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1105 2015-12-12 02:57
☆、正文 058初次識玉
林靖只是羞赧,低著個頭,只聽得一記響亮的叩頭聲音,才抬起頭來,卻見剛剛那個小丫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稱不敢了。林靖滿臉吃驚,“外祖母,這,這是為何?總是我的不是,我怎能連累他人。況今日我才來,還請外祖母賞個臉吧。”
老太太看著那小丫鬟,臉色並不太好,只是聽了林靖的話,才緩和了下來,拉著林靖的手拍了拍,對下頭說,“下去吧,再有下回,定不輕饒。”
“多謝外祖母。”林靖眼光掃過那丫鬟有些發紅的額頭,臉上浮出些歉疚之色,心中也是如此,只是,做人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覺悟。
只是這絲歉疚,讓這屋子裡的各人看在眼裡,心中起了些不同的念頭。
見過了老太太,又被老太太拉著手,問了些家常話,諸如林姑老爺如何,如今身子可好,林靖現在身子可爽利,可曾讀書之類的,才有拍了拍手,指著下手幾位年長婦人一一說到:“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快去見過。”
林靖忙應了聲是,當先走到邢夫人跟前,口稱“大舅母”而後拜了下去。
那邢夫人不過是個續弦,又是出身不高,自然眼界也不開闊,哪怕嫁了進來,也沒人好好跟她說過些什麼。看著林靖,只不過是個庶子罷了,哪用得上這樣的排場。也不看看這還是國公府呢,府裡的庶子哪個算得上什麼?是以,並不把林靖當回事。看著林靖對一個小丫鬟也要顧念上,不由心想,到底是小婦養的,只會對著這起子奴才用心,真真上不得檯面。
總算。這位還記得林靖現在是林府唯一的兒子,又是替林姑老爺過來的,才給了些面子,只等林靖拜完了,才作勢欲扶,口稱“快快免禮”。只是這手根本沒碰著林靖。
其餘之人看著,要麼沒發現什麼,要麼故作不知,只賈璉與別人不同。他與林靖相交,幾分情誼。幾分算計。只是不管怎麼說,總比府裡其他人近些,可偏偏自己這位母親卻如此托大。真叫他在林靖面前有幾分下不來台。心中對於這位母親更多了幾分看不上。
罷罷,就算是父親才是襲爵的,可這樣的將軍夫人,怎麼能當得了家?別把人都得罪了才好呢。只是想到自己的妻子璉二奶奶,又添了幾分心思。一恍神。才發現,林靖已經過到二太太面前了。好一個大夫人,竟然連客套話都沒多說幾句。
王夫人這回倒是多有親熱,不等林靖說什麼,就把林靖拉在了自己身邊,“好孩子。一家子骨肉,何必行這些虛禮?”拉著又問了,幾時從揚州出發。都走了幾日,路上可好走等等,倒是比黛玉初來時,還要親熱上幾分。
黛玉把這些看在眼裡,低下了頭。而邊上的寶玉。可是急得抓耳撓腮的。
自打知道林表弟要進京,寶玉就喜歡了起來。天天掐著指頭算,還有多久能見著。不光如此,還每每向林妹妹打聽林弟弟。直把黛玉給問惱了,“我六歲就來了這裡,之前年紀小,哪裡記得那許多。況哥哥之前還在寺院帶發修行,並不與我一處。我哪裡知道的那許多?”
黛玉原本只是被寶玉給問惱了,可說著說著,竟想起自己六歲就離開了家,如今思念父親,卻不能陪在父親身邊,而那個人卻可以與父親日日作伴。心中酸澀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只是生生忍著,不叫人看出,自己是吃了親哥哥的酸醋。
寶玉得了黛玉那話,就再也不敢在黛玉跟前打聽林表弟了。只是得知林靖曾作個俗家小和尚,心裡竟然隱隱生出嚮往來,而對於林靖就更加熱切了。腦中的形象,還得加上些“方外清雅,出塵風姿。”想著林黛玉模樣的林靖,心中歎到,也只有這樣的風姿,才配得上超凡脫塵這樣的贊。心中就更巴望著了。
如今見了真人,才發現此人相貌與自己想得太不一樣了。雖然眉宇間,依稀有著相似之處,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兩兄妹,可卻太不一樣了。林靖樣貌雖然也精緻,卻多了幾分英挺,大概是像林姑父多些。可眼前之人,偏偏與自己想的有那麼許多不同,如今真見了,卻又發現,這人原就該這樣長才好。
而剛才,小丫鬟那樣磕頭,寶玉看著有些不忍,就想著向老太太、太太討個人情。可林靖卻在他之前開口,又面露那般神色,就更讓寶玉認作了知音了。現在只恨不得母親快快說完,好讓自己跟林表弟廝見。
寶玉這般模樣,早就讓有心人看在了眼裡。多數人倒是樂見其成的,雖然心裡看不起林靖這個庶子身份,可現在這人畢竟是林姑老爺唯一的兒子,又是養在姑太太跟前的。跟榮國府還有牽絲攀藤的關係在。
至於林靖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個秀才了,這一點倒讓這起子人忽略得個乾淨。這會兒竟也無一人談起。
見過了長輩,就輪到了同輩了。寶玉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拉著林靖道:“可不需璉二哥與我引見了。這位元林表弟,我早已認識了。”
林靖其實早就好奇著這位石頭兄,如今可算是看到真人了。還有那塊據說是胎裡帶來的美玉,林靖也要好好欣賞一番,怎麼樣的美玉,才能讓個小孩兒口含著出生?
這會兒聽見寶玉如此說,林靖還沒有來得及表示什麼,就聽見“撲哧”一聲,有人笑了。
林靖看過去,只見是一個鴨蛋臉面、眉眼俊朗的姑娘那手帕子捂著嘴,忙垂下了眼簾,不在去看。心中想著,這榮國府還真是有趣,自己就算是府裡的親戚,可也算是外人。怎麼能讓府裡的姑娘都在這兒呢?貌似,除了惜春外,其餘的都大了,早就該講究了。
不過,人家既然不講究,自己也不用惦記著,反正,吃虧的也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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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9兄妹相對
林靖低下頭,知道那人必是迎春探春中的一位,耳邊就想起邢夫人的聲音:“三姑娘,這是聽著什麼笑話了?”
邢夫人日子過得並不如意,而抓住一切能對付二房的機會,成了她少有的樂子之一。
只是三姑娘倒是個大方的,“大太太,我因聽見寶玉說的那句話,想起了件事。當初林姐姐出來時,某人說過,‘這個妹妹我曾見過’,如今看來,不過是二哥哥沒話找話罷了。”
她才說完,眾人想起當初,也都笑了出來。寶玉被別人拿來打趣,也不見著惱,反而也跟著嘻嘻笑著,半天才道:“雖未曾謀面,其實神交已久,今兒個見了,總覺得早已認識了。”
這話又勾得大夥兒哈哈笑著,唯黛玉微垂著眼簾,緊緊地握住了手帕。
林靖也覺得這寶玉的呆性子挺好玩的,只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被人惦記上了,這會兒索性也對著這位呆兄一拱手,“既如此,只當我等重逢,寶二哥,又見面了。一向可好?”
寶玉見如此,實覺得林靖對了自己的胃口,看著林靖萬般都好,喜得都快抓耳撓腮的了,也不管林靖正行禮呢,上前一把拉住林靖,“正是如此,林弟/弟,一向可好?”如此這般,竟也沒有發現林妹妹的神情不妥。
王熙鳳這會兒也笑著插話,“呦,看著寶玉跟林表弟這投契的,竟不是表兄弟了,比那親兄弟也不過如此。”
這話一出,老太太也連連點頭,“如此甚好,正該如此才對。”王夫人也笑了,這可是難得地她打心眼兒裡贊同老太太的話。這會子道:“老太太說的是。寶玉,可得好好帶著你林表弟,不許淘氣惹你林弟/弟生氣,可記住了?”
才剛老太太說話時,三姑娘探春的身子微微一僵,卻又馬上放鬆下來,還是笑眯眯地看著。等王夫人說了那話,探春則再也沒有一絲異樣,還連連笑著看著。
林靖由著寶玉握著她的手,一邊臉上帶著笑。一邊想著,原本該跟李紈王熙鳳見禮的,卻被寶玉這貨跳了出來。如今這一看。竟沒有人提起那岔,真真是好笑。可是,自己總不能讓人留下話柄。於是,晃了晃被握著的手,林靖輕輕問到:“剛剛那個。可是璉二嫂子?”
寶玉只覺得這位林表弟待他與別人不同,心裡更是喜歡,迫不及待地說道:“正是,那位正是璉二嫂子。”說到這個才想起什麼,臉蛋有些發紅,拉著林靖來到李紈處。對林靖說到:“這是我珠大嫂子。”等兩人廝見完畢,才又帶到王熙鳳跟前引見。
總算是把人見全了。林靖才來到黛玉處,“妹妹你長高了。爹爹。日日都惦記著你。”
這話一出,黛玉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瞬間留下來,這會子就哭出聲來了,而這聲音也愈來愈大。林靖見如此。也滴下淚來了。這眾人見了,忙上來勸著。而林靖。就趁著這亂勁兒,拉著林妹妹的手不撒開,兩兄妹哭成一團兒,還是越哭越厲害的架勢。
跟黛玉如何見面,見面說什麼,林靖早有想過。
林靖跟黛玉根本沒見過幾次,其實就是個陌生人,如果細細品味,沒准連陌生人都不如。如今黛玉在榮國府住了這些年,更不知道成了什麼性子,又有什麼人跟她說些什麼,雖然書上有說,可那也是書上。
現如今在榮國府,兄妹相逢是如何的樣子,這所有的人都盯著呢。且剛剛這一圈兒見禮,那位老太太和太太的故意抬舉,黛玉的反應,都落在林靖的眼裡。心裡歎氣,不管怎麼說,林家的兄妹見面,絕不能讓人看好戲。
如今這般,被人勸住後,這兩人之間的種種尷尬,倒是去了不少。就算是有些什麼,也只當是相對痛哭後的不自在。
之後,又是出去見了大老爺二老爺。種種細節不在累述,只提一提的是,大老爺並沒有推託不見,反而拉著林靖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也很反復說讓賈璉照應表弟,而二老爺賈政則是榮國府唯一一個對林靖秀才身份感興趣的。
這一圈下來,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這頓飯,是在老太太那兒用的。林靖早就在書中領教了榮國府擺飯的規矩,今次也正是如此。
老太太在上首坐著,寶玉把左上位讓與林靖自己坐在其下手,而右邊,依次是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兩位太太在地上站著,伺候著老太太用著飯,而兩位奶奶立在太太身後面跟著打下手。
看著,規矩很大,很嚴謹。可讓林靖著實好笑。
按說,林靖是賈府客人,是來拜見舅家的,雖是小輩,但代表著林家林如海。按理,榮國府得給林靖接風。哪怕再是親如一家,也不能如眼前這樣。可你要說榮國福不懂規矩吧,看看這媳婦孫媳婦伺候用飯的樣子,比哪家規矩都大。
只是,看著邢氏王氏等人站著殷勤伺候,再看看那幾個春在對面坐著,又想著自己的歲數和身份,心中劃過一陣冷笑。
感情,這規矩對榮國府來說,用得著了,那就想著來講究了,用不著了,就用“一家子骨肉親情”來打發。
林靖舟車勞頓,本就沒什麼胃口,再看著這一桌子油膩膩的飯菜,實在是大倒胃口,略略用了幾筷子,就停箸不用了。
鳳姐兒見著,想著往日丈夫和姑媽說過的話,過來站在林靖身後,笑道:“表弟看著什麼可口些,只管吩咐,我與你布菜。”
要說假如是別人,可能會隱忍些,隨便指些菜對付兩口也就完了。可林靖早就打定主意,絕不會為這些人委屈自己。聽得鳳姐兒的話,笑著說:“多謝璉二嫂子。只是我這些天在船上晃得厲害,這會兒全無胃口。倒叫二嫂子費心了。”
桌上更加安靜了。
林靖抬頭看了眼對面的黛玉,只見黛玉臉色通紅低下頭來。林靖也不以為意,心想著,索性把話挑明瞭,因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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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0活學活用
林靖笑著說道:“外祖母、舅舅、舅母們並哥嫂們對靖這麼親熱,反復囑咐我不要見外,我要是再客套,反倒是不當自己家骨肉,對不起眾位長輩的愛護了。”
既然人家會用這個詞,那現在林靖也借來用用。得住上個把個月呢,既然不想委屈了自己,那就打個提前量!
老太太也笑了,“哈哈,好孩子,做得對!我就是喜歡這樣實誠的孩子。”心裡卻更掂量開了,果然是個難纏的小子。
寶玉這會兒又高興上了,林表弟這樣不見外,可見前面也不是跟自己說套話,這樣一想,心中更是發熱。寶玉這體貼人的習性又上來了,忙接著道:“林弟/弟這樣狠好。只是我也說句實話。雖沒有胃口,但多少還得用上些才好。這樣空著,對身子不好。要不,你愛吃什麼,讓他們給你重新做去。”
王熙鳳慣來是個會說話的,這會兒又越發賣弄她的體面,也笑著說:“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親熱樣子。寶玉說得對,你這樣子空著也不成。我讓廚房另做幾個清淡的出來,你好歹吃上一些。再熬上鍋濃濃的羊羔臀子肉蓯蓉粥給預備著晚上知道餓了時再用。”
這可是林家大爺在這府上的第一頓,也有個接風的意思在,哪能讓人空著。只是話才說完,王熙鳳心裡卻是一跳,咂巴出點想頭來:別是這位大爺挑理吧?要知道幾年前這人就知道拿規矩來擠兌老太太他們了。
想得多,話也就說得多,鳳姐兒嘴上不停,道:“願想著林表弟打南邊來,沒見過咱們京城的風味。所以才讓廚房下死力氣,好好整治些咱們京裡的名菜和咱們府裡的私藏,讓表弟你嘗嘗鮮。卻是疏忽了。表弟可能吃不慣。這也沒啥,咱們府裡也有做南邊風味的廚子。這個啊,還是咱們老祖宗疼人,生怕林妹妹不慣,特地給預備下的。”
其實,王熙鳳這回還真是想多了。林靖還真沒那個意思。雖然要做到不亢不卑,也要不讓自己受委屈,所以才來了那麼幾下,可也沒打算處處挑刺。她這回來京,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呢。沒功夫把精力花在一群娘們兒的歪纏上頭。想想那疊子信件,都要跑下來,還要跟人家熱絡起來。這個把月,時間還不寬裕呢。
只是,話說到這兒,林靖想到林來壽那倆口子,還得給他們鋪鋪路。這現成的機會不用用還真浪費了。其實,林靖打家裡給黛玉帶兩個人來,還真不是個什麼事情,私下給了黛玉就好了。但在老太太跟前過了明路就比較體面,而且,還要防著人心以及存心挑撥不是?老太太當著人。總會說好話的。
林靖沖著王熙鳳大大的笑了個,“多謝二嫂子體貼。”又沖著老太太感慨道:“還是外祖母想得周到。”
老太太哈哈一笑,“多大個事情。才說不要客套,這會兒又說這個。”
林靖微微一笑,道:“是。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件事情來了。臨離揚州前,有一日。爹爹用著點心,就垂下淚了。倒把我唬得不行。我問。爹爹也不肯說。磨了半天,爹爹才說,物離鄉貴,他在那兒吃得不耐煩的小東西,也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惦記著呢。”說著,林靖看了看黛玉,只見黛玉眼眶又有點兒紅了。
“我就說了,這又不費什麼,我正好上京拜訪外祖母,給捎個咱們家的廚子不就成了?結果爹爹就板了臉說我一通,說是怎麼可以如此,知道的是說咱們父子惦記姑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怎麼輕狂呢,客居在外祖母家,還得特意給送個廚子,難道外祖母家就沒有廚子?”
“我這一想吧,也是這個理。只是,這哪是個廚子的事,這是我爹爹惦記姑娘的那份心。我就尋思著,要不給變個法子。正好,咱們家老管家的三兒媳婦,也算是個有眼識懂規矩的,又是家裡的老人,放在妹妹身邊做個嬤嬤倒也使得,最合適的是,這人還有個巧手三娘的雅號,做的那些淮揚點心,真叫個沒話說的。”
“爹爹倒還是擔心,就這樣送個教養嬤嬤過來,怕外祖母想差了。我就勸著,一家子骨肉,外祖母又是最疼妹妹的,哪會在這些小事情上想差了。外祖母,您說可是這樣?”
老太太連連點頭,只說姑老爺想多了,又誇林靖體貼。而對面的黛玉,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林靖忙對著黛玉說道:“好妹妹,”這聲叫著,林靖暗暗酸了酸牙,“你快別哭了。這是爹爹心系著你,你這樣子,讓爹爹知道了,反倒是招了爹爹更心疼。”
老太太也跟著說,“好孩子,正是這個話呢。”又問了人在哪裡,快快帶進來讓她瞧瞧,心裡卻是喜憂半參。林如海記掛黛玉,這是好事,只是來了這樣一個,以後行事,也得改改了。
等林來壽家的進來磕頭,大傢伙兒看著,是個中年婆子,收拾得乾淨俐落,一副能幹的樣子,想著那是老管家的兒媳,心下也各有思量。只有寶玉看了眼就撇了撇嘴,總是看在黛玉和林靖的面子上,沒說什麼不好聽的來。
老太太倒是誇了幾句,又說了跟著黛玉好好當差之類的。林來壽家的恭恭敬敬的磕了頭,說著正當盡心服侍之類的話。
林靖又笑著說,做主子的也不能硬讓人家兩口子分散兩地的話,老太太也直說應該如此,這才是做主子的仁厚云云。
如此,算是告一段落。那可是林如海的愛女之心,也不怕黛玉被挑撥了,更不必擔心賈府挑話。
等散了席,各自安歇。林靖跟著去了黛玉處,怎麼說也是兩兄妹,總要私下相處。只是這兩人以前就沒怎麼說過話,加之黛玉本又不是個會熱絡的,對這個哥哥也是五味雜呈,這一時間也挺尷尬的。
好在林靖也不在乎,找了些別來惦念的話說了,說了這幾年揚州府裡的概況,又問了問妹妹這些日子的情況。
黛玉此時心裡正有著彆扭,對於林靖,心裡有些恨,可是等林靖到了跟前,到底跟別人不同,只是那日的那些話又無法就此丟開手。這樣反而又複的,委實提不起放不下,面上也就只是冷冷的。聽著那些揚州的事情,耳朵倒是豎著,而對於林靖的問話,又是愛搭不理的。
紫鵑倒是怕冷落了林家大爺,在邊上殷勤伺候著,看著姑娘不怎麼說話,就在邊上圓著。一來二去的,倒是比林靖和黛玉還忙。只是紫鵑那日可是聽了鴛鴦的話的,所以一邊說著,一邊又暗地仔細打量著,心裡計較著。
林靖倒是不在乎黛玉的冷淡。她如今雖為了黛玉作了許多事情,可真正算起來,也是為了自己,所以這些心力,也根本算不到黛玉身上。
而這會兒那紫鵑的打量,又如何能瞞得過林靖。只是由著這個小姑娘罷了。反過來,她也對紫鵑有些好奇。書上寫,這是個忠心的丫鬟,一心一意地服侍姑娘,又處處為黛玉著想。如今,林靖看著,確實是個體貼的。黛玉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丫鬟,只是,只要這丫鬟不要去試探寶玉,不要說什麼四角俱全的話出來才好。
有心要敲打,可又想想,到底是黛玉跟前的大丫鬟,今次才第一次見面,也要多給幾分體面,也不好沒來由的說什麼。回頭吩咐人暗地裡注意些吧。
說了一會兒話,看看天色實在太晚,她也不好留在內院過久,也就辭了黛玉,又在老太太屋子外頭行了禮,出去了。
紫鵑替姑娘送人,望著林靖行遠的背影,心想著,真是個亮眼的人物。原只說自己府裡的寶二爺如何如何,如今這林家大爺,竟隱隱在他上頭。相貌不去說它,總之是各有各的好。寶玉那份對女孩兒的體貼容忍肯花心思,真真是無人能及。只是林家大爺身上那股子氣韻,真是讓人見了難忘。如此年紀,已經有了功名在身,真是個能幹的人物。
這般望了半天,忽又啐了自己一口。管他如何,自己想這麼許多幹什麼,只要一心服侍好姑娘就好。只是,一想到姑娘,又覺得今日姑娘太過冷淡。這到底是怎麼了,雖不是嫡嫡親的,但也總是自己的哥哥,林姑老爺雖然疼愛姑娘,但長長久久的,還得是依靠著哥哥才好。回頭,還是勸勸姑娘。
只是,心裡總有個不好的念頭,那一日的那些話,姑娘到底是聽沒聽到?那日的事情,還真是有些個蹊蹺。小時候她雖然跟鴛鴦幾個是一處的,只是後來,鴛鴦跟襲人才更要好些。而且在她印象裡,鴛鴦可是個謹慎的,不是個犯口舌喜歡搬話的。她才想著,就暗暗心驚,把那想頭生生壓下去,不敢細想。
而過後那幾日,姑娘明顯低落了好些。現在,對著大爺,又是如此。這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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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5-12-12 02:58
☆、正文 061好個算盤
王夫人出了老太太那兒就直接回了榮禧堂,一路上都神色莫名。隨身跟著的那幾個下僕都惴惴的,不知道太太到底如何,生怕裝在了槍口上。
只等到了內堂,周瑞家的仗著素來的體面,才小心翼翼地端著盞茶,湊到太太跟前,輕聲說道:“太太今兒個可是受累了。快好好歇歇。”
王夫人接過了茶盞飲了一口,才重重地出了口氣,隨手又一抬。
周瑞家的忙接過茶盞,輕輕地放在了炕桌上,才又拿捏著力道給王夫人捶著肩膀,試探道:“林姑老爺家的大爺,看著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太太真有預見,所料不差啊。”
王夫人抬了抬手,眼神示意其他那些僕人退下,過了會兒,才哈哈大笑起來。
周瑞家的吃了一驚,太太怎麼如此模樣。只是又用力揣摸了一下,周瑞家的才覺得有點兒摸到了門道。今兒個種種,老太太才是最吃憋的,太太怕是樂意著呢。
王夫人確實挺樂意的,這林家的大爺可真是個能耐的。其實,王夫人挺不待見林靖的,那次讓個小毛孩子擠兌了,後來又吃了那麼大個憋,擱在誰身上會樂意?只是王夫人盤算了種種,還是按捺下了。
如今看著老太太也吃了釘子,怎麼能不愉快呢?況,還不只是如此呢。
對於老太太養著林姑娘,她倒也沒什麼話說,只是老太太想著把那姑娘跟寶玉湊一對兒,她就不樂意了。自己兒子,落草就帶了塊美玉,看著就是有大作為的,如今人品頭腦哪樣不是拔尖的,為什麼就得娶那麼樣的姑娘?
好在老太太沒挑明瞭說。想是怕說明白了,那林姑娘反倒不好再住在這榮國府了。老太太暗示了好幾次,王夫人都裝著糊塗,頂著沒鬆口。只是,王夫人還是擔心的,雖然說子女婚配都由父母作主,老太太越不過自己直接給定了。可若是老太太若直接迫著老爺,以老爺那個性子,估計八成就會點頭了。
她時時擔心這麼,也試探著跟老爺說了。有意給寶玉看了別家的幾位姑娘,想聽聽老爺的意見,結果老爺一句話給堵回來了。說是老太太說了,寶玉不宜過早議婚。這話直堵得王夫人吐血,什麼不宜過早,老太太早就跟那短命姑太太說妥了吧?只是這話又不能說,她生怕自己提了。老爺索性來句那就依了老太太的話。
只如今,看到了這林家的大爺,還是個主意大且不畏老太太的,王夫人心裡就有個想頭。要是能挑了那個小子對這門親事的不滿意,估計就有成了。
可,怎麼才能讓那小子不滿意呢?王夫人漸漸收了聲。開始琢磨開了。
一邊周瑞家的看著太太默不作聲坐著,就知道太太在琢磨什麼,眼珠子轉了轉。道:“太太這是琢磨什麼呢?可是那位林大爺?那位,可真不是個善茬,偏寶二爺還把那位當成個好的。太太,您看,是不是要跟寶二爺提點提點。咱們二爺啊,太善心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被人算計了。”
王夫人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這是說自己兒子傻嗎?板著臉叱喝了聲,“胡說什麼呢。我看著,那孩子還不錯。寶玉這孩子心善實誠,但誰對他真心誰是虛應的,他還能分不出?”再說了,寶玉跟那小子的相交,她倒是樂見其成的。總比別人拉攏了那小子,來跟自己這房作對的好。
周瑞家的拍馬拍到馬腿上,心中懊惱,忙訕訕地笑道:“太太說的是。老奴我倒是想差了。咱們寶二爺心裡最是明白著呢。”看著太太沉著的臉,就想怎麼把這事情給糊弄過去,心急中倒是想起了什麼,忙道:“那林大爺,看著倒有林姑老爺當年的幾分風采。老奴今兒個猛一看,倒想起當初來了。也不知日後哪家不挑嫡庶,白便宜了這麼個姑爺。只可惜,咱們這兒沒現成的姑娘。要不然,這姑爺郎舅,再是親不過的。”
周瑞家的這麼一說,還真是轉移了王夫人的注意。對啊,那個林靖,好像是跟寶玉同年,只是差在了月份上,那麼也有十二歲了吧?雖然老太太那一家子骨肉遮臉,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可其實府裡姑娘們也大了,確實不該如此。
老太太可不會無的放矢,她把人都湊一塊了,打得是什麼算盤?難道說是。。。。。
這越想,王夫人就覺得約有可能。那麼,老太太是想著落在哪個身上呢?
惜春雖然身份貴重,可是卻是那府裡的,年紀也最小才髫年,老太太才不會為他人做嫁衣呢。那麼,就是迎春和探春了。雖然從歲數上說,探春是最合適的,可按著排序由大及小,就該是迎春。迎春雖已是舞勺之年,年紀比那林靖大,可也沒大多少,也不算勉強。
這事,大概就是這樣了。迎春軟弱,素有個木頭美人之稱,嫁到別的人家,怕是要吃虧,也沒那個本事籠絡姑爺。可若是到了林府上,林府看著幾代的情分,也不會虧待了這木美人。而且也正好因為這親上加親,更是籠絡了林府。再有,這迎春雖也是榮國府的,但也只是寶玉的堂姐,算不得換親。
老太太,真是好算計阿!
可這事情,還偏不能如了老太太的意!王夫人正盤算著如何才能不開罪林家,又能打動林靖不樂意寶玉黛玉二人之事呢。讓人不滿意一門親事,最簡單的,就是女婿、家門不盡如人意,可自己這府上是榮國府,這家門可絕對不低了,而讓那人不滿意寶玉,王夫人才不會這麼想呢,只有自己不滿意人家的份,哪有讓別人挑寶玉的?
那麼,剩下的簡單裡頭,只能在那人跟前裝著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不經意的透露了,自己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了。這樣一來,以自己今天看到的,那下流坯子可是個心高氣傲的主,肯定是不滿意寶玉定了那燈美人的。
王夫人現在琢磨著老太太的心思,忽然發現,除了那樣,自己還有個法子,那就是,把探春說與那個小子。這樣一來,林家就不能把黛玉嫁給了寶玉了。他們那些讀書人,不是最講究面子嗎?怎麼可以容忍換親這麼個不好聽的呢?
況且,探春與迎春相較,雖然歲數小了那幾年,可卻比迎春能幹上許多,是個眼中有事腦中可琢磨事情的。如此這樣,嫁入那裡,還真可能籠絡住林靖。這不比那迎春好上許多了?
一想到這個,王夫人心裡就有些熱。這可是個不錯的事情。只是一想到那個三丫頭探春,出自那賤/人的肚子,心裡又相當的不舒服。費心費力,給那賤人做臉,還真是心不忿。再一想到,那賤人憑著個庶女的婚事,因靠著林姑老爺的獨子,在自己跟前揚眉吐氣,就有些受不了。
要不是老太太死命想著把黛玉湊給自己兒子,自己怎麼會浪費這樣一門親事?自己妹妹家那姑娘,就是個沒得挑的。要是嫁給了林靖,雖然只是個庶子,可對寶釵來說,也算是從商戶人家嫁到了清流的官府之家。日後,自己那個妹妹,那個薛家,也算是有些仰仗了。
只可惜,現在,不成了。寶丫頭,自己另有用處呢。向林靖那小子隱隱透露,自己中意自己的外甥女,激發那小子的不樂意。由他去鬧林姑老爺,這才好呢。
想到這些,雖然可惜了這門親事,也不耐煩便宜了趙姨娘,可寶玉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盤算好了,王夫人臉上也鬆快了些,看著那周瑞家的討好的樣子,才說到:“什麼叫沒有現成的姑娘,咱們府裡,就數姑娘多。我看,三丫頭就很相配。”
周瑞家的聽了,半張著嘴,有點愣住了。等回過味來,周瑞家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怎麼就說了那樣一個話頭了呢。
那林家大爺,雖然是個庶出,可從小便抱在姑太太跟前了。而且,如今林府就他一根獨苗,以後就是撐著整個林府的,是林府的當家人,還分什麼嫡庶?這嫡庶,也就是聽著不好聽罷了。更何況,那位大爺可是出息著呢,小小年紀就是生員了。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品相貌才學,怎麼會娶個庶出的?雖說是出自榮國府,可老爺又不是襲爵的,這官兒還只是五品,人林姑老爺可是三品呢。
周瑞家的心裡想著這些,嘴上就不敢亂奉承了,只是嘿嘿地笑著,也不說好。當然,更不說不好,也沒有提醒二太太王夫人這裡頭的不妥當。倒真是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王夫人正仔細地盤算著呢,就聽見外頭有人稟報。王夫人讓人進來回話,一看,卻是跟著老爺伺候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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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號2801563
作者酒末
書名夫君樓
簡介節操與夫君,要節操?還是要夫君?)
☆、正文 062另種謀算
那人進來磕了個頭,驚驚顫顫地稟報道:“稟報太太,老爺說,今兒個高興,多喝了幾杯,就不過來鬧著太太了。老爺去了趙姨娘那裡,讓她辛苦伺候著就好。”
好,好個辛苦伺候!
王夫人後槽牙使勁地咬著。好一會兒運足了氣,才點點頭道:“知道了。上金釧兒那兒領個賞錢。以後在老爺跟前機靈伺候著。”
等人出去了,王夫人恨恨地想著,真的就便宜了那賤/人/賤/種?可是,為了寶玉。。。。。。
王夫人心中搖擺著,不確定了。
而此時,同樣的事情,也在這榮國府的偏角近花園處那院子裡發生了。只不過,大老爺可沒那麼好聲氣,還派個小廝來跟大太太邢夫人知會一聲,邢夫人也沒有手頭寬裕收買大老爺身邊人的習性。只是大太太看著天色已晚,派人出去打聽,才知道大老爺早已在某侍妾那兒歇下來,才恨恨的撕了撕手中的帕子,不過,終究沒使太大的力。這麼幾年來,大太太早已知道大爺那風流性子,若跟在這後頭撕帕子,怕是也得費不老少的銀子了。
只是,心中總有不足,連帶著看那些庶出子女也是恨恨的。別說這大房的迎春賈琮,就是今日來府上的林靖也未放在了眼裡。
偏生這王善寶家的看大太太心中不樂,就要上趕著說些話揭開,這一說自然是說到了林靖身上。王善寶家的知道大太太心中其實不忿老太太偏心,於是這言語上也沒遮攔,怎麼樣讓太太聽著痛快,就怎麼樣來,全不把這孝道倫常口舌之犯當那麼回事。
這會子看著屋裡沒人,就笑嘻嘻的湊上前去,道:“太太可別嫌老奴我多嘴。要我說,老太太真是年紀大了,有些個犯糊塗了。”
看到邢夫人果然被自己的話吸引過來,心裡樂顛顛的,馬上咂巴著嘴,故作神秘地說道:“看今天這樣子,老太太抬舉著那位大爺呢。”
“哼,不過是個庶子而已。”邢夫人只道是這王善寶家的說老太太抬舉林靖是犯了糊塗,雖心裡不忿,但也沒當回事。不過是個做客的。沒幾個月就回去了。只是想到這使在不相干人身上的銀子,又暗暗心疼,雖說是出用在公中的。可這個府裡自家老爺才是正經主子。
“啊唷唷我的太太,您可別不把這個庶子不當回事。日後,這林家,沒準兒可都是他的。不然,您說老太太能這麼把個小毛孩子當回事?還有您看那位。”王善寶家的撇撇嘴,手裡比了比個二字,“人說是菩薩心腸,木訥老實,可太太您是明白她的。您看她是個吃虧的?還有她的那個侄女,殷勤著呢。”
邢夫人雖然不大知道外頭的事情。可也沒真的傻得一點點眼力都沒有。這會兒聽了王善寶家的提點,細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只是。“那你怎麼說老太太糊塗了?我都被你繞昏了。”
看到太太來了興致,王善寶家的就更來勁了,“我的好太太,您聽我細說。只說是那個小子是養在姑太太跟前的,那個娘還是姑太太的陪嫁丫頭。這府裡還有他當奴才的舅舅舅母。可您細想想,以前怎麼一丁點兒都沒有這個庶子的音信?這個。可是庶長子!而且聽說那陪嫁丫頭生產就死了。”說著,還意有所指的點了點頭,語氣裡分明有股子意味深長的不明。
邢夫人轉了轉腦子,嘶的一聲,才道:“你是說姑太太生前對那小子並不好,而那個丫頭,”邢夫人做了個砍人的手勢。
王善寶家的點點頭,“這還真沒准呢。您說,若真那樣,那小子心裡,能不記恨?再說了,就算不是那麼回事,隔著肚皮的肉,能貼到自己個兒身上?我隱隱聽說,南邊林家,都也沒什麼姑太太留下的人了,說是都放出去榮養了。太太,您想想,這能有誰的手筆?”
“你說的可是真的?”邢夫人瞪大了眼珠子,怎麼這些事情,她丁點兒都不知道?說來還真是笑話,自己正經的兒媳婦還是這府裡管著事情的呢,媳婦是二房的內侄女,這親疏也就不說了,可賈璉是往南邊去過的,今日看著還和那個小子親熱的很呢。喝,賈璉也得叫自己一聲母親,可不正是隔著肚皮的肉,貼不上自己的身!
“哼,老太太是犯糊塗了。”邢夫人自以為自己想通透了,“不行,我得去給老太太提個醒兒。”邢夫人難得有機會在老太太跟前賣弄,這會兒,她已經想著,自己說了這些,老太太該如何對自己好了,說不定,這管家的事情,就能拿回來了。哪有正經誥命、將軍夫人不主持中饋,反倒是小兒子媳婦當家的?
“哎哎,太太,您可別急,您聽我把話說完了。”王善寶家的也急了,這太太的性子,還真是的。
邢夫人這會兒可真是不耐煩了,皺著眉沒好氣兒的說道:“還有什麼,你就說明白了,痛快點兒,別彎彎繞繞的,弄得我腦門子疼。”
王善寶家的心中暗罵一聲晦氣,臉上卻還是奉承著的,“是是。我看,老太太也明白這些,所以啊,今兒個才讓姑娘們都出來的。這連上了親,成了姑爺,以前事情,也就都過去了。不然,那位大爺都十二了,老太太怎麼還能說日後跟姑娘爺們一起玩兒的話?不過借著骨肉的話遮臉罷了,真要說骨肉,這誰跟誰是骨肉?”
說著,王善寶家的又看了眼邢夫人,道:“我琢磨著,這事兒,怕是落在三姑娘身上了。一來,這姑娘跟那位歲數相當,二來,三姑娘看著就是個有主見的,日後拿捏著姑爺把持著林家,這就真撕落不開了。沒准,還能把林家都搬回娘家呢。只是,老太太這麼做,未免者心太偏了。俗話說長幼有序,咱們家姑娘可是行二的,怎麼能跳過年長的,先給妹子說親呢?若那事真成了,別說咱們姑娘沒臉,就是咱們大房的臉也丟盡了。您說,老太太這是不是糊塗了?”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這婆子的胡亂猜想,可被她這麼一說,還真有那麼個樣子。邢夫人本就覺得老太太這心偏得沒邊兒,這會兒聽了這婆子的猜想,又說的那麼有根有據的,這心頭的火就上來了,大老爺襲爵的,卻偏安一隅,當不得這府裡的家,自己是明媒正娶的太太,也成不了這府裡的女主人,現在,還要這樣下臉子。真真是怒火中燒。
呸!想要給二房結這門親?自己就偏要把這事給攪黃了。
王善寶家的還在唧唧汩汩的,“要我說,這還不是最氣人的。如今看著,說是骨肉一起相處,其實不過是不好讓三姑娘單獨跟林家大爺交好。咱們姑娘就是個陪著的。日後這鄰家大爺成了三姑娘,這叫咱們姑娘怎麼說人家?一樣是養在老太太跟前的姑娘,怎麼就讓咱們姑娘這麼沒臉沒皮?”
邢夫人哼了一聲,“誰是作陪的,這會兒還不一定呢!”
王善寶家的眨巴著眼睛,回過味兒來了,“太太您是想?”一拍巴掌,興奮地說道:“還是太太主意正。咱們二姑娘,不過是比林家大爺大上一歲而已,也不差什麼。女大一,抱金雞,可是個好口彩”
說著,王善寶家的又沖著邢夫人看了眼,壓低聲音道:“二姑娘是個木頭美人,太太使些法兒,沒准就把那林府捏在了手上。憑老太太再使勁兒,把林姑娘跟寶玉湊一對兒,這嫁姑娘還能把府裡搬空了?任他們再怎麼算計,也不過是個空!”
邢夫人聽了這些,也有些遲疑,不過,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你當老太太那麼好說話,這親事,想奪就能奪過來的?”
“這,長幼有序。。。。。。”
“得了,再別提這個長幼有序,老爺還是做兄長的呢。在偏心跟前,天大的理,都能繞過去。”邢夫人沒好聲氣的說著。不光如此,邢夫人還撇著嘴道:“說是叫我一聲母親,可是平時除了虛應個禮兒,什麼時候孝順過我?你不是說,隔了肚子的肉貼不上身嗎?這幾個,也是如此。連個請安問候晨昏定省都不周全的,又有哪個真把我當成母親了?既如此,我又憑什麼替他們謀劃?費心費力的為他們得罪了老太太?真當我是個傻子嗎,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幹什麼要做?他們的婚事又與我何干?”
王善寶家的聽了這話,哪敢再說什麼,只是連連稱是。哪想到邢夫人話鋒一轉,“我不過是為了我的體面,不能讓那房太得意了。若真成了,二姑娘爺保住了臉面,倒也對得起二姑娘這些年叫的母親了。”
王善寶家的徹底被大太太攪渾了腦子,既不是給二姑娘謀劃這門親,又要壞了二房的如意算盤,這,難道是一拍兩散,大家都討不到好?
邢夫人“哧”了一下,“哪能這樣?我還想著吃肉呢!”
☆、正文 063上趕求罵
林靖哪知道她來的第一夜就有人惦記上了她的親事。不過,即便是知道,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啊?當她是吃素的?再不濟還有林老爹呢。
至於會不會真如那些網文小說寫的,有人做些什麼不上檯面的勾當,諸如落水啊共寢啊這類的,她認為也沒啥。那就接回去做個裝門面的唄,她本來不想害了人家好女兒的一生,可若是有人上趕上著找坑跳,逼得她不得不如此接納,那她就笑納了。當然體面的正妻是不用想了,那樣的品行,做個妾唬唬外人得了。
林靖才結束了行程,又是跟人鬥志鬥勇了那麼久,原以為會躺下就睡著。可沒想到,卻怎麼也睡不著。想來,入了這世界就千般警醒,而這榮國府更不是讓人心安的地方,所以,才會如此吧?林靖硬躺著,克制住自己翻烙餅的衝動,不想吵了外間的碧草,直到夜色微明才朦朦朧朧有些睡意。
只是才覺得一合眼,就模糊地聽見頭有聲音。雖還困倦,林靖還是強撐起精神聽了下,原來是碧草在外頭擋著來客。
碧草是個明白的,大爺的臥房怎麼能放人進去?看著眼前這個百般廝磨欲要入內的寶二爺,有點兒犯惱,這位寶二爺也真是,就算覺著親厚,也不能一大早上就過來吧?
又想著昨兒就灌了滿耳朵說這位爺的好話,說是最會體貼人的,怎麼這會兒就不知道體貼了。客人一路遠行,昨日又熱鬧了那麼許久,不該讓客人好好歇歇嗎?套句爺私下說的話,就是用腳趾頭想也該明白。這位寶二爺怎麼就老清老早的擾人清夢?
碧草知道自家主子睡覺輕省,這會兒怕是已經被驚動了。知道有人來了定不會再躺著了,不由瞪了眼前這位寶二爺一眼。
寶玉也很鬱悶。昨兒個見了這麼個可心可意的表弟,他就喜得什麼似的,怎麼樣都跟在這表弟的身邊轉悠,怎麼看都看不夠。等聽說太太給表弟安排在了客院,就有些不滿意了,明明是手足至交,怎麼能住在客院那種地方?
好在寶玉還沒有完全昏了頭,自己老娘安排的他怎麼能挑錯呢,只能磨著老祖宗。說是跟表弟要好,怎麼都親不夠,不如就在自己那兒擠一擠也好。反正自己那地方也大,況什麼都有,也便宜,省得住在客院,萬一有個什麼疏漏的。委屈了表弟。
這話一出,估計除了寶玉,在座沒幾個人心裡樂意的。王夫人不用說了,自己這個兒子雖心底純善有時候卻不太通庶務,只是這麼個寶貝疙瘩也不原意苛責了他,總想著大了就好了。王熙鳳才是心裡沒好氣又不能表露的。這說是王夫人準備的,其實哪樣不是她忙碌的?這也罷了,什麼叫做萬一有個什麼疏漏?
在座的幾位姑娘臉色也不好看了。老太太心裡明白,說是自己家骨肉一起廝混已經有些過了,怎麼在能留外男於內宅?
林靖自然是不同意的,看了看寶玉,心裡感歎。其實曹大當初是想塑造一個完全不理世俗禮教一心只沉醉於心中美好的人吧,想把心中之缺憾借托於此吧?可是。這樣的人,看書,不錯,真於俗世中相處,那就太不美妙了。
林靖拉了拉寶玉,輕聲道:“二哥哥,我,我其實有擇席頑疾,睡眠輕淺,素來連外床守夜之人都不能有。實在是……”說著,看了看寶玉,臉也紅了。
寶玉被這林靖這樣一說,看著表弟的羞赧,一下子懊惱了起來,自己原想跟表弟親近,可那樣,未免太不體貼了,忙又向林靖賠罪。林靖也向寶玉道歉,辜負了表哥的好心。
這事也就算了,在座許多人都舒了口氣,唯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只是一下下卻又慈愛地看著林靖笑著點頭了。
散席的時候,寶玉原本也要跟著林靖黛玉,被老太太拉走了,說是黛玉兄妹許久未見了,總要說點兒私房話。寶玉知道是這麼回事,只是想著自己也跟林妹妹林表弟一樣的要好,有什麼話聽不得?只是再一想妹妹平日的脾性,才忍住了,跟著老太太走了。
寶玉興奮得天沒亮就醒了。才醒就想著要拉著妹妹去找新來的弟弟。卻不妨在林妹妹碧紗櫥外被阻住了。
攔著他的,就是昨兒個才在老太太跟前過了明路的婆子,林來壽家的。這婆子倒是沒像他的奶娘那樣以老賣老的說著上進懂事之類的煩人話,而是笑眯眯地給他請了安,道:“二爺好早。真謝謝您惦記著咱們姑娘,老早起來就過來看她。只是咱們姑娘昨日晚上走了困,現在才合眼沒多久。我知道寶二爺最是體貼人的,定不會此時擾了姑娘。要不,回頭等咱們姑娘起了,再約著您一塊兒去給老太太請安?”
寶玉能說不好嗎?不說他不能吵著妹妹的覺,眼前這個婆子還是林姑老爺的愛女之心,要是一個不小心,讓妹妹惱了,才是大事呢。
寶玉只能怏怏地一個人過來林靖這兒,沒想到還是被擋了。只是看著眼前這個氣鼓鼓的小姑娘,素來惜花之人又不能板起臉跟個丫鬟置氣。
林靖聽著外頭的動靜,迅速的整理穿戴起來。雖說她現在還小,沒什麼破綻之處,只是若真讓人給堵在床上,傳到林老爹耳朵裡,怕是要膈應,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想頭呢。
看看都拾掇整齊了,林靖才轉出里間,沖著寶玉笑道:“二哥哥,好早。”
早起才開腔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這一聲問候,直撞得寶玉心頭發麻。抬眼看去,只見,林靖此時披散著頭髮,臉上帶著才起床的暈紅,身上那股子未睡醒的慵懶,讓昨日英挺的少年模樣,有了柔和的味道,寶玉一下子呆愣住了。
林靖也不去管他,只是叫了聲碧草。碧草這會兒真是氣到了,又不能說寶玉,只能沖著林靖道:“這才睡了多久,怎麼就起來了?等會兒又要叫頭疼。再看看您眼下那兩黑青,這是能見人的?”
寶玉已經回神了,這會兒聽見碧草的話,臉上**辣的,忙介面道:“用那個才煮熟的雞蛋,撥了殼,趁著熱在眼下敷著,半刻就好。”
碧草一邊換著水,一邊給林靖梳頭,此時聽著,冷哼一聲,“這上哪兒去找才煮的雞蛋?咱們是客居,怎麼能一大早就給人添麻煩?”
句句話都是刺著寶玉,弄得寶玉臉上更紅了。
林靖看著差不多了,使了個眼色,碧草這才住了嘴。
此時蘭草也帶著人捧水進來了,剛剛那些話她在外頭都聽見了,見自家大爺半合著眼由著碧草擺弄著頭,臉上只是懶懶的,並沒有什麼不開心的樣子,又看著那位榮國府裡的寶貝二爺臉上紅紅的,心裡一動,笑著說道:“碧草姐姐別急,我倒有個法子。咱們這兒隔夜的茶水總是有的。隔夜茶葉包敷眼,也挺好的。”
寶玉大喜,拉著蘭草的手,道:“好姐姐,那快取了來。”
這一通忙亂,梳了頭刷了牙敷了眼洗了臉,才算是完事。寶玉看著林靖精神的臉,只是笑著謝了謝蘭草,眼神卻一直跟在碧草左右,可憐兮兮的,像是在等著碧草的好話,偏碧草只圍著林靖,眼神都不帶瞟一下,弄得寶玉更是可憐兮兮的了。
倒是蘭草有些過意不去的招呼了下寶玉,才跟在碧草身邊打著下手,兩眼也只是跟著林靖轉著。
等都妥當了,林靖才過來招呼寶玉,見寶玉有些蔫蔫的,心中好笑,拉了把他,說是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寶玉這才活絡了。
一路上帶著林靖,寶玉話說個沒停,只是偶爾看著碧草,還是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想跟碧草說好話,偏碧草只跟著林靖,並不搭他的話。
到了老太太這兒,卻是來早了,老太太還未起身呢。外頭的那些丫鬟婆子忙著把寶二爺林大爺往屋裡頭讓。林靖跟在寶玉身後進了屋,只見屋內已經是滿滿堂堂的,三位賈氏姑娘並黛玉已經在裡頭侯著了。
三姑娘探春見寶玉等人進來,笑著說:“二哥哥今兒個可是躲懶了,你是最近的,偏你最晚。”說完,像是才發現跟在寶玉身後的林靖,輕輕地“啊”了一聲,臉上慢慢的紅了出來。
寶玉倒是沒說林靖的事情,只是笑著認了,真真是個好脾氣。而林靖只是笑著對三位賈氏姑娘問了個早,又對林妹妹笑了笑,就拉著寶玉道:“才剛進屋前,看到廊下幾株西府海棠真真不錯,二哥哥,我要去細瞧瞧。”
寶玉聽說,也忙著要去,這二人就退到了屋外。只是到了屋外,林靖只是靜靜的沖著屋門站在,只聽著寶玉在耳邊品評這那幾株西府海棠。
四位姑娘看著是在屋內閒散端坐著,其實是凝神細聽著,而臉上的神情,各有不同。
ga1105 2015-12-12 02:58
☆、正文 064梨香話閑
這個時節,天氣已經熱出來了。梨香院占著梨香二字,真種了那麼些棵梨樹,春日梨花重重疊疊的,確實香氣宜人,而現在因著這些棵樹,蜩沸不息,生生把一個僻靜的小院子,真染上了幾分熱鬧。
午後,雖然還未到暑氣蒸人的日子,但還是讓人昏昏欲睡,懶得動彈。薛家姨太太正在屋子內跟薛寶釵說著閒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薛蟠身上。說到薛蟠這些日子雖在賈家族學附學,卻對讀書完全不上心,有些個傷神。
薛寶釵看著母親如此,就勸道:“母親也無需如此。哥哥不愛讀書,我看也就罷了。咱們再是勉強他,他不樂意,轉身就出去胡混,咱們在家裡也是不得而知。叫我看,與其讓他頂著讀書的名頭遊手好閒在外頭亂混,白費了光陰,還不如給他點兒正事做做。那些生意,早晚總是要哥哥擔了起來的。現在他雖然掛著名頭,其實也都是掌櫃們拿主意。不若找個忠心可靠的,帶帶哥哥,早日把這些都拿上手,不比他說著讀書其實一頁紙都沒塞進肚子裡強?”
薛姨太太聽了這話,倒是細細想了起來,又想著薛老爺生前也是勉勵兒子讀書,就有點兒拿不定主意,只是女兒說的也是道理。
正想著呢,就聽見外頭聲音,說是太太王夫人身邊的彩雲來了。薛姨太太快快讓人進來。
彩雲進了屋內,給薛姨太太請了安,又問了寶姑娘好,這才說了正事。原來是王夫人幾日沒見薛姨太太並寶姑娘過去了,有些想念,所以打發人來捎個話,讓薛姨太太有空帶著寶姑娘過去坐坐。
薛姨太太連聲應了。“就這麼個事情,隨便讓哪個小丫頭子跑一次就得了,還特地讓你過來一次作甚?我知道你們家來了客人,想著不給你們太太添亂了。她倒好,巴巴兒地把你給派過來,也不管正事燒著手。”
這話,既捧了王夫人又捧了彩雲,還把自己這些日子未過去的緣由也給分說了,到底是薛姨太太,不然。這寶姑娘這周全行事性格,到底打哪兒出的?
彩雲聽了,笑著解說道:“瞧姨太太您說的。回頭我都要找不到北了。太太前些日子是忙了些,好在林家大爺已經安頓下了,只需平素裡關照著,無須像先前那般了。太太倒是有幾日未見姨太太了,才特地讓我過來請一下。太太還道。原也可自己過來這兒看看姨太太,只是才忙停當,人懶得動彈。叫小丫頭過來也太簡慢,才讓我這豬鼻子插蔥的過來。”
屋子裡的人都笑了,寶釵忙讓人給彩雲倒茶,又得了彩雲的一聲謝。而後。又把這話題引到了榮國府新來的客人身上。
彩雲是跟在王夫人身邊伺候的,那日也在當場,見問的又是太太的親妹子。也就不避諱地講了起來。這一說,聽得薛姨太太連連點頭,稱讚林靖為人赤誠又念著親情,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試探著問了句那位林大爺如今已是生員這回事。只是。榮國府自老太太起就沒關心過這個,彩雲這丫鬟也沒把這當回事。薛姨太太見如此。也就不再多言,只關心于林靖的談吐氣度。
談論的是個親戚家的親戚,寶姑娘倒是沒避開去,不過也沒有插言,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只等彩雲告辭了,寶釵才問道:“母親打聽這個作甚?”
薛姨太太原也只是習慣性地瞭解一下跟自家女兒年齡相稱的才俊,就像後世做父母的習慣于替子女留心徵婚廣告一樣,只是又想到女兒要參選的事情,才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笑著說道:“只是好奇罷了。聽說那日裡前頭鬧了好久呢,這位林大爺帶來的東西,讓人足足搬了半天也沒休。”
邊上伺候著的金鶯兒這會兒也插言道:“我聽那日在老太太那兒伺候湯水的老婆子說,她親眼所見,林家大爺送的那個禮單,都足足有半尺高,乖乖。”
這邊才談論著,薛蟠趿拉著個鞋,未披頭巾,敞著外衣,打著哈欠地過來了,見母親妹妹等在屋裡說話,笑問道:“母親說什麼呢,也讓我聽聽熱鬧。”
薛蟠在外頭雖任行無忌,在家裡卻是對母親孝順對妹子疼愛,所以薛姨太太雖煩惱他不知上進,可見了他這樣子又不忍苛責。這會兒聽兒子發問,也就笑說了王夫人來請的事。
薛蟠點點頭,“叫我說,即便姨媽沒著人過來,母親也該帶著妹妹過去走走。老天拔地的窩在家裡,不把人給悶壞了?”
“我的兒,難為你想得到。咱們原也是經常過去走動的,只是畢竟客居,總要有個眉眼,這些日子那府上姑老爺家的獨子來拜訪,咱們也不好沒眼力的往前湊。”
薛蟠一聽,就想起上回在金陵見到林靖時的情形,從林靖的年少出塵又想到了白瑞那風姿俊朗的樣子,一時間竟有點癡愣愣的了。連著被薛姨太太和妹妹叫了好幾聲,才回過了神。
見母親和妹妹都疑惑地看著自己,薛蟠掩飾地哈哈笑了兩聲,道:“姨媽既然著人來請了,那母親就帶著妹妹去坐坐。林表弟那人也沒啥,挺好的一個人,還挺給咱們家面子的。母親去認識一下也不錯。”
薛姨太太見兒子如此說,就有幾分好奇,追問著緣由。薛蟠撓撓頭,自然不好說自己以前曾調/戲過人家,然後人家沒怎麼為難自己的話,急中生智,忽想起一件事,對薛姨太太道:“母親可記得香菱的事,說起來,林表弟也曾要買了香菱,只是給了我面子,把人讓給我了。”
不說起這個事情還好,一說這事薛姨太太更加疑惑了,“他也跟你爭買丫頭,那裡頭也有他的首尾?怎麼卻沒聽那幾個下流坯子說過?”在薛姨太太心中,馮家和那拐子,都是不好的。
薛蟠忙解釋,倒不是爭買丫鬟,原是林家的下人買了人,正好碰上自己了,自己看著那香菱合眼,就讓人上去說話,那林家的下人聽說了是金陵薛家,就說原來是自己家主的親戚,就把那小丫頭給讓了出來。自己也不敢托大,這一打聽,原來是揚州林大人府上的。想著對方意誠,也就笑納了。
薛姨太太哪裡不知道兒子的做派,追問道:“真是人家讓出來的,不是你搶的?”
薛蟠委屈上了,“母親怎麼不相信自己兒子?要是我在這上頭說謊,回頭出門就踩狗屎,頭上淋鳥糞。”
“呸!你不嫌醃臢,我跟你妹妹聽著還嫌汙了耳朵!”薛姨太太笑駡著,心裡卻有幾絲遺憾,若是林家不是那麼禮遇自家,雖說心裡會生氣,可自家卻能避了那場禍事,一時間,不知道該是為這件事高興還是懊惱。
薛蟠還在那兒勁勁兒的,搓著雙手道:“前些日子隱隱聽說姨媽家來客人了,沒想到竟然是林表弟。不行,我得下個帖子,現在我也算是個地主了,也該盡個地主之宜做個東道。”說著,想著那林表弟,薛蟠渾身像是爬滿了蝨子,竟是再也坐不住了,就辭了母親跟妹妹。
薛寶釵原是一路的聽著,聽到了香菱就若有所思起來,只等哥哥出去了,母親又開始嘮叨著不放心,又是臆想著林靖為人之類的,忙笑著打岔道:“哥哥如今也大了,母親回頭細想想我先前的話是不是在理。”
見薛姨太太安靜下來,寶釵也端了茶水湊到了母親嘴邊。薛姨太太話說多了,正好嘴幹,就著女兒的手飲了,拍了拍女兒的手道:“還是女兒貼心。你哥哥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甘心了。你說的話在理,回頭我就安排去。”
薛寶釵笑著道:“哥哥也是最孝順母親了。只是身邊的人得挑好了,跟著的人懂事,不攛掇主子生事還能勸著些,哥哥也能穩當許多。”
薛姨太太連連點頭,正是這個道理,那林靖不就是因為下僕懂事免去了一場禍事嗎?卻全不想想,林靖會不會做出打人致死的事情。
寶釵姑娘繼續道:“那丫頭買了來,到底是外路的,不知根底品性,別說母親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哥哥身邊的人得懂事才好。只是,既為了她弄出那樣的事情來,哥哥又時常為她跟母親打饑荒,總不好白放著,不如就給了我吧。我身邊現在只鶯兒這個懂事的,正缺個大點兒的。由我細看著,若是個好的,也好有個說法,若不然趁早打發了。”
這話聽得薛姨太太連連點頭,雖說薛蟠買了來本是想放在房裡的,放在姑娘身邊不好看,只是這收房的話並沒明說,就算別人都想得明白也不好說什麼,關鍵是能堵了兒子的鬧騰。兒子疼愛妹妹,定不會為了個丫頭跟妹妹鬧。再就是,就如寶釵說的,花了那樣的代價買了個丫頭,就這樣白放著總有不甘。
寶釵見母親點頭了,心裡松了口氣,又笑著說,“母親,今兒個太太來請。。。。。。”
(第一更)
☆、正文 065原來是他
寶釵見母親點頭了,心裡松了口氣,又笑著說,“母親,我們原是想著不惹人煩的,今兒個太太特意讓人來請,不過去走走就不好了。只是既然過去了,還是先去給老太太請個安,配老太太說會子話解個悶,再去姨媽處才妥當。”
“正是這個理兒。”薛姨太太點頭道,只是一想起女兒原也是嬌憨的心頭肉,這會兒卻還要看人眼色,要上趕著奉承人,心裡就一股子酸楚,拉著寶釵的手道:“真是委屈你了。”
又一想到去老太太處沒准會碰見林家的那位大爺,自己家女兒是來待選的,這可不太好。只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呢。再看看女兒像是全無所覺得樣子,又是一聲歎息。
不說這梨香院的母女閒話,只說著林靖這兩日來,日日早起去老太太處請安。而後,不是在長輩們跟前說話,就是陪著黛玉閒聊或是被寶玉拉著纏著。
雖說是依著老太太的意思,林靖不避諱幾位姑娘,只是也不過是長輩在時說上兩句,若長輩們不在,也就問聲好,而後借個由頭走開。這一來,落在有心人心中,心思越發重了,而那幾位姑娘卻更看重了林靖的人品。
只有寶玉一無所覺,日日私纏著表弟,不知私下裡被碧草瞪了多少回。而寶玉也不知是犯了哪門子邪性,除了圍著表弟打轉,就是湊在這碧草姑娘身邊想要討個好笑臉。有時候被碧草瞪狠了,回到屋子裡唉聲歎氣的,直讓襲人晴雯等人心裡犯思量。
這一日,林靖早起給老太太請過安後,說道要出府辦事,說是臨上京前,父親讓自己拜會幾位舊友故交。老太太聽了連連低頭。說是正應如此。只是,又說道,外孫初來乍到的,出門恐不自在,就讓寶玉陪著一起吧,寶玉原也應該照應表弟。
說著,也不等林靖說什麼,就拉過寶玉好聲囑咐一番,弄得像是寶玉去見客,全不管寶玉的臉都皺成了包子。
林靖明白這位老太太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那話說得夠體面,林靖也不能推卻,就笑著說謝謝老太太考慮的周全。又給寶玉陪了小心,說是委屈二哥哥了。
只等出了榮國府,林靖看著寶玉還沒怎麼平整的臉,笑著說:“剛才在老太太那兒委屈二哥哥了。我知道二哥哥清爽,眼中見不得那些世間凡俗。只是又不能拂了老太太的關愛,才應下了的。只是,我這做兄弟的,明知道二哥哥不喜,也不能因為就自己的便宜,倒讓二哥哥不舒坦。若真那樣。又豈是手足了?也對不起二哥哥連日的厚愛。不若我們就此分開,二哥哥尋友也好,閒逛也罷。只不要委屈了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這番話說得寶玉覺得萬分貼心,只是想著表弟仗義,自己這麼做,貌似不太好。林靖度其貌知其意。也不容寶玉反對,道:“二哥哥千萬不要跟我客氣。不然,就不當我是兄弟了。”這話一出,倒是堵了寶玉的話。
林靖倒不是那麼小氣,只是一來讓寶玉跟著與人說話不便,二來擔心寶玉說話有什麼失當。這會兒見寶玉意動,就約了再碰頭的時辰地點,就此分開。
林靖其實也不是兩眼一抹黑,早在進京第二日,就把林來康兄弟散了出去尋那些書信上的地址,而後又另派林家福了他用,其他幾個長隨及婆子等人就散在榮國府裡混八卦。今兒個出來,除了那些護衛的長隨和伺候著的小廝,就是以林來康兄弟為主。林來康是林老爹的心腹,林來壽是留在京裡,自然是要讓他們混個臉熟。
今個兒也不是真的就登門拜訪了,只是去人家家裡送拜帖,上述某某頓首,於某某日上門拜訪,莫名打擾,誠惶誠恐云云。這些帖子原本指派個下人來送即可,只是林靖親至,更見誠意。當下就有在家的,立馬讓人進去敘話,待跟林靖說了幾句後,立呼林兄後繼有人,為友欣喜。
林靖也有眼色,臨時上門也不多說什麼,生怕擾了人原先的安排,只略略幾句就告辭。主人總有挽留,後又說按著拜帖靜候,林靖才行禮拜別。
哪怕一時未有請進去的,或主人不在的,那門房也是客客氣氣的。這一圈下來,收穫頗豐。林靖心想,這也看得出,林老爹雖身處江南多年,可還是個懂得經營的,只可惜書上卻落得個那樣的下場,連個獨女都沒保住,真叫淒慘。只如今,自己很是關心林老爹的身子的,盡心盡力,也算對得起林老爹的栽培,至於自己與林海的這父女之情,倒真是勉強不來,倒是要抱聲歉了。
這一圈下來,看看天色不早,林靖腹中也饑了,就有小廝叫做罄兒的湊上來說道,說是聽榮國府下人說著,京中有座引鳳樓,最是出名,聽著那地點,好像離這兒並不是太遠,不知大爺可有興趣?
林靖看著罄兒,笑駡了一句,“怕是你挺有興趣的吧?”
那個罄兒也不故作姿態,忙嬉笑應道,“大爺真叫個厲害,奴才想什麼都逃不過大爺的眼睛。奴才確實挺想去見識見識的,不知這京中出名的,與咱們揚州的,有啥不一樣。還望大爺成全。”
林靖用摺扇敲了下罄兒的頭,“那就去吧。”
罄兒笑嘻嘻道,謝大爺賞,而後又沖鼓兒鑼兒鈸兒這幾個擠了擠眉眼。林靖故作不見,笑著由了他們。這幾個小廝,都是林靖自姑蘇祭祖回來後新選上來的,林靖細度,品行倒是可以,也不木納笨拙,使著也順手,也就這樣了。
倒是林靖給這幾個小廝起的那一溜兒名字,讓林老爹聽著直搖頭,罄兒、鼓兒、鑼兒、鈸兒,沒一個聽著穩重的。就是白瑞也笑了一回,說是林靖靜極思動,弄了這一圈兒吵鬧的名兒。
林靖聽了也不說什麼,只是笑嘻嘻的,也不改名兒,心中卻是想起了某時,有些意意思思的。
林靖比正常的飯點到了略早了些,一個人嫌冷清,也就沒要包間,只坐了個靠窗的座兒,又讓那些跟著的下樓另開,只留幾個輪班服侍加護衛。
到底是京中名樓,等菜品上來,林靖動了動筷,發現確實不凡。誰說穿越就要開酒樓,然後就能大發其財的?泱泱數千年的文明,確實留下不少精化,但更多的傳承卻是湮滅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不說別的,就是後世那幾大菜系,真正傳承下來的,又有多少?後世有些雖好,可跟古時這些達官貴人的享受,又怎麼能比?真當古人舌頭是瞎的,眼睛是聾的,耳朵是辨不出味兒的?
至於西餐,那又是開化了多少年,林靖也不想點評,東西文化不同,也不能相較,只想到一句頗為有趣的說法,說是在飯桌上動刀子,吃著血淋淋的半生不熟的肉,足見進化太淺顯。
林靖用得開心,吐槽得也挺歡樂的。漸漸的,樓裡的客人就多了起來,到了正點上已經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了。林靖久未見熱鬧的場面,一時也就捨不得儘快離開,樂得慢慢的吃著喝著,聽著周圍人等的閒話八卦。
正熱鬧時,就聽樓下一陣稀裡嘩啦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等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嗡嗡的議論,說是有人砸場子了。林靖心中哀歎,難道這就是穿越體質?吃個飯而已,就能看上熱鬧?只是這時再走,已經晚了,樓下鬧了起來,把去路給堵上了。
這時候,就有老道的人議論,這引鳳樓諾大的場面,若是背後沒人,怎麼可能撐得起來,今兒個這鬧場的,必得吃了虧了。
林靖看過去,只見那人比了個手勢,比得就是那個靠山。正好,這鄰座的吃客派出去打聽的人回來了,聽了先前那人的話,就忍不住出來得瑟,“你說的那位,”這人也比了個手勢,正是先前那個樣子,“這後臺確實夠狠。只是,這也只是對著那普通的勳貴人家,今兒個,可不管用了。”
先前那個瞪大了眼珠子,接過話頭,“哦?難道,鬧場的,跟這位的兄弟有干係?”
後來的那個搖了搖頭,賣弄道:“哪兒啊,就是那些個兄弟,看見這人也要禮遇。來的可是這個。”說著,那人指了指西面,又翹了翹大拇指。
“哦,原來是他啊,那就怪不得了。”好些人看了,都不在大驚小怪了,都做了明白狀。
這先前那個又發話了,指了指西面道:“要說,那邊那位也是好樣兒的,只是這留在京中的兒子,卻也太不像話了,時不時鬧上一出,也虧得,”手指了指天,繼續,“看在他老子份上護著他。不然,哪還等到現在?”
這就又有抬杠的,“這話可不對。他雖鬧騰,可看看,哪回不站在理上?我看,也虧得他能鬧騰,不然就他一個留在京裡,還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林靖聽得糊裡糊塗,正在此時,一個聲音由下上來了,二樓全場都靜了下來。林靖皺了皺眉,那上來的人,還真是認識!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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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6小靜安好
人未到,聲先來,那語氣,端得個囂張。等人冒了頭,果然是一臉傲氣,這引鳳樓的掌櫃在他身後一路跟著一路賠罪。二樓剛才的喧嘩,早已經停止,只看著眼前這人帶著幾個漢子走過二樓,上了三樓的包廂層,然後就聽見樓上一陣的乒乒乓乓的,看來是砸了哪裡。
又過了一會兒,那人帶著人照舊傲氣的下來了,掌櫃的還是跟在身邊,只是臉色卻好看了許多,感情這一通砸,掌櫃的反倒不心疼銀子,反而舒了口氣。
等這一行人下去了,二樓又恢復了喧嘩,該吃吃,該喝喝,該八卦的照舊哈喇。
林靖獨坐一旁,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其實,心中已是震動。雖隔了幾年,那人也已經不是原來的弱齡稚嫩,可眉眼卻未大變,還有那個說話的樣子,正是當年高旻寺的金福!
耳邊鬧哄哄的,林靖卻在竭力捕捉金福的說話聲,可偏偏想聽時,卻再也聽不見什麼了。林靖往窗外看去,不一會兒,這金福已經出來了,走到外頭停著的一輛氣派的寬轅大車跟前打了個千,說了些什麼。那個掌櫃的根在金福的後頭,不住地鞠躬下腰。
車窗簾掀開來,林靖隔了老遠,依稀可見一張冷峻的臉,正如當年一般!那人點了點頭,即把窗簾子放下,而後這車就啟動了。金福上了匹馬,在後頭跟著,而那幾個漢子就跟在車馬後頭,人數雖然不多,卻憑的有氣勢。
林靖出了會兒神,才把視線收了回來。
聽得旁人議論,這位爺看著跋扈,卻也不是蠻不講理的,每次鬧事都站在理上。而且,一事不二罰,除非被罰的那個繼續找茬。所以,剛剛那掌櫃的才是那副神情,砸傢伙事兒,還只是三樓的,總比拆樓好。而且砸完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林靖靜靜地聽著,好一會兒,才讓人結帳離開。
罄兒最是話多。哪怕這時才出了引鳳樓還在大街上,就已經湊過來說著剛才的熱鬧。一樓大堂不比二樓雅座,更是熱鬧。說話的人也更隨意一些。罄兒說得口沫橫飛,林靖卻只把幾個字斷斷續續地聽進了心裡。
原來,那人還真的姓金,原來那人竟然是西寧郡王府的世子!
