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網王)那些胃疼的青春》作者:灼沐【完結】

悠于 2015-12-12 11:11

58、微笑 ...

  夜風微涼。

  霓虹的光映得本該星辰璀璨的黑夜隱隱發紅,遠遠望過去,如同一片永不安眠的天空。商業區的熱鬧繁華是不分日夜的,相比起這小段窄小又擺放著各種損壞破舊傢俱的巷道,還是這裡的幽靜和是不是在垃圾桶裡折騰一下的流浪貓狗要更像夜晚。

  巷道附近只亮著幾處微弱的燈光,男人與女人的吵架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受驚了的犬吠聲,一閃一滅的短路街燈。

  景嵐和手塚國光就這麼維持著同一個姿態站了一段時間。

  空氣裡盡是僵化。

  景嵐看著手塚國光手裡提著的購物袋,裡面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上次在雨中碰到是這樣的,這次還是這樣,提著個購物袋,她是不是和購物外出的手塚同學比較有緣分呢。

  「我還想四處走走,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謝謝關心。」景嵐幹幹地笑了笑,便朝巷外快步走去。

  可手塚移動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跟上了她,與她並肩。

  「我送你回去。」旁邊傳來的聲音微有涼意,有種景嵐無法抗拒的堅決。

  小小地瞥了手塚同學一眼,景嵐用力地呼出一道鼻息,頗有些無力。面對這位面部嚴肅表情貌似永遠一百零一號的青學網球部部長,景嵐細細地思索了一陣,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話題可供聊,說網球,她連基本的規則都不知道,談運動,她可是個連八百米都想盡辦法糊弄過去的角色,聊學習,除了理科,文科就是一絕望深淵,更不用說穿越後,那歷史那國語弄得她想淚奔。

  也許是景嵐的心理活動太過強烈,手塚國光開口了,「你在想什麼。」

  這話聽得景嵐人先是一震,接著就瞪大了眼睛望著手塚國光,充滿了驚奇,「你在問我麼?」

  手塚這回沒說話。

  景嵐尷尬地笑了笑,「剛剛在想事情,所以聽得不太清楚。」左手抓了抓頭,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淤青,到嘴邊的聲音就抽了起來。

  街燈明亮之下,景嵐手上的那塊淤青看上去很是嚇人。

  「受傷了?」手塚國光問道。

  口氣明明沒什麼變化,但是景嵐卻總感覺在裡面聽到了關心的意思。眨巴著眼睛,景嵐微笑著,將自己這個奇怪的感覺打消下去,舉起手,又是一個忍痛的表情,「今天不小心弄得。回去擦擦藥揉揉就沒事了。」這種,不過是小問題而已。

  手塚國光將購物袋放到了路邊的長椅上,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了出來,有碎花的小毛巾,小包裝的魚食,什錦的水果罐頭等等,長椅上就這麼被默默地擺放了一溜,琳琅滿目的,感覺像是街邊小攤。當手塚國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後,又工工整整的將拿出來的東西放回去,動作很快,看著那鼓鼓的購物袋,景嵐有種方才東西沒有被掏出來的錯覺。

  「過來。」

  低沉清冷的聲音闖進景嵐的耳朵,在手塚國光手裡,她看到一小瓶藥水還有消毒棉簽。

  景嵐乖乖地走過去,伸出一大塊淤青的左手,在燈光的直射下,更是顯得觸目驚心起來。

  「會有點痛。」手塚低聲地說。

  隨後清涼的液體附上了她的手,手塚國光低著頭神色專注地用手指細細地揉著那塊淤青,力道不大,但每揉動一下,就是一下鈍痛。景嵐咬緊了牙忍著痛,而嘴角卻還帶著笑意,看著手塚。

  手塚的手指不纖細,手指關節粗大,偏瘦但含有力量,掌上有幾處老繭,顯然是常年打球留下來的。

  布著藥水的手在燈光下折著水潤的光澤。

  如此,揉了好幾遍。

  瓶子裡的藥水只留下了三分之一。

  景嵐手上的淤青咋一看倒也淡了不少,手塚這才用棉簽仔細地將她手上剩餘的藥水給吸幹了。這時,景嵐的左手看上去也不至於那麼慘不忍睹了。

  「好多了。」景嵐張開手反復的看著,頓了頓,說,「這週末,是我們劍道社和立海大劍道社的約戰時間。前次輸了,這次就要努力贏回來,不是嗎?所以,這些天都在努力練習,不過結果還是強差人意。」歎息之余,景嵐全然忘記了和自己練習的那位是亞久津仁,他本身的運動神經便是十分發達。

  虛空握了握右手,景嵐偏著頭斜看著自己掌上新結出來的繭子,燈光下反射著柔潤的光。她記得自己有用溫水好好泡過,也用潤膚霜保護過,但短短的時間裡,繭子還是被磨了出來。

  「不要大意地上吧。」手塚國光冷不丁的就冒出了這麼句話,並將手中剩餘不多的藥水交到了景嵐手中。

  景嵐失聲笑起,但又立刻收斂了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握緊了藥瓶。

  「認真努力的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失敗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在為我打氣。」景嵐眼中閃爍起狡黠地光。

  手塚未能否認,但撇過了頭,手握上了購物袋的繩子。

  看到手塚的反應,景嵐的笑容更加愉悅起來,曲起的雙腿隨意伸展開來,雙臂支撐在長椅上抬起頭,街燈下蚊蟲飛舞繚亂,景嵐那雙深灰色的眼睛忽而迷蒙了起來。

  「呐。手塚,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身邊欲要起身的人停頓了下來。

  景嵐仿佛都能感覺到手塚國光那冰涼的視線,回過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沒有什麼朋友。」因此在遇到某些事的時候,腦子裡只會忽然空白,然後自己努力的去做,這從上輩子,她就開始養成的習慣。

  『嵐嵐是最堅強的,媽媽相信就算媽媽不在身邊,嵐嵐也能過得很好。』

  所謂的堅強,那是被訓練出來的,因為媽媽不在身邊,所以她從小就要開始自己學著堅強,不怕黑,不怕走夜路,遇到危險也能冷靜處理。

  『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不要擔心。嵐嵐。有那麼多娃娃陪著嵐嵐的,不要怕黑哦。』

