的話……

  「怎麼了?」朝倉葵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嚴肅,疑惑地問了一句。後者抿著唇搖頭。

  朝倉葵沒有再追問,反正和這個人在一塊的時候,對方臉上的表情經常挺嚴肅的。大概是又想到了什麼沒有解決的問題吧。「我上次不是問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布丁嗎?這個給你。」

  話音落下,一個繪了兔子的瓶子遞到了真田弦一郎的面前,轉過頭去,朝倉葵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同時再遞過來一個木勺,「是焦糖味的,我最喜歡的口味。」

  原來真的又給他做了,還是對方最喜歡的口味。

  真田弦一郎默默地把瓶子和勺子接了過來,目光落在勺子上,下意識地翻了下背面,兩面都沒有兔子。「你……很喜歡兔子?」每次看到,對方的身上總會有一兩樣的東西是帶了兔子的。

  「是啊,白白的一團,摸起來毛茸茸的特別舒服。」朝倉葵笑得的一雙眼都眯了起來,語氣裡都是帶著滿滿的歡悅,「可惜我媽對動物的毛有些過敏。」

  因為不能養,所以周圍的東西都變成了兔子型的嗎。「以後會有機會的。」

  「那肯定要很久很久之後啦。」朝倉葵對這個「有機會」不是很在意,又轉過去為自己拿了剩下的一瓶布丁,「幸好這兩天天氣不熱,你先吃一口試試喜不喜歡。」說完,自己先舀了一口含進嘴裡。

  真田弦一郎在她的催促下,小小地舀了一勺,面上那層焦糖很脆但也不會很甜。

  朝倉葵看他吃了一口,立刻問道:「喜歡嗎?」

  看過來的眼睛晶亮亮的,真田弦一郎沒有半分猶豫,回了一聲「嗯」。

  朝倉葵滿足了,「太好了,你是我遇上第二個喜歡焦糖布丁的男生。」

  那第一個?真田弦一郎的腦海裡閃過了久遠寺的名字,便沒有問出聲。「謝謝。」

  「你幫我補習,我給你做點吃的也是應該的,不用這麼客氣。」朝倉葵心情很好地連著吃了幾口,「對了,你手上的護腕不用再戴了。」

  真田弦一郎聞言一怔,「不用了嗎?」難道已經不需要記住他,還是……想到後一種可能,有些暗暗的期待。

  「因為我已經記住了啊。」本來她以為還要幾天才能把對方的臉記住,沒想到比預期得早了這麼幾天,不過,想到對方真的都按約定的那樣每天戴上同款同色的護腕,她的心裡就很暖。

  除了阿遠,她從來沒有遇上一個像真田一樣的人,會把她的話認認真真地付諸於行動,仿佛她說什麼,對方都不會拒絕,都會很認真地去完成。

  朝倉葵忍不住有些感動,「謝謝你,真田君。」他們之間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不用、客氣。」真田弦一郎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對方記住了,幾乎有些受寵若驚地謝絕了朝倉葵的客氣,心底發酵出的愉悅卻是怎麼都收不住,彎起了嘴角。「我們是朋友。」

  朝倉葵笑了,「嗯!」

  真田弦一郎握著手裡的木勺,激蕩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他在她眼裡,終於不再是熟悉的臉陌生的人,真好。

  但是很快地,真田弦一郎彎起的弧度又憋了回去。他想到了兩個人之間會像現在這樣單獨相處,也是因為對方需要時間把他記住,而不是真的為了補習。所以,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單獨相處了。

  果然,朝倉葵在後面提出了不用再麻煩他補習的事。

  真田弦一郎覺得剛剛吃進嘴裡的布丁,味道變得有點苦,口中還是應道:「好。」

  「說起來,你的教學方式真的很好用,我覺得下次考試,我的數學應該可以進步幾名。」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再幫你補習。」

  朝倉葵拒絕了,「已經麻煩你好多天了,以後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發你郵件嗎?」

  「可以。」

  結果,這一天中午,兩個人也沒有進行什麼補習教導,是在閒聊中度過的午休時間。

  而對於這樣的浪費時間,真田弦一郎第一次覺得時間不夠。

  「朝倉。」走到教學樓即將分別的時候,真田弦一郎主動開口叫住了朝倉葵。朝倉葵停下腳步看他,真田弦一郎避開她視線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在公園裡看到你彈小提琴了。」

  朝倉葵眨了眨眼,驚訝地道:「你也在那個公園啊,你是去那邊散步的嗎?」看到真田弦一郎點頭,朝倉葵笑了起來,顯得很開心,「那我家和你們離得應該挺近的,就在公園附近。」

  真田弦一郎心中一喜,面上正色地附和:「我家也在公園附近。」

  「那有空了一起散步。」朝倉葵揮著手和他道了別。

  真田弦一郎目送她進了教室以後,垂下的手收攏握成拳,眼裡彙聚的神情全然沒有剛才的放鬆和柔和,只有濃鬱的深沉。

  良久,真田弦一郎皺著眉鬆開了手,歎著氣從朝倉葵的教室走過。

  剛才是他故意把人叫住,也是故意提起公園的事,因為清楚她知道以後可能會有的反應,而事實也證明瞭他的猜想,朝倉主動地向他發出了一起散步的邀請。

  為了可以多一點時間相處,你也開始學會了「心機」,真田弦一郎。

  如果被朝倉知道了,一定會被討厭的吧。


Part 20

  到了下旬,真田弦一郎拿到了關東大賽的決賽時間表,就在下個週末。

  大概受到了國三那年敗北的教訓,這一次,網球部到決賽那天的訓練都刻苦得有些嚴苛。但是,哪怕是非正選部員,都一幅樂此不疲的模樣,這讓作為部長的幸村精市格外滿意。

  而在比賽的前一天晚上,真田弦一郎接到了朝倉葵的電話。

  自從那天分別之後,兩個人在學校沒有刻意地遇見過,所以,兩個星期下來的見面次數少得可憐。不過,朝倉葵會隔上一兩天發來幾封問候的郵件。

  如果沒有這些郵件,真田弦一郎幾乎要以為前段時間的相處是不存在的。

  「朝倉。」真田弦一郎握著手機走到窗邊,雖然房間裡的信號一直很好。

  「晚上好。」和以前的幾次一樣,朝倉葵在電話裡的聲音總是帶著幾分笑意,讓聽的人一下就感覺到她的好心情。「這個時間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真田弦一郎回得很快,好像怕自己回得一慢,手機那端的人就會把電話掛斷。

  朝倉葵聽出他的急切,輕輕地笑了一聲,「綾子告訴我,明天是你們和冰帝的關東大賽決賽。」

  所以,是特意來為他加油的嗎。「啊。」

  「那我去給你加油好不好?」

  真田弦一郎的呼吸一窒,他有些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你剛剛說要去給我加油?」

  「是啊,」語氣一頓,朝倉葵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方便嗎?」

  「不會!」怎麼可能不方便。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人會去球場看他比賽,為他加油。「比賽的時間和地點,我會發到你手機上。」

  「那我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嘟嘟嘟」的聲音響起,真田弦一郎才有些悵然地放下手機,目光看向螢幕,上面顯示的通話時間不到兩分鐘。

  太短了……

  真田弦一郎皺了下眉,他也想過主動給對方打幾通電話,又怕自己找不到話說讓對方起疑,最後,每次在快要按下通話鍵的時候,把頁面轉回了主螢幕。

  「真田,喜歡是要拿出勇氣的。」

  回想起好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真田弦一郎有點洩氣,面對朝倉的時候,他所缺少的便是一份往前走的勇氣。明明已經不存在「有在交往的戀人」的問題,偏偏還是不敢過分得靠近。

  這樣的他,恐怕連喜歡的資格都擔不起。

  想到這,真田弦一郎轉身出了自己的房間,走向劍道室練劍。

  一套熟悉的動作練下來,真田弦一郎慢慢恢復了冷靜,然後想起了被他遺忘的時間和地點還沒有發給朝倉,臉色當即一變,放下竹劍匆匆回了臥室。

  收到真田弦一郎姍姍來遲的郵件,朝倉葵已經從宮本綾子那裡得到了比賽的資訊,低頭看著螢幕上那句放在最前面的抱歉,彎起嘴角笑了。這個男生還真是做什麼事都那麼得認真。

  「沒關係,你現在不是把資訊發給我了嗎?」

  看到她的回復,真田弦一郎松了口氣,接著,口是心非地補發了一句——如果時間上不方便,也可以不去。

  「決賽的話,你會出場比賽吧?」

  「啊,是在第二單打。」

  「那肯定不能錯過這場比賽了,我會認真看比賽的。」

  真田弦一郎回復資訊的速度停了下來,過了一會,打下一行字發了出去——謝謝,我會努力比賽的。

  明天的比賽,他一定會拿下優勝。

  第二天,網球部提前半個小時達到了比賽場地。在他們簽到之後的幾分鐘,跡部景吾也帶著自己的部員和後面一群聲勢浩大的聲援隊趕到了球場。

  真田弦一郎沒有上去寒暄,他在立海大的聲援隊裡搜索朝倉葵的身影,卻一直都沒有找到那個人。

  最後,帶著暗藏的失落去了自動販賣機前。

  盯著自動販賣機裡滾出來的飲料,真田弦一郎驀地想起了很久前的一幕。那時候,他手裡的硬幣不夠,朝倉葵意外地出現並請他喝了一罐飲料。

  隔了那麼久的事,真田弦一郎發現自己依然記得那天轉過去對上的笑容,陽光又雀躍。

  彎下腰把裡面的飲料拿起,真田弦一郎轉身準備離開,視線抬起的一刻頓住。幾米之外,朝倉葵正朝著他的方向款款走來。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

  一瞬間,真田弦一郎的腦海中躍出了這句中國的古詩。

  朝倉葵揮著手對他笑了笑,卻見真田弦一郎又轉回了自動販賣機前。等她走到他身後,對方將一罐橙汁遞到了她的眼前。

  朝倉葵一愣,笑道:「其實我並不是來買飲料的,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你在這裡,就過來了。」這麼說著,還是把他手裡的飲料接了過來。

  真田弦一郎的尷尬被朝倉葵的這個舉動打消了,「你一個人過來的?」

  朝倉葵搖搖頭,「本來是打算和綾子一起過來的,結果阿遠說他也會過來,就和阿遠他們一起過來了。」

  真田弦一郎注意到朝倉葵用的是「他們」,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那你不和他們一起?」

  朝倉葵聽到他的話,眨眼笑了,「既然是來給你加油的,當然不能和敵對學校的學生站在一起,不是嗎?」

  於是,真田弦一郎應了一聲就不知該接什麼話了。

  好在朝倉葵已經習慣他這樣,看到他沉默也不在意,伸出食指勾上易開罐的拉環,旁邊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遞過來另一瓶飲料。「你喝這灌吧,剛剛打開的。」

  「謝謝。」朝倉葵沒有矯情,將兩人手上的飲料換了過來。抬頭喝了一口,朝倉葵把頭轉向真田弦一郎,「你們比賽前是不是要做熱身運動?」

  真田弦一郎點點頭,朝倉葵又道:「那你做完熱身運動了嗎?」

  真田弦一郎看著她,朝倉葵的臉上有一種對熱身運動的熱切和好奇,便道:「還沒有,你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朝倉葵連連點頭,「那我們走吧。」語氣少見的有幾分迫不及待的催促。