這個認知,讓林靖有些個精神恍惚。好在平時林靖面子功夫學的不錯,這一時頭上也看不出什麼。只是,隨著這個認知,鋪天而來的是紛紛的雜亂,這麼個人,當初怎麼會在那種年節時分。去了揚州高旻寺?還只帶一個金福?當初見的那個人,雖然並無怎麼多交,可怎麼也不像是現在諸人口中那個跋扈鬧事的。還有那份餃子。真的很好吃,還有那個食盒那部經書。。。。。。
紅樓一書,專注于高門內家族之間,於外頭之事著墨甚少。林靖無從參考,這位西寧世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當年的那份情,林靖一直記得。若能夠,必定要還的。不過現在,還是暫時算了,若湊上去,還當是傍大腿的呢。
林靖有著都市人的一點兒小市儈,但也有自己的堅持。
收回思緒,聽著罄兒的八卦,林靖忽然插口問道:“引鳳樓的東家是誰?靠山又是誰?那位世子所為何事?”
罄兒一下子啞炮了,嘿嘿了半天,道:“這事兒,容奴才去打聽著。看今日的情形,想來也不難。”說著,收到大爺的一記橫眼,罄兒馬上補充道:“大爺請放心,奴才明白著呢,不要招人眼。”
下半晌又走了幾處,才算把拜帖都送至了。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該去會會寶玉了。
等到了約好的地方,才發現寶玉呼朋喚友,來了幾位書上的醬油君,諸如馮紫英、韓奇一眾。寶玉一一引見,到了衛若蘭這兒,林靖不免多看了幾眼。倒是被馮紫英發現了,笑著說,“看來衛兄甚得這位林兄弟的青眼,即這麼著,你倆就互敬幾杯,也顯得親厚。”
一眾醬油君紛紛叫好,還非得換了大杯才行。這倒讓林靖心裡發怵,熱鬧起哄架秧子說俏皮話,她都在行,上一世的修煉,這輩子還沒怎麼拿出手呢,可這喝酒,偏不是能從上一世帶來的。而且,以現在的小身板,還真不行。
林靖知道,現在這情形,說不能喝,只是火上澆油,就眼巴巴地看著寶玉,那眼神有著求救有著討好,這樣子做出來,雖有賣萌之可恥,可現在她也顧不上了。
寶玉果然擋不住,只是寶玉也不是人對手,瞬間就引火焚身了,而林靖也沒被人放過。林靖沒法,只能又那樣可憐巴巴地看著馮紫英,希望這人能被看出些不好意思來。
只是林靖的眼睛都眨巴酸了,馮紫英還是沒被她看軟化,正無法之間,就聽見有人“撲哧”笑了。照理,這樣吵鬧的場面,一聲笑聲還真無法引起人注意,可偏偏林靖就聽見了。
不光聽見有人笑,還聽見一個爽朗的聲音道:“好了好了,第一次見面,就嚇唬人,還真不怕林兄弟對你有意見?”
馮紫英也哈哈笑了,“這不是有趣嘛!看林兄弟那小眼神,哎喲喂,我都快崩不住了。好像再不放了他,我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了。哈哈哈,林兄弟,見諒見諒!”
聽打頭起哄的說了這樣的話,跟著起哄的也就哈哈笑著順勢說著些玩笑的話。
所以說,只是個玩笑?看著救人不成反倒被灌了兩盅的寶玉,林靖心裡搖搖頭,算了,反正我就記住那人這份情了。
林靖也跟著笑了,沖著各位拱手叫了圈哥哥,誰讓她最小呢,只是這哥哥也不是白叫的,她最小有給面子的都叫了哥哥,這些哥哥還好意思再灌她酒?
只是轉到一個方向,林靖笑得更真誠,這聲哥哥也叫得最實意,這人就是剛剛出聲打岔的那一位。林靖也記得,一開始,這人也沒有參合。這人看著挺開朗的,長得也挺硬朗的,隨身,有種練武人的氣勢,只是這人的名兒,很有趣,姓沈,單名一個“淑”字。淑,清湛也,只是多用在女名,卻不知道他老爹,是怎麼給這樣個大好男兒娶了個這樣的名。
這一圈人都是熟的,雖然新添了個林靖,葉柄沒什麼客套講究禮儀,互相之間的說話逗趣也都隨意。漸漸的,林靖也放鬆了下來,不用擔心別人灌酒了。眼神隨著各人說話轉移著,忽然發現,這起子人的名兒,還真都有個特色,衛若蘭,賈寶玉,馮紫英,柳芳,都是帶著女氣的名兒,那個沈淑就更不提了,也就是韓奇稍微好上一點兒,也不知道曹泰斗當時是怎麼想的。
想著想著,就一樂,就聽見身邊沈淑問到:“林兄弟,有什麼可樂的,也說出來讓我聽聽?”
林靖或許被屋子裡的酒氣熏得有些昏,也不知怎麼的,就想要打趣,指著身邊這人輕輕說到,“淑”,而後又一一指了剛剛的名兒,聲音挺輕的,就夠身邊這人聽到,只是,除了報名,卻不再多說一個字。
沈淑也是個聰明的,停了停,就呵呵笑了起來,“果然有趣。只是,既然這麼有趣,怎麼能少了你林兄弟。這麼著吧,我送你個小名可好?立青為靖,那麼,寧靜,靜好,這個青爭之靜,也不錯。”邊說,邊用酒水在桌面上寫出小靜這兩個字。
林靖一下子有如被施了身法,整個人被定住了,這個“靜”字,本來就是她上一世的名字,而她爸媽,也從小“小靜小靜”的叫她,這個小靜,本來就是她的小名。
沈淑感覺到她的僵意,忙問到,“怎麼啦?不喜歡?不喜歡那就算了。哎,可不許生氣啊,你拿我的名逗趣,我也沒在意。”
林靖暗地裡掐了掐自己的腿,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才笑著說,“在沈大哥眼裡,我就是這麼小氣的人?這個小名不錯,我笑納了。回頭也不問你要見面禮了。只是不許宣揚得人人都知道了。”雖然只是個巧合,但偶爾聽聽,也不錯。
一行人說說笑笑,直到日頭西沉,才散了。
林靖年紀最小,寶玉又比她大不了幾天還喝了幾盅,雖都有下人跟著,但沈淑還是把人給送到了榮寧街才告辭。寶玉倒是想拉著人回府坐坐,但沈淑力拒,也不得法。
看著寶玉身上帶著酒氣,林靖搖了搖頭,親自把人送回老太太那兒,還給老太太賠罪,說是不該跟人玩樂了一通才回來,也沒有隱瞞自己跟寶玉分開的事情,如此坦蕩,倒讓人不好說什麼。再加上寶玉在邊上一個勁兒的說是自己不樂意的,老太太也沒說什麼,只連說快快開飯,不等飯時了,讓兩個孩子早點用了回去躺著。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林靖就又去老太太那兒請安了。只是這日,老太太那兒多了幾個人。
(謝謝宛如初見君得粉票,鞠躬~)
(一更)
(原著第二十六回,有個“沈世兄”的超級醬油君,整本書就出來這三個字,連個名字也沒有~)
ga1105 2015-12-12 02:58
☆、正文 067無獨有偶
說是這一日,林靖一大早又過去給史老太君請安,照舊是到得早了。因寶玉頭天喝了點酒,這天起遲了,也沒有來邀林靖。丫鬟們殷勤地讓林靖進屋子裡,才掀開門簾子,林靖探進了頭,就發現,今兒個不知怎麼著,只有探春一人早早的候在了屋子裡頭,連迎春惜春都沒有在,黛玉也不見蹤影。
雖然還有幾個丫鬟們在,屋外還有些婆子小丫頭子,林靖總覺得不太好。所以,邁了一半的腳就要收回來。探春卻在屋裡笑著說話了,“林哥哥來了?我才想呢,今兒個怎麼一個個都來晚了,不知我後頭會是誰,沒想到卻是哥哥你。”
探春落落大方的跟林靖打著招呼,若林靖就這樣返身出去,倒顯得小家子氣來。林靖笑了下,點點頭,“三妹妹好早。你先坐,我去看看妹妹去。”
探春嘴角上翹,並未同其他姑娘一般用手帕子遮掩,露出個會心地笑容,道:“到底是親哥哥,一時不見都掛在心上。叫我說,林哥哥還是不用過去的好。林姐姐向來少眠,今日這般,想是能多睡了。她身邊的紫鵑是老太太給的,最是貼心,萬不會出什麼岔子。林哥哥你只是不放心過去瞧瞧,倒是讓她窘了。”
林靖腳步只能停住。三姑娘還在那兒不甘休,“還是說,這會子林哥哥又想著去看二哥哥了?亦或是那幾株西府海棠,啊,對了,還有那幾株桂花樹。”
探春一路說一路笑,就是身邊那侍書、翠墨等,也嘻嘻笑了。
林靖本是體貼這些個姑娘,在她上一世的認知裡。這些姑娘還只是小學生呢。只是身處這世,林靖就要記著這世的規矩,但這會兒探春想要跟她說話,她也沒覺得什麼,被打趣了也只是跟著眾人一起笑了,難道還跟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計較?
林靖也就進來,揀了個左手的座兒坐了,笑著說,“我倒是想著去看看二哥哥,只是又怕他臊得慌。昨兒個貪了杯,今兒個才鬧起酒來。至於西府海棠還是桂花,前兩日都看過了。不知還有什麼可心的花草。三妹妹可否指點一下?”
林靖這樣一說,反倒是探春有點兒臉紅了,倒像是自己不知好歹了。只是,她確實是有意的。這位林哥哥來了這幾日,她細細看著。相貌不要說了,自然是頭等,可喜的是,這人品行事也是一等一的,對待妹妹又是樣樣周到,倒讓她羡慕起那位客居的林姐姐來了。
這位表姐。雖然母親早亡,可爹爹疼愛,兄長又周到。即便是客居在外祖母家,外祖母對她也是比對孫女還疼。哪裡像她,雖然父母雙全,親人俱在,又是在自己家裡。可父親從不在意她,嫡母也只是面子功夫。姨娘又是那個德行,反倒是要她陪著小心在嫡母跟前小心行事,遠著姨娘。下頭那個親弟弟雖然還小,可已經有些頑劣,她是著急,可在嫡母眼皮子底下卻又毫無辦法,偷著說了兩句,反被兄弟當仇人。上頭這個哥哥雖好,只是待別人更好。
這些,讓探春這個小姑娘覺得,雖住在自己家,卻一點兒也不自在,心中極是羡慕起黛玉,對林靖也不禁生出親厚,想著這若是自己哥哥該多好。
林靖不是存心想調侃探春的,只是上一世養成的習慣,被人說了總要反嘲回去,後來白瑞又處處讓著她包容著她。這會兒見一個小姑娘臉紅彤彤的坐在那兒為難,自己是不是過分了?忙又打著岔,“聽妹妹說,三妹妹喜愛書法,這琴棋書畫中,穩穩占了個書字兒,卻不知三妹妹最愛哪位大家?”
才說完,林靖就恨不得給自己一下,忙中出錯,這姑娘家的喜好,也是外男能打聽的?看來,自己的這個機變修行,還是遠遠不夠。
探春倒是還沒回過味來,只覺得解了剛剛的尷尬,忙回道:“我們姐妹四人,因順著大姐姐,這四藝各擇一字,原也說不上多少喜歡,只是各自努力罷了。沒成想,久而習之,倒真覺得幾分趣味來。我極崇懷素大師的字兒,只是日夜臨帖,卻連一點兒風格都不成。”
林靖聽了,差點兒驚掉下巴,一個年紀才九歲的小姑娘告訴你她最喜歡懷素的字,自己刻苦練習,還在為練不出那個味道苦惱。懷素啊,那是狂草大家,顛張醉素,一個小姑娘在練?怎麼不讓林靖覺得違和?這是不是給壓抑狠了?
林靖運了運氣,看著探春,心中歎了口氣,語中暗含勸意,“狂草確實灑脫,只是,若只求灑脫,根基不牢,想來練就也難。我不太懂這個,只是聽人說,練字兒,得講究個心平氣和,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哥哥在說些什麼呢,也讓我聽聽。”林黛玉從外頭進來,見屋子內只有探春林靖,而這位哥哥也不像平時那樣避了出去,就皺了皺眉,自然的接過了話題。
林靖見黛玉進來,也不忙說先前之事,只問道:“妹妹睡得可好?我見妹妹今日氣色不錯。”
黛玉今日起晚了,心裡本就不自在,聽了林靖的話,覺得有些刺耳,本想頂回去,可屋子內還有他人,再一看林靖的樣子,又有些拿不准,也就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紫鵑看著不對,忙接過話來說:“姑娘昨夜睡得安泰,倒是好些日子沒那麼安穩了。想來林大爺過府來看姑娘,姑娘心裡覺著高興,才睡得這麼沉。我見時間還早,也就沒捨得叫姑娘。才剛姑娘還急呢,說是怕要丟人了。我就說,怎麼會丟人呢,大爺和諸位姑娘定能體諒,況現在也不晚。大爺,我說得可是?”
林靖才不覺得黛玉會因為自己覺得踏實呢,黛玉對她隱隱地防備,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只是她能體諒,也並不在意罷了。這會兒見紫鵑這樣兩段混在一起說,索性點點頭,趁了這丫頭的心。接著,也不在這些意思上頭多打轉,是或不是,難道靠嘴說的?這些又有個什麼意思?只是問著紫鵑黛玉昨日的情形。
聽紫鵑說道,昨日裡臨睡,太太王夫人讓人給黛玉送了盞燕窩粥,說是昨日黛玉用飯用了少了,怕空著肚子睡,更是不得安寢。黛玉念著舅母關愛,那一盞粥倒是吃了大半。
林靖心裡轉了下心思,一盞燕窩,就能讓平時失眠的人立竿見影睡好了?又不是安眠藥!安眠藥?只是,這是為了哪般?
林靖按下心思,笑道:“如此,真要好好謝謝二舅母。想來,都是那一盞燕窩粥的功勞。”
轉頭對著林來壽家的說道:“既如此,不如每日臨睡給妹妹用上一盞。只是,二舅母當著這一大家子的家,著實不易,各人都指著她來吃穿調停,且每人都有定例。沒得為了妹妹這件小事麻煩她老人家。日後,你自拿了那銀子,讓你當家的在外頭尋那最上等的燕窩來,交由你每日做了給姑娘用。這天長日久的吃下去,總能把那睡不踏實的病根給去了。想來,你這巧手,做點燕窩粥,總是會的吧?”
林來壽家的也是機靈,忙笑著說,“大爺您這是打趣我呢,什麼巧手不巧手的,這盞子燕窩粥又費得了什麼功夫,連廚房都不用去。我見姑那兒內有煎藥的小爐子,只要弄個小吊子在那爐子上慢慢熬著就得。”
“既如此,越性讓林來壽多買些銀絲炭來,也省得去給管家添亂。”林靖點點頭。
一時間,倒叫黛玉不知如何感想,心裡又是愧又是羞又是惱。
正說著,寶玉也來了。聽人說了林靖的前話,也連連點頭,只恨自己怎麼早沒想到,看著林靖的雙眼又熠熠生輝了。而探春看著眾人如此,雖然也笑著,只是心中晦暗不明。
一會兒工夫,兩房長輩並珠大奶奶璉二奶奶也過來了。眾人這才知道,昨日吃了晚飯,二姑娘被大太太叫過去說話,就留在那兒了,誰知今兒早上就有些頭髮沉,已經讓人請大夫去了。四姑娘昨日就去了東府。林靖這才依稀想起,昨日晚飯並沒有見四姑娘。
等給老太太請了安,一家子分別用了早食,該去忙活的去忙活了,就留幾個小輩在老太太跟前說話。
才說了沒幾句,就聽外頭人報,薛姨太太帶著寶姑娘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史老太君眯著個笑眼,忙道:“快快有請。”
林靖這邊坐不住了,賈府的姑娘還可以說說,這薛家,可是親戚的親戚,就算自己是賈敏生的,那也是沒有一丁點兒血緣關係的。
正要起身告退,冷不防被寶玉一把抓住了手,道:“我還想著寶姐姐怎麼好幾日不過來了,本來還想帶著表弟你過去認識一下的。寶姐姐也是在好不過的,你見了,一定也會這樣認為的。”
林靖這會兒真對寶玉的熱情有點兒吃不消了,忙笑著說,“二哥哥這可怎麼說的,我還是先回避一下才好。”
“都是自家兄弟姐們,有什麼好避開的?”寶玉覺得挺奇怪的,拿眼睛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頓了頓,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林靖默,老太太,您,內傷了吧。
☆、正文 068紛紛出手
寶玉拉著不放人,老太太又是點了頭的,外頭人進來也不過等丫鬟打簾子再邁個腿罷了,所以,等薛姨太太帶這寶姑娘進來屋裡,林靖還在那兒坐著呢。
既然走不掉,林靖也不矯情了,反正已經見了那麼多位姑娘,也不在乎再多加一位了。倒是寶釵,見到屋內真有一位面生的公子,瞬間低下了頭,紅暈,慢慢爬上了兩腮。這副嬌羞動人的樣子,差點兒迷了寶玉的眼。
薛姨太太過來此處,先是給老太太問安,等一眾客套完畢,老太太才指著林靖說,“這是我外孫,這兩日才到的。”邊上鴛鴦笑嘻嘻的插嘴道:“老太太盼外孫,都惦記很久了,所以這會兒林家大爺來了,老太太是就要他陪著,恨不得把以前的份兒都補上。”
林靖看了鴛鴦一眼,倒是個會就說話的丫鬟,給了個遮臉的說法,只是,這話倒像是說林靖不孝順。
黛玉了皺了皺眉,她對這位哥哥的感情說不太清也理不順,可是卻不愛聽別人說不好的。只是看著老太太笑呵呵的臉,也就抿住了嘴。
老太太像是沒覺得什麼不對,沖著林靖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薛姨太太,道:“來,見過薛姨太太。這是你二舅母的嫡親姊妹,你就跟著寶玉,叫姨媽好了。”
林靖走過去,口稱“見過薛家姨媽”,而後就要作個大揖,只是才行了一半,就被薛姨太太一把拉住了,捏著手一邊仔細打量,一邊連稱好孩子。林靖笑著由她看,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稱讚了半天,薛姨太太才說道:“那日我聽我那孽障說了,你跟他早在金陵就交好了。怎麼不來家裡坐坐?這回來了怎麼也不給他遞個信兒好讓他去接你?蟠兒惦記著你呢,口口聲聲說要尋你吃酒。”
林靖聽得一陣子膩味,攀熟也不是這等攀法,只是人家好歹也是有了年紀的,在座又都是姑娘們,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細,只笑著道:“舊年曾在金陵見過貴公子,只是貴府正舉家北上,也不好給您添亂。後來也不曾知道薛公子在此處,倒叫他惦記了。實在是對不住。”
薛姨太太頓了頓,忙說不妨事,然後就鬆開了手。寶釵的臉。更又是紅上了一層。寶玉也不知到底聽沒聽明白,這會兒就過來拉著林靖的手,就要給林靖介紹寶釵。
正在此時,外頭又有人通報,說是東府裡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過來了。
老太太忙讓人快請進來。等人進來了。行了禮,老太太又把林靖指給那對婆媳看了。
互相廝見過,尤氏尤為熱情,拉著林靖左看右看,看得特別的仔細,嘴裡不住地稱讚著不說。還問著各種的問題,平素的習性喜好,日常消遣。還問了榮國府人不太注重的讀書課業,大為讚歎林靖能得拜大儒為師,極是推崇。反正一圈下來,差點兒連林靖的生辰八字都給問了。如此熱切,連林靖都差點兒招架不住。
跟在尤氏身後的秦可卿自叫了聲“林表叔”後。就沒有再出聲,只是也不住的打量著林靖。這眼神。沒遮沒攔,也算大方,只是太刻骨了些。
林靖心中抖了抖,自己倒是不怕問也不怕被人看,只是總覺得這位珍大奶奶熱情太過,而那位秦可卿的眼神也太古怪了,不像是尋常親戚該有的樣子。又仔細尋思了一番,心中好笑,自己也太過自戀了吧?
也不知老太太覺沒覺察,反正這位開口笑了,“好了,珍兒媳婦快坐吧。我是知道你們婆媳倆是不吃人肉的,可我這外孫不知道啊,可別嚇壞小孩子家家。我這外孫,我可寶貝著呢,得留著好好疼愛呢。”
這是不是話裡有話,林靖不知道,只是尤氏捂嘴笑著放開了林靖,轉頭對老太太說道:“哪怕我就是個母夜叉,在老太太這尊真佛面前,也是沒戲唱的。”轉頭又笑著對林靖道:“好兄弟別怕,吃不了你的。”
這話一說,倒讓人噴笑了。正說笑著呢,王熙鳳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我聽著就熱鬧,還以為哪兒來了耍猴的,這仔細一聽啊,才知道是珍大嫂子來了。也對,耍猴的那比得上你啊,猴子又不會說話。”說著話,人就進來了。
眾人捂嘴,老太太倒是毫無顧忌的哈哈大笑。尤氏也挺樂和的,等眾人笑過後,才說到:“耍猴的比不比得上我,這個沒定論。但我知道,這耍猴的一定比不上你。這不,人還沒進來,這開場響鑼就已經敲上了。”
話音才落,又是個笑倒。林靖跟著笑著,只是心中詫異:這話聽著熱鬧,這兩人看著因該關係像是不錯,這才能互相如此打趣,看書上時也有這種感覺,只是現在自己砸吧著,怎麼有種爭鋒相對的味道啊?
又環視了下眾人,只看著笑得都挺暢快的。老太太老謀深算,自然是從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可另幾位也到了這種程度?還是說,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
正疑惑著,王夫人過來了。一眾人才廝見請安過後,邢夫人也來了,又是一通忙亂。
好不容易停當了,老太太才笑著說,“今兒個誰下了帖子不成,來得好齊全。”
尤氏聽這話,笑了,“說到這個,我今兒個還真是來下帖子的。我們爺聽說林表弟來了,喜歡的什麼似的,就要過來請人。我想著,不如大家一起請了,熱鬧些,也省得林兄弟拘束。所以,就跟咱們爺討了這份差事,來請各位了。”
老太太聽著點點頭,沖著林靖笑說:“看看,如今咱們都沾著你的光。咱們就跟著你去蹭飯去,我可說好了,大家都去。薛姨太太,你帶著寶姑娘也去。珍兒媳婦,你可得多多準備些好東西。咱們這一大家子,既然要蹭飯,就蹭足了。”
老太太說的風趣,大家也都哈哈笑著,鳳姐兒也在邊上敲著,“還是老太太好說話,只蹭個飯。我可不行,沒有好戲好酒,我可不依。”
老太太也撐不住了,忙指著鳳姐兒對尤氏笑道:“哈哈哈,你還不快去撕她的嘴,她借我外孫的光,還挑剔上了。”
尤氏也作勢要上前,鳳姐兒又討饒,足足笑了好一會兒。看看玩笑的時間不短了,幾位太太奶奶才先行告退,林靖也順勢告退出來了。
在老太太屋子外頭,幾位也分開了。尤氏帶著秦可卿倒是跟王熙鳳一路,說是要商量一下戲酒的事情。不過,臨走前,林靖捕捉到尤氏跟邢夫人飛快地遞了個眼神。
這日子就定在了第四日後,緊著賈政休沐,於是闔府就過去了。
才過了府,賈珍就帶著賈蓉賈薔過來請安,就見了被老太太拉在身邊的林靖,又是一番見禮。
賈珍也不等林靖把禮行全了,一把拉住細細看了,又問了些家常話,倒是沒像尤氏那麼仔細,不過也是多了些別的話,諸如林姑老爺身子可好,公務可繁忙,又旁敲側擊的探聽了下林府現在誰管事當家之類的,只是非常的巧妙。
林靖又不是真個不懂的,哪會真被人套出話去。不過,也對賈珍有了新的認識。書上只寫著這人好色貪歡之類的,林靖這會兒卻體會到,就沖那剛剛的套話技巧來說,也可看得出這人是有些才幹的。回頭想想,又覺得自己好笑,不管怎麼說,這人還是一族之長,總有些本事的。
賈珍探聽不出什麼來,也罷了,等說笑了一陣,就要拉著寶玉林靖前頭聽戲。老太太也不好攔著,點頭同意了,只關照不許讓多喝酒。賈珍忙笑著應道:“我親自看著,老太太請放心吧。”
外頭比內眷處熱鬧多了,寶玉原還擔心會碰上他老子賈政會不痛快,可出來並沒見著。一問才知道,這位政老爺不喜聽戲,正在敬老爺的書房裡看書呢。
寶玉一聽就撒歡了,一會兒說這個小生唱得好,一會兒說那個旦角水袖舞得妙,賈珍陪著,又把林靖拖著,看著倒是熟人了。
看寶玉把心神放在了玩上頭,賈珍笑了笑,掉頭跟林靖說話,不知不覺就把這話題往某個方向帶了,“林兄弟一表人材,又是個努力的,不知日後便宜了哪家的姑娘,林兄弟可否解惑一下?”
林靖垂下眼簾,心中歎了口氣,卻做出害羞狀道:“父親還未曾跟我說過這事情呢。”
“哦?是不曾說,還是沒訂親?”賈珍緊追不捨。
林靖不想在這問題上多糾纏,努力做出臉紅狀,卻把話給說清楚了,“幼時曾入寺中修行,師傅說,我命中有劫,不宜早提婚配之事。父親深以為然。”
賈珍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片刻就收拾起來了,東拉西扯的又說了一陣子,才說走開一下子,只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而內裡,不一會兒一個婆子就悄悄來到尤氏邊上,耳語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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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9厚皮搶先
尤氏神色未動,等那人下去了,過了會兒,才笑著對秦可卿說到,“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說話,話題不得姑娘們喜歡,你帶著姑娘們出去走走,看看園子裡的景,也省得坐著無味。”
尤氏這樣說話,哪怕是坐著不願意動的,也只能跟著秦可卿出去了。
而王熙鳳一聽那話頭,就知道尤氏有話說。原本她是極願意參合事情的,只是忽然想起,那日尤氏好像跟大太太有些勾當,那會不會就是應著今兒個的事情?進而又想到,大太太總是跟她姑媽不對付,這回這兩人都在,會不會當場打擂臺?雖說,她心裡是向著自己姑媽的,也不把大太太放在眼裡,可人家終歸是她的婆婆,明面上總要敬著。若等下這兩位真的對上了,自己夾在中間,倒是難辦了。
王熙鳳腦子轉得及快,這想到這兒,看黛玉等人才剛起身,忙笑道:“姑娘們等等我。”說著就沖故意沖尤氏笑駡道:“你是上了年紀了,我可還年輕著呢,不耐煩聽你這老貨嘮叨。”
轉而又對老太太央告道:“老祖宗,今兒越發給我個臉,讓我躲個清閒,也跟妹妹們出去樂呵一下。”
老太太哪有不明白的,只是王熙鳳說得可憐,倒是不能不應了,忙笑著說:“瞧瞧這個可憐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婆婆怎麼苛待你了。去吧去吧,好好去玩著,哪怕上房揭瓦我也不管你。”話語間,還不忘了把邢夫人給帶上。真當自己年紀大了,眼瞎看不見嗎?
王熙鳳脆聲應了,又給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斟上酒,殷勤一回,直看得邢夫人咂咂嘴。“快去吧,姑娘們都等著呢。再這麼著,倒真像是我苛待了你似的。”老太太的話讓她覺得刺耳,只是她這會兒也沒怎麼說王熙鳳,省得說狠了,王熙鳳抹不開面子,又留下了。她是極願意王熙鳳走人的。
王熙鳳花蝴蝶似的打了個呼哨,這才拉著秦可卿的手,帶著黛玉寶釵並三春走了。
尤氏看著姑娘們都走了,起身就對老太太福了一下。開門見山道:“今兒個,我想向老太太求個事兒。”
老太太沒想到這尤氏會這麼直接就說,只是她到底不是什麼年輕媳婦。也不等尤氏把話說完,馬上截入道:“我這個大半截都埋在土裡的人有什麼能耐讓你珍大奶奶求的,快快打住啊。就知道這飯,不是那麼好蹭的。我那個寶貝孫子外孫子,都要好好看住了。”
原以為這話說得夠厲害了。哪想到這回尤氏是鐵了心厚著臉皮了,就算老太太說的夠難聽了,也硬撐著要開口了,這回害怕被打斷,直接就說了最關鍵的,“我可是為了咱們家惜春跟林家大爺的事情來求老太太的。”
在老太太開口截話的時候。王夫人就聽著不對了,只是沒想到這尤氏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忙上介面道:“四姑娘跟林家那孩子能有什麼事。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統共沒見過幾面,珍兒媳婦不要亂說話,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尤氏一笑,忙又說道:“怪我怪我。把話說快了,讓二嬸兒您聽著誤會了。老太太。兩位嬸子,容我從頭仔細說。”話面上雖然是說著抱歉,可語調中卻有著喜氣。
老太太歎了口氣,狠瞪了王夫人一眼,真是個城市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這麼一說,她想不聽都不行了。哎,也怪自己,剛剛沒把話說死了。從那日尤氏的表現,就讓老太太心存疑惑,只是又不敢斷定,畢竟是甯國府的嫡出姑娘,怎麼能求個庶子呢。即便這樣,她剛剛還是截堵著尤氏的話頭。
可真是的,擔心什麼就來什麼。這珍哥兒也真是混帳了,就算再不著調兒,也不能那麼對付嫡親妹子的終身。還有這個尤氏,這麼厚皮耍賴的,這事兒,肯定是她攛掇著的,怎麼就能對小姑子下如此的黑手?難道是想著少出點兒嫁妝?
哎,自己願想著在二姑娘和三姑娘中挑一個,維繫著下一代的情分,也拉攏著林家,更能讓黛玉也輕鬆些,只是還沒想好舍了哪一個。雖說,嫁了林靖那小子,日後的日子不會太差,比旁人還更好些,畢竟上頭沒有婆婆,左右沒有兄弟妯娌,可這個身份名聲上卻沒什麼好聽的。有道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媳,自家好歹是國公府呢,就這樣嫁個庶子,還真是有點兒不好聽。
老太太是有點兒妄自尊大了。誠然,賈府往來俱是勳貴,四王八公,還有好些個伯侯人家駙馬府邸。只是傳到賈赦這一代,已經只是個一等將軍了,而賈珍更不堪,世襲三等爵威烈將軍。就是賈政,也只是個五品的官兒,雖然京官比旁的尊貴些,可再怎麼尊貴,五品也比不上林如海的三品,還是在揚州那種地方的巡鹽禦史。更別說,林靖如今十二,已經是生員了,雖然林靖是個西北貨,可在別人眼裡,那人品那師承等等,絕對是前途無量的。
不說老太太的暗自歎息,尤氏現在卻是有了機會緩緩道來:“今兒個我們爺一見著林表弟就分外喜歡,這會兒相處下來,這人品相貌,師承家學,無一不被我們爺喜歡。交談下來也分外投契。老太太和兩位嬸子也知道,我婆婆過身得早,我們爺一直是心念著亡母,又分外疼愛這個幼妹,她的終身,也一直在我們爺心上惦記著。”
“今兒一看到著林表弟,我們爺就滿意了。雖說,高門嫁女,只是也有‘嫁女擇佳婿,毋索重聘’這樣的話。林表弟除了不是姑太太親生的這一點,哪樣都是好的,配得上這‘佳婿’二字。萬事不能求全,再說了,林表弟又是自幼抱在姑太太身邊的,這一點也就說得過去了。所以,我們爺就想把林表弟定下來,做個妹婿。”
“先前我們爺也試探過了,林表弟還未定親。雖說,林表弟的親事,最後得有林姑老爺點頭。只是,老太太也是林表弟的外祖母,總有說話的餘地的。我們姑娘打小在老太太身邊,老太太疼愛她,教養她,姑娘的終身大事,不能不跟老太太通個氣。還請老太太看著我們姑娘面上,以及我早逝婆婆的往日情分上,幫著給林姑老爺說說。省得我們也冒然說上去,讓人詫異。”
尤氏一口氣說完,這才微微停了停,又對著王夫人福了福,“剛剛是我說話沒說全,倒讓二嬸子替我擔心了。”
尤氏根本不擔心剛剛那種帶有歧義的話傳出去,她們都連著親呢,這話要是敗壞了賈家姑娘的名聲,她們哪房又逃得過去?
王夫人暗恨,尤氏這樣把話說明白,她再提探春,倒像是兩姐妹爭嫁了,這可是太難聽了。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老太太剛剛那樣急著截話頭,大概就是擔心這尤氏說出這些來。這個沒羞沒掃臊的,還真知道先下手為強。
王夫人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便宜了探春。可往往有了爭搶,就會讓人頭腦發熱,更會執著。現在,王夫人倒是不甘心了。
眼珠子一轉,也不管老太太還沒開口,就出聲否決了,“珍兒媳婦,這好像不太合適吧?且不說別的,四姑娘排行可是老四。怎麼能先給她議親呢?這樣,豈不是讓她姐姐臉上太難看了?”
王夫人說著,還想拉著同盟,就看著邢夫人道:“大嫂子,你說是吧?”迎春比探春還大,這事情,肯定是二姑娘臉上最難看。這樣先把四姑娘給否了,然後對付二姑娘,可有的是辦法,那個軟弱的性子,就能挑出毛病來。
哪想到邢夫人臉色一整,沖著王夫人搖搖頭,“弟妹,這事倒不是這樣論的。”說著,好整以暇的拿著帕子掩了掩嘴角,心裡卻笑開了花。這事,本來就是她想出來的,怎麼會沒想到這個呢。
當初她就想著,一定不能便宜了王氏,如今看王氏暗自著急的樣子,心裡爽透了。這回,她可是一箭多雕,太不容易了。賈珍的為人,她還是揣摩出幾分的,做事沒個章法,就看他能給唯一的兒子去那麼個小官家裡的女兒就看的出,而且這女兒還是抱養來的,真是不知所謂。而尤氏來說,小姑子養在老太太那兒,能有多少情分?
而且,尤氏也是個填房,也是小門戶進來的,也沒有子女,所以,別看尤氏面上這麼光鮮能說會道,心裡也虛著呢。要想有底氣,就必須手裡抓著錢。那林家姑老爺在南邊作了那麼多年官,又是管鹽的,家裡得有多少家產?不姓尤氏不動心。就是賈珍,也看重這點吧?
再說,林家小子能娶嫡女,怎麼會再看著庶女?況且這年齡也合適。這樣一來,她也是給林家賣了好了。
(謝謝東湖碧水灣童鞋的香囊,麼麼!)
(友情推薦一個
書名:《民國貴女》
作者:唐雪熏
書號:2803171
一句話簡介:姐就想要一段美滿的婚姻,難麼?)
ga1105 2015-12-12 02:59
☆、正文 070叔嫂情份
邢夫人想著,這惜春不過是個小姑娘,還不聽她哥哥嫂子擺佈?日後這家產,也方便倒騰。她可跟尤氏說好了份額的。就算尤氏貪墨了些,總比落在王氏手裡,自己一點兒也拿不到、反看了白惹氣好。至於迎春,且不說她原先的那些想頭,就算嫁過去,這裡頭還有賈璉夫妻呢,那個王熙鳳可是個狠角色,自己能落下多少好。還不如這個惜春呢。自己能即賣了東府裡的好也撈了實惠。
這可真是一舉多得的事情!
邢夫人此時心情好著呢,聽到王夫人這會兒這樣問她,還真以為自己會被她擋槍使?因而笑著慢慢說:“弟妹你看,往日裡,府裡府外的,咱們璉兒,都是被稱作二爺,而寶玉,也是二爺。這一個府裡,就有兩位二爺,可見是各房論各房的。這正經說起來,惜丫頭還隔著府呢,她可是正兒八經的東府大姑娘。現在稱呼她四姑娘,無非是當初老太太養在跟前,怕她因為這點子稱呼,覺著自己是個外人,不自在而已。那是老太太心疼侄孫女。若按你這個說頭,那族裡隔著府的,得有多少姑娘要看著咱們府行事?這樣,也太過了。”
王夫人只是臨時找話題,哪比得上邢夫人早有預備?這一下,就被將軍了。而且,這話裡話外還說她跋扈,當下臉就火辣辣的了。想要反駁,還真一下子找不出錯處,那話既捧著老太太又威脅著她的心肝。
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麼,當初弄出那兩個二爺,也不過是自己略有些偏心而已。現在這麼多年下來了,難道說還要再去改了這稱呼?只怕若真那樣,原本沒什麼的,倒弄出什麼事情出來,惹得家宅不寧。況。即便那樣,這惜春還隔著府,也論不到一處呢。
罷了罷了,他們自己要作,那就作去。那樣,還更好聽了,姑爺那裡也更有面子了。只是日後。。。。。。哼,不過是個小丫頭,好好調/教著捏在掌心裡便是。看著尤氏,老太太冷哼著。怪不得頭幾天說著要接過府去住些日子,只是,這幾年這樣扔著。現在想籠絡就能籠絡回去?
老太太心思已定,面上卻是不改,“四姑娘的親事,是得由著她哥哥作主,我老了。也管不了你們多少年了。只是這一句,你們做母親做嫂子的要記住,歷來,這姑娘家總要尊貴些,沒得上趕著男家議親的,不然。就算是成了,怕是也要讓夫家看輕。”
說著,也不管別的。只說是自己乏了,坐不住了,就要回去。尤氏倒要留人,但這哪是留得住的?連著王夫人也一起告辭了。而李紈先頭也在座,知道婆婆心氣不順。也就識相地一起走了。倒是邢夫人心裡暢快,留著讓人奉承呢。
王熙鳳先前跟著姑娘們做一處。漸漸的跟秦可卿談在了一塊兒。聽著秦可卿話裡隱隱透出的意思,吃驚地瞪圓了眼睛。等聽聞老太太太太要走,就覺得,這裡頭,有事情。有心想要跟著回去,好好聽姑媽說說,只是再一想,這事,她可管不著,摻和進去,裡外不是人。往日賈璉跟林靖時有書信往來,賈璉有時候也說上那麼一兩句,知道賈璉對這個表弟不同旁人,怕是比琮三爺還上心呢。
這樣想著,就笑著說要留下來,好不容易偷了一天的樂子,哪能這麼早就回去了,還不得讓人好好服侍服侍?
老太太也沒做理論,只讓王熙鳳留心照看著小姑子小叔子,就帶著人走了。她這一走,連賈珍都出來恭送。
賈珍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偷眼看著媳婦,雖然尤氏臉上的笑意勉強,但還是點了點頭。這下,有心人看著心裡就更來氣了。
林靖也跟著眾人送老太太呢,可被王夫人連連的打量,弄得有些發麻。因想著賈珍今日對自己的熱情,今日著宴請又是因自己的名義,所以現在也不可能脫身,那就多留意著吧。
林靖本來就不愛戲酒,這戲,咦咦啊啊的,雖然是民族文化高雅藝術,但她一個聽慣流行音樂的,一下子還真沒那個膿包,而酒,更是喝不得。
所以枯坐著也無趣,可也不能一個人亂走,要知道那些那些經典橋段是她要引以為戒的,所以,就想拉著寶玉。只是這寶玉現在沒人管著,好一陣子自在,心神放在玩樂上頭,又多喝了幾杯,眼看著就是臉紅眼馳,隱隱有醉意。
賈蓉也是個有眼力的,看著林靖這樣,就知道不怎麼耐煩了,想著自家謀求的事情,因而笑著說道:“光這樣坐著,也是厭氣,表叔,出去走走可好?”
有賈蓉陪著,林靖自然是放心了不少,只要不錯步跟著,有什麼事情,自然有賈蓉頂上。林靖眯了眯眼,連連點頭,臉上也真心實意的笑了。
賈蓉晃了晃眼,又極快的收住了,只是這下,刻意的討好,就更心誠了些。
紅樓原著中並沒有怎麼多描寫甯國府內的風光景致,林靖卻明白,當初這好歹也是國公府,所以這一路走走看看,林靖雖悅目,卻沒表現得多驚訝,這落在賈蓉眼裡,自然又是種好處。
這且行且看,漸漸行至一處假山,就隱隱聽見有人聲。林靖分辨不出是誰,只聽得出,現在是個女聲在說話,只是撇了一眼賈蓉,卻見賈蓉面色有些微變。
賈蓉欲加快步子,卻又猛地一頓,眼睛,不著痕跡的偷劃向林靖。只見林靖背著手,半轉著臉,眼望著遠處那處活水,口中念念有詞,又搖晃著頭,忽然一皺眉,像是沉浸在某種氛圍中,根本沒在意周邊。
賈蓉這才向著身邊一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子點頭,快步往那假山另一邊繞去,只是行動雖快,卻無半點聲息。不一會兒,那小子就回來了,湊在賈蓉耳邊說了句話,那賈蓉的面色就轉過來了。
也是賈蓉認為林靖不過是個孩子,拿著寶玉作比,不然也不會在林靖跟前如此淺白。
林靖心中好笑,停住了口中之詞,又轉眼望向別處。
賈蓉見此,笑著過來問到:“表叔剛剛可是得了什麼好詩了,可否賞侄兒聽聽?”
林靖微赧,“哪有。我只不過是看著那水格外喜歡些,我們前邊去吧。”
賈蓉只不過是一說,他哪對什麼詩文感興趣,這時也就當先往那假山走去。
轉過假山,還真見著一行人,和一個人。
那一行人,林靖認得,那一個,林靖也認得。
只見這兩撥人看見林靖賈蓉過來,俱是喜意,那一個的,率先迎了過來,先對林靖稱呼了聲表叔,而後一把握住賈蓉的手,說道:“蓉兒,怎麼不說一聲就出來了,倒叫我好找。”
林靖被這聲“蓉兒”刺激得不清,看著賈薔也有些愣神。那賈蓉微微一笑,這笑意,真情實意,反手握上賈薔的手道,“我不過是陪著表叔出來散散,你緊張做甚?”
兩人都往林靖這邊看來,只見林靖微微愣神,賈蓉只以為小孩子忘了人,忙再次引見,“這是我薔兒堂弟,是老國公正經玄孫,原也主在府裡。前些日子,薔兒心大了,說是該頂門立戶了,硬要搬出了府。我父親也扭不過他,只能允了。”
這話,透著親昵,也有絲怨氣。
“蓉兒!”賈薔在一邊叫道。
“怎麼,我說的不對?”賈蓉打鼻子裡哼了一聲。
林靖才從那聲“蓉兒”裡回過來,又被這互動弄得有些小心跳,不是吧?是吧?
正在這時候,那一行人也過來了,“見過表叔,見過相公。”那打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秦可卿!剛剛那個模糊的女聲,也是她。只是,為什麼聽了她的聲音,賈蓉會變臉呢?
林靖還沒怎麼想,就聽見賈蓉問到:“母親不是說,讓你陪著幾位姑娘及璉二嬸子嗎?怎麼你在這兒?”
秦可卿不急不緩的說道:“原是那樣的。只是一會兒,前頭就傳來話,說是寶二叔有些個醉了。璉二嬸子就要帶著寶二叔回去。我想著,老太太本是讓公公看著寶二叔的。那樣回去,怕是要讓老太太責怪公公。且老太太本身也是乏了才回去的,沒得讓她老人家再勞累掛心。所以,我就勸著,不如就讓寶二叔在咱們這兒歇著,等歇過了勁兒,也就好了。現在這樣,路上再要是折騰得吐了,倒是不好。”
“璉二嬸子想著也是個理兒,就讓人把寶二叔送了進來。我才去把寶二叔安頓好了,就要去回稟璉二嬸子的,卻不想在這兒遇上了薔叔叔。”
秦可卿一路說著,賈蓉一路聽著,並沒有什麼表示,可林靖那是多靈敏的人?就是說她多狡也不為過,並未有漏掉,那秦氏說到賈薔時,眼神落在了那交握的兩隻手上,臉上閃過些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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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雪熏
書號:2690274
一句話簡介:穿越了,悲慘了!重生了,奮起了!那些負了我的你別得意,今生咱們來好好算算帳,那些我負了的,對不起,我會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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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1見證實錄
賈蓉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了句,“寶叔那兒可得仔細著,你把寶叔真安頓妥貼了?”
秦可卿順著眉眼,答了個是,還解說道:“上回邀西府過來看梅時,寶叔不喜在那正經待他的屋子裡睡,偏是我房裡,他就嚷嚷著好。這回,人有些糊塗,更是吵嚷著不要去那些濁氣沖天的屋子,還惦記著我那處。我瞅著寶叔酒氣上頭,也沒法跟他分說,也怕鬧狠了,他更不好受,再說,寶叔才多大啊,就順了他的意,照舊送到了我那兒。丫環婆子我都關照好了。這才準備去回璉二嬸子的。”
賈蓉聽了,也沒覺得不妥,點了點頭,就讓人自去。
林靖卻忙出聲,叫住了秦可卿,“侄媳婦請稍等,”說完,又為這句侄媳婦稍窘。賈薔看出了林靖微微的窘樣,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倒是那秦可卿像是怕林靖著惱,瞪了眼賈薔,返身對林靖福了福,道:“林表叔有何吩咐?”
林靖整了整臉色,問道:“你才剛說要去見璉二嫂子,二嫂就在前頭?”
秦可卿彎了彎眉眼,確實是副可人的樣子,柔聲道:“正是。”心中暗自琢磨林靖話裡未盡的意思,恍然明白,道:“二嬸子帶著幾位姑媽就在前頭的飛翠榭樂呵著呢,我才剛出來的時候,聽著姑媽們說是要聯句。先前還讓我找了套花神籤子出來,想來還要行個酒令。表叔也過去熱鬧熱鬧?”
秦可卿確實猜對了林靖話外的意思,但只是一半。她是要打聽那幾位賈姑娘和寶釵的去向,可為的只是避開,她雖不怕人纏上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她還想著將來一定要和這兩府撕擼開呢。
此時,林靖也笑得分外溫柔。竟讓那幾位見慣美色的也稍稍失了神,待回轉過來,只聽見林靖的聲音在說,“。。。。。。姑娘們玩得開心就好,我就不過去了,省得拘束了姑娘們。只是麻煩侄媳婦給帶句話給我妹妹,聽著這個‘榭’,想是靠著水邊,現在天氣雖然熱了,可也不能盡貪著涼快。著了水氣,姑娘們玩鬧聯句雖然熱鬧,但也不可太過費心血。多思傷了精神,酒雖好,只是年紀還小不可多飲,吃茶葉不可太多,免得睡不安神。。。。。。”
“撲哧”。賈薔又忍不住了,“這哪是一句話,這可是一車子話了,都趕上寶二叔了。”
這回秦可卿沒有瞪他,也是笑了,看著林靖好似有點兒尷尬。忙解圍道:“都知道林表叔是疼愛妹妹,如今看著,讓我巴望著也從哪兒變一個這樣的哥哥出來。表叔的話。我一定帶到。表叔放心,璉二嬸子看著她們呢,一定會勸著的。”
林靖拱了拱手,這才轉過身,賈蓉度其意。忙又把人往另一處引,賈薔自然跟上了。走了幾步。才隱隱聽見什麼“四姑娘好福氣”這類低聲地話,也有的在奉承秦可卿,“奶奶您也是福氣好的”,偷偷看了眼賈蓉,果然,面色已經變了。
如今這走來,雖是多了個人,反而卻比剛剛話少了。林靖雖覺得這貌似有點兒古怪,可,這又與她何干?只管四處看看,有意思的地方就多停停,看到奇妙處,也想著吟上一首,只是到底不是從小沉浸在這古韻中的,總覺得刻意做出來的,多了點匠氣,少了些靈性。
林靖搖搖頭,罷了罷了,附庸風雅,自己還真是沒這個根骨,只要能把那策論寫出味道來了,就行了。
這樣走走停停,也是有好長一短時候了,賈蓉倒是擔心林靖累壞了,就要勸他回席上去,用點東西,歇歇腳,若是嫌棄那幾本戲吵鬧,也可以點兩個小唱。
林靖哪裡是嫌那戲吵鬧,她那根本是看不懂,再者也不想去前頭虛應那些個人,只是搖頭。
賈薔知道賈蓉擔心什麼,腦子一轉,笑道:“既如此,不若我們去瞧瞧寶叔,也不知他這個醉酒,到底如何了。”想來到了屋子裡,也能歇著,若能讓這位歇個晌,就更好了,說著話,眼神就瞟了賈蓉那裡,忽然彆扭了下,又加了一句,“只是到底是嫂子的屋子,我倒是唐突了,不知道蓉兒意下如何。”說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賈蓉,不再作聲。
賈蓉聽了這話,倒是有些個惱色,“一個屋子罷了,難道還是個寶貝?”說著橫了賈薔一眼,只是見那賈薔的形色,又沒再說下去,也那惱色也盡數收了,輕咳了一聲,對林靖道:“薔兒這提議倒是不錯,我也正有此意,不知表叔覺得如何?”
其實,林靖也是想看看那秦可卿的屋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要知道,就在那兒,寶玉第一次那啥,嗯,遊太虛幻境哈,還有那段描寫:“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甚是香豔。
只是礙于禮法,不得說什麼,現在賈蓉親自來請,林靖也就順勢點點頭。
當下,賈蓉在前邊引著路,賈薔伴在林靖身邊一路行去,快到了,卻發現院子裡沒什麼下人。
今日府裡宴請,等閒的人派出去忙著差事了,可再怎麼著,這院子裡總是會留著人的,哪怕是粗使灑掃婆子總歸該有的,況剛剛秦可卿還說,安排下了人呢。賈蓉臉上就不好看了。
賈薔這會兒倒是不跟他尋彆扭了,笑著道:“許是寶叔想要清靜,把人都打發了也未可知。你也知道,寶叔最看不得那些死魚眼珠了,沒得留著污濁了這院子裡的氣味兒。”說著,就悄悄地捏了捏賈蓉的手。
賈蓉聽了賈薔的安慰,心裡就舒坦了些,臉上也回過臉色,沖著林靖笑說:“倒是讓表叔看笑話了。那我們也輕著些,省得驚擾了寶叔。”
林靖只當自己是瞎子,這會兒見對自己說話了,才活過來,也只是笑笑。
賈蓉讓跟著的人都留在了外頭,只把林靖賈薔往裡讓,看來,還真怕寶玉嚷嚷著污濁了味道什麼的。
院子裡沒人,賈蓉就自己打了簾子,讓林靖賈薔進屋。屋子外間也沒有人,靜悄悄的,林靖有些奇怪。寶玉這個人吧,雖然喜歡亂跑,也不在意身邊跟沒跟著人,可他身邊那些丫鬟服侍他卻十分精心,這會兒他有些醉酒,身邊那襲人晴雯麝月什麼的怎麼會不緊巴著?
林靖正疑惑著,就聽見裡屋傳出來一聲似泣非泣的聲音,正待凝神細聽,卻又沒有了。而正當林靖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又一聲呻吟傳了出來,有些壓抑,想是竭力忍著什麼。
賈蓉臉上的神情有了些古怪,僵立在那裡,而賈薔卻無聲的笑了,比了比裡頭,做著誇張的嘴形,一字一字無聲的說著:“去看看是誰!”說著就推著賈蓉往裡走,而他自己還不忘拉著林靖。
等林靖被拉了進去,看清裡頭的情形,才暗罵了自己一聲,馬德,自己好歹也不是不知道,怎麼那會兒就沒想起這事情,這麼近距離圍觀活劇,會不會長針眼啊!啊啊啊,三觀呢,節操呢,下限呢,這三兄弟跑哪裡去了,是不是被自己剛剛蘸著醬醋吃了?不然,為毛現在自己竟然也有些興興然?
還有還有,賈蓉賈薔這兩兄弟,明明是兩個美少年,怎麼這會兒會笑得像個中年猥瑣大叔?
屋子內燃著熏香,靠裡中間的那張大床上,垂著帳幔,因是天熱了,這帳幔是薄紗的,半透明,還只放下了一半,這床上的情形,看得分外分明。
寶玉仰躺著,只著中衣,還算整齊,只是腰上那汗巾子解開了,有一隻胳膊伸了進去,透著薄薄的衣料看得出,那胯/下/鼓鼓囊囊的,一隻手在那裡動作著。隨著那動作,寶玉還時不時地發出先前林靖聽見的那種聲音。
裡床,有個丫鬟,半俯臥在寶玉身上,緊閉著雙眼,一隻手正在寶玉的那裡,另一條胳膊,就摟著寶玉的頭。而寶玉此時,並未有像平時那樣吃著丫鬟唇上的胭脂,而是正把頭湊在那丫鬟的懷裡,含著那物兒,舔弄著。
還好還好,還沒有上頂級片,現在只是三級。
林靖正想著退出去,卻沒想到賈薔突然笑了,“可算是逮著了。”
那只手僵住了,那個頭也僵住了,忽然,林靖聞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林靖也僵住了。
(謝謝樂樂媽咪的粉票~)
(這個,好茶今天有些猥瑣了,不過,圍觀黨原著中也有,當然,內涵可能不一樣,摘自第十五回:
說著,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到炕上,就雲/雨起來。那智能百般的掙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見一人進來,將他二人按住,也不則聲。二人不知是誰,唬的不敢動一動。只聽那人嗤的一聲,掌不住笑了,二人聽聲方知是寶玉。秦鐘連忙起來,抱怨道:‘這算什麼?‘寶玉笑道:‘你倒不依,咱們就叫喊起來。‘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寶玉拉了秦鐘出來道:‘你可還和我強?‘秦鐘笑道:‘好人,你只別嚷的眾人知道,你要怎樣我都依你。‘寶玉笑道:‘這會子也不用說,等一會睡下,再細細的算帳。‘)
☆、正文 072鬧酒生事
林靖忽然有種掩面而泣的衝動,這到底是鬧哪樣啊?
只是,她沒想到,比起那幾個人來,她簡直就是個嫂夫人——弱爆了,就連那丫鬟襲人也比不上。
寶玉只是僵了一會兒,就起身了,還讓那丫鬟給他整理衣裳,嘴裡卻是向賈蓉賈薔告饒道:“蓉哥兒薔哥兒,可別嚷嚷了,我倒是沒啥,只是捨不得襲人。好歹看著往日咱們要好,別讓別人知道了。”說著就又看著林靖,滿是討好。
賈薔嘻嘻一笑,“咱們兩府誰不知道,襲人姑娘,那就是以後的小嬸子。”賈蓉也跟著打趣,寶玉只是央告著說好話,而襲人快速整理好兩人的衣裳,只是低著頭站立在一旁,臉蛋子倒是紅紅的,卻絕沒有慌張害怕。
林靖忽然覺得,沒道理啊,憑什麼自己替他們臉紅難為情?遂也肅了肅嗓子,把那些情緒給收了起來。
幾人出了內間,叔侄幾個在外屋坐了下來,襲人還是跟在寶玉身邊服侍著,看得林靖很是佩服,瞧瞧人家這心理素質!
又是好一通廝磨,打趣與反打趣,求饒等等,總算是把這事給遮蓋過去,那兩兄弟也說了再不提的。寶玉忙讓襲人過來給幾個人行禮,別人倒還罷了,偏賈薔性子愛鬧,竟然讓了半禮,嘴上說著:“可不敢當小嬸子的禮。”
林靖厲眼,覺著這襲人有絲得色,轉瞬就有不見了,只是訥訥不知如何。寶玉就護上花了,“你還這般打趣她,被那幾個聽見了,又是一番鬧騰。”
賈蓉等素知寶玉身邊的丫鬟金貴,聽著這般話。也哈哈的笑了。
正說著呢,就見外頭進來兩個人,一個形容極秀,一個平常些,手裡都拿著點東西。那個極好看進來就瞪了寶玉一眼,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另一個也跟著,空出來手,兩人就先給林靖賈蓉等行了禮,然後再轉過身對寶玉道:
“今兒個廚房裡事多人雜。我們怕經了那麼些人手你又嫌糟汙了,就不錯眼的在邊上盯著,偏你要的這什麼碧荷蓮子玉珠湯又是個磨人的。等上著許久才好。倒是熏了我們一身灶上的煙火氣。你要是不把這一碗都喝盡了,我跟麝月可都是不依的。”
林靖等這才知道,原來這寶玉想了個這樣的由頭支開人,看著那一大碗的什麼什麼湯,雖然碧綠生青。沉浮著幾點櫻紅、玉色的小丸子,煞是好看,可這麼一大碗,讓寶玉喝盡了?
賈蓉兩個就憋著笑看戲。寶玉只是忙著安撫那俏麗丫鬟,“真是對虧了晴雯你們倆了,這可是累了?快快坐下來。我給你們也舀碗湯嘗嘗。”
那晴雯輕哼了一聲,“這哪敢當啊,省得被人說鬧騰。”
“噗哈哈哈哈”。賈蓉賈薔是憋不住了,就連林靖也覺得這小品挺有意思的。
寶玉也不生氣,還是嘻嘻笑著。好在晴雯還知道個分寸,只那麼一句,接下來倒是盡心服侍著。再也沒別的了。
在甯國府裡就這麼鬧了一整天,林靖發現。經了那個事情,賈蓉賈薔兄弟對自己是更加親熱了,而當事人寶玉那熱情,更是沒話說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男性之間的友情?一起扛過槍,一起女票過女昌,那麼私密的事情都攪和著了,所以,才更能貼近?
林靖也沒多少功夫尋思這個,接下來的幾日,她就一直往府外跑,按著那下的帖,日日拜訪那些府上。老太太原還叫寶玉陪著,只是擋不住寶玉的撒嬌耍賴,而且這天氣也一日熱過一日,擔心寶玉身子吃不住,也就罷了。
寶玉遂了心,又打著要陪著表弟的旗號,連族裡的學堂都請了長假,更是有時間玩鬧了,這府裡鬧著姐姐妹妹,府外又有世交舊友,日子過得甚是如意。若說還有什麼不滿的話,就是林姑老爺給了表弟那樣的差事,害得表弟日日與祿蠹相伴,並不能時時跟著自己一塊兒玩樂。這每次叫著玩耍,十停裡能有一停,就算不錯了。
這一日,林靖實在是推託不得,才又跟寶玉一道,跟那幾個世交之子吃酒。席間一掃,也就是上次那幾個,只是沒有都來罷了。
馮紫英看著林靖,哈哈一笑,“林兄弟今兒個總算是得空了。”雖笑著,只是這面上笑肌拉扯得生硬,眉毛也沒有什麼動彈。
林靖看著馮紫英,聽出這話裡的那絲譏意,也拱了拱手,把那絲譏意還了回去,“比不得馮兄好福氣,生就一個富貴清閒命。”馮紫英是笑著林靖蠅營狗苟,林靖就指著馮紫英靠著祖上混吃等死。
兩人都是聰明人,一句話變知其意,馮紫英臉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只有那寶玉聽不出來,還笑著說:“你們倆也不要互相恭維了,今兒個好不容易湊到了一塊兒,就多喝上幾杯。”
末了,還沖著馮紫英問道:“今兒個沈世兄怎麼沒來?”
馮紫英聽問,暗裡瞪了林靖一眼,才笑著跟寶玉道:“今兒個他又些勾當,想是脫不了身了。”
林靖被瞪得莫名其妙,第一次見面就被這位灌酒,後來也沒怎麼著他,這位紫英童鞋怎麼像是對自己有意見?這是哪裡的話?
想了想,沒有頭緒,林靖也就擱在一邊了,她向來不是肯委屈自己的,這些年在林府委屈求全,已經是夠可以的了,沒得交個朋友也得曲意奉承。若真那樣,也不是交朋友了。
不過接下來,馮紫英也沒怎麼樣,倒像是單純的賭氣而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上是越見熱鬧。林靖笑眯眯的看著人玩笑,說話,自己跟著笑著,時不時吃上兩筷子,倒也逍遙,很有上一世那種吃飯打屁那種感覺。席上,倒是還有人給林靖敬酒,只是都給馮紫英給擋回去了。每擋一次,就瞪林靖一回,讓林靖覺著分外有趣,看這樣子,鐵定不是這人的本意,所以,才那樣沖自己吧?
只是,誰讓他關照自己呢?不期然,哪個俊朗的身影外放的氣勢就跳了出來,想了想,除了他,還真沒別的什麼人了。
席上不知哪個腦子快,看出了馮紫英替林靖擋酒,就生出捉狹心思,拉著左右一嘀咕,就又來敬林靖的酒。馮紫英就又跳了出來,這回,那人沒那麼容易退回去鬆口了,然後就變成了馮紫英三替一,也就是人敬林靖一杯酒,馮紫英得喝三杯才能替了他。
轉眼,這兩人兩杯,馮紫英就六杯下肚了,邊上還有一位呢。林靖看著不好,這哪裡是給她敬酒,明明就是要灌醉馮紫英。只是,人家替自己受過,自己不能真那樣幹看著,遂也,林靖也跳出來,厚皮耍賴,說是人欺負她年紀小云云,寶玉也幫著起哄,好說歹說,那幾位才摸摸鼻子,沖著馮紫英一眨眼,會座兒了。
馮紫英已經有些昏頭了,這下才看明白原來是上了人套了,只是這個套,就算看明白了,也還得上。心裡有些不平,又是沖林靖一瞪眼。林靖明白受了人好處,先前也冤枉了人家,這會兒哪還會跟剛剛那樣,忙換了座挪到馮紫英身邊,小心照料著,生怕那人真有個什麼。
這下,倒是馮紫英不樂意了,酒喝多了,管不住嘴,還鬧起小脾氣來了,“我不用你討好,你也不用記著我的情。你現在是要笑我吧,笑我沒有酒量,還是不自量力?起開起開,我看著你就不舒服。”
林靖輕笑一聲,“我沒討好你,我也沒笑你,我記著你的情,我也記著沈大哥的情。”
馮紫英一愣,頭一歪,把眼睜得圓溜溜的,就這麼拐著脖子看林靖,嘴裡還大著舌頭,“你,你怎麼知道的?不能啊,難道我剛剛說漏了?”
這樣子,還真是憨態可掬,林靖撲嗤笑了,又怕這醉人著惱,忙哄著道:“我瞎蒙的。這裡誰人不知道,你馮紫英嘴可是最緊了,而且也是最擔得上人託付的,只要答應下了,就一定幫忙做好。馮大哥,你真是這個!”
說著,林靖就翹起了大拇指。
馮紫英哼了一聲,手裡也比劃著大拇指,撅著嘴說到:“哼,我哪擔得上那個?我可是個名字女氣的,只會欺負小孩兒的。”
得,原來,還真有人嘴巴不緊。馮紫英,就惦記上了這個呢。
林靖眼珠子一轉,玩心大起,忙說,“這話誰說的,馮大哥,你告訴我,我去找他理論去。怎麼能這樣說我馮大哥,馮大哥名字哪來女氣?紫,紅極至紫,英,英氣勃發,這樣解釋才對吧?”
馮紫英現在的腦子是一根弦,還時不時要掉線,聽了林靖這話,半天才琢磨出意思來,“原來,不是你說的。哼,沈淑,你又騙我!”
接下來就形勢大逆轉,馮紫英拉著林靖,就像是看見了親兄弟,不住嘴的說著往日那沈淑如何給他當上,就差點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林靖看著馮紫英真醉了,忙嗯啊對付了幾句,就要讓人上醒酒湯。只是屋子裡吵鬧,林靖也不想大聲嚷嚷,讓別人看馮紫英的憨態,就悄悄跟鄰座的說了聲,出了屋子,找小二吩咐。
只是才出來走了幾步,林靖就被人一把拉住,“果然是你!”
ga1105 2015-12-12 03:02
☆、正文 073經典老梗
林靖一驚,猛地轉過頭,只見一張大臉笑著就要湊到她身上了。
這張臉,五官長得還不錯,只是現在這樣笑著,怎麼看怎麼猥瑣,以前只是微胖的身材,現在已經是肥胖了,還是那麼喜歡穿粉色,白瑞的話真是一點都沒錯,真真是頭粉皮豬!
林靖斷然拂開那只拉著自己的手,退後半步,整了整衣裳,才開口道:“倒是真巧了,薛公子。”
薛蟠哈哈笑著,也不管林靖的冷淡,“對對,真是太巧了,我一眼望過來,正好看見你出來。雖然有些日子沒見到了,可你的背影,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說著,就又往前進了一步,道:“前些日子就知道你來京城了,我想著咱們兄弟關係也挺近的,你來了京城,我也要表示一下,就想著請你出來熱鬧熱鬧,以後一起樂和,這才是地主之誼。哪想到,幾回找你,你都不在。給你下了帖子,你也都說忙。今日可算是給我逮住了。”
林靖當然知道這些,幾次薛蟠來找,她不是閃了就是推脫了,可沒想到今日這麼巧,就給他當面堵住了。只是,就算堵住了,她也不想跟薛蟠多有拉扯,這人的眼神,不正!
看著薛蟠上來一步,林靖又後退一步,道:“倒叫薛公子多惦記了。只是我北上,原是來拜見長輩的,所以也不方便出來找樂子。今日,也是寶玉磨了很久,老太太點頭,才出來的。還忘薛公子海涵。”
只是這薛蟠渾人不知道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哈哈一笑,“這有什麼,回頭我也讓母親去跟老太太說說,就說我們倆本來關心就好。老太太一定準的。”
發現跟林靖距離又遠了,就又要上前。林靖皺了皺眉,這有不是幼稚園過家家,我退後你就上來,就伸手在身前虛推了下,道:“薛公子緩著,我不慣與人這麼靠近。”
也不知道這位薛蟠腦子裡塞了什麼,還是借酒遮臉,“沒事,好兄弟。你慢慢改了就行。”邊說,還伸出手來,就要握住林靖的手。
林靖見這傢伙把外面喝花酒調/戲人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一股子膩味,哪能讓這人得逞?反手一巴掌拍在那豬蹄子上,滿臉厭惡地說到:“還請薛公子放尊重些,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一邊說,一邊又像沾了噁心的東西一般。用另一隻手掏出手帕,擦了擦剛剛打人的那只手,就把那手帕扔在了薛蟠的臉上。
哪知這個薛蟠一點兒沒動氣,還真有股子死纏爛打的性子,好像還有那麼股怪癖,這會兒反而嘻嘻笑了。用手接著那塊帕子,說道:“好兄弟,好大的脾氣。沒事兒,我知道你待我不同旁人,有脾氣儘管發。”說著,還把那塊手帕捏在手裡,湊到鼻子尖上深深地聞了聞。做出一臉陶醉的模樣。
林靖真被這人這幅無賴的樣子噁心到了。她剛剛也是一時急了,忘記了。這把手帕手套這類的扔人臉上,那是上一世表示輕蔑的動作,在歐洲,特別是法國,那就是約戰。可是,在這兒碰上薛蟠這人物,竟成了這樣的。
正想著就是撕破臉湊他一頓,也不能被這樣噁心,林靖就拔腿要使勁兒揣這只粉皮豬。可正在這時候,一隻大手憑空出現,捏住了薛蟠的那豬蹄,另一隻手拿下那塊手帕,嘴裡還說著:“小靜真是不懂事,不要的東西,那就燒了吧,也省得被畜牲撿去了,白噁心了自己。”
“放手放手放手,嗷嗷,疼疼疼!”薛蟠這時候顧不得別的,只是哇哇叫疼。
可沈淑哪裡是這麼好相與的,只是捏著那只手腕子,轉頭對林靖道:“還不讓人送盆水來,這沾了髒東西,哪是擦擦,就能擦得掉的?”
要不是這會兒攪進事情中的人是林靖自己,林靖准得笑了,這會兒也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真的去招呼小二打盆水來。這樓裡的小二也是機靈的,雖看著這幾個在尋隙,可也知道,相交起來,哪個更不能得罪,就麻利的答應著下去了。
這番動靜,早就驚動了包間中的人,幾個人出來一看,就有都認識的。寶玉當先叫道:“薛表兄,沈世兄,你們這是怎麼了?”
薛蟠見來到了熟人,忙叫到:“寶兄弟寶兄弟,你快來救救我,我這膀子,肯定是斷了。”
寶玉到底跟薛蟠是兩姨兄弟,這會兒表兄如此,當然要講情的,“沈世兄,這是我表兄薛蟠,還請先松鬆手,什麼話好好說。若是我表兄不對,一定讓他給你賠理。”
沈淑知道這幾家拉拉雜雜的關係,又知道林靖這事情也不能放在檯面上說開了,薛蟠是個不要臉的,林靖還要臉面呢,於是“哼”的一聲把薛蟠的手丟開,“管住你的嘴,若是再往外迸畜牲哼哼,別怪我不看賈世弟的情面!”
薛蟠也像是醒過酒來了,也不敢說什麼,連聲應著。
寶玉雖然兩下裡都認得,只是看現在這樣子,也知道不能把兩邊的人湊一處,只能先把薛蟠給送走了。也不知道薛蟠跟寶玉說了些什麼,等寶玉上來時,就有些不樂,等看到沈淑和林靖在同時在一個盆子裡洗手,就有些哀怨了。
林靖卻是顧不到寶玉了。剛剛沈淑過來幫她時,她雖聽到邊上那包間有響動,卻沒顧得上,只等寶玉等都出來了,她才有空偷了個眼,那間門簾半撩著,裡頭倒是沒幾個人,只是,林靖一眼望進去,入眼的只有一位。
那位正對門坐上上座上,見林靖看他,微微沖林靖點了點頭,嘴角還牽扯了下,正是以前高旻寺的金家大爺,前些日子看到的西寧世子,金錚。
先有英雄救美,後有故人相識,真是。。。。。。太丟臉了,也太狗血了。若這是一篇小說,那作者得多老梗啊。不過,這也是永恆的橋段,前提是,女主身嬌體軟易推倒。這絕對不是自己!