  那群大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明白小孩子想要什麼,他們明明曾經也是孩子,她要的不是很多很多娃娃,要的不是漂亮的衣服,要的不是永遠吃不完的零食,她要的只是週末父母能夠帶她去遊樂園裡玩一天,要的只是希望父母能有一次去參加家長會。可惜,等待她的一直都只有『爸爸很忙』『媽媽現在有事』。

  『她和嵐嵐不一樣。她更需要我這個朋友,嵐嵐,你反正有那麼多朋友,少我一個關心你,也沒有關係不是嗎?』

  從此,她就再也沒有靠近過任何人,沒有過交往過甚的朋友,有的只是那些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

  其實在上輩子死掉的那刻,她都懷疑,會不會有人為她掉下眼淚。

  一些埋葬在內心最深處的記憶閃閃躲躲地從腦海裡經過。

  景嵐的笑容越加溫暖柔美,臉色就越發的慘白。

  月堂葉子的出現,她說的話,很大程度上喚醒了這些似乎早已經遺忘了的記憶。因為上輩子的冷清,所以她格外的珍惜現在的這個家庭,霸道依戀她的雙胞胎弟弟,看似短路疼愛她的內海老爸,還有總擺著一副冷漠表情其實關心她的母親大人。

  所以,知道某些事情後,有些東西就變得格外殘忍起來。

  蜜糖有時候也會變成毒藥。

  景嵐蒼白地微笑著,說,「你就將就一下聽聽吧。」

  仿佛是被景嵐突如其來的受傷表情給驚到了,手塚國光望著她,目光沒有移動。

  「以前有個小女孩,家庭很幸福。後來,她爸媽為了讓她過上更幸福的生活,便開始努力賺錢努力賺錢。就這麼一年一年過去了,小女孩長大了,家裡的錢也越來越多,可是她見到父母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她和父母吵了一架,一個人搬出去了。」

  景嵐也不管手塚會不會聽,就講了起來,她的聲音很輕鬆,她的笑容也顯得很輕鬆。

  但是,莫名的,空氣裡總有種奇怪的憂傷。

  「幾年後,小女孩又有了另外一個家,一個疼愛她的父親,一個對她很好的弟弟,還有位母親。看似幸福生活要開始了,可這個時候,有個女人突然冒了出來,她跟那個小女孩說。」

  「你被出賣了。」

  景嵐從嘴裡緩緩吐出那句話後,便低著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好了。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景嵐輕聲地說。

  「然後。」手塚國光問道。

  「然後?」景嵐疑惑地看向手塚國光。

  手塚的表情仿佛一成不變,那目光如高山上的雪,「小女孩打算怎麼做。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我想,小女孩知道該怎麼做。幸福不是假的。」

  景嵐愣住了,眨眼間又笑了。

  「如果沒有退路,那就拼上一切往前走。」

  或許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保護,更不是抱歉的話語,而是一個人支撐著她往前走,鼓勵她,能告訴她就好了。

  「不要大意。」手塚國光一如往常地嚴肅回答。

  「瞭解。」景嵐聳了聳肩,站起來,心情愉快地朝他揮了揮手,「我從這邊回家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小心路上不要被劫財劫色哦。」

  說完,沒等手塚國光說話,景嵐就跑開了。

  街燈下的光暈中,手塚國光的身影甚是挺拔。

  向好幾個路人打聽完方向,景嵐走走停停總算是跑回了家,門是開著的。屋裡有人來回不停的踱步,窗簾上能看到來回的身影。

  「我回來了。」景嵐走進屋,解開鞋帶,便看到內海琴美如釋重負的樣子。

  「小嵐有沒有回來。」

  「景嵐有回來嗎?」

  隨後就聽到一前一後的喊聲。

  內海老爸和夏樹從外面跑了進來,一同定在了門口,呆呆的看著景嵐。

  鬆氣的聲音,從空氣中傳出。

  「歡迎回來。」內海琴美淡淡地說。

  景嵐低眉淺笑,她現在有個家,有疼愛她寵她的父親,每天給她做飯,有個依戀她保護她的弟弟,每天都陪伴著她,有個冷漠不想表達的母親,晚上會為她蓋被子。

  這樣,就夠了吧。


59、千呼萬喚始出來 ...

  當景嵐宣佈要去神奈川立海大時,內海明平的眼光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週末家裡沒有其他人,內海琴美已經出去,說是要加班,週一才能回來,而夏樹自然是一早就被挖出被窩,被帶去神奈川了。在夏樹離開兩個小時後,景嵐才接到裕江直也的通知集合。

  所以,當景嵐說要去立海大時,正在洗碗的內海明平立即從廚房裡沖了出來,擋在了門口,常日裡無害的眼神,此時咄咄逼人。

  「怎麼了。」

  景嵐自覺怪怪地拉緊了挎包的帶子,還動了動用布袋套好的竹刀。只能說內海老爸現在的目光實在是太嚇人了,像一隻受到攻擊的護崽母雞。她還是頭一次見識到這樣子的內海老爸。

  「去神奈川幹什麼。」內海老爸一下就緊張了起來,「是要去見她嗎?雖然她來找過你,但是你可以不用去見她的。」

  景嵐失笑搖搖頭道,「當然是社團活動。大家都要去。」她想了一下還是沒敢把要去立海大打架的事情說出來,只怕這位老爸分外擔心然後就把她給扣押在家了。

  這次的事,她是萬萬不能缺席的。

  「那是擔心夏樹吧。」

  「啊?」景嵐一呆。

  結果,本來就陷入臆想情緒的內海老爸就對號入座了,感慨地摸了摸景嵐的頭,「小嵐。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姐姐,也很疼愛夏樹,但是,神奈川還是能不去就不去,好嗎?夏樹他會沒事的,他是個堅強的孩子。你一定要相信他。今天就在家裡陪爸爸吧。你已經好久沒看老爸寫的小說了。」前面,內海老爸說得還頗為嚴肅,但一說到後面,人就原形畢露了,淚眼汪汪地看著景嵐。