  真田弦一郎卻被催得心情很好,隨即帶著朝倉葵去了可以做熱身運動的地方。

  來到目的地,已經有幾個人在裡面做熱身運動,真田弦一郎解下背上的網球袋,一邊小聲地對朝倉葵解說熱身運動做些什麼。

  朝倉葵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地點個頭,一幅原來這樣的表情。

  這時,一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停在兩人面前,真田弦一郎抬起頭,出現在視野裡的是冰帝的忍足侑士。看到來的人是他,下意識地側過身往朝倉葵身前一擋。

  忍足侑士鏡後的眼睛瞥到這個小動作,扶著鏡架笑了起來,「這不是真田君嗎?怎麼,做熱身運動還把女朋友一起帶過來了,真是從容啊。」

  「忍足!」聽到這話,真田弦一郎依舊擋在朝倉葵面前,「任何比賽,我都會全力以赴。」

  「是嗎。」忍足侑士往旁邊走過去一步,正好把朝倉葵的臉看了個清楚,嘴角的笑容擴大了幾分,「這位美麗的女士,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中學的某場小提琴比賽上見過面的,我是忍足侑士。」

  朝倉葵先是茫然地看他,漸漸地,對忍足侑士露出了一抹笑容,「我記得這個名字,你是那場比賽的季軍。」

  國二的時候,朝倉葵在她的小提琴老師的推薦下,參加了一場業餘性質的小提琴比賽。原本,按她老師的說法,以她的實力應該可以拿到一個前三的名次。結果,那一屆的比賽出現了好幾個實力強勁的選手,最後,她以半分之差與季軍失之交臂。

  所以,朝倉葵對拿走季軍的名字非常有印象。

  「最後那首,其實你彈得比我好,我能拿到名次只是占了運氣的成分。」半分的差距,忍足侑士當然也對這個和他同齡的姑娘印象深刻,尤其這姑娘笑起來還挺有愛的。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記起這個名字之後,朝倉葵對忍足侑士的小提琴也回憶出了一部分。記憶裡,對方的小提琴彈得很溫柔。「我很喜歡你拉的小提琴。」

  「忍足,」被兩個人忽視的真田弦一郎終於開了口打斷,「你做完熱身運動了?」

  忍足侑士了然地笑了笑,「剛做完不久,剛好可以和這位……朝倉葵,我應該沒有記錯你的名字吧?」

  「沒有,很高興認識你,忍足君。」

  「我也是,朝倉。」

  真田弦一郎黑了臉,忍足侑士恍若未見,「真田是要做熱身運動吧,那你先忙吧,我會幫你照顧朝倉的。」

  真田弦一郎的臉更黑了,還是朝倉葵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是來看他做熱身運動的,現在和別的男生聊上了,有點兒不太好,婉拒了忍足侑士的好意。

  「方便交換個郵寄地址嗎?下次如果遇上什麼好的曲子,一起分享。」真田弦一郎握著球拍的手緊得不能更緊,然而,旁邊的朝倉葵沒有一點兒的戒備,笑著拿出手機和忍足侑士交換了郵寄地址,頓時心塞得不行。

  「那我先走一步,一會球場上見。」忍足侑士對著真田弦一郎晃著手裡的手機,微笑著離開了。

  留下的真田弦一郎,望著他的背影,再盯著他手上的手機,默默扭頭。


Part 21

  「忍足君是冰帝學院的選手?」朝倉葵恍然想起忍足侑士身上穿的是冰帝學院網球部的正選服,說出口的語氣便帶了幾分欽佩,「沒想到能夠彈出那樣琴聲的男生,居然打起網球來也這麼厲害。」

  真田弦一郎聽著朝倉葵對忍足侑士的讚美,特意帶對方來做熱身運動的熱情一點一點地消失,「你還記得忍足在一年多前拉的小提琴?」

  朝倉葵搖頭又點頭,全然沒有注意到真田弦一郎的表情隨著她的動作在微微變化,「記得一點,他的琴聲拉得很溫柔,讓人聽了很舒服。」

  「你的小提琴也彈得很讓人舒服。」真田弦一郎幾乎是在朝倉葵說完的一刻馬上接的話。

  朝倉葵聽到他的話,有些驚訝,隨即笑了起來:「謝謝,你們打網球的話,熱身運動都會做些什麼?」

  真田弦一郎看她終於把話轉回到熱身運動的正題上,放下了心底因為忍足侑士的出現而產生的波瀾,語速緩慢地向朝倉葵解說平時會做的那些熱身運動。

  朝倉葵一一聽著,等到真田弦一郎做完一些基礎的拉伸運動,後退幾步,遠遠地看著他拿起球拍對準牆上的某個點重複擊球。看了一會,以她良好的動態視力成功捕捉到對方每次擊球都打在同一個位置上。而對於這樣的結果,她的目光移到對方的側臉上,不驕不躁。

  不期然地,朝倉葵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有些模糊的畫面——一個把帽子戴反了的小男孩,對準一堵牆反復擊球,表情卻是一幅誓不甘休的堅決。

  朝倉葵看不清楚那個小男孩的臉,只是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畫面很熟悉,好像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經常會看到。但是,為什麼記不起來呢。

  於是,真田弦一郎偶然地一個回頭,看到朝倉葵雖然瞅著他這邊的方向,臉上露出來的神情卻有些心不在焉,手上回球的動作不由一滯,在牆上的著落點跟著一偏。

  「好可惜。」

  真田弦一郎將彈回來的網球握進手裡,轉身對沒有收回遺憾表情的朝倉葵說道:「比賽差不多要開始了,我們回去吧。」

  朝倉葵拿出手機瞥了一眼上面的時間,點點頭,腳下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邊的位置,「聽說冰帝的聲援隊很厲害?」

  「其實和立海大差不多,但是到跡部出場的話,你看了就會知道。」對於跡部景吾的出場排場,真田弦一郎實在沒法和朝倉葵形容。

  「跡部景吾?」

  「你知道?」

  「是阿遠說的,說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後輩,」語氣一頓,朝倉葵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說話的聲音慢慢帶起了幾分笑意,「還說今年學生會主席的選舉,差點就輸給這位後輩了呢。」

  又是久遠寺……真田弦一郎告誡自己不要多想,可是,「你和久遠寺前輩的關係看上去‘特別’好。」

  聞言,朝倉葵的笑容有些收斂,「嗯。」

  真田弦一郎自己心裡藏了事,就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在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後,沉默地垂下了眼。

  再走一段,就到比賽的球場了,真田弦一郎想要開口問對方是不是和自己一起到立海大這邊,還是分開走,又放任自己保持沉默。

  「剛才,」快到球場的時候,朝倉葵打破了沉默,「你打球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畫面,好像很久以前也看過一個人這樣練球。」

  真田弦一郎一怔,「你想起來了?!」

  「什麼?」真田弦一郎問得太快,朝倉葵聽得不是很清楚,以為他在問那個人是誰,「可能是以前路過哪裡看到的吧,想不起來是誰了,應該也不是認識的人。」

  「這樣。」他還以為朝倉記起來了。不過想想,本來就有些臉盲的人,怎麼可能把三年前的那一段記住呢。

  然而,真田弦一郎自己把這段過去記了三年。

  那時候,朝倉葵在真田弦一郎的眼裡還是個很陌生的女生,只是這個女生每次路過他練習網球的地方,會靜悄悄地放一瓶水在角落。

  唯一一次的對話,是一個雨天。

  那一天,真田弦一郎看到這個陌生的女孩用一種不太認同的目光把手裡的傘遞過來,然後響起的是對方那道糯軟但加了幾分清冽的聲音:「如果你因為這場雨病了,前面的努力不就浪費了嗎?」

  沒有說些勸解的大道理,也沒有拿出自以為很瞭解的強硬,但是,讓他接受了她的好意。

  可是第二天之後,這個女生再沒有出現,家裡一直放著的那把傘成了對方存在過的僅有的證明。直到升入立海大附屬中學,他在新生開學儀式上才又一次看到她。而那個人,根本不認識他這張臉。

  「我看到綾子了,」到了球場,朝倉葵望著聲援隊的方向對真田弦一郎道,也將他從過去的思緒中拉回,「我去聲援隊那裡看你比賽,加油!」

  「啊,我會的。」

  真田弦一郎目送她走入聲援隊的人群中和宮本綾子匯合,轉步朝著選手區走去。

  這時候,正選們關注的重點都在對手和比賽的戰略上,所以,注意到真田弦一郎和朝倉葵一起過來的人並不多。

  而注意到這一幕的仁王雅治正將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靠在搭檔柳生比呂士身上,等到真田弦一郎走過來,挑著嘴角對搭檔似無心地說道:「剛剛看到朝倉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來給我加油的,畢竟是同班同學,誰知道原來是為了真田,真是太傷了啊,比呂士。」

  真田弦一郎走動的身體一僵,下一刻,當沒有聽到對方刻意說給自己聽的話,走向了前面的幸村精市和柳蓮二。

  仁王雅治看了,拽下腦後的銀色辮子放在手裡把玩,另一隻手伸向柳生比呂士展開手心,眉梢有些得意,「我就說真田對朝倉的感覺不一般,所以,比呂士,願賭服輸吧。」

  「我並沒有答應過你什麼。」

  仁王雅治收回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在冰帝那邊看到了久遠寺前輩,好玩的是,這位前輩是和一個女生一起過來的。你和這位前輩共事的時間比較久,你覺得真相會是什麼?」真相自然是指當年有關久遠寺和朝倉葵的流言。

  柳生比呂士伸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架,腳下一個輕微的動作,將身上靠著的人拉開了與自己的距離,「如果真田和她在一起了,真相不是顯而易見?」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算了,馬上就要比賽了,你準備好了嗎,搭檔?」

  柳生比呂士轉回頭,一派從容,「當然。」

悠于 2015-11-22 16:02

Part 22

  「現在進行關東大賽決賽第二單打的比賽。」

  聽到比賽的播報,真田弦一郎從選手區上站了起來,幸村精市側過身來,對他抱以信賴的一笑。真田弦一郎輕輕頷首,朝球場內走去。到了自己的位置,眸光抬起掠向聲援隊的方向,朝倉葵不知在什麼時候擠到了第一排的位置。此刻,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那雙手對著他的位置揮了幾下,張啟的唇也像是在對他喊「加油」。

  真田弦一郎轉回頭,冰帝的遠藤誠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遠藤誠,冰帝高中部三年級,去年的網球部部長,球風詭變,攻守皆宜,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尤其今年是對方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比賽,比他們這些新生又都多了一份沒有退路的決心。

  真田弦一郎想著對方的資料,內心慢慢沉寂下來,一邊走到網前。

  「選哪邊?」遠藤誠單指壓著球拍在地面上左右晃動,臉上帶著身為前輩的笑容。

  「正面。」

  遠藤誠鬆開了自己的手指,球拍滾到地上晃動了幾下,顯出來的卻是反面。抬起頭對真田弦一郎一笑,裡面多了幾分淩厲,「那我就先發球了,真田君。」

  「一局決勝負,冰帝高中遠藤發球。」

  真田弦一郎蹲下腰,對場的遠藤誠轉動下了手腕,將手裡的球輕輕往上一拍,接著,碰到球拍的黃色小球以肉眼難尋的速度飛了過來。

  真田弦一郎沒有馬上轉動腳步,等到觀眾席上的人以為來不及去接球的時候,轉了下身。然後,就看到那顆黃色的小球出現在他伸長的球拍上方。

  「啪!」飛過網的球沒有被接起。

  「15—0。」

  「感覺兩邊都很厲害啊。」只是小小的一球而已,但在周圍的呐喊聲中,還有剛才球場上兩人擊球時迸發出的緊張感,朝倉葵看的有點兒熱血,「那個發球的速度,太快了。」可是,真田接球的速度明明感覺很慢的樣子,為什麼就正好接到了呢,還回得冰帝的選手接不了球。