林靖硬挺著也裝著面無表情的給這人點點頭,卻見這人嘴角倒是越來越高,臉上的笑意也明顯了起來。
林靖忙轉開眼神,這時才發現,那個打著簾子的,正是金福,這時見林靖看著他,就沖林靖擠了擠眼,張開嘴,無聲的叫道:“小和尚!”
然後就嘻嘻一笑,放下了門簾。
七八歲和十二歲,聽著才四五年,可是一個幼童和少年,區別還是挺大的,更何況還是林靖。可不像這兩個人,那時已經有了現在的輪廓。可林靖卻不奇怪那人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那時,那兩個就知道自己是誰的,這會兒,自己又是跟寶玉等人在一起,人家還都稱自己為林兄弟,即便臉對不上,可名字身份總能對上。林靖只是奇怪,看那人的架勢,好像是要出手的樣子,難道西寧世子,是這麼急公好義的?忽而又想到前些日子讓那幾個打聽到的事情,眉頭微微皺了皺。
那日的事情,是擺在明面上鬧的,而緣由自然是一打聽就知道,其實,林靖明白,就算那緣由原本還有些**,可那日既然那樣鬧了,這金家大爺也必然會讓那緣由變成人人可打聽到的。不管外頭怎麼議論那西寧世子會鬧事能折騰,可以林靖的感覺,總覺得那金家大爺不是魯莽無謀之人。
緣由,也十分好笑。就是有個外鄉人定了引鳳樓的一個包間,來宴請他在京中的丈人一家,原想著給自己和妻子撐個門面的。只是哪想到,那日一大家子大大小小過來了,才被告知,那個定的包間,沒了。
引鳳樓作為京城出名的飯館兒,原是很注重聲譽的,只是,這事情也有例外。因為,那日來引鳳樓的,不是別人,而是皇八子,真正的龍子。就這一條,就沒人敢得罪他,除了是八皇子他自己的兄弟。可偏偏還有一條,那引鳳樓背後的靠山,是皇九子,而皇八子跟皇九子這兄弟倆是真正的要好。就這樣,這引鳳樓的掌櫃的能開罪皇八子嗎?
答案那是顯然了。
可就是寸上了。引鳳樓生意本就是好,那一日可就特別的好,好的出了奇,還沒到飯點兒,這包間除了預定的,都給占了。往日這包間總還會空著那麼一間兩間的,以備東家急用的。這日客來了,見沒空間兒了,就給小跑堂的塞了銀子,還不少,那小跑堂兒貪那銀子,因想著那空著的,多少時候也用不上一次,就私下作了主,讓那客過去了。
等皇八子的人過來說等下皇八子要過來宴請,這下才傻眼了,根本沒有空的了,但要想著那預留的吧,人已經吃上了,總不好這時候趕人,而且那人點的都是最貴的菜,又捨得花銀子塞跑堂,看來是個財大氣粗,或是有些背景的,所以這掌櫃夥計也不能貿然開罪了。
所以,只能把眼珠子放在那些預訂了卻還沒來人的包間上,結果一看,哎,有那麼一間,那管預定的人還記得,那人是個外鄉人,很土,還扣了叭縮的,一看就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得得,也體恤下那人的臉,別腫了,直接就用那間吧,等人來了說些好話,反貼些銀子,花錢買個太平。想來那小扣兒也是樂和的。
別說這做生意的看人下碟兒,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只是,原本想得好好的事情,就那麼出了岔子了。
☆、正文 074私人快遞
那外鄉人原本就是要在丈人家充場面的,這會子當著丈人一家老小面前,當然不可丟臉子,拿那銀子。於是,這就硬頂著吵吵上了。
而此時,皇八子也來了。今兒個皇八子宴請的是幾位都是幾位朝中官員,又馬上要外放的,由來京述職的,也有作陪的。皇八子子自然是不會操心這樣的小事的,可那些當差的擔心主子認為自己辦事不力,就指著引鳳樓的快收拾妥貼了。
那引鳳樓也是急了,那外鄉人這不是給臉不要臉嗎,這就動上粗了。
那外鄉人連著那丈人一家都被趕了。那人原本是要漲臉的,這回連累得丈人都丟了臉,那滋味兒就可想而知了,別說被小舅子等的話語擠兌,就是自己也想不過來,再加上挨了兩下子,就病倒了。還病勢纏綿起來。
這要是擱在別的光頭百姓身上,絕對是沒人理論的事情,可那外鄉人偏還有個好親戚。這親戚關係也挺遠的,所以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些,等人病了來探病,這一問,原來是如此,那親戚就有些火大了,就拍著胸脯說要想法子調停,也在那丈人家把臉給漲回來。
這親戚怎麼就敢拍那個胸脯?原來他就是在西寧世子跟前當差的,就想著仗著西寧王府的招牌去壓一下那引鳳樓,讓人過來給賠個禮。只是這人還是知道好歹,曉得在世子跟前稟報一下。哪想到,世子可憐那外鄉人,就出手了。
事情鬧出來,等那緣由都嚷嚷出來了,倒叫許多平頭百姓拍手稱快,要知道古往今來,百姓們都願看到弱勢群體能有有人挺腰子。仗勢欺人的能受到教訓。
當時,林靖聽了這些打聽來的,也連連點頭,這金家大爺,果真是個好的,就算聽說這人平素挺不好親近,仗著寶座上的那位護著,也甚不給人臉,別人不去惹他倒是好說,若是惹了他。任你是誰,也要反擊回去,等等等等。林靖也覺得很可心,弱年孤身在此,就該如此強硬。
只是,當林靖走訪了那幾家,聽人說到。八皇子受了聖上訓斥,連本來要外放的那個官兒,都受了連累,心裡就有些疑惑。再一說那外放的,本來是要去江南省的,現在給黜了。而那個缺又另派了他人,心思,就更打了個轉。
不說往日。且說當下。林靖一邊洗著手,一邊走著神,猛一下,就覺得手被人捉住了,正是沈淑。
林靖抬頭看向沈淑。半張著嘴,有些茫然。沈淑這時已經是笑出聲了。“可是沒有丫鬟跟著,聯手都不會洗了?罷了,今兒個我就伺候你一回。”說著,還真給林靖洗起手來,然後還從邊上站著的小二手裡拿過了手巾,仔細地給林靖擦乾淨了。
邊上看著的,就有笑著說的,說是沈淑帶著奶娃娃呢?沈淑不以為意,說,就是個弟/弟帶著了。也有問沈淑今兒個不是有勾當不得空兒,怎麼就過來了?
沈淑看了看林靖,一挑眉,給了個大笑,“這不是我弟/弟過來了,怕給你們欺負去了嗎?別說你們沒這個想頭!”
眾人也跟著笑了。彼時被打亂的氣氛,這時候又熱鬧了起來。
林靖歸了座,見了歪著的馮紫英,才想起剛剛的目的,這倒好,鬧了一場,這醒酒湯還沒叫呢。林靖就要再次起身出去,不管怎麼說,馮紫英可是為了她才被人灌酒的,總不能不管。
才半抬身,就被沈淑給壓了回去,那人輕踢了馮紫英一下子,笑道:“個沒用的東西!”就去了包間門口。
寶玉見林靖身邊沒人了,就挨了過來,叫了聲“表弟”,期期艾艾的,看著林靖,甚是委屈的樣子。
林靖被這聲表弟叫得一哆嗦,心道這又是怎麼了?再看看寶玉的樣子,想起他先前失去送薛蟠的,就以為寶玉是擔心,因為薛蟠的事情,自己跟他生分了,心想著,哎,榮國府能養出這樣的哥兒,也真是挺能耐的。寶玉總歸對自己很好,林靖於是就沖著寶玉柔和的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道:“別多想了,你是你,他是他,這是不一樣的,我總記著你的情份呢。”
林靖這話裡的“他”,原指的就是薛蟠。可不知道寶玉是聽到哪裡了,眼神瞬間就亮了,滿臉笑著沖著林靖點點頭,“對,咱們倆最要好了!”說著,還要來拉林靖的手。
林靖心裡暗自搖頭,得,趕上上一世的幼稚園小學低年級了,咱們倆最要好了、你跟他好不跟我、你跟我要好我給你吃糖。。。。。。媽媽咪呀!
卻是不跟寶玉一般見識,臉上笑著也點了點頭,“好啊。”
寶玉瞬間就活力四射了,又是要給林靖夾菜,又是要給林靖斟酒,忽又想起林靖不喝酒,就又要給林靖斟茶,又覺得那是殘茶,怎麼能給表弟用這個,又要去招呼,一轉眼卻見沈淑執了壺茶回過來,忙笑著問:“這可是新沏的?”伸手就要接過來。
沈淑一笑,也不跟寶玉強,只是關照道:“是新的,小心別灑了燙著人。”
寶玉卻是不管,接過手給林靖倒了,倒是記得說:“表弟仔細燙了。”等聽了林靖應了,就笑得越開了,一轉眼看見笑著站在一邊的沈淑,又有些不好意思,“沈世兄你喝什麼呢,我給你滿上。”卻不想著,自己占了剛剛人家的座兒,也沒想著讓。
沈淑比寶玉大上幾歲,當然不會跟個小孩子計較,笑著說不用,就在馮紫英邊上擠了個位置。寶玉這才留心到安靜的馮紫英,“馮大哥這是怎麼了,醉了?不能吧?”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卻沒想到剛剛還安靜的馮紫英,這會兒忽然抬了眼,沖著寶玉咧了咧嘴,又拿起桌上的酒壺,搖晃著就要拉住寶玉對嘴兒往裡灌,唬得寶玉哇哇大叫。眾人看著又是哈哈大笑,一陣樂和。
總等眾人酒足飯飽鬧勾了,這才準備撤了。馮紫英這會兒已經緩過些了,一邊踉蹌著下樓,一邊沖著林靖嚷嚷著,這會虧大了,非得讓林靖單獨請上一回才行。林靖哪有不說好的。馮紫英卻猶有不足,總覺得今日自己吃虧實在是大,又鬧著還得沈淑也請上一回。
沈淑看著這樣子,就知道馮紫英面上雖然緩了,其實內裡還糊塗著呢,就要送人回家。哪知這馮紫英清醒時不拘小節,此時半醉半醒,卻是難纏得很,直嚷嚷著沈淑瞧不起人,自己哪裡有醉?非不肯讓人送。
說好說歹都不行,最後只得叫來馮紫英的長隨,分赴小心伺候著,這時千萬別隨著主子的性子,也別認馮紫英折騰,直接先送回去完事。長隨打頭的是個老實的,連連應著。眾人這才稍稍放心。馮紫英卻眾人囉嗦,一扭頭,打頭帶著人先走了。
餘人也搖搖頭,就此分手。
剛剛鬧騰的時候,林靖也想著過去勸說馮紫英,知道跟醉酒的人沒什麼道理好講,只是這樣子的馮紫英,總是讓林靖不好意思。
只是林靖才想著如何,就被個人攔住。那人是個面生的,上來就說道:“給林公子請安。此處人眼多,就恕小子不能給林公子行禮了。我家主子有封信讓給林公子。”
說著,也不等林靖做什麼,就把一封信塞給了林靖,也不等林靖說話,說了聲告辭就走了。整個過程,乾淨、俐落,快得沒讓林靖反應。
林靖待要張口,那人已經迅速的走開了。這時候再招呼,就真惹人眼球了。林靖閉上嘴,看了看手裡那封信,此時就算不收扔了,也沒個說法了。就先把信了收起來。
等林靖走過去,那兒馮紫英還在鬧彆扭呢。林靖勸了兩句也是不管用的。
等馮紫英走了,沈淑又看著林靖寶玉上了車駕,自己這才離開。
寶玉一路上也沒個太平,一直拉著林靖說東道西的,林靖也沒法子想事情,只能看著寶玉,恩恩啊啊的聽著。
等回到了榮國府,進去給老太太安,才發現薛家姨太太和寶釵姑娘都在老太太跟前說笑著。寶玉見著寶釵,就又笑開了,問著姐姐這會子怎麼了,怎麼來少了,一個人在家裡悶得很,得多出來走走云云。
說著,又想起了林靖,就過來拉著林靖到寶釵跟前,笑著說:“寶姐姐是再好也不過的,平時也對妹妹素有照顧,表弟跟寶姐姐也多多親近才是。”寶玉原是想到今日薛蟠根林靖有了嫌隙,想到寶姐姐是個好的,素來也玩得近,就擔心林靖因薛蟠對寶釵也有了嫌隙,才這樣拉在一起的。這孩子其實想的也簡單,只希望自己玩得好的兄弟姐妹之間也是親親熱熱地,全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多不合時宜。這薛寶釵跟他親近已經是過了,她跟林靖卻是沒一點兒血親關心。
寶釵見被拉過來的林靖,只是微笑著垂著眼簾,沒有窘迫,也沒有直盯著人看,心中一熱,反倒是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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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5儘早歸去
林靖想著,這姑娘倒是大方,只聽見薛寶釵說道:“先頭我哥哥回來了,說是喝酒喝多了,腦子被糊住了,冒犯了林大爺,心裡嘔得什麼似的,滿院子的找什麼荊木條,要負荊請罪什麼的。我擔心他鬧著老太太,這天熱了,再讓老太太氣著了,反倒是不好了,就給攔了下來。只是,”說著雙眼看著林靖,殷殷切切,“千錯萬錯,我哥哥錯了。我現在這兒替他給你賠罪。”
聽到這話,林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姑娘是怕自己在老太太跟前告狀,這娘倆兒就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這會兒拿話堵著林靖呢。
真真是個好姑娘,那樣的薛大傻子,怎麼就有這樣的歌妹妹?同時,又替薛姨太太歎息,每日看著那樣的兒子,又看著這樣的女兒,這兩下一比較,這得多鬧心啊!
只是,就這樣兩句話就想堵住自己?雖然,自己確實沒想過要跟老太太告什麼狀,可卻不會這樣鬆口。吊,也得這樣好好吊著,太輕易原諒了,就怕那粉皮豬不長記性。
林靖笑了笑,微微低了個頭,並不說話。寶玉這孩子卻是聽不得了,“寶姐姐說什麼呢,表弟豈是那種小氣的人?”
林靖直歎氣,跟著這娃,還真是傷不起啊,忙也不裝守禮本分了,接過話來說:“寶姑娘跟薛公子自然是不同的。我還要替妹妹謝謝你往日的親厚。只是,薛公子是男丁,又是兄長,他做的事,怎麼能讓寶姑娘這個做妹妹的理論呢?”
“對,對,正是這個話。寶姐姐你別上心理論了。”寶玉連連點頭,寶姐姐是個好的,表弟對她不起嫌隙,那才是最好的呢。
寶玉,你就是個攪亂的,這回,該輪到薛寶釵內傷了吧?
林靖的話,寶玉沒聽明白,可薛寶釵自然是聽得懂的。林靖並不接受她的賠罪,這是兩個人。替不得,而且,做妹妹的管著兄長。這話說出去,這兄妹倆個那個都討不了好!
寶釵心中想著,這位林大爺,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紀。這機鋒如此了得,也對,不然這諾大的林府,怎麼就這一個庶子?還出了頭?
心中熱切,眼前卻是尷尬了,寶釵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心中急轉,眼睛看著林靖,似是蘊著水光。偶爾才柔柔看了看寶玉,眼神飄向別處,“他是我哥哥,就如顰兒是林大爺的妹妹,心裡總要惦記著的。如何能不上心?”
寶玉是個癡人,見慣了寶釵賢慧大方的笑容。哪裡曾見過這樣忍淚委屈的樣子,心裡,早就柔得沒話說了,只覺得寶姐姐這樣子,直撞在心底,讓他移不開眼。
林靖心裡罵個個粗,這到底是考斯林妹妹,還是考斯白蓮花?眼睛一掃,就看見林黛玉兩眼直往這兒飄,人卻還端坐在那兒,不曾過來。忙笑著沖林黛玉招了招手,“妹妹可帶著多餘的手帕子?”
其實,剛剛寶釵被寶玉拉過來,幾個人的眼睛都飄著呢,只是都端著。如今見林靖如此,正好正大光明的看過來。探春“咦”了一下,正要開口,卻又想起這薛姨媽是太太的親妹子,太太又挺看重這位寶姑娘的,就硬生生地忍住了。
林靖既然招呼黛玉,黛玉也就過來,“呀,寶姐姐這是怎麼了?”說著,就要把手裡的帕子遞過去。
這時候的人,哪個身上會沒有帕子?林靖不過是一說罷了。不過,倒還真有實心的,那寶玉就握了方手帕子,待要替寶釵擦拭,總算還是想起不妥了,這才要遞過去,又見黛玉過來拿了帕子,就把自己手裡的團了團,也不知怎麼,沖著黛玉討好地笑著。哪想到黛玉正眼都不看他,心裡酸酸的,也難受呢。
寶釵本就怕鬧大了,這會兒忙笑著對黛玉道:“想是睫毛倒刺了,林妹妹,幫我看看吧。”說著,就拉著黛玉往外頭走,再也沒看林靖寶玉一眼。
黛玉眼神倒是在林靖臉上打了個轉,不過也沒說什麼,就跟著寶釵出去了。
寶玉呆愣愣的,看著兩人出去,待要有心跟著,卻又擱不下林靖,幽幽的歎了聲氣。
“好好兒的,小孩子家家歎什麼氣。”老太太聽見了那聲,笑著罵道。
寶玉忙收拾了感慨,湊到老太太跟前討好的笑著說:“老太太您這是在說什麼呢,也叫我聽聽。”
老太太由著寶玉耍了會兒賴,才笑著說道:“好些日子沒見你湘雲妹妹樂,怪想得慌的,正想著要派人去接呢,你就回來鬧騰了。”
“呀”,寶玉一拍手,笑道:“怎麼把她給忘了,還是老祖宗想得周到。這份心思,我就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哈哈,你這奉承的功夫,我也是拍馬趕不上。”老太太笑著打趣。
“老祖宗!”寶玉扭股糖似的撒著嬌,忽然想到,“老祖宗,四妹妹去東府也住了好幾天了,這會兒一起接來吧。湘雲妹妹也肯定想她了。”
“好,你就自己給她捎個信。我也派人過去。”老太太點點頭。
自那日惜春被東府裡接回去後,就一直沒過來過。老太太明白,那是東府裡那幾個想要把四姑娘籠絡回去拿住了。老太太冷笑著,這麼多年不聞不問,這時,說要籠絡回去,就真能成事了?
不過,未免天長地久,日久生情,老太太也不會任四姑娘在甯國府多住的。只是,也不能直接就那樣去接人,倒是後人家一句,多謝老太太這麼些年養著,現在要留在家裡了,老太太就失了先機。
以往,人家那是沒了母親,怕日後應了那五不娶,又沒什麼心思教養小姑娘,才擱在老太太身邊。現如今,有了長嫂教養,也算說的過去了。再說了,還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說法,人家有意跟林小子議親,這樣,如何還能讓四姑娘在林靖面前出現?
只是,說要論到手段,老太太有的是。這回就是,借著史大姑娘,把人給接回來。小姑娘們小時候作一處的,這回好久不見了,要接過來相伴,賈珍夫妻要還攔著,就有點兒不近人情了。再說了,老太太還使著刁呢,她管她接,再讓寶玉給四姑娘信。四姑娘一定是願意的,這裡姐姐妹妹的,總比一個人在那府裡強。若賈珍夫妻珍不同意,四姑娘心裡也必記上一筆,看那兩人還如何籠絡,如何日久生情。
其實,若是寶玉不說這話,老太太也會提點史湘雲的。不過,如今更省事了。
老太太把寶玉摟在懷裡,看著這寶貝金孫,真是越看越喜歡。
林靖其實早就不耐煩了,忍到現在已經是難得了,這會兒笑著告退,索性說今兒個吃多了,連晚飯也不過來用了。又被老太太打趣,說是別人請客這麼放開大嚼,很應該。
林靖忙笑著說,受教,以後就這麼幹!心中卻道,拼著被笑話幾句,能少看人膩味,還真值得。
好容易回到了自己那住處,卻是蘭草過來服侍的,林靖皺了皺眉。蘭草忙說,碧草姐姐被璉二奶奶那頭請過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
林靖心裡想了想,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事情,碧草忠心,卻不太會變通,再說,自己這邊還是不能讓別人近身。打量了蘭草一番,點點頭,笑著說:“你碧草姐姐不會說話,日後,有這樣的事情,就你去吧。”
蘭草聽了,欣喜地點了點頭。只是,在轉身的時候,那笑容,就淡下去好些。碧草那樣被人尊著,她是羡慕的,能像碧草那樣,她也是高興的。她自問比不上碧草跟大爺的情分,只是,大爺真的那麼一時一刻離不開碧草嗎?
一百兩,一百兩,人人都羡慕她,她卻知道,這裡頭有著什麼樣的訛傳。
林靖現在沒功夫理論這個,她的心思,放在那封信上呢。送到她手裡,就別想著送回去,那只有得罪人,況她也不知道怎麼送回去。也別想這不看,看不看的,人家都以為她看了。
林靖一吸氣,就這樣打開了那信封,抽出了裡頭的信紙,打開了,上面好個潑墨大字,只是林靖現在顧不得這字好字壞。上面,只有四個字:儘早歸去。
儘早歸去?歸哪兒去,為何儘早?
林靖看著這沒頭沒尾的四個字,心裡一股子煩躁。這誰啊,還真以為自己樂意在這兒?自己也是沒有法子。老太太八月初三的壽辰,自己這麼些年來第一次過來,還有代替林如海的意思,總不能不等著壽辰過了才走吧?
過了八月初三,老太太肯定還要留人,因為接著就是中秋了,這留人的話也是現成的,總不能讓自己個小孩子一個人在船上過團圓節吧?
然後呢,九月初二是王熙鳳的生辰,初五是東府大老爺賈敬的。雖然,這些自己可以不理會,可若人家使勁兒留人呢?
林靖壓下心裡的煩躁,反復看著那信,卻看不出什麼名堂,差點兒就想著打盆水來,浸濕看看,或者,用點兒奶/子?過而又拍自己一下,就會瞎想。
再仔細想想那送信的,事出突然,她沒來得及細看,這會兒使勁回憶著。
半晌,林靖真給了自己一巴掌!
ps:(親乃的米納桑,我是存稿箱,好久沒跟大家見面,大家有沒有想我?在這裡,我要表白一下,我正在追求日更君,請大家給我鼓勵給我支持,謝謝!)
ga1105 2015-12-12 03:03
☆、正文 076當街打架
那送信的打扮很普通,林靖又是在沒有防備下的一晃而過,當時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塞的那封信和那人的話語、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其他印象,只是等那人離開時,林靖心急盯著那人的背影,現在才想起來,那人挺魁梧的,背影比較寬闊。
背影。。。。。。
半晌,林靖真給了自己一巴掌!
林靖那時就覺得那背影好似曾在那兒看到過,如今才想起來,那日引鳳樓,金福身邊那幾個漢子。再想想那送信人的面貌,好似就是那幾個漢子中的一個!
那麼,這就是西寧世子給自己的信?
那,這到底是怎麼個事情?
想通了這個,對林靖的困擾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唯一的進展就是,她不用琢磨著封信有什麼障眼法,而這封信不太可能是個玩笑了。
死命地瞪了會兒眼前的這信,林靖深吸了口氣,半晌後閉上眼睛,心中盤算著,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想法子去接觸一下那人?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反而可以說,是個相當困難的事情。
今日在酒樓,那人當眾並沒有什麼表示,就算是送信,也是用的這個法子,看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曾經相識。
林靖想到那人的身份,想到那人一個人孤身在京,總覺得這裡有些說道。
林靖還沒來得想出個道道來,就聽見蘭草過來道:“大爺,福管家來了。”
林靖點點頭,讓林家福進來說話。
林家福的樣子有點兒匆忙,見了林靖先行了個禮,道:“大爺,才剛聽說了件事兒。”邊說,邊用眼神掃了下蘭草。
蘭草會意。乖巧地沖著林靖道:“大爺您今兒個沒用晚時,廚房裡有預備下的綠豆百合甜湯,奴婢去取些來您用可好?”
沒得主子的吩咐,做丫鬟的不好自己行動,只是等大爺開口讓自己下去又有些沒臉,不如自己識相些。看著林靖點頭,蘭草笑著出去了,只是心裡還是有些異樣,若大爺能讓自己留下。。。。。。
沒了不相干的,林來福也就相當的直接。“大爺,奴才剛剛得了信兒,馮公子出事兒了。他打傷人了。”
現在林靖身邊的人不少。林靖也都有事務分派,只是看著出頭露臉的,都是林來康等人,諸如帶著去拜訪那幾家人之類的。只有林來福的事情最為瑣碎,有時候連下幾個小廝都比不得。可其實。林靖心中有數,那幾個,特別是林來康兄弟倆,真算不上自己的人。
雖然林如海對林靖很是栽培,林靖也很感激,但作為異界來者那與身俱來的不安全感。那過重的戒備,總讓林靖保持一些自認為必要的手段。
林來康等是林如海給的,想來也不會在這些人際交往上存心壞事。自己這樣,也算是給了林來康林安等體面,可那些私下的事情,還是交給了林家福。比如那些有關京中各類勢力的打聽等等,而有些。也可以反過來跟其他人打聽來的事情做個印證。
林靖猛地站了起來,“怎麼回事?”馮紫英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也是聽著牛哄哄的,這會子說是他出事了,那麼這被打的,那就不是個能隨便的人。
“打的是仇都尉的兒子,打得重了些,怕是不太好。”林家福知道大爺的脾氣,先把結果說了出來,然後再簡要敘述經過。
原來,今日馮紫英帶著醉意離開,那個長隨也是知道好歹的,沿路並不停留,不管別的,只一門心思把主子送回去完事。只是有時候,你不生事,並不代表事不來找你。
這一路回去,走到一街角轉彎處,迎面就遇上了一隊車駕,這兩下裡趕上,就碰了個面對面。這事情也寸,一個要拐過去,一個要拐過來,這街角稍有些窄,就有些擺佈不開。馮紫英那長隨不想節外生枝,就指揮著自己這對車駕往後退了退,讓人先行算了,也不差這點兒時辰。
哪曉得,對方就屬王八羔子的,開始看著馮紫英這一行車駕挺是那麼回事,還算客氣,這會見人主動退讓了,就以為對方就見了自己這行人怕了,嘴上就罵罵咧咧起來。
馮紫英本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他那隊人也隨了主子的脾氣,原本不想惹事,這會人家找事,嘴裡還那麼不清不爽,要是讓主子日後清醒過來知道了,非得先罰了他們再把場子給找回來。這會兒火氣上來,也要對罵,還是那打頭的沉穩些,先壓住了眾人,再過對面,讓對方放尊重些,不要日後惹得難看。
那對方看著是跋扈慣了的,就給了個大噓,這車駕上的人也下來了,正是那仇都尉的兒子。這人也喝多了,瞪著雙沖血的眼睛,打量了下那長隨,二話不說,竟然一揮手,讓人打。
事出突然,又是幾個一擁而上,那長隨就吃虧了,等馮紫英這邊的人反應過來上去幫手,這長隨已經給被人拿傢伙打破頭了,這操傢伙的,正是那仇都尉自己,見了血,分外張狂,哈哈亂笑,邊笑邊罵,什麼難聽就罵什麼,連做主子的馮紫英都給帶進去了。
馮紫英本是面上清醒內裡糊塗,這讓路什麼的還感覺不著,可現在外頭著動靜,他怎麼能聽不見。這下來一看,當下就火大了,在聽那不乾不淨的言語,這時候的馮紫英還有誰能攔得住?
馮紫英這個將軍之子倒不是花架子,他也不對那些下人動手,專抓住那混帳小子。那一個可就慘了,手裡拿著傢伙,還幹不過個空手的。
只是這馮紫英到底是喝多了,手下沒分寸,打得過了些。等九門提督下京畿安防一個校尉帶著兵丁過來,才制止住了。只是那仇都尉之子,卻是入氣多出氣少了。
若不傷了人命,以這兩家,大概並無大事。都尉本就在將軍之下,還是那仇都尉之子率先挑釁的。可現在,若那人挺不過去,那就麻煩了。
那校尉也是頭疼,就忙先讓人抬著那仇家兒子去救治,一邊又讓人把馮紫英給看住了。只是,現在聽說,那大夫給那仇家兒子看了,連連搖頭,說是打狠了,怕是不中用了。
消息到了兩家,這下都著忙起來了。
林靖這下也急了,馮紫英今兒個喝醉,可是跟自己有干係的。這下怎麼辦?
林靖現在也不過十二,才到京中,沒什麼實力,連京中的吃水,也還在摸索當中,她能有什麼辦法?
半晌,林靖吩咐道:“你去安排車子。”說著,就去了里間換了件外裳,就出去了。迎面遇上回來的蘭草,對蘭草的招呼充耳不聞,心裡不住地盤算著可以求救的。
這一路急匆匆地出去,馬房的人雖然詫異,但想著老太太並太太們對這位大爺的看重,寶二爺的親近,以及這位爺手頭的散漫,對林靖也甚為恭敬,不一會兒就妥當了。
林靖想了想,直接吩咐先去沈府。林家福打聽了那些消息,但恐怕還有什麼沒打聽出來的,沈淑跟馮紫英要好,今日也是有干係,定不會束手看著,哪怕去同他商量一下也好。
沈府與榮國府世交,也不用人告訴地址,車駕就穩當當的上路了。林靖心急,只覺得這車駕特別慢。好容易到了沈府,趕車的上去說話,卻被告知沈淑不在府裡,待要打聽現下去處,卻說不知。
林靖在車裡聽著也急了,不等人過來說話,就跳了下來,過去對那門房道:“我是你家公子好友,今兒個還在一起吃酒呢。可否細想想你家公子可能去了哪兒。”說著,眼睛一瞟,林家福明白,一個小荷包就悄悄地塞了過去。
那門房忙行了個禮,看著林靖的打扮,又看了看那身後的車駕,遲疑地問了下,“恕小子眼拙,請問這位公子是?”
林靖這才想起剛剛那車夫並沒自報家門,忙說了自己是誰。
那門房吃了一驚,忙又鞠了一躬,這回臉上神情卻更恭敬了些,“啊,不知林大爺是您,小子多有得罪。咱們大爺去了大理寺詔獄。”
大理寺詔獄?怎麼去了那個地方?難道那仇混帳沒了,馮紫英被抓過去了?
林靖拽緊拳頭,壓低聲音問道:“你家大爺又沒有說為什麼去那兒?”
這次,那個門房沒有回答:“我家大爺吩咐,還請林公子回去等消息。”說著,就要把那荷包遞回去。
林靖見著人嘴緊,大概是打聽不到什麼,也不想在這人身上磨蹭工夫,一擺手,“給了你就是你的了。”然後,就掉頭上車,去大理寺。
林靖又不是白癡,當然知道那種地方不是隨便誰都可以進去的。只是讓她回去等消息,她還真等不了。哪怕過去只是跟那些門崗什麼的談談,探探緣由也是好的。
,只是到了地頭,才發現,這地方,連個打聽消息都不容易。最後繞了一圈,才發現沈淑車駕停著的地方,忙上前套近乎。這才明白,原來只是兩家小子打架的事情,卻驚動了大人物。
這下子,這兩家的兒子,估計都保不住!
(謝謝千里琴書君的粉票~)
☆、正文 077都關進去
林家福知道主子心裡著急,忙著打聽消息,
沈淑的下人見是林家大爺的人,知道自己家爺對這位公子的照顧,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原來,剛開始只是巡街的小校尉遇見這事情,見鬧成這樣也不能不管,就一個送醫,另一個拿住,裝樣子,就打算放了。至於這兩家日後如何,是告禦狀還是怎麼著,人死沒死,都跟他沒關係。他只是一個小校尉,這一個是將軍兒子一個是都尉兒子,兩邊他都得罪不起。
只是,也不知道這事情是誰捅了上去,竟傳到了太子詹事府。又不知道這些怎麼說的,詹事府長史說京畿防務乃是大事,豈能疏忽?這些勳貴子弟,家裡也原也是將軍都尉,占了個武職得名兒,更因該知道這些好歹。現在,別人還沒怎麼地,他們到先鬧起來了,況年紀小小就這麼樣子,日後還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呢,還能為朝廷效力?這樣一代代爛下去,還當了得?所以,這回必得給個教訓,望至此牢記,走上正道。
於是,就給了個話,讓轉入大理寺詔獄,關上十天半個月,醒醒腦子。
這些話很正,也確實該如此,可是,也不知道是下面往上捅的時候沒說清楚,還是上頭故意裝作不知,這兩個人裡頭,有一個已經給打狠了,大夫都搖頭了,這要是往詔獄裡頭一送,准就這樣沒了。這下,另一個還能好到哪兒去?
當然,沈淑的下人並沒有說的這樣周全。林靖聽著蒙著,給描補上了。這一描補上,就倒抽了口冷氣。
正著急著呢,就見沈淑急急忙忙的過來,見了林靖也不意外。一把拉著上了車,就讓人往東大街周家去。
林靖忙問現在到底如何,這又是想了什麼辦法。沈淑見林靖如此,也不瞞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給說了。
原來詹事府這頭做下這事情,那一頭,太子就把這當個閒話給聖上說了那麼一嘴。當然,太子也沒說仇小子被打得半死。聖上一聽,竟然大大點頭,說是詹事府就該如此行事。有些勳貴之後,確實該得些教訓。省得連祖上的臉面都給丟了。
林靖緊皺著眉頭,現在兩個半大小子打個架。都捅到皇帝面前了。這事情裡頭,要是沒有貓膩,林靖都可以買塊老豆腐撞死了。
只是,這到底為了什麼,又牽扯到了誰?
林靖皺眉想得起勁。不妨頭,把話給說出來了。沈淑詫異地看著林靖,好一會兒,吐了口氣,道:“仇家,馮家。還有你外祖家,都跟八皇子殿下走得較近。”
只這一句話,就讓林靖茅塞頓開。
馮仇二家。原都是擁著皇八子的。若這兩家的孩子打架,一個被打死,一個吃了官司或者抵了命,這下,小小子打架。就成了兩家的仇恨。這必得死掐。這兩家誰沒有親朋故友?朋友先放放,那親戚呢?能不幫?
於是這外頭還沒怎麼著呢。這皇八子的擁立自己先鬧了起來,削弱了皇八子的力量,分裂了許多結盟。再一個,這真鬧大了,讓皇上不痛快了,皇八子更討不了好,要知道,這些都是他的人,皇上必得記上這一筆,沒准還得又訓斥皇八子。
至於其他的,現在聖上都發話說那些鬧事子弟該受點教訓,於是那事情,就那樣了。就算以後有了差錯,事情鬧得再大,詹事府也是沒事的。聖上也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你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林靖看著沈淑問道。
“我跟那周家有些個交情。那周家的姑娘,給了四皇子殿下作了側妃。四皇子跟太子殿下感情篤厚,我去求著周家,能不能求到四皇子殿下跟前,想個法子,給裡頭送個大夫。”沈淑說出來,也知道這事情不太可能,只是,現在都要試一試。
林靖明白,現在太子一心希望把事情搞大,那麼請太醫是不要想的。而且,林靖不止一次聽說,大夫對個那姓仇的也說了,怕是治不好了。既如此,那些普通的大夫就不要求了,求了也不定能看得好,還得請京中的高手。只是,這些林靖想得的到,別人想不到?詹事府那些人想不到?那些大夫必有人盯著。不去請沒事,去請了必有事端。
再者,聽剛剛沈淑的話,林靖敏感的問道:“不准許給裡頭送大夫?”
沈淑搖了搖頭,林靖才剛要鬆口氣,就聽到沈淑說,“是不准許隨便探望,說是去受教訓的,怎麼能隨便探視呢,我進去都費了好大的力氣。至於大夫,這詔獄裡頭本身就有大夫,也是為牢犯準備下的。那兩個身陷那兒,現在也就是牢犯。所以,不是不給人看病,而是這大夫,能讓人用著放心?”
難道,這就是個必死的局?
林靖使勁兒攪著腦汁,使勁兒的想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沈淑的手,問道:“不准許隨便探望,那麼就不要探望。他們不是被關著受教訓嗎?可光他們兩個哪夠啊。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馮將軍仇都尉公務繁忙,偶有失了管教之職,但畢竟是為了朝廷,又有職責在身,當然不能去坐那個詔獄。可那兩家的先生呢,他們得了東家委託,不曾嚴加管教,就犯了個師之惰,現在還要聖上要太子出手,更是個錯,得一起關進去,也受個教訓。”
林靖一路一說,一路興奮起來,弄得沈淑萬分詫異,這是怎麼了?還得再禍害人,還得挑人先生?這越想,越覺得這孩子是刺激受大發了。忙一把把林靖拉過來,圈在懷裡,輕輕拍著林靖的背脊,邊拍著邊說道:“別怕別怕,這萬事都有我呢。今日原是我讓紫英喝酒的,跟你沒關係。就算,就算那什麼,我去劫了這大理寺詔獄。你可別瞎想了,都是你自己個兒下自己個兒呢”
林靖被人這樣摟在懷裡,雖然知道,自己只是十二歲,而沈淑也沒有其他意思,這臉還是不受控制的紅了。
沈淑只覺得懷裡的身子僵硬,以為被自己說中了,就更收緊了胳膊,把林靖緊緊抱懷裡,湊在林靖耳邊,不斷哄著勸著,只希望這孩子能好過些。
林靖被這鼻息噴在耳垂上,就覺得癢癢的,一霎時,這紅就泛了上來,漸漸的,林靖那耳珠子就紅的好似滴血似的了。
林靖穩了穩心緒,伸手推了推沈淑,哇,這什麼力氣,怎麼推著紋絲不動,只得作罷,只是嘴上就道:“我真沒胡說什麼。我記得,馮大哥的先生姓張,叫做張世友,我今兒個還聽說,這位張先生大才,不光會教書,還會看病,醫術好著呢。”
至於言下之意,沈淑想來也明白了,猛地扶助林靖的肩膀,推開半臂遠,兩眼緊盯著林靖,聲音激動得微微顫抖,卻還努力壓著聲音,生怕又驚嚇到林靖,“此話當真?是哪個告訴你的?”
林靖忙連連點頭,“真的真的,是馮大哥親口說的。說張先生實在是大才,嗯,那位張先生,名諱為世友。”
真的是馮紫英說的,只是,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在書裡,親口對賈珍說的。而且,看書裡描述,還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沈淑聽到這兒,再也沒有懷疑,名諱都說得那麼清楚,自然不是假的。林靖也不可能知道馮紫英家裡的事情,這些個,一定都是馮紫英自己說的。
這孩子出的主意也真巧妙。不管怎麼說,死馬當活馬醫了。沈淑敲了敲車板,就聽見一聲“籲”,車子就放慢了。沈淑也不等人停穩了,馬上吩咐道:“調頭,去馮府!”
這主意雖好,還得跟馮府合計一下,還得去張先生那兒確認一下,別是馮紫英說了大話。即便都好了,這要真行事,還有些勾當呢。
接下來的事情,倒真還算順利。張世友確實是個擅醫的,也點頭同意進去。而馮家這樣一嚷嚷,那太子的人還以為馮家急糊塗了,遷怒先生。放一個人不容易,再關一個還不簡單?還對馮唐做好作歹的勸慰,至於說要把人都關在一起收教訓,讓他們互相自己看著,更是個簡單的事情了。
而馮唐等人又是怎麼使了障眼法,因無法在人眼皮子底下煎藥吃藥,張世友又是如何金針渡穴,吊住了那姓仇的一條小命,然後又怎麼偷偷開方子出去讓人治了膏藥,就這樣憑著日日金針和膏藥外敷硬生生拉住了那小子的命。雖好著慢了,但也終究是滿滿有起色。
一邊監房如此,一邊外頭想辦法。八皇子也知道這裡頭的事情,終於想法子把那仇小子重傷的事情透給了皇上。這下,皇上也覺出味道,也不說要再關十天半個月了,立馬開釋了。
放人那天,林靖也去了。
林靖不太好往跟前去,只是遠遠的看著。正這時候,一行人來到她面前,打量了一下,哼了一聲,“你就是林靖,林如海的獨子?他倒是真捨得!”
☆、正文 078何謂捨得
打頭的人丟下那句話,也不等林靖的反應,就往前面去了。
林靖心裡一驚,再看此一行人,就見他們也停在了大門外頭,而親自來接人的馮將軍和仇都尉都上前跟此人搭話,看來,這行人來頭不小啊。
那人對著馮仇兩家倒是甚為客氣,也是笑著說話。
大理寺詔獄門口不是等閒之地,來往之人也不會多做停留,只是這些人也太過顯目,且許多人也聽說了這些日子的事情,對這些人也多了些打量。林靖注意到,有幾個看見剛才那人,形色上多了幾分果然如此。
此人到底是誰,又為何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林靖正琢磨著,正要派個人悄悄打聽一下那人的身份,就聽見有人招呼自己。林靖一抬頭,正是沈淑。
沈淑剛剛也是在那門口候著的,這會兒不知怎麼的,就已經來到了林靖跟前。林靖笑著招呼了聲,心裡想著,沈大哥是招呼自己往前面去的吧,倒要想個說法推託了才是。
哪想到沈淑看著林靖,親親熱熱的應了,就在林靖身邊站住了,不提往前的話,連自己也不再過去。這下,倒是讓林靖有點兒疑惑。
對於這位沈淑,林靖因著那日馬車中,此人對自己不做遮瞞,也沒把自己當成什麼事都不懂的奶娃娃,所以,就多了幾分的直接。拿手肘拐了拐沈淑,抬了抬下巴指著前頭,笑著:“怎麼站這兒呢。”
沈淑看著林靖沖大人的樣子,臉上又笑開了幾分,“不樂意陪著人做戲。”
做戲?林靖挑了挑眉,前頭那人難道是八皇子?對親近上來的勳貴世家禮賢下士,讓人心生感激,又讓來往的人都看在眼裡。不是做戲是什麼?
況,在他的調停下,這馮仇兩家倒真是化干戈為玉帛,本來也沒什麼事情,又是同一陣線的,只是兩家孩子打架而以,若傷及了子弟性命,自然是死仇,現在卻無須如此,馮家也夠誠意。想法子救了仇家小子的命,原也是仇家小子自找的,現在。這兩家當然就都可以揭過了。
“八皇子殿下就長那樣?”林靖琢磨過來,就仔細打量那人,不是說八皇子風流倜儻的嗎,怎麼長成這樣,況剛剛對自己那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來溫厚的樣子?
“胡想什麼呢,再怎麼平易近人,怎麼會親至此地?若真那樣,也太過了,怕有得挨聖上的話了。那是殿下府上的長史官。”沈淑笑著敲了下林靖的頭。
俄,也是啊。若真是八皇子。那馮仇二人就得行大禮了。自己以前電視劇看多了,才會那麼認為龍子龍孫會那麼不拘小節,會那麼親民。再想想,若真這樣,怕是皇帝頭一個就不答應,兒子孫子沒有皇家的貴氣,辱沒了這與生俱來的尊貴。往大裡說,就是沒把自己出生當回事。進而也是說沒把那個爹當回事。。。。。
扯遠了,林靖掉回思路,又仰頭看了看沈淑,“只是不願陪著做戲?”
沈淑這回真是大大的笑了,“好個聰明的小傢伙。”接著點點頭,“我們家老爺子說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話說得含蓄,也讓人抓不住把柄。林靖點點頭,明白沈家的立場,都是王臣阿,所以他們家就只看著皇上行事,也就是說,只做直臣。所以,除了不陪著做戲,也是不想讓別的人誤解。他們並沒有跟八皇子攪和在一起。而且,經過這次馮紫英的事情,這關係,這立場還要表現的更清晰些。
所以,等下一刻馮紫英被放出來時,沈淑跟林靖一樣,只是遠遠的看著。看著馮紫英沒什麼大礙,這兩人才舒了口氣。
馮紫英是走著出來的,而另一個傢伙,是被抬出來的。仇家也顧不得別的,忙張羅著把人抬進了車,而打裡面出來的第三人,也被客氣的請上了那輛車。
馮紫英在馮唐的帶領下,過去給仇都尉行禮,像是再賠罪,而仇都尉好似也沒怎麼生氣,反而笑著拍了拍馮紫英,又跟馮唐說了些什麼,才在馮唐的推讓下,率先走了。
馮紫英跟在馮唐身後,雖半低著頭,兩眼珠子卻四處亂晃,一眼看到了沈淑林靖,這就笑開了,就想過來說話,卻見沈淑笑著搖了搖頭,做了個手勢,那馮紫英才停住了腳步,又恭敬地站在那兒,聽那長史官問候。
“我們先走吧。”沈淑不等那長史官寒暄完,就拉著林靖離開了。沈淑跟馮紫英那是私人交情,扯上大面,就要回避了。林靖心裡明白這些,回頭想起來,其實,還是賈寶玉活得痛快,只要關心得了多少女兒家的眼淚就好。
沈淑年紀大些,身上擔著些勾當,不像其他小子那麼空閒,這會兒把林靖送到榮國府,就先告辭了。
林靖也算是放下了件心事,只是舊事已了,新事又起。那個長史官的話,到底有什麼意思?
獨子?捨得?
林老爹也沒讓自己幹什麼啊,就是讓自己來京裡拜望史老太君。若這是捨得,那捨不得的話,是什麼?不讓自己來京裡?
這樣一想,那日西寧郡王世子的信,就浮現在林靖腦海裡,那潑墨般的四個大字,“儘早歸去”!
看得出,那封信不是事先準備好的,那個墨那個紙,都是普通至極,不,其實已經算的算得上很廉價的,想來是酒樓之物。那日那金錚認出了自己,才馬上給自己送了這樣封信。
是示警,還是騙局?林靖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相信這個金大爺。多年前,這人就對自己釋放出了點善意。如今,姑且相信,那是這點善意的延續吧。若果是騙局,那也沒法子。況且,自己本來就是想著要儘早回去的。
只是想到這個歸期,林靖又頭大,這麼多年頭次過來。不給老太太過了壽,自己是絕不能提離開的。不然,就算是離開了,回到那府裡,也要遭林老爹訓斥,那麼自己這一趟,比白跑還壞。
至於那個八月十五,那就算了吧,倒好好好想想怎麼說辭行的話。
當下打定主意,也不多說。只讓林家福過來,偷偷囑咐了幾句。
等忙妥當了,才想起一件事情。對著身邊的碧草道:“前些日子回來,你不在屋裡伺候著,說是去了璉二奶奶那裡了,可是為了什麼事情?”
她可是知道,這榮國府裡的那些人。多麼能生出事頭來。這些日子,她在府裡時間少,也不太作理會,只是該知道的,還是要問的。
碧草歪著頭,細想了下。才稟道:“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是平兒姐姐怕我悶得慌,想跟我說話解悶。因咱們這是客院。她也不好老出二門,就讓我過去坐坐而已。平兒姐姐很好,人心又厚道,說話也有意思,我也挺喜歡她的。只是這些日子。我想著主子您的話,也就不過去了。凡有請的。我都讓蘭草出頭。”
“可有委屈?”林靖看著碧草這樣子,心裡也有些軟了,自己是矯枉過正了。雖說擔心這丫頭被人騙了,可這樣老待在自己屋裡,也確實夠氣悶的。“我也是擔心你吃虧罷了。這畢竟不是咱們自己家。”
“奴婢知道,奴婢不委屈。”碧草真不委屈,不過氣悶也是真的。
“你還是出去走走,只是只聽不說,萬事裝傻,問啥啥不知道,若真要逼著你拿主意,就說要稟了我才行。”
碧草連連點頭,只是回神又擔心上了林靖,忙說:“每天就出去一會兒,我可不放心大爺您一個人。再說了,大爺在了,我哪裡還會氣悶?”
蘭草端著碗冰鎮酥酪正要掀簾子進屋,聽到這樣的話,不覺就站住了。
碧草想著這幾日心心念念掛在心上的事情,又看著大爺的神情還好,就說到:“前些日子,就是那日去跟平兒姐姐說話時,聽了件事情,大爺,是說您的親事的。”
“嗯?”林靖分心掃了眼門外,卻也沒組織碧草說話。
碧草還是那樣話多。原來那日跟平兒玩了一會兒,就碰到上鳳姐兒有事找平兒,說是要找個什麼擺件。平兒不好意思,只是總是差事要緊,也不好讓碧草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悶著,就讓她去看看廊下的雀兒逗著玩。
碧草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坐在人家的屋子裡,還就真去玩那雀兒了。只是沒想到正好有兩個小丫頭子躲在那花木裡說閒話,就讓碧草聽了個正著。說的,正是東府裡珍大奶奶給四姑娘求林家大爺的事情。
一個就疑惑道,這林家大爺,自然有林姑老爺做主,怎麼能求了老太太呢。另一個就說了,林姑老爺是老太太的老女婿,現在又沒有續弦,想來是聽得進老太太的話的。再說了,這四姑娘好歹也是甯國府的嫡女,林姑老爺自己娶了榮國府的嫡女,兒子娶個甯國府的嫡女,也沒什麼不好。而且,當日林姑老爺是中了探花才跟姑太太議親的,現在林家大爺可什麼都沒有呢。。。。。。
(有句話憋了幾天,還真沒憋住。有人說,“作者將紅樓裡文雅君子林如海寫的粗俗不堪令人厭惡!!!極品啊!!!”
我倒是想問問,原著中關於林如海也就那麼寥寥數筆,參見第三回。請問,就這樣的幾句話,這位親是如何看出這樣的文雅君子的?
關於林如海如何文雅如何端方如何如玉君子,想來,大多是寫紅樓的人給的設定。
再說,一個人總會有自己親近的人,也會有自己討厭的人,還有愛屋及烏恨屋及烏的說法。我這文設,林如海愛極賈敏,捨不得她委屈,那麼林靖這樣庶出的身份,又是他自己被人下了套才有的,他不喜歡這個“兒子”,很正常吧?
我倒是不知道,我這樣的設定,我就這樣成了極品?那麼,榮幸之至!)
ga1105 2015-12-12 03:03
☆、正文 079金玉良緣
那有疑問的就覺得這話在理,只是過一會兒,還是問道,四姑娘生性怪癖,最是寡情,喜歡跟庵裡那些姑子作伴,行動把剃了頭髮去做姑子的話掛在嘴邊,這樣,真能當得起一個家?要知道,林姑老爺家現在可是沒人主持中饋,需要有個能幹的主婦呢。
那後頭一個就歎氣,可不是這樣說嘛!太太可是擔心的很呢。只是一邊是外甥,一邊是侄女,上頭還有老太太,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希望老天保佑,四姑娘開始懂事起來。
前頭那個就說,可不是這樣麼,太太也真真難做。論理她們也不該在背後議論姑娘,可那四姑娘,論才幹論做人,哪裡比得上三姑娘一根手指頭?只可惜三姑娘沒托生在太太肚子裡。
後頭那個也惋惜,這三姑娘樣樣好,就是出生不如意,不知道哪個有造化的,不挑嫡庶求了去。不過,話說回來,三姑娘從小在太太跟前長大,要說記在太太名下,充作嫡女,那也使得。求親,特別是像林家那樣的,正該要個能幹的人賢慧的才對。
那兩個說得起勁,碧草卻聽得憋屈。過了好一會兒,那邊一聲說話,把那兩個丫鬟給叫走了。不久,平兒也回來了,才把碧草迎回了屋裡。
原來,還真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還真是被人惦記上了,而且還不是一個,林靖想著前些日子這兩府的人的作派,心裡冷哼一聲。
王夫人是力推三姑娘探春。而這番話,自己可不會認為,如碧草說的那般,恰好聽見的,這擺明瞭是存心的,手段還不怎麼高明。想來。這是認為,足可以糊弄一個小孩子了。只是,不管高明不高明,這鳳姐兒也是站在她姑媽那邊的。
只是,哼哼,隨便她們算計去!要不是自己這個身子,沒准還真會落了她們的算計,林老爹說不準還真會給定個榮甯府的兒媳婦。不過,現在嘛,現在她們都只是是白想了。
碧草說完。“這些下人真不懂規矩,”想想,就生氣。雖然那些話並沒怎麼說她的主子,可那些語氣語調,她能感覺到,有著高高在上,有著對她主子的不甚恭敬。忍了再忍。碧草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大爺,咱們什麼時候家去?”
“想家了?總要給老太太祝了壽才成。”林靖笑著問道:“你做得很好。只是,你記住,下回有什麼事兒,得及早讓我知道。”
“啊”,碧草忐忑了下。“奴婢明白了。前幾日看著大爺聲氣不好,總往外頭跑,回來也是挺累的。就不想給大爺添事兒堵心。”
林靖柔和地拍著碧草的手,以示安慰著,嘴上卻說道:“我知道了,所以這回不怪你。只是你須記住,我要的是忠心。是不遮瞞,不需要那些小心思。也不需要揣摩我的想頭,不需要在我身上耍小手段,更不能替我拿主義!”一邊說,一邊還看著門口那簾子。
碧草開始還有些委屈,只是感覺著大爺的安慰才定了心,順著大爺的眼神,才發現那簾子,竟然微微有些抖動,若不仔細看,還真不會注意,一下子就整個明白過來了。當下一臉氣憤,就要過去揭開。
林靖一把拉住碧草。蘭草是因為她才買回來的,林靖也能看明白,現下,這丫鬟對自己也是忠心的,只是心思重了些,也太急著上進。這原本也有好的一面,可也是需要好好敲打一番,省得“上進”太過了,弄出些不安分的事情。當然,若真調/教不出來,林靖也不會委屈自己。
碧草看著大爺拉著自己搖了搖頭,撅了撅嘴,還是站住了。林靖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與平時一般就成了,無需特意看著。”
門簾早已經不抖動了,就像是碧草剛剛看錯了一樣,不一會兒,外頭腳步聲由遠及近,蘭草一掀門簾進來了。
看著大爺跟碧草湊在一塊兒,蘭草頓了頓,馬上又像沒注意似的笑著招呼:“大爺,天熱,寶二爺饞了這冰鎮酥酪,想著您一定愛吃,特意讓人送過來的。”說著就把東西奉了上來。
林靖本身因幼年之事,落了個體寒的症候,更因身上的那些東西還沒拔乾淨,用不得這些。只是天熱,這冰東西原本就容易化,寶玉著人弄了這東西送過來,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林靖笑了,“寶玉打發誰送過來的?你怎麼也不讓人到跟前說話?”
蘭草有些尷尬,這事是她莽撞了,來的只是個粗使婆子,汗氣熏人,就不耐煩往大爺跟前帶了。不過她也知道面子上要做好,把人讓進下人房裡,指使人送了茶水瓜果,讓那婆子歇著,自己就端著東西過來了。
哪知過來就聽見那樣一場話,現在更是有些忐忑。只是蘭草畢竟聰明,也不敢遮瞞,說是自己怕人熏著大爺,就讓人在屋子裡歇著,自己過來了。
看著蘭草認了錯,林靖點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讓人把那婆子給請來。
那婆子進來了也不往跟前湊,只是行禮,說了些上頭交待下來的話。其實,並不是這婆子不知道換洗,只是這天熱,她又是個幹粗活的,當然就出了一身汗。她也怕熏著這些金貴人,所以就站得遠遠的。且,也沒把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要知道,就算是自己乾乾淨淨的時候,寶二爺還嫌自己這等人醃臢,根本不讓自己這等人進屋。哪怕一時不妨有人進去了,還得洗地呢。這位林大爺,可是很好了。
林靖並沒在意這些,只是說著感謝寶玉的話,又說了煩勞媽媽了,再問了寶玉黛玉現在在幹什麼呢?
那婆子沒想到林大爺這麼和藹,一點兒架子也沒有,身邊的大丫鬟也不嫌自己醃臢,還給了自己一小串兒賞錢,說是大熱天太辛苦自己了,這一串兒,自己看著足足有百多文呢。這一高興,嘴上就沒把門的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先是說自己這個差事,寶二爺原是讓晴雯姑娘送過來的,晴雯姑娘正好走不開,自己就請了這差事。然後又說到二爺現在是跟林姑娘寶姑娘等一塊兒玩呢。
在林靖的三言兩語下,連幾位姑娘,誰跟誰最要好,誰跟誰曾拌了嘴,都說了。開始還只是說些正經的,漸漸的,一些就連些八卦都說出來了,最後,更是說到了寶姑娘身上。什麼寶姑娘有個金鎖,什麼和尚說了,要揀個有玉的配,說是金玉良緣。
說到這個,這婆子還不屑地撇撇嘴,接著說,這富家公子,哪個身上沒有玉?要是說要找特別的玉,哪還有誰的玉能特別過寶二爺,這是存了什麼想頭?
只是說到這個,猛一下想起,大家雖然都沒說透,可心知肚明,猜測著老太太的意思。這回,自己在人家哥哥跟前說這個,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這婆子猛地住嘴,偷眼看著林靖,只見這位林大爺一點兒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反而笑著說道:“這位寶姑娘,我雖沒怎麼見過,但聽說是個好的。二表哥好福氣。”
那婆子看著林靖這樣,心裡有點兒疑惑,難道以往那些話都是錯的,林家根本就沒有結親的意思?這可是個大新鮮,不行,等會兒麻牌時得說與她們聽,好好漏個臉。心裡這樣想著,又怕搞錯了,再三試探,才確認,這林家,還真沒一點兒意思。
林靖倒是沒想道這會兒已經有了金玉良緣的說法了,心裡一陣高興。既然有了這說話,那自己就把這話鬧得更大些。那時候,這金和玉都下不來台,正好趁了王夫人的意思。想來,那以後,林黛玉能明白些。于自己來說,保全了書香門第的面子,等以後再把林黛玉接出去許個好人家,也更方便與這榮國府劃清關係了。
心裡高興,對這那婆子就更和藹。那婆子也更確認了,再看林大爺對自己看重,心裡的盤算就更多了。這位大爺,手頭可是夠松的。這日後,還得腿勤一點兒。再一個,那林姑娘雖然孤傲一點兒,可看在這銀錢的份上,也犯不著說人家小話斷了這頭的財路。還不如多奉承奉承,這林姑娘不會使錢,她哥哥可是會的。
這樣一想,這婆子就沒口子說林姑娘的好,果然,林大爺一個眼神,那大丫鬟又是一大把錢塞過來。
說了會兒話,林靖讓蘭草送客,臨走還隱秘得沖著那婆子努努嘴。蘭草看著剛剛的情形,就明白過來了,一邊把人送出去,一邊說到,什麼我們姑娘年紀還小,雖然上頭有老太太太太們看著,邊上有媽媽們服侍,可總怕有疏漏的地方,原本不算什麼的事情,被人拿著說嘴,還望媽媽幫著小心些云云。
那婆子是個明白的,馬上說著林姑娘的好話,還說這麼好的姑娘,哪會有人嚼舌頭,若是自己聽見了一定不會輕饒那些好亂說的人。
☆、正文 080因心起隙
等蘭草再回來回了林靖,林靖點點頭,笑著說,“你辛苦了,這來回跑著,都出汗了,我不愛吃冰的,這碗酥酪就給你了。”
蘭草這才放下心,這碗冰鎮酥酪,果然很冰甜至心。
寶玉這會兒正在黛玉那兒說話呢。
現在黛玉身邊有了林來壽家的,寶玉倒是不能老清老早的闖進內室了。只是因為老太太縱著,白日裡這位寶二爺過來,林來壽家的也不能狠攔。暗裡倒是很婉轉的跟姑娘提過一次,只是姑娘當時臉上就不好看了。好在紫鵑那大丫鬟看著不對,忙打了岔過去,這氣氛才緩了過來。
看姑娘那樣子,林來壽家的也有些灰心,只是想著林府,也要更盡心些。又想著如今才到姑娘跟前,還不是太熟,總要徐徐圖之才行。只是姑娘這兒的事情,還是要跟大爺說說,主子們心裡好有個成算。
黛玉原先也並未想太多,這林來壽家的是爹爹給的,想著爹爹對自己的惦念,也看高了這嬤嬤一點兒。只是往寶玉那兒去了幾回,聽著些閒言碎語,就存在了心裡。自己不過是客居,這嬤嬤也太托大了些,連寶玉都能這樣得罪,實在是不應該。心裡就有幾分計較,該怎麼提點一下,只是終究是爹爹給的,也不能讓嬤嬤沒臉。
誰知她這邊還沒想好怎麼說,這嬤嬤倒是說起自己來了,就算說的再婉轉,自己也聽得出這是什麼意思,不就是說自己不懂規矩嗎?
黛玉天性敏感,往日園子裡那些老婆子打罵個丫頭,她都會多想上一想,是不是在諷刺挖苦自己。這會兒這毛病就犯了。老祖宗雖寶貝她,但年紀大了。有時候也顧不過來。她本沒有親娘,自然是沒有人教導她規矩的。這會兒聽著這話特別的刺耳。忍不住就撂了臉子。
再一想著,自從來了這兒,除了老太太,也就是寶玉那麼挖心挖肺的對她,每日的吃喝行走,寶玉都放在心上,有什麼好的都想著自己。說句誅心的,其他姐妹,並舅父舅母嫂子等等。也不過是面子功夫,只有寶玉,如此這般心心念念的對自己。
這老嬤嬤一來。就要自己遠著寶玉。可有想過,且不說自己原是寄居在此,行動並不隨心,要看著人臉,不是說想著遠著誰就能遠著的。到時候別是人人都以為自己犯了小性子。倒真成了蹬鼻子上臉的了。再一說,就這麼一個知疼知熱的,自己還真能遠著?到時候,別傷了寶玉那份顧念自己的心!
黛玉那天就變了臉,不過還是紫鵑機靈,把場面給圓了過來。黛玉也想著到底是爹爹送過來的人。也不想難看了。
只是,後來,總有人報。那林嬤嬤老是去客院。而且,每次大爺過來看自己,說了閒話後,這位林嬤嬤也總要去送送大爺。
這黛玉本是極聰明的人,而聰明的人。未免想得多。那日裝睡聽到的話,就不免冒了出來。再想到那日給爹爹去信。提了林嬤嬤,說了些領恩惦記的話,後來爹爹回信,語氣甚是寬慰,還提了提,那是她哥哥提的人,他看著合適,讓黛玉不用顧忌太多。
林如海信裡的意思大概是好意,可黛玉本就想多了,這下,就更想多了。
這會兒寶玉過來,黛玉還在歇晌。寶玉以前都是直接進去的,有時候還能跟妹妹一起在床上躺一會兒,今次卻不行了。才往裡邁步,這林來壽家的就笑著過來了。寶玉現在看見這位嬤嬤就有些頭大,陪著笑說去看妹妹。
這正僵持著呢,林黛玉在裡頭醒了,聽見寶玉的聲音,就讓人進去說話。林來壽家的看著攔不住,也只能歎聲氣,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越發重了。
寶玉跟黛玉說笑了好一會兒,就聽見個爽脆的聲音在外頭問:“寶玉可曾在你們家?”
“喲,這才多會子不見,就能找到這兒來了?”紫鵑介面笑道,“橫豎在這個府裡,難道還能被誰捉了去不成?”
黛玉聽了笑了,推了推寶玉道:“可見是成了唐僧肉了,才來了多會兒,就有人聞著味兒找過來了。”
寶玉只是嘿嘿笑著,揚聲道:“晴雯,進來說話。”
話音剛落,一個俏麗的丫鬟就進來了,不是晴雯還能是哪個?
進來先沖著林黛玉說道:“林姑娘好。”才轉頭對寶玉笑著:“才錯眼的功夫,二爺就不見了。也不跟人說一聲,幸虧我知道,二爺七八成就在這兒鬧著林姑娘呢。”
話語嬌嗔,看著撒嬌,確有絲埋怨的味道。
寶玉根本沒聽出來,因想著原先吩咐的事情,只當是晴雯來回差事的,一個勁兒地問道:“東西送過去了?表弟可曾用了?他怎麼說?喜不喜歡?若是喜歡,我明日還讓人做。表弟前些日子老往外頭跑,今兒個可算是在家裡。你看見他在做什麼了?忘了讓你多說一句了,我等會兒就去看他。”
這一通子話,倒叫屋裡兩個人變了臉色。
晴雯是一臉子尷尬,勉強笑著道:“那碗子酥酪,我讓咱們那灑掃婆子送過去的。這會子那婆子還沒回來呢。等人回來,我問了這些,再來告訴二爺。”
聽著這話,寶玉急了,“這是怎麼說的?我讓你去的,你怎麼就指個醃臢婆子過去了,沒的薰壞好東西。這要是表弟誤會了,以為我輕賤他,這可怎麼好。”
寶玉這會兒真急了自己討厭那些死魚眼珠子,輕易不讓這些人進屋子,哪怕那塊地被那些婆子站了會兒,也會覺得被弄髒了,讓人來不及的洗地。以己度人,他認為林靖也是如此,那碗奶/子被這樣的人碰過,如何還能吃的?
表弟一定會誤會自己的,指不定這會兒怎麼生氣呢。想著林靖那如玉的臉,這會兒沒准被氣得通紅,本來就清瘦的身子簌簌發抖,心就忙亂起來,不禁火氣就上來了,“你如今也大了,我竟差不動你了。若你不願意走那一遭,趁早說與我聽,我把你供在那兒也是使得。如今偏偏弄出這麼回事來。”
晴雯在寶玉屋裡原是極得臉的,哪想到今日會得這一番話來。不過是個跑腿兒的事情,這種事不拘差個小丫頭老婆子便罷了,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今兒寶玉卻這樣說她!而且丟人還丟到鄰居家裡來了,林姑娘和林姑娘身邊的丫鬟都看著,這叫自己以後如何自處?
想到這兒,就抽抽嗒嗒起來,“二爺在哪兒作下了氣。這會子就都在我身上發作?以前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哪次二爺當回事了?如今倒是認真排揎起我來了。我哪裡不如二爺的意了,二爺只管直說,好不好的,打了罰了攆出去也是個說法。不用這樣加槍帶棒的,別人那兒受了氣,拿我醒脾。”
黛玉原聽著寶玉讓人給林靖送東西,自己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心裡就有點兒不是味道。以往,寶玉得了什麼好東西,或者是做了些什麼,哪次不是想著給自己送過來的。今兒個,沒有!
寶玉還特地讓他身邊得意的人跑一次,還說了那一車子關心的話。這些還不算什麼,寶玉竟然為了林靖,把身邊一向得意的大丫鬟這麼數落一通。黛玉心裡一沉,什麼時候,寶玉把哥哥看得這麼重了?不,不是什麼時候,是一向,一向看得重。
自從哥哥來了之後,寶玉就心心念念的跟著纏著哥哥,倒把自己這個從小作伴的,遠開了一箭之地。這讓她如何不在意?
只是寶玉這話確實說得急了些,又是在自己屋裡當著自己說的,自己倒不好不勸著。因而黛玉勉強撐起笑,打算說兩句軟和的話。可沒想到,晴雯就說了這麼一通話來。什麼叫做在哪兒作下氣了?什麼醒脾?這分明是說自己給寶玉氣受了!還意指她給自己當了出氣筒。
這下,可把黛玉也招上火來了。只是,晴雯只是個丫鬟,雖然是老太太給寶玉,比旁的奴才有些體面,但,還是個奴才。自己犯不著跟個奴才拌嘴,沒的失了身份。當下,只是板著個臉,也不說話了。
這晴雯也是氣糊塗了。以往,寶玉黛玉兩人拌嘴,生氣了,拿別人出氣也是有的。只是今兒個的話,太重了。晴雯一路說就一路哭上了,眼珠子還往黛玉哪兒轉了圈。
這下子寶玉也品出味兒來了,心裡就更氣了,明明是她沒做好,還賴上了別人,當下冷哼:“你也不用夾槍帶棒的了,我明白,你這是心大了,急著出去了,我成全你。”
紫鵑先前就看著情形不對,忙差人把襲人找過來。想想這也真是的,吵架為什麼不在自己屋,偏要在這兒鬧,鬧得姑娘又惱了,還不知道晚上要留多少眼淚呢。
寶玉黛玉住的地方是緊貼著的,所以這一下子,襲人就被找過來。聽著這話不好,也來不及給黛玉問好,就上來輕輕的拉了拉晴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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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1狠藥苦口
襲人拉了拉晴雯,使了個眼色道:“這是怎麼啦,我不過是一時忙不過來,讓你出來找人,怎麼就鬧了?”轉而又沖這林黛玉道:“好姑娘,真是對不住,吵到你了。原是我們不好。等回頭讓二爺給你賠禮。”
又沖著寶玉道:“二爺,有什麼事,咱們家去說,怎麼在鄰居家鬧開了,倒叫林姑娘不自在。”
這話說得挺好的,也是在理。可是,這哪該是個丫鬟說的?還話裡話外的拿著大?