  景嵐無奈地皺了皺眉,拿開了內海老爸的手。

  「我已經不是做夢的年齡了,對言情小說沒什麼興趣了。」她沒想到原先的那位竟然還喜歡看內海老爸的言情小說。

  下一秒,內海老爸就蹲了下來畫圈圈了,嘴裡念念有詞的。

  「小嵐不喜歡老爸了,不喜歡老爸寫的小說了,以前可是小嵐說喜歡老爸的小說,爸爸才有激情繼續寫下去的。小嵐,是不是最近換口味了,寫奇幻怎麼樣。」內海老爸楚楚可憐地發問。

  歎了口氣,景嵐趁機換好了鞋子,拉開門邊往外走,邊喊,「我先走了哦!小說什麼的,還是以後再說吧。」沒等內海老爸來得及追出來,人就快速地消失在地平線上。

  只留下內海老爸一人在思考奇幻好呢?還是繼續寫言情的問題。

  當景嵐趕到集合地點時,裕江直也正好續了第三杯咖啡。

  「來得太慢了。」裕江直也不滿地說。

  景嵐平復了一下呼吸,才說,「稍微有點事耽擱了。」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這次來的人不多,就幾個,每個人頭上都綁著『必勝』字樣的白色布帶,穿著灰色的運動褲加白色襯衫,桌子上還擱著幾把扇子。

  「我還以為大家都去。」景嵐笑道。

  「那是當然了。」一男生站起來握拳吼道,「景嵐的初戰,我們怎麼可能不到場呢。」

  如此的氣勢把景嵐小小地震了一下。

  裕江直也拿起竹刀,將其搭在肩上,「其他人已經去立海大了。就等你了。」

  「景嵐快走吧。讓立海大見識見識冰帝女生的厲害!」

  「沒錯沒錯!快走吧。把立海大的打得落花流水!」

  幾個男生起哄著將景嵐給拖上了車,直奔立海大而去。

  不久過後,在車上晃得迷迷糊糊的景嵐就被拖了下來,還沒等她揉開眼睛好好端詳一下立海大附屬高中的大門,就被扯了進去,七拐八拐地站到了寫著『劍道社』幾個大字的牌子面前。

  劈裡啪啦,竹刀敲打的聲音和男生的叫喊聲從那道門後面傳了出來。

  剛才還迷糊著的景嵐全身一顫,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手不由自主地觸摸上裝著竹刀的布袋,眼神充滿了堅定。

  「進去吧。景嵐。」

  裕江直也仿佛看出了景嵐的緊張心理,拍了拍她的肩。

  「努力就好了。」

  「加油。景嵐。」

  幾個男生各自都握緊了拳頭朝景嵐點點頭。

  沒有人給你壓力,所以你也不用給自己壓力。

  深呼吸幾口氣,景嵐露出了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道門。裕江直也等人就站在她的旁邊。

  推開門,景嵐眯了眯眼,裡面吵雜熱血的氣氛瞬間就冷卻了不少。

  舉著竹刀帶著護具的男生們各自抬起頭看向門口這邊,手邊還保留著對砍的姿勢。無數道視線都不約而同集中在了門口的景嵐身上。

  握了握竹刀,景嵐坦然地走了進來。

  「景嵐!」

  其中一個離得比較近正在場地上打著的男生似疑惑似高興地喊了起來。

  「部長!景嵐你們來了。」

  「我還以為景嵐不會來了。厲害呀!丫頭。」

  「切!你以為三年B班的女生會那麼沒用嗎?」

  場地上一個個的男生都拿下防具愉快地朝景嵐打起招呼,露出那張青春洋溢滿頭大汗的臉,他們的口氣裡,景嵐明顯聽出了他們的緊張和擔心。

  「閉嘴!」裕江直也暴躁地喊道。

  三年B班的一群傢伙也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可臉上還堆著笑容沖著景嵐。

  景嵐友好地回應點點頭,轉頭就看到了夏樹那副擔心的樣子。景嵐一瞪眼,奇怪地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冰帝的各個正選們坐成一排,跡部景吾、忍足侑士、向日嶽人等等一個都沒少,其中向日還朝她頗為高興地擺了擺手,日吉則在她目光路過時點了點頭。

  「這就是文太的女朋友嗎?噗哩~不錯嘛!文太!」一個不太正經的聲音夾帶著奇怪的簡單發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夏樹人即刻起身,狠道,「立海大的混蛋給我閉嘴!」

  景嵐聞聲歪歪頭轉了過去,就對上一副吊兒郎當表情的少年,銀色偏藍的頭髮在透過視窗射下的陽光中甚是漂亮,立海大的土黃色正選服昭示著他的身份。

  「冰帝的傢伙,你才該閉嘴!」少年慢悠悠地回道,轉而又打量起景嵐,「看上去,好像在哪裡見過。」

  望著他似乎在回憶的表情,景嵐頗為有趣地笑了,使了個眼色讓夏樹消了聲,「我們應該有在哪裡見過吧。」說完,她就對上那邊一臉肅然端坐著身帶護具的男生笑了,這群人她都知道,尤其是這位真田弦一郎,那更是要知道了,在立海大校門口把『月堂景嵐』弄哭了的傢伙,真是看不順眼!景嵐咬了咬牙,勾起唇,「是不是。弦一郎君。」

  「哇!藍藍什麼時候認識副部長的?」一直用期盼眼光看著景嵐的文太大呼小叫了起來,「副部長都不告訴我,太不講義氣了。」

  切原赤也也好奇的看著自己的那位師傅前輩,不過沒有說話。

  立海大的其他人則是:柳蓮二翻動著自己的筆記本;柳生比呂士推眼鏡,做穩重狀;美貌如花的幸村精市笑得更是美貌如花,看他表情似乎也在回憶著什麼;光頭皮膚黝黑的那位桑原則在安撫著丸井文太。

  再回頭掃視了一圈冰帝的少年。

  景嵐感歎著這些冰帝和立海大的都湊齊了。

  只是,她真是好奇,打網球的兩夥人怎麼就在劍道社集合了。

  拜託,這是網王世界,又不是演竹刀少女。景嵐扶額。

  「我們練習賽已經打完了,夏樹說要等你,所以就一起過來了。」向日嶽人疑似看出了景嵐心中的疑惑,及時出來解惑了。

  景嵐恍然。

  「敘舊完了嗎?今天的舞臺應該是屬於我和月堂桑的吧。各位前輩。」

  這時,一個女生從真田弦一郎身邊站了起來,走到景嵐面前,平凡的臉上帶著自信地笑容,手執竹刀,「我叫石田綾乃,今天,你的對手。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態度彬彬有禮,但是那雙眼睛裡隱藏著的戰意和不屑,景嵐笑容變得饒有趣味起來。

  「月堂景嵐。請多關照。」

  石田綾乃大咧咧地笑彎了眼睛,湊到景嵐面前,小聲地說,「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對了,我和冰帝的長谷川麻美是好朋友。」

  景嵐嘴角的笑漸漸冷了起來。

  長谷川麻美,這個名字,她記得。冰帝前不久來找過碴的領頭羊,長穀川集團的大小姐,聽說她母親姓月堂。眼前的這位,算是親信嗎?