  「這不就證明瞭接到球的真田更厲害嗎?」宮本綾子因為仁王雅治的關係,對網球的認知比朝倉多點,「不過,我知道真田有一個什麼看不見引拍的招式,國中的時候用過,那個發球接球的速度也很快。」

  「誒?難道打網球的都這麼厲害?」朝倉葵有些納悶,之前的幾場比賽因為選手都是陌生的,觀看的熱情便沒有那麼濃,只覺得那些招式每個都有一個很高端的名字,而打出來的效果,對她來說有些違背學到的物理知識。

  「看多了你就習慣了。」

  「這樣嗎?」

  兩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場上的比分被遠藤誠追平了。

  朝倉葵遠遠地打量了一眼這位三年級的前輩,看上去是個很喜歡笑的人,然而,攻擊的手段和微笑的態度一點都搭不上邊。

  笑面虎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吧,朝倉葵又轉回到真田弦一郎這邊,對方的招式和他的人一樣正派、沉穩。

  「15—30。」

  被超過了……

  朝倉葵站直的身體前傾了一點,「綾子,冰帝的那位選手很厲害嗎?」

  「啊?應該只是發球厲害吧,真田好歹也是網球部的副部長,下一局肯定會追回來的。」對網球實力辨別力為零的宮本綾子不太確定地回道。

  朝倉葵默默點頭。

  還好,過了一會,比分追平的播報聲響起。

  朝倉葵輕吐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居然比當事人都緊張,忍不住笑了。其實她都看不懂比賽,有什麼好緊張的呢。「綾子,原來看人打網球也挺有趣的。」

  宮本綾子聽到這句,詫異地轉過頭來,朝倉葵的臉上是她常見的笑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在裡面。「那等全國大賽了,你再和我一起去看總決賽唄。」

  「好啊。」

  「那就說定了。」

  朝倉葵正要給她一個肯定的點頭,手機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朝倉葵對她抱歉地笑笑,拿起手機走出了聲援隊的隊伍。

  「Game,立海大真田,1-0領先。」

  最後的比分出來,真田弦一郎握緊的球拍松了幾分,冰帝的遠藤誠果然不好對付。就好像現在,輸了本該是拿手的發球局,看上去還是一幅微笑從容的樣子。

  真田弦一郎重新握緊球拍,餘光不著痕跡地偏了一眼朝倉葵的位置,只看到宮本綾子一個人,不由在人群裡搜索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對方的身影。

  於是,第二局的比分在真田弦一郎稍微的分心下,1比1被追平了。

  真田弦一郎有些懊惱自己的不夠堅定,卻在這時看到了朝倉葵匆匆趕到宮本綾子的身邊說了幾句話,便又匆匆地走了。在她走後,宮本綾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擔憂。

  是出了什麼事嗎?

  真田弦一郎控制不住自己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他很少看到朝倉葵有那樣急切的樣子。

  但是現在不是他該擔心的時候,他已經丟了一局。

  真田弦一郎慢慢深呼吸,將腦海中所有不想關的資訊都放空。

  「一局終,立海大真田6-4獲勝。」

  歡呼聲傳來,真田弦一郎還是沒有在觀眾席上看到朝倉葵回來,腳下邁到網前,遠藤誠將自己的手伸了過來,說出口的話歎氣裡有著顯見的不甘心:「恭喜你,真田君,不過,前幾局你打的好像不是那麼專心,不愧是王者立海大。」

  「抱歉。」真田弦一郎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的分心,「謝謝。」

  「真是的,現在的後輩一個比一個厲害,這是不準備給我們這些前輩留活路嗎?」不等真田弦一郎做出回答,遠藤誠便乾淨俐落地轉身,「全國大賽上再好好地比一場吧,真田君。」

  「啊。」

  真田弦一郎回到休息區,耳邊是隊友們理所當然的祝賀聲。他淡淡地回應著,手摸向了放在網球袋裡的手機。解開螢幕,上面沒有任何未讀的新郵件。


Part 23

  關東大賽決賽,立海大高中最終以三比二的勝負拿到了這場優勝。在裁判宣佈勝利的一刻,立海大的聲援隊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呐喊聲,而走到網前與立海大選手敬禮的冰帝一群人臉色便不怎麼好看,尤其站在中間的跡部景吾,英俊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對這場比賽的不甘。

  「下次的全國大賽,我們冰帝可不會像今天這樣再輸給你們立海大了。」

  「我們立海大也不準備把冠軍讓給其他學校。」

  話說完,作為部長的兩個人眼神交匯,進行了一場旁人看不見的廝殺。

  真田弦一郎回到休息區背上網球袋,塞進外套裡的手機依然沒有新郵件。他回頭看了一眼從聲援隊裡走過來和仁王雅治小聲說話的宮本綾子,還是放棄了找對方詢問的打算。

  「你在找朝倉?」幸村精市一早注意到好友比完賽之後經常摸出手機盯著看一會,顯然是在等什麼人的資訊。「她之前不是還站在聲援隊那裡看比賽?」對於幸村精市來說,有比賽的場合,注意力都不會分散給不相關的人身上,自然不會注意朝倉葵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

  「朝倉走的時候,冰帝那邊的久遠寺前輩好像也跟著一起離開了。」聽到他們的談話,柳蓮二說出了自己知道的情況。

  真田弦一郎拉著網球袋的手輕輕收緊,隨即轉身扔下一句「我去買水」。

  幸村精市皺了下眉,側頭看向柳蓮二,「柳,你知道朝倉和久遠寺前輩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嗎?」真田難得對一個女生這麼在意,他實在不想看到什麼不好的結果。如果那兩個人真的有什麼關係的話……

  幸村精市有些後悔之前對真田調侃他和朝倉之間的事了,有時候,有些事沒有周圍的人起哄的話,不一定會走到那種程度。

  然而,柳蓮二的回復是對他抱歉地搖頭,又像是知道他心裡的擔憂,冷靜地說道:「真田是什麼樣的性格,你和我都清楚,他可以處理好的。」

  被柳蓮二一勸慰,幸村精市松了口氣地笑了笑,「是啊。」他應該相信真田的。

  另一邊,並不知道兩個好友在為自己憂心的真田弦一郎再次走到了自動販賣機前,卻看著裡面的飲料沒有任何動作。

  過了一會,真田弦一郎神色肅穆地打開手機上的通訊錄,按到朝倉葵的名字,在通話鍵上鬆開又按上。幾次反復後,移開視線按下了通話鍵。

  但是,電話裡響起的女聲不是朝倉葵。

  朝倉的手機,關機了。

  真田弦一郎聽著手機裡又開始重複一遍已關機的聲音,失落的同時忍不住為關機的那個人擔心。

  最後,真田弦一郎發了一封郵件過去,而郵件的回復,一直到晚上他才等到。

  電話接通的一刻,真田弦一郎從朝倉葵的聲音裡感受到濃濃的疲憊,也沒了往日裡的活潑和笑意,心中一緊,關心的話脫口而出:「你沒事吧?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嚇到你了嗎?」聽出真田弦一郎的緊張,朝倉葵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一次她自己也是真的被嚇倒了,所以,很難笑一個讓電話那邊的人放下心。「抱歉,今天沒有看完你的比賽就走了。」

  「沒關係,你……?」真的沒事嗎。

  「家裡出了點事,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家裡出事……

  真田弦一郎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追問細節的話也問不出口,只得乾巴巴地回了一句:「沒事就好。」

  「嗯,謝謝。」頓了一下,朝倉葵問起了關東大賽的比分,知道立海大順利地拿下優勝後,向真田弦一郎道了聲恭喜。「等下次全國大賽的時候,我再……」

  「葵,吃飯了。」

  中間□□來的聲音,真田弦一郎意外的聽出了那是屬於久遠寺的聲音,低頭看向鬧鐘,上面的指針已經劃過八點,對久遠寺冒出的疑惑很快被心裡的擔憂取代。「你現在還沒有吃晚飯?」

  「嗯,現在就吃,後天學校見。」

  真田弦一郎沉默了一下,「學校見。」

  掛斷電話,真田弦一郎盯著手機螢幕出神。

  在他比賽的途中,朝倉應該是接到家裡出事的電話才匆匆走了。而柳告訴他,那個時候,久遠寺是和朝倉一起離開的。

  現在,久遠寺在電話裡叫朝倉吃飯。

  是不是,朝倉家裡出事的時候,久遠寺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真田弦一郎想到這種可能,對久遠寺的猜測越發不受控制。明明,就從朝倉那裡確認了兩個人不是那樣的關係。

  帶著這種糾結,真田弦一郎在這個晚上,睡得輾轉反側。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吃完早飯去了附近的公園晨跑。來到上次遇見朝倉葵的草地,上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老人在做晨練。

  「那有空了一起散步。」

  那□□倉葵笑著發出邀請的話猶言在耳,但在事後,兩個人還沒有一起出來散過步。

  真田弦一郎抿著唇跑出了公園,忽然,他在右邊道路的拐角處看到了朝倉葵,還有和她走在一起的久遠寺,心猛地一沉。

  「那我家和你們離得應該挺近的,就在公園附近。」

  真田弦一郎愣在原地,遠遠地望著兩個人,心裡一片空白。

  下一刻,真田弦一郎朝著兩個人的方向跑步過去。跑到兩個人身後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堅決夾雜著幾分忐忑,然後深呼吸,朝前面的朝倉葵喊道:「朝倉。」

  聽到自己的名字,朝倉葵停下腳步回頭,看到後面的真田弦一郎有些驚訝。「真田君?」

  對上朝倉葵的正臉,真田弦一郎禁不住後悔自己的衝動,因為對方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好像還透著股昨天晚上在電話裡聽到的疲憊。目光轉向旁邊的久遠寺,還是和上次看到的那樣,清冷、疏離,只是,表情裡也露出了幾分疲倦。「久遠寺前輩。」

  久遠寺仁對他隔了一段時間才和自己打招呼的行為不太在意,淡淡地點了個頭,做出一幅等他們寒暄的樣子。

  「我忘了你們家也在這一帶附近。」朝倉葵想起真田弦一郎和她提過附近的那家公園,「你在晨跑吧?」

  真田弦一郎應了一聲,想要和她確認是不是真的沒事,又顧忌等在邊上的久遠寺,還是沒有出聲。

  「那我不打擾你了,恭喜你們進入全國大賽。」

  「……謝謝。」

  真田弦一郎沒有馬上往回跑,卻在兩人過馬路的時候,看到了久遠寺牽著朝倉葵的手走路的畫面,一時怔愣地在看那看了很久才回神。


Part 24

  回到學校上課,真田弦一郎並沒有遇上朝倉葵。到了週三下午的部活,他去書道社上交字帖的時候,隔著一道門聽到宮本綾子對森下達也說道:「葵的母親出車禍住院了,她現在每天下了課就去醫院照顧。才兩天呢,人看上去就感覺瘦了一圈。」

  「車禍!不嚴重吧?」

  「嗯,好像只是傷到一點骨頭,住院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真田弦一郎松了口氣,原來是她母親出事了,難怪昨天的樣子看上去那麼疲憊。隨即,想到宮本綾子剛才說的瘦了一圈,他又有些擔心對方的身體。

  後面,宮本綾子和森下達也把話題扯回了書道上,真田弦一郎在門外站了一會才敲門進去。把手裡的字帖上交,並與森下達也簡單地聊了幾句,轉身離開了書道社。

  走在路上,真田弦一郎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盯著螢幕遲疑了一會,發出了一封郵件——我從宮本那裡知道了你母親的事,保重。

  這一次,朝倉葵倒是很快有了回復,卻不是直接打電話過來,只有短短的「謝謝」兩個字。

  真田弦一郎看著上面這兩個字,眉頭皺起。朝倉,是生氣了嗎?