晴雯是個爆碳,本就看不慣襲人,這會兒聽了這話,又覺得受了寶玉的委屈,更是不管不顧的嚷嚷開了,“是啊,就你能耐,這屋子裡,就你最大,一個個的,都得有你看著。也不知道這是老太太發的話,還是太太說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哼,別在我跟前沖大,自己做下那些沒臉子的事情,真當別人是聾的瞎的?別叫我說出什麼不好的來,我都替你害臊!”
這話出來,襲人倒還沒怎麼樣呢,寶玉可真坐不住了。有些事情,可以被一起吃花酒一起胡鬧的親近之人知道,可是卻不能在內宅被提及。寶玉又羞又惱,指著晴雯,“你也別這樣鬧,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出去了。來人,去,快去太太那兒稟了,讓人領著她出去。”
晴雯這下真是傷心了,“我何曾說過我要出去。二爺嫌棄我了,只管說就是,別把那些有的沒的的名頭加在我身上。”
寶玉氣得真要叫人,襲人一看,真要鬧大了,也有點兒吃不住了。她雖然有點兒煽風點火,可真鬧出來,晴雯若真把那些事情捅出來。襲人也討不了好。這會子忙拉著寶玉死命勸著,“二爺這是幹什麼呢。往日裡拌嘴吵鬧也是有的,若真鬧出去,就沒意思了。別人會怎麼說,老太太、太太又會怎麼以為咱們屋子的事?念著往日她待你的情份,就不該說那些話,您看看,您身上的這扇套,還是晴雯的手藝呢。”
轉眼看著在一邊坐著、只是冷眼看著的林黛玉,又對著寶玉道:“千不說萬不說。也不該在林姑娘這兒鬧騰。若真鬧出事情來了,你叫林姑娘怎麼想?又會讓別人怎麼想?”
幹寶玉扭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黛玉,倒是羞愧了。其實剛剛那通火。除了一開始是因為林靖的事情,後來更多的是因為晴雯當著黛玉嚷嚷的那些話。這會兒看著黛玉,羞赧更甚,不覺倒將火氣壓下去了,也不是成心想把晴雯攆出去的。倒也收了聲。只是,這會兒也再無臉面再待在這兒。
於是,寶玉走至黛玉跟前,兜頭作了個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跺腳。走了。
襲人晴雯也忙對著黛玉行了個禮,跟著退了出去。
這場衝突來得突然。黛玉身邊,除了紫鵑。俱都是小丫鬟,一時之間都唬住了,半時沒反應過來。而紫鵑,原本看著寶玉晴雯拌嘴,想要相勸。偏又顧及著自己並不是寶玉那兒的人。一貫的乖巧,就想到了襲人。沒想到這襲人來了。反而更是鬧得厲害了,有隱隱踔踔帶出些話頭,就更不好上前了。她現在的主子,可是為客居的姑娘!只能看著,心裡祈求老天保佑,千萬別再說出什麼話來。
這會兒看著人總算是走了,紫鵑忙過來給黛玉斟了杯水。偷眼看著姑娘的神色,心裡盤算著,姑娘到底是不是惱了,又惱了什麼,待會兒該怎麼勸。
黛玉心裡真真燒得慌,一會兒是晴雯的擠兌,一會兒是寶玉竟然由著人在自己這兒鬧騰,而後就這麼輕飄飄的走了。種種思緒,最後匯成一個,寶玉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所以,現在有了好東西不會再想著自己,會由著丫鬟輕賤自己。。。。。。
一時間,氣急攻心,那口水,是怎麼都咽不下去了,“哇”的一聲,連同原本胃裡的東西,都翻騰了出來。
“姑娘!”,“姑娘!”幾聲驚叫想了起來,又是撫胸又是拍背,還與給擦著汗的。只是黛玉一會兒哪停得下來,又是幾口,像是要把膽汁子都吐了出來。
紫鵑等著了忙,忙說到:“姑娘,您且用力忍忍,就算再怎麼生氣,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雪雁,雪雁,快去稟報老太太,好歹請個大夫過來。”
雪雁慌著手腳,就要往外頭跑。
“站住!”林來壽家的也從外間快步過來了。
她到底是有經歷的婆子,看著黛玉的情形,忙接過手,在黛玉腦後、後頸下方、上背幾處用力按著,只住了黛玉的嘔吐,又就著茶水讓黛玉涑著口,眼神銳利地劃過紫鵑,然後頂了雪雁兩眼,冷聲道:“這大熱天的,老太太又是上年紀的人,你這樣慌慌張張地跑過去,叫著姑娘不好,驚著老太太,可是個小事?”
雪雁被這林嬤嬤看了那麼幾眼,嚇得那麼一激靈,這會兒聽著林來壽家的這麼說,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想到了,“那,那我去璉二奶奶那兒,讓二奶奶給找個大夫。”
林來壽家的這才放緩神色,“知道怎麼說嗎?”
雪雁眨巴著眼,“姑娘被氣著了。”
林來壽家的狠瞪了她一眼,道:“姑娘看著外頭那株美人蕉著實可愛,一時沒忍住出了屋子,被太陽曬狠了,回來就吐了。”說著,又環繞著看了一圈幾個服侍的,“都記住了?若是讓我聽見聲不好的,我雖沒法子發賣了你們,可有的是調理人的好法子。”
剛剛那些事,豈好往外說的?知道不知道的,還不知會怎麼編排,那些丫鬟還好些,可那些葷素不忌的碎嘴婆子不知會說什麼葷話呢。她雖來這府裡時日不長,可算是見識了這府裡的規矩。
林來壽家的一直在外屋沒離開。寶玉跟這丫鬟鬧起來的時候,她原本想要進來的,只是卻生生忍住了。
姑娘對她的疏離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她一直記著自己肩上的事情。既然姑娘聽不進勸,不如給姑娘一貼狠藥,讓姑娘看清楚,這個寶二爺是怎麼個沒規沒矩的人,更想著讓姑娘明白,輕踐了自己,太不講究,那麼,別人也會跟著輕賤你。
只是這會兒看著姑娘這樣子,林來壽家的心裡也有點兒急了,是不是自己太急進了些?
再說寶玉,這樣吵鬧了一回,看著抽泣著的晴雯和強忍著委屈的襲人,一時生出煩躁,再不想立時回去,剛剛又是灰溜溜的出了林妹妹那兒,這會兒竟然有些無措,不知該往哪兒去。
立定了會兒,才想起事情的起由,立時三刻就恨不得到了林靖身邊,給表弟賠罪,哄著表弟開心,只要表弟不計較他了,就是馬上讓他死了也願意。若哄回了表弟,也要跟表弟訴訴委屈。
至於林妹妹,這會子實在是沒臉,等過會兒,自己一定好好跟妹妹說說好話,隨便妹妹怎麼出氣。
定下了想頭,寶玉就往外頭跑。只是才到了二門夾道,就撞上了自己的小廝茗煙。
那茗煙一看到寶玉,就叫起撞天屈起來,“好二爺,您可算是出來了。奴才這等得,腿都站細了,人都曬乾了。”說著又看了看寶玉這一身,有點奇怪道:“您怎麼穿著家裡衣服就出來了?算了算了,這會兒也等不及再讓人去拿衣裳了,您快跟奴才走吧。”
這茗煙邊說就邊拉著寶玉王外頭走。
寶玉這會兒奇怪上了,“這可是怎麼說的,你這是拉我去哪兒?”
茗煙這會兒也奇怪上了,“好二爺,您這不會是忙忘了吧?前幾日您這不是跟薛大爺那幾個約好了,今兒個給馮二爺餞行嗎?薛大爺都在外頭等了好久了。奴才老不見您出來,打發人去給您捎個信兒。您,這是怎麼了?”
寶玉一拍腦袋,他可真把這件事忘得沒影兒了。難道剛剛晴雯是收到茗煙的消息,這才去找自己的?
想起了晴雯,寶玉歎了口氣。這一會兒工夫,弄出了多少事情啊!又由此想到了林靖,寶玉跺了跺腳,這會兒除了那酥酪,又添上了別的事情。只是這會兒,表弟怕是連自己都惱上了,那事,怎麼說得出口?
又想到了在外頭等候著的薛蟠,更是有股子雪上加霜的意境。
原來自那次酒樓薛蟠得罪了林靖後,就想著跟林靖賠罪,結果林靖根本不搭理,連妹子對這事兒都有點兒束手。
正沒奈何呢,這薛蟠忽然聽說個事情,那馮紫英不知怎麼就要被他老子踢進了軍營。雖然只是京畿防務的御林軍,可軍營有軍營的規矩,進了軍營,不到沐休不得擅離軍營。馮紫英去的那一隊,又是駐紮在京郊南窪子,出入更不容易。
薛蟠得了這消息,不由大喜,這下,可找到法子了,再不由老娘妹妹跟著發愁了。這就上竄下跳的,整出個事情來,這會兒只看著寶玉呢。
而這會兒,他妹子薛寶釵,卻是盯著香菱的那點胭脂痣,有點兒出神。好不容易回過神,卻又再也無心針線,只拿手緊緊壓著胸口,那裡,硬硬的。
ga1105 2015-12-12 03:04
☆、正文 082路遇香菱
林靖打發了蘭草,也沒留碧草在身邊伺候。只想一個人,清清靜靜。這些日子,理不清那些雜七雜八的關係,也探不出那信那話背後確切的事情,雖早想歸去,又身不由己。這些纏著心,很不好受。自己,實在是太弱了。
定了定心,現在既無法可想,那就不如做點兒實際有用的。於是,拿出了師父給圈的功課,慢慢的沉浸了進去。於此,像是也覺不出外頭的熱氣,只道心靜辨清明。
寶玉闖進來的時候,就看著林靖在案頭端坐著,雖炎熱天氣,身上的衣裳紋絲不亂,卻也不見一絲燥熱,清清淡淡的,讓他這從外頭暑氣熏人之地進來的,沒來由的覺著一陣清爽,好似剛剛的那些焦躁,也淡了幾分。
林靖抬起頭,笑著對寶玉說:“二表哥,坐。”又轉頭對著跟在寶玉後頭進來、因沒有攔住人而有點兒氣鼓鼓的碧草道:“把我先頭讓煮的決明子茶端來,給寶二爺倒上。”
寶玉見著林靖雖然笑得很淡,但確實沒有生氣的樣子,心裡大定,忙搖手道:“不用不用,表弟,快些跟我走吧。”說著,就要去拉林靖。
林靖微微一動,讓開寶玉的手,笑道:“寶二哥,你這是上哪兒去?”
寶玉著緊,“好表弟,你快些跟我走吧。馮紫英這回鬧得這出,驚動太大,可算是把馮世伯惹火了。馮將軍就把馮大哥讓給關軍營裡去了。不幾日,馮紫英就要走了。哥幾個打算送一送他,就約下了今日。讓我邀你來著,我給整忘了。得虧茗煙兒想著。外頭薛表兄還得著呢。”
說道這兒聲音就小了下去,明顯底氣不足,“這回他做東,因想著馮大哥一向跟你要好。就托我一定要把你給請了去。”順便化解上次的尷尬。只是這一句,並不好說出來,好在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
馮紫英被踢進軍營的事情,林靖是知道的,還是馮紫英親自給她送的信,還說一定要在裡頭混出個樣子來。隨後沈淑也給了她消息。只是這兩人都沒有說要聚一聚的事情。
這會兒聽寶玉如此說,林靖皺了皺眉頭,且不說那信和那長史官的話讓她不踏實,就是沈淑和馮紫英的做派也給她提了醒。所以,她並不打算去。至於東不東道的。她倒也不是那麼計較,只是真不想跟那薛蟠牽扯。她,沒那閒心思。
這會兒見寶玉要拉著他。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就不去了。這天熱了,我就懶得動彈。再說,我還有活沒幹完呢。”說著,點了點桌上的書本子。
寶玉看著那些書,眉頭就皺緊了。想是很不耐煩這些東西,只是還勸著:“明兒再看好了。走吧?”
說來也奇怪,寶玉一向是討厭祿蠹的,看見這些科舉文章,總是滿滿的諷刺,對於鑽研這些的人。向來看不上。可是,偏偏對於林靖,卻不是如此了。早些年。他就單方面與林靖“神交”了,自認為林靖是的知己。而對於林靖用功讀書,想著老爺對自己的逼迫上,就把這個歸到了林如海那頭。
而且,寶玉知道自己家老爺沒有下過場只是萌蔭了。可林姑老爺卻是探花出身,自然是比自家老爺更嚴肅些。
所以這樣一來。寶玉倒是更憐惜林靖了。
寶玉見自己再三再四的說,林靖只是搖頭,後更是懶懶地癱坐在那兒,身上像是沒了大骨頭,這慵懶隨意的樣子,又讓寶玉挪不開眼,於是也捨不得勉強林靖了。
寶玉歎了口氣,“罷了,不去就不去吧。只說我給混忘了。其實我還真忘了。”說著,看看時間確實拖不得,茗煙又在屋子外頭一個勁兒的催,就要走了。
林靖也沒起身送客,只是就著那懶骨頭,沖著寶玉揮著手,人依舊癱在那兒。這姿勢,算不上文雅,卻相當隨意,看得寶玉心頭一熱,才半出來門,又掉頭攆了過來,湊在林靖邊上說:“好表弟,明兒個我還讓人做那冰盞子,我自己送過來。”
寶玉其實是在道歉,只是雖然責駡了清晴雯,卻不想在這兒把她拎出來。晴雯在他心中還是挺有位置的。林靖不明所以,而說話上頭,又是誠實得很,“二表哥,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幼就體寒,用不的那東西。二表哥分與別的兄弟姐妹吧。”
“你也用不得這東西?倒跟林妹妹一個樣兒。”看看,寶玉倒不是沒想著林妹妹,只是因為林妹妹用不得而已。本待多說幾句,只是外頭茗煙催得實在不像話,才一溜煙的跑了個沒蹤影。
林靖也並不放在心上,繼續做功課。只是今天她註定沒法子安生。才又看了沒多久,裡邊傳來消息,林姑娘病倒了。
林靖北上這段時間,黛玉保養得還不錯,並沒有怎麼生病過,現在林靖咋一聽,就帶著兩丫鬟,跟著報信的婆子往裡去了。
林靖到的時候,大夫已經走了,連老太太、太太、鳳姐兒那裡都已經派人來看過了,林靖得的消息,不算早。
正想著進屋去看看黛玉的,林靖卻想不到自己被紫鵑給攔在了外屋。紫鵑還是那個樣子,懂禮、恭順,對著大爺深蹲著行了個禮,“按說奴婢不該攔著大爺進去看姑娘。只是姑娘吃了藥,好不容易才躺下了。怕大爺進去了,驚動姑娘,白費了那藥中的安神。再一個,姑娘若醒了,見大爺去看她,免不了要硬撐起來行禮,這一折騰,萬一再吐了,就不好了。”
話說得雖然像模像樣,但林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林靖也不多問,只是冷冷地看著紫鵑,眼珠子移也不移開。
紫鵑一陣子心虛,忙把眼睛移開了。姑娘自然是沒有躺下,只是,不知怎麼的,就不耐煩看到大爺,所以才讓自己攔著。
林靖眯了眯眼睛,黛玉對自己時陰時晴,林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感覺不到。只是細細琢磨,也琢磨不出什麼來,只能內中瞎想,是不是那會兒賈敏說過些什麼,或是僅僅因為天生嫡庶相沖。只是,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明顯的表示出來。
林靖又看著紫鵑,忽然一笑,“既如此,我就不進去了。你轉告你們姑娘,她只我這一個哥哥,除了父親,再無比我更親的了,還是不要這麼。。。。。。”林靖故意停了停,看著紫鵑發白的臉,在繼續說道,“不要這麼外道。家裡人,總是家裡人,那需這樣那樣的,客套。”
說是轉告,但林靖相信,其實黛玉聽著呢。退步轉身,林靖在外頭一坐,隨便指了個小丫頭,讓她說說今兒個的事情,也不再搭理紫鵑了。
林靖雖然不會跟黛玉這樣的小姑娘計較,但也沒什麼一定要哄著勸著的想頭。自己為她做的那些,雖說是為了自己將來,為了林家的門楣,可黛玉確實得了益處。現在那位年紀還小,有些事情看不透,日後若真能明白,對林靖感激不感激,林靖也不會放在心上。但若真不喜林靖,林靖也不在乎。
所以這會兒林靖就氣定神閑的坐著,聽小丫頭說那時候的話,又仔細看著大夫留下的鰻案,確認沒啥大礙,在點點頭,“用心服侍姑娘,若姑娘有什麼,直接來回我也使得。”
說著,也不多坐一會兒,就帶著碧草蘭草走了。只是才走了不遠,林來壽家的就趕上來了。林靖大大方方的,並不避開人,就站在那兒聽林來壽家的回話。
直到聽完了,林靖才明白過來,一碗酥酪而已,就鬧出那樣的話來。怪不得寶玉那時那樣問自己。
林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又看著林來壽家的,“還有什麼?”
這下子,林來壽家的看了看左右,忽然就給林靖跪了下去,然後就檢討自己,把那時的想頭,原委都說了,“還請大爺責罰,是奴婢冒進了。”
林靖點了點頭,“媽媽起來吧,這事兒怨不得你。只是趕巧了。我倒是要謝謝媽媽的良苦用心呢。”
待要再說什麼,就聽見碧草忽然大聲問道:“誰在那兒呢?”
林靖因為並不瞞人,所以也沒有尋僻靜的地方問話。只是離開了路邊,省得擋了人道,繞過一株花木,站在了樹陰下。
這會兒碧草揚聲問話,那花木一搖,一陣響動,一個俏麗的丫鬟繞了過來。走至林靖跟前,行了個禮,道:“奴婢香菱,奴婢主子是梨香院寶姑娘身邊服侍的。這回子得了我們姑娘的話,去探望林姑娘的。不想在這兒遇見了林大爺。給林大爺請安,林媽媽和兩位姐姐安。”
說著,一個深蹲伏了下去。
林靖擺擺手,那香菱笑嘻嘻的起來,不等人說話,又說道:“本來我們姑娘也想跟大爺說幾句話,只是礙於規矩。今兒個奴婢來看望林姑娘,可巧就遇上大爺了。”
香菱只是笑著說話,而邊上,蘭草緊盯著香菱的額際,心裡驚訝極了。
(晚了一分鐘,好討厭的感覺啊~)
☆、正文 083又見湘雲
林靖看著香菱,微微晃了晃神,才多少年月,這丫鬟倒是長開了,更見顏色了,也會說話了,再也不是秦淮河畔那個木訥乾瘦的小丫頭了。看身上的穿著打扮,雖是做丫鬟下僕狀,卻也是上好的,當得個錦繡衣裳珠翠環繞,怕是這丫頭自己也暗暗慶倖吧?只是,這禍兮?福兮?
看著林靖的這份打量,蘭草抿了抿嘴,心裡著實翻騰得利害。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當初,可是大爺親手擦去了點在自己額頭充數的那點胭脂。而這個寶姑娘身邊的香菱,雙眉間那紅豔豔的胭脂痣,現在看著,真是如此的刺眼。
聽著這香菱開口閉口的提著她們家姑娘,先是想要跟大爺說些話,又是怕不合規矩,再又是可巧遇上了,蘭草不由心裡冷笑,這可真是趕巧,那個也真是守規矩的姑娘。只是,當初的那些事情,不知道那位守規矩的姑娘,到底明白幾分,而今又為何偏讓這丫鬟過來“可巧”?
林靖的這點兒晃神,當然也落在了香菱的眼裡。她雖然是笑著說話,心裡卻開始打起鼓來。買她的是薛蟠,買她來做什麼,她哪有不明白的?現在雖然說是跟著姑娘,可也沒說她就此就是姑娘的人了。而太太于大爺那頭,也只說是刹刹大爺的性子。可她明白,照太太那般疼大爺的心腸,只要大爺多磨磨,要把自己討回去,太太終究是肯的。可她現在卻是在跟個外男說話,還被那人如此打量。姑娘到底怎麼想的,非讓自己來堵人。
心裡這一忐忑,香菱說話就沒開始那麼利索。好在還是把話說全了,說是都是榮國府的客人,也該多走動走動。所以太太想請林大爺過梨香院坐坐。
林靖實是被糾纏煩了。知道她們這是想著如何賠禮化解那日的事情。林靖原是嫌薛蟠面目可憎,不想被纏上,可如何卻在內院被纏上。當然,她也可以置之不理。可薛姨太太終究是王夫人的姊妹,占著個長輩,再怎麼跟林靖沒什麼瓜葛,可華人這一表三千里的親戚論法,還真不能讓林靖不認。如今人家姨太太發話邀請,自己再不理,被人說自己倨傲。目無尊長,那就不太好了。
林靖心裡有抱負,所以。好名聲,可不能糟蹋在這一家子手上。只當應了聲,少了那許多纏繞,也算可行。再說,他吊了人那麼日子。也算是給自己出氣了。遂點點頭,“改日跟寶二爺約好,定當登門拜訪。”
說著,也不想在此停留,林靖就再沒看過香菱,走了。身邊的那幾個人也快步跟上。只是離開幾步後,蘭草回頭又看了看香菱,目光稍冷。
別人都沒怎麼在意。林靖卻看在眼裡,忽然想起了什麼,摺扇輕輕敲了敲蘭草的額頭,“看什麼呢。你是你,她是她。”
蘭草只覺得心口一松。剛剛憋著的那口氣,就這麼散了。感激地看著自家大爺。用力點了點頭。
不說林靖這兒跟大丫鬟打著啞謎,就說那香菱回了梨香院,把事情這樣長這樣短的說了,薛姨太太倒是松了口氣,道:“我的兒,這下可好了。林家的這位大爺,還真是。。。”真是怎麼,這位薛姨太太並沒有說下去。
薛蟠在寶釵的指點下,弄了個餞行,做了個東道,想著請了林靖,席間再進些酒,說些軟話賠禮,就把這事情給圓回來了。而薛蟠姿態做足,當著那麼多人,林家大爺要是再不依不饒的,那倒是這位林大爺落了下乘了。以往的事就可以翻篇了,就是要議論,也只會說林大爺得禮不饒人。
想得挺好,那些籌備也不錯,只差最後一步,可最後這一步就偏生走不下去了。怎麼都沒想到,林靖竟然沒有去!
等寶釵聽到哥哥的小廝傳回來的這個消息,還真是驚訝,更驚訝的是,竟然是寶玉把這麼事給忘了,而馮紫英去了,也沒對林靖不再顯出失望。
外頭那些事情,寶釵暫時還顧不上,只在府裡動腦筋。可真巧,林姑娘病了!
聽著香菱的回話,寶釵雖也松了口氣,可看了看香菱雙眉間的那顆痣,心裡十分複雜。哥哥、自己,做了那些都不管用,可偏這個小丫鬟出馬,人家那頭就應了。這還要讓她怎麼想?雖然當初自己就是存了這點兒心,才讓香菱出頭的,可現在真這樣了,卻沒讓寶釵有事成的高興。
寶釵臉上還是帶著笑,跟著薛姨太太有句沒句的說這話,眼神卻從香菱身上移開了。而不知覺中,寶釵又按了按胸口,那裡,貼著小褂子掛著個金鎖: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寶釵的這個小動作,讓薛姨太太看見了。學姨太太歎了聲氣,把屋子裡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才摟著寶釵道:“我的兒,可委屈你了。唉。只是你姨媽也是沒有法子。咱們要謀劃這麼親事,還真要受點兒委屈。”
“母親,說什麼呢。”寶釵扭著身子,臉上通紅。
“在自己娘跟前,也不用計較這個。”薛姨太太還是摟著女兒,雖然有點兒不合規矩,待還是要把這裡頭的各種要緊的掰開揉碎將給寶釵聽。
“咱們是來應選的。可這應的,是小選。你姨媽說了,說白了,就像是這府裡選家生子一樣。選出來的,就是進宮服侍人的。這端茶倒水的,還是輕的。你看看那些粗使丫鬟做什麼,這選上進宮的,就要做什麼。”
“現在我們薛家雖然落敗了些,可我怎麼捨得自己嬌養的嫡姑娘,進宮去做那些?再不必說,這一旦選上了,咱們骨肉就要分離。今生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你再看看這府裡的大姑娘,人家可是國公府夫正經嫡出的大姑娘,走的又是大選,如今也是在苦熬。也不知道日後還能不能見著天顏呢。咱們,就更比不上了。”
“咱們這樣的人家,不上不下,就這麼卡著。你日後的親事,也真讓我這做娘的難受。可耐不住咱們姑娘好啊,就被你姨媽看上了。寶玉人品相貌脾性都是好的,也不是委屈人的。雖然只是個二房二子,襲不了那個爵,可勝在老太太疼愛,日後那些有的沒的,還不都歸了他?而你姨媽素來喜歡你,這以後成了婆婆,也不會怎麼刁難難處。”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親事,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雖然現在受點委屈,不過這也是沒法辦法的。你姨媽不會害你,你放心。”薛姨太太拉著寶釵悄聲說話。
這些,寶釵當然想得到,只是林靖,林靖。。。。。。
林靖還是日日去看黛玉。而除了那一次,黛玉倒也沒有不見,神色間也好上許多。林靖對著黛玉倒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最初相見的那一樣。
林靖冷眼看著,寶玉黛玉又和好如初了。林靖並沒有花太多心思于這個榮國府。這些日子,林靖雖然沒怎麼出門,可外頭的消息,卻一直沒斷過,有她自己安排下的老家人,也有沈淑的。
聽著這些消息,琢磨著這些消息背後的事情,林靖發現,這京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而朝堂上,貌似這太子根皇八子這幾天在朝上據理力爭,其實,這爭鬥意境有點兒白熱化。
林靖心思花在了這些上頭,而那內宅之事,也就不太理會了。這一日,林靖還是準備照著前些日子的作息,去看看黛玉。才到屋子外頭,就聽見裡頭真真熱鬧。聽聲音,三春來了兩個,寶釵,寶玉也在。
正猶豫要不要進去,那打簾子的小丫鬟一見是大爺來了,特別的殷勤,早就打上簾子說道:“大爺您來了,快快,姑娘等候久時了。”
林靖退不得了,只能笑著進了屋子。屋子裡沒有什麼特別通風,有點兒讓人悶悶的。黛玉還來不及對林靖行禮問好,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來了,“你就是林家的大爺,林姐姐的哥哥?”
林靖一扭頭,一個小姑娘脆生生站在那兒,正一點兒也不掩飾的仔細打量著自己。
這小姑娘不是下人裝扮,頭上插著幾個珍珠發簪,不是特別顯眼,可林靖卻知道,那樣一個大東珠,價值不菲。林靖猜測,這姑娘大概就是史湘雲吧。
老太太原早就吩咐過人去接史湘雲過來。只是也真趕巧年史湘雲的了熱疾,被拘在家裡養病,前些日子大好了,老太太才命人下來。
這會兒看見林靖這個活人站在自己跟前,史湘雲也挺豪氣的,雖一下子忘了接下來該怎麼說話。
半天才想起問候,“林大爺,您好。”
林靖倒是有點點頭,“史姑娘好。”
雖然問答過來,可這樣還是挺尷尬的,更何況史湘雲是初次見面。寶釵忙過來打圓場,“可好,顰兒剛剛還在念著哥哥呢,這下總算是來了。”
林靖也笑著沖著寶釵點點頭。
史湘雲剛剛冒失了,現在倒是覺得臉上燒得慌,雖不該多嘴,只是一時上還真沒想起來怎麼挽回尷尬,這會兒寶釵如此,倒是甜甜的沖著寶釵笑了。
☆、正文 084說假成真
即使是厭惡薛蟠、不想跟薛家有什麼牽扯的林靖,都不得不承認,若論行事圓滑老道,這些姑娘們裡頭,還是這個寶姑娘出挑,看其言行,還真讓人能翹翹大拇指。
其實,若生活隨心、被嬌養疼寵,不用為將來為家裡操心,怎麼會磨練出這樣的本事?林靖看了看笑意溫柔安撫著史湘雲的薛寶釵,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黛玉,一時間,竟然也有些恍惚。
罷了,只要不算計到自己頭上,自己也不會主動難為人,什麼金玉良緣,自己就當看個話本,看看這到底能唱到哪裡。至於什麼木石前緣,那還是算了吧。
這當口,看著人多熱鬧,寶玉是最開心,也是最忙碌的,一會兒替林妹妹試著茶水溫度、管著妹妹莫喝涼茶,一會兒招呼史湘雲、問著分別話語,一會兒問著迎春探春,四妹妹為什麼不出來走動,偷眼還要看看林靖是否被尷尬住了。
寶釵眼神流轉,看了看寶玉,又看了眼林靖,笑著說道:“昨兒個,我母親還說,好些日子不見寶兄弟往我們那兒去了,怪想的。我在這問問寶兄弟,何日能撥冗光臨啊?”
寶玉嘿嘿一笑,“是我不好,倒叫長輩惦記了。煩勞寶姐姐替我給姨媽帶個話兒,我明兒個一準兒去看她,還望她老人家別生氣。”
寶釵笑著搖頭,“跟你在這個上頭生氣,那真是怎麼也氣不過來的。叫我說,改日不如撞日,今兒個就很好。正好湘雲妹妹也才到,正缺個接風呢。今兒個人又齊全,都不用下貼了,只再去請請四妹妹就好。”
寶玉一聽大樂。“如此正好!”而寶釵卻是看著林靖。
林靖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對這寶釵點點頭,“如此,就厚顏上門打擾了。”
眾人也皆道打擾,互相說了些客套話,寶釵這才讓金鶯兒回去給薛姨太太送信,身邊只留了個叫文杏的小丫環服侍。今兒個出來,她並沒有帶著香菱,見林靖眼神在自己這兩個丫鬟臉上劃過。不知怎麼,心裡湧出點慌亂,忙借著話題扯開。
又閑坐了會兒。期間林靖還是如平時一樣問了問黛玉的起坐,寶玉又過來扯了篇子閒話,這話題就又到了四姑娘惜春身上,都說這位小妹妹原先也是愛玩愛笑了,只是這回家去一段時日。倒是成了個悶葫蘆了。因要去請她,湘雲就嚷嚷了,這位四妹妹雖然年紀小,平素也有講究,不若下個貼子,說著。就要人拿紙拿筆,說是今兒個自己主筆,也讓大家點評點評這些日子苦練的東西。
寶釵輕輕拍了拍湘雲。“你要寫字,我家正好有一堆帳本子沒人騰,管叫讓你寫個夠。四妹妹那裡,我親自去走一遭就好,哪來那些有的沒的。”
湘雲嘻嘻一笑。就也要跟過去,這一鬧。這起子人就都要去惜春那兒了。
林靖也跟著起來,等到了外頭,跟人拱手告別,只說還有些事務未清,等下自己就直接去梨香院了,給一眾人道了歉。
當下寶玉就急了,這人最愛熱鬧,眼看一人要離開,雖然只是那麼一會會兒,都覺得有些不足,忙拉著林靖的外裳,道:“什麼勞什子的事情,今兒個都不去管它。林表弟,咱們做一處熱熱鬧鬧的。”
林靖只是搖頭不應。寶玉最是拿林靖沒法子的,這會兒就忙著搬救兵,看著黛玉就要開口,冷不防寶釵就道:“好了寶兄弟,林兄弟有正經事,那就忙去,橫豎沒一會兒就都到我家去了,到時候你們哥兒兩坐一塊,什麼熱鬧沒有,偏要在乎這會子?若正經事不做,怕是等會兒林兄弟也不安心。那豈不是白白掃了興?”說著就沖著林靖笑了笑。
林靖剛剛說告辭的時候,就感覺到這位寶姑娘好似看了看自己,還露出了個了然的笑,這會兒的解圍,更讓林靖懷疑這位寶姑娘知道了什麼。想想也是,薛姨太太跟王夫人是嫡親姊妹。
順利脫身後,林靖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其實她也沒什麼正事,只是,去黛玉那兒,那是她自己妹妹,沒什麼好說的,可是惜春那兒就不一樣了,只是名義上的表兄妹,怎麼可以貿然去人閨房?寶玉能做的事情,她可不能亂做,況且還有碧草在鳳姐兒那裡聽來的那段話等著呢。
只是,林靖也再沒想到,自己原來只是個推脫,沒想到回來還真遇上事情了。
林靖才出了二門,就見罄兒急衝衝的沖到自己面前,“好主子,您總算是出來了,再不出來,我可是要求爺爺告奶奶讓這些媽媽們都進去找您了。”
林靖不明所以,只見這罄兒塞了把錢給了那看門的婆子,回過來就催著林靖快些去換衣裳,說是外頭有貴客到了,大老爺二老爺都在正廳相陪,正等著林靖呢。
林靖皺了皺眉,雖加快了步子,嘴上也沒有停:“你可知道是哪位貴客,怎麼就這樣上門了。是單單來看我的,還是來看舅舅,順便提到我的?”
罄兒大大的喘了口氣,道:“那位可是位黃門,聽說是太子殿下身邊得意的。怎麼突然來了,這些小子也不知道。說是聽人提起林大人的公子在京作客,想要看一看,就讓那公公來接人了。兩位舅老爺只是陪著的,也沒聽說其它什麼事情。”
林靖猛然站住了,太子殿下?!
聽沈淑說過,八公中,一大半兒是跟八皇子殿下走得近的,林靖細心察看揣摩,這榮國府,正好是這一大半兒中的。怎麼今兒個太子殿下會突然來這一手?這是沖著這榮國府?
只是,忽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插手,壞了太子殿下好大一盤棋,那麼,會不會沖著自己的?
還有,自己那個林老爹可是巡鹽禦史任上待了多少年了,說不得,也可以是看著他?
這橫來豎去,都想不明白。只是,若真是因為那大理寺的事情,自己這小命,會不會有礙?
“主子!”罄兒不明所以,這可是火燒眉毛的事情,自己家大爺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踩起螞蟻來了?
罄兒這一聲把林靖的神給叫回來了,林靖按下心中惶恐,不管是什麼原因要見自己,自己都反抗不得,不然,不要人家動心思,自己就犯了大錯了。
林靖用手用力揉了揉臉,深吹呼了幾口氣,也不說什麼,拔腿就快步疾走,弄得罄兒一呆,馬上又跟在後頭急追。
林靖回到自己屋子,自己那些大小僕人都等著呢,一臉的焦急,見到林靖,都送了口氣。林靖讓人散了,進內屋換衣裳,由著碧草給她整理衣裳汗巾子。一不留神,忙中出差,碧草竟然把外袍帶子緊成了死結,慌忙中,又解不開來,竟然急出了一頭大汗。
林靖撲嗤笑了。人的心理就是這點兒奇妙,意識到有人比自己更緊張,竟然能緩解緊張心情。“好了好了,就這樣吧,反正也看不大出,我又不會在外頭脫衣裳。回來再說吧。”說著,再把那一堆零零碎碎的,諸如壓衣角的玉佩、放醒神丸的香囊、裝銀票的荷包、隨身的扇套,等等等等,可不比現代女子出門時身上的蕩頭少。
這才收拾乾淨,出了內屋,準備往外走,一轉頭,看見桌上擱著的茶水,就自己上前倒水要喝,只是袖子不小心帶著了茶窩蓋子,差點兒把整壺茶都打翻了,慌得碧草連忙伸手扶住,連聲叫著哎喲。然後倒了杯茶,也不遞給林靖,生怕她再一失手,就這樣親自喂了。
林靖還有空點頭,說這茶不錯,留著等她回來再吃。
出了門,帶著換了身新衣裳的長隨,就往正廳去。才走了兩步,又想起來了,招呼蘭草道:“你去裡頭尋薛家姑娘,大概是在四姑娘那兒,若不行,就直接去梨香院。尋到了,就給她說一聲這邊的事情,替我好好給人家陪個禮。說我承她今日的情,改天親自去給薛姨太太賠禮。”
蘭草一邊聽著,一邊揮著手趕人,“好了知道了。這都啥時候了,大爺還這麼不緊不慢的,偏生讓咱們這起子奴才著急上火。就算不去,等下人一打聽,就知道咱們這兒的事情了,還能怪罪咱們不成?大爺盡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擱平時,這蘭草肯定是不會說出這些來的,可見這丫鬟也是急昏頭了。林靖又是一聲笑,拿扇子敲了她一下,“貧嘴,這會子怎麼反天了,看我回來不罰你。”
蘭草急得把人往外推,“成成,我的好主子,等您回來,想怎麼罰就怎麼罰。這會兒請您老人家快當點兒成不?”
林靖又敲了她一下,才看似輕輕巧巧的走了。
其實,林靖這是借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和跟丫鬟笑鬧,來疏解疏解,給自己減減壓呢。反復說著回來這樣那樣,也不過是暗示自己能平安回來,給自己打氣。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去參觀一下太子而已。這可比大熊貓還少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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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5-12-12 03:04
☆、正文 085推卻不得
林靖還未到正廳,就聽見裡頭的說話聲音,兩個還算熟悉,就是她平時難得見上幾面的所謂舅舅的,而另外一個,想來就是那個所謂太子身邊得力的,倒是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尖利女氣。聽著這幾人說笑著,倒是相談甚歡。林靖腹誹了下,也不知道這是多少銀子買了的笑,所以說賣笑,也要看背景。
等著下僕通報完了,林靖就踏了進去,正聽見大老爺賈赦說道:“王公公,這位就是林靖,下官的外甥。”而後,又轉頭吩咐林靖,“靖兒,這位是王公公,太子殿下的內官,快來見過。”
那個太監大大咧咧的受了個禮,見林靖甚為恭敬,才嗯了一聲,道:“真真是生得一表人材,咱家憾然晚些許年,未見過林大人的風姿,但現在見了林公子,倒是可以揣摩一二了。既然來了,那麼就快隨咱家走吧。太子殿下還在等著呢。”
說著,也不跟別人廢話,打頭就往外走了,賈赦賈政忙招呼著林靖跟上。
王公公甚為倨傲,出了榮國府,只是對送出來的賈赦賈政點了點頭,就上了內侍的轎子,在前頭走了。外頭早就為林靖準備好了車駕,等林靖上來,也忙在後面跟著。
林靖心中不定,撩著車窗簾子往外細看,才發現,一路行來,竟不是去往皇宮內城的方向,心裡就安慰了些。那內侍轎子,就這樣行到了一家戲園子外頭,也不見停,直接就往裡頭行去。林靖的車子卻駛不進去,林靖也顧不得什麼,忙下車就跟在那頂轎子後面,直到到了一幢花樓前,那轎子才住了。
王公公下了來。看見林靖在轎子邊上站著,故作驚訝了下,“啊呀呀,瞧咱家這個記性,忘了讓人把那門檻卸了,倒叫林公子勞累了。”
林靖知道這是下馬威,只是不明這出處,心中只往馮紫英那事上落了落,愈加小心,對著那王公公笑了笑。道:“走幾步路而已,哪說得上勞累。”
要讓林靖說,她真是寧願慢慢的走。也好過悶在車裡七想八想,所以這話說得甚至誠懇,倒讓那王公公略挑了挑眉。
當下也沒什麼廢話,那個王公公就引了林靖往樓上,而林靖那些長隨。早就被擋在了外頭。就在那上面樓梯口上,也站著一溜小太監,打頭那個小黃門,看歲數,也就十三四歲,眉目清秀。看著王公公上來,雖行了個禮,但態度也不見多少恭敬。眼睛望林靖面上一掃,有些驚訝,嘴上卻還是對著王公公道:“公公且等等,勿驚擾了殿下的雅興。”
王公公點頭不說話,林靖更是低著個頭。眼觀鼻鼻關口,只是耳朵卻沒閑著。豎得直直的。
隱約,只聽見裡頭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戲,又有點兒不像,只是斷斷續續的。驀然,一聲拔高,像是在吊嗓子,而後,再無那唱戲聲了。過了一會兒,就聽見裡頭招呼傳水,那樓梯口的一溜小太監,就捧著各類東西進去了。
林靖內心直跳,偷眼看了那王公公,只見那王公公還是低著個頭,一動不動,像是一點兒都沒聽見。林靖這是才發現,這王公公眉眼也算可以,只是看上去有二三十歲了,比起剛剛那幾個,少了些青嫩,多了些陰沉,心中又是一陣猛跳。
裡面悉悉索索的,還夾著人的說笑聲,只是模糊不清,過了好一會兒,就出來些許人,剛剛那個打頭小太監也在列。那人沖著王公公假笑了下,“太子殿下讓您帶著人進去呢。”
王公公也不跟那小太監多話,沖著林靖一點頭,當先進去了。
這樓建了是為觀戲所用,所以這二樓就高於了那戲臺。這是間敞廳,內裡開闊,三邊一溜兒都是明窗,這會兒都卸了活窗,倒像是個三面敞亮的高亭了。坐在裡面,臺上樓前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反過來,只要不在那窗邊,就連戲臺子上,也看不見這裡裡面的動靜。
此時,這裡面三面窗都是歇下來的,正中間只安著一個榻,前面一個大長方幾,太子殿下就在那榻上斜靠著,而那幾上,堆著些酒水杯盞之物。
林靖這會兒才沒功夫注意這些,進了來,只是低著頭恭敬地行禮。雖不懂宮儀,那王公公也沒囑咐,但是也有點兒常識,知道這會兒膝蓋硬不得,只能行跪禮。
“抬起頭來說話”,上頭傳來一個聲音。林靖這會兒可顧不得吐槽這沒有絲毫新鮮感的開場白,乖乖的抬起了頭。太子今年四十掛零,在這個時代已經不算年輕了,只是這會兒見著,才發現,果然是太子,保養得益,看著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蓄著短須,也不只是用了酒了還是別的什麼,此時兩頰眼角,都飛著紅暈。
林靖只看了一下就垂下了眼睛,可太子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忽然輕聲笑道:“看來是嚇著小孩子了。林靖,你起來吧。賞座兒。”
林靖忙謝座,此時有人忙設了個錦凳在那榻子邊上。林靖又是一鞠,才尖著屁/股昨在凳子邊上。
太子又是一聲輕笑,也不再讓,只是問著林靖一些話,諸如,幾歲了,可讀書嗎,課業上如何,何時進的京,到哪兒去玩了,跟何人交了朋友,可有貼心交好的。
前面那些,倒還是很好回答,越到後面,這話就越難說。林靖自然是不敢放鬆,答話之前都要斟酌一二。更何況,這其中還穿插著些旁敲側擊問揚州的事情,諸如林如海都忙些什麼,平時府上走動的人家,林靖拜的夫子,同窗舊交,鄉紳鹽商,等等等等,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看似無意,卻又另見玄機。
眼見著這話越來越難說,這林靖在怎麼控制著緊張情緒,場面也是慢慢緊繃。
“撲哧”一聲笑聲突兀的響了起來,林靖暗暗吃驚,這太子殿下跟前,還有這樣的事情?只是,那人並不是笑笑就好了,還開口插起話來,“殿下,奴知道您是看見成器的孩子,心中欣喜,也就免不了朵拉了幾句家常。可林公子才從外頭過來,又說了這些話,難免緊張心急,您也不賞口酒吃,讓小公子潤潤喉也好啊。”
林靖聽著,這聲音,有點兒低柔,又有點兒暗啞,像是剛剛用多了嗓子,依稀就是剛剛那咿咿呀呀的,只是又不能確定,畢竟,剛剛在外頭,聽不真切。
“孤倒是忽視了,稱心,還是你稱心,那就如此,來人,給林靖倒酒。”
稱心?想那大唐盛世,太子承乾也有個寶貝稱心,有說是小太監,有說是伶人,有史記載:“有太常樂人年十餘歲,美姿容,善歌舞,承乾特加寵倖,號曰稱心。”“太子私幸太常樂童稱心,與同臥起。”
只是林靖現在雖然吃驚了一下,卻沒功夫去想這些奇聞逸事、內庭私密,她連自己都操心不過來呢,忙又跪下推辭道:“小子年幼,在家時父親也嚴禁小子吃酒,根本無量。今得了太子殿下的賞,心中欣喜萬分,卻又不敢就此領了,若酒後失態,君前失儀,未免不敬。還請太子殿下免了這賞賜吧。”林靖說得小心翼翼,遣詞造句也是費了思量,什麼大不敬什麼罪過之類的一律摒棄。
說話間,就已經有了小太監把酒端上來了,林靖跪在地上,只是不起。
太子殿下倒是笑了,“真是個小心的,跟你那個爹一個樣子。孤還偏偏喜歡你這樣的。小安子,你替孤把林靖扶起來,伺候他領賞。”
“嗻!”應答的,是那個一進來就像個隱形人似的王公公。然後,這人就來到林靖跟前,作勢要攙她起來。
林靖哪敢再跪著,也不敢真讓那個王公公攙實了,聽聽那話說的,那可是替太子扶的,也就是名義上是太子扶的,林靖只是個小秀才,三品官兒的庶子,還敢拿喬?林靖順勢起來,那王公公也沒有勉強,轉身就從那個小太監托著的盤子裡拿起了那杯酒,遞給了林靖。
酒杯才到跟前,一陣撲鼻的酒氣直沖腦門,林靖心裡緊張,她倒不是擔心這是什麼毒酒,看著太子那樣子,根本不像,只是這就一看就烈。自己這酒量,還真不大。原先是裝灰孫子、後來去了寺裡,根本就沾不到酒。後來自己又要保持小心,也沾不得。等到告訴了林如海,林如海也是小心著,所以,這酒,還真沒怎麼練過。早知道今日,就該拼著醉死幾回,也要把酒量練出來。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林靖看著鼻子前的這杯酒,又看了看王公公,雖然知道這個太監也只是奉命行事,可還是忍不住心中慌忙,眼中不由露出祈求之色,就這樣巴望著這個小安子。
這個王公公卻是視而不見林靖的祈求,端著酒杯湊到林靖嘴邊,就這麼一作勢,一發力,這酒杯就傾了過來,瞬間見底。
☆、正文 086可願跟孤
林靖心裡別別的跳著,這酒杯是見底了,看著自己是被灌了一整杯烈酒,可其實,也不知這小安子是緣何,卻是幫了自己。
那滿滿一杯酒,也不知這太監如何練就的手法,看著灌下去,其實這王公公袖子一遮,一大半就倒在那袖中的手帕子上,而另一小半,就被存心倒在了嘴角外,做足了像是被灌得急來不及吞咽的樣子,可其實,真正進嘴的,也不過幾滴酒而已。
只是就是這樣,林靖也能品出,這酒味的沖烈,若真這麼一杯下去,自己真就好看了。如此一想,雖身處著高樓敞間,屋角各處又擺著好幾盆子的冰,林靖卻生生逼出一身汗來,而鼻翼額角,也汗津津的,臉頰控制不住地泛出了點兒紅。
林靖自己不知道,這樣子,倒也真有幾分不勝酒力的樣子。
那稱心倒也是個不會冷場的,問道:“小公子,這不就得了。喝了點兒酒,就沒剛剛拘得慌了吧?”又是低柔一笑,說著安撫的話,只是這話意,卻是讓人不敢深想,“其實,你是不知道,咱們殿下,可是最為和善識人的,像你這樣的小公子,是最得殿下青睞的。”
林靖半側著頭,看得見這人說著此話,卻飛了個眼神給那太子殿下,忙不著痕跡的轉開,眼神裝著渙散。
太子殿下也笑了,只是招了招手,稱心依舊過去服侍著太子,而太子又開始跟林靖說話。
林靖這是明白,那稱心不過是見自己才剛說話謹慎,太子問不出什麼來,才故意灌自己酒的,就算自己酒量很好,但有一杯總有第二杯。總要被灌得迷迷糊糊方便套問。至於其它的,現在既想不出什麼業沒工夫想,於是,索性做出迷糊樣子,看似稀裡糊塗的回著話。
想是實在算是問不出什麼,太子話鋒一轉,“林大人是個好官兒,孤也甚是佩服。你是他的獨子,想來他也是對你寄予厚望。可孤聽說,你進京以來。甚是胡鬧,前些日子,還跟聖上申斥的馮家小子攪在一處。就不怕你父親擔心失望?孤還聽說,你那日也去接那馮小子了,可那馮家只顧著攀附著八皇弟府上的小小長史官,連你來了又去,他們都不知道。是不是?”
林靖面上木木的,心裡極為吃驚,那一日的事情,這位太子殿下竟然也知道?只是,心中又疑惑,聽那樣的說話。必然是不知道自己給出過主意的。要不然,自己壞了他那一盤棋,此時這人一定不會如此。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林靖腦中急轉,那主意,一定是沈淑替自己給頂了。只是,這會兒,林靖完全沒有被人頂了功的懊惱。對沈淑,只有滿滿的感激。
就外在的表現以及林如海那個位置看。林如海該是個直臣只盡忠皇帝,當然其實如何自己也不好說,只是就這表現出來的,林如海應該沒有站隊,所以,這太子和八皇子應該都想要拉攏他。如果知道那裡頭有自己的事情,八皇子一定會嚷嚷出來,從而逼著林如海站在他們那隊,那麼太子可不會如現在這樣。
想那沈淑,那日說的很清楚,家裡也是不站隊的,而以此人之能,不會不知道這裡面的溝溝壑壑,卻還那樣護著自己,足見對自己是真心愛護。也不知道,這段時日,是不是過得艱難,而太子又是否知道沈淑“出”的主意。
林靖這裡心思急轉,面上的茫然,卻讓太子會錯了意,這時就想著再加上一把火,“孤還聽說,那個長史官還對你甚為不屑,他對你說了什麼?”
那個話,林靖怎麼能說?可卻又不敢撒慌,雖知道這是不是那太子殿下的試探。腦中急轉,林靖適時地在臉上表現出羞憤之色,只是並沒有張嘴,像足小小少年被人嘲諷,卻心氣高昂不肯言說的樣子。
果然,太子沒有再追問,只是說到:“說起來,你不過是個三品官兒的庶子,雖然自己爭氣,可也才是個秀才,這京裡,別的不多,三品的,二品的,就是一品的超品的官兒,也是大把。京官就比地方官兒矜持,那小小長史,對於那些官兒或許還未必如何呢,何況是你?而你,只怕在他眼裡,也是個紈絝吧?”
說著,稍稍頓了頓,用一種帶著誘惑,恩,其實還有幾分傳銷大會上作講演的那種調調說道:“可孤知道,你林靖,並不是什麼紈絝。前段時間,也不過咋入京城,有些亂眼而已。其實,你是個有大志向的。”
“靖兒,你願不願意跟著孤?”
天雷滾滾,林靖一下子有如被劈到了。
這個話,要怎麼答?
答應?不,不能。
雖然這位是太子爺,可皇子奪嫡,不到最後關頭,都不知道誰才是笑到最後的。從龍之功,豈是那麼好得的?且看那一世的清史中,康熙那麼重視疼愛太子,最後還兩立兩廢,最後卻是雍正登了位。
再一說,這一世,大概是曹泰斗假託明清,所以有些東西,怎麼看怎麼熟悉。而那明清,哪有太子最後是登了大寶的?
所以,就算是賭,林靖都不敢賭,賭贏的概率太小了。
可,不答應?嘖,這可是太子親自邀請。連個“小小的”皇子府的長史官,都可以對自己那樣,現在這可是除了皇帝外,天下最尊貴的人,可以跟皇帝一樣,被稱作為“君”的人,可以身穿明黃色的。
怎麼辦怎麼辦?
更何況,這人還很曖昧的叫自己為“靖兒”,這個“跟著”,到底有幾重意思?
她當然可以說些什麼含糊的話,諸如,一心只為忠君愛國,為君效力這類的,那太子也算是君,人家那是儲君。可誰也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就是敷衍的。既然是敷衍,那就是變相拒絕。再一個,人家若是要講個明明白白呢?
林靖心中發老急,這一急,倒是想到個辦法。她現在可是半醉酒呢。那可不可以裝醉了?且把眼前對付過去了,然後再慢慢想辦法?可是這也是有風險的,那個王公公是知道的,自己沒喝多少。
林靖眯晃著眼,像是有些迷糊,卻又用力搖了搖頭,看著想讓自己清醒些,可暗裡,卻趁著這搖頭,雙眼就往那王公公那邊瞄了幾眼。只見那王公公還是不出聲,半低著頭在那兒站著,臉上一片泰然,又像是萬事不入心一般。
林靖看著那人這樣,忽然領悟,那酒,是王公公做的假,為了什麼?而且,若說了自己裝醉,那麼,這大幫兇就是那太監了。這個太監,該不會為了把他自己繞進去吧?
雖然沒有什麼十足把握,可林靖決定,賭了!
林靖放空眼神,茫然的看著太子殿下,只是憨憨一笑,喃喃叫了聲太子殿下,卻再無多言。只是,儘管裝醉,林靖卻只能這般猶如半酣半醒,卻不敢裝作全無意識,她可還記著那聲“靖兒”呢。
“呀!”還是那個稱心,此人也真是麻煩,還叫了林靖幾聲林公子,見林靖不作回到,卻還是不死心,從太子身邊走了過來,輕輕地推了幾下林靖,才又半真半假地懊惱說道:“呀,可真是醉了。都是奴不好,原想著讓這小公子隨意些,可怎麼就。。。啊呀呀,這可如何是好?”
太子也很懊惱,只是還是安慰此人,“哪裡怪得到你,孤知道你是一心為孤,是這小傢伙的酒量,也太不中用了。”
只是,這個稱心眼珠子一轉,又像看到了什麼,又是低呼一聲,“這領子怎麼都濕了?想是剛剛王公公服侍這小公子領太子殿下賞賜的時候,沒怎麼盡心吧?”說著,眉眼瞟了下王公公,然後直視著太子。
太子聽著,也就順勢看了看那個太監,看著那太監不言不動只把自己當擺設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開口叫了聲“小安子”,語氣很是古怪,像是歎息,又像是安撫,卻沒有半絲責備之意。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稱心又說話了:“都是奴不好,怎麼能說王公公的不是。太子殿下,奴知錯。等下,奴就自罰去佛堂,為太子殿下誦經一個月,再不胡言亂語,攀扯了王公公。”
“稱心,你這又是何必呢。孤可捨不得你。小安子,回頭,你就去佛堂誦經,嗯,三天吧。”
林靖真是毛骨悚然,有些事情不能瞎想,這越想,感覺越瞎。
“這,這便如何是好。殿下,奴,奴可不是這個意思。奴,奴替王公公全了剛剛的差事。”這稱心,就拿起那大幾上的一個酒杯,滿滿斟上。那酒,可是胭脂色的,像是西域葡萄酒。
那稱心急急走到林靖這兒,卻又像是忙中出錯兒,一杯全進了林靖的脖子。
剛剛只有領口濕了點兒,這下,整個前襟,裡外都濕了,還是胭紅一片,煞是顯眼。
“啊呀!這可怎麼好!”隨著一聲驚呼,一隻手,就要去解林靖的衣裳。
林靖心頭急跳,也暗叫,這可怎麼好?
☆、正文 087還是饞肉
林靖心道不好,就拿手去推那個叫稱心的,反正,她只是醉迷糊了,又不是醉死過去了。此時,竟是她到這個世界最危急的時刻,比那時,賈敏喪子癲狂時,還要兇險上許多。
她這一推,並沒有留力氣,哼,醉後撒瘋可是常有的事情,只是還是拿捏著,這稱心,現在看著就是那太子寶貝的,可不能讓這人磕著碰著疼著,雖然以林靖心思,恨不得咬他兩口。這會兒林靖是來不及琢磨這人到底為哪般,可這人絕對沒有存了好心思。
“啊唷!嘻嘻,”稱心笑了,“這林小公子還真是醉狠了,沒想到還有點兒力氣。”
太子皺了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奴沒有服侍好林公子,奴也該受罰。奴不敢自比王公公,奴還是去佛堂禮佛一個月,為太子殿下祈福,還望太子殿下看在先前奴服侍您的分上,賞奴這個體面吧。”
“咳,這又是何必呢?你只要服侍好孤一個就好。”太子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寵著,“小安子,回宮後自去佛堂齋戒一月,為孤祈福。”
“嗻!”那小安子暗自握了握拳,面上還是沒動聲色,只是那聲應答,卻是緊邦邦的。
可奧,竟然拿我做幌子,弄這些爭寵**的手段!林靖只覺得胃疼肝疼,只是因為那小安子幫扶了自己一下,卻讓這人處在了下風,心裡很是抱歉。
只是林靖並沒有放鬆,直覺,這事兒不會就這麼完了。
接下來,林靖發現自己真有點兒烏鴉嘴屬性。太子安撫了那個稱心,那個稱心卻有些不樂意了,說自己難道就是那樣小心眼不依不饒的人嗎?湊在太子身邊一番膩味。這話題又到了林靖身上,“這小公子長的真好,”說著瞟了眼太子殿下,“一定深得殿下心意吧?太子讓人家跟著您,若人都是您的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太子還是有些遲疑的,畢竟,他現在是想要拉攏林如海,這樣,會不會反而把人給逼急了?
“太子殿下就是仁厚。”稱心冷笑一聲。“好心教導林小公子。卻不想林小公子貪杯,喝醉了,自薦枕席。嗯?這事後,他要是一心跟著太子殿下,那也是他懂事,是他的福氣。”
“但若是這小公子的腦子沒有他的相貌那麼好,非要扭著來。那。這話就要改一改了。他這要自薦,被殿下拒絕心生恨意,反而誣陷太子,這可是大罪,連他老子都要受嚴懲。”
“小孩子家家的,奴不相信。這番話拿不住他。而後,在給點兒甜頭,讓他明白跟著太子殿下是如何的榮耀。奴不相信,這孩子能不一心一意向著您。獨子都跟了您了,林大人還能如何?”
“哈哈,好寶貝。果然不愧孤最疼愛你,你可算得上是孤的謀士了。”太子竟然連連贊許。
那稱心得了稱讚。還拿腔拿勢的,“奴不敢當殿下如此的稱讚。只求殿下得了新的好的,別忘了奴這粗鄙的。”
林靖真想大罵,這是什麼汙爛玩意兒?而堂堂一國太子,竟然會聽如此卑鄙下流的招數,自己,還真是高估了這些人節操!
那兩個還在不消停,一陣子噁心的肉麻後,那稱心笑嘻嘻的道:“林公子不要奴給他寬衣解帶。想來,是等著殿下您呢。這活兒,殿下怕是極願意的。”
說著,這稱心就要退下了,臨走還不忘朝著王公公露了個諷刺的笑容。
而王公公,也被太子揮退了。這二樓偌大個敞間,只剩下了林靖跟那個太子。
林靖面上還是迷糊的,心裡早已經涼到了底,這二樓,跳下去,會不會死個乾淨。還有,這身上的秘密!
太子早已經過來,就要拉扯林靖的衣裳。林靖還是借酒撒瘋,知道太子存了那樣的想頭,是不會介意現在自己這點兒酒瘋的。
林靖雖然用力,可以個十二歲的孩子,哪裡強得過一個成年人?況且這皇上注重文治武功,皇子都是文武雙修的。眼看著就被太子摟抱住,開始解林靖的外袍,忽然這太子哈哈一笑:“你這小傢伙也有趣,這帶子怎麼都成了死結?罷了,反正這衣裳也汙了。等下,孤賞你好的。”
說著,就要用手撕扯。
驚懼到了極點,林靖反而冷靜了下來了。眼前,真是走入死局了?
林靖猛地“嘔嘔”數聲。醉酒了,當然要嘔吐了。她就不相信,有人能不怕醃臢,忍著這樣的事情,堅持辦事兒。又不是那些生活在最低層,太子金貴著呢,怎麼能見得這樣的事情?
林靖雖然是假裝的,但這危急關頭,裝得極像。果然,太子猛地鬆開了手,一下子就離得遠遠的,口中連呼著來人。
稱心忙進來了,見林靖這樣,也連連皺眉,離得遠遠的,招呼著小太監。太子更是讓人快把林靖駕出去,連呼著掃興。
而林靖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剛剛太子等怕噁心不敢看的當口,用手指壓了壓自己嗓子眼,只是並不曾真的吐出來,太過也不好,只是那酸水已經泛了點兒出來順著嘴角流開。這些還不算,當太子嚷著把人駕開時,她就這副德性,迷蒙的沖著太子,喃喃地叫了聲“太子殿下”。這下子,可把太子噁心壞了,轉開頭連聲叫著拖出去。
這就是一通亂,林靖被人拉著胳膊連推帶搡地弄到了樓下,這會兒,誰都不敢靠近她,生怕被她吐了一身,隨便塞了個角落,不讓林靖汙了眾人的眼,更怕被太子看見醃臢場面。
而樓上,太子也早已沒了興致,跺了跺腳,連聲叫著回宮。
林靖眼睛半閉著,耳朵直豎著,聽著上頭傳下來的話,人就更往角落裡躲著。這時候,她可不敢露那幾個眼前。太子這會兒是失了興致,但若稱心看見自己,挑撥著說什麼帶回宮去,收拾乾淨了等酒醒後再讓太子“享用”,她找誰哭去?雖然,按著規矩,她不能隨便進宮,可按著太子這樣肆無忌憚的樣子,還有那稱心莫名噁心的心思,她可不敢賭。
林靖聽著,等著,好不容易,太子一行人走了,林靖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說來,也好笑,太子走了,這花樓瞬間安靜了下來,而林靖就這樣被人扔在一邊。若真是個醉酒的小孩子,還不知道要在這兒躺多久呢。
而此時的林靖,只覺得渾身發軟,躲開了個大劫啊。只是,這兒可不是久留之地。雖然腿發軟,林靖還是起身準備往外頭去了。只是,身上這件衣裳,又是酒漬,又是灰黑,被人看了,又不知道要傳出什麼話。但,現在是顧頭顧不了腚了。拼著著一路到了門口上了車駕,再想法子。只是想到那駕車的賈府僕從,林靖又是一陣頭疼。
才要踏出花樓,林靖就聽見一行腳步聲,正是要進來的。
林靖這會兒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也不管來的人是誰,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先躲起來再說。
剛剛還腿腳發軟走得艱難,這會兒腎上腺皮質激素猛地激發,一下子就敏捷起來,一錯身,就躲到了樓梯下面。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而後一個聲音響起來,“大爺,奴才陪您進去吧。”
“不必。”這個回話很簡短乾脆,讓人想像得出,這聲音的主人行事果斷。
“可是大爺,有個照應也好些。況,奴才也認識小和尚。。。。。。”也不知怎的,那聲音消了聲,讓人能腦補出說話人被那大爺狠瞪了一眼的樣子,果不其然,等那聲音再想起的時候,就成了,“那大爺小心,奴才就擱這兒等著。有什麼,您招呼一聲。”
“大爺”?“小和尚”?林靖心頭一跳,該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兩個人吧?只是分別已久,少年嗓音又是變得最快的,而那日酒樓上,林靖有沒有跟那人說話,此時,還真說不準。
林靖倒想著是那人,只是,自己未免想太多了,那人怎麼會到這兒來,又是這個時候?
林靖胡思亂想著,終究沒敢出聲。
一個人進來了,上樓了,一會兒又下來了,然後就在樓下尋摸。
林靖多在樓梯下頭,一個勁兒的想著,這人是誰,來找誰,若是找自己的,又是為何,若不是,那看見自己,自己該怎麼說。可是,大概才剛腦子用多了,這會兒真是一點兒主意也沒有。
其實,不光是如此,那聲小和尚,竟讓林靖隱隱覺得,大概真是那人。而有了這個想頭,這個思維就再也集中不了,總覺得,可以喘口氣了。
這可不行,無論到什麼時候,不能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林靖苦笑了下,若是剛剛自己也是寄託於別人,現在,怕是已經出老大亂子了。若那樣了,就算,就算,來的人真是那人,那人也真是來解救自己的,大概也無法好想了。
林靖猛給自己打醒神針,還怕自己不夠清醒,抬去左手,撩開袖子就往嘴裡送,狠狠咬一口,讓痛激醒自己。
“你,還是饞肉?”
ga1105 2015-12-12 03:05
☆、正文 088書信急報
林靖猛一抬頭,西寧郡王世子金錚就站在那兒,雖背著光,可林靖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這人臉上的輪廓。眉眼還是淡淡的,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可林靖卻好似聽出,那人,好似松了口氣。
這個並不像笑話的笑話兒,讓林靖緊繃的神經,也松了松,笑著應了句,“是啊,小時候虧太多肉了。”
這個時候,她竟然覺得有力氣了,走出了藏身之處。雖然衣裳上汙跡斑斑,她卻像是穿這件嶄新的錦繡華衣一般,放下了衣袖,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地沖著西寧世子行了個禮,只是並未有說什麼感激之類的話。感激太沉,之能沉沉的擱在心裡,不適合輕飄飄的掛在嘴上。
金錚也沒有做什麼虛頭八腦的禮讓扶人之態,而是穩穩地受了這個禮。待等林靖直起身,才說了句,“有機會,請你。”
接下來的事情,也不用多說了,世子讓人給尋了身差不離的衣裳,卻並沒有送林靖出去,只讓林靖自己個兒出了大門,尋了榮國府的車馬回去。
林靖身邊的人在外頭等得早已經發慌了,先前見一大撥人離開,揣摩著那架勢,像是太子殿下,只是不敢確定,又不能冒然打聽,正著急呢,就見主子出來了,才松了口氣。只是見主子臉上神情不太好,也不敢多話,只是閉著嘴,回了榮國府。
林靖上了車子,才覺得自己真是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這會兒,閉著眼睛,都覺得心跳的怦怦地,越向越後怕了。今天,其實是跟太子搶了條命。
只是,這個西寧世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靖有些想不通。這人,到底是看自己可憐伸予援手呢,還是要算計林老爹呢?不過,對這人,林靖並沒有多糾結。不管怎麼樣,人家實實在在幫了自己,這是不容否認的。就算是賣乖給自己,自己受了,就得銘記在心,以圖日後再報。
想著那世子所說的“速離”。不由歎聲氣,就算是他不提,自己也斷不會在京城多待了。今兒個算糊弄過去了。那若是明天後天,在讓自己去說話,自己怎麼辦?
惟有速速離京,至於這離京後,生出什麼變數來。自己是管不著的。太子總不能無故去追拿一個三品大員的獨子吧?就算他想,也得先找個好藉口。至於其他的,就有林如海了,想來他是能搞得定的。至於他當初為什麼突然讓自己進京,自己這猛離開是不是會壞了他的什麼計畫,卻不是自己該負擔的。自己這樣。是自私也好,是薄情也罷,想想今日。若再來一次,林如海一樣遭殃。
不過,就算是離開,面上也要弄個說法圓過去,總不能讓人絕的自己無禮。千做萬做虧本生意不做。而林老爹那兒,哼。自己回去只要把今天的事一說,他斷沒有責怪自己的理由,反而應該慶倖才對。
想到這兒,林靖敲了敲車壁,輕聲吩咐林家福去林如海的一位故交那兒跑一次,不用真的跑到人家家裡,只要在人家家門口晃一圈就回去。
等到了榮國府,林靖並沒有馬上去正房拜見老太太及兩位舅舅,而是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那兒。潛人給那幾處送了口信,說是自己身帶酒汽,這樣來拜見長輩,未免太沒禮數了,且讓自己稍稍收拾一下,再去見過老太太及舅舅們。
碧草等人在屋裡正等著呢,見大爺回來,迎上來正要行禮,就發現了不對,大爺身上這身衣裳不是自己家的。蘭草還好些,碧草那眼睛就瞪圓了,差點兒就要叫了出來。
林靖這會兒也不耐煩多說,讓人下去備水沐浴,自己卻快步走至書桌旁,竟然要磨墨寫字。
這兩大丫鬟雖然驚異著,但好在知道林靖的性子,忙各自準備起來。而林靖卻專心的寫起信來。一個個字躍然紙上,此時,若林如海看了,定會驚奇,這字分明是他的筆跡,當然,並不是十足十的像,但七八分火候總是有的。
這信,一揮而就。林靖又細看了看,等墨幹了,才裝了起來。爾後,又是寫信,只是這回是林靖自己平常的字。
才堪堪忙停當,那邊水也好了,碧草進來服侍大爺沐浴。正解著外袍,卻發現,身上其他小東西都還在,只那塊壓衣角的玉佩不見了。碧草問了聲,林靖想了想,不是在樓上跟太子拉扯中掉了,就是在樓下換衣裳時掉了。
“想是在外頭掉了。”林靖並沒有在意,“掉了就掉了吧。幸好我不是什麼黃花兒閨女,不用擔心人家拿了這些東西破換閨譽。”
“大爺!”碧草用力頓了頓角,不太願意聽見主子剛剛那個話頭。不過,現在還有其它話要說,“大爺沒讓人找一下?那玉佩,可是白小五爺給的。原是小五爺尋了一對兒,分了個給大爺。奴婢看著往日大爺也挺喜歡的,今兒才用它的。如今人家那塊指不定還好好的,送給您的那塊,卻給掉了。您不怕小五爺心裡存著不舒服?”