60、劍道與女子 ...

  吵吵嚷嚷的氣氛即刻變得靜了起來。

  望著場上兩個女生,周圍的男生們很是自覺地退下,盤腿或屈膝坐在了一旁。一種壓抑起來的嚴肅感漸漸以景嵐和石田綾乃立足點為圓心,朝四周擴散開來。場上的燈光依次亮起,木質的地板在光的照射下反出點點白光,略帶寒意。

  「景嵐不會有事吧。」向日嶽人按下聲音問向夏樹,由於他的目光全放在站在場上的景嵐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內海夏樹繃緊的面部神經。

  「不知道。」夏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咬牙切齒感。

  聽夏樹這般不善的口氣,向日少年正想反駁回去,扭頭就看到面色陰鬱的夏樹,到嘴邊的話又不住地咽了回去,這個樣子的內海夏樹他從來沒有見過。

  「景嵐沒有學過劍道。」夏樹舒了口氣,緩緩道來。

  「哦,沒學過劍道,什麼?沒學過?」向日驚呼了起來,看向淺笑著面朝石田綾乃的景嵐,心裡不由佩服了起來。

  夏樹的口氣更為陰沉些了,「是的。就算有學,恐怕也是最近的事情了。」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最近景嵐不和他一起回去了,明白了她為什麼最近總是用不太靈活的左手吃飯,明白了為什麼她身上總會無端冒出幾處淤青,也明白了為什麼她每天回來的樣子都像是剛洗完澡似的。

  她在學劍道。

  為了三年B班。夏樹想到這個,眼神莫名的憂傷了起來。

  「真是大膽的女人。是不是,樺地。」跡部意味不明地笑著。

  「是的。」

  忍足侑士一手架在眼鏡上,「確實很大膽。」接著他又拿出一張紙,道,「石田綾乃。立海大附屬高中三年級生,真田家道場的成員。」

  「那景嵐不是輸定了嗎?」

  「如果不出意外,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劍道的月堂景嵐必輸無疑。」

  聽到忍足的判斷,三年B班的男生們不約而同地浮出了憂心的表情,裕江直也一手支著竹刀,鎮定地看著景嵐,擺了擺手,「東西拿去給景嵐。」在他身後的男生迅速地拿出了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劍道服還有護具。

  「部長。景嵐她沒關係吧。」一男生小心地問出了大家的疑問。

  三年B班的男生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裕江直也身上。

  裕江直也眼睛一瞬不瞬地說,「月堂家的女人不會認輸,你們不相信她,也該相信亞久津仁。」他早就得知了景嵐近來每日下午找亞久津特訓的事情。

  「可是部長。」

  「好了。別耽擱了。把衣服拿給景嵐。」

  自作主張的話讓其他人別無他話可說,只得小跑過去,把衣服和護具一併遞給了景嵐。

  對面的石田綾乃歎笑起來,「我還以為你連東西都沒有準備齊全就來了。」

  「那還真不好意思,讓你誤會了。」景嵐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拿著衣服和護具朝更衣室走去。

  立海大那邊劍道社的大多都露出輕鬆的表情,好像冠軍就是他們囊中之物。而網球部那邊,除了和景嵐相熟的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稍微有點擔心以外,其他人倒也詳談甚歡。石田綾乃正坐在場上,閉著眼。

  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景嵐穿著劍道服戴好護具,直徑走到石田綾乃面前。

  「開始吧。」

  雙方禮貌性的鞠躬。

  分別站在兩道開始線上,下蹲,舉起竹刀。只聽見『嗨』的一聲,兩人迅速站起。

  石田綾乃猛然睜開眼睛,站起身的那一分秒,氣勢忽然強大了不少,一改方才的柔弱。

  景嵐握緊了手中的竹刀。

  關心著景嵐的人都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場上。

  景嵐的眼睛盯緊了對面的石田綾乃,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深呼吸,如果對面是亞久津,景嵐稍微鬆懈的心弦一下就被拉緊了,眼前石田綾乃的身影逐漸轉換成亞久津囂張的樣子,四周的場景也慢慢變成了無人的廢棄工廠。

  石田綾乃腳尖著地,試探性的前後移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們身上,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兩把竹刀漸漸靠近。

  接觸。

  一聲清脆響起。

  「哈!」石田綾乃猛攻過來。

  景嵐的手一緊,雙眼瞪圓,瞬間錯開了石田綾乃的竹刀,直奔她的面而去,大喊,「面!」迅雷一擊,就在那一秒。

  同時,臨時裁判舉起了旗幟。

  「月堂景嵐,一本。」

  眾人一片唏噓。

  雖然看不到石田綾乃的臉色,但是景嵐還是能微妙地感覺到石田綾乃慢慢地收斂起開始的那份輕蔑心理,端正好態度,調整好了呼吸,回到了『開始線』上。

  「哇。不是說石田很厲害嗎?怎麼藍藍一下就拿下一本了。」丸井文太古怪地看著場上已經僵持的兩個人,偷偷問向旁邊的切原赤也。

  切原老實地點點頭,說,「師傅一向都很厲害。」他可是對那日景嵐爬牆的俐落動作印象深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說漏嘴了。

  「師傅?說的是月堂景嵐嗎?」仁王雅治耳朵靈敏地湊過來搭話。

  立海大的幾位少年耳朵也都拉長了。

  切原反應過來後,露出了懊惱的表情,見自己沒可能糊弄過去,也只能交代了,「那些題都是她給我的。」被幸村精市無限放大的美麗微笑一閃,切原赤也恨不得窩到角落裡畫圈圈,心裡暗中慶倖真田副部長此時只注意場上的比賽。