  因為心裡想著這件事,真田弦一郎在稍後的訓練上就顯得不那麼走心,只是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嚴肅,便很少有人注意到。而注意到的幸村精市和柳蓮二對視一眼,默契地選擇了視而不見。

  部活結束後,幸村精市在部室的門口等他出來。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兩個人都是一起回家的。

  路上,幸村精市看著身邊陷入沉思的好友,難得的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微微一笑,道:「最近,部裡的訓練看起來都很順利。」

  真田弦一郎慢了半拍接收到幸村精市說的話,「啊,照這樣下去,今年的全國大賽不會有問題。」

  「當然,高中三連霸,比國中三連霸聽上去要好聽不是嗎?」去年在全國大賽上的失利,一直是幸村精市心中的遺憾。「你呢,狀態怎麼樣?」

  「和以前一樣。」

  幸村精市聽了,沉默了一會,側過頭看他,收斂住笑容問:「真的和以前一樣嗎?」

  真田弦一郎一愣,身邊的幸村精市忽而停下了腳步,他有些疑惑地轉過去,好友此刻的表情像是看穿了他想隱瞞的所有,不由移開視線,「你想說什麼?」

  站在天橋上,橋下的河流靜靜地流淌,上面倒影著天邊的晚霞,一片金黃。幸村精市莫名地想起了一年前,他在這座天橋上向真田問了一個「為什麼打網球」的問題。那時候,真田告訴他,他只有網球。「現在,你還是只有網球嗎,真田?」

  因為這句話,真田弦一郎同樣想起了一年前的這一幕。但是,他要怎麼告訴幸村,朝倉葵這個名字,並不是這個學期才出現在他生活裡的。「幸村……」

  幸村精市轉身靠在身後的橋欄上,目光直視真田弦一郎,眼裡的光芒一如一年前下定決心的決絕,「真田,我並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有些事,如果你已經投入了進去,就不要止步不前。還是說,你連要一個答案的勇氣都沒有?這可不是我認識的真田弦一郎。」

  「幸村,有些事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幸村精市一笑,剛才的決絕已經看不到一絲痕跡,「只是讓你去問清楚朝倉和久遠寺前輩是什麼關係而已,你和朝倉現在已經是可以問這種問題的朋友了吧?」

  真田弦一郎微微張了張嘴,對面的幸村精市笑得一臉無辜,最後,挫敗地道:「我會認真訓練的。」

  「你啊,」幸村精市有些受不了地搖了搖頭,「真的有那麼為難嗎?」在他看來,只是一個小問題而已,何況朝倉的性格,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因為這種問題就會對真田產生不好的印象。

  真田弦一郎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兩個人就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分別的十字路口。

  到了家裡,真田弦一郎先是把當天的作業做完,然後去了書房練字。練著練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牆上掛著的摺扇還有書桌上的兔子筆筒。

  「真的有那麼為難嗎?」

  幸村精市的話閃過腦海,真田弦一郎抿緊了唇。他也知道自己在面對朝倉的事上,變得特別的不果斷,總是被動地等著朝倉先一步反應,再根據她的反應做出相對安全的回應。

  而她和久遠寺的關係,已經告訴過他一次他們不是謠傳的那種關係,他再問一次,恐怕不太合適,也顯得他的目的性太強。至少,他不能肯定,朝倉會不會因為這個問題猜出他對她的心思。

  「你和朝倉現在已經是可以問這種問題的朋友了吧?」

  真田弦一郎放下毛筆揉了揉眉心,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現在和朝倉的朋友關係算是什麼程度。但是,心裡有個聲音卻在告訴他,其實他可以去問那個問題。

  最終,真田弦一郎沒有能夠專心練字。到了八點的時候,走到窗邊撥通了朝倉葵的電話。

  朝倉葵是在電話響了好幾聲之後才接的,聲音雖然沒有前兩次那樣顯出疲憊,可聽上去也不是那麼有元氣:「是真田啊,有什麼事嗎?」

  真田弦一郎語塞,他剛剛是衝動之下撥的電話,並沒有想好朝倉接了電話之後要說些什麼。朝倉葵等不到他的聲音,以為手機在醫院裡信號不好,便同病床上的母親打了個手勢,來到走廊盡頭的窗邊,「真田,你還在嗎?」

  「啊,我在。」

  朝倉葵輕輕地笑了一聲,聽到久違的笑聲,真田弦一郎的心裡忽然放鬆了下來。耳邊,朝倉葵又道:「我媽媽傷的並不重,只是虛驚一場,你不用太過擔心。」

  「啊,你,」真田弦一郎頓了頓,遲疑地問,「每天下了課就去醫院嗎?」

  「又是綾子那裡聽來的?我有點不放心媽媽一個人呆在醫院裡,就每天過來看看。」

  上學了的話,久遠寺也不能每天過來送朝倉回家吧,那……「你晚上自己一個人回家?」

  「是啊,怎麼了?」

  「幾點回家?」

  朝倉葵沒有介意他的不答反問,回道:「八點半那邊吧。」

  「不安全。」真田弦一郎說得很快,然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之後,又掩飾性地補了一句,「女孩子太晚回家,一個人不安全。」

  「醫院離家裡挺近的,又有直達的電車,」說著說著,朝倉葵才反應過來這是真田對他表示的關心,嘴角一彎,說話的聲音變得柔和了幾分,「我會注意安全的,手機也隨身帶著呢。」事實上,朝倉葵的母親也勸過她幾次早點回家,都被她擋了回來。

  「你們在哪家醫院?」

  「嗯?就在公園前面幾站的綜合醫院。」

  真田弦一郎將公園附近的醫院資訊過了一遍,立刻知道了朝倉葵說的是哪一家醫院,口中脫口道:「我去醫院送你回家。」

  這次,朝倉葵是真的愣住了。而電話那段的真田弦一郎,沒有再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就這麼靜靜地等她回復。

  朝倉葵困惑地看了一眼窗上自己的倒影,上面的人也在困惑地眨眼。「不用麻煩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真田弦一郎給她的回應還是一陣無言的沉默,朝倉葵沒有面對這種情況的經驗,有些無措地伸出手指繞了衣服上的一縷長髮,慢慢地歎了口氣,「好吧,等你到了醫院就發封郵件給我,或是給我個電話。」

  回去病房的路上,朝倉葵給遠在東京的久遠寺去了一封郵件。

  「阿遠,有個朋友覺得我晚上一個人回家不安全,要過來醫院送我回家,這種朋友關係算是好到了什麼程度呢?」

  「這個朋友是個男生?」

  朝倉葵看到回復,驚訝地睜大了眼,當即回了個「是啊」過去。那邊,久遠寺回復的速度也很快,而郵件上的內容也更簡潔。

  「他想追你。」

悠于 2015-11-22 16:03

Part 25

  「這麼晚了還要出門?」真田弦一郎在玄關換鞋,聽到身後的聲音,系上鞋帶抬起臉,「啊,有點事要出去。」

  真田媽媽聽了,沒有問他是什麼事,只是叮囑他來回的路上注意安全。真田弦一郎認真地一一應下後,直起身出門。

  坐上電車,真田弦一郎抓著頭頂的手環,身體隨著電車的前進偶爾輕輕晃動一下。他看著外面的夜景,想起剛才自己對朝倉提出要送她回家的要求時的強硬,面色一赧。也許是受了天橋上幸村說的那番話的影響,也許是放不下週末那天兩個人牽手的畫面,在說出口之後,他沒有任何把話收回去的打算。

  幸好,朝倉沒有拒絕他。

  而這一次的冒失,真田弦一郎握著手環的手收緊了一些,就算朝倉在感覺上遲鈍,恐怕也會察覺到其中的異樣。那麼,等會看到她的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補救嗎。

  十幾分鐘之後,真田弦一郎走到了醫院的大門口。他沒有選擇電話通知,發了一封他已經到了的郵件,退到附近的一塊看板下,刷起了今天的晚間新聞。

  朝倉葵收到他的郵件時,正和自己母親聊著學校裡的一些生活。郵件的提示音響起,朝倉莉緒視線掠過去掃了一眼,看到女兒讀完郵件內容後微微笑了起來,有些好奇地問:「是朋友發來的郵件?」

  「嗯。」朝倉葵編輯了一條讓真田弦一郎稍等片刻的郵件,「媽媽,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其實我的腳傷又不嚴重,你隔幾天過來看一次就行了。」

  朝倉葵笑著站起來彎腰替她掖了幾下被子,「沒關係,反正離得近也不算多麻煩。而且,這一次你真的把我嚇到了,不過來多看看你,我不放心。」

  朝倉莉緒搖搖頭,抬高手在她彎下的腦袋上揉了揉,口吻卻溫柔了下來:「路上小心,到家了早點休息。」

  朝倉葵乖巧地應了聲「好」,朝對方揮揮手,走出了病房。走到樓下,朝倉葵沒有在門口找到真田弦一郎的人,疑惑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那人身姿挺拔地立在看板下,頭微微垂著,路燈照下來,有一半的身影融在那片暖黃的燈光裡。

  「真田。」她走過去,語氣輕快地喚了對方的名字。

  聽到她的聲音,真田弦一郎慢慢轉過來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配合了上面的路燈,在此刻顯得格外得溫柔。

  朝倉葵不由看得有點兒眼直,其實如果像現在這樣很溫柔的話,真田長得也挺好看的。想著這些,忍不住笑了,「你來得好快。」

  真田弦一郎因為這句話,看到她出現而升起的好心情一卡,口中乾巴巴地為自己的迫切解釋:「太晚回家不太好。」

  朝倉葵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理由。接著,兩個人並肩走到一起,朝著前面的車站走了過去。

  真田弦一郎用餘光看了看身邊的人,心中仍舊像是第一次和她並肩而行般有些心情激蕩。「在醫院照顧你母親,累嗎?」對方的臉,看著確實和宮本綾子說的那樣,好像瘦了一些。

  朝倉葵搖搖頭,「以前我生病的時候,總是媽媽照顧我,現在換了個位置,我覺得挺好的。」

  「那你父親,沒有一起過來嗎?」這是真田弦一郎後來意識到的問題,按理說朝倉的母親出了車禍,對方的父親是最適合留下來照顧的,畢竟晚上一個女孩子回家,總會讓人擔心。

  結果,朝倉葵眼裡的笑意消失了,但是回答的聲音很平靜:「他們在我上國小的時候就離了。」

  真田弦一郎邁出的腳步一僵,「對不起。」

  「我沒有介意,反正也不是什麼不能提的過去。」

  真田弦一郎卻還是止不住的懊惱和自責,他從來不知道眼前這個總是很喜歡笑的女孩,原來背後有一個算不上完整的家庭,而且還是在她那麼小的時候就遭遇了這種變故。「你母親,會很快康復起來的。」

  朝倉葵重新笑了,前面是人行橫道,真田弦一郎將她護在裡面走到了馬路對面。她側過臉仰起一點高度,忽然看到了對方的臉有點紅紅的,下意識地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被夜風吹過的臉有些涼。莫名地,腦海裡蹦出了久遠寺回的那封郵件內容——他想追你。

  可是,對像是真田的話,可能嗎?