林靖停了停,才想起來,“已經掉了,估計也找不回來了。那也是沒法子的,回去後我定當好好道歉。”
正說著話,林家福回來了,林靖忙讓人進來。
林家福進來,知道自己主子不耐煩聽廢話,所以行了禮,直接彙報工作。這個林家福道,自己就直奔那位在戶部的舊交住處。只是在門邊打了個圈就回來了,好像也沒有人跟著。
林靖點了點頭,說道:“你從那位那兒帶了封信回來。”抬嘴揚了揚下巴,點了點桌上那信,示意林家福看。
林家福也不推辭,拿信就看了起來,看到一半就叫了起來,老爺怎麼就重病了,怎麼就想要兒子速速回去?只是等叫出聲來,才覺得這事兒八成不是真的。
林靖點了點頭,吩咐道:“這信,是你去那兒帶回來的。是老爺在揚州寫的,借用戶部官府急報那條線送來的,八百里急報。”
(又是晚了一分鐘,明天補壹千字)
☆、正文 089君子奸猾
時近七月底,白天雖還炎熱,夜晚已經是好上許多。
而這江面開闊,夜風陣陣,竟已有了秋日的氣爽。夜空中一輪下彎月,雖不如上弦月勾人、滿月晃眼,卻別有副離人秋思,再映著這粼粼水紋,引多少文人墨客競折腰。
而那首南宋張孝祥的西江月,正與此時有些相近:
滿載一船明月,平鋪十裡秋江。波神留我看斜陽,喚起鱗鱗細浪。
明日風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水晶宮裡奏霓裳,准擬岳陽樓上。
林靖正在船頭站著,一身青袍,被江風吹著不斷鼓蕩。這江,這月,這船,以及船頭不勝錦衣的少年,活脫脫一幅水墨月夜秋江圖,意境出塵。可誰又知道,那看似出塵的少年,心中隱藏著無比猥瑣的大齡白骨精。
此時這個白骨精正在內心中插著腰,哈哈狂笑,姐這就走啦!雖然是倉惶逃竄,實質有如喪家之犬,可就算這樣,姐也要披著如玉君子的外表!
林靖上一世自詡為上山打得猛虎,下山扮得名淑,這一世,更是要發揚光大,要把二十一世紀傑出女性的旗幟,插在那高高的山崗上。
所以,說逃,她就這樣風光霽月的逃了。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林靖還在榮國府。交待了林家福之後,還悠哉的洗了個澡,這才做出一副心急樣,把自己這邊的人都召集起來,說了要急速回揚州的事情。跟在林靖身邊的人,都是有一份忠心的,這一聽也顧不得什麼了,都聽大爺的安排。
船,其實早在幾天前,林靖就偷偷安排了林家福雇好了。因為不知道具體啥時候走,林靖也不在乎那幾個小錢,索性多給銀子包了半年。現在看著,真是明智。林家福先去安排下,省得到時候說走了嘴。而後讓林來康帶著那些人安排啟程事宜,諸如收拾行李,打掃船隻,裝船等等,當然貼身的東西都有碧草蘭草呢。
當然,這之前。比較麻煩的是榮國府那裡的告辭。
因為有著信,林靖吩咐了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去找了賈赦。不管這府裡其實占主要地位的是二房。林靖只作不知這些,這讓那位大老爺也愉悅不少。
林靖拿著信,找到大老爺,把事情一說,再把信遞上去。大老爺也嚇了一跳。原來還以為這孩子是來彙報跟太子見面的事情的,哪曉得卻是這樣,一下子手忙腳亂,只是這位也沒什麼急智,除了嘴裡空泛的安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林靖提出告辭。這位也沒主意,被林靖高帽子一帶,說些什麼“大舅父是正經襲爵的。也是這裡當家的”,“一得消息就來同大舅父商量”,就把賈赦捧得找不到北了,輕易就答應了林靖的立即離開。
林靖豈是只要這句同意的?這人最大的功用,就是被林靖拿來去跟老太太說去。老太太可是個難纏的。林靖當然不認為她會不同意,但就怕這老太太生出什麼事頭出來。諸如派賈璉陪同什麼的。倒不是林靖怕人跟著,主要是怕因要派人而延緩了啟程,這府裡的人,哪個像她,能說走就走?
到了老太太那裡,還真被林靖料到了。老太太說是不放心這麼個孩子,就要讓賈璉跟著照應。得虧林靖信中注明不要驚動黛玉,不然,這位老太太還得再拖上一拖。
老太太的心思很好猜,不放心林靖?才不是呢。這好不容易有個正大光明可以插手林女婿家的事情了。再一說,萬一林姑老爺真有個什麼,有賈璉幫著看著,這黛玉那份家產,才不至於被這小子給黑了,甚至於還能反過來端了這小子的。至於拖上一兩天,那不是更好嗎?依現在看,那林姑老爺可是個寵兒子的,讓這小子見不上那林姑老爺,說不準就正好了。
林靖再三再四的推了,說是自己來的時候就一個人,回去自己家,就更沒問題了。說著,就拿眼睛去看賈赦。賈赦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先前又給灌多了**湯,自己才剛拍板的事情,自己母親這會兒倒是不放心,唧唧咕咕又弄出一堆來,在外甥跟前失了面子,就有些不爽。
這會兒就說到:“外甥也大了,咱們雖然心中放不下,可也不能一味把他當成小孩子。再說,妹夫急著讓外甥回去,外甥說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即刻可以走,這會兒再去找璉兒,倒是耽誤時辰。”這些話,賈赦能說,林靖可不能說。
賈赦說話直,倒是把賈母頂得一趔趄。只是這話說到這兒,還真不能再說什麼了。老太太想想,既然是不讓驚動黛玉,想來還沒到那一步,也就只能點頭了。
林靖這會兒倒是做好人了,再三再四的說感激榮國府各位長輩,又為不能給老太太拜夀愧疚,還說一定要瞞著妹妹,省得讓妹妹懸心,拖累了身子。這最後一條倒真是林靖心中所想。
只是這樣急著離開,要瞞著黛玉“真實”原因,還真有點兒困難。還是賈赦一拍手,道:“就說外甥課業上的事情,隨便找個江南省學官臨時考察之類的,外甥學業為重,緊急回南,也就好說了。?外甥女一個內宅女孩兒,哪懂這些?這不就好了”
老太太連連點頭,林靖又是一番感謝,賈赦德鬍子都要翹上天了。林靖這才告辭,說是等下還要去二舅父那兒磕頭,急著回來,還沒去他那兒呢,這話又讓賈赦一爽。
林靖這時才像是剛剛想起太子那一出,就把那時的事情掐著尾說了。老太太和賈赦聽著,臉上都若有所思起來。林靖回來時的情形,老太太那兒都有人稟報過了,只是,現在心裡吃不准,只是叫人過去說說話?
榮國府親近八皇子殿下,那是沒錯,這朝廷上下,跟那位走得近的。那是居了一大半。榮國府只是隨大流,畢竟沒做過什麼,到時那位得了事,榮國府也算是跟從龍沾邊兒。若那位不成,榮國府也沒做什麼,能有什麼,再說了法不責眾嘛!
但那時太子殿下有請,這府裡幾位也是動過心思的。若太子看重林家,林家也跟了太子,那麼對於榮國府未必是壞事。也算是多個投靠的物件。成了。因為跟林家的姻親,自然是能分潤一些。若是太子殿下不成,到時候再跟林家撇清關係好了。
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是個什麼說法呢?
聽下人說,太子殿下離開,對林靖都沒個交待,像是不滿意得很。只是聽著林靖的說辭,又是拉家常又是賜酒。好像還不壞啊?
老太太心思急轉,眼神落在林靖身上,覺得這小子有些心虛,看看,都不敢跟自己對眼神了,心中一動。會不會這小子打腫臉充胖子?
既然這麼著,早點走了也好,省得留著出禍害。
這位大佛點頭。這下來事情就順當了。林靖往賈政那兒親自去辭了一下,餘下時間,就在屋裡寫信,也不去黛玉寶玉,省得再哭哭啼啼弄出點什麼事情。
等林來康那兒說都安排好了。還未到晚飯時辰。林靖索性連這頓飯都等不得,這就走了。只是臨走時。把那些信交給了林來壽,讓他明日一定要一家家送到。突然離開,那些人家都要給個話兒,辛苦做下的人脈,可不能就這樣斷了。更何況,還有沈淑等人是真心跟自己交好的。
所以,這會兒,林靖已經離開的京城。因為是老爺急召,所以夜裡也不停靠,全沒有來時的從容。可林靖此時的心情,卻是好上許多。
離揚州越近,這心情就越跳越,等到了揚州,在碼頭靠岸時,林靖已經是帶著點急迫了,真如當年暑假歸家的那種心情。
只是才這樣一想,忽又急轉直下,這才來這裡多久?竟然對那個林府,生出了家的感覺?林靖猛然覺得,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雖不確切,可還是有那麼種味道。只是,因這樣想了,林靖剛剛想要迫切會林府的念頭,已經消散了,反而有種悲情,自己心中的家,那是再也回不去了?
罷了罷了,千萬不要再想了。林靖壓下心思,打量著四周。
此時已近黃昏,可碼頭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幾艘鹽船靠岸,又有幾艘剛剛裝完貨,準備明日一大早就出發。來往人中,靠了岸的,有對家、對工錢的欣欣,準備走的,有對航程的嚮往。
林靖看著,不知不覺地冒出那一首山坡羊,“晨雞初交,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林靖看著別人,而她自己也裝飾了別人的眼睛。這才脫口而出,就聽見有人冷哼了,“小小年紀,不立志向上,卻念這個,我要是你家大人,非給你兩鞭子。”
林靖正感慨著呢,聽了這話,差點兒被噎著,猛一回頭,去看看誰噎了自己。
回頭,只見那人年紀不輕,但也不大,大概三十多歲,穿著件藏青色長衫,身邊跟了幾個下僕。看上去雖然很普通,可這人的那種氣勢,林靖很熟悉。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林靖只看了一眼,就掉轉回頭,準備不予理會。
只是,林靖不想多事,那人卻不準備停下來,“怎麼,不服氣?”
可奧之!自己才想放鬆一下,怎麼就來了這樣一位不知哪裡廟裡出來的大佛。
只是,林靖現在年紀雖然中二,內茬卻早已過了患期,所以並不會被一刺就跳,所以,沖著那人一鞠躬,平心靜氣的說道:“哪裡。小子偶發輕狂,得先生指點,剛才面嫩,才不好意思承認的。在此,我先謝過先生的指點,再給先生道個歉,請原諒小子剛剛的無狀。”
林靖這會兒已經想到了,才剛一開始那人的搭話,到底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找話?只是不管哪種,林靖表現得有禮謙和些,有什麼不好。就算是有人存心鬧事,到時候一說,這三十多歲的人存心擠兌個十二歲的,首先就失了先手。
林靖如此打算,那人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揮了揮手。林靖見如此,也沒有在意,只是又笑著給人作了個揖,告了個先行,才走了。
那人還未多說什麼,身邊一個下僕打扮的人就湊上來道:“倒真是個謙和懂禮的,不愧是鐘先生教導出來的。就是林大人,在這孩子這樣的年歲上,也沒有這般氣度吧,翩翩君子。”
那人卻是搖了搖頭,“謙和懂禮?我看是心性奸猾。不過,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應變,還能瞞過你的眼睛,不錯。”
這人雖然把林靖說得很不堪,但身邊這些人怎麼聽不出這人語氣中的滿意?所以也就順著多說了幾句,就又有一人道:“林大人,還真捨得。只是,怎麼又突然回來了?爺,您看?”
那位爺眼神一閃,“本就是多此一舉。林如海此舉,只是表明他的忠心罷了。一個小孩子而已,誰還能真為難個小子?而如今看這孩子這樣,怕也是吃不了大虧。只是。。。。順便去查一下。”
今天只是偶發興起,試了試那孩子,結果,還不錯,那位爺搖著扇子走開了。
林靖這會兒卻是有股子說不出的氣悶,在京裡,小心翼翼,被踩。回了揚州,這下是自己的地盤吧,可是才下船,又被踩。哼,大熱天還穿那麼深色的衣裳,熱死他!林靖腹誹著。只是,那位,如此氣勢,揚州地界上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
林靖只在琢磨著這些,也沒有注意旁的,冷不丁面前忽然多出個人。還好林靖走的不快,不然,非撞上去不可。
“今兒個可真巧,沒想到在這兒能遇上林表弟。怎麼回來也不事先捎個信兒,我跟定文好來接船。”
林靖定眼一看,不是汪修汪令成,又能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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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0衙門探班
汪令成這個人粘人,而粘上來後又會在小地方識趣,看著林靖這樣子,馬上意識到了,笑著說道:“可是驚著了?抱歉抱歉。剛剛我連喊數聲,還以為林表弟你聽見了。”
見人這樣,林靖也不好說什麼,“沒事沒事。是我走了神,沒聽見。”
汪令成擺了擺手,“得得,咱兄弟還爭什麼?這麼著吧,給我個臉面,讓我給你洗塵,叫上定文,怎麼樣?”
“這有什麼不成的?只是還沒進家門呢,府裡還有些急事,得等見了我父親後,再約個時日。”林靖並不想跟這人多往來,不過人家好聲好氣說話,林靖也不能板著臉不理人,只是這個話裡婉拒推託之意,應該是很明顯了。
可惜,這汪令成就像是沒聽懂,反而打蛇隨棍上,把那推託之意硬拗成了約定之語:
“這是自然的,”汪令成連連點頭,“我等著林表弟你的信兒。哎,事先說好了,是我給你洗塵,別又像上回似的,說是我做東,你卻悄無聲息的出去結了賬,咱們可不帶那樣的啊。”
汪令成說的是林靖與白瑞“執手相看”那回。那次本來就是林靖跟白瑞兩人相約,後來“正巧”碰上了汪令成,汪令成厚顏插進來說是做東。可林靖哪會真讓汪令成會鈔?所以私下讓人搶先結了。
這會兒聽了王修提起那個茬,林靖也不想在外頭于這上頭費口舌,只是一笑。這個時代,談錢,是小家子氣。特別是讀書人,就不該沾這個俗物。
要不怎麼說汪修識趣呢,話說到這裡,王修冶不多作糾纏。對林靖拱了拱手:“知道林表弟才回來,急著回府,我也不在這兒耽擱你的功夫了。就此告辭。記得啊,我等你的信兒。”
林靖也與此人拱手作別。
因為是急著趕回來的,林府並沒有事先得著消息,自然也不會有車駕來接。林靖自然不用擔心這些庶務,她身邊這些長隨小廝是擺著看的?
只是不管怎麼樣,林靖都要裝裝樣子。等到了府裡,面對著門房驚訝的招呼,林靖急著問了老爺的身子。在得知老爺無恙,還在衙門裡忙著差事時,林靖適時地表現出了驚訝。又馬上壓了下去。
而跟著林靖的那些人,除了林家福,又自以為這是自家老爺的什麼勾當,也跟著把嘴閉得緊緊的。
林靖下船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這會兒到了林府。也就快是飯時了。林安到是過來見了自家大爺,問了問是不是要給老爺捎個信,被林靖給否了。這都飯時了,想來老爺也快進府了,也不用這樣特地地的跑一次了。
林安點頭稱是。對於林靖怎麼突然回來了,林安也是很吃驚的。只是。最為一個優秀的管家,林安自是知道,主子不說他不能問。而且。別忘了,他還有個兒子在大爺身邊呢。他若想要知道,總能探出來些什麼的。
林靖出去了幾個月,回來後自然是要問問府裡的情況,揚州的事情乃至江南省的事情。林安也細細的給大爺說了。這時辰。也就在這一來一往的說話中漏了過去。眼見著日頭不再,天色昏暗。飯時已錯過,就是這七月的白日夠長,這會兒也快過去了,可林如海還是沒有回來。
林靖皺著眉頭,林老爹這是要加班?
林安看著外頭來打探幾次的廚房小丫頭,歎了口氣,對林靖道:“怕是今兒個老爺又不回來用晚飯了。哎,也不知道今兒個能不能回來誰個囫圇覺呢。”
“又?”林靖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字,“老爺最近經常如此?你也不勸勸他。老爺可是有些春秋的人了。衙門的事情,總是做不完的。”
“正要跟大爺說呢。老爺這段時日可真是,唉。老奴倒是勸過幾回,只是老女只是個下人,說不出個什麼一二三四五來,老爺都不曾聽勸。這下可好了,大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有您勸著,想來老爺也能斟酌著。”林安的臉,笑成了朵老菊花。
自己?勸林老爹?林靖苦笑著,林老爹是個怎樣意志堅定的,拿定注意豈容人勸。只是,林老爹到底是忙些什麼呢。
林安雖然上了點年紀,可是眼不盲,心更不盲,林靖的苦笑自然是沒逃過那雙老眼,心思一轉,自然是明白了林靖的想頭,不由安慰道:“往年,也沒看老爺如此忙得不著家。老奴想著,是不是大爺不在家裡,老爺也覺著沒意思,才那麼操心那些衙門的事情的?好在不管如何,大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林安這話說得很有水準,也應該很能安慰人。只是聽到了林靖耳朵裡,卻像是觸動到了某個開關,好像有根細線,把林靖心中那些疑問穿了起來,林如海讓自己上京拜訪榮國府,給了那麼一疊子名帖讓自己各處走動,還有那個“捨得”和那個“速離”,以及林老爹自自己走後的忙碌。只是,那線太細了,還不容林靖抓在手裡,就不見了。
林安看了看外頭天色,又看了看門外那等著的廚房之人,試探著說道:“要不,還是讓人去給老爺送個信兒?大爺您也別等著了,這幾天在船上,想來都沒怎麼好生用飯,這會兒一定早饑了。”
林靖想了想,笑道:“也不用旁人去報信了,我自己個兒去吧。讓廚房把晚飯裝上,我這就去衙門跟老爺一起用。順便,也勸勸老爺。”更順便,去看看林老爹在忙些什麼,還有那個細線,哪裡可以接上。
林安連連點頭,“這個主意正,大爺真是好腦子。”遠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拜見長輩。老爺再晚,大爺也只能等著。林安剛剛只是試探著,現在看來,大爺的規矩一點兒都不差。林安心裡,又把林靖給高看了不少。
府裡正經主子就那麼兩位,一位是現在當家的,一位是將來當家的,廚房哪敢不小心伺候著。只是眼看著飯食過去,在這麼拖下去,這準備的吃食早就走了樣了,可又不能催,這會兒得了話,精神一下子抖擻了,才盞茶時間,廚房就準備妥當了。
林靖到了衙門,就憑這她那張臉,就被門子點頭哈腰的讓了進去。只是,到了衙門,林靖才知道,林如海這會兒根本不在。這會兒已經是不早了,可奇怪的是,聽說大部分人都沒有散衙,都跟著林大人辦差去了。衙門裡還留著幾個小吏,想來是看家等人的。
至於林如海是到哪兒辦差,又是辦的什麼差,那幾個都支支吾吾地說不清,也不知道是職位太低真不知道呢還是不能講。
林靖皺了皺眉,就在林如海的屋裡等著,腦子裡不住地東想西想,可就是找不對頻道。既想不出什麼,林靖就把眼睛落在了林如海的案頭,一些急件密件的匣子,勾得她心癢癢。別人都不肯說,那她自己找呢?
就算時候林如海知道了,大概,也沒什麼吧?林如海把公務帶回府裡書房辦理的時候,也沒滿著林靖。不管不瞞著,還經常以那個為教材,給林靖說事兒。
林靖正猶豫著呢,外頭傳來門子跟林家福說話的聲音。原來,這會兒已經是落衙後了,伺候林大人的,自然是跟著林大人的,而現在衙裡頭找個燒水泡茶的,都很困難。這不,這門子為了討好林大人以及林公子,把自己燒好了的水送過來,還張羅著要給林大爺泡茶。
林靖哪耐煩這個那個,忙讓人把水送進來。
外頭得了這個話,才動了動。只是,那門子獲准進來了,忙著端茶送水,一雙眼睛卻滴溜溜轉著,偷個冷子,湊到林靖跟前道:“大爺,小子雖不知道林大人去了哪裡,又是當得什麼差,只是,小子倒是知道一件事情。”
林靖頓了頓,看著門子,並沒有問話,只是眼睛有些亮了。
那門子受到鼓勵,就越加話多,“咱們揚州地面上,來了位大人物。據說,是”門子翹起大拇指往上指了指天,“的兒子,正統龍子龍孫啊。這會兒微服出訪,這地面上,哪個不誠惶誠恐的?”話說到這兒,門子一縮頭,怎麼這張嘴就不爭氣,這說著說著,怎麼就帶著不恭敬的意思了。只是偷眼看了林大爺,只見那人還是端著,並未有為自己的食言而生氣,於是門子進而說道:“小子估摸著,林大人一準兒在那位跟前聽令呢。”
林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那門子的小動作,只是懶得計較,聽了那門子的話,不知怎麼的,就把自己看到的那人代入了。
只是,就算如此,也解決不了林靖的心焦。讓人給了賞錢打發走了人,林靖讓人好好守著門,自己卻小心翼翼地翻找起來。只是找什麼,找到了又如何,這會兒全沒過林靖的腦子。
這搗鼓的半天,終於在那大案邊上,找到了個暗格,打開來,裡面又是個匣子,匣子上,掛了個精巧的鎖頭。
(謝謝紫羽冰軒童鞋的粉票,麼個~)
ga1105 2015-12-12 03:05
☆、正文 091幾封信件
這個,是不是傳說中密折匣子?林靖看著眼前的這個,撥弄了下那個小鎖頭,忽然覺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偉大,不愧為二十一世紀傑出女性!
上一世小時候她是鑰匙兒童——頭頸裡掛著家門鑰匙的,那時候太調皮和粗心,經常丟三落四的找不到門鑰匙了,於是在被老爸教訓了幾次後,她學會了用髮卡和鉛筆芯開她家那個司百靈門鎖,而且技能點越練越熟。當然後來那些防盜鐵門面世後,這個熟練度就刷不上去了。可現在這個鎖頭,應該,或許,沒太大的難度吧?
可惜,就算如此,在沒有趁手工具的前提下,林靖還是花了好大功夫,忙出了一身汗,才搗鼓開了。
匣子裡確實放著本摺子,已經有了御批了,除了這個,還有一封聖諭。林靖原先只是掃了眼,只是,馬上就凝重了起來,等到了後頭,連她的手都有些輕顫了。
看這兩樣東西,並沒有花費很長時間,只是看完了之後,林靖卻呆站著,像是不知道該如何了。
林靖確實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屋子裡靜悄悄的,偶爾燈芯爆了朵燈花,發出了嗶啵的聲音,雖然聲音並不大,卻在這樣的環境裡分外的突兀。而這個突兀,也像是一下子把林靖給驚醒了。
林靖抹了把臉,快手快腳的把東西收拾好,各樣歸了原樣,才又在屋子裡轉起圈來。只是,這回,林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才半個圈子,林靖就停下了步子,握了握拳,已是下定了決心。
林靖快步來到書案前。把才剛那個茶水倒入了硯臺,研磨,鋪紙,提筆一會兒就,寫了一封信找了信封封好了口。爾後停了停,又開始另寫一封,只是,這回,儼然又是林如海的筆跡。這次,不是什麼書信。只是官樣文章,通行照會。
一會兒功夫就得了。只是,在找官印的時候有了點難度。這樣要緊的東西。林靖實在是找不著,只翻得了林如海的一枚私章。
時間,耽誤不得,林靖一咬牙,就這樣吧。
等把蓋了私章的照會裝封後。林靖由找了信封,把剛剛那兩個信封都裝了進去。封上口,面上寫道:“汪兄令成親啟知名不具”。
等忙妥了這一切,林靖這才揚聲道:“康叔,康叔,你替我去給汪修送封信。早點了了他的約請。省得麻煩。”
外頭的鈸兒笑著邊應邊進來了,“正是這個話呢。只是,大爺。康叔留在府裡呢。”
林靖作勢一拍額頭,“可不是,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瞧我這腦子。”邊說還邊笑著搖了搖頭。
鈸兒笑嘻嘻的接到:“大爺仁慈,想著離家數月。給康叔了假,讓他跟安爺爺說話。只是。誰不知道大爺看重康叔呢,竟一時也離不得了。大爺,要不,小子領了這差?”
林靖看著鈸兒搖了搖頭,“這要是別人,也罷了。只是那汪修,也太難纏了些。我怕他欺負你。這樣,福伯呢?”
林家福現在跟在林靖身邊,絕對沒有林來康出挑,幹的也以零碎雜事為多。這會兒,個他正在衙門口門房等著呢。聽了林靖的招呼,馬上過來了。
林靖當著小廝的面,把那封信交給了林家福,“趁這天還未黑透,你去汪府走一次吧。”等人不注意,林靖卻給林家福比著口形,讓他找白瑞看信。“白瑞親啟”,這四個字,林靖比劃了好幾次,見林家福果斷的點頭,才略略放了心。
林家福走了。林靖卻是又轉起磨來了。這會兒,她,心抽得緊緊的。只希望,還來得及。只希望,能幫著他。這會兒的林靖,半點兒沒有想過自己。
剛剛做出那些舉動時,她就明白,自己這些舉動,雖然已經遮掩了行藏,只是真要細查,還真是有些漏洞。只是,那會兒她也顧不得了。或許,在她心裡,還有點兒自信,真要是追查到她這兒,林如海或許會替她抹了去。這,無關愛不愛護,只為了,林靖,姓“林”!
也不知道轉了幾圈,林靖終於感覺到累了,在一邊的直背椅上坐下。轉了那麼多圈,不光磨光了林靖的體力,好似也磨光了林靖的腦子,這會兒,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也什麼都不想有。
也不知有做了多久,小廝進來給林靖換水,勸著大爺是不是先用些點心,時間已是很晚了。老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回來。
林靖只聽見那小廝說話,嗡嗡的,只是,那些話,聽進了耳朵,卻沒聽進腦子,根本不知道那孩子說的是什麼,只是直直地看著那鈸兒,木無表情。
鈸兒原本還要勸說,讓林靖回府,這一路下來,還未休息,就擱這兒待著了,誰受得了啊?只是這樣被林靖看著,倒是說不下去了,主子孝順,注重規矩,自己還是快住嘴吧。罷了,也就是累點兒,大爺都挺著呢,自己還能如何?再說,自己還比大爺好些,好歹吃了晚飯,大爺可還空著呢。
又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林靖木掉的神經,總算是開始活泛起來。等門外頭傳來了小廝給林如海請安的聲音,林靖這才馬上站了起來。大概是剛剛太長時間沒變過姿勢,這會兒林靖只覺得半邊身子像針紮似的難受。只是,這會兒還真顧不上這些了。
林如海進了屋子,看見林靖並沒有多少驚訝,看來是早已得到了消息,只是對林靖守在衙門裡有些不滿。
不過,林如海皺了皺眉,並沒有就這個上說些什麼,而是說道:“我竟然不知你是這麼出息。”
林靖聽這話,心中就是狂跳,難道,信被林如海得去了?可林如海接下來一句,就讓林靖的心落回了胸腔。
“讓你進京拜訪榮國府,全了禮數,你卻連那府裡老太太的生辰都不放在眼裡。可真是好樣的,不知這些規矩是哪裡學的,嗯?罷了罷了,這會兒也沒功夫賞你這‘懂規矩’,你先回去吧。記住,日後,不經傳喚,不許過來。”
林靖貌似恭敬的聽著林如海的話,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些上頭。透過人影,她還是看見了林家福。
林家福是剛剛隨著林如海身邊的人進來的。這會兒也正縮在邊角上。林靖見著他跟林如海做一路,心裡就著急了,這,是被林老爹抓包了?信,到底送沒送出去?
心裡著急,林靖臉上神色自然不太好,只是這會兒倒也不顯眼,畢竟,林如海那話可不好聽呢。
林如海狠狠的刺了林靖兩句,就來不解堵塞打發人,“還不快回去,難道還要我親自送你不成?”
林靖忙道不敢,又再此偷看了眼林家福。這會兒,總算老天幫忙,林家福也正盯著大爺看,這會兒正好根林靖的眼波對上,忙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信已經送抵。
林靖這會兒有如坐過山車,心情幾上幾下,又一路奔波,到這會兒還空著呢,這會兒心神一松,人就有些恍惚起來,再加上剛剛麻木的大半個身子這會兒還沒好呢。所以,雖然明白自己該告退,卻又身不由己,人就往前栽了下去。
身邊的那幾個僕從嚇得忙要去扶,卻沒有林如海離得最近,且動作也算快速,
林如海其實是知道林靖真實的身份的,所以,哪能讓那些僕人碰著了。搶先一把扶住林靖,林如海也不鬆手,只是連聲問著林靖怎麼了。
此時,跟著林靖的那小廝,才忙把大爺如何得信,如何急著回府,如何想著老爺,除了在船上稍微用了點東西,到現在還沒進水米呢。
此時,林如海臉色才好看了些,溫聲問著林靖如何了。
林靖剛剛只是一時過激,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忙回說沒有大礙。
一時間到時也很有些父慈子孝的感覺,只是,林靖這會兒心裡有的,卻不是感動。
稍微緩了緩,林靖就告退了。剛才林如海的話擱在那兒了,林如海並不想林靖在這兒。
等林靖回到林府自己的屋子,真是再也撐不住了,隨便塞了幾口點心,林靖就躺下了。這一睡,足足睡了兩天。等林靖醒過來,就見著碧草蘭草都在她床邊守著。
看著她醒過來,碧草就要衝著她掉起金珠子了,只是硬生生地忍著,到了杯茶水,一邊扶著林靖的頭,一邊把水杯湊在林靖嘴角。
林靖這會兒嗓子像是著了火,這一杯下去哪裡夠,就急需在來一杯,足足灌了三杯才緩過來。碧草見這樣忙問道,是不是要傳飯,這便問還邊嘀咕著,大爺這一睡就兩天,可該餓狠了。
林靖卻是顧不上這些,一聽自己竟然睡了兩日,臉上就有些發黑,忙問道:“怎麼就睡了兩日?”
“可不是嘛。奴婢實在是膽小,幾次想求老爺給安排個大夫。可老爺,只說是大爺這是累狠了,只需睡透就好。”
林靖卻不管這個,也不顧旁人疑心,問道:“白瑞可有消息?”
☆、正文 092上天體恤
林靖脫口而出的問話,卻沒有得到回答。碧草兩人擔驚受怕地守了兩日,這會兒才見主子醒來,哪裡有功夫關心府外頭的事情?況就算有些餘力,也放在別的一些顯而易見的想頭上面了。
蘭草比碧草還更多了份迷茫,大爺如此昏睡,卻不見老爺請大夫,難道是老爺真心惱了大爺?這又是為了哪般?大爺風塵僕僕趕回來,可卻如此。可要說老爺真不喜歡大爺,這又日日過來探望。這,到底怎麼的了?
就是碧草,雖然知道自家主子輕易請不得大夫,但心裡也是爪撓:這在自己家裡,什麼手腳做不得?放下紗帳,換了裝束,打發了身邊人,對大夫說是給著緊的大丫鬟看病,不也使得?就是有些首尾,憑老爺,還能收拾不乾淨?可見,這是老爺責罰主子呢!為什麼,難道是出京那事兒?
這會兒連番擔心,主子醒了,卻問了不相干的人,這心裡不知怎麼就生了股子彆扭,“大爺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這好好的,就睡了這麼久。。。。。。”
林靖這會兒正急著呢,哪裡聽得這些,語氣也帶出幾分急躁,“外頭這兩天可有什麼事情,白家如何了,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就快快去打聽一下,恁地多話。”
碧草從未吃過大爺如此的排頭,這下就有些愣住了。邊上的蘭草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裳,這才讓她醒過了神。她從小跟著大爺,從小就是知道大爺對她的好,更有股子忠心早就紮了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只是腦子卻想到了別處。白家?白家怎麼了?白家小五爺是個好的,對自家大爺也是好的,可自家大爺其實是個。。。。。。難道?
可是。主子現在卻是林家大爺、為來的家主啊,這怎生弄得?
這樣一下子,碧草雖忙應著出去了,可連腳步都有些跌撞了。
碧草出去了,林靖也躺不住了,就要掙扎著起身。
蘭草見碧草都吃了掛落,也暗自心驚,更是小心謹慎。見大爺要起來,也不敢勸,忙過來幫扶。
哪曉得林靖這些年來已經把回避別人的碰觸練成了自己的本能。除了碧草等幾個,並不讓人近身。平常清醒時在外頭還能克制著,對於別人那些無意識且不是要緊的接觸。還能忍著不動。可這會兒林靖正是心煩意亂著呢,見蘭草伸手往自己腋下,還來不及過腦子,一手就拍開了去。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室內。分外響亮,驚嚇住了蘭草,也驚醒了林靖自己。
林靖意識到自己的急躁,告誡自己,這樣急躁根本是沒用的。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摒住,努力沉靜了下,穩住心神。這才張開眼,入眼處,只見蘭草縮著肩站在自己跟前,一臉驚嚇後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垂在一邊的手。而手背明顯泛著紅。
林靖歎了口氣,她雖然會小心眼。會遷怒,會自私會耍詐,但是不會欺負人家小姑娘。看著蘭草這怯生生的樣子,還真是自己不好。
“你過來。”林靖發話。
蘭草明顯顫了顫,但還是聽話的上了跟前。
林靖拉起蘭草的那只手,看了看那泛紅的手背,還好還好,自己不是什麼大力士,所以也沒留什麼指印,大概那一下子會疼,而現在已經是疼過了。只是,林靖還是關照,“去取些冰塊敷一敷。”
蘭草被林靖拉住了手,身子猛地一顫,就這樣僵住了,直覺得一股子振顫,從手上被碰處的地方傳上來,一直傳到了心裡,麻麻的,酥酥的,有些癢卻又搔不到的那種感覺,臉上不禁就浮上了羞澀。
林靖本待還要道歉說個軟話,這一抬頭,就發現蘭草臉上的羞赧之色,心裡一動,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得時刻記住,現在,自己是個男的,是這個府裡的大爺,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別讓人誤會,存了想頭。於是,這到嘴邊的話,林靖就沒有說出來,順勢,臉上的歉意也收了起來,神情就要變冷,手也要放開了。
而就在這時候,碧草卻連聲叫著大爺沖了進來。林靖正鬆開手,而蘭草卻是猛地一拽,人往後退開了幾步,飛快地掃了眼林靖,又看向了碧草,臉上還沒褪下去的紅色,就更濃了。
碧草卻是沒注意到這個。這兩日她把心思都放在大爺身上,人又幾乎一刻不離的守著。不光是因為大爺睡了,還因為大爺的身子不能讓別人近身,所以並不曾聽聞些什麼。哪知,這會兒,她只是去廚房轉一圈,完成大爺的吩咐,順便關照一下大爺的吃食,就聽到了那樣了不得的事情。
碧草這一下子就著了忙,心急慌忙地趕回來,可是,真等到了大爺跟前,卻猛地一警醒,大爺跟白家小五爺那樣要好,這會子聽到這些,該是怎麼樣的著急上火啊?這才醒過來,身子可怎麼受得了?
只是,要是不說,萬一這耽誤什麼事情,那可怎麼好,況且,看著大爺剛剛那個神情,可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林靖看著碧草那臉上明晃晃的焦急,心裡就明白了。恐怕,她自己知道的,比碧草打聽得來得還要多,那日看了那些東西,有些事情就可以預料到了。只是,她現在只想知道,白瑞,到底如何了,她的信,派沒派上用場。
“白家可是犯了事了?”林靖沉了沉氣,問道。
碧草點點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全都抓住了?可有走脫的?”
“白小五爺和他的嫡親妹子,說是正好去鎮江外祖家。這回子,還在追拿中。”這,大概算得上是好消息吧?碧草心想著,所以忙忙的答到。
林靖心神猛地一放鬆,這就好,這就好。只是,到底如何,等下還得悄悄去問一下林家福。
林靖跟碧草的話,明顯把蘭草給嚇住了,這會兒倒抽了口冷氣,也顧不得別的了,“這,這可是怎麼的啦?”
碧草看了眼林靖,見大爺神色還好,就借著蘭草的問話,把聽到的事情給說了。
兩日前,也就是林靖回來的第二天,白家上下就都給羈押了。這罪名,就是勾結鹽商,販賣私鹽!
這個罪名,可是要殺頭的。碧草邊說,邊不住的瞟著大爺。她所說的這些,其實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據說是頭天晚上後半夜,這揚州備軍就奉命把白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淩晨有倒夜香的,也給抓了,說是不放一個。只是百姓們以及白府的,直到第二天亮,才看到那圍著府拿著長槍長刀的驍勇兵丁。
等來查抄緝捕的,只是宣佈了白府的罪狀,也不管那白大爺怎麼喊冤,只說是罪證確著,讓等到了堂上再喊吧,當然這先提條件是,他還有這個福分過堂。
隨即清點人數,發現這府裡的寶貝疙瘩,白家小五爺白瑞白定文並不在府內,不光如此,他的嫡親妹妹,白大爺的幼女,也不在。
帶頭的官兒就火大了,這不能放縱一個,現在一下子少了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也顧不得什麼過不過堂了,就拷問起白大爺了,才得知原來昨日傍晚,他岳家送信,說是有個小姨子不好了,想要跟白姑娘說說話,所以也顧不得什麼夜晚不夜晚的,這白姑娘就出門了。而到底是兄妹情深,白小五爺不放心,就護著妹妹也跟著出去了。
帶頭的就讓去那岳家去追拿,只是,哪裡還拿得到?
林府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是親眼見到似的。還說,這就叫做上天體恤,那小五爺若不是心疼妹妹,怎麼能逃過這場浩劫?
林靖聽著,心慢慢放下了,逃出去了就好,既然逃出去了,就不會那麼容易再被抓回來吧?販私鹽,這已經是個死罪了。可林靖知道,這哪裡是販私鹽的事情,這不過是個說頭,這個後面的還有更大的呢。所以,白家人,已經是死得透透的了,只不過是乾脆些,還是在那之前再受點兒零碎苦。還有,是要誅幾族。
碧草見大爺半靠著床頭,閉著眼,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就一咬牙,把聽來的全倒出來了。
這次犯事被抓的,不光有白家,還有鎮江馬家,以及鹽商汪家。想想也是,白家馬家都是鄉紳,如何作販私鹽之事?這會兒還有汪家在裡頭,這就說得過去了。
還有還有,這回,走脫的不止是白家拿兩兄妹,還有汪家的少主,聽說原是好好在府裡的,等拿下清點後,才發現那個被認為是汪修的,只是個下人穿了汪秀的衣裳坐在書房扮皮影戲呢。
碧草這正說著呢,就聽見一聲叱喝,“好個多嘴的丫環,當著主子面,就這般搬弄口舌。你就是這樣服侍你家主子的?來呀,給我都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謝謝疏影shuyng童鞋的香囊,不知道是不是薄荷香,夏天奧熱,帶著正好~)
☆、正文 093江南地震
不用問,是林如海林老爺過來了。
這兩日,林如海雖然忙碌,但還是日日過來一遭的,這也是讓林靖身邊的人摸不清路數,老爺,到底是跟大爺怎麼了?
看著林如海邁步進來,林靖卻是心裡一格楞。此時的林如海面色算不上壞,卻也絕對算不上好,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看上去卻格外的黑格外的沉,直直的注視著林靖,像是要在林靖臉上尋找些什麼。
林靖也不用人攙扶了,忙起了身,下了床,恭恭敬敬地向林如海請安,而後又給馬上碧草求饒,自己的丫鬟,自己疼啊,“碧草一向是個懂事的,這幾日又是有著苦勞。這事兒,也是孩兒不好,躺了兩天有點兒悶了,讓碧草學些新鮮事情給孩兒聽的。”
話說到這兒,林靖忽然明白了,這哪裡是林如海要懲戒碧草啊,這明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誠然,碧草說閒話,確實要罰,可是不用罰那麼狠的,二十大板子,還是重責,這可不是打一個粗糙的大老爺們,這可是打一個嫩嫩的小丫頭,絕對會去了大半條命。而現在自己才剛緩過來,身邊哪裡缺得了這樣一個知道根底的丫鬟?
反看自己,才醒過來,不說去給老爺報信請安,卻在屋裡聽八卦,心思粗點兒的人大概不會覺得如何,可林如海卻是怎樣一個人?
林靖心思急轉,與其那樣,那索性就大大方方端到面上來,就算自己是滿頭的小辮子,也要人看得見卻抓不著。
林靖順了順心思,先把碧草地事情瞭解,於是繼續說道:“爹爹是知道孩兒的。若離了這丫鬟,一時半會兒還真是不順手。”這話意有所指,只是林靖也不是一味的求饒,“當然,也不能就這樣縱著她,若是一個兩個都這樣了,家裡也別說規矩了。不若把這頓責罰記在賬上,下回再出錯兒,一起理論。”
這話說得好聽,林如海看著才安然醒來的“兒子”。也不能這會兒就把功臣一頓好打,遂點了點頭。
林靖這時也就忙碧草給老爺沏茶,自己也扶著林如海坐下。可嘴上卻沒停,一下子直搗黃龍,“對了,爹爹,白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是管著鹽政的。白家又跟咱們連著親戚,這要不要緊。還有表哥,到底有沒有著落了?”
林靖一提白府,就覺得手上扶著的胳膊一緊,林如海那雙黑黑的眼睛直刺了過來,可林靖臉上卻一點沒遮沒攔。滿滿地憂心,至於是為自家老爺,還是為白府白瑞。那就自己想去吧。
林靖剛剛已經想明白了,與其遮遮掩掩地打聽,不如這樣君子坦蕩蕩,自己跟白瑞相交這些年,還是林如海授意的。難道不該關心下白府白瑞?再有,這私下打聽。終是誇大訛傳多些,哪裡有林老爹這兒知道得多,放著一手資料不要,那真是犯傻呢,當然林如海肯不吭說,那是另作別論。
而且,自己越是坦蕩,林如海就越摸不清自己的路數吧?雖然還是可以懷疑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是在沒挖出銀子之前,懷疑,就只能是懷疑!
只是,林如海如果真挖出了銀子,那會怎麼樣?那一日,林靖來不及細想。只是,現在算是有了時間,讓林靖反復細想,恐怕林靖還是會那樣做。白瑞,是她在這個世上的第一個朋友。甚至,她能感到白瑞對自己的那份不同,那份曖昧。
不論林靖在外面裝得多像個男子,哪怕上一世,林靖也可以做一個女漢紙,可是女子,總是無法對一個愛慕自己的人太狠心,無法做到見死不救。更何況,白瑞,對林靖,那是真的很好。
只是,對於眼前的林如海,林靖的感覺又複雜了幾分。她知道,林如海不喜歡白家的。林如海那麼惦記著賈敏,還有那個孩子,可隨後,愛子無辜早逝,妻子也因此亡故,這得有多疼?而這些,在他心中,多少跟那個白姨娘有些關係。他有多疼*賈敏及幼子,就得有多恨那個白姨娘吧?如此,他怎麼能不厭惡白家?
將心比心,林靖怎麼能不明白?早年,林老爹聽見白子端來訪時那握得緊緊的拳頭,林靖就在一邊看著呢。
不過,也是那時,讓林靖明白,林老爹是怎麼樣個能忍之人。
可直到幾天前的晚上,林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無毒不丈夫,也從林如海身上深切的看到,什麼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
賈敏去世那時,林如海若果發作了白府,頂多讓白府日子難過些。且,別人的眼睛都看著呢,林如海以勢欺人,于林如海的官聲名望都有損害。當然,有可能林如海並不在乎那些,可讓白府沒好日子過那又怎麼樣,也無法斷了白府的根。
可如今,林如海把白府牽扯到那樣一件大事裡頭去,這就是生生把白府給連根拔了,闔家多少口,無一能倖免。至於妻族、母族等等,能不能倖免,端看那事情鬧得多大,那些背後的貴人,又想做到哪一步。
那一日,那個密折,是林如海向聖上稟報江南省密探事務的。
林如海有密折權,這個,林靖能猜想得到,上一世的那個清朝,曹寅李煦也就是幹這個活,大到江南省下了多少雨,秋收畝產多少穀子,小到江甯府尹晚上吃了多少鹹菜,喜歡哪個小妾,都能密呈康熙。
可那日的那份,說的是江南官場上的事情,說是官場沆瀣一氣,有結黨營私之嫌,更有官員,暗地拉攏鄉紳大族以及勾結鹽商,操縱鹽價,弄手鹽賬,沖虛,貪墨鹽數私下販賣,把官鹽變成了私鹽中飽私囊,利潤令人髮指。更有大筆財物不明去向,等等等等。
若林靖僅僅是沒去京城前的林靖,看了那摺子,只以為這是林老爹謹守他巡鹽禦史的本分而已。
可那日,林靖卻模模糊糊地看出了點兒不同來。
鹽政上的那些事情,其實不是新鮮事清,林靖這些年跟著林老爹也知道一些。只是,也模糊知道,有些事情聖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江南,是太子殿下的錢袋子,只要不太過分,聖上就不打算如何的。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林如海卻把這樣的事情翻出來密呈聖上,聖上還給批紅,對於那些官員要一查到底,那些鹽商鄉紳之流更不能輕縱,著林如海便宜行事。
是聖上對太子失望了嗎,要嚴查了嗎?表面上看是如此,可實際呢?林如海又是為什麼敢在這個時候遞這樣的摺子。
林靖對於這些,搞得並不是很明白。因為她現在只不過是個童生,對於朝政的瞭解也只是聽到那麼一點點。別說是她了,很多做官多少年的都搞不明白,若林靖真的搞得刷刷清,那也太妖孽了。
她只是通過自己在京城聽到的看到的瞭解到,事情可沒那麼簡單。林老爹也一定做了什麼。
事情如雲遮霧罩,恐怕只有少數佈局的人才明白原委,可這並不妨礙林靖明白事情的兇險。這奪嫡之爭,怎麼能不兇險?
那販賣私鹽之說,只是個起因說頭,往裡面查,大概接著就是江南官場上的地震。這些都是那場戰爭。至於誰笑到最後,現在是很難預料,可是不管如何,現在作為起因的私鹽之罪,都是討不到好的。
這些,正是那日林靖所想能想到的。
她也看出來了,那摺子上鄉紳之語,點的就是白家。
這幾年,林府跟白府走的頗近,自己跟白瑞更是表哥表弟叫得親熱,恐怕沒幾個人還會想著林如海公報私仇吧?況且,白家跟汪家還真是夾纏不清的。
那日,林靖還突然想到了林如海暗地設計白瑞拜師的事情,這官員勾結鄉紳鹽商之說,這也要算作一條?
不管林靖想明白多少,又迷湖了多少,她還是給白瑞示警了,還給白瑞寫了個那個照會,雖然不知道逃亡時能派上多少用場,可總比什麼也沒有的好。
雖然,林靖不認為白府有什麼錯,白瑞更是無辜得很,可她也能想像的出林如海的心境。
所以,這會兒,林靖才略略提了提白府,感覺到林如海的緊繃,就馬上住嘴了。而因為這些,林靖對於林如海更是有些歉疚。
林如海只是繃了一下,就行動自如了,不光如此,還把那日的事情,細細給林靖說了一遍,一點兒也看不出對林靖有些什麼與往日不同。
林靖看著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林如海,心裡一陣緊似一陣。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混合著歉疚、想要親近、小心以及戒備。。。。。。
林靖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那些有些屬性相矛盾的感覺,自己是怎麼把它們揉到一起的?林如海能那樣對白府,難道也會對自己如何?自己身上,可真是流著林如海的血呢。
接下來的日子,林靖就很聽林如海的話,日日就在府裡不出去,連師父那裡都減少了次數。
日子過了最熱的時候,然後,就到了中秋,過了中秋,天氣冷了,而江南官場上的地震,終於告了一段落。那位並不能插手地方庶務的學政大人,白瑞的老師,也落馬了。
而後不久,京裡傳來消息,八皇子被圈禁了。那些落馬的,據說都是八王黨。
(這一章比較枯燥,可是又不得不說,見諒~)
ga1105 2015-12-12 03:06
☆、正文 094又是花期
林靖站在書案前,斂神靜氣,握著狼毫在眼前的紙上慢騰騰的寫著,每一筆劃,都很凝重,每寫完一個字,都要默念一聲佛號。虔心抄經,如此這般,正是她很久以前在高旻寺被教導如此的。想來,用心抄經能讓人沉靜忘俗,也正是因為那一筆筆的鄭重和一聲聲的佛號吧?
府門外的煙花紛紛乍現,爆竹時時作響,這硫磺粉塵味兒,像是歡樂情緒的催化劑,一掃了江南前些時候的小心忐忑的民心。過年,過年,一年忙到頭,過個開心年,老百姓們,還求什麼呢?
可林靖的這個屋裡,卻與外頭宛如兩個世界,燃著淡淡的檀香,平添一份寂靜。那種寂靜,就連碧草也不敢打擾。紅塵方外,這個詞,碧草說不出來,可卻能明白的覺著,此時的大爺,好像跟府裡府外格格不入,而這份格格不入,還是大爺有心造就,不想讓人打破。她也只能安靜的看著。
今年的林靖,除了為思念那一世的親人,還多了一個惦記著的人。白瑞,他,如今怎麼樣了?應該還好吧?是誰說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此欺心之語,以前自己還深以為然。
慢慢的,天色漸漸發白,林靖也終於落下住《仁王經》的最後一筆,宣一句佛號,才活動了一下站得已經發木的雙腿。收拾起這卷經書,又看著那食盒,不禁想到了在京中的金錚。那人,不知現在如何了,想來就算朝堂震盪,他也會把自己顧得好好的吧?
這小半年得功夫,林靖一直都是乖乖地,只專心於課業。林老爹竟然一次都不曾問過林靖那晚曾遣人的事情。連林家福等人,都沒有被林如海挪走。這樣。可以算得上對林靖的信任與愛護?可是,越是這樣,林靖反而越是心不寧,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其他什麼?
對於突然回揚州的事情,林如海倒是問過林靖一次。林靖就把太子殿下拉攏的事情說了,當然那些假作醉酒嘔吐逃脫狼口的事情,林靖沒說。這倒也罷了,而西寧世子的事情,林靖照樣沒說。照理。不是因該探聽一下西寧郡王跟林如海有什麼瓜葛的嗎?可林靖也不知怎麼的,就是沒問。
林如海還是如以前一樣關心林靖的課業,教導于林靖。當然,硬要說有不同的話,也是有的。那就是林如海不再于林靖跟前處理公務了。林靖心中有數,也只有裝作不知。只是這樣一來,林靖就更加老實。除了林如海自己所給林靖聽的,也不讓人去打聽了,特別是不再讓林家福、碧草兩個哥哥做些什麼了。
可這樣,對於林靖的不便利,也是顯而易見的。
忍,忍一段時間再說吧。林靖不斷地告訴自己。
時間倒是過得飛快,翻轉過了年,就數著出九了。接著。就又是一年春來到。
二月裡是林府大姑娘黛玉的生辰。林如海早早地就給黛玉準備了東西,只是還要派人送去京裡。而且,不光林如海有東西送,林靖也是備下了東西的。
下人來回得也快當,回來的時候。倒是也帶回來不少東西。黛玉給林如海和林靖都有東西,給林如海的。是四季衣裳鞋襪等物,給林靖的,是香囊扇套。林如海看得很是高興,女兒親手給做的,當然是最稱心的,就是看到給林靖的東西,雖然有些輕,但也是女兒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黛玉身子不好,做這些得花多少功夫,遂又覺著給林靖的不是輕了,而是重了。
林靖倒是沒想到黛玉會回禮,有點兒受寵若驚,要知道書上有說,黛玉確實輕易不動陣線,半年能繡個香囊什麼的,已經是很好了。於是也是高高興興的,吩咐碧草好好的收拾起來,等天熱了再用。
碧草看著大爺高興,想著那位大姑娘如此受老爺疼愛,再想想跟前這位,將來如何,終身又怎麼樣,還有那些緩緩拔除的藥性,不由歎了口氣。嘴上雖歎著氣,手裡卻是不停,仔細地看著大姑娘給的東西,準備著小心收拾起來。
只是這一仔細,不由倒吸了口氣,生怕自己是看錯了,忙拉了拉蘭草,“你且看看這個香囊。”
蘭草聽人誇讚大姑娘不光心思靈巧才思敏捷,手上女紅也是精巧,只以為碧草驚歎于姑娘的好手藝,也拿著香囊準備好好看看,這一看,也吃了一驚。看著碧草在一邊忙忙地看著那扇套,也湊過去細看。
兩人仔細看了看扇套,倒是未發現什麼不對,才松了口氣。蘭草勉強笑道:“大姑娘單薄著呢。想是趕這些針線活,實在是吃不消,丫鬟幫著做一針兩針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碧草卻是氣鼓鼓的,賭氣把東西一扔,就要去找林靖。蘭草忙拉住碧草,道:“姐姐這是做甚?我雖來府裡日子短,但也看得出,老爺是把姑娘疼進了骨血裡的。就是大爺,也是千般為姑娘考量。姑娘少做那麼一針兩針的,老爺和大爺定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更心疼呢。”
看著碧草起了猶豫,就再加上一把,“況且,你把這事告訴大爺,就算大爺在意,又能如何?一個爺們,難道還能跟姑娘計較這些不成?沒得給大爺填堵。我尋摸著,自從去年那事後,大爺日子,並不是太順心呢。”
蘭草這話,還真讓碧草聽進去了。不管實際如何,主子現在就是大爺,還真能跟姑娘計較?只怕就算計較,也只能自己給自己添堵,嫡出那位,老爺看重著呢。再想起去年,白家小五爺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主子,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心裡怎麼想的,可會真的對那位有些什麼想頭。哎,罷了!
碧草也不如剛才那麼小心翼翼了,隨便找了個帕子,把那些東西一包,開了箱子放進去就算完事了。只是,心裡,不免對黛玉起了些意見,這位大姑娘,想來是看不起自家主子這個庶出的吧?
只是,這碧草還真是有點兒冤枉黛玉了。
黛玉此人,雖然有些小性兒,卻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論出身看人的。她原先是很高興又這樣一位哥哥的,只是後來聽了些有的沒的,把一些懷疑存在了心裡。只是即便這樣,也時時自省,所以對林靖也是反反復複,親近不起來,又不能怨恨,甚為糾結。
至於給林靖的東西,還真如蘭草猜得那樣,實在是冬春節氣,老太太讓人看著,不許勞神勞身,偷著做了幾針,偏又讓寶玉給看見了。
寶玉見著了,就要問妹妹討要,說是上回說的一個香囊,都快小半年了,還沒得。現在看著黛玉手中的那個,繡得甚是精巧,花樣也是費了心思的,就高興得很,說是妹妹果然還是惦記自己的,才如此精雕細琢。
黛玉被寶玉這樣一說,倒是臉紅了。只是這姑娘並不屑于說謊取巧,就是心裡有著歉意,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冷的,故意嘔著寶玉,幾分試探,又有幾分與別人不同,“寶二爺這是說哪個呢?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竟成了你家的針線上人。”因想著府裡的那些流言蜚語,又添了幾分惱,“再說了,要說惦記,那也輪不上我,自有那好姐姐想著寶二爺呢。”
黛玉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倒把寶玉給說得愣住了。只是,寶玉也是哄慣妹妹的,見妹妹生氣了,也肯放下身段說好話。林黛玉又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拿怒氣遮掩不好意思而已,於是也就不再拿話刺人。只是,手頭這個,要趕著日子,還是對寶玉說清楚了,說那是給自己家哥哥的。
話說寶玉自那一日林靖突然走了後,就時時惦記著林靖。況且,林靖還是不告而別,就更是牽腸掛肚的,這會兒聽著黛玉提起林靖,忙說應該,又說起自己那兒也有幾樣好東西,都是前些日子跟表弟在一起時,細細查看林靖喜好,特地去尋的。沒想到東西還沒尋來,表弟就會揚州了。這特地讓人跑一次,又覺驚動太大,表弟最是守本分,怕是不喜歡那樣,不如跟妹妹的東西一起送過去,再好也沒有了。
一邊說著,一邊想著林靖那出色的容姿,那英挺卻不失溫煦的氣質,不由有點兒癡了。
黛玉聽著寶玉特意給自家哥哥尋摸什麼好東西,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只是終究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什麼外八路的姐姐,也就罷了,可看著寶玉站在那兒發愣,時而還自顧自的傻笑,不由就皺上了眉。一皺眉,就往邊上去了,也不管寶玉還傻站著呢。這回,她可是真有點兒氣悶了。
寶釵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樣子。寶釵見這兩人一個傻站,一個沉著臉,就以為這兩人又拌嘴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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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5你猜我猜
薛寶釵在榮國府,其實並不不像表面上的那樣風光。
她,只是榮國府二房太太家的外甥女,而二太太,其實算不上這榮國府的話事人。當然,若從將來襲爵的大房二爺那兒論起來,她也是個妻表妹,倒也使得。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四大家族,他家算是落寞了,皇商出身,哥哥又是個不長進的。
要說,寶釵是極羡慕黛玉的。自己喪父,黛玉喪母,都是有缺憾的。可自己喪父,家裡失去了仰仗。而黛玉雖然喪母,卻家勢不墮,林大人先不去說,就是那個林表弟,日後也是黛玉的靠山。
所以,這位林姑娘才能這樣的率性不作偽,清高目無塵,哪像自己,家裡人雖然疼愛,可自己卻要勞心勞力謀劃著將來。
不得不說,寶釵對黛玉的認識,還是有些偏頗的。看著別人走得閒散,你又怎麼知道,她的鞋底已經磨穿了個洞。美人魚上了岸,每走的一步都像在舞蹈,可是知道她一直在刀尖上起舞。不過是應了一句老話,各人的苦,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看著這兩個像是在鬧彆扭的人,寶釵雖然羡慕黛玉的率性不作偽,只是自己卻不能夠的,。黛玉是這府裡的骨血,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自己又算個什麼,只不過到處陪著小心而已。她得一如既往的大肚賢慧,得懂得照顧人。
所以,寶釵雖羡慕黛玉,卻也沒盡顧著自哀自憐,只是找了個由子把寶玉賺走了。勸架,可不都是這樣的嗎?
只是,黛玉寶玉卻不是普通的鬧彆扭。一個是得罪了妹妹而不自知,一個是等著被安慰。哪想到這原該安慰自己的認,卻跟著別人走開了。被留下的那個,就更生氣了。
而作為禍頭子的那個香囊,當然是沒了好下場,差點兒就要被絞了。還好紫鵑下手得快,姑娘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東西,眼看著就差幾針就完事了,怎麼能被攪了呢,險險地護了過去。
黛玉辛苦作了那麼久,真要下剪子。還是有些遲疑的,再說這會兒的心思也不再這個上頭,也就隨了紫鵑。自己到邊上想著心事。不覺間,淚水又沾濕了絹帕。
且不論這場官司後來是怎麼打的,最後寶玉又賠了多少的不是鞠了多少的躬,嘴上咒著自己死了多少會變成幾回灰,只說這黛玉回禮時。只做得了個扇套。
紫鵑看著姑娘的東西,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只是有心想要讓自己姑娘再找些什麼,卻又有些麻煩。
怎麼說呢,這還要從黛玉住在外祖家的生活費說起。
貴胄人家,談錢傷感情,而林如海又是讀書人。更不能像商人沾染了銅臭,黛玉又是這府裡的外孫女,在這兒住著。難道還要談什麼撫養費?別說這種不言金銀、表面上比著清雅脫俗的年代了,就是現代社會,講究一點的人家,外孫女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父母要塞老人家幾個錢。都得推來推去的弄上好久。
只是,林如海雖然不屑談錢。但是還是明白人情世故的,所以三節兩敬,還有大大小小的節日生日紀念日,都會送來厚厚的禮。而榮國府的那幾位主子,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更希望這樣。
不得不說,有時候大人們講究面子,可真苦了孩子。黛玉在這榮國府裡,吃穿都是人家的,更有寄人籬下的感覺。而一些不懂事的下僕,只知道林姑娘是榮國府養著的,心裡有些不屑,還拿這個當蘭花豆來嚼。而一般不懂事的,都是接觸不到內幕的,而這些人,往往又是嘴巴特別大。而那蘭花豆,還特別有嚼勁,目測,好像還有好幾年可以嚼下去,沒准還可以長長久久的嚼下去。
且說,紫鵑覺著這只有一個扇套拿不出手,黛玉何嘗不知道,倒是有些悔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小性子,要不再趕著做些什麼也好啊。要說,自己在這兒吃著人家的穿著人家的,總不見的送人東西,都要找上人家吧?惟有自己親自作出來的,才算是自己的禮。
這時,主僕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到底是紫鵑,做丫鬟的,對那些人情世故總比做姑娘的先想一步。這會兒就跟自家姑娘說了,大爺來時,不是捎給姑娘一房人嗎?林嬤嬤在姑娘房裡,那個林管家還在外頭閒散著,只等著姑娘的吩咐呢。不如,姑娘讓林嬤嬤給林管家捎個話,讓他到外頭尋摸下,不拘筆墨紙硯或者是扇子什麼的,只要奇巧的,就買回來,很是方便。
就是那銀兩,上回大爺還特意給姑娘留了,就是怕姑娘萬一有個什麼不趁手,又不好向府裡張口預備著的。這回,可不正是應景了?
這正說著呢,不妨頭寶玉就進來了。
寶玉其實早就來了,只是這孩子現在被林嬤嬤弄得有些煩了。生怕正撞上這個說不得擺不得臉子的死魚眼珠子,就探頭探腦的躲著人。還好,林嬤嬤正好不在,寶玉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這屋裡的說話了。
等聽明白原委,這孩子又激動上了,也不避諱聽了人牆根,進來就嚷嚷道:“妹妹哪需這麼麻煩。我哪裡有好多好東西呢,本都是打聽了林表弟的喜好,才給林表弟預備的。妹妹不拘什麼挑上一件兩件,或者都拿去也成。正好你省了心思,也省得找的東西不合表弟的心意。”
天地良心,寶玉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這孩子還真沒把黛玉當成外人,在他心裡,自己送和讓妹妹送,也沒啥大區別。只是,他也沒把這話說出來,總覺得就是不說,妹妹也該明白。這麼些年,自己是如何對妹妹的,要是連這些都不明白,也枉費了他這些年掏心挖肝的對妹妹好。
可一旦存了心思的小兒女,總是會試探,會懷疑,還會把正常的話聽出別樣的意思,再加上林黛玉敏感的心性,以及被自己看重的人發現自己的窘迫,就更有些難受了。
黛玉上回就聽寶玉說了,寶玉特意為自己那個哥哥找東西,就覺得原本獨屬自己的某些東西,沒了,就有些在意,跟著又與寶玉鬧了一場,雖被哄回了過來,只是並沒有放下這份介意,只是被壓在了心底而已。這會兒又聽寶玉提起這個不說,那話頭裡,好像還嫌棄自己讓人尋的東西不中用,會惹那個哥哥不高興,就更難受了。
寶玉這可是要把那人捧得高高的,這就罷了,那也是寶玉的心思,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別人的心思不成?可是,捧高那人,就要嫌棄自己,就要把自己踩到泥裡嗎?
寶玉哪想到自己一句話不當,讓妹妹誤會至此?這邊還在喋喋不休,猛一聽黛玉在那兒冷哼了一聲,“不用二爺費心了。”
寶玉滿腔心思,被黛玉這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不覺愣住了,再聽得黛玉在那兒說,“你的,終究是你的。你特意為哥哥尋摸的東西,我怎麼好冒認了這份心意。還請二爺不要為難我。”
妹妹那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語氣,讓寶玉心裡更是難過,自己滿腔滿意為了妹妹,妹妹卻說這個話,難道只是自己一個人那樣想?妹妹終究把自己當成外人?
寶玉雖肯花心思為了妹妹,只是畢竟也只是個小少年,是被人一直呵護著的,還有那一群人圍著只為他能多看重一些,這會兒為了自己的一片心意錯拋,也是極難受的,當下愣了一會兒,說了句,“算我白認識你了。”而後,掉頭就要走。
紫鵑在一旁聽著這話岔道了,剛才死命給姑娘使眼色,可姑娘哪裡是攔得住的?這會兒聽見寶玉如此說,知道這位小爺也是傷了心了。看著那幅急赤白臉的樣子,忙就要拉著勸著,這回可不同往日,可不能讓人真傷心吵鬧走了。
寶玉這句話說得很重,就有如一記重錘錘在了黛玉心上,自己還沒有痛斥寶玉那般待自己,他倒是先說白認識自己了,要說白認識,恐怕是自己白認識了他吧?看著紫鵑要攔人,馬上含淚叫住,“紫鵑,人家都說白認識了,你還恁地纏著惹人討厭?還不快送送寶二爺,省得咱們這屋子髒了人家的腳。”
寶玉就算原來還有幾分猶豫,這話出來也不好再留了,一跺腳就真的出了屋子。而紫鵑有被姑娘的話拘住了,倒想著跟出去說說開解二爺的話,可看見黛玉那個樣子,又不放心,只能過來給姑娘擼著背捶著肩,口裡急著道:“這是何苦來哉?”
寶玉真的走了,黛玉又難受萬分,果然是不在意自己了,連句話都受不住了嗎?這一下,無聲的淚水又如滂沱大雨,再也不是細細涓流了。只是想到那導火索,連帶著對林靖又是太多的遷怒。
原本極小的件小事,因為小兒女的你猜我猜的小心思,倒真是留下的難以忽視的痕跡。
就是林靖也不知道,她根本沒出面,也能被人再三再四的牽扯。還真是亞馬遜的蝴蝶啊。
(努力再碼一章試試~
為什麼,我寫這種曖昧不明,你猜我猜,就回憶很多?想當初啊~~有多少曖昧的少男少女在玩這種我猜猜猜的遊戲?)</><><> 薛寶釵在榮國府,其實並不不像表面上的那樣風光。
她,只是榮國府二房太太家的外甥女,而二太太,其實算不上這榮國府的話事人。當然,若從將來襲爵的大房二爺那兒論起來,她也是個妻表妹,倒也使得。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四大家族,他家算是落寞了,皇商出身,哥哥又是個不長進的。
要說,寶釵是極羡慕黛玉的。自己喪父,黛玉喪母,都是有缺憾的。可自己喪父,家裡失去了仰仗。而黛玉雖然喪母,卻家勢不墮,林大人先不去說,就是那個林表弟,日後也是黛玉的靠山。
所以,這位林姑娘才能這樣的率性不作偽,清高目無塵,哪像自己,家裡人雖然疼愛,可自己卻要勞心勞力謀劃著將來。
不得不說,寶釵對黛玉的認識,還是有些偏頗的。看著別人走得閒散,你又怎麼知道,她的鞋底已經磨穿了個洞。美人魚上了岸,每走的一步都像在舞蹈,可是知道她一直在刀尖上起舞。不過是應了一句老話,各人的苦,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看著這兩個像是在鬧彆扭的人,寶釵雖然羡慕黛玉的率性不作偽,只是自己卻不能夠的,。黛玉是這府裡的骨血,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自己又算個什麼,只不過到處陪著小心而已。她得一如既往的大肚賢慧,得懂得照顧人。
所以,寶釵雖羡慕黛玉,卻也沒盡顧著自哀自憐,只是找了個由子把寶玉賺走了。勸架,可不都是這樣的嗎?
只是,黛玉寶玉卻不是普通的鬧彆扭。一個是得罪了妹妹而不自知,一個是等著被安慰。哪想到這原該安慰自己的認,卻跟著別人走開了。被留下的那個,就更生氣了。
而作為禍頭子的那個香囊,當然是沒了好下場,差點兒就要被絞了。還好紫鵑下手得快,姑娘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東西,眼看著就差幾針就完事了,怎麼能被攪了呢,險險地護了過去。
黛玉辛苦作了那麼久,真要下剪子。還是有些遲疑的,再說這會兒的心思也不再這個上頭,也就隨了紫鵑。自己到邊上想著心事。不覺間,淚水又沾濕了絹帕。
且不論這場官司後來是怎麼打的,最後寶玉又賠了多少的不是鞠了多少的躬,嘴上咒著自己死了多少會變成幾回灰,只說這黛玉回禮時。只做得了個扇套。
紫鵑看著姑娘的東西,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只是有心想要讓自己姑娘再找些什麼,卻又有些麻煩。
怎麼說呢,這還要從黛玉住在外祖家的生活費說起。
貴胄人家,談錢傷感情,而林如海又是讀書人。更不能像商人沾染了銅臭,黛玉又是這府裡的外孫女,在這兒住著。難道還要談什麼撫養費?別說這種不言金銀、表面上比著清雅脫俗的年代了,就是現代社會,講究一點的人家,外孫女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父母要塞老人家幾個錢。都得推來推去的弄上好久。
只是,林如海雖然不屑談錢。但是還是明白人情世故的,所以三節兩敬,還有大大小小的節日生日紀念日,都會送來厚厚的禮。而榮國府的那幾位主子,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更希望這樣。
不得不說,有時候大人們講究面子,可真苦了孩子。黛玉在這榮國府裡,吃穿都是人家的,更有寄人籬下的感覺。而一些不懂事的下僕,只知道林姑娘是榮國府養著的,心裡有些不屑,還拿這個當蘭花豆來嚼。而一般不懂事的,都是接觸不到內幕的,而這些人,往往又是嘴巴特別大。而那蘭花豆,還特別有嚼勁,目測,好像還有好幾年可以嚼下去,沒准還可以長長久久的嚼下去。
且說,紫鵑覺著這只有一個扇套拿不出手,黛玉何嘗不知道,倒是有些悔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小性子,要不再趕著做些什麼也好啊。要說,自己在這兒吃著人家的穿著人家的,總不見的送人東西,都要找上人家吧?惟有自己親自作出來的,才算是自己的禮。
這時,主僕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到底是紫鵑,做丫鬟的,對那些人情世故總比做姑娘的先想一步。這會兒就跟自家姑娘說了,大爺來時,不是捎給姑娘一房人嗎?林嬤嬤在姑娘房裡,那個林管家還在外頭閒散著,只等著姑娘的吩咐呢。不如,姑娘讓林嬤嬤給林管家捎個話,讓他到外頭尋摸下,不拘筆墨紙硯或者是扇子什麼的,只要奇巧的,就買回來,很是方便。
就是那銀兩,上回大爺還特意給姑娘留了,就是怕姑娘萬一有個什麼不趁手,又不好向府裡張口預備著的。這回,可不正是應景了?