  「月堂景嵐,獲勝。」

  身為立海大劍道社成員的裁判艱難地喊了出來。

  丸井文太張大了眼睛不思議地看著白著一張臉走到真田弦一郎道歉的石田綾乃,再看向景嵐時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

  「藍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她不是你女朋友嗎?你不知道?」仁王誇張地喊了起來,勾著丸井的脖子,拍了拍他的頭,恭喜道,「文太你女朋友很厲害嘛!連石田都能打敗。」

  丸井臉上一紅,連忙辯駁道,「藍藍現在還不是我女朋友啦。」邊說,眼睛偷偷瞄向那邊站在三年B班中的景嵐,她身邊的內海夏樹顯得特別的扎眼。

  「景嵐好厲害哦!」

  「沒有丟我們三年B班的臉。」

  「今天回去慶祝一下吧。」

  「真不愧是亞久津的女人,厲害呀!」

  不知是哪個男生多嘴說出來的一句話,一下就將這熱鬧的慶祝氣氛給凍結住了,站在景嵐旁邊的夏樹全身散發著不善的黑暗氣息。

  景嵐後背一寒,連忙轉移話題,「我先去換衣服了,老爸還在家裡等著呢。」邊說,人就溜去了更衣室。

  換好衣服,景嵐拎起袋子就看到了眼睛微紅的石田綾乃走了進來。石田綾乃看到景嵐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甩頭,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了進去。

  面對該同學十分不友好的態度,景嵐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情緒絲毫沒有被影響地走了出去。

  偌大的場地,挺是熱鬧的,而立海大劍道社的人則提前退場了,三年B班的也不知為何全都不見了,全場只留下立海大和冰帝的網球部成員。

  「景嵐。回去吧。」夏樹不等景嵐走進網球部一干人面前,便走了過來,順手拿過景嵐手裡的袋子,拉著她直接朝門外走去。

  「喂!內海夏樹你又要把景嵐帶哪裡去!」向日急忙追了上來。

  立海大那邊的丸井文太也不甘示弱地跟了過來。

  就在這時。

  一個戴鴨舌帽墨鏡的女人擋在了他們兩人面前,朝著向日和丸井文太禮貌性地鞠了一躬,便轉向景嵐,文雅地說,「小小姐。夫人請您回去。」

  夏樹的臉色慘白起來。

  察覺到夏樹的不對勁,景嵐就知道來的人正是『月堂家族』的人。

  「我很快就回來。」景嵐在夏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便掰開了夏樹緊握的手,轉身跟著戴鴨舌帽的女人走出道場,鑽進了一輛車。

  她還未坐穩,旁邊就鑽進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就對上夏樹牽強的笑臉。

  「一起去,然後,一起回來。」夏樹的聲音顫抖著,但是也堅定著。

悠于 2015-12-12 11:12

61、深沉的黑 ...

  內海夏樹,番外

  若黑暗終將降臨於我,那請你永遠站在光明之中微笑,不要悲傷,不要流淚,只要幸福便好。

  ————BY 夏樹

  「夏樹。是我,姐姐。」

  「呐。你知道嗎?夏樹,有時候,我真的討厭你呀!」

  「我在想,夏樹,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世界上沒有姐姐就好了。你是有這樣的想法吧。就像母親一樣,如果沒有我就好了。對不對。」

  「也許突然有一天,我就會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所以,不要對我好了。那樣,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的。」

  「這樣的你,讓我害怕。」

  「內海夏樹。……離我遠點。」

  他靜靜地望著那個從出生便和他在一起的身影緩緩地轉過身,慢慢的,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清。

  整個世界,瞬間黑暗了。

  很多人都知道內海夏樹有個在珠寶公司上班的母親,他的父親是現今有名暢銷書的作者,但幾乎沒人知道他內海夏樹有個雙胞胎姐姐,那個和他有著相同發色瞳色的女孩,只要出現在他的周圍,總會被冠上『女朋友』『仰慕者』等各種稱呼,卻惟獨沒有『內海夏樹的姐姐』這樣的字樣。因為她不姓內海,而是姓『月堂』。

  從小夏樹就不懂為什麼姐姐的姓是『月堂』,而他卻要姓『內海』。年幼時,他曾經偷偷向父母提出這樣的疑問,得到的確是父親悲傷的眼神,以及母親冰冷刺骨的目光。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問題。

  姐姐的性格很柔弱,那張和他有幾分相像的臉上總是帶著純純唯唯諾諾的笑容,對此,母親似乎很滿意但又似乎很不滿意,眉間總帶著股矛盾的疏離感。母親對姐姐向來很冷淡,哪怕一個擁抱或一個笑容都不願意施捨給姐姐,就連每次望向姐姐時的眼神都要冷得讓人感覺得冰天雪地,所以每當姐姐鼓起勇氣想跟母親說話,總會被弄得眼圈通紅,而他卻什麼安慰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地陪在她身邊。因為他能被母親擁抱,和母親一起去遊樂園,姐姐卻只可以待在家裡,看那些他看不懂的書籍。

  母親不喜歡姐姐。這是夏樹一直以來的感覺。然而他的父親內海明平,就像是為了彌補沒有母親關愛的姐姐,寵著姐姐,疼愛著姐姐,只要是姐姐想要的全都努力滿足姐姐的要求,那樣關切著姐姐的父親不知道的是,在姐姐柔弱如暴風雨中花朵般的笑容下,隱藏著是怎樣的悲傷。有些愛,不是另一種愛給多一些就可以填補的。父親畢竟只是父親,也只能是父親,他無法成為母親,也無法替代。

  姐姐很敏感,她自然知道,母親給的太少,父親給得太多,不管是哪一方,姐姐都是戰戰兢兢地接受著,在他們看不見的黑暗中角落裡,低著頭和他依偎在一起。

  「哎。夏樹。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嗎?」

  她是這樣說的。他是這樣記住的。

  要一輩子在一起。

  這樣子的姐姐,只有他了。

  姐姐的身體不好,用父親的話來說,是他在母親的肚子裡奪走了屬於她的營養,所以姐姐出生後才會身體那麼差。

  「要保護好姐姐哦。夏樹。」父親是這樣親昵地告訴他。

  要保護好姐姐。

  是他讓姐姐身體這麼虛弱的,因此要保護好姐姐。

  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生活就好了。他是這麼想的。用父親的話來說,這是一種雙生子的羈絆。他不懂什麼是羈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想和姐姐分開。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偷偷爬上了前來接姐姐離開的車子。當他被僕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在車子裡待了一天一夜,人也差點昏厥了過去。