  朝倉葵低下頭看著地面上被拖得長長的兩個人的倒影,回想起了真田弦一郎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記憶裡的畫面。

  好像是在一家拉麵店的門口,對方嚴肅的臉把一個小姑娘嚇得躲起來了吧。朝倉葵記起小姑娘害怕的小模樣,嘴角一揚。那時候她在想,這個男生可真厲害,明明沒有長著多嚇人的模樣,居然可以把一個小姑娘嚇成那樣。

  後來翻到這個人的字帖,她看著那幾個風骨正得不行的字,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

  然後沒有多久,他們一起上了一堂家政課,又覺得這個男生在兩個人的合作上,有點兒乖,而對家政的苦手,看起來有點兒可愛。

  之後,定下了她沒有認出他的時候,他要過來和她打招呼的約定。

  電話裡,對方細心地和她講解書法上的注意點。

  知道她要記住他的臉,配合她戴了好幾天一模一樣的護腕,又極富耐心地幫她補習數學。

  ……

  原來,他們兩個人已經有了這麼多的回憶了啊。朝倉葵感慨著,兩個人也走到了車站,腳下的影子已經溜到了背後。「真田。」

  路上的沉默太久了,朝倉葵乍一開口,真田弦一郎有些反應慢。等他轉過去,朝倉葵雙手背後,微笑地問:「為什麼會提出來醫院送我回家的要求?」

  真田弦一郎的所有神經猛地繃緊,「朝倉,我……」真實的心意,面對那張笑得坦蕩的臉,壓在喉間說不出口。

  朝倉葵像是沒有感覺到他正為難的處境,把目光瞥向了電車會開來的方向,「嗯,剛剛有人告訴我,你這樣的舉動是在——」說話間,視線又轉回到了真田弦一郎的臉上,後者握成拳頭的手,在她的對視下,感覺到裡面在冒冷汗,然後,隨之落下的話,恍如一記平地雷,炸的他失去了辯駁的能力:「追我,是這樣嗎?」


Part 26

  真田弦一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過,他看著站在對面的朝倉葵,那雙眼睛在夜色裡依然明亮,此刻,微微笑著,表情裡有著純粹的疑問,仿佛剛才問出的問題只是簡單的1+1等於多少的算術題。而他,手心裡已是滿滿的汗。

  「真田?」朝倉葵看到真田弦一郎只是沉默地和她對視,無辜地眨了下眼輕輕喚了他一聲。

  真田弦一郎緊緊地抿了下唇,全是汗的手幾乎握不住,慢慢地,他聽到自己變得有些乾澀的聲音叫了朝倉的名字,然後不再逃避地望進她的眼底,望著裡面倒影出自己的身影,「是。」

  一個字,用盡了真田弦一郎所有的決心,心在這一刻,「怦怦怦」地跳得飛快,但是,等待朝倉葵的反應更加煎熬,比剛才聽到那番話時更緊張,因為他怕她問這句話的背後是為了能夠更直接地拒絕他。

  可是,他不能否認,也不能找藉口搪塞。如果他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他會自己先逼迫自己退出。

  「朝倉,」有些事一旦開了口,再開口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真田弦一郎在朝倉葵做出反應之前又出了聲,臉上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都是朝倉葵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過的認真和坦誠,還有一點點炙熱,「我喜歡你。」

  然後,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朝倉葵的反應。

  朝倉葵聽到他的告白,先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過了一會,一種後知後覺的恍然出現在臉上。真田弦一郎注意到,忍不住聳動了下喉結,「如果可以,請你和我交往。」說完,條件反射般地彎腰鞠了個躬。

  朝倉葵被他這個拜託別人幫忙的告白模式逗笑了,她不是沒有收到過別人的告白,但像真田這樣緊張地連鞠躬的動作都做出來的,還是第一次遇上。

  真田弦一郎不明白朝倉葵為什麼笑,只是聽到她笑了而沒有露出討厭的情緒,心裡面一松。

  「真田,」朝倉葵靠近真田弦一郎走了一步,兩個人立刻面對面地貼得很近,風起,朝倉葵背後的長髮有一部分吹過她的肩膀和臉龐拂到了對面的真田弦一郎身上,「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等我明天去了學校再給你回復,可以嗎?」

  沒有被一口拒絕,真田弦一郎終於落下了心裡吊起的石頭,別開臉點了點頭。

  因為等到了朝倉葵的回復,真田弦一郎剛才表白的勇氣一朝退了回去,再回想剛才表白的一幕,臉上升起的潮紅怎麼都消不下去,一路上便都側著臉不讓朝倉葵看到。

  從電車上下來,吹著夜晚的冷風,真田弦一郎才感覺臉上的熱度有些低了下去。抬起頭,先他一步下車的朝倉葵回頭朝他看過來,忙走上一步跟過去,同時暗暗記下下車的網站。

  從車站到朝倉葵的家門口,果然像她說得那樣很近,只走了幾分鐘的路。

  「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朝倉葵拿出鑰匙打開門,臉上帶著幾分笑意,並沒有因為中間出現的一出告白就對真田弦一郎有所芥蒂和保持距離。「那件事,我會認真考慮的。」

  「謝謝。」

  朝倉葵聽他一本正經地道謝,彎起了雙眼,笑著問:「真田,你總是這麼地規矩嗎?」後者一愣,她便笑得更樂了,鬧得真田弦一郎完全不明白笑點在哪裡,卻因為是她在笑,眼裡的目光柔了柔。

  朝倉葵暗暗搖頭,「你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我先進去了,晚安。」

  「晚安。」

  朝倉葵轉身關上門,真田弦一郎注視著攔在面前的門,有些微微地不舍。從醫院到這裡,才半個小時不到,他和她也沒有說上很多話。

  真田弦一郎一邊想著路上相處的畫面一邊在門口默默地望著,等到樓上發出亮光,對著有光的那間房間在心裡說了一聲「晚安」,終於邁出了腳步。

  在他離開後,朝倉葵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真田弦一郎的背影很清晰地落入眼簾。隨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就這麼站在窗邊目送對方直到走出視野徹底看不見。

  真田弦一郎回到家裡,真田媽媽在客廳等他回來。朝自己母親打了聲招呼,真田弦一郎換下鞋子就要回臥室。

  「對了,你出門之後,精市那孩子打電話過來讓我轉告你一聲,讓你回個電話給他。」

  「我知道了,晚安,母親。」

  真田弦一郎回到房間,一下坐到椅子上重重地呼了口氣。過了一會,摸出手機,顯示在上面的幾個未接電話都來自幸村精市,他把靜音模式取消,將電話回撥了過去:「幸村,是我。」

  「回家了?」幸村精市這會正拿著一本童話故事和妹妹說睡前故事,接到電話,對妹妹豎起食指輕輕一搖,起身走到一邊問道。

  「啊,剛剛回來,你找我有事?」

  「我明天有點事,已經和老師請過假,到時候部活就拜託你和柳了。」

  真田弦一郎沒有問他有什麼事,認認真真地承諾了下來。接著,兩個人又聊了一點瑣事。掛了電話,真田弦一郎不受控制地又去想了朝倉葵的事,想到對方就想到對方說的考慮。然而,對朝倉的答案,他其實並沒有抱什麼希望。

  他在對方眼裡是這個學期才認識的同學,也是最近才記住臉的朋友,又怎麼會因為他的一句告白就答應了呢?

  事實上,真田弦一郎根本不敢去相信朝倉葵會喜歡他。所以,對於明天的回復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唯一擔心的是怕對方拒絕他之後,他們不再是朋友。

  因為是朝倉葵,真田弦一郎這一個晚上又想了很多,理所當然地再一次睡得輾轉反側。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帶著一顆期待又忐忑的心去了學校。可是,直到部活快要結束的時候,朝倉葵都沒有來找他兌現給他回復的承諾。

  真田弦一郎慢騰騰地帶上部室的門,球場外面已經沒有任何女生圍觀,口袋裡的手機也是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動靜。

  「弦一郎,是還有什麼事沒處理好嗎?」柳蓮二注意到他和平時不同的慢動作,以為他還在記掛什麼事沒有做。

  真田弦一郎搖搖頭,又點點頭,「我還要回一趟教室,你先走吧。」

  柳蓮二看了看他,點點頭。

  真田弦一郎回到教學樓,朝倉葵的班級裡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又轉去了一趟書道社,部室的門已經鎖上。他低下頭,重複刷新了郵件,還是原來的那幾封。慢慢地,閃過一抹堅決,打開通訊錄準備按下通話鍵,熟悉的鈴聲響了起來。

  手一抖,手機從手裡滑了出去,真田弦一郎眼快地瞄到了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朝倉葵」的名字,表情不由一急,雙手去接掉落的手機,卻反而讓手機更快地掉到了地上。他眼睜睜地看著手機落地的一刻,電池從裡面一起摔了出來。

  真田弦一郎蹲下去急急忙忙地把電池裝回手機,但是開機鍵失靈了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這是他用了好幾年的手機,真田弦一郎有些後悔升入高中的時候,沒有和幸村他們一樣換上新出的功能和性能更好的手機。

  真田弦一郎急得都忘了起來,手指用力地在那按了又按。結果,過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手按得太快,按錯到了下面的鍵上。

  等了一會,主螢幕終於出現,真田弦一郎忙回撥了一個電話過去,一開口就道歉。

  「真田,你別緊張。」說完,朝倉葵自己笑了起來,「中午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說了點事,所以沒有去找你,你今天方便過來醫院等我嗎?」

  「方便。」

  「那我在醫院等你。」


Part 27

  第二次來到醫院門口,真田弦一郎的心情多了幾分等待答案的忐忑。他看著路燈下自己的倒影,又時不時地抬頭看向出口的方向。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從裡面出來,起伏不定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了下來。「朝倉。」

  朝倉葵笑著走到他面前,「走吧。」

  「啊。」沒有躁動的心情擾亂理智,真田弦一郎對於答案的求知欲就沒有之前那麼迫切,安靜地走到朝倉葵的身邊,和她慢慢走向車站。

  到了車站,朝倉葵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抬頭轉向身邊的人,「時間還早,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飲品店,要去坐一會嗎?」因為約了真田,她把回家的時間提早了一個小時。

  真田弦一郎向來不會拒絕她提出的邀請,兩個人就改道去了朝倉葵說的那家飲品店。

  這個時間,很多人還在吃晚飯,所以,兩個人進去的時候,裡面只坐了三桌。朝倉葵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沒事的時候還可以看看窗外的人和景。恰好選的位置周圍沒有人,也方便他們等會說的話。