這正說著呢,不妨頭寶玉就進來了。
寶玉其實早就來了,只是這孩子現在被林嬤嬤弄得有些煩了。生怕正撞上這個說不得擺不得臉子的死魚眼珠子,就探頭探腦的躲著人。還好,林嬤嬤正好不在,寶玉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這屋裡的說話了。
等聽明白原委,這孩子又激動上了,也不避諱聽了人牆根,進來就嚷嚷道:“妹妹哪需這麼麻煩。我哪裡有好多好東西呢,本都是打聽了林表弟的喜好,才給林表弟預備的。妹妹不拘什麼挑上一件兩件,或者都拿去也成。正好你省了心思,也省得找的東西不合表弟的心意。”
天地良心,寶玉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這孩子還真沒把黛玉當成外人,在他心裡,自己送和讓妹妹送,也沒啥大區別。只是,他也沒把這話說出來,總覺得就是不說,妹妹也該明白。這麼些年,自己是如何對妹妹的,要是連這些都不明白,也枉費了他這些年掏心挖肝的對妹妹好。
可一旦存了心思的小兒女,總是會試探,會懷疑,還會把正常的話聽出別樣的意思,再加上林黛玉敏感的心性,以及被自己看重的人發現自己的窘迫,就更有些難受了。
黛玉上回就聽寶玉說了,寶玉特意為自己那個哥哥找東西,就覺得原本獨屬自己的某些東西,沒了,就有些在意,跟著又與寶玉鬧了一場,雖被哄回了過來,只是並沒有放下這份介意,只是被壓在了心底而已。這會兒又聽寶玉提起這個不說,那話頭裡,好像還嫌棄自己讓人尋的東西不中用,會惹那個哥哥不高興,就更難受了。
寶玉這可是要把那人捧得高高的,這就罷了,那也是寶玉的心思,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別人的心思不成?可是,捧高那人,就要嫌棄自己,就要把自己踩到泥裡嗎?
寶玉哪想到自己一句話不當,讓妹妹誤會至此?這邊還在喋喋不休,猛一聽黛玉在那兒冷哼了一聲,“不用二爺費心了。”
寶玉滿腔心思,被黛玉這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不覺愣住了,再聽得黛玉在那兒說,“你的,終究是你的。你特意為哥哥尋摸的東西,我怎麼好冒認了這份心意。還請二爺不要為難我。”
妹妹那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語氣,讓寶玉心裡更是難過,自己滿腔滿意為了妹妹,妹妹卻說這個話,難道只是自己一個人那樣想?妹妹終究把自己當成外人?
寶玉雖肯花心思為了妹妹,只是畢竟也只是個小少年,是被人一直呵護著的,還有那一群人圍著只為他能多看重一些,這會兒為了自己的一片心意錯拋,也是極難受的,當下愣了一會兒,說了句,“算我白認識你了。”而後,掉頭就要走。
紫鵑在一旁聽著這話岔道了,剛才死命給姑娘使眼色,可姑娘哪裡是攔得住的?這會兒聽見寶玉如此說,知道這位小爺也是傷了心了。看著那幅急赤白臉的樣子,忙就要拉著勸著,這回可不同往日,可不能讓人真傷心吵鬧走了。
寶玉這句話說得很重,就有如一記重錘錘在了黛玉心上,自己還沒有痛斥寶玉那般待自己,他倒是先說白認識自己了,要說白認識,恐怕是自己白認識了他吧?看著紫鵑要攔人,馬上含淚叫住,“紫鵑,人家都說白認識了,你還恁地纏著惹人討厭?還不快送送寶二爺,省得咱們這屋子髒了人家的腳。”
寶玉就算原來還有幾分猶豫,這話出來也不好再留了,一跺腳就真的出了屋子。而紫鵑有被姑娘的話拘住了,倒想著跟出去說說開解二爺的話,可看見黛玉那個樣子,又不放心,只能過來給姑娘擼著背捶著肩,口裡急著道:“這是何苦來哉?”
寶玉真的走了,黛玉又難受萬分,果然是不在意自己了,連句話都受不住了嗎?這一下,無聲的淚水又如滂沱大雨,再也不是細細涓流了。只是想到那導火索,連帶著對林靖又是太多的遷怒。
原本極小的件小事,因為小兒女的你猜我猜的小心思,倒真是留下的難以忽視的痕跡。
就是林靖也不知道,她根本沒出面,也能被人再三再四的牽扯。還真是亞馬遜的蝴蝶啊。
(努力再碼一章試試~
為什麼,我寫這種曖昧不明,你猜我猜,就回憶很多?想當初啊~~有多少曖昧的少男少女在玩這種我猜猜猜的遊戲?)
☆、正文 096賈府議親
只是,這事情還是沒有完呢。
東西還沒商量好呢。黛玉倒也乾脆,也不讓林來壽給她外頭尋東西,說是拿哥哥的銀子給哥哥買東西,終究還不算是自己的。而且,索性還把那銀子也塞給了林嬤嬤,只說交給林嬤嬤管著才對。
姑娘的這份小心思,紫鵑明白。本來還要說,若真沒法,讓黛玉親自畫個畫寫個字兒什麼的,也好啊,也應了姑娘說的,是她自己作的,不是借了別人的光。可是看著姑娘那樣子,又把那些勸的話給咽了。罷了,省得再招惹姑娘不痛快。
所以,就這麼著,送與林靖的東西裡,多了個香囊。紫鵑滿以為沒人會發現什麼,卻沒想到正對上了對於自家主子格外仔細的碧草。
一個小香囊見證了懵懂初識時年少的青澀彆扭,並在預計的將來,還有更多的事情被見證。而異日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想起這青澀的彆扭,才發現曾經的最初,真是青澀中帶著甜蜜,彆扭中帶著純真,讓人不知不覺地甘之如飴。
而林靖卻沒有這個功夫享受這些東西,此時的她,正被林如海叫到跟前“談心”呢。
說到這個談心,倒是林家“父子”經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去年七月後,也沒變少了,只是這談中有多少真心,誰也說不上來。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如今天讓林靖更為詫異。
看著這個“兒子”畢恭畢敬的給自己請了安,林如海眼中極快的閃過些什麼,臉上稍微露出些歎息之色,只是轉眼間就又消散了,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坐。”
“是。”林靖乖乖地坐下,心裡還在琢磨。剛剛林老爹那個神色,是個什麼意思?
兩人拉了些家常,大多是林如海問,林靖答,話題圍著林靖的課業居多。氣氛正濃,林靖心裡稱了稱,順勢就說了個事情。
今年是小比之年,林靖跟師父商量過,想去下場試一試。其實,這事情。林靖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只是她今年已經虛歲十三了,雖然因為藥性的關係。她某方面的發展,很是延緩,但總有那麼一天的。不過,林靖也沒有那麼不切實際,這回她是一點兒想頭也沒有。純粹實戰練兵。
不過,今兒個,林靖才剛跟林如海提這個事情,就見林如海把手一揮,道:“這事不急,你今年也不過十三。太冒進了也不好。你師父那兒,我回去跟他商議的。”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兒也不容林靖再有多話的餘地。林靖有些驚疑。雖說這話說的是為自己考慮,可那種語氣,怎麼讓自己感覺,林老爹並不想讓林靖太為出色。比之那年自己過了童生試時,那態度迥然不同。當然。那時林老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要打引號的,可是後來即便知道了。也未曾表露出什麼對自己科舉的想法有啥不同意見,反而更是督促自己。
那麼,就不是因為自己是男是女的原因。到底是自己太過敏感,以至於疑心生暗鬼,還是林老爹真有什麼其它盤算?
林靖垂下雙眼,暗暗思量著,面上看上去有些鬱鬱之色,到底合了她如今這身子的年紀。這樣子,倒是讓林如海笑了。
林如海這回真的在笑,到底還是年少啊。只是,唉,有些可惜啊。不過,在一想到京中的女兒,林如海又覺得,還是這樣才好。
“好了,此事不用再提了。”林如海笑著對林靖說,話鋒一轉,就又提到了今次京裡送過來的東西上了,林如海也對林靖跟黛玉親近感到高興。著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賈府的小輩。林如海忽然問道:“你在京中,也曾跟你二舅老爺家的次子一起玩樂,依你看,你這個表兄如何?”
林靖眨了眨眼,這話可真難回。依她心思,可不希望有什麼寶黛配。當然,這是從那本書長遠發展來看的。其實,寶玉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甚至與那些“我的爸爸是某某”相比,真就是個正能量榜樣了。他只是活得太自我了,當然,也很純粹,不過,對於擔負起家庭和應有的職責來說,就不那麼合格了。所以,在高鶚續寫中,出世為僧,逃避了他該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職責了。
可是,自己在京中逗留的這段日子,寶玉真的對自己很好。而這些林老爹也未必不知道。想了一回,林靖也笑了,“表兄是個赤誠之人,對孩兒很是照顧。孩兒覺著,表兄的赤子之心濃重,心思如孩童般純淨。他也不想去沾染著塵世的污濁,在這些上頭,孩兒真是自愧不如。”
這話,就看林老爹怎麼聽了。
林靖見林如海眉頭微微皺了皺,又展開了,也不說寶玉了,反而問林靖道:“你在榮國府,都與那幾位姑娘玩在一處,那幾位姑娘的性子你可知道?她們跟玉兒相處的如何?”
林靖開始聽到林如海提到自己與人家姑娘玩在一起,就有點兒提心,只是接下來見問到了黛玉與人相處之事,就放下了心思,只以為林老爹不放心寶貝女兒,想打聽一下人家姑娘的脾性,遂也笑著說了。
林如海一邊聽著,一邊細看林靖的神色。不過,從頭到尾,林靖說著那幾位姑娘時,神色都不見有什麼波動,也就轉開了眼神。
“這麼說來,我這幾個妻侄女都是梅蘭竹菊,各有各的好了。玉兒跟人家也相處得愉快,靖兒你對那幾個姑娘評價也不錯啊。這我就放心了。”
林靖聽著那話,總覺得有些古怪,剛剛自己那個笑,這會兒也覺得有些僵,於是端起茶水做了個遮勢。接下來,事實就證明,林靖的感覺還是挺准的,自己那個放心,也為時過早了。而且,也再一次證明,往往在你喝茶時,總會有些勁爆消息讓你噴的。
林靖才剛把一口茶水包進嘴裡,就聽得林如海繼續說道:“這次,榮國府老太太給捎過來一封信,有意跟咱們家親上做親,預備著再想要個林姑爺。”說著就看著林靖。
“噗!”林靖噴了,不光噴了,還嗆著了。只是這會兒她可顧不得這個,自己願意為林老爹定不會同意的,所以才那麼定心,可是才剛那個放心,可真讓林靖不放心啊。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林靖也顧不得狼狽,忙對林如海道:“爹爹總不會應允吧?我可不能娶榮國府的姑娘,沒得日後鬧出些什麼來,損了親戚之誼。”事實上是,林靖不打算娶任何人家的姑娘,害人終身,那實在是太自私無恥了。
林如海看了看“兒子”,搖了搖頭,道:“怎麼會?事實上,我覺著老太太的這個提議,還不錯。”
林靖這會兒真是愣住了,這話,怎麼說的?
林如海看著林靖呆愣的樣子,心中好受了點兒,這個“兒子”,倒也還算心善,只要她一直這樣,且事事護在玉兒頭裡,為玉兒考慮,那自己就不會。。。。。。
“你早晚是要娶妻的。原本,我是想給你定個小門戶家的閨女。”林如海一笑,這話說得輕飄飄的,“不求多好,只是求個老實聽話,娘家也乾淨不煩人就好。只是,還是太損門楣。小門小戶的,怕是當不起咱們這個家。以後那些人情應酬在外走動,也不好拿捏。所以為父也一直定不下這心思。這回賈府提出這個,倒是正好了。”
林靖眨巴著眼睛,有點兒理解不能。
林如海這會兒心情倒是不錯,也就跟林靖多說了起來,“看那信中的意思,老太太有意把賈家四姑娘說與你。想來,他們也是很看重你的。不錯,你在外頭如此,不丟祖宗的臉面,為父甚慰。”
“只是,別人敬著咱們,咱們也不能只想著自己。依我看,還是定他們二姑娘比較好。”
林靖這會兒已經是重啟完畢了,心裡直盤算著,如何才能打消林老爹的念頭,不知不覺中,這眉頭也皺了起來。
林如海見林靖如此,只以為林靖嫌棄人家二姑娘,也皺了皺眉,耐下心思給林靖分說,雖然兒女親事是老子娘做主,根本不用跟兒女商量著來辦,可他們家有些狀況不是?
“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委屈你。你雖也是庶出,可以後是撐著咱們家的人。為父官居三品,也不用太自謙,他們家的嫡女到咱們家來,也不算低嫁了。只是。。。哎。”
林如海談了口氣,繼續道:“聽說那幾個姑娘的脾性,三姑娘倒是能幹的,只是太能幹了,也不太適合你,況她又是你二舅老爺家的。這一個,就不用提了。四姑娘有些冷僻孤拐,況出身高了,難免傲氣,以後不太容易相處,你又是個那樣的。而這個二姑娘,聽說是個老實溫柔的,雖然出身低了些,但勝在聽話。”
停了停,又說,“聽說她太太也並不怎麼跟她親近,日後,倒也不怕她翻天。你又跟賈璉不錯,這也不用擔心舅子了。”
聽著,都是為林靖考慮,可是林如海真正的思量,並沒有說出口。
ga1105 2015-12-12 03:06
☆、正文 097隔牆有耳
要說,議親這樣的事情,女家總是尊貴些,一般都是男方去向女方家提及的。就算是哪家為自家姑娘看中了某家的公子,也是使勁法子,讓男方先過來對女方提及。若是使了法子,男方還是裝糊塗的,那麼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也就不用再提那個茬了。
可這回,史老太君卻主動提及這個事情,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榮寧兩府親近八皇子居多些,這回八皇子被圈了,許多官員也落了馬,賈赦賈政並賈珍等也是甚為緊張的。好在,榮寧二府只是隨大流,其實並沒有做過些什麼實際的事情,皇上看在史老太君這個自己曾經的奶嬤嬤份上,也並沒對榮寧二府說些什麼。不光如此,就是昔日的八公各府,聖上也看著昔日的血汗功勞,沒怎麼大說。
這些人俱是大松了口氣。可老太太看著自己兩個已經渾然放鬆了的兒子,以及東府裡又開始胡鬧了的賈珍,深深歎了口氣。雖然皇上不再責怪賈家,可是以她昔日對皇上的瞭解,天威難測啊。這個時候,還得做些什麼才好。
這一想,史老太君就把眼睛放在了揚州林如海身上。這次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怎麼起的頭,她這個內宅婦人是不知道的,就是那兩個兒子,也不指望他們能明白,可她只要知道幾個詞,鹽商,揚州,巡鹽禦史!所以這個時候,就更要拉近關係,表明立場。
老太太想要跟林如海進一步拉近關係,那麼,還有什麼比結親更快更便當的呢?
說道結親,當然是寶玉黛玉最為容易。這兩個孩子的事情,雖然沒有挑明,可以經是默許的事情了。只是。老太太仔細想想,這個時候說這個,並不妥當。
誠然,給兩小把事情定了,兩府就是親上加親了。可,若真把這事情挑明,黛玉就在能主在榮國府了。哪有定了親的姑娘住在未婚夫家,讓夫家教養大的?就算有,那也是破落戶家。
可若是因定親把黛玉送回揚州,就怕在別人眼裡。兩家不是近了,而是遠了。畢竟兩小還小,等兩個孩子長大還有還幾年了。誰知道這些年會如何。
再說,黛玉不過是個女兒,對林家來說,早晚要出嫁的,總算不上真真正正的林家人。那麼只有套住真正的林家人。才是好的。
林靖,林家獨子,以後的當家人,也只有這個唯一的選擇。林賈再次聯姻,賈府多了個未來的林家人,而林家姑娘還在賈府裡養著。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
反正早就有了那樣的想頭。這會兒不過是趕著早些開口罷了。是以,老太太也顧不得女家應有的矜持,率先邁出了這一步。當然。老太太也不認為自己這個提議會吃回票,更無壓力了。
林如海能不知道這些盤算嗎?這怎麼可能呢!
只是,如今這事情,對於林如海來說,也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事情。
林如海自己個兒知道。去年的那個事情,自己表現得太用力了。雖然。他一貫表現的心中只有皇上,而皇帝也信任他,可終究是伴君如伴虎。那回的事情,對太子的好處太大了,而皇上的性子貫是多疑。拋開這些不說,八皇子總是皇上的兒子,雖然現在惱了這個兒子,可難保日後不會有想起來心軟,到時候再遷怒這次事件中出力的人,或者疑心他被人設了套。
所以,這時候,林如海需要釋放一個信號,一個跟太子保持距的信號。這時候的賈家,就是這樣一個好用具了。賈家可是親近八皇子的,這是大家都看得見的。林府跟賈家做親,說到底還是臣子的私事,跟朝政無關,可是,卻又有那麼點微妙的色彩。再說了,賈家是林如海自己的岳家,怎麼說起來,還可以說林如海念舊,長情,人情味足,這可是皇上最喜歡看到的。雖然,他不想用自己對敏兒的一腔思念做文章,只是這點上,他問心無愧。
至於太子那兒,他已經得到了那樣的好處,日後若抓著臣子的私事不放,未免會讓人覺得寡情薄義,試問哪個皇帝願意給人這樣的形象?
因而,林如海接到史老太君的信兒,還真是對了胃口。
除卻這些,最主要的,他還覺得這事兒,對黛玉是極好的。
林靖是不可能取個妻子生下孩子的,可是,這事兒他知道,林靖知道,賈府卻不知道。而且以林靖的性子,也不肯納妾什麼的裝點門面。
試想,日後,林靖是一往情深不納妾,賈家姑娘卻生不出孩子來,這下子那賈姑娘就是林府的罪人。當初敏兒的煎熬,他都看在眼裡呢,不然,也不會任由林靖降世。而因為那個小姑娘生不出孩子,賈府自然是虧欠了林府的。那麼如果玉兒嫁入賈府,就沖著這個虧欠,自然是底氣足的,日子也該好過。
所以,這門親,很是做得。
而挑那個二姑娘,除了老實好拿捏、娘家無人跟她貼心、想來日後也不見得有人會為她出頭外,林府還可以占個仁義禮。遵從規矩,長幼有序,雖年長者為庶出也不挑剔,多好!
日後襲爵的賈璉,就算跟他妹子不親,為了面子,也要多讓人照應一下玉兒。
而到時候過繼玉兒的孩子,更是讓賈府巴不得了吧?
林如海的這些心思完全說不出口,只能在自己肚子裡轉。
林靖以為林老爹並不會同意結親,所以開始時有點兒跟不上趟,可等林如海說了一兩句後,才發現兩人的立足點完全不一樣。站在林如海的立足點上,除了那些朝爭之事林靖想不到,其他的林靖一下子通透了。
只是,明白了,並不等於能接受。這可怎麼辦?難道,就要害人終身嗎?
林靖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這一急,倒是記起個事情來,當下一撩衣裳下擺,給林如海跪了。
林如海皺緊了眉,雖然聲音還算溫和,但語氣卻是有點兒不耐煩了,“怎麼,還是想不明白?”
“爹爹,孩兒忽然想起件事。”林靖就把那日在東府做客,賈珍詢問她的親事,她假託佛祖,說是不宜過早議親的事情給說了。
這會兒,林靖面帶難色,“非是孩兒在意什麼嫡出庶出,實在是孩兒未想過這個事情。再加上都是親戚表姐妹,孩兒實在是不忍。孩兒也不是想要信口雌黃,不過怕傷了親戚情面,才假託方外之言。只是,孩兒未曾想到,那日在兒都說得清清楚楚的了,這還有這麼回事請。如今,孩兒的話都說在頭裡了,若爹爹這會子去跟榮國府裡提親,那不是說明孩兒口出妄言了?那日後,孩兒還有什麼臉面在那兩府裡走動?即便是真跟二表姐成了好事,日後相處,也有些氣短。還望爹爹成全。”
林如海聽明白這些,有些好笑了。平心而論,他並不在乎林靖日後跟賈姑娘如何相處,不管林靖娶誰,都是一對怨偶。他也不認為小孩子在人家家張嘴一說就是件什麼事情。只是他卻要在林靖跟前保持住慈*的形象,如今看林靖跪在跟前苦苦求著,倒是不好一口回絕。
想了想,林如海溫聲道:“按說,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明白什麼叫做君子不欺。只是,哎!罷了。這門親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也不要再找話推託。我會跟那府裡透個話,就說有意求娶他們二姑娘,只是因為你生辰帶劫,不宜早定親事。等混過一段日子再說吧。”最主要,先把風聲放出去,正經放定,晚個一年半載也沒什麼。
林靖也知道自己無可為,林老爹能說這個,已經是很好的了。罷了,能拖一刻就拖一刻吧。
只是回到房裡,林靖也是有些垂頭喪氣的。
碧草一看主子這樣就擔心上了,大爺一向是情緒不怎麼外露,什麼時候都是帶笑溫潤的,這會兒是怎麼了。
林靖心裡想著事情,看著碧草有些著急的臉,忽然就問道:“你說,若是讓你選,你是嫁個日後會厭你棄你的紈絝,還是想我這樣的假丈夫?”
碧草摸不到頭腦,只是還是誠實的說道:“要我說,跟著主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只要我不做壞事不背主,再怎麼著,主子總是會顧著我疼我的。就算我不知道那什麼紈絝會厭棄我,我也不會跟著他。那種人想來家裡大小老婆一大窩,到時候你爭我奪的,我瘋了才會要過那樣的日子。不,就是瘋了,也不會。誰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去跳泥沼?”
林靖其實也有些矛盾,按著那書,迎春是會遇中山狼,最後連命都搭上了。而跟了自己,再怎麼樣,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只是,這些話,也就是實在沒法子時林靖的自我安慰而已。
看著碧草一臉的理所當然,林靖倒是散了些鬱悶,玩笑道:“哦?嫁了我是天大的福分?那日後我娶了你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若真有這麼一天,奴婢睡著了都要笑吧?”
主僕倆只是說笑著,只是隔著牆,這話卻紮進了別人的心裡。
☆、正文 098間隙橫生
林靖這兒鬱悶著,偏又是做不得什麼。好在這人自我調節能力不錯,既然一時上頭想不出法子,那就先放一放,別去鑽那個牛角尖了,說不定哪一日峰迴路轉就豁然開朗了。
放下了這雜事,林靖也就又專心於課業上了。她摸不清林老爹的路數,只是只要林老爹一日不把話說死,她就不能放棄。其實,就算林如海把話說死了,林靖也不會放棄的。
林靖日日刻苦,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身子,是讓她可以考到多少歲,所以時日對她來說總是緊迫的。她並沒有漏掉林如海見她如此時,那種難懂的眼神,心中原本已經有些放下了的戒備,總是時不時地刺她一下兩下的。
這邊明確的議親之事雖然是拖了下來,可該放出的話卻並沒停頓,應該說是兩處當家人都急著把火給燒出來。
只是,除了這兩處的當家人外,其餘者並不上心,甚至大多數人都很不滿意。
京城裡,榮甯街,甯國府裡,賈珍氣哼哼地進了門,身邊的小廝扶他的手慢了些,就挨了他一腳。剛剛,他被榮國府老太太請了過去。閒話兩三句後,老太太也並沒有拐什麼彎角,就把林如海的信讓他看了。
雖然林如海說什麼長幼有序之類的,可這並不能讓他心裡舒坦。自家妹子,出身,年齡,性情,怎麼比,在他看來都要比那個庶出的二姑娘好上許多,怎麼這林如就偏偏看上了那個?這下子臉上火辣辣的疼,看著老太太的眼神,也有些懷疑起來。
老太太活了這麼些年,怎麼會看不出這侄孫的意思,歎了聲氣,道:“送去揚州那信。雖說是讓你看過,你也點了頭的。可現在想想,倒是我太急了,說話該緩和些才好。好在這事也就咱們幾個當長輩的知道,也挨不著四姑娘的臉面。四姑娘,是個招人疼的,她的事情,我總是放在心上的。”
老太太這話說得巧妙,開頭像是說著軟話,說自己不該太自信了。就這麼提出了四姑娘的事情,可其實是點著賈珍,那信他也看過。他也沒說什麼,而信裡也沒有做什麼手腳,那麼林如海為何看中了自己家庶出的二姑娘,全與自家無干。當然,最後還是安撫了下賈珍。並保證這場丟臉的事情不會傳出去。
可老太太也知道,即便是自己如此說,還是打消不了眼前之人的疑慮,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只能歎了口氣,還是來日方長吧。
賈珍揣著一肚子的氣回到了府裡。這會兒是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面目無光。思緒怎麼也不能從這件事情上移開,還不由得就把那些時日跟林靖相處時的談話拿出來句句細想。這越細細琢磨,就更覺得臉上**。而且,現在只是想想就下不來臉面,日後見面時就更是難受了。
想到這兒,賈珍還真是坐不住了,人就站起來轉著圈兒。
尤氏見賈珍回來臉色就很不好。心裡擔心,也不敢太過往前靠。這會兒看著賈珍如此模樣。實在是躲不過去了,只能上前勸說道:“大爺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外頭哪裡惹了煩心的事情了?還是快坐坐歇歇,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這樣,身子要緊。”
尤氏這不說還好,這一開口,就讓賈珍瞬間想到,當初,就是眼前這人給提的頭!賈珍的火氣,一向子就有了出氣的地方,眼珠子一瞪,也不管還有丫鬟正在屋裡呢,訓斥的話就出來了,“還不是你惹的事情?這會兒倒是裝起好人來了。”
有心再要說幾句狠的,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傳,“小蓉大奶奶來給大爺、大奶奶請安了。”賈珍這要說的話就給堵在了喉嚨口,換了口氣忙道:“快快有情!”話說出口,人也往那上首坐了下來。
等秦可卿進來,給賈珍尤氏行禮,還不等尤氏開口,賈珍就忙著賜座了。
尤氏莫名受了賈珍的呵斥,還是當著下人沒給臉面,這會兒又見賈珍如此,不由也沉下了臉子,只在一邊坐著,連眼睛都不帶瞟一下的。
秦可卿進來就發現情形不對,就勉強著自己開口詢問。賈珍倒是願意給秦可卿訴訴,這下忙摒退了下人,把老太太給他說的事情說了一番,然後才連連唏噓,直到可惜了這門親事,又為惜春擔心。
尤氏秦可卿者才知道了原委。秦可卿也是覺得奇怪,只是這裡頭的話,她是個做小輩的,又是當著尤氏的面,並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勸解安慰賈珍。
尤氏也是大吃了一驚,只是比起為小姑子擔心,以及那謀劃不到的好處,眼前這兩人才更加讓她填堵。再加上剛剛吃了掛落,她雖有心謀劃,可是也看著那門親事不錯,才對賈珍說的,賈珍那會兒也是連連贊同,可聽聽他剛剛吼自己的那些話!所以,這會兒尤氏一言不發,就當自己是個木頭人。
這邊賈珍有了傾訴的人,話就滔滔不絕起來,說著說著,忽道:“如今這樣,說是沒什麼人知道,可那府裡未免人多嘴雜,咱們家的姑娘也不好繼續在那府裡住著了。不如,就把咱們姑娘接回來住吧。”
剛剛賈珍只是偶然起興,只是現在想想,這樣也未嘗不可,滿肚子責問疑惑雖然不能對史老太君張口,可把自己妹子接回來,也是一種表態。
賈珍這人是想到什麼,就要安排下去,轉頭對尤氏道:“你明兒個一早就過那府裡去把咱們家姑娘接回來,日後,就在自己家住著了,沒得自己家不住,一直打擾親戚的道理。”
尤氏只是看了看賈珍,動了動嘴,才想說老太太並不同意之類的,可話到嘴邊了,還是沒說,也沒應承賈珍的話。賈珍倒是沒注意這些。
可誰知,尤氏第二天倒是頭疼起來,說是吹不得風。也就不好出屋子了。
賈珍心中來氣,也不好說尤氏裝病,只是氣狠狠地讓尤氏好好養著,說是家裡事情不用擔心,一塊兒交給兒媳婦就好了,連帶著去西府裡接人,也有秦氏去呢。
原本以為這些會讓妻子生氣,自己心裡也好舒坦點兒,哪想到尤氏聽了,一點兒反對意見都不曾有。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
賈珍原是把這當成對妻子的懲罰,可如今尤氏這樣,倒是心裡沒底了。不由多說了幾句道:“還好兒媳婦能幹,定能把這些給料理得妥妥當當呢,你也好多休息一會兒。”
尤氏本來並不是想跟賈珍多嗆聲,說就老實話,她對賈珍還是有些畏懼的。可如今如此。倒是把尤氏給逼急了,“可真是能幹的兒媳婦,什麼該不該幹的,且都幹了,大爺也有她服侍孝敬,我可不正是要好好歇歇才對。”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就是賈珍,也禁不住臉皮一紅,不由輕咳一聲。道:“這是說得什麼呢?你不是病了嗎,就改靜心好好養病。”
尤氏冷笑一聲,“我說了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還請大爺教我。”
賈珍覺得自己真是狼狽以極,真在屋裡呆不住了。就要起腳往外頭走,冷不防聽見尤氏在身後關照:“大爺既然讓兒媳婦去接姑娘。那就快快吩咐下去吧,省得被我這病給耽誤了。”
尤氏在後面看著賈珍踉蹌而出,心裡痛快了,可這個痛快禁不起細細琢磨,想想自己如今的日子,在想想賈珍和秦可卿,心裡這個怨恨,驚怒,竟然是濃郁得化不開了。
只是想到等下秦可卿去西府裡接人,這才好像借了人口氣。這個人,豈是好接的?昨日賈珍就知道了那樣的消息,轉而近日就要來接人,這樣,不是打了老太太的臉,還能有什麼?
自己也就勸當看好戲。
再一想想,四姑娘若是真被接回來了,轉眼又爆出林大人相中了二姑娘了,這還不得讓人嚼舌根?”
只是這些話,尤氏並沒有說出來,省得到時萬一有個什麼,就又要遷怒自己。
四姑娘,要怨,你就怨你自己的親大哥吧!
這邊尤氏啥也不管了,織袖著手專等著看好戲呢,而那邊,大太太二太太沒有一個是滿意的。
這兩位的心思所想,就是那樣了,如今這兩人的盤算都落了空,心裡各自憋著一肚子氣。只是,林家怎麼會選了那樣一個木頭美人的?
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老太太身上。
所以,這史老太君還是挺夠冤的,一心為了賈家的富貴安康,算計來算計去,連帶著自己孫女也給算計了,可卻落得了幾個好?又有幾個真心明白她的苦心。可笑,還讓兒媳婦侄孫子各各在肚子裡咬牙切齒。
相比較大太太邢夫人,二太太王夫人多少還有些城府,心裡怒極,臉上卻不怎麼顯露。當然,這位的心思也更曲折一點兒,對老太太心有不忿,那是不用說的。只是除了這個,這個事情裡頭,難道賈璉就一點兒首尾都沒有?
不能吧?賈璉根那個林小子可好著呢!
那如果賈璉做了什麼,鳳丫頭就一點兒不知道?還是說。。。。。。
只是一件親事,讓原本就蒙著一張表皮、裡頭已經七零八落的賈家,更加的七零八落起來,而那張表皮也因此繃得更緊,隱隱有了間隙。
(今天卡文卡得厲害,怎麼說呢,就是上下情節都有,偏偏中間一個關節打不通。原本打算多更一點的,結果連本來的三千字也拖到現在。我從早上六點起床,七點開機器,就一直在碼了刪刪了碼。
現在這三千字也是不滿意的,大家湊合看看,明天真的要多更一點,理不順的地方,就準備砍掉了。
對不起大家。)
☆、正文 099沒有眼淚
京裡賈家的這些事情,林靖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管不著。
日子還是要過的,至少,表面看上去,還是那麼幽靜安逸。揚州真是個好地方,是個過日子的好地方,即便現在如此。。。。。。
天氣,又慢慢熱了起來,轉眼到了酷暑,而暑熱之後,三年一次的秋闈開始了。只是,沒等到今年桂榜發放,京城裡傳來了駭人的消息,八皇子被圈後,讓本就驕奢肆意的太子殿下更上了一層樓,可忽然間,竟然被皇帝廢了太子之位並告詔天下!
林靖並不比旁人早些知道這些事情,甚至可以說還晚了些時日,因為她現在並不太出門,還刻意隱藏了林家福等人。
對於此事,林靖不算太驚訝,縱觀上下五千年,太早的就不說了,就從漢武開始,有幾個太子是有好結局的?最為悲情的,莫過於漢武的戾太子、唐高祖的李建成以及清聖祖的胤礽,至於朱重八的太子朱標還是好的,雖然當了二十五年儲君,但他兒子好歹撈著個皇帝當了當。
只是,林靖雖然不驚訝這個結局,卻十分好奇這個經過。只是,林如海現在並不同她說這些東西,就算林靖好奇死了也沒有用。
原本林靖只想著別再加深林如海的忌諱,所以才斂聲收息,乖乖做個書呆子。林如海這些年對自己還是很好的,林靖這些日子心中雖然升起了戒備,但還是要念著這些好——不管是別人出於什麼目的,但這好處自己是實實在在受了的。
可她日漸發現,自己這麼做,並沒有把“父子”關係緩和下來。而隨著時日的流淌,林靖竟然覺得林如海對自己非但沒有緩和,還日益尖刻起來。雖然這份尖刻被林如海藏的很深。但林靖卻能感覺到林如海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來越多,審視的時間越來越長。
難道是自己刻意的收斂,反而讓林老爹疑心不定,還是其他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林靖暗地苦笑,這樣束手束腳的,即便真跟林如海修復好關係了,又能怎麼樣?自己本就是小心求存的,怎麼把自己的耳目手腳都併攏了呢?
所以這樣一想,林靖倒是豁然開朗了,前些日子。還真是鬼遮眼了。
這一日,又到了林靖帶著碧草去看大夫的日子了。換了幾個落腳點,又換了幾回裝扮。等大夫給這位姑娘和那貼身丫鬟細細診過後,倒是說了些讓人感到安慰的話。林靖身上的藥性已經拔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細細調養的事情,只是對於子嗣,大夫還是那個話。比較為難的。而這個丫鬟就比姑娘病症還重幾分,還得繼續。
這個消息,對於林靖自己,倒也說不上是好是壞。可聽到給碧草的診斷,林靖還是挺不舒服的,這孩子。全是被自己連累的。
可碧草笑嘻嘻的,全不放在心上,就她來說。那是因為主子憐惜自己,不忍看自己饞,才把原本給主子的精美食物賞自己。就因為自己嘴饞吃多了,甚至吃得比主子還多,藥性才比主子更重的。完全埋怨不得主子。這就是貪吃惹的禍。再說了,身為奴才。本就該為主子擋災的。
這會兒看著車駕上有些鬱鬱寡歡的林靖道:“大爺這是怎麼了?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要收了奴婢的嗎?難道說,奴婢不會生了,大爺您就嫌棄奴婢了?”說著,扮了個幽怨的樣子,沖著林靖眨巴著眼睛。
林靖知道碧草是想開解自己,也就全了她這份心思,拍了她一下,道:“還眨,再眨下去眼睛都快抽痙了。大爺我可不收個眼睛抽痙的妾。”
說笑了幾句,林靖又不是那種只會鑽牛角尖的,到真開朗了起來。兩人笑鬧中倒是一錯手掀了下車窗簾子,林靖眼睛一閃,正好看見一家店鋪,忽然腦子鑽出個主意,忙敲了敲車板,讓王喜過來說話。
林靖知道林如海以前曾讓人盯著自己,只是這個看醫就診時大概不會讓人跟著,林老爹可是個謹慎的人。
吩咐了王喜,林靖依然讓車子行駛起來。幾個換手,等林家大爺回府時,懷裡多了點兒東西。
太子被廢後,在林靖想像中,朝野都該是小心翼翼的,而江南省地界上更因該有些震盪。畢竟,江南省是太子的米袋子啊。可現如今,外頭民風雖然有些謹慎,不見什麼大操大辦的事情,可至少在揚州府,沒有什麼官員落馬家族被抄的事情。而,林如海還是照舊上下班,並沒有很忙碌,跟去年夏末那時根本不能比。
林靖很疑惑,是自己想錯了,還是說,去年那事,已經埋下了伏筆?
自己這個林老爹,很不簡單啊。只是,林如海並不對自己透露一星半點兒,林靖心裡有點兒發苦。
接下來的日子,看著還是很平緩。林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小民。就像上一輩子一樣,上層的鬥爭,小老百姓只是從新聞中某些官員的出場次數、座位安排來推斷,哪裡會真明白裡面的溝壑。而落馬的讓人看到的,只不過是想讓你看到的。
只是快到年末時,又發生了個驚天動地的事情,這才讓林靖正視,這根本就是個架空的年代,這不是清康末年,沒有兩立兩廢,也不是乾隆那個十全老人,自己不能因為知道那些史識,就妄斷如今。不然,自己早晚會給自己吃藥,很重的藥。
太子被廢後,也不知怎麼的,竟然不顯山水的糾集了些人手,妄圖逼宮。當然,最後還是失敗了。
太子事敗,飲劍自戕。
而皇上在那個逼宮中竟然險象環生,被傷右臂。太醫診斷,雖然右臂還在,但傷了肉筋,恐日後再無法挽弓提筆。只是,這還是好的,因為在這之前,聖上曾昏迷數日,現在人到底醒過來了。
聖上人雖無事了,只是終是應了個“殘”字,在加上竟然是被一直寵愛的兒子傷至如此,不免陷入些意冷心灰,就說是要禪位,把皇位讓給這次救駕有功的四皇子。
這位四皇子之前也不是默默無聞之輩,不過他的出名,不是在於党爭拉攏大臣,也不是賢德弟友兄親,而是在於“獨”!一心只忠於聖上,不與他人相交,對於聖上交付下來的事情認真仔細,不怕得罪人,哪怕是兄弟之間,也是只按著規矩行事,而對於前太子也只是拿出該對儲君應有的態度,而對於太子的某些戾行也敢直諫。
想來,這樣的時刻,也只有這樣的皇子才能讓皇帝稍微放得下些心來。
只是,這回,對於皇上的旨意,四皇子倒是沒有像往常那樣痛快地應承下來,而是跪在了乾清宮外一天一夜,恭請聖上收回成命。後來昏在了石階上。
最後,四皇子在昏迷中,聖上告詔了天下。也就是說,等這位四皇子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新皇,而聖上升級成了太上皇。
一些血雨腥風之後,在一片詭異的和平中,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完成了換代。
聽著這一切,林靖只有咂舌的份,這位四皇子,端得是好手段!
對於這位四皇子,林靖其實有過耳聞。去年七月底,揚州地面上來了尊大佛,這個事情,林靖當時就知道。後來才聽說,那位大佛,就是四皇子,奉當時的皇帝現在的上皇,嚴查江南省鹽商鄉紳官員勾結糜爛之事。
林靖雖然是事後聽說才聽說這位大佛,自己並不曾見過,可不知怎麼回事,一聽人提起,腦中就想起那日碼頭上的那個氣勢逼人的中青年。
現在想想,這位四皇子哪裡是不管其他一心惟有父皇,這些事情,怕是都有他的手腳吧?
想到這個,不由想到林老爹。林老爹恐怕也早就站隊了吧?好眼力啊!
那自己呢,那時為什麼讓自己進京,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林靖想了想,心中酸澀,那時是看不清,現在回頭看看,原來事情早就有了跡象。
只怕自己就是個質子,不,連質子都算不上。其實自己就是個幌子,在那種發難之初進京,還給了那麼一堆的名帖,讓自己在京中上竄下跳,再加上自己是林如海的“獨子”,讓人明白自己是林如海最在意的人,在意到不惜為這個兒子鋪關係籠絡人脈。而其實不過是給人個假像,林如海最在意的都在京中,怎麼會在揚州亂說亂動,就不怕人家拿他兒子出氣?
當然,想來也是有人看得明白的,那個曾經的長史不是說什麼捨得嗎?
可其實,這些人只看到了一層,恐怕,還有更深一層呢。自己就是個擋箭牌,是林黛玉的擋箭牌!
所以,自己曾經才廢太子面前的掙扎,其實就是個笑話?而因此引發的那些驚心動魄,其實是自找的?
林靖閉上眼睛,眼睛好像有些酸澀。
不過,很好,就算酸澀,但還是幹幹的。此時,林靖不能流那些東西,而那些,是該留給珍貴的人!
ga1105 2015-12-12 03:06
☆、正文 100了無生趣
這個新年,林靖還是過得很平靜。平心靜氣的,讓林靖自己又有些晃忽了。那一世已經是回不去了,所以經過了最初的銳痛,在時間的沖刷下,磨去了銳角,留下了柔軟的思念,溫溫的。而金錚看上去也不用自己替他擔心。白瑞,已經是改了年代,新皇登基,想來不會再那麼嚴查了。至於,原本對林如海的那些親近,那些愧疚,也都已經放下了。所以,還能有什麼不平靜的?
時間推進,林靖又開始瀟灑自信起來。這回的自信,不再是以往的盲目自信,帶著些審視,對於身周的,更對於自己的。
這一日,林靖在書房裡練字,一筆一畫認真不輟,可那字體,卻不是林靖慣常用的,而案上左邊,隨意堆著林靖的一些課業,上頭還有林如海給的仔細批註。只是,這些課業卻不是林靖現在的功課,都已經是積年老舊的。
林靖寫完了一張,細細看了看,又仔細瞄著那些舊年課業,在剛剛寫的那張紙上有改了幾筆,再端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張紙,走到一邊的火盆上,順手點燃了,看著它慢慢變成了灰燼,不留一點點邊角,才用火夾搗了搗灰。
然後又走回書案邊,繼續寫下一張。
只是這回才寫了個開頭,就聽見外頭有人報,“大爺,大爺,不好了,不好了。”
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把手中那張紙給燃了,才問道:“進來說話,何事大呼小叫的?”
外頭沖進來的,是平時跟在林如海身邊的長隨,平時也是個穩得住的,今日怎麼這樣失措?
那長隨進來。也不等林靖發話,馬上說道:“大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老爺昏過去了。”
林靖猛地一頓,也不說什麼,馬上往外走,一連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老爺現在人在哪兒”,“大夫呢”,“老爺是如何昏過去的”。
這邊走邊說。腳下快得,都要跑起來了。
那長隨一邊跟著一邊回話,老爺是在衙裡處理公務時昏過去的。已經請了大夫了,大夫怎麼說還不知道,他先趕著回來給大爺送信。
林靖也不廢話,匆匆趕到府門口,車子早已經備好。只等林靖上車就飛駕起來。
等林靖趕到了衙門,大夫已經在開方子了。林如海躺在偏間斜榻上,還未清醒。林靖先去看了看林如海,只見此人皺著眉頭,想來昏迷前是極不舒服的,只是不知昏迷中有沒有感覺。不過。呼吸很平穩,林靖摸了摸脈搏,跳動也規律。想到剛剛大夫還在有條不紊地開著方子。想來現在暫時是沒事的。
林靖略定了定神,細細看著,如此不設防備的林如海,還是不多見的。只是,這才幾年。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美中年俊大叔,怎麼就熬成了個老頭子?雙頰如刀削。腮幫子上已經沒有肉了,眼角眉間,都是比比皆是的橫的豎的紋路。兩鬢已經完全是白了,只有頂上還有鬍鬚還是花白的。
林靖不知怎麼,心就一慌,那書中,林如海是什麼時候走的?再爛熟於胸,可對於曹泰斗本就含糊的時間線,加上這些時間的久遠,林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書中寫完林如海的喪事,就是元春封妃了。現在,新帝才登基,沒那麼快吧?
想著這些,林靖好似松了口氣。自己還真是的,心軟是個問題。只是不管如何,這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人,也是這身子的父親,陪了她這麼些年,也對她很好,就算這個很好是有目的的。
但,不論你看,或是看不見,好,總在那兒,不可否認。若沒有林如海的這些好,林靖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還活不活著。
林靖甯了寧神,見林如海如此,暫時也醒不過來,就去大夫跟前了。
大夫看見了林靖過來,示意讓林靖摒退旁人,才對林靖說道:“林大人這個病症,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像個錘子重重的敲在了林靖的心上。怎麼會這樣?林靖剛剛還自我安慰過,怎麼才一病,就成了這樣子呢?
那位大夫像是見慣了家屬的不信,見林靖如此,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是細細給林靖講了病理。林靖現在雖沒這個心思聽那些陰虛陽虛,三焦不實之類的,但好歹是個讀書人,能聽明白這些醫理,才知道,林如海是幹熬,已經是熬空了。而且,據大夫所述,其實,從去年開始,他就開始陸陸續續給林大人看診了,一直勸說大人保重。只是一段時間以來,發現林大人心緒鬱結,求生意志並不旺盛。說到這兒,瞟了林靖一眼,那句熬幹心血,以求一死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可大夫最後那些雖然沒說,林靖怎麼會不明白呢?大概,賈敏去了,就把林如海一大半的命都帶去了,只是為了賈敏在地底下不被林家列祖列宗唾駡,才沒有立馬尋了短見吧?
可就算如此,這位也是以一種透支生命的法子活著吧?大概去年覺得不太好了,才毫不遲疑的對白家痛下殺手。只是,為什麼瞞著自己?
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啊。這樣一來,去年以後,林如海越來越露骨忍不住地審視,大概也是有了說法。
而自己,以這個時代的眼光看,確實不能讓林如海放心的。以女子之身做到現在這樣,大概在林如海眼中是個“動心忍性”之流,只是,這是一個女子!
唉,罷了,何必跟一個將去之人計較呢?
或許自己是有些傑克蘇了。可是,林如海不光是對自己照顧,也是分擔著自己秘密的人。他,就是林靖在這世上的一個同謀,跟碧草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沒有人分擔的秘密,沒有同謀的策案,實在是太沉重了。
林靖沒有遮攔的沉重,讓大夫看在了眼裡,再加上林靖這身打扮,便衣便鞋,身上也沒有公子外出該有的零碎,連頭都沒有疏起來,散著發只圍著個抹額,一身家常裝束,就知道得著信急忙趕來的,不由歎了聲為人子的孝順,只道自己可以勉力一試,也讓林靖再訪聖手。
等到林靖這邊才跟大夫說完,打發了人快去給林大人抓藥熬上,又轉回偏間守著。只是這邊乃是衙門,總是不便,鑒於林如海現在的狀況,林靖請教了大夫,就準備把人挪回去。
林靖身體薄弱,自然是搬不動人的,只是也沒有幹在邊上看著,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護著林如海的頭。才到了衙門口,還沒上馬車,林如海倒是睜開眼了,只把眾人喜了一喜。
林如海有了知覺,就好辦些,林靖就護著他上了車,還吩咐一路慢行,切不可顛簸。一路上,林如海只是看著林靖,把這個“兒子”從上打量道到下,在林靖披散著的頭髮上又多看了些時候,眼神柔和,然後再長長的歎了聲氣,閉上眼睛。
這一下,倒讓林靖心裡也跟著再一次不舒服起來。
回了府裡吃了藥,林如海又好好的躺了一陣子,等晚飯時分,竟然能起身了。這倒是讓林靖有些歡喜。林如海也看得見林靖的歡喜,也跟著笑了,只是一開口,卻是吩咐道,“靖兒,給玉兒捎個信,讓她回來吧。這都多少年了,玉兒都快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像不像她母親。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一邊說著一邊眼中是濃重的思念。
林靖見這話明顯有著臨終一眼的意思,強壓著那一聲歎息,忙道:“爹爹您胡說什麼呢。只是您太勞累罷了。您看看,您這躺了一陣子,現在不是好了許多了?可見您得好好調養著,不能再那般糟蹋身子了。”然後頓了頓:
“不過,倒是該給妹妹捎個信兒了。不光爹爹思念妹妹,妹妹也想爹爹呢。”
林如海難得地好說話,也不跟林靖辯說,只是樂呵呵的看著林靖點頭,說是聽靖兒的。
林如海醒來後,林靖又曾讓大夫看過一回。只是情況還是那個樣,並不是林如海醒了,身子就輕省了。這些事情,林靖並沒有瞞著人,所以一時間,連林安等人都慌忙起來了。
林靖除了在林如海跟前服侍,還讓人再去外頭尋訪名醫。這會兒要去給林黛玉親自寫信,不放心那些小廝們在林如海跟前,生怕他們經不住事情,還是林如海開了口,讓林安過來服侍就好。林靖一想也對,就讓林安在里間服侍著林如海,自己在外間給黛玉寫信。完了,就蹭了公家便利,借著八百里急送,往京城去了。
自那日起,林靖就在林如海跟前用心服侍,還真做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這一日,接到京裡送來的消息,黛玉已經於某日離京返鄉,有賈璉護送著。得了這消息,林如海笑得更真心了,看著精神倒是又好上了一點兒。
林靖也放鬆了一會兒,準備回自己屋裡收拾一下。只是,還沒到自己院子,就見林家福焦急的過來了。</><><> 這個新年,林靖還是過得很平靜。平心靜氣的,讓林靖自己又有些晃忽了。那一世已經是回不去了,所以經過了最初的銳痛,在時間的沖刷下,磨去了銳角,留下了柔軟的思念,溫溫的。而金錚看上去也不用自己替他擔心。白瑞,已經是改了年代,新皇登基,想來不會再那麼嚴查了。至於,原本對林如海的那些親近,那些愧疚,也都已經放下了。所以,還能有什麼不平靜的?
時間推進,林靖又開始瀟灑自信起來。這回的自信,不再是以往的盲目自信,帶著些審視,對於身周的,更對於自己的。
這一日,林靖在書房裡練字,一筆一畫認真不輟,可那字體,卻不是林靖慣常用的,而案上左邊,隨意堆著林靖的一些課業,上頭還有林如海給的仔細批註。只是,這些課業卻不是林靖現在的功課,都已經是積年老舊的。
林靖寫完了一張,細細看了看,又仔細瞄著那些舊年課業,在剛剛寫的那張紙上有改了幾筆,再端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張紙,走到一邊的火盆上,順手點燃了,看著它慢慢變成了灰燼,不留一點點邊角,才用火夾搗了搗灰。
然後又走回書案邊,繼續寫下一張。
只是這回才寫了個開頭,就聽見外頭有人報,“大爺,大爺,不好了,不好了。”
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把手中那張紙給燃了,才問道:“進來說話,何事大呼小叫的?”
外頭沖進來的,是平時跟在林如海身邊的長隨,平時也是個穩得住的,今日怎麼這樣失措?
那長隨進來。也不等林靖發話,馬上說道:“大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老爺昏過去了。”
林靖猛地一頓,也不說什麼,馬上往外走,一連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老爺現在人在哪兒”,“大夫呢”,“老爺是如何昏過去的”。
這邊走邊說。腳下快得,都要跑起來了。
那長隨一邊跟著一邊回話,老爺是在衙裡處理公務時昏過去的。已經請了大夫了,大夫怎麼說還不知道,他先趕著回來給大爺送信。
林靖也不廢話,匆匆趕到府門口,車子早已經備好。只等林靖上車就飛駕起來。
等林靖趕到了衙門,大夫已經在開方子了。林如海躺在偏間斜榻上,還未清醒。林靖先去看了看林如海,只見此人皺著眉頭,想來昏迷前是極不舒服的,只是不知昏迷中有沒有感覺。不過。呼吸很平穩,林靖摸了摸脈搏,跳動也規律。想到剛剛大夫還在有條不紊地開著方子。想來現在暫時是沒事的。
林靖略定了定神,細細看著,如此不設防備的林如海,還是不多見的。只是,這才幾年。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美中年俊大叔,怎麼就熬成了個老頭子?雙頰如刀削。腮幫子上已經沒有肉了,眼角眉間,都是比比皆是的橫的豎的紋路。兩鬢已經完全是白了,只有頂上還有鬍鬚還是花白的。
林靖不知怎麼,心就一慌,那書中,林如海是什麼時候走的?再爛熟於胸,可對於曹泰斗本就含糊的時間線,加上這些時間的久遠,林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書中寫完林如海的喪事,就是元春封妃了。現在,新帝才登基,沒那麼快吧?
想著這些,林靖好似松了口氣。自己還真是的,心軟是個問題。只是不管如何,這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人,也是這身子的父親,陪了她這麼些年,也對她很好,就算這個很好是有目的的。
但,不論你看,或是看不見,好,總在那兒,不可否認。若沒有林如海的這些好,林靖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還活不活著。
林靖甯了寧神,見林如海如此,暫時也醒不過來,就去大夫跟前了。
大夫看見了林靖過來,示意讓林靖摒退旁人,才對林靖說道:“林大人這個病症,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像個錘子重重的敲在了林靖的心上。怎麼會這樣?林靖剛剛還自我安慰過,怎麼才一病,就成了這樣子呢?
那位大夫像是見慣了家屬的不信,見林靖如此,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是細細給林靖講了病理。林靖現在雖沒這個心思聽那些陰虛陽虛,三焦不實之類的,但好歹是個讀書人,能聽明白這些醫理,才知道,林如海是幹熬,已經是熬空了。而且,據大夫所述,其實,從去年開始,他就開始陸陸續續給林大人看診了,一直勸說大人保重。只是一段時間以來,發現林大人心緒鬱結,求生意志並不旺盛。說到這兒,瞟了林靖一眼,那句熬幹心血,以求一死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可大夫最後那些雖然沒說,林靖怎麼會不明白呢?大概,賈敏去了,就把林如海一大半的命都帶去了,只是為了賈敏在地底下不被林家列祖列宗唾駡,才沒有立馬尋了短見吧?
可就算如此,這位也是以一種透支生命的法子活著吧?大概去年覺得不太好了,才毫不遲疑的對白家痛下殺手。只是,為什麼瞞著自己?
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啊。這樣一來,去年以後,林如海越來越露骨忍不住地審視,大概也是有了說法。
而自己,以這個時代的眼光看,確實不能讓林如海放心的。以女子之身做到現在這樣,大概在林如海眼中是個“動心忍性”之流,只是,這是一個女子!
唉,罷了,何必跟一個將去之人計較呢?
或許自己是有些傑克蘇了。可是,林如海不光是對自己照顧,也是分擔著自己秘密的人。他,就是林靖在這世上的一個同謀,跟碧草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沒有人分擔的秘密,沒有同謀的策案,實在是太沉重了。
林靖沒有遮攔的沉重,讓大夫看在了眼裡,再加上林靖這身打扮,便衣便鞋,身上也沒有公子外出該有的零碎,連頭都沒有疏起來,散著發只圍著個抹額,一身家常裝束,就知道得著信急忙趕來的,不由歎了聲為人子的孝順,只道自己可以勉力一試,也讓林靖再訪聖手。
等到林靖這邊才跟大夫說完,打發了人快去給林大人抓藥熬上,又轉回偏間守著。只是這邊乃是衙門,總是不便,鑒於林如海現在的狀況,林靖請教了大夫,就準備把人挪回去。
林靖身體薄弱,自然是搬不動人的,只是也沒有幹在邊上看著,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護著林如海的頭。才到了衙門口,還沒上馬車,林如海倒是睜開眼了,只把眾人喜了一喜。
林如海有了知覺,就好辦些,林靖就護著他上了車,還吩咐一路慢行,切不可顛簸。一路上,林如海只是看著林靖,把這個“兒子”從上打量道到下,在林靖披散著的頭髮上又多看了些時候,眼神柔和,然後再長長的歎了聲氣,閉上眼睛。
這一下,倒讓林靖心裡也跟著再一次不舒服起來。
回了府裡吃了藥,林如海又好好的躺了一陣子,等晚飯時分,竟然能起身了。這倒是讓林靖有些歡喜。林如海也看得見林靖的歡喜,也跟著笑了,只是一開口,卻是吩咐道,“靖兒,給玉兒捎個信,讓她回來吧。這都多少年了,玉兒都快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像不像她母親。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一邊說著一邊眼中是濃重的思念。
林靖見這話明顯有著臨終一眼的意思,強壓著那一聲歎息,忙道:“爹爹您胡說什麼呢。只是您太勞累罷了。您看看,您這躺了一陣子,現在不是好了許多了?可見您得好好調養著,不能再那般糟蹋身子了。”然後頓了頓:
“不過,倒是該給妹妹捎個信兒了。不光爹爹思念妹妹,妹妹也想爹爹呢。”
林如海難得地好說話,也不跟林靖辯說,只是樂呵呵的看著林靖點頭,說是聽靖兒的。
林如海醒來後,林靖又曾讓大夫看過一回。只是情況還是那個樣,並不是林如海醒了,身子就輕省了。這些事情,林靖並沒有瞞著人,所以一時間,連林安等人都慌忙起來了。
林靖除了在林如海跟前服侍,還讓人再去外頭尋訪名醫。這會兒要去給林黛玉親自寫信,不放心那些小廝們在林如海跟前,生怕他們經不住事情,還是林如海開了口,讓林安過來服侍就好。林靖一想也對,就讓林安在里間服侍著林如海,自己在外間給黛玉寫信。完了,就蹭了公家便利,借著八百里急送,往京城去了。
自那日起,林靖就在林如海跟前用心服侍,還真做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這一日,接到京裡送來的消息,黛玉已經於某日離京返鄉,有賈璉護送著。得了這消息,林如海笑得更真心了,看著精神倒是又好上了一點兒。
林靖也放鬆了一會兒,準備回自己屋裡收拾一下。只是,還沒到自己院子,就見林家福焦急的過來了。
☆、正文 101月黑風高
林家福一見主子出來,忙疾步到了跟前,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周。林靖不由皺眉,“這是幹什麼,賊眉鼠眼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事要說?”
現在林如海一病,府裡有些人就有些躁動了,就是林家福,也比往日松了許多。這可不是林靖想要看見的。
林家福倒是個輕輕一撥就行的人,忙躬身請罪,一下子大方了起來,沒了剛才那種借著鬼祟,其實透露出受待見的樣子。
林靖這才點點頭,安撫了一句,才讓人回事。
等林家福說完,林靖也皺起眉頭來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讓林家福繼續注意府外這些事情,林靖還是先回屋去收拾一下。只是一邊走,林靖一邊琢磨開了。
林安的這些舉動,肯定是得了林如海的指示。林如海現在病著,這些並沒有存心瞞人。這個時候急急忙忙地脫手林府的產業,有些損失是自然的。所以,並不是林安心中存著他想。林靖現在還用不著操心他。可是,為什麼,林如海讓林安開始著手處理起府裡的產業了?
難道是林如海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怕他過身以後,自己被人欺騙,掌不了這個家?
不,不是這樣的。若是這個想頭,那麼,林如海既然這個時候放心讓林安出面處理家業,為什麼不能放心日後讓他幫著自己掌家?
再想想,這些事,到現在林如海並沒有同自己說起過。那是不是並不想讓自己知道,還是說,還沒到說的時候?若是後面那種,也就算了,若是前者。那就是準備瞞著自己把東西交給別人了。
除了自己,林如海還能給誰東西,也就是黛玉了。難道,林如海擔心自己虐待林黛玉,才偷偷的把家產塞給她?只是,先不說這賣掉的裡頭,好多都是林府的祖產,就說這些東西到了林黛玉手中,林黛玉能守得住?別到時候反招來了狼,那倒是害了林黛玉。
林靖搖了搖頭。這事先擱著,端看林如海到底如何打算。
林靖只做不知,只是這心中存了事情。有些平時不太注意的事情,就落在了眼裡。每日林安都要過來幾次,給林如海請安,或者給林靖搭把手,等等等等。只是。好幾次,林靖都發現林安有些蔫蔫的,看見林靖時,眼神有些躲閃。原先林靖只以為這個忠心的老奴是因為林如海的身子而發愁,才至於這樣的。現在想來,想是要處理產業。偏還是賤賣祖產,雖得了老爺的話,但見著這林家的未來主人還是有些心虛。才這樣的吧?
這些日子,林如海日加的憔悴起來,昏睡的時辰也越來越長了。想來,那位大夫的話漸漸顯現了。林靖也曾讓尋訪到的大夫給林靖診治,只是這些人都搖頭。有些甚至連方子都不開。而林如海也煩了,不肯再讓那些大夫看治。現在。大家都明白了一個事實,只是,早晚的日子罷了。
林靖不提,林如海也不提,可有心人都知道,林如海在盼望著幼小離京的女兒。所以,這日林靖見到榮國府先期來報信的僕人,得了消息,說是黛玉跟賈璉只有一日水路了,馬上就去了林如海那兒,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林如海。
對於林如海來說,這個消息果然像是強心針,人當即就精神起來了,還找來林來平家的,把原先已經安排下黛玉吃穿住問題,重新又過問了一遍,還拉著人說黛玉小時候的事情。
這一來,難免耗了力氣,一會兒又撐不住了,昏昏地睡了過去,直到晚飯點燈時分,都未曾醒過來。
林靖一直在邊上照料著。此時,林家平倒是過來請示了,想跟大爺倒個手,畢竟,明日大姑娘回來,還有榮國府大房二爺特意護送,林靖怎麼樣都要出頭招待這位二爺。
林靖想了想,也知道這是個事情,就點了點頭,只是臨走時還關照,老爺一醒,就讓人給自己送個信,還要想法子讓老爺用點兒吃食。
再三交代了,才想著林來平也是個仔細的人,在林如海跟前,比自己的年紀都長了,才掀著簾子出去了。
林靖這段時日也累極了,回到了自己屋子,也不想說話,更是連東西都沒意思去吃,只是除了外衣,倒頭就睡。這一睡,正是個好睡,只等猛然醒過來,才發現是自己肚子餓得難受,把自己給餓醒過來。
才醒過來的人,有點兒發懵,林靖躺在床上,只等著肚子再叫了一聲,才感覺到意識回籠了。掏了掏枕邊的懷錶看了看,都快子時了,就是有心再睡,這肚子空著也睡不著,就輕手輕腳地起了來。碧草還睡在外面呢,這時候想是也睡著了,林靖深怕吵醒她。自己這兒特殊,所以一直以來就都是碧草一個人值夜,這常年累月的想來也夠辛苦的。
林靖打算找點兒東西填填肚子,只是才下床,就聽見外頭有細小動靜,轉瞬燈光也透了進來,一抬頭,碧草已經站在了穿堂,背後的燈光在她身上鑲著一圈柔柔的昏黃,昏暗中,笑容模糊,卻有著真實的暖和。
“大爺醒了?可是餓了,小廚房的灶火一直沒歇呢,給您煨著芡實粥,我這就給您端來?”
雖是問話,可碧草篤定主子肯定是餓壞了,也不得林靖回話,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還是碧草貼心,林靖揉了揉餓得發疼的胃,打焐子裡倒了杯溫茶,漱了漱口,才挑亮了燈坐定,碧草已經拎著食盒回來了。
一碟面拖穿條魚,一碟四喜烤夫,一盤大煮幹絲,還有醬得濃濃的乳鴿,再加上一碗香米芡實粥,和一小籠翡翠燒賣。不算精巧,勝在家常,勾得林靖顧不上說話,埋頭吃了起來。
先頭的餓勁兒過去了,林靖才得空問話,“老爺什麼時候醒的,可有用了什麼,又是多早晚歇下的?”
一連串的問題扔了出來,碧草忙回道:“都是奴婢疏忽了,都忘了跟大爺說了。大約一刻多前,老爺那兒有人過來傳話,說是老爺才醒來。老爺吩咐了,說是讓大爺今晚就別過去了,好好睡個囫圇覺,明兒還要去迎大姑娘呢。奴婢見大爺睡得沉,就喚大爺醒來,替大爺應了。”
林靖點了點頭,這事也沒差,她也這麼打算得。只是終究還是不放心林如海,“可有說了老爺都用了些什麼?”
見碧草帶著歉意的眼神,林靖歎了口氣,想來林如海又是沒胃口吃東西吧。勉力吃些,還能多些日子,這時代,可是沒有點滴這玩意的。
夾著那只燒賣的筷子就有些重了,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那年去京城之前,跟林如海一起吃這東西的情景。那時,自己除了不能把林如海當成親生父親外,對林如海也是有滿滿的感激和親近。那,現在呢?怨恨?親近?感激?失望?
好像都有點,又好像什麼都不是。理智上接受林如海這樣的做法,可是心底裡又覺得有點難受。這些日子自己的做法,也不是完全作秀。不想讓林如海痛快,想看看他選的這個“擋箭牌”如此照顧服侍他,他可會心存愧疚,可會覺得難受。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只是個路人NPC,不值得你放感情,不管是怨是親近,都不值得。而心底偏偏又真不想林如海逝去,怕自己以後只能孤單單的面對外頭那個世界。
這是怎麼樣個纏繞糾結?難道自己就是個欠虐的?林靖忽然把筷子一扔,不想了,那人已經時日無多了,自己在這兒想這個,真是吃飽了撐的!嘴上卻又關照,“照這樣子在準備一份,我去看看老爺。”既然已經辛苦了那些日子,那就堅持到底。
林靖拎著個食盒,也沒讓人跟著,自己一個人慢慢往林如海那處過去了。月下踏步,也算是詩情畫意,呃,雖然今晚上沒有月亮。那就是月黑風高,讓這風把自己滿腦袋的迷糊吹吹掉。
林如海喜歡僻靜,又多有公務帶回來,所以一直以來他那兒服侍的都離得遠遠的,不經傳喚,不得入內,現在,這個習慣也沒變。林靖過來,見院門小屋聽傳喚的人正點著頭打瞌睡,皺了皺眉,心想這明日讓林安整頓一下,這會兒夜了,也別弄出動靜來了。
勾著頭往裡看了看,林如海的屋子裡還亮著燈呢,就加快了腳步。只是到了跟前,才要推門,就聽見裡頭一聲厲喝,“你都記住了?”
半夜寂靜,這聲音雖算不得大,可林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地,正是林如海!
林靖心裡一驚,猛地就收住了要推門的手。
“記住了!”
這個聲音,是林安的。
林靖不及細想,,就把耳朵湊到了門板上。
“那好,你就給我複述一遍!”林如海雖然聲音裡頭透著虛弱,可語氣卻是相當嚴厲。
“是!”林安的聲音有點發抖,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段話並不太長,可林安卻像是說得脫了力,而門外的林靖,也好似脫了力。
☆、正文 102人參雞湯
夜半寂靜,林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林安斷斷續續的說了一段話,雖然不太明白裡面到底有何名堂,卻不妨礙她聽出來了,那些東西,貌似都是沖著自己的。
“老奴謹遵主子吩咐,好好收著這個匣子,不到時候,堅決不能打開。若大姑娘過繼給大爺的兒子年滿十歲,或者。。。。”,“或者大爺不照應姑娘,為難姑娘,或者不打算過,過繼大姑娘之子以繼,繼承林家家業,再或者老奴時日無多,方可開了這個匣子。老奴對天發誓,一定按主子今日的吩咐去做,並且以命互著這個匣子,絕不讓他人知曉。若是有違主子的吩咐,讓老奴一家立馬不得好死,死後還要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林靖這一刻萬分的想知道,林如海到底給了林安什麼,要讓林安以命相保,還有那一堆打開的條件。
只是,事情好像還沒有完。
林如海聽了林安的複述,像是十分高興,連聲說了幾個好字。接下來,只聽林如海又問道:“那些產業,可都脫手了?”
林靖不敢動彈,只是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平復這一直亂跳的心,繼續凝神細聽著。
“老奴沒用,還有一處酒樓,一處古董鋪子,金陵的兩處田產和三個莊子沒弄妥。只是,”林安的聲音略略提高,像是十分不甘,“老爺,這些都是祖產啊。怎麼就都要賣了呢?金陵那兒還罷了,那個酒樓和那鋪子,人給的價也太不合適了,前面那些產業,也有些是賤賣的。老奴實在是下不去手啊。這,這,可是怎麼說的。再一個,這家裡的產業十停裡去了八、九停,大爺日後若要問起來,老奴該怎麼說呢?”林安的聲音,聽著像是哭了出來。
“這些,你無須擔心,那些帳冊,都給我毀了。若是林靖真的問你。你就如實說給她聽,我會寫個切結,到時候你給她看就行了。那幾個。價格實在太離譜的話,就罷了。金陵的,也來不及了。罷了,就算做是她這段時間的孝順吧。”
林如海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氣息更虛了。只是還撐著道:“東西呢?”