  也就是那天,他尾隨姐姐走進了那個有著八重櫻的古老院子裡,見到了那個被許多人尊稱為夫人的月堂家族家主——月堂玲子,並且強烈的懇求留在了這個偌大連空氣都帶著深深壓抑的院子裡。

  院子裡的人並沒有將他和姐姐安排住在一起,而是將他丟在黑暗冰冷的地下室裡,他害怕,他哭泣,他哀求,全然沒有人理會他。直到有一天,那些人丟進來一大摞的書。

  「把這些書看完了,就可以和小小姐見面了。」那個女人是這樣說的,高傲的嘴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只要能見到姐姐就好了。懷抱著這樣的希望,他認真地看書,認真地學習。只要稍微沒有回答出來一個問題,就會被暴打一頓,或是關進黑屋子裡餓上幾天。

  「不要怕哦,姐姐會一直在夏樹身邊的。」

  「夏樹,餓不餓,這是姐姐給你從廚房裡偷來的。只有飯團了,下次姐姐一定偷到更好吃的。」

  「一定很痛對不對。夏樹。」

  「我去向外婆求情好不好,那樣夏樹就不會這麼累了。」

  「夏樹真厲害哦!我怎麼樣努力,都比不上夏樹。夏樹好厲害。」

  「一起逃走吧。夏樹。」

  說完逃走後,當夜他就和姐姐跑了出去,但是沒過多久就被抓了回來,等待他們的只是更加嚴酷的毒打。

  「夏樹。夏樹……」

  姐姐站在開了又落的櫻花樹下,笑容越發的柔弱起來。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多久,他不記得了。他只知道,當他被宣佈可以出來的時候,已經被安排就讀於神奈川第三小學,而姐姐已經回到了父母身邊,連道別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被拋棄了嗎?被姐姐拋棄了嗎?他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嗎?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好好學習,將來你是要一輩子陪伴在小小姐身邊的人,希望你接下來的表現不會讓我們失望。適當的時候,我們會安排你和小小姐見面。」

  「夏樹少爺。你是不需要朋友或是同伴這種東西的。」

  「以小小姐的資質是無法成為月堂家族真正的掌權者,就算將來她繼承了月堂家族,恐怕也無法真正掌控月堂家族,所以,夫人希望將來你能幫助她。畢竟你身體裡也流淌著月堂家族的血脈。」

  「作為月堂家的男人,只能服從。」

  「夏樹少爺的生命裡,只要有小小姐的存在就可以了。」

  「請你記住,你是屬於小小姐的,將會陪伴小小姐一生的人,站在她身邊。」

  ……

  「夏樹。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嗎?」

  好呀!一輩子在一起,我們說好了,永遠不分開。

  「像夏樹這麼聰明,我真的顯得很笨呢。」

  誰說的,姐姐才是最聰明了。姐姐,夏樹的聰明,是被逼出來的。如果夏樹不聰明,將來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夏樹為什麼不交朋友?」

  只要有姐姐就好了,其他人,不是那麼重要。

  「呐。你知道嗎?夏樹,有時候,我真的討厭你呀!」

  為什麼要討厭我?討厭我能夠得到母親的關愛嗎?討厭我能夠進入冰帝而你只能在青學嗎?討厭我離開你這麼久嗎?討厭我因為我的出生把你身體弄得很差嗎?

  「我在想,夏樹,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世界上沒有姐姐就好了。你是有這樣的想法吧。就像母親一樣,如果沒有我就好了。對不對。」

  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從來沒有過。如果這世界上沒有姐姐,那就沒有夏樹不是嗎?姐姐和夏樹不是雙生子嗎?有我才有你,有你才有我,不是嗎?

  「也許突然有一天,我就會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所以,不要對我好了。那樣,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的。」

  不會的。已經說好是一輩子在一起了,哪怕差一分鐘一秒鐘,都不可以!

  「這樣的你,讓我害怕。」

  為什麼要害怕?姐姐,夏樹,只是想保護你。

  「內海夏樹。……離我遠點。」

  夏樹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過姐姐,真的……景嵐。

  ……

  依靠在景嵐肩頭的夏樹猛然睜開眼睛,望著窗外倒退的景致,呆呆地再看向身邊也熟睡了的景嵐,笑了起來,帶著一縷孩子般的童真。


62、那座大宅院 ...

  車一路開得很平穩,逐漸從熱鬧的市區轉成了寧靜的郊外。

  當景嵐睡了又醒後便看到這樣一片的靜,從窗外望去便是一望無邊的樹林,打開窗,悠悠的風便灌了進來,清新的青草味讓剛剛睡醒的景嵐頓時精神了不少,樹林上方的天空藍得仿佛可以窺視它更為深沉的秘密。

  車裡靜悄悄的,景嵐望著窗外沒有說話,夏樹就依靠在她身邊也半個字都不說,前面戴鴨舌帽的女人也不出聲,開車的司機更不可能說話。除了車子行駛的聲音,窗外風摩擦著樹葉的聲音,整個世界靜得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耳邊只有風呼呼地吹著,冰涼地撲在臉上,景嵐眼神格外的澄澈,意外的邀請讓她起先地激動心理在這股風中便得平靜了起來。

  先有月堂葉子找上門來,現在有月堂當家夫人的邀請,她想也是時候正面面對月堂家族了,那個可能會由她繼承的家族。

  景嵐一雙深灰色的眸子幽暗了起來,緊緊地握住了和夏樹十指相扣的手,她不能被留在那個地方,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甚至還有可能使原本簡單的問題反而變得複雜起來。其實,她想得再多也無濟於事,因為在這場未到的戰役中,她才是真正被動的一方。