  「就要一份招牌奶昔,謝謝。」

  「一樣,麻煩了。」

  店員很快把他們點的兩份飲料端了過來,朝倉葵把杯子拿近喝了一口,說:「這家的奶茶味道不會很甜膩,你試試。」

  真田弦一郎一瞬間以為去了對方常去的那家貓咖屋,下意識地就和她點了一樣的飲料,等回過神,也不好意思再改口。現在聽到她的推薦,拿起杯子試了一口。奶茶的香味很濃,口感上卻像她說的那樣,沒有甜膩的感覺,反而有種很清爽的感覺。

  「怎麼樣,很好喝吧?」朝倉葵看他喝完,笑著追問。

  真田弦一郎點點頭,接著,就不知道說什麼話適合這個場合。

  朝倉葵也沒有急著再開口,手裡的吸管一下一下在裡面攪拌,而後湊上去喝幾口。過了一會,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卻是窗上屬於兩個人的倒影先落進眼裡。儘管上面的臉有些模糊,她已經能夠從那些輪廓描繪出對方的臉。然後,昨天被告白的那一幕又浮現在了腦海。

  她在以前沒有想過戀愛的事,就算看到阿遠他們戀愛起來很幸福的樣子,也只是羡慕他們的感情,所以,遇上向她告白的男生,都是當場直接拒絕。可是到了真田這裡,雖然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卻不想草率地回答。

  她回去想了很久,也回想了很多兩個人相處的畫面,依然對這個男生產生不了心跳加速的感覺,但是,她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而他身上也有一種和阿遠不同的,但同樣能夠讓人信賴的安全感。

  「真田,」她回過頭來,看著對面的男生,眼裡的笑意變成了一抹溫柔,「我想和你試試。」有些感情,不一定非是心跳加速的纏綿,也可以是細水長流的慢熱,而她更喜歡後者。

  真田弦一郎怔忡地聽著朝倉葵的回答,在他毫無期待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對方給了他一個他以為不可能會有的答案。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然而對面的女孩此刻溫柔的模樣告訴他,他沒有誤聽。

  「朝倉……謝謝你。」幾年的感情得到回應,真田弦一郎想不出感謝之外的詞彙。

  朝倉葵輕輕地笑了一聲,「叫我葵吧,嗯,我也叫你弦一郎。」說完,又單獨重複了一聲「弦一郎」,「這樣的話,聽起來就比真田親近多了。」

  直到朝倉葵表現出認真的這一刻,真田弦一郎才有了一份真實感。他看著和他對視的女孩,慢慢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葵。」

  朝倉葵聽了,微微一笑,同時應了一聲。頓時,真田弦一郎覺得心裡滿滿的,還有些甜。

  兩個人在飲品店裡坐了大半個小時。重新走在送往朝倉葵回去的路上,真田弦一郎的心情還有些起起落落的——隔了一個晚上,他和她從朋友變成了戀人。

  一路到了朝倉葵的家門口,真田弦一郎說了晚安的話,就準備目送朝倉葵進去。結果,朝倉葵仰起了頭,眉目含笑地問:「我就要進去了,你不準備再和我說點別的嗎?」

  真田弦一郎愣著看她,朝倉葵笑了,「我們兩家離得這麼近,不應該一起去學校嗎?」

  「網球部每天早上有晨練,我去得會比較早。」

  朝倉葵「撲哧」笑出了聲,隨後給了真田弦一郎一個建議:「我覺得你可以再去圖書館借幾本上次我看到你借的小說看看,可能會有收貨。」

  真田弦一郎聽她提到幸村借的那本小說,窘在那接不了話。

  「那我進去了。」朝倉葵轉身進到了門的裡面,又在關門的一刻,探出自己的腦袋對外面的人揮揮手,「弦一郎,晚安。」

  「晚安。」真田弦一郎抬起手,裡面的人把門合上了,便又站在原地等她房間裡的燈被打開。

  朝倉葵開了燈走到窗邊,真田弦一郎果然還在下麵。她開了窗戶,低下頭朝下麵的人笑了笑。

  真田弦一郎沒有料到回到房間的人還會開窗和自己打招呼,之前沒能揮手的動作回了過去,然後抑制不住嘴角漫出的弧度走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真田弦一郎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就有一條朝倉葵幾分鐘前發來的郵件,是問他到家了沒有。

  他心裡一暖,馬上回了過去。那邊也很快發了一封回來,內容卻讓真田弦一郎紅了臉——今天晚上,你會睡不著嗎?

  答案是肯定的。

  「我可能會睡不著。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男朋友,感覺上有點奇妙。」

  真田弦一郎看到緊跟而來的第二封郵件,之前的羞赧變成了一種擔憂。他在想,朝倉是後悔答應他了嗎?可是不敢問。

  「我也是。」

  「不過,我認為我們之間的交往可以相處得很好。」

  真田弦一郎又放下了心。

  「我會努力的。」

  「那麼,以後的日子請多多指教了,弦一郎。」

悠于 2015-11-22 16:03

番外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道路兩邊的櫻樹像是迎合了對畢業生的祝福,粉色的櫻花一簇簇開得絢爛。穿著正裝的學生從中間穿過,等到走出這條小徑,肩膀或發間必定會沾染幾枚粉色花瓣。

  朝倉葵抬起手從頭髮裡捋下兩片花瓣,看著手裡粉嫩嫩的花瓣,眉眼笑了起來。接著,拿出手機劃到郵箱那一欄,真田弦一郎的郵件被頂在最上面,手指在鍵上按了幾下,一封郵件回了過去。

  發完郵件,朝倉葵走向了東大此刻最受歡迎的幾處景點,那裡到處是畢業生們在拍合照。朝倉葵到的時候,那些風雲人物面前的位置被擠得都看不到裡面被包圍的到底是哪一位。不過,其中一處學生最多的隊伍,朝倉葵不用擠進去也知道被包圍的人必定是在東大風雲了四年的幸村精市。

  高中三年,立海大的網球部成功地洗刷了國三那年的失利,完成了三連霸的夢想,使得網球部的正選不止在本校充滿人氣,在其他學校也是大受歡迎。而到了東大,幸村精市無疑是最出色的那位。

  相比幸村精市的廣為人知,真田弦一郎就要低調許多,沒有參加熱衷多年的網球部,而是進入劍道社。期間,也有同年級的女生過去劍道社當應援,但是每個女生在看過他的劍道表現後,從此再也沒有提過要把真田SAMA追到手的宏願。

  「朝倉?」柳蓮二從大批女生的包圍中擺脫,看到眉眼彎彎十分好心情的朝倉葵,走過去把人叫住,「弦一郎的話,不在在這裡。」

  朝倉葵轉過來看他,輕輕一笑:「我知道,他在圖書館。」即使是朝倉葵自己,也做不來畢業的當天還跑去圖書館看書。

  柳蓮二微微頷首,當年知道他們兩個正式交往的消息時,他和精市還是有點意外的。朝倉這個女生看上去很容易相處,又總是笑著待人,但其實這樣性格的女生,想讓她對一個人有好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天見。」明天是他們網球部的畢業聚會,今天都是留給同校的朋友。

  「明天見。」朝倉葵和真田弦一郎交往了三年,對網球部的人當然也變得熟悉了起來,所以,這樣的聚會她也會被邀請。

  告別了柳蓮二,朝倉葵和約好的朋友同學拍了很多合照,然後揮揮手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趕了過去。今天的圖書館格外得安靜,朝倉葵到了四樓的閱覽室,除了管理員,只有一個真田弦一郎。

  因此,管理員看到穿著和服出現在這裡的朝倉葵有些詫異,等看到她是奔著裡面的人而去,了然地笑了。

  大概是看的太過入神,真田弦一郎完全沒有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朝倉葵見了,彎下腰伸出自己的一雙手繞到前面把他的眼睛蒙住,同時下頭在他耳邊語帶笑意地說:「法學部的真田弦一郎,你被逮捕了。」

  真田弦一郎在眼睛被蒙住的一刻就知道了手的主人是朝倉葵,果然,隨之響起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抿起的唇不由牽了起來,放在書本上的手將臉上的一隻手拉下來握住,側過臉,朝倉葵笑容溫柔的臉落入眼裡,「手怎麼這麼冷?外面風很大嗎?」說完,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拉了下來握在一起,輕柔地幫她揉搓以暖手。

  朝倉葵順勢坐到他的旁邊,「沒有,是弦一郎你一直呆在圖書館,手上的溫度自然比我暖。」

  真田弦一郎聽了她的解釋還是皺起了眉,過了一會,終於感覺到那雙手被他搓暖後,抬起了臉,也才注意到對方今天穿的和服。他不是沒有見過對方穿和服的樣子,也見過比今天更精緻的和服,但是總覺得今天好像有什麼地方有點不同。

  「化妝了?」真田弦一郎問得詫異,在大學的四年,不管別的女生怎麼化妝,葵都是素顏朝天。

  「這麼快就被你發現啦。」朝倉葵歪了下頭,剛剛還笑著的表情有些洩氣,「這是部長要求的,說是等會的演出無論如何都不能素顏出席。」

  真田弦一郎知道她不喜歡往臉上擦東西,便把手放在她頭上安慰地揉了揉,「帶了卸妝的東西嗎?等典禮結束,我們就把妝卸了。」

  「嗯,帶了。」朝倉葵笑眯眯地道。

  「現在走嗎?」

  朝倉葵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離典禮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就對真田弦一郎搖搖頭:「我還想睡一會。」

  「昨晚沒有睡好?」

  「睡得有點晚,和你打完電話,又和綾子說了很長的電話。」

  真田弦一郎把桌上的書合上,一邊拉起朝倉葵,「我們去別的地方。」圖書館,並不是一個適合睡覺的地方。

  朝倉葵點點頭,和真田弦一郎牽著手離開了圖書館。

  兩個人最後選的地方是一處沒有學生走來走去的草地。這裡也種了幾棵櫻花樹,他們在最大的那一棵下面躺了下來,不同的是真田弦一郎靠著身後的樹幹半躺著,朝倉葵則是橫躺,並把頭枕在他的腿上。

  「睡吧,等時間到了我會叫醒你的。」真田弦一郎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蓋上。

  「嗯。」朝倉葵一應完,閉上眼睛就真的睡了。

  真田弦一郎低著頭,剛剛喜歡上這個人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將來會有一天,這個人可以這麼安心地睡在他是身邊。他還記得高一的那一年,有一次他去找葵,葵也是一臉毫無防備地躺在樹下小睡。那時候,他就想著可以有這麼一天。

  如今,不但當年的願望實現了,他和這個人也一起度過了七年。中國有句俗話「七年之癢」,他卻覺得這才是一個開始。

  這時,一陣風吹過,將朝倉葵臉頰邊的一縷長劉海拂到了眼皮上。真田弦一郎注意到她的眼皮微微顫動,手指很輕地放到她的臉上幫她把上面的頭髮撥到了邊上。

  忽然,手機的鈴聲響起,真田弦一郎快速接下電話,電話那端傳來幸村精市夾雜在人海中的聲音:「弦一郎,你也過來我們一起拍幾張合照吧。」

  真田弦一郎回頭看了一眼朝倉葵,看到她沒有被鈴聲吵醒,暗暗松了口氣,口中很輕地回道:「我現在有事,等典禮結束了再拍吧。」

  幸村精市多敏銳的一個人,聽到好友刻意壓低的聲音,笑著肯定道:「朝倉在你身邊?有戀人在身邊真好,還能一起參加畢業典禮,真是,有點讓人羡慕了啊,弦一郎。」

  幾年下來,真田弦一郎對於被幸村精市調侃和朝倉葵的關係已經習慣,當即面不改色地道:「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掛了。」