林安馬上道:“哎哎,老奴隨身都帶著呢。主子您是不知道,這麼些個東西讓老奴心驚肉跳的。共兩百三十一萬三千一百八十兩,請主子察看。老奴沒用,出手太急,真都是賤賣了。”
接著是悉悉索索的聲音。想來是交接的聲音。
過了片刻,就聽見林如海吩咐道,“你去。那個多寶格上的那個嵌寶妝匣給我取來。”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然後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音,可不多會兒,就聽見林安一聲驚呼,“老爺!您。您,這。這,這可是太太的嫁妝匣子,您怎麼,大姑娘,大爺他。。。。。”
林安已經是語無倫次了,想來,林如海做了什麼讓他驚嚇的事情。
“閉嘴!”林如海一聲怒喝,只是實在是體虛,接著就是一陣咳嗽,唬得林按拍肩順背,好半天,林如海才把這些都壓了下去,又是囑咐林安把匣子放回去。
接著,好似太平了,好一陣子的安靜,然後,就是林安勉強的開聲,勸著林如海用點兒東西,又是保重身子等語。
林靖悄悄地退了幾步,克制著自己不要發出一點點地聲音,低頭站在臺階上,好一會兒,才有邁開了步。只是這方向,卻是往外頭走去了。
再次經過那個小屋子,林靖往裡頭一看,那個門內之人還是如小雞啄米般的打著瞌睡。林靖靜靜地路過,沒有驚動人,等走過了,再次回頭,確認了下並沒有什麼人知道自己來過,才加快腳步,急速往回趕了去。
回到自己院子,角門還虛掩著,跟自己離開時一個樣子。林靖進入,四下極快的掃了幾眼,才回了自己屋子。
屋內的燈還亮著,碧草就在燈下守著,見林靖進來,忙迎了上來,“可是好了?老爺可進得香?”邊說邊接過了林靖手中的食盒。
只是才一拿到手上,碧草就有點兒疑惑,一手掀開盒蓋,看了眼,疑惑道:“老爺這是一點兒都沒動?前頭已經進過了?”
林靖勉強擠出一個笑,道:“不是。黑燈瞎火的,我絆了下,跌了一跤,耽誤了點兒時間,我怕東西涼了,就拿回來了。”
碧草聽見林靖說跌了一跤,就忙丟開手上的東西要來察看。林靖忙推過她的手,道:“沒事,也沒碰痛哪裡。灶上可還有火?你去看看還有什麼,要熱熱的,湯湯水水的才好,用了暖胃正好睡覺。要是沒有,你就調點兒糖藕粉。多弄點兒,給安伯也捎上點兒。這段時候他也辛苦了。其它那些鹹鹹甜甜的點心就罷了,都這個時辰了,我怕用了存了胃,反倒不舒服。”
見碧草還是不放心,林靖又笑了,這回,是真心的,“我真沒事。我去裡頭換件衣裳,也不知道身上這件有沒有蹭髒,到了老爺跟前總是不好。你快去吧,都好早晚了,耽誤不起。”
碧草這才拎著食盒快快地走了。
林靖見碧草出去了,這才回身去了里間。開了箱子,只是,並沒有像自己說的去找衣裳,而是順著箱子角把手兜底插了下去,摸索了會兒,翻出一個小包裹。就著手打開,翻檢了起來,想著用處,最後揀了兩個小紙包,分兩處在身上收好了。這才又把包裹包好放回老地方,把箱子蓋上。
林靖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腦子裡把要做的事情過了一遍,覺得沒啥漏洞,有仔細想了想剛剛的那些事情,然後就緊緊的握了握拳,按下了剛剛那些雜亂的心緒。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等聽到外頭響動,林靖這才打里間迎了出去。
“大爺,您怎麼沒換衣裳?我這就來。”碧草把手裡的東西擱在外頭桌上,就要過來。
林靖忙擺了擺手,換衣裳什麼的,不過是個藉口而已,對碧草說到,“我剛剛看了看,衣裳沒有被弄髒,也就懶得換了。你這裡都好了?”
碧草這才一邊打開蓋子一邊道:“灶上還有著桂花糖藕粥,原本是給大爺明日早起準備的。哦,還有一盅人參黃芪燉雞湯,也是給您明兒個的,所以還欠著火候。奴婢想著安爺爺年紀大了,用這個正好,稍微欠著點火候,也該沒什麼。只是老爺可不敢給他用,裡頭有藥材,怕混了老爺用的方子。”
藥材?正好!林靖眼神亮了下,忙低頭收拾好了,就要提過食盒出去。碧草忙要跟著,說是給大爺照個亮,省得大爺又給絆了。林靖哪裡肯,只說點個氣死風燈就好。
林靖再次來到了林如海的院子。
院門口,那間小屋子裡,那個下僕還在打著瞌睡。林靖冷笑了一下,走過去,輕輕踢了踢那人的腿。那人一激靈,馬上坐直,看見眼前的是林靖,天大的瞌睡都飛了,忙著求饒,只道再也不敢了。
林靖怒瞪了那人一眼,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大呼小叫的?要是驚擾了老爺,有你好看的。”
那人忙收了聲,只是還是磕著頭。
林靖冷哼了下,“這回,我給你記下了,記住,沒有下回!”
說著,也不等那人起來,就往林如海屋子走去。
到了門口,也不張揚,只是輕輕的推了推門。門,應手開了。林靖走了進去,繞過屏風,看見,林如海閉眼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著了。而邊上的林安見大爺來了,忙迎了過來。
“大爺您怎麼來了?”林安問道:“老爺不是讓您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可有的忙了。”
林靖聽著這人的聲音有些暗啞,看這人眼睛有點兒紅腫,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嘴上卻說道:“我知道老爺疼我,只是沒過來看過,心裡總是不踏實。”
說著,林靖就開始問這林如海的瑣事,諸如可曾醒來過,都用過些什麼東西,又是什麼時辰再次睡著了的。
林安忙一一回了。林靖聽著,原來林如海是剛剛躺下的,想來也是,本就虛著,卻又說了那麼多話,是該歇著了。只是聽到林如海並不曾正經吃了什麼,林靖才皺起眉來,“就想著老爺不耐煩吃東西,才想著給準備了些。沒想到倒是來晚了些。”
歎息了一聲,林靖又轉頭對著林安道:“哦,我還給安伯也帶了點東西填肚子。還是碧草這丫頭細心,說是這段日子安伯也夠辛苦的了,準備了這人參黃芪燉雞湯,讓我盯著你喝完呢。”
林安忙又是說謝謝又是說不敢,然後就把食盒打開來,拿出那盅雞湯。雞湯還溫著呢,林安想來也是餓了,吃得個乾乾淨淨。
林靖只是笑著看著,等林安吃完謝過,才擺擺手,過去看了看林如海,又給拽了拽被角。然後才有看了看其他之物,連熏香爐都不放過。
ga1105 2015-12-12 03:07
☆、正文 103下作之人
“爹爹,爹爹,還是用點兒東西再睡吧。您這樣,可是會讓妹妹擔心的。我給您端了桂花糖藕粥,您說過,妹妹小時候是極愛這個的。”林靖輕輕地在林如海耳邊喚著,手上端著碗,裡頭正是碧草給準備的粥。
只是林如海睡得沉沉的,哪還會有反應?林靖“唉”地歎了聲氣,順手把碗擱在了床頭小櫃上。
轉過頭,林安原本是坐在床踏腳上守著夜,這會兒也是睡得東倒西歪的,整個兒的趴在了踏腳板上了。
林靖微微皺了皺眉,過去稍用力的推著林安,“安伯,安伯,你回去吧,回去再睡。這樣子可是會著涼的。”只是手掌下,林安跟著晃動著,卻絲毫未醒,猶如睡死過去了。
林靖勾了勾嘴,抬眼看了看林如海,再次確認了一下,才在林安懷裡搜索起來。
不用費力,一個匣子還是很明顯的。
林靖看著手裡的東西,扁扁薄薄的,方寸之大,這裡能裝什麼,可想而知了。
匣子上貼著封條,可這個在林靖眼裡,還真不頂用。以前就是加蓋了封泥的密封標書明白人都知道如何能不露痕跡的拆開呢,眼前這個,還真沒壓力。這房裡,水,暖氣,拆信小刀,噢,自己身上還有手帕子。。。。。。
林靖竭力調侃著自己,可當她打開那個匣子,察看了裡面的東西後,手還是不受控制的發抖了。
早就知道自己在林如海眼裡只是個工具,替他守著林家守著黛玉的工具,家業的臨時看護,可沒想到,對於自己這個工具的下場,竟然是這樣的。
除去自己不聽話、為難黛玉的這些條件,自己可是聽得真真的。過繼的孩子十歲,或者是林安快死了,就要看這個。所以,林如海根本沒想讓自己善終,工具的使用壽命,就是這麼長。而過了使用壽命,就要銷毀!
是的,銷毀。這給林安的最後指示,就是說自己陰險多狡,壞了人倫綱常。玷污了林家清白門楣,是不能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嚴重的指控是。上頭寫著,林靖並非林如海的親子,這點還是林靖親口認了的!
好,好,非常好!自己能是親子嗎?自己這個身子可是女兒身。是他的女兒!
所以林如海並沒有說謊,上頭所說的哪一條都對,想來做這些,他是問心無愧吧?
陰險多狡,早年裝木訥,後來能想到易釵而弁。考了功名,才跟林如海談那些話,讓他不得不認了這些。不是陰險多狡是什麼,想來給白家通風報信,林如海定是猜到,也牢牢的記著呢,這也是個陰險多狡。
以女子之身。做男兒之事,行走世間。不是壞了人倫綱場是什麼?還有在外頭,總免不了跟人牽扯,以古人看來,這個女兒身,早就沒了清白,這可真是玷污林家門楣,按著那些教條規矩,自己合該浸了幾百回豬籠了。也虧得林如海能忍,一直忍而不發呢。
所有的一切,一下子都有了答案,自己還真是,可笑!
以為虎毒終不食子。可是,從來到這世界的最初之際,就明白,林如海眼中根本就沒有那個庶子林靖。而當庶子變成庶女,做下這麼多的“天理不容”的事情,還能不讓人家清理門戶?
自己還真是被林如海這些年的悉心教導蒙了眼睛,其實,人家只是想著用的趁手一些而已。
這樣想想,白家事情之後,林如海不再教導自己,也不再讓自己專心於科考,想來是怕自己這個工具失控吧?還是說,因為那個事情,才弄出了個銷毀指令?
不過,林如海心思還真細膩,這信,只說自己這裡不好那裡不好,卻沒寫明自己是個女的,也是留了一手呢。
只是,林如海千算萬算,沒想到過黛玉還沒出嫁就沒了,這事情怎麼了結。按這那本書,若自己不出手,黛玉的結局,就是那樣的。扳扳手指頭,到底誰欠著誰,這筆帳,可算得清?
林靖按下滔滔不絕紛雜而來的思緒,把這個密信貼身揣了起來。轉過一邊的屏風,走到書案前,研磨,提筆。只是這頭一筆下來,就是微微顫著。
放下筆,林靖盯著地自己還在瑟瑟發抖的右手,一發恨,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痛,瞬間讓自己驚怒的心情,找到了個宣洩口。所以,有人說,痛神經,是上帝對人類的恩賜,這話一點沒錯。誰說的,林靖——林靜!
換了張紙,提筆一揮而就,一封林如海的“親筆”信就這麼出來了。一時上,林靖也想不到信上該說什麼,就大而化之,讓林安一切以林靖為主,在所不辭云云。
然後再次密封,放入那個扁匣子,按原樣封好,還特意烘了烘,除去了封條上的濕氣,放入林安的懷中。順便,還扯了條被子,好心的給林安蓋上。
作了這些,林靖渾身神經都一松,忍不住又吐了槽,還信在人在呢,怪不得電視劇裡每次出現這樣的臺詞,接下來都要壞菜。
只是,現在事情還沒完呢。林安這兒的是這樣一封密信指令,那麼那些銀子在哪兒呢?
那個匣子,多寶閣上的。
林靖原本對那些財物並不太在意,可現在,一種報復的情緒讓她要做些什麼。
雖然理智上說,林如海從他自己的角度,大概算不上錯,可林靖不是機器人,不僅僅需要理智,是人總有感情的。原先的方法用錯了,那還是意氣用事,現在看來,指望林如海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不同的觀念想法不同,在林如海看來自己這個玷污門楣的,多活幾年已經不錯了。
所以,把林如海準備留給黛玉的東西拿了,讓林靖有種隱晦的痛快。只是,牽扯到那份密信,這個痛快並不算大,也不能讓林如海察覺,深為遺憾啊。
走到多寶閣,林靖輕易就找到了那個匣子,這東西是賈敏的,林靖知道,以前看到過林如海曾經拿著摩挲、懷念。
視那匣子上的鎖頭為無物——再次告誡穿越重生美眉別忘了練生活技能,什麼唱歌跳舞不是必須的,溜門撬鎖,那啥,自己看著辦。打開匣子,裡頭上面,是一個層層疊起的精美摺子,還有起首和尾頁硬封,能展開得老長。林靖稍微翻了翻,上頭列著須許多多東西。大概這就是嫁妝單子吧?林靖沒見過,這時候也沒時間細細賞玩。
這摺子下頭,壓著一疊厚厚的銀票。林靖輾開看了,面額有大有小,以大的居多,都是幾個出名的錢莊開的,有晉商的也有徽商的,倒真是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粗粗算了算,兩百多萬兩,林靖毫不客氣的揣進了懷裡。
在外下翻看著,京城的一處宅子,京郊的田莊,還有幾個鋪子等等,匆忙中也來不及對賈敏的嫁妝單子,就都留在裡頭了。
再翻檢了一下,沒再發現什麼,密信什麼的也沒有,林靖還是不放心。拿空裡頭的東西,裡外摸索了個遍,還細細敲了敲,側耳聽了聽聲響,確認沒有隔板什麼的,才把東西都歸了位。
做完了這一切的林靖來到熏香爐跟前,打開了蓋子,滅了香頭,把香灰表面一層細細的刮起,用張紙包起揣在了荷包裡,手指頭觸及到兩張散開了的小黃紙,歎了口氣,這些機緣,細細想起,還是白瑞起的因呢。
那個二門雖然賣這些見不得光的藥,讓些暗門子借此行種種坑夢拐騙,可也有救人的時候。所以沒有什麼下三濫的藥和下三濫的手段,只有下三濫的人心。一包可以下在湯水茶酒中的蒙藥,一包是燃著讓人昏睡的五更香粉,這些,就是林靖今晚的下三濫手段。
林靖又走至桌前,倒了些茶水在那個盛雞湯的罐盅裡,連著筷箸和湯匙都涮了涮,才開了門,把那水都倒在了屋外花樹下,看著這些水滲入土中,也順便透透屋子裡的那些氣味。那些氣味,還真是藥性大,即便是林靖舌下含著薄荷醒神丸,還拿手時時掐自己,腦子都有些昏昏的。現在外頭吹吹風,也好。
至於那碗粥,那是乾淨的,那可是林靖特意留在那兒的,也是怕萬一,才留的手。可能看著很多事情林靖太過仔細,還多此一舉,不夠大氣,可林靖一直信奉,細節決定成敗。林靖甚至還去了值夜人那兒讓人送了吊子熱水來,跟自己平時守著林如海時的做派一般無二。
做完了這些的林靖,靜靜地倚在林如海床邊的靠背椅上,朦朧中看著床上的那個男人,忽然發覺,心中再無糾結,這樣看來,還真是件好事。
天大亮時,林靖才被人推醒,眼前就是林安那張雙眼腫脹的臉。
林安鼻子塞住了,說話甕聲甕氣地,說是,是府裡讓守在碼頭上的人回府送消息了。林姑娘跟璉二爺的船,這晚並未有停泊,眼看著就要到了。
林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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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4那點溫情
床上的林如海還在昏睡著。林靖上前探望了一回,就讓林安守著,自己回去梳洗一下,就要去碼頭迎人。
出屋之前,還是特意關懷了這個老僕一下,“聽著安伯出聲兒不像,可是著了涼?要好好保重些才好。現在這府裡諸事繁多,都要靠著你呢。”
看著林安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大概還帶著幾分心虛的樣子,林靖也沒跟林安多說,只是拍了拍林安的肩膀,就要踏出了屋子。臨出去前,略轉餘光一掃,只見這林安正低著頭用手背抹眼呢。
等林靖回到自己屋子,碧草蘭草等早已等著了,一個伺候梳洗換衣,一個忙忙地去讓人傳飯。林靖又找了個由子把碧草打發出去一次,自己就著火盆,把那封信連著那廢紙、黃紙、以及曾經包過灰的紙都燒了,還用火夾搗了灰燼,再無一絲痕跡,至於那些灰,也已經倒入了剛剛刷牙的髒水裡了。
就連那個荷包,林靖都擔心荷包裡頭沾染什麼,只是荷包燒起不易,索性弄濕了,只說是洗臉弄濕了。
這些也沒話多少時間,等碧草回來的時候,林靖連銀票都藏好了。
林靖趕到碼頭,黛玉的船正好進巷。等著上船接人又是一通忙亂,而黛玉早已經哭成個淚人,想來是一路上就這麼哭過來的,等見到林靖時已經是搖搖晃晃的了。林靖見人都這樣了,也不說什麼了,一邊忙著讓丫鬟婆子好好攙扶著下船,一邊又快快的去請大夫。
黛玉才回府就病倒了,所以進門就讓人抬回房了。
反倒是賈璉,進了府就去探望林姑老爺。看著床上昏睡著的林如海,賈璉也甚唏噓。前幾年來祭拜敏姑母時,林姑父雖然哀痛憔悴,可還是中年人模樣,哪像現在這般?看來,這回真的是不行了。
如此一想,看向林靖的眼神,就有了些憐憫,想著這回來揚州前府裡的交代,又有些煩躁。
生怕影響病人休息,賈璉只是見了林如海一面。就退了出來。到了門外,拍著林靖的肩膀,賈璉給了好一通的寬慰。只是有些話,自己說著就不信。
林靖這會兒早就整明白了,卻又要在賈璉跟前裝難受,也是辛苦,等把賈璉送至客院。囑咐璉二爺好好休息,就忙告辭了。只是別人能歇,林靖卻不能,又馬不停蹄的去了黛玉那頭關照探望一番。
而後林如海醒來,聽說黛玉病了,有掙扎著要去看。只把林靖弄得煩躁得很。
林如海跟黛玉的見面已經是一日以後了。這父女倆見面,自然是一頓的痛哭。林靖冷眼看著,雖知道這樣對身子不好。且林如海已經是風中之燭,但也不去勸,何必費盡口舌,還讓人以為自己心硬意冷呢。只是自己這樣幹站著怕不好看,也硬逼著自己做悲戚狀。
果然。這樣一哭,明顯加速了林如海身子惡化。當下就昏厥了過去。而且,這一次昏厥,足足兩日,已經不是原來那種昏睡級別的了。而大夫也早在那日林如海剛剛昏厥過去時就說了,讓林府裡做好了準備。
準備?林府早就準備好了呢,還是更深層意義上的準備,只是,林靖也作了她自己的準備。
這日傍晚,林如海又緩過來了,看著跟前服侍著的林靖,微微閉了閉眼,以示欣慰,就又吃力的扭動頭顱,四下尋找。
林靖知道林如海在找誰,忙到:“老爺可是在找姑娘?姑娘身子不好,我讓她先回房了,沒得在這兒撐著讓身子更糟。老爺這是要見她?我這就讓人去請她過來。”
黛玉其實是要守著的,可她那個身子一路過來已經是病了一場,且還沒有好見了林如海,真真是撐不住的。
林如海點點頭,開聲說道,“嗯,還有賈璉,也把他請來。”
林靖看著這架勢就知道林如海要交待後事了,也不多說,忙出去讓人去把黛玉和賈璉請來,自己,也傳了幾句話出去。
等林靖再回身進屋時,就見林如海的眼睛一直跟著自己,也不知他看些什麼。林靖現在只是想把戲唱完,也不在管林如海的心情,只是在一邊默默坐著。
只是,林靖想要沉默,林如海這時卻有話要說,看著林靖好一會兒,才道:“靖兒,我知道,那年,是你給白家送了信,總算讓白瑞這孩子逃了出去,為白家留了根。”
林靖一聽這話,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林如海選擇現在跟自己說這個事情,是做什麼。只是,現在的林靖,早就看透看開了,也有所準備,只是安靜的聽著。
林如海雖然病弱如斯,可腦子卻還是管用,見自己說了這話林靖並不如自己預想的那麼惶恐,心中就起了疑,只是再一想自己的身子,就自以為明白了什麼,也不在這個上頭對糾纏,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所以,才如此。我也知道你一向是個聰明孩子,也能猜出幾分這裡面的事情,也知道白家跟咱們家的那些糾葛,你的母親,你的小兄弟,就這麼都沒了。當年,你母親後來對你有些不好,可那也是因為你那可憐的小兄弟沒了,你母親神志不清了,那時的她,也是很苦的。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埋怨你,只是要讓你明白我的心。”
林靖看著林如海,這人,是開始自白?
林如海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你重情,這很好,將來我不在了,想來也能根玉兒親近。你跟玉兒相互扶持,倒也有個照應。只是,日後可不能如那日一樣莽撞行事,我再也不能幫著你善後了。你要謹慎才好。”
林靖終於動容,自己若不是看了那封信,這會兒聽林靖這樣一說,肯定是要感動的,大概還有點兒愧疚吧。
好個林如海,都這樣了,還能有這份心,讓自己用這些感動和那點兒愧疚,好好為黛玉費心費力。
其實,林如海說的都是事實,對於林靖也是費了心思,只是若是沒有那封信。。。。。。
林靖低著頭,握緊了自己的手,然後低低地應了一聲“是”。林如海看著林靖握緊頭,總算是露了個笑臉,朝林靖招了招手,讓林靖坐在自己身邊,拉著林靖的手,不再說話,好半天,才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是個好孩子。只是。。。。。。”
說到這兒,林如海忽然哽住了,再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握著林靖的手。只等到外頭有人傳話,說是姑娘來了,林如海才用力地握了握林靖的手,輕輕說道:“你不要怪我。”
林如海病重,手上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力氣,可林靖忽然覺得,自己竟然被握得掌骨都痛了起來。這大概是林如海作為一個父親,對林靖僅有的溫情吧?
只是這點兒溫情,在那麼多的算計面前,也不知道能算得上什麼!
黛玉跟賈璉來得很快,不一會兒就進來了。見了林如海,黛玉強忍著哭聲,只是寬慰著爹爹。而賈璉,也是只揀著好話說著。
林如海也都笑著應了,才對眾人說道:“今兒個,我想把一些事情做個安排。璉兒也在邊上聽聽,我有什麼疏漏的,也提點些我。”
“爹爹!”黛玉叫了聲,再也忍不住悲切。
“傻孩子,人總有那麼一天的。我擔心,你娘在下頭都等得不耐煩了。”林如海開了句玩笑,才正是說道:“我只希望我走以後,靖兒玉兒,你們倆要好好相處。玉兒從小嬌養,靖兒,你要多擔待些才好。這府裡,交給你,我也放心。林安一家,是幾代的老人,對於林家,那是覺無二心,由林安扶持著你,我更放心。你要善待他們。”
很好,這樣一來,這個林安一家,讓林靖很難拔除了。只是,林靖細看了這些年,林安一家倒也是忠僕。只是,現在僅是忠於林如海的。只是等自己成了一家之主,又有那封信,這林安大概也會對自己忠心吧?
見林靖點頭,林如海也很高興,繼續道:“多寶格上你母親的那個匣子,你給我取來。”
等東西到手,林如海反復摩挲了一會兒,才道:“這裡頭,是敏兒的嫁妝單子。敏兒的嫁妝,本就該交給玉兒。只是玉兒的嫁妝,我卻來不及准本了,所以我就賣了點兒家裡的產業,算是玉兒的嫁妝銀子,也放在了裡頭。將來,靖兒是不是為玉兒準備嫁妝,那是靖兒的事情。反正我這個做父親的,只能做這些了。”
林靖聽著只覺好笑,賣了府裡十之八/九的產業,叫做點兒,這還不算,其後還要拿話擠兌自己。是了,這林府幾代積累下的書畫珍藏,古玩玉器,總要給黛玉一些的。
只是,接下來,林如海的動作,卻讓林靖稍有些詫異。
不過再細細一想,林靖不由贊一句,真是個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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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存稿箱好久沒出來了,大家想他沒?大家想沒想好茶不知道,反正只要日更君能想他,他就高興了,不過,日更君有木有想他呢?好茶不知道,存稿箱君也不知道,表示很桑心,埋怨好茶不努力,不讓他出來。
不是好茶不努力,好茶現在還有努力雙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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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5無法忍耐
只是,林如海停下來後,並沒有把匣子交給林黛玉。連著說了那麼些話,已是讓他很疲憊,氣息零亂,這會兒正略略閉了閉眼,努力調勻這呼吸,而手上,卻一刻未停地摩挲著那個匣子,看得出他對那匣子的珍*。
終於,林如海又開口了:“璉兒,如金姑父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賈璉忙站了起來,心裡忐忑著,林姑父有什麼事情要拜託自己?可千萬別是那件事,不然,自己還真不好應承。
林如海沒做多少停頓,繼續說道:“玉兒還小著呢。我想拜託璉兒把這匣子帶回去交由老太太,讓她提玉兒保管著。想來,老太太也不會推辭的。”
賈璉聽了一愣,原來是這個事情,連忙應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林如海轉頭看向黛玉,黛玉早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哎,”林如海長歎一聲,“快別哭了。你這樣,讓我如何捨得,又如何能安心去見你母親?”
林黛玉竭力忍著哭泣,她並不想讓爹爹不安心,只是淚水怎麼也停不住。
林如海親昵地拉著黛玉的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放在黛玉的掌心,道:“這個,也算是個念想,你好好收著吧。”
好手腕!林靖看著,想著。
把這麼些個錢財交給黛玉,林如海也是擔心了,擔心黛玉守不住,擔心黛玉被人算計了,所以,不如就直接託付給老太太。
怎麼說,老太太也是黛玉的外祖母,怕是做不出算計外孫女錢財的事情。再說了,林如海只說了那是賈敏的嫁妝,賈敏的嫁妝都是老太太給的。難道將來還做得出從外孫女身上把以前給女兒的東西拿回來的事情?而林如海給的,只是“點兒產業”。
虛虛實實,誰能想到林如海幾乎都把林家的產業都塞給了林黛玉?又有誰能想到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託付給了別人手裡?就算是有人想要一探虛實,卻又把鑰匙交給了黛玉,只說是念想。這兩樣分開,讓人算計起來也不方便。
難道有人會說,來來,黛玉,把匣子開開,咱們來點點錢?就算有人會這樣不講究臉面。但這個人決不會是史老太君。
連林靖,林如海也防著。就算林靖心存疑惑,可現在東西分兩人收著呢。以後,更是有老太太呢。
林靖心中有些失望,也有松了口氣的意思。雖然林靖早已準備好了後手,也篤定林如海不會當著外頭人的面開那個匣子,只是就怕事出意外。如今這樣也算是把那日晚上的事情都揭過去了,怎麼不讓林靖松了口氣?至於失望,自然是因為,無法看到林如海發現他塞給林黛玉的銀子都不見了,該怎麼樣的表情和心情。
接著又是些雜七雜八的小事,等都弄完了。林如海已經是再無力氣了。
賈璉順勢就告退出來了,只等出了林如海的院子,這位才大大的噓了口氣。
家裡本來是看中林靖的婚事的。早早就把自己妹妹跟林靖拴一塊兒了。可是現在,家裡老爺不樂意了!
原來看中林靖,無非是老太太不想疏遠了兩府裡的關係,也看著林如海的官位不低,後來又出了那些事情。
可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了,倒也沒有那些站隊不站隊的事情了。而且,好像新帝也並不怎麼在乎那些事情。更何況,新帝宮中,還有位賈府裡的姑娘。
這樣一來,賈赦被人煽動著,就覺得跟林靖定親不那麼合適了,那樣太低嫁了。再說了,原本看中林如海這位一方大員,可如今這位大人已經快登極樂了。而林靖,還是個小書生呢!
只是,到底是老太太先提的頭,賈赦現在就算有意見,也不敢當面叫板,只是這回賈璉南下,到時給了賈赦一個機會。
臨出發,這位大老爺就把賈璉叫過去了,嚴厲的交待他要辦的事情。
賈璉真是煩得透頂,當初巴巴兒的貼了上去,這會兒倒是不樂意了。這些麻煩事情,還得他來說,還要瞞著老太太。只是,他能怎麼說呢?林姑父都已經這樣了,他生怕自己一說這事情,林姑父氣過去了,自己到要弄個“氣死”姑父的惡名了。
剛剛林如海說拜託他的時候,賈璉就嚇了一跳,生怕林如海提這門親事。當時,賈璉心裡就在打鼓,琢磨著怎麼婉言拒絕。沒想到,林姑父壓根沒有提到那個事情,讓賈璉很是吃驚。要知道,林姑父一向是疼*林靖的,怎麼了現在,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趕快幫著林靖把事情辦實了?
賈璉雖然有著些疑惑,只是現在還是快點兒避開。這樣想著,腳下又快了幾分。只是想到這個親事,賈璉搖搖頭,現在這個樣子,自己還真是絕不能說出口。
不過,賈璉這會兒也想出了個自己為好的主意。林姑爺若是走了,林靖就得守孝,二十七個月。若府裡真不想結著門親,那麼就以耽擱不起為由,迎春已經是快要及笄了,等林靖,不得等到十八啊?而若府裡還要跟林靖定下這事情,那正好,迎春未林家守了二十七個月,等林靖除了服,也不能嫌棄迎春的。
所以,自己只要拖著,不在這事情上頭跟林姑父對上。到了日後,且看哪個在上風不就得了?
林如海這日安排了這些事情後,這兩天身子看著倒是好了些。也能跟黛玉多說些話了,也不是一直昏睡不醒了。喜得黛玉跟個什麼似的,日日過來服侍。
只是,這也不過是個假像,姑且算做一種迴光返照吧。就這麼兩三日後,林如海迅速的不好了。又是昏睡了過去,這一次,又是兩日。
最後的這一日,終於到了。那一日,林如海忽然又精神了起來。有經歷的,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忙讓大爺姑娘都來守著。
林靖黛玉賈璉等都在林如海屋裡,就連林安等幾個忠僕也在。大家都悲悲切切的。
林如海自己倒是沒什麼,一個挨著一個的看過去,只是到了林安這兒,忽然開了口:“記住我說的。”
別人不知所謂,可林靖是聽明白了,這話,讓她實在憋不住了。
(困極了,睡醒見)
ga1105 2015-12-12 03:07
☆、正文 106一個燒餅
林靖一直覺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就絕對可比忍者神龜了。
林靖知道,不該跟一個快離世的人計較,可是,就算是忍者神龜,遇見史萊德,也是會爆發的。林靖,現在真憋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林如海的手,輕聲卻又很用力的對林如海說道:“爹爹請放心,我會撐起這個家,也會照顧好妹妹的。您的話,安伯會記住的,兒子我也會記住的。”接著又低頭湊在林如海耳邊,格外認真地悄聲說了幾句。
黛玉已經是哭得不能,自己都差點兒昏厥過去了。賈璉自然不能跟林靖和黛玉一般擠在林如海身邊。他跟林如海又沒什麼感情,又因為那些小心思,並不抬眼與林如海眼神相交,所以低著個頭作傷心狀。
而那幾個下人,就站得更遠了。
所以,慢慢一屋子人,都沒發現林如海驟然握緊了林靖的那只手,不,其實這個已經算不上握了,那是抓,狠狠地,死命地,抓住不放!
林如海那雙死灰濛濛的雙眼,也驟然有了神采,憤怒,不甘,不知道還有什麼,死死地看著林靖。只是早已燃盡的死灰,縱然有一兩點火星,也不過轉眼即逝。須臾間,那點神采就散了,再無生氣。
人已逝去,只是,死不瞑目!
林靖提起空著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抹上了林如海的雙眼。而後,再也忍不住傷心似的,放聲大哭。
“那個匣子,安伯會好好地收著的。那信和銀票,我也會好好收著的。妹妹的終身,我更會放在心上的。我還替爹爹上了遺折。”這,就是剛剛林靖在林如海耳邊的輕語。
林如海那一緊抓。讓她很疼。這回的疼,是確確實實的。只是越是用力,越是被抓得疼,林靖就越快意,也是林如海有多少的不甘憤怒。
林靖,是真的哭,為了自己這些年的用心,為了終究走到這一步。
只是,在親手闔上林如海的雙眼後,在如此大哭後。林靖告訴自己,這些,已經是過去了。好的。壞的,都在這一刻,隨著林如海的去逝,都過去了。
明天,人總要看著明天。
林如海的喪儀很是隆重。他是在任上亡故的,又是那樣的一個位置,所以前來祭奠的人絡繹不絕。
要說,賈璉還真是料理庶務的一把好手。這會兒因為迎春的事情,對著林靖有些愧疚,就更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有著賈璉的幫忙。林靖還真是省了很大的力氣。不過,即便這樣,林靖還是褪樂幾層皮。
黛玉秉性柔弱。這會兒早就病倒了。這會子,林靖也真沒精神額外照應她,只是讓林來平家的小心看護著。
揚州只是林如海的任所,所以停靈後的,還得發喪至姑蘇祖第。而揚州的宅子也要清出來教由鹽政衙門。這樣一來。事情真是七手八腳,處處抓忙。
只是。新帝這會兒也來事兒。特意下了一道聖旨,褒獎林海,特諡“文正”二字。
如此頂級的蓋棺定論,又讓人心一下子多思了起來。林如海確實是個能吏,是上皇的心腹,所以才能在鹽政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可,再怎麼說,這人也只是個三品的官兒,怎麼就有了最高的諡號呢?朝臣諸公一品大員要謀取這一榮譽,還要大動心思呢,怎麼這會兒就如此呢?
而林靖心裡倒是有些明白的,這倒是最好的佐證,證明自己那些揣摩,不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只是,這樣一來,林如海的靈堂上,來往的人就更多了,原先已經來過的,又來了第二遍,害得林靖為了那個“家屬還禮”都磕昏了頭。
只是,為了實際得到的實惠,林靖對這些磕頭,也認了,認得心甘情願。那日,聖旨下來,不光是有林如海的事情,還有林靖的事情。林靖一塊銘牌,說是皇上體恤老臣,所以,特賜林靖為三等侍衛(待補)之職,待林靖孝期過後,憑此銘牌去領侍衛府就職。
侍衛!林靖差點兒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餅給砸昏了。
要知道,就算不是“御前侍衛”,“乾清門侍衛”,那也是皇帝跟前的近臣。沒聽說過嗎,寧願做領導的秘書,也比做下屬部門的頭頭強。況且,稍熟清史的,大概或多或少都明白侍衛是個多麼搶眼的管職,除了武進士,一般都在上三旗、皇室勳貴子弟中挑選的。
三等侍衛,正五品。所以,現在林靖跟賈政是平級了。林靖一邊在心裡樂呵,一邊想著,看來這遺書就得好好寫啊,看看,賈代化給皇帝寫了遺書,噢,該叫遺折,賈政得了個五品員外郎。
而自己因還為想到這個,抱著姑且寫著玩玩,也替林如海寫了遺書。不過,她根本沒存什麼指望,只是想讓皇帝記得,林如海還有個兒子。沒想到,這樣也能給砸到,真能弄個五品。看來,皇帝都*賞人五品。
所以,禍兮福兮?以前,自己只是拍林如海馬/屁,說林如海字兒好看,拿他的字兒當字帖。可這樣日日著,長此已久,還真練了些出來,也幫了自己好幾次忙了。
只是,得隴望蜀,是人都會這樣。林靖高興了一陣子,被砸得暈糊糊的頭腦總算轉快了,誰來告訴自己,自己只是個小秀才,怎麼忽然去就了武職啊!
林靖不明白。其實,除了皇帝,還真沒人能明白。
林靖只以為自己得了這職位,是因為林如海勤懇,因為那封遺折,是皇帝體恤老臣,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實事上,那只是皇帝心情好,以及因為心情好而來的一時心血來潮。
林靖“代筆”的遺折出現在皇帝案頭上時,皇帝對林如海的逝去,也是唏噓的。只是,比起這個,更多了些放鬆。這是因為,那個位置太特殊了。林如海是忠心,也有從龍之功,可林如海一直是上皇的直臣。皇也深信他,所以才能在那個位置上一坐那麼多年。現如今新皇登基,將來,總要跟上皇有些碰觸,那個位置,當然要放皇帝自己的心腹。
所以,皇帝是一定要動林如海的位置的,不過早晚而已。當然,這樣,總讓人有點兒鳥盡弓藏的味道,就是皇帝自己,也不喜歡這樣。
如今,還沒等皇帝動作,林如海在任上歿了,這算是殉職,更是解了皇帝的後顧之憂,所以這個“文正”,皇帝給的痛快。
如此,皇帝心情也不錯。再看看那摺子,看到上頭提到對唯一的兒子林靖有點兒放心不下,皇帝腦中就浮現了個小孩兒,看似有禮溫潤,其實就是個狡猾的。
沒錯,林靖沒猜錯,那日碼頭上偶遇的,就是當時的四皇子,現在的皇帝。當時四皇子順手查了查林靖的突然回揚州,雖然不是事事都清楚,但也摸到了個五六層,就對這小孩兒有了幾分興趣。
現在,皇帝忽然想著把這孩子放到眼跟前看看,大概挺好玩的。只是這個小傢伙太小,還要守制,皇帝也不想拿正經官兒玩笑,於是就點了侍衛(待補)。侍衛,特別是御前侍衛,都是皇帝自己挑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林靖不知道這些,只是想著,看來,自己還得再去練練騎射。騎倒也罷了,這個射,天生欠缺,有些不能啊。
這些先都放放,且說林靖原本跟林安商量著,停靈五七,就燒了七發引。現在這樣,倒是有點不合適了,於是又多做兩個七,變成了停靈七七了。
發喪這些事情,就不多說了,總之是,林靖一路扶靈,把林如海的棺木送至了姑蘇,又作了法事,按著吉時下葬,最後開祠堂祭祖,把林如海的牌位供了進去。
看著林如海牌位上那御賜諡號,這一生,也就如此這樣的畫上了句號。
走出了祠堂,林靖心中的太陽,很大。
而在祖宅清點庫房時,這個太陽,就更大了。
庫房中,金銀細軟並不多,可那些古董字畫,不光是個價值,還是那些有著文化底蘊的傳承。
林靖倒了聲怪不得,怪不得林如海賣了那麼多祖產,卻沒變賣這些東西,還一定要過繼個孩子繼承家業。別說他了,就是林靖現在看著,也捨不得賣。只是不知道那書中的二三百萬,有沒有包括這些東西。
等處理完這些事情,賈璉就來跟林靖商量,說著回京的日程。
平心而論,林靖並不想讓黛玉再回榮國府,可那日林如海給那嫁妝匣子的時候,那意思就是讓林黛玉再回史老太君身邊,林靖也不能否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賈璉竟然對林靖道:“表弟,按理說,我不該問你的私事。只是,這眼下要安排車馬驢轎,還有那客船貨船,我也要討表弟個數目,你要帶幾房人進京,我要給你備幾艘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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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7再次揚帆
賈璉這話,把林靖弄得有點兒發蒙。
幼稚園老師教導我們,不懂裝懂不是好孩子。所以,搞不懂的林靖當場表示,她對這個問題很困惑。而賈璉也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林靖才十四,還是個小少年,現在父母雙亡,父族又是幾代單傳,已經沒有了直系近枝,不去投奔母族家,還能去哪裡?
看著林靖這個樣子,賈璉一拍巴掌,自以為明白了,讀書人嘛,臉皮薄些,所以要人再三再四的邀請,推卻來去個幾回,才算成事。
“這事兒怪我,還以為已經跟你說過了。臨來時,老太太就叮囑著我,萬一林姑父不好了,讓我看著你點兒,千萬小心著身子,要好好兒的把你帶回去。姑父姑母雖然已經過身了,但還有你外祖母在呢,還有你兩個舅舅,就是我這個表哥,也是疼愛你的。”
林靖站起來沖著京城的方向鞠了個躬,算是謝過老太太。只是轉頭對賈璉卻是說道,自己並沒有隨賈璉進京的意思,自己要在祖籍給林如海守制。
賈璉又是勸了幾回,這才發現,林靖,不是矯情,是真的不想進京,這下可真急了。若真如了林靖的想法,榮國府還真是要被人吐唾沫了。想想,榮國府由著個小孩子在外頭苦熬著,讓人會怎麼想?
想的再深一些,這孩子雖然叫著已故的姑太太做母親,其實不過是個庶出的。姑老爺才過世,榮國府就這樣對那孩子不管顧問了。。。。。。
世人說人閒話時,總是喜歡把人往壞處傳,榮國府怎麼樣也逃不過個心狠手辣,對這個庶出的狠的要死的傳聞吧?想得多的人更是會連已經去世的敏姑媽都牽出來,甚至還會刻薄賈家的姑娘。善妒不賢怕是逃不掉的。
再對比著林姑娘被精心養在府裡老太太跟前,看老太太的意思,將來要跟寶玉湊一起的。那些下作的,甚至會想著賈家,是想這林家的家財吧?由個小孩子在外頭苦熬著,萬一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或者是什麼意外,去了,這家產不就都是林姑娘的了?
想到這些,賈璉覺得真是太糟心了。將來自己還要承爵呢,這個榮國府的名聲,自己可是在乎著呢。再說了。皇上對林姑爺如此優榮,連帶著都恩及了林靖,要是因那些亂七八糟的對自己家有了什麼想法。。。。。。
賈璉一想到這個,背上就激出了一身冷汗,連帶著看著林靖的眼神都不對了。
眼前這孩子。皇上還賞了個侍衛,那可是五品啊,不行,就是打昏了抗著上船,也得把人給弄回去。
賈璉本身不是個笨人,三下兩下就想清楚了厲害關係。只是看著林靖油鹽不進的樣子,也有些頭痛。
不過,賈璉這人在外頭跑多了。應變不錯,臉皮也老得出,紅的白的都能來兩下,這會兒看著林靖,忽然想起當年初見時林靖的那副模樣。又想到給敏姑媽扶靈那一路林靖的遭遇,心裡就有了主意。
“表弟可是對賈家有什麼意見。不願跟賈家親近?”
林靖心裡連連點頭,面上卻不可顯出來,只是故作迷茫。
賈璉歎了口氣,上前勾住林靖的肩膀,一隻手比劃著,道:“我第一次見到表弟,表弟才這麼高,對我,很是親近依賴。我對表弟,也甚是喜歡。這麼些年下來,我總覺得咱們倆更是貼心。所以,有些話,雖不太好說,但為了表弟,我就算被表弟埋怨,也要讓你明白。我不指望你記著我的這份用心,卻還望你好好想想,我說的對不對。”
“我剛剛問表弟可是不願跟賈家親近,表弟不太明白吧?其實,我知道表弟沒這個想法。前些時候表弟在京中的時候,咱們還是相處的甚好,家裡長輩對表弟也格外疼*,也沒什麼聽說有什麼人得罪了表弟。那時還其樂融融,怎麼如今姑父才剛去世,表弟就跟咱們家生疏了呢。我是不信的。想來表弟也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著姑父,捨不得離開罷了。只是,咱們明白,外頭的人可不明白,也慣會說些不三不四的小話。只是這些,對表弟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好。”
人嘴兩層皮,端看你怎麼說。賈璉這會兒,還真把事情都拗到了林靖頭上,雖然話說的委婉,但意思還在那兒。
你看看,上回你來京,咱們那一家子對你好吧,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可你爹才去世了,就跟咱們家要劃清界限,死活都不能去,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爹才死,你就嫌棄你爹妻子的娘家?這是,對你爹的不敬吧,也是對嫡母的不孝吧?
不敬不孝已經占了,咱們家對你那麼好你還嫌棄,那麼不義也占了
可賈璉還不打算就此打住,繼續說道:“再說了,表妹養在老太太跟前,再妥當也沒有了,你我也該放心才是。可是,我也知道表弟的心,骨肉手足,總恨不得日日看著,時時親近才好。為了這個,表弟也不會真的不跟咱們一起進京吧?”
瞧這話說的,棄妹妹不顧,雖然妹妹自有外家養著,可這個手足之情,說丟開就丟開,這妹妹,還是隔母所出的,這麼著,一個不悌也算可以搭邊了,在聯想著上回進京對妹妹的照顧和關*,保不准還有一個假仁假義慣會做戲在等著。
得,再說下去,林靖連自己都認識了,保不准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林靖明白,賈璉這不是在說笑。若自己真死活不跟著去榮國府,這些話保不准什麼時候就在京裡流傳開了。自己雖然也好想辦法,再把污水潑回去。可是一來人家站著地利,自己在姑蘇鞭長莫及,再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皇帝還沒開始發難呢,自己就先跟賈府鬥個不亦樂乎,至於嘛?
林靖大局觀一直很強,也知道順勢而為,知道這些事情是躲不開的了。
只是,這回,林靖倒沒有憋屈。去就去!她還怕了不成?
林如海的過世以及那封信,好像已經打散了林靖身上的某些軟散。
原本只想不沾著,到時候不受牽連,但也沒想過落井下石。可人家死活要粘上來,那就走著!到時候沒算計自己就算了,不然的話,那就等著!
林靖這樣想著,腰板猛就挺得更直了,相應的,身上氣勢也陡然變了。
賈璉搭在林靖肩膀上的手,就這麼被順勢落開,心裡也是一緊,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在眼前發生了,可他卻有點兒捉摸不透。只是再一想,自己剛剛那些話,也真算不上什麼好話,也難怪氣氛有些緊張。
林靖看著賈璉,心裡倒是沒有想要怪他,誰都是要為自己盤算的,賈璉也只是如此。不過,這回,也讓林靖對賈璉又看高一點兒,能抓著自己的實質,瞬間說出那些狠話,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一副全是為你的樣子,賈璉,其實還真有點本事的。
林靖對著賈璉點頭,“倒是我疏忽了,如此,日後就打擾表哥和貴府諸位了。已經勞煩表哥很多了,如今在我地頭上,上京諸事,還是我派人準備吧。”只說疏忽,並沒稱錯,至於疏忽的是什麼,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兩人說完,又說了些瑣事,才又分開。
賈璉看著林靖走開,心裡有點兒不上不下,也不知道,這位表弟還會不會同以往那樣跟自己再親近了。忽然間,賈璉想到,自己沒有遵照老爺的吩咐,去與林姑父說親事不算這事,自己還真做對了。不光不能算了,這回回去,還要同老太太說,最好快點兒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林靖既然已經決定上京,這個行動力也是相當快的。
整理好了揚州的宅子,把宅子交了出去。至於宅子裡的那些東西,林靖也不是小氣之人,任由黛玉挑揀,等黛玉揀完了,林靖才挑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剩餘的另行造冊,放回祖宅庫房。
而賈敏的嫁妝,除了那些不動產,其餘的,也早就在祖宅的小庫房裡封存著,對於這個,林靖清點都沒去做,照舊那麼封著。
而家下之人,除了林靖現在就用得上的,林靖也挑了一批自己素來看著不錯的。自己以後也要在京裡置辦家業,總要用人的。其餘的,就都發還身契,放了出去。
祖宅交給林安,林靖還是放心的。林來平夫妻也就跟著林安。林來康夫妻還是先跟著自己去京中。至於林家福,林靖已經是先打發過去了,在京裡給林靖挑幾處房產,還要弄幾個莊子。至於穿越前人說的那些個地熱荒山,也讓林家福看看,反正銀子白放著也是放著。不動產什麼的,還是比較適合林靖這樣的。
只是林靖並沒有打算買什麼鋪子做什麼生意。錢已經夠多了,而自己的自強之路,估計也不會讓自己有精力去分心這些,也不能在這些上面沾染太多。而且,自己也不見得有後代,弄那麼多麻煩幹什麼,再說了,就算有後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有本事就讓他們自己掙去。
這一日,幾艘大船,停泊在姑蘇城外的碼頭上,整裝待發。
林靖站在船頭,看了眼前路,一揮手。“揚帆,起錨”,在船老大的號子中,大船,出發了。
(紅樓本就是架空,所以,這文也是架空,親們不要擔心什麼朝代了
換地圖了,林靖滿血滿藍的來了)
☆、正文 108求近反遠
榮國府接個孩子回府裡,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同一賈姓的甯國府上還出了件大事,讓京裡權貴,四王八公都摻合了一次,這會兒還沒隔多久遠呢,眾人的眼光還沒來得及轉開呢,自然是又開始新的關注了。
再說,這回,林靖已經不算是個普通小孩子了,其父林如海得諡“文正”,聽說這林靖自己也有了出身,怎麼能讓人把他當成尋常投親的?
這次進京,之前林靖還特意去信給了揚州的師父,把自己忽然變成了武職,想來將來也無法繼續科舉之事給說了,倒是得了鐘先生的一頓呵斥。鐘先生早就明白自己這個徒弟刻苦作學的目的,與他自己的學問之道並不相同,只是也知道人各有志,半點勉強不得。只是也看不得半途而廢,做學做學,不進則退,又豈能拘於是否科考?所以一通大罵之後,又給了幾封薦信,俱是有些交情的京中名儒。意思是,給林靖辦了轉學手續了。
林靖接著鐘先生的信,又是一頓嚎啕。這裡,她對不起師父。她對師父的感情是真的,也從不隱瞞讀書的目的,可是她瞞了最重要最本質的一件事。
時間並不曾因為林靖的愧疚停滯,路途也是一樣。林靖也明白,該哭的,都哭了,剩下的,就要笑著,讓算計自己的人看著自己的笑,讓心疼自己的人也跟著自己笑。
船隻才到通州,就已經使人去榮國府通報了。到了碼頭停靠時,榮國府大管家親自在碼頭迎接,態度恭敬得很。怕是賈璉以前也未曾得到這樣的恭敬。
棄船上車,一路搖晃,聲勢有些個大,一直到了榮國府的大門前。這回。既不是林黛玉來的那會兒走角門,也不是上回林靖來時走兩側。
此時榮國府中門大開,賈寶玉已經在門前候著了。
看見車馬停下,林靖跟著賈璉後頭下車,這個榮國府的寶貝竟然顧不得先給他的二堂兄行禮問好,一下子就撲到了林靖跟前,嘴裡只念著,“好兄弟,你可算來了,都年想死我了。”
林靖順勢後退半步。並沒有讓寶玉撲著。看著寶玉滿臉的高興,以及那明亮純粹的眼睛,林靖忽然想起又萌又二、熱情無比、見人就撲的寵物狗金毛。更何況,因為林靖後退,而沒有撲到林靖的賈寶玉,此時眼中還透著絲絲的委屈,真的很像啊!
林靖伸手。就要去揉賈寶玉的頭,就像是上一輩子揉她社區的那二貨金毛,只是還未落下,才想起,眼前這萌物是個人,還是少男。這榮國府裡的大寶貝,忙把目的地改成了寶玉的肩頭,稍稍用力的拍了拍。
寶玉眼中的那點兒委屈一下子就褪盡了。換上了滿滿的高興,又差點兒上來撲人了。林靖心中連連歎氣,如此的榮國府,如此的老太太,怎麼就養出這樣一個公子來。或許。這樣,才稱得上是世外頑石。混不開化,卻又有著世外的純淨?
寶玉還要撲人的動作,被旁邊的聲音給打斷了。正是賈璉。
此時賈璉早已下車,寶玉沒給他行禮,他也沒生氣,這會兒笑呵呵的說道,“沒想到是寶兄弟在這兒迎著我等,倒是讓為兄不勝惶恐了。哈哈,開個玩笑,我跟讀書人在一塊兒多了,倒是學著些文縐縐的了,學著可像?好了,寶兄弟,可是等久了?”
林靖看了賈璉一眼,怎麼覺得這話裡有點兒意思?大概,自己太敏感了。
寶玉聽著璉二哥招呼自己,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剛剛只顧著林兄弟,倒是忘了給二哥行禮了。這會兒就紅著個臉要過來問好。
只是人才轉過來,就聽得賈璉說到:“好了,咱們也別在這兒堵著了,林姑娘的車子還在後頭等著呢。”
這話,一下子又把寶玉的心思給轉了過去。他惦記著林兄弟,可也沒有忘了妹妹。妹妹一路上可好,有沒有吃得好睡得著,有沒有太過勞累,身子吃不吃得住。林姑父歿了,妹妹可曾怎樣的傷心,眼淚是不是流幹了。這些話,他日日掛在嘴邊,一天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回呢。
這會子就要過去跟妹妹招呼,只是才踏出去半步,就有硬生生地停住了,耳邊響起了襲人的話,“林姑娘最是講究,臉皮子又薄,二爺別只顧著自己高興,就忘了忌諱”,“林姑娘性子高,又是孤身在咱們府上,生怕人家不尊重她,二爺好歹也講究些”,諸如此類的,枚不勝舉。
是了,多少回,都是自己不講究,說話又沒遮攔,惹得妹妹發急生氣。如今妹才回來,我可不能才一上來就讓她生氣。這會兒她定是又累又傷心,我這堵著門已經是不對了,又在府外頭跟她說話,再說萬一說過頭了些什麼,更是不好了。不如進去了,好好兒的跟妹妹坐著說話。
是以,寶玉就站在那兒了。
賈璉也沒管寶玉,對林靖做了個請,兩人一前一後打中門入內。
而後頭的林黛玉,也帶上帷帽披上了斗篷,把個身形遮得嚴嚴實實的,才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下車進門換轎子。只是在進門換轎前,黛玉停了好一會兒,才在邊上人一句“姑娘”,一下攙扶中,才又挪動起步子。
剛剛在車中,黛玉一聽到寶玉的聲音,一時間,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雖然自六歲起,就住在榮國府裡,可在她心中,她是有家的,日後是要歸去的。家中,父親在等著她。父親,是慈祥疼愛她的。可轉眼間,爹爹離世,再也不能在家等著她了。而那個宅子,那個家,那個留著她父親慈祥母親疼愛、弟弟歡笑快樂的家,也沒了。天地之大,忽然間讓她無依無憑,何處是她的歸處?
外祖母的疼愛,寶玉的親近,好像,這就是她這些年唯一得到的。至於這個哥哥,她想要依靠,卻又有著膽怯,有著些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怎麼消除的警惕。
黛玉挪動著步子,只是這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她在等著,只是直到上了轎子,她也沒等到,所以心口的這個血,好似隨著她的每一步也慢慢變冷了。
從頭到尾,寶玉都沒有招呼她一聲,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寶玉是在笑的,是高興的,只是這個笑這個高興,都是給了她的哥哥。
寶玉站在那兒,一直看著,也在等著。
雖然妹妹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可寶玉還是覺得出,妹妹又瘦了。妹妹可有惦記著自己?看著妹妹慢慢走著,寶玉也在等著,等著妹妹看自己一眼。他不能主動上前跟妹妹說話,可妹妹總可以看看自己的。隨著妹妹忽然站住,寶玉覺得好像是有根線,提著自己的心,好像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是妹妹終究還是進去了,連姿勢都沒怎麼變,那根提著的線,忽然斷了,而心,就這樣沉了下去。
寶玉動了動身子,也往門裡走了,還好記得襲人的話,不然,又要惹妹妹生氣了。妹妹才回來呢。
這兩個本是親近無比的人,一個是聽不出別有用心的話,一個又太過求全求好,在無知覺中,讓自己心痛,也讓對方心痛著。
林靖當然不知道,就這麼點功夫,身後這兩人已經弄出了這些個心思出來,心裡只想著等下見了史老太君要做的事情。
進了二門,又換了婆子抬著小轎,直到到了老太太的屋子外頭,眾人才又下了來。
寶玉這才得著空兒湊到了黛玉跟前,滿含感情的叫了一聲“妹妹”。而黛玉心血才冷,心中還痛著,並不像搭理他,卻又顧忌著這會兒人正多著呢,又想著自己才回來,於是只是沖著寶玉點了點頭,冷冷地喚了聲“寶二爺”。
這一生疏的聲音,只把寶玉滿腔的情誼都凍住在那裡了。
林靖倒是聽到了這兩聲叫喚,微微皺了皺眉,林如海才去世,自己這一行人才進府,可別鬧出些什麼來,讓人數落林家的門風,小爺維護這些容易嗎?遂回頭對著林來壽家的使了個眼色。
林來壽家的通曉大爺的意思,忙上前攙扶著姑娘,順便擋在了這兩人之間。
門簾掀開之處,一句熟悉的話就傳了出來,“我那苦命的玉兒!”
林靖等人踏進屋子,還不等說什麼,黛玉已經是被老太太擁住,抱頭痛哭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感人的一幕,林靖忽然有點兒抽離,黛玉的傷心是真真的,可是除了她之外,到底還有幾個人有同樣的心情?就連自己,也已經放下了。
只是,雖這樣想著。林靖還是衣袖遮面,不管傷心不傷心,該做的,不能漏掉。
等一切痛哭忙亂見禮等等都依次上演完後,眾人總算是坐下說話了。
又說了些如何停靈發喪,如何料理了家事,林靖這才起身,對著老太太一稽首作揖,開始上戲肉了。
ga1105 2015-12-12 03:08
☆、正文 109此中高手
“這些年妹妹有老太太照顧著,父親,他走得很安詳。”林靖頓了頓低著頭,像是在掩著悲傷,“如今,靖跟妹妹一起,來到您府上。感激之類的話,也太過單薄了。”
黛玉適時地發出一聲嗚咽,只是又快快的用手帕子捂住了嘴。
老太太一把摟過黛玉拍著,臉卻沖著林靖道:“好孩子,好孩子。且安心地住著,就當是自己個兒的家一樣。”
“是。”林靖應聲道:“如今靖闔府過來,為求安心,懇請老太太就以薛姨太太舊例待之。”說著,又是一躬到底。
這話,倒是讓老太太有點兒愣住了。
薛姨太太家的舊例?頭一個,就是一應吃穿開銷均由他們自己出。
這個,老太太有些不樂意的。原先養了黛玉那麼多年,雖說收了那麼多禮,可明面上,林黛玉還是榮國府給養著的。這個恩情就比較大了。
如今林靖過來,老太太還是想要效法舊例,那可真是裡外好聽。且林靖將來做多大的官,人都要說一句,那是榮國府養大的。
這頭一條,就讓老太太心中不樂,可薛姨太太家的舊例還不止這個呢。薛家有單獨的院子,自己的僕人,這麼說吧,就是借個院子住著。
可老太太雖然不可能讓林靖住在內院,可也沒想過讓黛玉搬離自己。那樣,明顯比之前疏遠多了。就是寶玉,也不會喜歡黛玉住得離他太遠吧。
再一說,這樣一整,整個也成了借住,哪來養育教導之恩?
只是,待要不同意,這話怎麼說?說是你們同薛家不一樣的。你們比他們親些?雖然這話是真的,可當著薛姨太太和老二媳婦的面,卻不好這麼說。老二媳婦雖不才,但還當著這榮國府的家,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她臉面。
林靖這小子,果然是個壞心眼的,這小子還說著闔府什麼的,話裡話外就是他們是一家子過來。一家子過來住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哪能再如以往兩孩子分開住著。
老太太還在尋思著,林靖就在邊上再加一把火。“靖如如今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也不能以年少而推作不知。還往老太太成全。”
聽聽,人家那可是林家的當家人!坐實闔府過來投靠。而不是簡單的養兩個孩子!
王夫人腦子這會兒轉得也比較快。開始,她還對林靖把薛家拖出來說事有些不滿。林家兄妹父母雙亡,家中再無長輩,父族五代單傳也無近枝,如今頭奔外祖家。這事在理。就算他們不來,自己家也要求著他們來呢,自己家要是不管這倆兄妹,這才站不住腳呢。
只是,這薛家跟賈府的親戚關係可就遠了點兒,而且寡母還在。薛蟠年紀也不算小,薛家也有自家宅子和營生,況京中還有王家。這麼一家老住在榮國府裡。有些不像。不說到算了,說著就有些打臉了。
只是,王夫人跟婆婆史老太君鬥慣了,敏銳地發現老太太有些不痛快。
婆媳爭鬥法則之一:凡是讓婆婆不痛快的,就是對兒媳婦有利的。
抱著這個凡是。王夫人拋開薛家那點子不痛快,快速地想了想。豁然開朗了,就是原本看著木訥的老臉,這會兒展現著慈母的笑容,也看上去甚是光輝。
老太太老拘著寶玉,把這孩子跟林姑娘湊一塊兒,讓王夫人相當的不滿,可自己法子使勁,卻都鬥不過老太太。如今按著林小子說的,倒是可以讓兒子離這個羸弱嬌氣的林姑娘遠些。再一個,這林小子一看就是個恪守禮法規矩的,這以後,也就不是自己一個人擔心兒子壞了規矩了。雖然那小子是管著林家丫頭,可,這結果是一樣的。
王夫人也明白,如果真按著林靖說的,那麼賈府對林靖的恩情就小上許多了,可再怎麼說,這些都比不上兒子來得重要。再一個,以後這榮國府,也不見得是她二房的,她可管不了這許多。
於是,王夫人頂著慈母的光輝,對林靖說道:“真真是個有志氣的!”說著,又用帕子抹了一把眼睛,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該欣慰了。唉,你母親真是個有福氣的。”說著,又轉頭對老太太說到:“老太太,您就成全這孩子吧。”
老太太聽著王夫人的話,差點兒厥過去,什麼叫做姑太太是個有福氣的,兒子早亡,自己早逝,只留下一個心肝女兒,還得指望著庶子過日子?只是這話偏又說不得,庶子也是嫡母的兒子,口裡得叫著母親。
只是,這話說成這樣,老太太在不答應,就好像是不近人情了。
林靖對著王夫人一鞠躬,嘴裡說著:“多謝二舅母誇讚。靖做的遠遠還不夠。”心中想著,對頭的對頭,就是最好的盟友,這話真對。
王夫人卻被林靖這句話堵得氣噎,只是為了兒子,只能忍著。不但得忍著,還得看著林靖,繼續笑著誇讚。真是,忍字心上插著刀啊。
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只是拿眼看著寶玉。這孩子,平時可是捨不得跟他妹妹分開呢。這會兒,也不指望別的,就希望這孩子鬧上一鬧,把這個事情先混過去。
林靖見如此,也轉過頭,拿眼看著寶玉,眼中有著殷殷期盼。
寶玉哪聽得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只是,想到黛玉與自己分開,心裡就不舒服。待要鬧起來,又想到不能在大廳廣眾之下牽扯妹妹,給妹妹沒臉。且妹妹剛剛如此冷遇自己,這個分開,想是她心中所求的吧?罷了罷了,只要是妹妹要的,即使自己心痛難忍,也得應著。
一抬頭,看見林靖殷切的看著自己,心中又一熱,就算妹妹不待見自己,自己還有林表弟。而且,妹妹跟表弟在一起,自己去看表弟,也就是跟妹妹在一塊兒了。有著林表弟在,想來也會慢慢把妹妹給哄轉回來。
於是,寶玉也忙過去,拉著林靖的手道:“我會日日過去看表弟,跟表弟作伴的。”
寶玉沒鬧,聽這話,反倒是覺著這樣安排挺好的。頭一次,老太太覺著,自己這孩子,有點兒指望不上了。
老太太指望不上寶玉,就又看著黛玉,“林小子是個好的。只是,玉兒從小養在我身邊,我實在是捨不得。”
老太太很有把握,這些年養下來,這塊肉已經貼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捨不得玉兒是真的,玉兒也定是捨不得自己的。由她跟那小子鬧,如果那小子不想擔著苛待嫡母之女、只顧自己名聲的名頭,這事情,只能作罷。
老太太老眼朦朧,就差老淚長流了,只是這會兒,她又錯了。
黛玉原本就一直傷心落淚著,這裡頭有幾分為了父母,幾分為了自己,又是幾分為了寶玉且先不說,等她聽見寶玉說是常會去探望哥哥,心中那酸的苦的,已經擰作了一團。
寶玉已經不再跟自己最要好了嗎?自己,在寶玉心中,其實真的比不上哥哥吧?再一想到剛剛在府門口的冷遇,心就更痛了。罷,罷,這既是你所要的,那我就成全你。
林靖這邊正要答話,她可不會順著老太太的意思說下去,把自己給繞進去,這會兒說什麼舍不捨得,萬事以大禮為先,她就準備抬出這喪家忌諱,老太太年事已高這類的話,只是,得說的巧妙一點兒。
可沒想到自己還沒張口,林姑娘倒搶先說道:“我也捨不得老太太。只是,外孫女重孝在身,恐衝撞著人。老太太,還求您成全,只當是您疼*玉兒。”
得,這下子,老太太徹底說不出來什麼。只覺得這一個個都是堵心的。黛玉這塊肉,也沒貼到身上。這還算了,不由想起那時敏兒過世,黛玉怎麼沒想到要守孝,怎麼沒想到會衝撞?
其實,這也是老太太欺心了。那時黛玉才多大,又是孤零零的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什麼話只能憋在心裡。現在可不一樣了,地方熟了,知道老太太疼自己了,最主要是年歲大了,身邊嬤嬤又一直教導著守孝、兒女本分之類的。
於是,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而,林靖才一進賈府,喪父後首次亮相,就讓在座的人,個個憋堵難受,沒有一個痛快的,包括列席聽證的薛姨太太。
哦,倒是有個人例外,那就是大太太刑夫人。這裡頭本就沒她什麼事情,要說這榮國府是她的,可她偏偏就像個看客,萬事由不得她做主。如今看著老太太吃鱉,怎麼會不高興呢。就是那個薛姨太太,不過是個商人之婦,仗著娘家出身好,比自己這個正經主人都要有臉面,這會兒,不知這臉面還能掛多久。
刑夫人心裡高興,臉上難免不帶出點兒什麼。這在一群臉色不好的人中,也就分外明顯。老太太看著更生氣了,只是待要出聲呵斥,又看到賈璉在一邊站著呢。想著大房終究襲爵的,現在許多庶務也是讓賈璉兩口子操持著的。再怎麼不喜歡老大媳婦,也不能在孩子和親戚面前發作,這一丟,可丟的是整個大房的臉面。
於是,一口老血啊,這又是硬生生忍下去了。
☆、正文 110其人其事
林靖盤算的事情算是敲定了,暗地自嘲的搖了搖頭,順帶的,自己也算小小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誰讓我不痛快,我就讓誰全家不痛快”。
既然事成了,林靖也就消停下來了。屋子裡的憋屈氣氛,又跟她何干?
場面確實沉重,就算是一向最會討巧的王熙鳳,這會兒也不敢多嘴賣乖,只是借著雜事躲了出去。
倒是往日一直在內院並不算怎麼出挑的賈璉,這會兒站了出來,對著老太太鞠了鞠,道:“老太太,孫兒遠行歸家,有些激動忘形了,才剛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回稟老太太了,還是林姑父千叮萬囑讓我回來求了老太太的呢。”
史老太君聽著賈璉這話頭,心中一松,強打起精神,橫了賈璉一眼,語氣似嗔實寵,道:“這孩子,年歲不大忘性倒大。這幸好是在家裡,要是趕明兒你出去當官兒,還不得把官印給忘在家裡呢?”
老太太的俏皮話一說,屋裡的人,都得給面子,或多或少的配合著笑了兩下。氣氛雖假,但好歹沒有剛剛的凝重,粉飾了太平。
賈璉悄悄地看了看林靖,眼神晦暗不明,心中有些個難受,臉上卻笑著說是。
等都笑好了,屋子裡重又安靜下來,賈璉這才稟報,林如海如何當著自己的面,說著給黛玉的東西,又是如何讓自己把這些東西帶回來,懇請老太太替黛玉收著。
一席話未畢,老太太的眼淚下來了,再看到交到自己手中那個熟悉的匣子,想著當初自己是懷著怎麼樣不舍女兒的心情,給女兒備嫁妝的情形,鬥轉星移,女兒再也看不見了。只徒留這只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大小紋路的匣子。
老太太傷心,眾人也陪著落淚。王夫人看著那匣子,心中有些個複雜,只是想到自己還好好活著兒女還雙全,可賈敏早已作古,只留那麼個小姑娘,才長長歎了口氣,心中釋然。
而邢婦人雖然也猩猩落淚,眼神直盯著那匣子,恨不得就上前去打開看看。榮國府的姑娘,當初到底是陪了多少東西出去,這些東西出自榮國府。其實,也可以算是從她的財產中拿出去的吧?