  沒有力量,就算有再堅硬的心,也只是泛泛而談。

  「小小姐,請您下車。」戴鴨舌帽的女人打開車門,態度恭敬地說。

  再度握緊夏樹的手,深深地和他對視了一眼,景嵐便牽著夏樹一起下了車。抬頭入眼的便是一座高大的木門,一眼望進去,便看到兩邊站滿了人,整整齊齊,沒有一人喧鬧,也沒有一人用無禮的目光試圖打量他們,全部都是女人,高低不齊,都穿著素色的和服,沒有一點豔麗的顏色夾雜其中,每個人都雙手並齊放在身前,身體微微往下彎曲,面朝下,看不見她們的臉。

  「歡迎小小姐回來。」聲音整齊而洪亮,一點也不輸給男人。

  在這個空蕩的地方,她們的聲音一落下,就寂靜得讓人覺得壓迫。景嵐的腰杆挺得筆直,下巴微微地往上抬起,她需要更多的勇氣,踏進那仿佛一走進就不能再回頭的路。她能感覺到夏樹抓著她的手特別的用力。

  他在害怕吧。景嵐轉頭朝著夏樹細軟地笑了起來,「夏樹。有我在。」他們說好了,一起來,也要一起回去,誰也不准食言。夏樹牽強地笑了笑。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額頭隱約能看到細細的汗粒,握著他的手,冰冷澈骨。

  這樣子的夏樹,脆弱得仿佛只要她的手那麼輕輕一捏就會破碎。

  「小小姐。夫人已經再等您了,請您不要讓夫人久等。」帶鴨舌帽的女人走到景嵐面前,鞠躬。聲音冷冷硬硬的,像冬天岸上被覆蓋在雪下的石頭。

  隨後她招了招手,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卑躬屈膝地走到景嵐面前,「帶小小姐去見夫人。」然後對景嵐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景嵐則拉著夏樹一步一步地朝門內走了進去。

  「姐姐。」夏樹在她身後輕聲地喚了起來。

  「嗯。」望著兩邊腦袋越發下低的女人們,景嵐心裡既緊張,又興奮,屏住呼吸,景嵐竟然有了種回到和石田綾乃對決時地感覺,一樣的緊迫,一樣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樣的讓人感覺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而她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

  「不要離開我。」夏樹的聲音幾乎在哀求,脆弱得像只驚嚇過度的小羊羔。

  景嵐未再看他一眼,但兩個人交叉緊握的手越加的緊。

  月堂家族的宅院很大,是那種典型的日式風格的屋子,木質地板的回廊,紙糊的推拉門,蒙紗的燈籠,引水用的竹管有節奏地響著叮咚聲,院子裡鳥語花香。

  一路跟在白衣和服女人身後走過去,不斷有人朝景嵐鞠躬,姿態恭敬地低下頭,直至她走遠才直起身子繼續做自己的事。

  偌大的院子,來往如此多的人,行動快而簡潔有效,卻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每個人都是低著頭匆匆來回,落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都被淹沒在呼吸之中了。

  這種靜聽在景嵐耳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死氣沉沉。

  對於月堂家族,景嵐的瞭解也只有限於電腦上的百科知識和月堂葉子洩露出來的那些,另外的便是從旁人話語裡推測出來的。它是個有著強大勢力背景的女子家族,這是景嵐對它最初的瞭解,而出現在她眼前的月堂家族,卻要比她想像的更加深不可測。

  女侍將她和夏樹帶到一處風景更為幽靜的房間便退下了。

  由另外一名女侍將門緩緩推開。

  景嵐一眼就望見門的對面的假山、小池、花叢,還有一個人,一個一看就知道老了的女人,灰白的居家服,佝僂著背,一頭白髮被工整板正地梳在腦後挽成髮髻,左邊是一張矮腳桌,上面一杯香茗,熱氣冉冉。右手邊則放著一本書籍,還有鑲有鏈子的老花眼鏡。

  夏樹的呼吸陡然喘了起來,充滿恐懼的眼神望著屋子裡的某個方向。

  他看到什麼了?景嵐將夏樹護在了身後,一邊警惕地順著夏樹的視線方向看過去,目光一觸及那個角落的陰影,心裡不由一跳。在這個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房間,她竟然沒有發現就坐在陰影裡的女人。

  「夫人。小小姐來了。」硬冷的聲音從她嘴裡發了出來,她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景嵐這才看清楚她的樣子,深黑色的和服,花白的頭髮,滿臉皺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老太太,但是她的表情神色就像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刀工而刻成的,僵硬、冰冷。她的目光一落到景嵐身上,景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危險的野獸給盯住了。

  「你下去吧。」老夫人的話如同救贖般出現了。

  在那個硬冷的老人走後,景嵐明顯感覺到了夏樹松了口氣。

  他在害怕那個人。景嵐暗暗留了心。

  老夫人已經轉身坐好了,她看到景嵐後,眼也不眨地看著牽著夏樹的景嵐。夏樹的臉色雖是蒼白不已,但也不畏縮在景嵐身後,挺了挺胸膛和景嵐手牽手站著。

  許久。

  老夫人才開口,「見到長輩都不用行禮嗎?景嵐。」她根本就沒有把夏樹看在眼裡。

  景嵐眨了眨眼,頓了一下,才拉著夏樹一併走進鋪滿榻榻米的房間,鞋子早在走上回廊時便脫了,雙膝跪下,放開夏樹的手,雙手指尖斜對,身體前傾,施了跪禮。夏樹面有不滿,但也如此向老夫人行了禮。

  「夏樹出去。我和景嵐有些事要談談。」老夫人不假顏色說道。

  「可是。」

  「出去。」老夫人的聲音變得更為嚴厲了。

  景嵐握住了夏樹的手,棉裡帶針地笑著道,「有什麼事是夏樹不能聽的?我們是雙生子,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夏樹的目光也堅定了起來。

  老夫人肅然的目光緊盯著景嵐,似乎要將她給戳出一個洞來,寒氣逼人。

  一個女侍推開了門,端來茶,放到了景嵐和夏樹面前,又跪坐著將門拉好。

  望了眼茶水,景嵐便和夏樹一併坐好了,她知道能出現兩杯茶,也就說明了夏樹可以留下來。

  「果然有改變。」

  老夫人喝了口茶,那口氣蒼老沒有波動。

  景嵐淡淡地挑了挑眉,視線便滑了出去,直接跳躍上對面的天空,她學著夏樹的樣子正坐著,但很快就感覺到腿麻了,人就懶散了起來,腰一彎,雙腿就隨意地曲著,一手支著腮,一手手指緩緩環繞著杯口,笑容淺淺得像羽毛漂浮而過。