  「都還沒有畢業就要把朋友扔一邊了?沒有想到弦一郎你也變得這麼重色輕友,太令人傷心了。」

  真田弦一郎的回答是直接把電話掛了,幸村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顯然沒有其他的事。

  另一邊,幸村精市看著首次被掛的電話,微眯了下眼,轉頭看向身邊的柳蓮二,「蓮二,我被掛電話了呢。看來,明天的聚會要好好招待弦一郎才對得起他表現出的友誼。」

  柳蓮二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真田弦一郎收起手機,枕在腿上的朝倉葵,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從外套裡伸到了外面。他把這只手重新塞回去,但在鬆手的時候,被對方無意識地反手握緊。表情一愣,他沒有撥開她的手,就這麼互相握著陪她躺在這裡休息。

  漸漸地,真田弦一郎也受不住這春風裡催人的倦意,慢慢閉上了眼。

  朝倉葵睜開眼醒來,看到的就是真田弦一郎也睡著了的畫面,下一刻,感覺到了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她抬起另一隻手,發現夠不到他的頭髮,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碰了碰他的下巴。

  真田弦一郎只是閉著的眼睫毛動了動,朝倉葵又伸出其中一根手指,在他的鼻尖點了點。結果,真田弦一郎還是只動了下睫毛。

  朝倉葵看了,自己悶聲笑了起來,也不再去逗弄對方的臉,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腿上看他。

  到今年已經有七年多了啊,剛開始和這個人交往的時候,她有想過和這個人可以走很久,卻沒有想到可以這麼久。大概是因為答應的開始,不是以多喜歡這個人為前提。

  現在的話,朝倉葵把身上的外套給他蓋了回去,眼底閃爍著最為純粹的溫柔,早就喜歡得不得了了啊。所以,那個時候說出想試試的話,真是太好了。

  這一次,真田弦一郎醒來了,睜開的眼看到的是朝倉葵毫不掩飾又沒有收回的溫柔,心裡一動,「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我?」

  「剛醒呢,你看看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

  真田弦一郎先是感受了下握在手裡的手的溫度,那裡暖暖的,放下了心,一邊摸出手機。「還有二十分鐘,走吧。」

  朝倉葵鬆開他的手站起來,又對他伸出手,把他拉起來。

  起身後,真田弦一郎穿上外套。穿好準備走的時候,朝倉葵的雙手伸到了他的衣領上,「有點歪了。」他低下頭,面前的女孩眼神專注地幫他連同裡面的襯衣衣領一起整理了一下。

  「好了。」朝倉葵在外套上輕拍了幾下,抬起頭笑道。

  真田弦一郎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到了進行畢業典禮的禮堂,朝倉葵去了後臺和音樂部的部員們匯合,真田弦一郎則去了自己所在的班級。這個時候,在外面閑晃的畢業生們陸陸續續地走入禮堂。

  終於到點,朝倉葵他們抱著各自的樂器走到了舞臺,而她身上的和服也換成了一套西裝。

  真田弦一郎所在的法學部位置離舞臺雖然很近,但朝倉葵的位置正好和他一個方向,所以看不到她的臉。倒是旁邊和他頗為相熟的同學小聲地羡慕道:「那個是你的女朋友吧?穿起正裝來,也很漂亮啊。」

  「啊。」

  音樂部的暖場很中規中矩,不像以前在活動裡總是挑戰各種創新,倒是讓一部分期待他們在畢業上也鬧騰點什麼的學生小小地失望了一把。

  接下來的正式開場是校長致辭,朝倉葵穿著正裝回到了自己的班級,立刻有同學對她剛才的表演贊了幾句,她笑著一一應了。

  漫長的致辭結束,輪到學生代表上臺。這一屆的學生,那些出了名的風雲人物可是被貼了「高顏值」的標籤,因此,座位上的學生們一反剛才昏昏欲睡的無聊狀態,各個打起精神瞅著上去的一個個代表。

  幸村精市當仁不讓地拿下其中一個名額,等他的演講說完,響起的掌聲差點蓋過校長。朝倉葵望著走下來的姿勢優雅如貴公子的幸村精市,不禁在想這樣一個風姿卓絕的男人,不知道會被什麼樣的女生拿下。

  輪到法學部,真田弦一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倉葵盯著他走上主席臺,耳邊聽著從擴音器裡傳出的聲音,眼前的畫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明明聽到了他的演講,卻只能專注在他的人身上。

  「朝倉,你男朋友真厲害。」

  「嗯,我也覺得很厲害。」

  真田弦一郎的演講一結束,朝倉葵就沒怎麼注意其他學生代表的演講,拿出手機飛快地給另一頭的真田弦一郎發了一句「你的演講很棒」。

  朝倉葵在情感上的表現總是很直白,真田弦一郎的反應也從一開始的無措不好意思變成了現在的從容淡定——你的小提琴也是。

  朝倉葵看著回復過來的郵件,遠遠地朝前面的某個座位看了一眼,眼裡透著愉悅。

  終於領了畢業證書,朝倉葵先回了後臺把自己的和服換了回來。走到門口,真田弦一郎筆直地站在門口,看到她出來,回過來對她牽了下嘴角。

  「精市找我們過去拍幾張合照。」

  「好。」

  現場依然是人滿為患,好在幸村精市早有準備,讓他們幾個不受幹擾地好好拍了一疊合照。

  久遠寺和朝倉莉緒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久遠寺作為前幾屆東大的風雲人物,留下來拍照的人有很多都認識他,紛紛暗歎自己的運氣爆表,居然刷到了久遠寺大人的存在。

  「葵,恭喜你畢業。」久遠寺把手裡的花遞過去後,給了朝倉葵一個擁抱。

  「謝謝。」

  落後一步的朝倉莉緒也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朝倉葵因為他們的到來,很快就同真田弦一郎他們作了分別。臨走前,朝倉葵在自己母親面前給了真田弦一郎一個恭喜畢業的擁抱。

  真田弦一郎很久沒有紅過的臉紅了,七年的交往,他們都在偶然的機會下見過彼此的長輩,但畢竟沒有在長輩面前這麼親密過。也是在交往之後,他才知道曾經讓他嫉妒的久遠寺是葵的親哥哥,只是葵跟了母親,就隨了母親的姓。

  「弦一郎,這個時候就應該厚著臉一起跟過去才對。」

  「精市——」

  「我是很認真地在建議你。」

  「……」

  忙碌了一天,真田弦一郎也忙完了和家裡的慶祝。

  指針劃過八點,真田弦一郎在公園裡的找到了朝倉葵。此時,朝倉葵還穿著白天的和服,手裡抱著一把小提琴,在他走過去後,拉起了琴弦。

  也許是往日在這裡散步的老人們家裡都有畢業的小孩,今天竟然沒有什麼人在這裡逗留,於是,夜色下,小提琴的琴音穿過晚風,清晰而動聽地徘徊在耳邊。然而,琴聲再美,終究敵不過那個人全心全意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真田弦一郎一步一步走到了朝倉葵的對面。

  一曲終了,朝倉葵放下小提琴,對他莞爾一笑:「弦一郎,恭喜我們一起畢業。」

  「謝謝你,葵。」畢業典禮的祝賀,他什麼都沒有準備,而她,送了他一個人的小提琴演奏。

  朝倉葵彎腰把小提琴放入地上的袋子,重新直起腰,真田弦一郎看向她的目光,眼裡有著她看不懂的鄭重。「怎麼了?如果是因為你沒有準備禮物的話,沒關係啊,是我自己想給你拉一次小提琴而已。」上一次單獨給真田弦一郎拉小提琴,還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年真田的生日。

  真田弦一郎深吸了一口,走上前一步,和朝倉葵之間的距離貼得更近了。「葵,我們已經交往了七年,從高中到現在的大學畢業。」

  朝倉葵不明所以地點頭,「再過一年的話,就是八年長跑呢。」

  「可以不要這個長跑嗎?」朝倉葵微微睜大了眼,真田弦一郎緊張地握著口袋裡的手,「現在的我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任何的社會經驗,可是,從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做好了今天的準備。」

  「弦、一郎……?」朝倉葵難得的反應不過來。

  真田弦一郎就抖著手把口袋裡的紅色小盒子拿出來在她面前打開,裡面躺著的是一顆戒指。隨後,真田弦一郎強忍鎮定的聲音響起:「葵,我想和你結婚。」

  朝倉葵盯著小盒子裡的戒指,表情震驚。她確實被驚訝到了,然而,意外之外又覺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視線緩緩上移,雙眼一瞬不瞬看著她的人,表情裡還是洩露了他此刻的忐忑,然後被她一言不發地直視著,視野裡的小盒子小弧度地有了一絲晃動,莫名地就笑出了聲。

  不管這幾年,這個人有了什麼樣的成長,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容易被她的某個眼神或者某個舉動亂了心神。將自己的弱點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面前。

  這樣的人,她又怎麼拒絕得了呢。何況,都那麼喜歡了啊。

  朝倉葵將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抬起的目光如同天上的月亮照出的柔和和溫暖,一如口中說出的話,將人暖到了心田上:「真巧,弦一郎,我也想和你結婚。」

  有個人,願意陪你細水長流,那麼,白首到老,她也願意相陪。

  
番外2

  清晨的一縷陽光從窗紗外透進來,真田葵睜開了眼,接著拿起床頭櫃的鬧鐘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下床洗漱。過了幾分鐘,走到樓下的廚房一看,那人果然在裡面做早餐,她靠在門邊對裡面轉過來的人一笑,「說好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叫醒我,怎麼還是你一個人先起來了?」

  「時間還早,就想讓你多睡一會。」

  真田葵笑著走過去,真田弦一郎正在把煎好蛋放到麵包上。她伸出手在水池裡洗了洗,拿起筷子從旁邊的盤子裡夾出幾片切好的火腿腸遞過去,「今天是三明治啊,感覺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味道越來越香,賣相也越來越好看。

  「沒有你做的好。」真田家的早餐,一開始是由真田葵負責,慢慢地,就被真田弦一郎接了過去。「你先去客廳坐著吧,馬上就能吃了。」

  真田葵點點頭,轉身去了客廳看早報。沒多久,真田弦一郎就把兩人的早餐端了出來。她放下報紙,起身將桌上的早餐擺好。「我聽綾子說,最近有個女生在瘋狂地追求幸村,是怎麼回事?」吃著早餐,她想起了昨天綾子在電話裡提到的八卦,便開口問了出來。

  真田弦一郎吃著三明治的動作一頓,對上妻子晶亮亮閃著好奇的眼神,毫不猶豫地賣了隊友:「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那個女生誤會精市是她的相親對象,鬧得好像有些不愉快。後來,那個女生的公司有個廣告案被精市拿到了,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她就開始追求精市了。」