這會兒氣氛雖也難受,卻跟剛剛迥然不同,旁人也敢勸說了。什麼林姑老爺最終還是最認著岳母的,什麼姑老爺九泉之下也會念著岳母的恩情。等等之語,倒是讓老太太明白過來,這算是扳回來了點兒。
對於這些既成事實的事情,林靖一向看得開,只適時地表達著些悲傷而以。
這又鬧了會兒,才算有人記得。林靖等人才下了船,該安頓休息才好。
這時候就又碰上了事情,原本榮國府是給林靖收拾了個院子。只是那院子雖配得齊全,正屋書房耳房配房,卻只得一個主人住著的。而黛玉的,只是舊日房屋打掃了。這要仿著薛家舊例,原先的準備就不能夠了。
王熙鳳有些難為。想著要不讓黛玉依舊在原屋子裡住著,等重新給這兄妹倆收拾出個院子才好。只是鳳姐兒這話才說了一半。就吃了賈璉一記狠瞪,心中一驚,倒把後頭那半段讓黛玉暫住原處的話給吞了。
林靖一聽,忙道不妨,原本給自己的正屋,就讓妹妹先住了,自己就先住在書房好了,說著,還對鳳姐兒靦腆的笑了笑,道:“我這一來,就給璉二嫂子添上這許許多多的麻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了。”
鳳姐兒見此,忙搖著手道:“唷,這就跟我客氣上了?那成,我這人最聽不懂客氣話,待我回頭讓人列個單子,你按著單子上寫的謝我就成了。”
不過,王熙鳳想了想,又說,這新收拾院子,恐怕也不是兩三天就好,這書房住著,實在是不舒服。這些話得說在頭裡,不然,人還以為她存心為難親戚呢。只是,再要多說,又被身邊的賈璉扯了一下,心中氣憤,索性也就罷了,反正丟人也不是丟她一個的。
林靖先是謝謝嫂子顧念,才又說道,自己本就是在守孝,人家還結廬而息,自己有屋子住著就很好了,難道還要嬌奢起來?
聽了這話,鳳姐兒倒是只能點頭了。不光如此,還想到了回頭得給廚房好好關照好,那可不是林姑娘好糊弄。
鳳姐兒沒話說了,林靖倒是話還沒說完,說是院子小些就好,反正就只自己跟妹妹兩個。這幾日自己帶的那些下人,除了貼身丫鬟婆子,其餘人等不拘在哪兒先擠擠。因想著日後還要在京中當差,她已經讓老家人去找宅子了。日後多的那些人,就讓住到新宅子裡去。
這話一出,不光是鳳姐兒吃驚,就連賈璉也明白了,這位兄弟的氣性當真不小。
林靖是存心說的這些,早晚要讓人知道的,有什麼可遮可瞞的,弄得自己鬼鬼祟祟的一樣。同時,也讓有些人知道,自己這個一家之主,不是光嘴上說的。自己也不會總是小孩子。
接下來,就如林靖所述安排著了。黛玉倒是可以歇歇了,林靖的事情還沒完呢,還得去賈赦賈政那兒轉轉,又說了一陣子話。
等從賈政那兒出來,林靖回到自己暫住的書房。身子雖暫時歇下了,腦子可沒停。
想想今日的事情,心中倒是有些興奮?難道,這就是偉大領袖說的,與人鬥,其樂無窮?再一想,自己可真是出息了,與一群後宅女人唧唧歪歪的,還覺得興奮什麼的,真是!只是,才這樣一想,不覺笑了,扮男人久了,還真忘了自己的屬性了。不過,也幸好這樣,偶爾鬥鬥雖然挺帶勁兒的,可讓自己真的如那群女人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己這個來自後世的靈魂,還真是無法過這樣的日子。
林靖笑了一回,才又收回思緒,雖然不能讓人吃定自己,可自己的眼界可不能那麼小,只看著那內宅後院。
再想想這府裡樑柱著,這兩位舅舅,今日裡,還真是讓人覺得有趣啊。
先說賈赦,自己過去了,人都沒有見到,只是說是身子不爽利,怕看見外甥心中難受,今兒個就不見了。
這話差點兒讓林靖笑了,想那賈赦跟林如海有多少的情分?怎麼就會心中難受了?當初說賈敏那會兒,也未見他如何呢。這分明就是推託不想見而已。說起來,雖然還沒下定,自己跟賈赦還是翁婿關係呢,怎麼就讓他那樣對自己?難道,這人不喜歡自己?
這還罷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歡他,而且這迎春姑娘,自己還得想辦法給她找個好姻緣。說自己冷血也好,若迎春的終身沒牽扯到自己,那麼自己在賈赦給她定下中山狼之前,會按著當時的心情和難易程度,決定要不要伸手和伸怎麼樣的手。只是,現在,自己還真得努把力了。
雖說跟了自己,比跟那個中山狼好多了,可這世上有誰知道那些?就是迎春自己,自己跟她成親卻一直不碰她,她也會心懷怨恨吧?到時候別弄得家宅不寧,出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才好呢!
林靖不再去想賈赦,而賈政那兒,也是挺有個性的。
賈政還是那個樣子,先表述了對林如海的痛心,而後就開始考較林靖的學問。對皇上的天恩浩蕩表示的感激,可又對林靖轉就武職有些失望。這些自相矛盾的話,這位舅舅還能一本正經的說著,半點兒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也不知道這賈政,這麼些年的官是怎麼做的。
如此還不算,賈政說了一大堆後,還表示等林靖出了孝去就職後,賈政會想法子給宮裡的女兒捎個信,讓她照應著林靖,只是林靖得繼續好好念書。
林靖這會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位了。這到底是好心,還是在給他女兒找幫手?只是不管哪一種,林靖都不會搭邊兒的。更何況,這位政老爺說的這樣硬鏘鏘的,活像是林靖自己苦求上去,人家不得已才應的。
林靖當下就嚴詞推拒了,只說自己一大好男兒,怎麼能庇佑於女子羽翼之下?且這明擺著是違反宮規的,萬萬不可害了大姐姐。這話,倒是讓賈政臉上開了染房,再勉強說了幾句即把林靖打發了。
林靖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兩年多以後的事情,現在來不及頂什麼?如果賈政真是好心,自己倒是枉做小人了。只是,現在元春不是該封妃了嗎,怎麼現在還沒有動靜?這又是哪裡給扇了翅膀?
林靖想了會兒,也就丟開手,自己還有緊要的事情呢。稍微歇了歇,林靖就讓林來康等陪著出了門了。
照道理,林靖這會兒應該閉門不出才是。只是,鐘先生給自己的那幾封信不能不送。不光如此,還得到京就去,以示尊重。不過,自己怎麼說身上也是帶著孝的,所以林靖並不登門,只是在門外頭留了話,說了鐘先生的事情,也說了自己守孝忌諱。
只是,事情辦好,林靖才要回榮國府,就碰上了一個人。這人,還用嫌棄挑剔的眼光看著林靖。
(過渡過渡~~)
☆、正文 111嫌棄挑剔
林靖看著眼前這人,心中感歎,這可真有“猿糞”啊,自己剛剛進京,不過喘口氣的功夫出來辦個正事,就碰上這個人了。
不過,能碰上這個人,林靖還是相當喜悅的。這人,從幼時相見,就對自己伸出了友善之手。只是,林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人打招呼,因為以前幾次碰上,貌似這人都是回避著眾人之眼的。
金錚坐在車駕上,從掀開的車簾處看著眼前這個小少年。兩年的時光,在一個小少年身上,應該是可以刻畫出鮮明的印記。可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光陰像是失去了某些法力,除了把原本瘦削的身姿拉得更為瘦長外,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的少年,還是那麼的溫潤、沉靜,只是更為凝實了。
金錚微微眯了眯眼,不,溫潤也罷,沉靜也好,只不過是些表像罷了。早在那麼多年前,自己就見識了這人的那些機敏,那些手段。也正是那樣,那麼一個小孩子才讓他關注起來。在知道那時這孩子的處境之後,明明出身完全不能相比的兩個人,竟然讓自己生出同病相憐的感歎。
那時的自己,就曾想過,若幼時的自己,也能有這份機敏、這份手段,那麼許多事情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那麼母親。。。。。。
而兩年之前,更是讓自己驚訝,明明出身、經歷等等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竟然會落到相似的處境中,不過是讓至親之人算計利用的棋子,不同層面上的質子。這讓他本來應該鐵石心腸的五內,莫名的對這小孩兒軟了軟,更多了些關注,也生出了些關照,而後。卻意外的,收穫了點快樂。
是的,快樂,自己的付出,得到的回報。
這人對自己,不是敷衍趨勢的討好巴結,也不是帶著假面的感恩,更不是如刺蝟般的警戒,是真正的感激,卻又不是如白癡般的信任以及心無城府。這樣的人。愉悅了自己,也讓自己對他更有興趣了。
如此之人,是可以相交的吧?
金錚微眯的雙眼並沒有睜大。林靖這般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其實已經讓他覺得好笑了,只是面上還是冷著,“還不上來!”配合著那未睜開的眼睛,輕易的,就生出了股子漫不經心的韻味兒。
林靖呆了呆。才道:“在下身帶重孝,只能謝過世子的好意了。”
金錚“嗤”的笑了一聲,道:“才剛進了京就到處亂跑,你倒是知道你還帶著重孝。”
語氣中像是滿滿的挑剔,可林靖卻從這背後,聽出了好心。只是。林靖還是搖了搖頭,“可不敢讓世子沾上晦氣。”古人是講究的東西太多,而且越是身嬌貴重之人。越是講究。
金錚掃了眼林靖,終於帶上了些不耐煩,“恁地囉嗦。我既讓你上來,你就乖乖上來,還嫌自己不夠引入注目?”
林靖聽說。掃了眼兩旁,果然見到幾雙好奇看過來的眼睛。只是碰上林靖的目光,馬上就轉移開了。微微笑了笑,林靖也不再多說什麼,就上了這人的車子。
真正上來了,金錚卻又不說話了,看了眼林靖,反倒是閉上了雙眼,靠在了車壁上。
車廂內很安靜,車下棱棱的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音,車外陣陣的人聲,就連車廂內幾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仔仔細細的。雖然金錚冷著面沒有理人,可林靖卻未見尷尬,四下研究了下車內的陳設,而後,也學著金錚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只是,這一下,連日的勞心勞神,竟然讓林靖朦朧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靖猛地睜開了雙眼,才發現,金錚正灼灼地看著自己,滿臉的不可思議和不認同,而車子,也早就不知的停了下來。
林靖也覺得不可思議,在這人面前,自己什麼時候就變得如此不設防,還能輕易地睡了過去?只是,聽見金錚皺著眉、語氣甚是不好的問了一句“你兩年前的謹慎呢?都包餃子吃了?”時,林靖撲嗤笑了。
看著這人頂著張撲克臉,嫌棄挑剔地關心自己,竟然讓林靖的心,狠狠地顫抖起來,一股熱氣,從心中升起,直沖鼻翼雙眼,有些酸,有些脹。多少年了,這樣的感覺,已經讓林靖很陌生了。
看著自己的笑聲,讓眼前這人更加蹙緊眉頭,林靖忽然說到:“在下以為,在兩年之前,世子出現在那戲園子時起,林靖就無需在世子跟前太過謹慎。”不過是小寐一會兒,眼前這人,應該沒問題吧?應該的!
金錚的眉頭鬆開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眼神也溫和了,就連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點兒,只是不多久又端了起來,“謹慎,什麼時候都不嫌多。”只是,才說了這句,就猛然閉住了嘴。
林靖笑意更顯,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
“下去。”對面這人丟出這兩個字,就又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林靖一眼。
林靖掩了下嘴,掩去了漫上來的熱氣和蹺起的嘴角,誠懇地謝過世子,就掀開車簾準備下車。
車外,還是金福跟著伺候。看見林靖探身出來,金福忙過來攙扶了下,等見林靖站穩了,也不出聲,揚手示意行起,自己卻上了車子,回首對林靖擠了擠眼睛,比劃著口形默叫了聲“小和尚”,才進了車廂。
等車駕行了遠了,金福才巴巴兒的說開了,“這個小和尚,年紀小小,意氣老老,還真是好玩兒。哎,大爺,您跟他說什麼了?有沒有說,您其實早就知道他行程,今兒個還去城外看過?”
金福說了一大串,也沒見他的大爺給他一個聲音,只是金福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詭異的聊天,很能自說自話的說下去。當然,這樣的聊天,也造成了這說的話題,隨著金福的無序思維,到處亂跳。
這不,金福忽然想起了什麼,就說到:“大爺,您問過小和尚沒有,那次,無亂那小子揀到的玉佩,是不是他的?我看准沒錯兒。大爺您一定也是這樣認為的,不然的話,早就被您給毀了,才不會留了這麼些個日子呢。唉?大爺,您肯定是忘了問了,沒事,下回奴才提著點兒。。。。。。。”
金福就這樣劈裡啪啦地說著,再看看金錚,閉著眼睛,呼吸綿長,也是小寐了。
林靖目送了車行,轉眼一看,原來,自己這下車處是條相對僻靜的小巷,前面一拐角不多遠,就是榮寧街了。還以為那人把自己趕下車了,原來,這是到地兒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人又等了多久。
回了住處,梳洗過後,林靖終於可以懶骨頭靠在了椅子上,聽著丫鬟說著自己不在時的事情。
林靖就出去這麼會兒功夫,寶玉已經是找上門來過了。只是聽著林靖不在,有些怏怏地,又去看黛玉,只是黛玉那兒說姑娘歇下了,這孩子磨蹭了半天,才被襲人給領回家了。
說這話年是蘭草,林靖聽了就就是一笑,點了點蘭草,道:“這丫頭,可是學壞了。趕明兒讓那襲人聽見,心裡定是不待見你。”
蘭草早就敏銳地感覺到了大爺的好心情,雖不知從何而起,卻不妨礙她更加深一點兒這樣的愉快,挑著眉皺著鼻子笑說,“才不會呢。沒准她心裡更美了。倒是晴雯大概會不樂意聽。不過,幾個晴雯,都頂不過一個襲人。”
碧草也插話道:“唉,我倒是更喜歡晴雯些,跟她說話,不累。”
“哎喲!”不光蘭草笑了,就連碧草自己也笑了。
正說笑著,就聽外頭有人聲陣陣,雖不曾往這兒來,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地。碧草也不等林靖吩咐,就打了簾子出去了,只是才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說是,這榮國府裡的幾位姑娘,在薛大姑娘的帶領下,來看自家姑娘了。邊說,還撇了撇嘴,道:“才剛那麼些個功夫,都不曾過來探望咱們家姑娘。偏生大爺回來了,她們倒是來了。真真是個好巧。說是姑娘一路累了,才剛怕擾了姑娘休息,才等到這會兒。哼,這一路上的勞累,這點子功夫就歇過來了?”
蘭草忙拉著碧草,“姐姐慎言。”又轉頭看了看林靖道:“要不,大爺,奴婢過去說個謝道個乏?”
林靖想了想,點了點頭。可蘭草又停頓了下,“聽說二姑娘身上不爽利了,讓大丫鬟那個叫司棋的跟著眾位姑娘過來的。”
林靖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卻沒說話。蘭草等了等,見林靖並沒有什麼額外的話,才福了福,出去了。
撇開林靖這兒不說,只說說賈璉那邊今日的這些事情。
先頭剛從老太太那兒出來,跟林靖說了那些住處安頓之事後,賈璉就讓林靖先行了。
一轉頭,賈璉就發現鳳姐兒氣鼓鼓的神情,心裡不由一陣子煩躁。不過,這會兒的賈璉可沒功夫跟鳳姐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在屋子外頭。
(謝謝zar的粉紅票,謝謝danb的平安符)
ga1105 2015-12-12 03:08
☆、正文 112養狼策略
果然,不一會兒,鴛鴦就出來了,看見賈璉就笑道:“二爺還沒走呢?可巧老太太才想起個事兒,要問問二爺。還跟我說,讓我過去看看,若二爺歇下了,就等回頭再說,說是二爺這一回很是操勞,萬不可擾了二爺歇息。我就說二爺才剛走,這會兒准保趕得上。這不,就讓我給說准了。”
賈璉忙笑著謝了老太太的體諒愛護,這才跟著鴛鴦進了屋。
屋子裡,除了老太太,才剛在的那幾位,也就留下了位王夫人。賈璉眼神閃了閃,忙恭敬地低下頭,以此遮掩了去。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只是,每一次,心中都不很舒服。
怎麼說,這邢婦人也是大房太太,也該是這府裡的女主人,可說事的時候,總也不見有她。這讓他這個大房的嫡子,未來的當家人,怎麼會舒服?可是這邢婦人偏又是個不著調的,有些時候,還真怕她不著調兒。
賈璉的神色,老太太跟王夫人誰都沒有注意,畢竟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回了。她們現在急著想知道,賈璉這回南下的細節。
賈璉也不拖延,就說著自己何時到達,林靖親自來接,林如海情形急速轉危,又是如何當著眾人之面把給黛玉的東西託付給老太太,連林如海當時怎麼說的話,也差不多原話複述,這當然包括了那把留給黛玉作念想的鑰匙,和一點兒嫁妝銀子,以及讓林靖日後看著辦的話。至於林如海如何歸西,停靈,往來人等,和新皇的傳旨,也說得明明白白的。
老太太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聽著,這些事情,她猜也猜得出。她只是在想著,那小子今日的態度說話。幾年前自己的敏兒過世時,那小子就頂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話,對黛玉的事情橫加插手,現如今卻在自己跟前搬出一家之主的話來了。難道是,那不安好心的小子,想拿捏著黛玉的終生,來要脅什麼?
哼。這下那小子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雖然說長兄如父,黛玉的事情他說得上話,可再怎麼著。亡父嫡母的話,他不能違背,不然這頂不孝的大帽子就壓得死他,就算皇上給了他官兒,那也是指著他爹的。那小子聰明的話。就不會太過分。要是不聰明,切,不聰明的人,那就更好對付了。
只是,不管是那小子第一次上京來,還是當初榮國府派人去揚州。都是不遺餘力的拉攏那小子。那小子怎麼還這樣?難道說,那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若真是這樣,還真是要好好盤算一下。既然養不熟,那還要不要繼續養著?
老太太這邊只是一半耳朵聽著,一半心思想著。可那王夫人卻事事仔仔細細地問著,當聽到林如海把裝嫁妝的匣子交給賈璉,忙就問有沒有當場打開核對一下。看著賈璉搖頭。忙歎氣說著糊塗,哪有接人東西不當麵點清的。要是日後你說長了東西、我說短了東西,可怎麼說得清楚?
賈璉苦笑的說道,“二嬸兒,那東西的鑰匙,還在林姑娘那兒好好收著呢。”
王夫人猛地瞪大眼睛,像是看白癡似的看著賈璉,鎖這玩意兒,不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請個鎖匠,又有何難?等等,林如海變賣了點兒家產,那銀子也那匣子裡頭,林如海如此條理清晰的安排身後事,怎麼可能忘了讓人當面點清?再一想到那東西,是交給自己婆婆的,還是當著眾人那麼說的,王夫人就覺得,自己想明白了那裡頭的玄機。
至於後來林靖如何料理家事安排人口,王夫人問得格外的仔細,還問了林家如何料理揚州的產業,賈璉有沒有幫忙這類的話。當聽說那些雜事早在賈璉去之前就料理的差不多了時,王夫人露出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裡不知又盤算到哪裡去了,人也安靜下來了。
賈璉見著一個兩個都不問了,想了想,還是委婉地說了下林靖原打算在姑蘇守孝的事情,只是自己那些話,卻變成了自己說老太太定不放心這麼個孩子一個人在外。話雖然改了,可林靖並不想進榮國府的意思,卻沒有改。連帶著,把先前聽說的,林靖讓人在京中找房子的事情,也告訴了這兩位。
王夫人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林靖帶著那黛玉遠遠的離開,那才好呢,省得自己的寶貝兒子,三天兩頭被人欺負,還得去捧著哄回來。這麼個姑娘,不是自己說什麼,哪比得上寶釵?只是眼神偶爾掃過那個匣子,眼神有些暗沉。
老太太聽了這樣的話,倒是閉上了眼睛。半天睜開後,也不再問江南之事,只是關照賈璉道:“你林兄弟才剛喪父,心中難免不夠想的。你既然跟他要好,就要時時開解於他,經常帶他出去散散。也讓你的那些個朋友多跟他處處。雖說要守著孝,但也不能因為守孝,讓那孩子鑽了牛角尖兒,苛待了自己。我想著,你林姑爺在地下,也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兒子因為悲痛,把自己給憋壞了。”
賈璉心神猛地一跳,張口要說什麼,只是到了最後,還是輕輕地應了個“是”。而心中原本盤算著,得跟老太太提提妹妹迎春跟林靖的親事,這會兒也跟著唾沫咽了下去。
等賈璉再出來時,臉上的氣色神情,並不是太好,只是這一刻,他還不得就此回去歇著。遠行歸家,怎麼能不給老子去請安呢?想到自己家這個老爺,賈璉心裡就是一陣子煩躁,頭皮跟著發麻。
等到了大老爺賈赦那兒,時辰已經是不早了,賈璉在屋子外頭站了一會兒才被讓了進去。進了屋,就見大老爺在炕上歪著,頭發放著,外裳也敞著,一個叫做嫣紅的姬妾在邊上給他捶著肩,另一個叫秋桐的不時的往他嘴裡喂著些小食。
賈璉只掃了一眼,就低下頭給老爺問好。
賈赦“嗯”的一聲,也沒問一路上可好,可有累著之類的,只是虎著臉問道:“怎麼這會兒才過來,你是越發的能耐了。”
賈璉一聽這話不好,馬上就麻利地跪下了,把老太太留自己細說的事情給說了。
賈赦這才嗯的聲算過了。老太太留著賈璉說話,賈赦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再問了問,說是王夫人也在,賈赦的臉又不好看了。也虧得那個秋桐連著往賈赦嘴裡塞了幾個小食,飛了個眼兒,才讓賈赦滿著嘴沒法說什麼不好聽的。
等又灌了杯酒,賈赦才讓賈璉說說江南之事,只是這人才聽了幾句,又沒有了耐性,胡亂揮了揮手,道:“停,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也別拿來煩我了。不然,生你出來是做什麼的?你只說說,你妹妹的事情,可曾辦妥了沒有。”
這話怎麼回答,話兒怎麼說得漂亮,順著他家老爺的脾性,賈璉一路上早已經琢磨過好幾遍了,這會子一躬身,就要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見外頭有人傳話,說是太太邢夫人來了。
邢夫人平時不太過賈赦的屋子裡來,這鶯鶯燕燕的,看著傷眼傷心。只是,今兒個卻過來了。
太太過來了,又是當著兒子的面,大老爺倒也不能不見,忙讓人快快請了。
等人打了簾子,邢夫人踏進屋內,看見那差不多猴在賈赦身上的妖精,眼裡閃過一絲怒氣,只是很快又被壓下去了。
太太來了,這嫣紅秋桐忙下來給太太行禮。邢婦人眼光都沒掃一下他們,只是對給自己行禮的賈璉點了點頭,才對賈赦說道:“老爺昨兒個說我那兒新做的小酥豆不錯,正好點著酒。今兒個我就讓王善保家的新做了些,拿來給您香香嘴兒,看看還是不是那個味兒。正好還做了碗酸味兒糊辣湯,我嘗著不錯,也給您拿來嘗嘗。”
大老爺雖不怎麼留在邢夫人那兒過夜,只是對於妻子,還是有些講究的,忙點了點頭,讓坐了,才說到:“倒是正想著你那的東西呢,可巧你就送過來了。只是,養了那麼多丫環婆子,不拘誰跑一次就得了,哪還勞煩你親自走一次。”
邢夫人這會兒說話倒也中聽,“這哪兒的話,還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
這夫妻倆說話氣氛還好,一時倒把賈璉晾在那兒了。好一會兒,邢夫人這才想起來,王瞭望賈璉,看著賈赦道:“這是?得,才港你們父子倆在說話,叫我給擾了?”
賈赦這會兒心情還算不錯,道:“也算不上。璉兒正要說呢。你是迎春的母親,既然趕巧兒來了,那就坐下聽聽,省得我還要再說於你聽了。”
邢夫人一聽,就坐穩穩的,還笑著說:“那還真是趕巧兒了。那我就聽聽,咱們璉兒,給迎丫頭這事兒辦得如何。”
賈璉看了眼邢夫人,皺了皺眉,只是這事情,還得快些說清楚才好。
☆、正文 113吹吹不疼
“你說什麼?”林靖猛然停住筆,轉過頭,看向邊上正在說得起勁地碧草。
“啊?”碧草倒是吃了一嚇,也停住了。碧草在林靖跟前一向話多,不過她也知道分寸,大爺看書寫文章的時候,碧草是絕對不開口說閒話的,但是,大爺在練字的時候她倒是已經習慣了在邊上嘮叨些八卦。
今兒個本也是如此,只是沒想到大爺的反應這樣大。
林靖也不等碧草回話,只是追問道:“你是說,璉二爺身子不爽利了,昨兒個給大老爺請安時,忽然撐不住了倒下了,最後還是被抬回去的?”
“嗯。”碧草傻傻的點了點頭。
林靖繼續追問,“你還是,其實璉二爺不是得了病,而是被大老爺給打了板子了?”
“是啊。這府裡的人都在說。”碧草已經回過神,眨巴著眼睛,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多人都看見了,璉二爺被抬回去時,是趴在春凳上的,這半截身子還蓋著毯子。若是真得的病,哪怕是抬回去,也不該是趴著的吧?”
碧草再繼續嘮叨些什麼,林靖都已經聽不進去了,心裡只盤算著賈璉被打的事情。
昨兒個,林靖才剛踏進榮國府,賈璉也是遠行才剛歸來,去給賈赦請安。除了賈璉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賈赦就是沖著兒子才剛回府又是為家裡出力的,也不該挑這個時候打他啊。
那要是因為賈璉沒辦好一件很重要的差事呢?
什麼事情,讓賈赦這麼急不可耐,不顧兒子才剛回來,就這麼著急上火了?
賈璉這回可是幫襯林府的!
林靖想了會兒,就明白過來了,感情,人賈璉還是帶著任務去揚州的。只是沒落實好了。再一想到,昨天自己去見賈赦的時候,賈赦還託辭不見了。所以,這裡頭還有自己的事情呢。,
幾件事情,就這麼著,被林靖串了起來。林靖把筆一扔,吩咐道:“準備些棒瘡藥。我去看看璉二爺。”
話說,這會兒賈璉正趴在床上,長時間一個姿勢。壓得胃脾真是難受。賈璉小心地挪了下身子,只是就這麼點兒的挪動,下半截子就一陣刺痛。痛得賈璉嘶嘶倒吸了幾口氣,心裡,對大太太更是有怨恨了許多。
想這麼些年來,自己跟邢夫人雖然不親熱,可自己還是敬著邢夫人的。對長輩母親該有的禮數,自己從不輕曼了去。可這位大太太,對自己哪來這麼深的怨恨,非得挑唆老爺打自己一頓?還是說,又是自己那潑辣的妻子做了什麼,讓這位大太太實在不痛快了。才把氣往自己頭上撒?
昨天,賈璉小心地給大老爺說著迎春林靖的事情,皇上現在看中林如海。連林靖都有了前程,這樣的林靖,可與賈赦先前說的那種猜測相去太遠了,這樣的妹夫,可是求都求不著的。怎麼還要說算了?
再一說,皇上現在正好在抬舉林家的份上。自己這邊卻要跟林家退親,這樣,讓皇上怎麼想自己家,是不是就會遭了皇上的厭棄。哪怕這些都不說,榮國府要跟父母雙亡的林靖退親,怎麼會不讓人覺得,榮國府不人意。
其實,前些時候賈赦才知道林靖得了皇上的恩賜,就對退親這事情有些各後悔。只是這人剛愎自用,明知道不妥,卻還是硬挺著這樣辦。
不過,在兒子說沒有退親後,賈赦還是偷偷的喘了喘氣。
可邊上的邢夫人想看的絕不是這樣的。她一心謀劃的事情,忽然就成了個笑話。不光如此,連在東府賈珍那兒,都有一些意意思思的。邢夫人心中就生出了執念,偏要攪黃了這件親事。我盤算的既然落空了,那麼大家一拍兩散,誰都別要了。
原本妥妥的事情,可這會兒聽了賈璉的說話,竟然又沒成。這幾次被忽悠,每每都要事成了,結果都會落空,讓邢夫人都氣昏了頭了,滿肚子的怨氣就要找個地方出出,也不管眼前這個賈璉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她自己又沒有子女,日後還得靠著賈璉這一個事實了,就說話了。
邢夫人先是憋出來了個笑臉兒,說著些賈璉考慮周詳這類話,而後又說到,林姑爺跟林外甥的榮耀,都是林姑爺過身後皇上給賞的,誇讚賈璉能幹,在林如海未曾仙去時,就能才道林家的那些榮耀,才未曾按著老爺說的,趁林姑爺人還在就跟人退了親。
邢夫人這話看著是好話,可其實惡毒的很。那兩個又是生於這樣的環境,怎麼會聽不懂這話裡的話?可不是就是說賈璉沒把賈赦放在眼裡,所以說老子交待下來這樣要緊的事情,都不遵著做。隱隱的,又影射著賈赦還不如賈璉眼光,還要兒子來教老子。
這幾樣,哪樣都讓賈赦受不了。更何況,邢夫人還不消停,又隱隱點著了老太太了,把老太太拉出來了,說還是老太太有眼光,幸好賈璉聽了老太太的,不然就難辦了云云。
其實邢夫人的挑撥手段也不見得多高明,只是奈何賈赦那樣的脾氣。更因為牽扯了老太太,說是老太太眼光好,讓賈赦更是不忿。老太太眼光好,所以看不上自己,就是自己不好,不好到了只能住在府裡東邊近花園,而二房的卻能住在了榮禧堂。
這些,都是直戳賈赦痛處的,被幾句話一說,賈赦竟然還聽出,自己的兒子不聽自己的,在自己跟老太太之間選擇,那個孽子怕是更樂意跟著老太太。
賈赦脾氣並不好,性子上來了,根本是一點兒都不聽勸。於是,賈璉就這麼著,被賈赦拿來出氣了。
說是說十大板子,可賈赦看著下人不敢用力,火氣就更大了,搶過了板子,親自動手,一頓好打,只管往自己心裡痛快這去打。這下子,就沒有分寸起來,把個賈璉打得好慘。
等賈赦盡了興,看著賈璉的慘狀,就又覺得悔了,再想著自己兒子長途跋涉才剛回來,就更有點不舒服了。雖然賈璉這回惹他生氣了,可他如今年紀一大把,也就這麼一個嫡子。
如此一來,賈赦就又想著遮掩了,兒子那麼大了,已經娶了妻,將來還要襲爵,怎麼都要給他留著面子。所以,賈璉就這麼“病”了,就這麼被抬回了他的小跨院。
王熙鳳正在屋裡跟平兒說著話呢,她心裡還憋著股子氣呢。正說著,就聽見外頭一陣嘈雜。王熙鳳本就不舒服,現在火氣就更大了,就要發作。還是平兒攔著,說是先出去看看。
可哪想到,平兒才一出去,鳳姐兒就在屋子裡聽見如同夜貓子般的尖叫聲,這叫的還是璉二爺。王熙鳳聽了這聲,哪還坐得住?忙忙九跟著出去了。這一出去,看著眼前的場景,就是潑辣如王熙鳳,也被嚇住了。
如何把二爺抬進來,如何小心的挪到炕上,如何讓人去請大夫,都先不說了。只說這鳳姐兒小心的用剪子剪開了下面的衣服,看著褲子下頭的那些肉上頭,已經高高隆起了棱子,這還不算,好些地方已經是血赤拉烏的模糊一片,饒是鳳姐兒想要給賈璉擦拭,都無從下手。饒是鳳姐兒平時如何能幹潑辣,這會兒也忍不住眼淚長流,先前才有的那些生氣,早就被丟進了爪哇國了。
這樣的兵荒馬亂還不算,還要惦記著給二爺遮瞞著,就是老太太那兒,也不想給個風聲。不然鬧出去,這大房的臉上誰都無光。就算老太太疼孫子、找大老爺算帳,那又如何?答;大老爺被訓斥,大房還能有臉?
只是賈璉那樣被抬回來了,想要瞞,還真是困難。好在老太太的腦子也好使,既然連賈璉鳳姐兒都說是生病了,那就生病了吧,讓好好養著,其他萬事先別管了。只是,老太太還是不放心,怎麼說,都是孫子,所以也就讓人過來看看。這人,當然就是鴛鴦了。
賈璉傷在那個地方,鴛鴦還是個小姑娘,自然是不能讓她親眼看見的,所以回回都是鳳姐兒去跟鴛鴦說會兒。
這不,這會子,鳳姐兒就在外頭跟鴛鴦說話。屋子裡賈璉睡睡醒醒,覺得難受,想要動一下,卻不妨拉扯了身上的痛楚,痛得嘶嘶直叫喚。
平兒正端著藥碗進來,見著二爺如此,心裡一著忙,忙跑過來,把碗往炕頭上一擱,就去看賈璉的下半截,見沒有出血,才松了口氣,嘴裡道:“二爺且忍忍,可別再拉著哪兒了。”
屋子裡並未沒有別人,賈璉傷的是那裡,又需要遮瞞,所以滿屋子的丫鬟都用不得,再說鳳姐兒也不放心旁人,就她跟平兒親手服侍著。這會兒鳳姐兒出去了,只留平兒服侍著。
平兒只是出去端個藥的功夫,就聽見二爺呼疼,只等親眼看了,才略略放心。
“你給我吹吹,吹吹就好些。”賈璉看著侍妾關心心疼的樣子,心裡好受了些。只是久別重逢,自己也才遭了大罪,平兒那樣子,讓賈璉的心中蠢蠢欲動著。
☆、正文 114因我受累
“二爺說什麼呢!”平兒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吹吹?那是什麼地方?這可。。。怎麼吹?
“我說什麼,你不知道?那你又臉紅什麼?”賈璉看著平兒這樣子,心頭火起,就要伸手去拽她,這動作一猛,又牽扯到身後的傷處,疼得不由“啊唷”叫出聲來。
平兒也顧不得避嫌,忙上前接住賈璉的手,一邊說著怎麼啦,一邊探頭往下看,見並無異狀,才噓了口氣,卻發現二爺正撚著自己的手,心裡就一抖,身子軟了軟。只是想到外間的二奶奶,又忙把手往外奪,“二爺!”
這聲音裡,有著撒嬌,有著哀求,賈璉不由歎了口氣,反正自己現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只是,賈璉嘴上還是不饒人,“可知道聽話了?”非要平兒應了,才鬆開了手。
王熙鳳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平兒在給賈璉喂藥。女人自有女人的敏感,再加上鳳姐兒眼見,瞟見了平兒紅暈未退的耳垂頸下,心裡就不舒服起來了。只是還是強壓著一口氣,把那些個酸意都按了下去。二爺能想那些事情了,就是有精神頭了,想想那血乎乎的樣子,只得長歎一聲。
賈璉見鳳姐兒進來,也扯了個笑,“走了?”
“是啊。說是老太太擔心二爺呢,讓二爺好好精心養著病,其他的,都不用理論。哦,老太太還讓帶了好些上好的藥材。二爺也算是體面了一回。”鳳姐兒把鴛鴦過來的事情給說了。
賈璉聽著,苦笑了下:“罷了,我還要哪門子的體面。面上雖遮掩著,可鬧得這樣大,也就糊弄傻子呢。老太太這樣給做臉,老爺,”話說到這兒就一頓。本想抱怨一句老爺怕是心裡又不舒服,只是哪能言及父親之過?只是到底意難平,“可恨我勞心勞力,竟裡外不是人了。”這回賺了林靖回來,也跟那小子存下了心結。再加上老爺在這親事上搖搖擺擺的,還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更多的事情呢。要不是,要不是自己還想著將來,這種日子,還真難熬。
鳳姐兒昨日趕過去,只看見了昏死過去的二爺。早就唬得魂兒都飛了。賈赦那時也有悔意,竟不多說,就讓人把賈璉抬走了。爾後又是給賈璉整理。又是請大夫,又是照看,還要防著人口。如此,現在,鳳姐兒還不知道賈璉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情。竟讓老爺下這麼重的手。因而,現在聽見賈璉如此說話,又看著他精神頭不錯,就問起緣由了。
這夫妻倆平素雖然都有遮瞞著的事情,也有互相防備的時候,可終究是夫妻。賈璉也不打算把這事情瞞著鳳姐兒,況且還有邢夫人這個攪屎棍兒在裡頭呢。
賈璉就原原本本的,把老爺打算悔婚。讓自己趁著南下去跟林如海說,自己卻沒有照辦。昨日回話時原本還挺順的,老爺也想過味兒來了,並不再堅持那話兒,可後來邢夫人幾句話。觸動了老爺的逆筋,燒了把邪火。把自己當成小魚兒,放油裡反復煎了。
這些話,聽得王熙鳳等人都連連抽氣,到最後,鳳姐兒又是心疼又是火大,“老爺這腦子可是被糊住了?”
王熙鳳雖然爽利,可這樣當著丈夫的面直愣愣的說公爹的小話,也自覺不妥,只是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只得忙著遮掩,就岔開了話頭子去了,“太太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又有她什麼事情,非得挑唆著老爺火氣?”
賈璉也沒在意王熙鳳脫口而出的話,這時,要說他對賈赦沒有怨氣,那就是假的,只是為人子的本分,他只能強壓著而已。聽著鳳姐兒發問,賈璉“嗤”的冷笑了一聲,本對這位繼母就無半點兒尊敬,不過面子上功夫而已,這會兒更是不慌爽快,“我哪兒知道她是鬧的哪門子妖精!”只是還是記得先前的疑惑,不由細細打量了鳳姐兒一會兒,想著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鳳姐兒能在老太太面前那麼得臉,仗得就是會看人眼色會度人心意,這會兒看著賈璉的神情,細細一想,就明白過味兒來了,不由心中氣苦。這人離開的那些日子,自己是牽腸掛肚,好不容易回來了,自己是高興難抑,昨兒他受罪,自己也是疼得心肝俱顫。可到頭來,這人好事沒想著自己,但凡有了問題,竟從自己身上找由子來了。
再一想到自己還在擔心受怕還要應付那些雜事,這人稍好一點兒就想著小老婆,到自己跟前卻是這般!自己為了這府裡日日操勞,嫁妝銀子也不知道貼進去多說,這些,都是為了哪個?又想著昨兒才一見面,這人就在外人跟前不給自己臉面,那樣的瞪著自己。
這樁樁件件加在一起,鳳姐兒就是再賢慧,這會兒也忍不住了,況且她本來也不真是那樣賢慧的。
鳳姐兒當下冷下了臉,哼了一聲,道:“二爺這是看什麼呢?誰又是得了失心瘋,平白得罪她去?漫不說,她還是長輩,是我婆婆,我難道還敢忤逆不成?今兒個,璉二爺您可得給說說說清楚。”
要說,這賈璉在王熙鳳跟前,還有個毛病。當初新婚情熱,鳳姐兒容顏俏麗,是個長得好的,賈璉新鮮熱愛,不免疼著讓著,事事遷就。這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著西風,就是西風壓著東風。賈璉這新婚作規矩的時候一退讓,就讓這風勢徹底短了,賈璉也落了個夫綱不振的毛病。這會兒見鳳姐而惱了,他的氣勢也沒剛剛足了,嗯啊了兩聲,訕訕地說道:“那不是,我不就是個一想嘛。再說了,她與二太太最不對付,你又一直湊在二房跟前,把她哥正經婆婆,倒是往後退了幾裡地了。。。。。。”
“那是我姑媽,難不成,我嫁進你們家,連娘家親戚都不能親近了?”鳳姐兒聲音大了起來。
賈璉雖然有些個懼內,可在大是大非上卻還是相當的能把持,況說到這個,心中的火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自己這大房的處境,這大房的奶奶,能不知道嗎?自己好歹是個襲爵的,在這府裡的地位,還比不上二房的一個不知世事的繡花枕頭。這二太太,當的是自己的家當,可自己的媳婦卻屁顛屁顛的貼著,做個跑腿兒賣傻力氣的,還那麼有滋有味兒的,還得饒了那麼些個嫁妝體己,也不知道填了哪個的大胃口。
這火氣一上來,先前的懼內、體諒等等,就都沒了,也跟著聲音大了起來,“可你也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這是賈府,你是大房的媳婦,她是二房的太太,只是你的嬸娘。要什麼姑媽娘家親戚,你還是回你王家去親近去。”
鳳姐兒一聽這話,眼睛都有些氣紅了,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做回王家親近去?“璉二爺今兒個可算是說出來了,原來,還真是嫌棄我這個人家的侄女。你既然在意這個,當初為什麼還要去我們王家提親?這滿京城的公子哥兒,難道都死絕了,我就這麼上趕著要嫁給你?”
話趕話兒,這話就說得著識不像了。邊上的平兒也早就急了。往日看著話鋒不對,平兒早就想著法子打岔過去了。今兒個因為先頭的事情,平兒有些個心虛,就一直在邊上裝鵪鶉,等實在覺得不好,這二爺二奶奶的話卻一句接一句的,讓人都插不進去。
正急著沒法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傳話,說是林大爺過來了。
平兒心中一喜,也不管面前這兩人正在說著什麼,忙開口道:“二爺,奶奶,可是讓人給回了?”她也多少知道眼前這兩人的習性,都有些倔毛驢性子,有些打著不進反倒退的毛病。
果然,這兩夫妻馬上不吵了。賈璉還大聲說了句,“快快有請!”倒是鳳姐兒狠狠剜了眼賈璉,這人是不是忘了,這會兒他可是在病中,可不是什麼挨了打。這一進來,還怎麼能瞞住?
連老太太那邊的人,都是給含糊過去的,這會兒林小子來了,倒是讓人進來了,這些,看在一些人眼裡,不知道又會編排出什麼來了。
雖這樣想著,可賈璉這樣說了,自己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給攔著,只是還是說了句,“二爺這會兒就不怕丟臉了?”說完,又往外走,“我還是去迎一迎吧。”
等林靖進來時,賈璉還是俯臥在床榻上,不過,下半截子搭了條薄被巾掩蓋著。
林靖心中早已經明白了,這回過來,也不許應著問些什麼哪裡不好了、是個什麼症候、怎麼就病了的這類的假話,只說是看著二哥精神還不錯,讓二哥好好養著這類的話。
說了幾句話,林靖就把自己帶著的東西拿出來了。
賈璉鳳姐兒只是推卻,林靖卻說了句:“二哥這回事因我受累。”就硬把東西留下了。
等林靖走後,鳳姐兒揭開包袱,賈璉一看,臉色就變了。
ga1105 2015-12-12 03:09
☆、正文 115環境污染
林靖背著手,悠哉地往自己住的那院子走去。
雖說,這時候這樣做,有點兒在人傷口上撒鹽的嫌疑,但,人又不是她打的,她也沒求人來算計自己,所以,自己其實算不得是過分吧?
林靖不由在想像著賈璉看到自己給的那藥時的表情,應該比較精彩吧?
說“因我受累”這樣的客套話,是沒問題的,因為大房面上都說賈璉是病倒的,這才從江南回來,因此累病了也是有的,所以,林靖這樣說是應該的,也應該跑這樣一次,探望一下賈璉,給賈璉送點兒東西。這些禮儀上的事情,林靖不會錯過的。
再說,單看棒瘡藥,也是沒問題的,畢竟人都是有眼睛的。
可是這兩樣合在一起,這話,就夠賈璉想的了。若是賈璉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這榮國府還真是悲催,就剩下點娘兒們在謀劃了。
賈赦等到底是對自己想做什麼,林靖也不打算去追問細究了,就算是追問,也不見的問出來。可是,這不妨礙林靖給上那麼一下子,明白地告訴賈璉,自己知道他們在算計自己,至於自己到底是知不知道被算計了什麼,那就由得他們疑神疑鬼了。
這樣一來,這些人該會是收斂一些了,總不見得把自己帶回來,卻又把自己往死裡得罪。腦子,總不會殘到那種程度吧?
而自己,也好消停一會兒,仔細準備著將來。
這樣想著,林靖就想著該去一下前頭,得讓林家福的動靜大一點兒。這,不光是給榮國府知道的,也得給上頭知道。當然,這只限於宅子和一兩個田莊。其他的,還得悶聲發財。
林靖拐到了前頭,也不麻煩,很快地把事情安排妥當了。林家福這些年算是歷練出來了,雖然得了主子的重用,倒也沒有得瑟顯擺,在林來康等的面前也沒有如何做派,讓林靖冷眼看著,也暗自點頭。
而林來康這人,也沒怎麼的不滿。如今只是幫著林靖約束著其餘人等。不管怎麼說,林如海在這用人上頭,還是挺有本事的。
林靖看著不錯。點點頭,就回轉裡頭去了。只是這好好走著,冷不防就被人給撞了,林靖定睛一看,原來還是個認識的。撞人的。正是寶玉的小廝,那個叫做茗煙的。
林靖身在孝中,但又不是在自己家,也不好真穿著麻衣帶著白孝給主家帶來晦氣,只揀那極為素淨的棉布衣裳穿著,綾羅綢緞之類的還是免了。所以這乍一看。這身打扮,還真不像是個主子這一層面的。
那個茗煙撞了人,還來不及細看被他撞的人如何。就開口叫駡起來,“是哪個不長狗眼的,擋了小爺我的道了,哎喲,還不快把小爺我扶起來。要是耽誤了寶二爺的正事兒,有你一家子的樂子!”
林靖倒是樂了。這種小刁,還真犯不著自己跟他們計較,自然有跟他們計較的人,只是,寶二爺的正事,還真新鮮。
林靖現在心情不錯,嘴上道:“真不該擋著茗煙小爺的道,耽誤了寶玉的正事,那就麻煩了。要不,茗煙小爺,你看這樣成不,我親自去跟寶玉陪不是去?”邊說著,還就還真的把手伸到了茗煙臉前,作勢要拉茗煙一把。
茗煙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對,抬眼一看,就慌了起來,哪敢還要林靖扶,一骨碌就跪在了林靖腳跟前,“實是沒看清是林大爺,奴才有眼無珠,就該掌嘴。”說著,還真是抽起自己的嘴巴子來了,啪啪作響,一點兒都不含糊。
林靖還真佩服這樣的無賴精神,有便宜就要賺足,看情形不對又能伏到坑底,端得能屈能伸。
茗煙這抽嘴巴子也不是幹抽,還弄得挺有藝術氛圍的,一句“叫你這奴才有眼無珠沒看見林大爺”,啪,“叫你毛毛糙糙一心只想著寶二爺的事情,衝撞了林大爺”,啪。。。。。
如此富有節奏感,且字字句句避重就輕,真是有典範教材的趨勢。林靖也不是真要跟個茗煙高低眼,“成了,別在這兒弄鬼了,起來走吧,回頭耽誤你二爺的大事,我可擔當不起了。”
茗煙聽著林靖語氣中的笑意,就知道這回是過去了,忙連聲哎著起來了,這嘴上還是抹了蜜一般,“誰不知道林大爺最是仁慈體恤下人,怎麼會跟奴才這個小毛蝦計較呢。”
然後看著林靖,眼珠子一轉,又道:“再說了,在咱們二爺看來,這正事哪有您重要。不,應該說是,您的事,才是正事。別說只是個小秦相公了,哪怕是一打的小秦相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您老人家的一根小拇指頭。”
林靖對這些小廝的油嘴滑舌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作勢就要踢人,“還不快去,等下寶玉還真該急了,仔細賞你一頓竹筍烤肉。”
茗煙連聲應著,只是對於林靖的不好奇有些個失望,自己說得可夠明顯了啊,這位大爺是真不在意,還是說,就這樣死端著?轉眼一想,得,管他是真不好奇,還是死端著,自己賣乖就要賣得齊全,忙笑著道:
“唉唉,奴才可吃不起這個竹筍烤肉。這不,小秦相公病了,說是起不了身了。您回南邊去的這段日子啊,咱二爺就認識了這小秦相公,還是小蓉大奶奶讓咱們二爺幫著關照些的。二爺還為了這位小秦相公在學裡打了一架呢,兩人好著呢。這下小秦相公病倒了,也不知咱們那位二爺急成什麼樣呢。奴才這心裡急,才慌不迭的沒看路。唉,奴才告退了,這可得快著點兒。”
說著,茗煙就給林靖鞠了個躬,這下,可真是跑開了。
林靖搖了搖頭,這就是寶玉身邊得力的小廝,這才幾句話的功夫,為了討好自己這個外人,就把自己的主子給賣了。也不知道是這奴才的問題,還是這榮國府的風氣就是如此。不行,自己帶來的那些個人,可不能給帶壞了。
想著這個,林靖竟然又掉頭往外走了。至於茗煙說的那個小秦相公這類的,根本就沒往林靖心裡去。看過紅樓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算是沒看過紅樓,如此穿進這兒,只要腦子正常,也不會去在意這些個事情。
林靖的去而複返,倒是讓林來康嚴肅了下,以為大爺想起什麼要緊的事情,待到聽到林靖那樣一說,這位管家也沒有輕忽,而是認真地點頭稱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所以,國公府,聽著名頭大,可真跟林府沒法兒比。林靖現在已經把林如海的種種都放下了,也就能平心靜氣的點著自己獲得的好處了,雖然這樣的點評,有點兒囧!
等林靖再次悠哉地晃回了暫住的小院子,才一進院子,就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抓住了。
“好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快,快,快跟我走一遭。”不用看,除了寶玉沒旁人了。
林靖還真是被驚了一下,看得是寶玉,才定下心來。這府裡,有正經急事的,輪不到寶玉摻合,有寶玉瞎喳喳的,就算不上正經急事,或者說,最起碼已經不是急事了。
只是為了寶玉的幼小心靈,林靖還是配合著大吃一驚,“寶二哥,你這是怎麼啦?到底什麼事情這般著急上火?”
“鯨卿,鯨卿剛剛使人送信過來,說是病重了,都起不了身了。”寶玉還垂了兩滴淚。
林靖心裡一歎,寶玉這孩子還真是念情。只是,對於這個秦鐘,林靖雖然沒見過,卻是一百個不待見。
秦鐘,情種,可這小秦相公還真擔不起著一個名字。
這人跟寶玉要好也罷,這是人家的私事,林靖不想說什麼。只是秦可卿給求了情,讓秦鐘有機會進家學附學,要是個知道上進的,就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這情種在家學中如何?
好吧,這個不論,人各有志。只是,這人端得薄情寡義。古時送葬是個很大的事情,那代表著一個人在人世間最後的一段路。秦可卿沒有子女,估計跟賈蓉也有問題,這秦鐘可是她兄弟,可是送葬時,怕吃苦另宿水月庵,哪念手足之情?更荒唐的是,當日還跟那小尼姑智慧作搭檔子事,一點兒也沒有傷心難受。
要說,還可以用因為是從養育堂抱回來的、所以沒什麼感情之類的寬解,可是這種時候幹那種事,這做人的禮儀羞恥呢?
這個秦老爹也真是作孽,抱養了這樣一個兒子回來,發現了小尼姑逃離庵門找上門來了,被兒子的醜事活活給氣死。
這會兒這秦鐘倒是知道羞恥了,病倒了。林靖雖然知道這人會病死,可還是對這人沒多大同情心。
只是,這會兒聽見寶玉這樣說,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添了句話,道:“那寶二爺快去稟了老太太,讓給請個好大夫。你在這兒著急,就算是趕過去看他,也抵不住好大夫啊。”
罷了,自己也算是出了主意。剩下就看老太太有沒有同情心,以及秦鐘有沒有這個命了。
只是,這東府的小舅子,求到西府這兒,嘖!
☆、正文 116只是手足
寶玉一聽這話,愣了愣,爾後一擊掌,脫口而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好兄弟,可多虧了你了,我這就找老太太去。”說著,也不等人說話,丟開手一轉身就跑了。
林靖看著寶玉匆忙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養了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該說是幸事還是作孽?
掉回眼神,林靖才要進屋子,只是這眼神餘光,就掃到一個人。那人隔了幾棵花木,正朝林靖這兒探頭探腦的張望,不是別人,正是黛玉跟前的雪雁。這雪雁還在起勁地張望著呢,全然沒發現大爺已經把她的一舉一動就看在了眼裡。林靖腳下一頓,還是沒理會她,就進了屋子。
碧草蘭草早就聽見大爺回來了,原本是要出來迎的,只是這寶二爺就堵在屋子門口轉悠,倒讓她們不好出來,擾了主子的說話。這會兒忙過來打了簾子接了人進來,蘭草笑著說道:“主子可算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這寶二爺非得把咱們屋子門口的地給磨下去幾寸不可。”
林靖拍了蘭草一下頭,“又貧嘴,寶二爺也是你可以亂嚼的?”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笑意,她也只有在這幾個人跟前能放鬆一些。
“是——,奴婢錯了。”蘭草這錯認得跟個詠歎調似的,一唱三轉,一聽就知道全無誠意,不過是順著主子的玩鬧,繼續下去罷了。
林靖也沒再接,只是問著寶玉何時來的,有什麼事情。碧草忙道:“寶二爺倒是來了沒多久,只是像是有著什麼心事,滿臉焦急。蘭草讓他屋裡坐,這位爺都坐不住,就非在門口等著。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聽了這話。蘭草“嘻”的笑出了聲,“爺,您可知道,這府裡頭的幾位姑娘,給那位爺起了個雅號。你給猜猜?”
林靖想了想,這會兒大觀園還沒有影子呢,總不會是什麼怡紅公子之類的,那是什麼呢,好像書中有提,“可是那絳洞花主?”
“啊唷喂!”林靖話音才落。碧草就笑歪了,蘭草也伏在碧草肩膀上,嘿嘿笑個不住。邊笑還邊道,“奴婢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雅號,什麼洞主花主,還樓主草主呢。”
林靖也被這一個樓主說得好笑,要不。自己也弄個來玩玩,天涯樓主,碧水洞主,要不,就倒紅樓主,紅樓強拆辦主任什麼的。也不錯。正樂呵著呢,就聽蘭草揭了迷底,原來。“無事忙”,可真是形容得太好了。
這說了會兒話,這兩丫鬟看著大爺的心情是真的不錯,才算真正放下了心。這一段日子以來,這糟心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不說遠的。眼前最近的那位,就讓人擔心。是遠了也不能,近了又貼不上。
正想著呢,就聽見林靖道:“對了,姑娘那兒如何?”
碧草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聽林嬤嬤說,姑娘許是累了,一直都沒出屋子呢。”心裡卻不怎麼舒服,現在林府就這麼兩位主子,又是在一個院子裡住著,大爺居長,姑娘年幼,難道不該過來問候一聲?哪怕派個丫鬟過來虛應一下也好啊。咳,嬌客嬌客,就這樣嬌養著吧。只是這些,自己再怎麼不舒服,怎麼替自己主子不值,都不能當著主子面上說,主子已經夠累的了。那啥,反正是這榮國府教養的,也是要嫁在這榮國府的,好的壞的,就都悶在一鍋裡,隨他們鬧去吧。
林靖倒是真是沒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頭,也根本沒聽出什麼味兒來,只是還是站了起來,“我過去看看。”交待了一聲就要出了屋子。
碧草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麼來,只是哎了一聲。蘭草眨吧眨吧著眼睛,雖然不知道這又是如何了,怎麼忽然覺得有點兒味兒不對?
林黛玉還歪在炕上,眼睛裡,淚留個不住,手上那塊絹帕子,已經是半濕了。
“姑娘。”紫鵑在邊上陪著,想要勸說,卻又無從說起。這回,不光是姑娘,連她自己,都有些替姑娘難受了。
從回來到現在,府裡姐姐妹妹們,除了抱恙的二姑娘,都來探望過姑娘了,就算是二姑娘,也讓司棋過來過了。哪怕是爺兒們那裡——璉二爺和璉二奶奶自不必說,一位是陪著南下又幫著大爺操持的,一位是安頓這大大小小一大窩子人的;就是珠大奶奶都使人探望過,還替蘭哥兒問了好。連環三爺琮三爺,都讓人打了個呼哨,雖然是沖著大爺的,可好歹也過來這兒漏了回臉。這樣一來,唯獨寶二爺,既沒來探過,也沒讓人捎話。
這個,算個什麼?
如今即這麼著,當初何必那麼熱絡?
紫鵑心裡雖然很不舒服,可嘴上還要勸著黛玉,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道:“姑娘,才剛雪雁說的,您也聽到了。看來,是寶二爺遇見什麼難事了,所以這才一時有了疏漏。叫我說,過不了明天,寶二爺准又要長在咱們這兒了。姑娘現在如此,以後可不是冤枉?”
這話才出口,紫鵑就暗道不好,自己也真是昏了頭了,怎麼一時不防,把這話兒給說出來了。
果然,黛玉這會兒也不管別的了,拿眼就瞪了紫鵑,恨聲道:“這話還真好笑,他一個爺們自然是有他的事情,來與不來,誰又管得著,又說什麼長在這兒?就算是他願意,我這兒還沒他的地兒呢。我如此這般,自是因為我樂,與誰何干,我自是對得起我自己個兒,又哪來冤枉的話?”
這還是因為紫鵑一直陪伴,黛玉對她說話還和緩些呢,要是換了別人,還不知道說些什麼刀子出來。
紫鵑忙應著“是”,不過這樣一來,黛玉的眼淚一時倒是住了,只是心中還是恨著,寶玉,你好!有本事,你今生今世都別踏足我的地兒。
才剛進府時,黛玉對著寶玉又是怨恨又是惦記,其實這怨恨惦記,都無法把那種百轉千回描述一二。所以憑著一時意氣,跟著林靖來到這兒,百般思量後,又有些回轉過來,只想著寶玉是不是有什麼身不由己,不管如何,自己都因該聽他親口說個話。
一時間,又為寶玉設想了種種不能夠的理由,千般萬般的往日好處,只想著看見寶玉,定要親口質問。
然而,轉眼間,忽又矜持了起來,寶玉就算有著這樣那樣的理由,這般那般的不如意,那也是寶玉的事情,憑什麼那樣對待自己?說什麼親口質問,就算寶玉站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會去跟他說話的。就算走路,他若走這邊這條路,那自己就一定要走那邊一條。
只是,不管黛玉如何,還真沒想過,寶玉竟然對自己不聞不問。黛玉雖然心中不肯承認,但她其實是實實在在在等著寶玉的。
可是,寶玉那原先,粘著不放的架勢,奇跡般的,沒了!
寶玉沒有過來!
時間在等待和失望中一點一滴的變得難熬,卻又讓黛玉潛意識的希望著過得更慢。如此,在這樣的煎熬中,寶玉,他來了。
黛玉雖然人是在屋裡,耳朵卻在院子裡,聽得那些個婆子們的問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該坐著等著,還是該躲到裡屋去,讓人攔著寶玉只說是不見?
可,還沒等黛玉反映過來,就聽見寶玉是往哥哥那兒去了。這一時間,已經不能僅僅用失望這樣說了。
別說是黛玉了,就是紫鵑,都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紫鵑吃驚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麼,就把雪雁找來,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回。這些,都是當著姑娘的面做的,只是黛玉在一邊自管自的不出聲,只當自己不存在。
林靖隔著門簾,正好聽到了這些個話。眼神一掃,那幾個跟在她身邊的婆子頭一縮,只恨不得沒長耳朵。而邊上林來壽家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大爺把姑娘交給自己教些規矩,可現在。。。。。。
只是,她也真是百般難為啊,這府裡是那樣的,老太太是那樣的,姑娘又防備這自己,那個寶玉,咳,還真是說不得。林來壽家的想想就不夠想的。這會兒就要給林靖跪下去,自己真是有負大爺囑託。
只是林靖一擺手,拿眼厲掃著那幾個婆子,心道還好,都是自己帶出來的人。不過,就算這樣,也真真是,咳!忽然間又想到,這麼些年下來,不知道這主僕兩的話被人聽去了多少!
林靖也顧不得想那些了,先把眼前的事情給定性了才好,“妹妹自幼在這府裡,跟那些姑娘寶玉,都是一起長大的,這手足之情非是尋常可比。唉,有時候,我都要吃醋了。”
那些人忙連連點頭說是。
一簾之隔,裡面的話,外頭能聽得見,現在,林靖這樣說,黛玉等自然也聽見了。
這一下子,黛玉的臉就漲紅了,再聽見那些個聲音,才知道,自己這些話,竟然都被人聽去了,這一下子,臉都滴得出血了。
(謝謝釉蝶同學的平安符,麼麼~)
☆、正文 117誰才自私
林靖說完這些,也沒等上一會兒,就讓人傳話了,所以,等她進屋的時候,黛玉的臉還是那麼的紅呢。
林靖仔細地看了看黛玉,才笑眯眯地說道:“妹妹的氣色看著還不錯。我還擔心這一路上妹妹太過勞頓了。這下,倒可以放心了。昨兒個可歇得好?今日用了些什麼?有什麼想吃想要的,儘管告訴我。若我不在,只管去找碧草他們。”
黛玉臉上真是燒火了,只是這些都是好話,也只能訥訥地應著,全不能說什麼。
林靖把個心比比干多一竅的林絳珠弄成這樣,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陰暗了。只是,既不像成全那段草木前緣,總要狠些心,使些手腕,稍稍給些敲打,讓她明白些。若因此,世上少了一位世外仙子林,卻多了個踏實過日子的林府大姑娘,也未嘗不是好事。踏實活著,總比芳齡淩落好吧?
當然,這不過是林靖自己這個貪生怕死的人的淺見,還真不知道對於黛玉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呢。
林靖看了看黛玉,也不想再多說她什麼,怕太狠了。只是一看邊上的紫鵑,心裡就有些不舒服。誠然,這丫鬟是一心為了黛玉,只是,作為一個貼身的大丫鬟,黛玉的臂膀,她更因該知道什麼叫做分寸。
人人多說紅娘好,可其實處在這樣的時代,這崔老夫人棒責紅娘,還真是不虧。其實,鶯鶯傳,只在這愛情故事最美好的時候嘎然而止了。誰又能知道這崔鶯鶯的最後結局?要林靖續,在如今這樣的背景裡,那結局,絕對是個悲劇。
所以,她林靖這兒。不需要紅娘,只需要能在林黛玉想不透的時候,稍稍替黛玉想想這個時代的行為準則,任何時代,不合乎當時社會行為準則的,結局,美妙不到哪兒去。
當然,林靖從那個後世而來,知道這樣是扼殺了人追求美好情感的天性,可是。她林家,不需要這樣的勇士,這社會也容不得這樣的先鋒。
而林靖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雖然心裡因為賈敏、因為林如海,對林黛玉不太能真當成自己的妹妹,也因為黛玉的對自己的隔閡,而無法真正親近她,可也是對她一再容忍的。
可今兒個。既然開了頭了,那就得敲打到實處。黛玉這兒既然不打算再說,林靖就對這紫鵑發話了,“你這丫鬟,往常我還以為你就是個懂事的,知道什麼是對姑娘好的。也能時時勸著姑娘,可今兒個看著,我這心放了太早了。”
紫鵑早在聽見屋子外說話時。就知道不好。自家姑娘臉紅了,可這丫鬟的臉色,卻變得煞煞白。
黛玉是被老太太嬌養著的,可她卻是經過榮國府的丫環教程,才能到了老太太身邊的。自然是比作姑娘的多懂一些人情世故。這會兒聽了大爺這樣說,這紫鵑再也站不住了。腿一軟,就跪在了當下。
林靖這會兒全然收起了在黛玉跟前笑眯眯的模樣,也沒有了往日那樣好說話的好脾氣,只是板著臉看著紫鵑,“你說說,你今兒個都犯了些什麼錯處?”
犯了什麼錯?這些話,怎麼能當著這麼些人說?這一說,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紫鵑一咬牙,道:“奴婢明白奴婢壞了規矩,實在是罪不可恕,求大爺責罰。”雖然知道這樣一來,一頓好打是逃不了的,只是,比起姑娘的名聲,那還是自己求一頓打來的好。要不是自己是老太太給的,這位大爺估計就不能容自己在姑娘身邊了。
紫鵑如此,林靖倒是舒服點兒了。這丫鬟,確實忠心得很。
自己那會兒細讀紅樓,最喜歡的,當屬紫鵑了。只是這會兒,拿這時的規矩來看,自己當初喜歡的那些,現在偏偏就要約束那些。若紅樓歌頌的是反抗封建禮教、崇尚自由、追求人性,那麼自己現在做的,就恰恰相反,應改屬於大反派才是。
只是,人怎麼能脫離社會環境?
自己,就當一個大反派好了。就此沉淪,只為活著,好好活著。自己從來不是個先驅,不是個社會學家,甚至還不是個潔癖。
林靖淡淡的看著紫鵑,這會兒神情倒是放輕了些,“這會兒倒是知道求我責罰你了,那你做事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呢?”
“姑娘還小,有些事情,一時考慮不周也是有的。你卻不能只顧著姑娘的想頭,只縱著她,全不管這些事情到底該不該。就比如說現在,這才長途跋涉,姑娘身子柔弱,最是該好好歇著的時候。只是姑娘想著老爺,未免傷心落淚。你就該狠勸,哪怕姑娘惱了你,也不該由著姑娘落淚。”林靖故意歪曲著事實,把這眼淚歪到了林如海身上。這樣,也算是給裡外這些人一個糊弄傻子的說法。只是,實在裡,紫鵑聽得懂,黛玉也聽得明白。
黛玉一時想起自己這些,又想到才去世的林如海,更覺羞愧,一下子,才收住的眼淚又掉了起來,只是這回,倒是真真切切的思念亡父。
林靖一見黛玉如此,忙上就勸道:“都是我不好,又勾得妹妹傷心了。只是妹妹聽聽我這話說得對不對,老爺在世是最疼妹妹的,若妹妹只顧著自己的難受,只是一味的思念老爺兒落淚,這樣下去,你這身子可是抗得住?如此,你讓老爺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心?”
這些話,都有人對黛玉說過,只是並不太管用。可今兒個林靖這話,卻更有層意思,黛玉這種萬事細細琢磨的性子,怎麼能聽不明白呢?
可林靖這會兒去不點到為止了,她還在給紫鵑現身說法呢,就聽到她繼續道:“妹妹如此傷心落淚,是因為孝順。可要我說,雖然是孝順,卻是一種自私的孝順。”這話一出,黛玉驚住了,這話可怎麼說的?
林靖扯了扯嘴角,“妹妹只顧著自己的心,順著自己的情,恣意縱形,想著老爺了,難受了,就哭會兒。可你有沒有想過,老爺要的是什麼?老爺臨去世,還念念不忘著妹妹,只為了能讓你好好兒的。你這樣是好好兒的?你哭壞了身子,夜市好好兒的?那是老爺願意看到的?只怕是老爺在地下看見了,為了你,連奈何橋都不肯過。不過奈何,如何入輪回?只在那黃泉下為你揪心,日夜遊蕩!黛玉,你這是讓老爺死都不安心!你這個,何曾是孝順?你這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這樣的話,從來沒人對黛玉說過。雖然,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只不過讓黛玉想想去世的林如海而已,可如今這樣,卻變了種味兒,怎麼有人敢這樣對黛玉說?
只是別人說不得,林靖卻能說得,她是黛玉的兄長!
黛玉全然愣住了,自己真的是不孝?真的是自私?從下到大,黛玉一直被疼著寵著,雖然說在榮國府還是要小心看人眼色,可到底沒有人敢這樣說她。一時間,臉色煞白,不知如何得以。
林靖還不甘休,還要為以後打上一支預防針,“我知道,妹妹其實不是這樣的。只是一時之間沒想到而已。你且仔細想想,我這說的對不對。若是認為我這話說得不對,那我就給你賠禮,倒茶認錯,甚至可以當著老太太的面,讓她老人家給她寶貝外孫女兒找回公道。若是我這話在理,那就聽哥哥的,萬事多想想,行事之前想想,那樣做可會讓老爺安心否?”話沒說白,只是這時候的禮教規矩都放在那兒,若是有些出格的事情,當然是讓林黛玉自己去掂量。
林靖說到這兒,看著黛玉發白的臉色,心想也差不多了,這次,這鼓敲得真餉,希望黛玉能在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完全時,就把那些萌芽都掐了吧。只是,林靖也明白,這頂多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林靖這時又掉轉頭,對著還跪著的紫鵑道:“我知道,其實你是個忠心的,有一心為了姑娘,只是,還是剛剛那個話,什麼該做,神不不該,你得記住了。這次饒了你,可再也沒有下次了。再有,姑娘從小有你伴著,感情自然不是別人可比。有些話,別人說了,也就那樣了。你說了,就不一樣了。所以,你更該好好多幫著姑娘勸著姑娘。不要你是一心為了姑娘好,其實卻是害了姑娘。明白了?明白了,就起來吧。”
“是,紫鵑明白了。”紫鵑磕了個頭,才搖搖晃晃地起來了。
林靖歎了聲氣,這樣一來,再也沒有什麼四角俱全的話了吧?也再也不會去私下試探賈寶玉,弄得滿府都轟動,也徹底讓林黛玉抹上那一筆再無法個脫身了吧?
林靖輪番轟炸了這這一對主僕後,也不做多留了。
只是才轉過沒人的地方,林靖就給了自己兩嘴巴子。
道貌岸然,卻虛偽自私!不是別人,就是林靖自己!
(謝謝蕭紫情童鞋的兩個平安符,麼麼~)
(小易童鞋,好茶小學三四年級開始看紅樓,每年暑假看一遍,從一開始根本看不懂,只挑那些梳妝打扮好吃好喝看,到後來的詩詞賞析,可以說,一直以來,都是喜歡黛玉的,不過,也喜歡寶釵。可以說,紅樓裡的大多數人,好茶都喜歡。不喜歡的,當然是夏金桂主僕,還有薛蟠等。
只是現在想想,裡面的主角,換一個紀實類或者是現實向的主題,就不那麼討喜了。
很多事,容不得細想細掰,不然,真要倒掉的。
話到這兒為止,不說了,再說下去,那真得有人把好茶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