  「幸村也會出現那種失誤嗎?」居然會被人誤會是相親物件,真田葵想到幸村精市這個本質裡並不溫和的男人,彎起了一雙眼,「那現在怎麼樣了?」

  真田弦一郎聽得有些無奈,「先喝口牛奶。」真田葵就乖乖地喝了幾口,繼續看他。「案子還沒有結束,她又是對接的負責人,精市也不能完全避著她。」

  那就是幸村對這個女生沒有好感了,「說到相親,幸村的父母就沒有催他帶個女朋友回去嗎?」當年的那些正選或多或少都交往過一個女朋友,偏偏幸村精市到現在還沒有談過一次,惹得丸井文太幾個人每次在聚會上總要那這件事出來調侃幾句。

  「有吧。」真田弦一郎想起了偶爾幾次去好友的家裡,被好友的母親悄悄拜託,讓他們家的葵幫忙介紹幾個適合的女生給精市。「精市的話,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這句話,真田葵很贊同。

  之後,兩個人又聊了一些瑣事,早餐就差不多吃完了。

  真田葵把真田弦一郎送到門口,同時遞上手裡的外套,「路上小心。」

  「啊。」真田弦一郎接過外套,看到妻子笑意盈盈地注視著他,表情裡傳遞著「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的資訊,張開手把對面的人抱入懷裡,並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我走了。」

  這是真田葵定下的家規,出門前要有一個告別吻。以真田弦一郎的性格,第一次做的時候,當然有些窘,不過次數多了以後,也習慣了這種直白的情感表達方式。

  真田葵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走了幾步的人忽然回頭看過來一眼,她揚起手揮了揮,眼裡笑得溫柔。

  回到客廳,真田葵先是把廚房裡的碗洗乾淨,再到樓上把昨天換下的衣服洗乾淨晾曬,最後去了書房把這些天的筆記和資料攤開繼續研究。

  過了一個半小時,真田葵在手機鬧鈴的提醒下,換了身衣服去了趟醫院。從醫院出來,她坐在車裡看著手上的報告,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肚子笑了又笑。不過還是等晚上的時候再通知好了,如果現在就告訴孩子的爸爸,那個人說不定會直接請假回來。

  離開停車場,真田葵去了附近的商業街,她在那裡開了一家甜品店。

  真田葵的甜品店地理位置非常不錯,開店的這三年,憑著師傅的手藝和店裡的服務態度,積攢了很好的口碑。

  「店長,日安。」

  「日安。」

  這會,店裡坐著的客人有不少是熟客,對真田葵都很熟悉,看到她進來,有人打趣道:「店長,今天怎麼不見你先生和你一起過來?」熟客裡,少有人對真田葵的先生是陌生的,因為多來幾次,總會看到那個表情嚴肅的男人送真田葵來店裡或者接她回家。

  「這幾天他人比較忙。」

  「那你先生的那些朋友呢?都好久沒有在店裡遇上了。」說到這句,很多女生附和地點頭。這家店的甜品和服務確實不錯,但是更讓她們感興趣的是時不時會出現在店裡的極品男人啊。一個個不止顏值高,性格和談吐都贊得不行,尤其是那個經常會和店長先生一起來的男人,那張好看的臉,簡直不讓她們女生活啊。

  真田葵莞爾,剛剛開店的時候,因為是新店,客人並不是那麼多,她就找幸村他們幫忙,多來店裡坐坐,結果,效果出乎意料得好。後來客源穩定了,網球部的那些人來得自然沒有以前頻繁。

  「那就多來坐坐,說不定下次就看到了呢?」真田葵和她們聊了幾句,到了後臺去看師傅們做甜點。一番巡視完畢,走到了被隔出來的一個小單間辦公室。在她進去後不久,負責幫她管理店裡事務的遠藤拿著一份檔進來了。「店長,這是上個季度的報表。」

  「辛苦你了,遠藤。」

  遠藤笑了笑,「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再叫我。」

  真田葵微笑著頷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看起了報表。大約是剛剛得了好消息,以前覺得枯燥無比的資料在此刻也變得多了幾分可愛。

  一個下午,真田葵都在店裡呆著。店裡的服務員除了管事的遠藤,還有三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姑娘,等到了寒暑假,還會招幾個兼職過來幫忙。

  都是年輕人,真田葵這個老闆又一貫待人溫和,店裡的員工都做的很開心。另外,作為員工,她們是可以免費外帶幾種甜品回家的。這項福利,年紀小的幾個最喜歡了,因為都是愛吃甜品的人。

  「店長,今天這麼早就回去了?」真田葵如果上午來得晚,一般都會待到晚上才回去,那個時候,真田弦一郎就會過來陪她吃晚餐,再留在店裡幫忙。

  真田葵彎著嘴角,眉眼柔和,「今天家裡有事。」

  「店長,週末的時候能不能讓幸村君他們有空過來坐坐啊?」不止是熟客,她們幾個小女生也每次都期盼著店長的那些朋友過來呢。看到養眼的人,工作起來也會特別開心啊。

  真田葵笑出了聲,還沒開口,發問的店員的額頭就被遠藤彈了個手指,「你們幾個,這裡是工作的地方,可不是讓你們找男人談戀愛的地方。」

  「經理就是太古板了。」

  「你們還有理了?」

  真田葵就笑著出了店門,回到家,離真田弦一郎下班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真田弦一郎知道她已經回家,下了班就直接回來了。剛到客廳,菜香味就從廚房那邊飄了出來,他走快了幾步,真田葵在顛鍋翻炒,他上去握住鍋柄,「我來。」

  真田葵才發現他回來了,當即笑開了臉,「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有了真田弦一郎的幫忙,晚飯很快做好了。他們兩個人都習慣吃多少做多少,所以晚飯並不豐盛,但是搭配均衡,菜色看上去也都不錯,讓人看了很有口腹欲。

  真田弦一郎一直覺得妻子在做飯上的天賦和做甜品一樣,總是學得很快又做的好吃。不像他,來來去去只會那幾種,而且做出來的味道根本比不上。「今天在店裡過得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對了,好幾個客人都在問我幸村他們什麼時候會再過去。」說著,真田葵笑了起來,「就連我那幾個店員也是,都盼著幸村他們多過去坐坐。看來,你們網球部的人不管在學校還是到了社會上,都很受女生的歡迎啊。」

  真田弦一郎聽了她的話,一本正經地回道:「我不是。」

  真田葵反應一慢,隨即笑容越來越大,道:「你在她們眼裡太嚴肅了,現在的女生可不喜歡你這樣的。」真田弦一郎語塞,知道自己又被妻子揶揄了,耳邊卻聽到對方柔軟下來的聲音,「但是,我可喜歡了。」

  真田弦一郎的目光看了過去,眼裡滿滿的溫柔,臉上化出了一抹淺笑。

  最後,一頓飯一切盡在不言中。

  飯後,真田弦一郎去廚房切了一盤水果給妻子,自己則繼續埋在廚房洗碗。真田葵吃了一塊蘋果就跟去了廚房,看著彎腰洗碗的人,叫了他的名字。真田弦一郎回頭,以為妻子叫他有事,結果,門口的人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給了他一個大驚喜:「你要升級當爸爸了,開心嗎?」

  「嘭!」真田弦一郎拿在手裡的盤子從手裡滑落摔倒地上裂了,他怔怔地注視著自己的妻子,歡喜又不敢確定,「真、的?」

  真田葵看到他這幅有些呆傻的模樣,心裡暖暖的,腳下走到他身邊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側頭仰起看他,輕輕地道:「我們的孩子就在裡面,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快三個月了。」

  下一刻,她被對方緊緊地抱在懷裡,環著她的手臂有些輕微的顫動,心裡頓時對這個人軟得不行。這個人求婚的時候,她還在想這個人在他們交往的那幾年總會容易被她亂了心,可是在他們結婚了之後,這個人還是那麼容易受她影響。

  這樣一個願意時時受她牽動情緒的人,如果當年錯過了,恐怕她再也遇不上第二個了。而她,何其有幸?

  「謝謝你,葵。」

  「那等你忙完了,幫我做準備推出的新品好不好?」

  「好。」

  小小地溫存了一會,真田弦一郎放開了自己的妻子,拉著她的手緊張地說:「你怎麼不告訴我,讓我陪你一起去醫院?醫生怎麼說?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我們剛才吃的那些菜,你都可以吃嗎?以後有沒有什麼需要忌口的?我們去把母親接過來照顧你吧?」他說的母親自然是真田葵的母親。

  真田葵從來沒有聽過他一次蹦出這麼多話,不由笑出了聲,「你一下子問這麼多我怎麼回答?這才三個月,不用麻煩媽媽過來了,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醫生都告訴我了,等會我把它寫下來,你總放心了?」

  真田弦一郎點點頭,真田葵忍不住又笑了他一眼,「店裡的事我會安排好的,不會讓自己辛苦到的,所以,不要皺眉了。」說完,伸出手指點在他的眉間,幫他把皺起的眉撫平。

  「我只是有些緊張。」他第一次做爸爸,還是他和葵兩個人的孩子。

  「如果是為人父母的話,我也是。」真田葵的另一隻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我相信我們可以做一對好父母。」

  良久,真田弦一郎低低地應了一聲:「啊,會的。」

  晚上,真田弦一郎履行了他的承諾,到廚房按照妻子給他列印出的烘焙步驟做起了新甜品。真田葵在他身後看著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認真地做著,偶爾在他做錯的時候開口改正幾句。

  真田弦一郎在學生時代就不擅長這些,自然速度上就不比真田葵,只是其中一樣新品就花了他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最後把半成品放入烤箱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然而,轉身看到一直陪著他的妻子,真田弦一郎就放棄了這點不自在,上前關心地問:「累了嗎?我先陪你去坐一會休息。」

  真田葵沒有拒絕,只是忽然伸出手在他嘴角上一抹,「有奶油沾在上面。」真田弦一郎低頭看去,她的手指上還真有一點奶油,接著,卻看到妻子把手指含入口中,然後沖他眨眼笑了笑,「這次的奶油比上次調得好,等會烤出來的成品味道一定不錯。」

  被妻子肯定,真田弦一郎很高興,但又控制不住皺眉,拉住她的手叮囑:「以後,不要亂吃東西了。」

  真田葵把身體的重量靠在他身上,欣然應道:「以後都聽你的,孩子的爸爸。」

  真田弦一郎無奈,可是心裡漲漲的,從未有過的滿足。在以前,這個家只有他和葵兩個人,而幾個月之後,他們的小家會迎來一個新生命。也許再過幾年,他們還會有第二個孩子。

  「葵。」

  真田葵抬起臉,眼裡還淌著尚未淡去的笑意,「嗯?」

  真田弦一郎看著這樣的妻子,又覺得說什麼都不重要了,「去休息吧。」從過去到現在,他的身邊,幸而她一直陪伴左右。

  真田葵看了看他,沒看出什麼,笑著道:「好。」

冰雪楓靈 2015-11-22 21:30

話說真田拖拉很久的告白成功後就是番外,這樣真的好嗎?
不過葵的答應真的是及時雨,不然還有得磨吧!

Cold934 2017-1-18 16:37

真田很可愛呢 甜文 但大學畢業求婚應該不算是番外吧

粒子 2017-9-13 17:59

有點想看皇帝和葵的戀愛過程呢
皇帝一定一直被葵的直白弄的臉紅吧
想看∼^^

黑夜希 2017-10-11 16:59

呀,冰山的悶騷,
嘻嘻嘻,
真田大叔很可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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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網王)暗戀的人有臉盲症》作者:槿靜【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