  「您找我不是有些事要談嗎?」

  老夫人恍若沒有看到景嵐這種舉動,端著茶杯,一板一眼地喝著。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在她喝完最後一口茶,才再度開口。

  「你該結婚了。」

  『嘭——』的一聲,夏樹手裡的杯子就直直摔在榻榻米上,濕了一片的墨綠色。

  相比起夏樹,景嵐雖是驚了一下,但人還是比較淡定,用眼神安撫住了夏樹,真誠地看向從始至終都嚴肅鎮定的老夫人,問道,「為什麼?」

  「月堂家族需要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可能會成為傀儡的繼承人。你既然成不了合格的繼承人,那就生下小孩,我們會將她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景嵐,我不想從你嘴裡聽到否定的回答。」

  緩緩地望著老夫人那張皺巴巴的臉,景嵐目光柔和,輕聲柔順道,「我當然會結婚了。」

  夏樹不可思議地看著景嵐,低聲驚呼,「景嵐。你瘋了嗎?」

  老夫人先是一怔,隨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如果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那麼一個聽話的繼承人也算可以。

  揉了揉夏樹的頭髮,景嵐笑容越發的柔軟起來。


63、那片寂靜的天空 ...

  空無他人他無的房間,風簌簌地吹進,此刻顯得格外的陰冷起來。

  屋子裡只有景嵐、夏樹,外加月堂家當家老夫人一位,原本飄然著熱氣的茶已然冷卻了,靜靜地躺在杯子裡,沉寂如死水般。門緩緩地被推開,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侍恭謹地施了禮,才低頭彎身地將已經涼卻了茶撤下,換上了熱茶,來去間沒有多瞄屋子裡的情況半眼,舉止無絲毫無禮之處,就如早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一般。

  一老兩少就這麼默默地坐著。相對於月堂玲子和景嵐的冷靜,夏樹則要表現得更為局促不安些。他沒想到景嵐會答應那個荒唐的條件,去結婚?怎麼可以!大家族中的婚姻有多少是相愛幸福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那奢華的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骯髒和暗無天日的絕望。少年咬緊了唇,淡淡的血腥味從齒間游離了出來。

  揉著夏樹的頭髮,景嵐眼中的光漸漸斂了起來,她自然知道夏樹心裡在想什麼。放開夏樹的頭髮,景嵐握上了夏樹的手,柔和地看向那邊在一絲滿意表露後就不露聲色的月堂玲子,輕聲道,「物件就是夏樹吧。」

  『咚——』的一下,夏樹慌張地看向景嵐,一望見景嵐那雙純粹的眼睛,不需要語言,仿佛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也便安下心來。他知道景嵐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逆來順受那就可以了,又沉住氣坐好在景嵐身邊,回握住景嵐的手,他只要好好聽姐姐說配合姐姐就可以了。

  要是姐姐想胡作非為,那他也陪著一起就夠了。

  所以,他極為恭敬地附和道,「夏樹願意陪伴在景嵐身邊。」他們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少一分鐘一秒鐘那也是不可饒恕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景嵐。」月堂玲子的臉色在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後,就變得陰鬱起來。滿臉的皺紋更加皺了,因年老色衰而皮膚鬆弛下垂變小的雙眼中,深灰色中佈滿陰霾,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景嵐毫不在意月堂玲子隱忍的怒火,挑眉笑道,「您老人家又沒有規定結婚的物件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這些對於您來說都不重要吧。只要我為您生下一位繼承人,那不就可以了。何況,我和夏樹是雙胞胎,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都屬於月堂家族,那樣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很符合您的要求嗎?月堂家的玲子夫人。」說這番話時,景嵐的笑容和柔親切,那淺笑低語的樣子如同在跟最為親密的人傾訴,而眼睛裡,疏離、漠然充斥其中。

  讓她誕下一個孩子,再把她的孩子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她被放棄了吧。就算再不愛動腦子,景嵐也能輕易猜出月堂玲子打的主意。

  事關於自己,景嵐又怎能輕易做出妥協。

  她可以答應暫作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可以完全脫離月堂家族回歸於內海家庭,也可以被徹底地拋棄,唯獨不想成為僅僅是生子的工具。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月堂景嵐信件裡的那句話了。

  『要是再不堅強起來,也只能被家族放棄,然後等待的命運,會是毀滅嗎。』

  正視月堂玲子因為她的話而越燃越憤然的視線,景嵐仍舊輕輕笑著,如冬日初升的陽光般溫和,「除了結婚這件事,不知道玲子夫人還有什麼要跟我談的。」她心情很好。

  過了好一會,月堂玲子的憤怒才慢慢平息了下來,犀利的目光染上一層毫不掩飾的滿意,「景嵐,你很好。」

  景嵐瞳孔緊縮,「謝謝誇獎。」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樹,那將他留在身邊做寵物那也可以。」月堂玲子沒有起伏地說話,未帶半點情緒波動,平平的像在陳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景嵐連同夏樹一起詫異地看向月堂玲子。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一隻寵物,而忘記延續月堂家族繼承人的事情。孩子的父親,我會為你物色,至於內海夏樹,哼,就算身體裡流淌了一半月堂家族的血統,也不配讓你為他生孩子!好了,你們下去吧。房間已經為你們安排好了,巫鳥會帶你們去。」

  說完,門就被拉開了,那個開始出去神態僵硬的老太太又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大概就是月堂玲子口中的巫鳥。

  「請小小姐跟我來。」從頭到尾,都無視夏樹。

  又是這種悄然無息的狀態。

  景嵐此時的心情卻和剛踏進月堂家族的感覺全然不同了。來時的忐忑不安、興奮緊張統統都被那兩杯茶的功夫給趕到腦後了,取而代之的是種說不出口的怪異感。她完全沒有想到在她說出那種荒唐事情後,月堂玲子竟然聽進去了,還做出了處理。

  什麼叫『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樹,那就將他留在身邊做寵物那也可以』。還說什麼不配讓她為他生孩子,正常人想的不應該『亂倫』『禁忌』之類的問題嗎?想到那些話,景嵐就覺得哭笑不得,看來她還是平民一枚,大家族的思想,尤其是女權家族的思想,不是她能夠揣測的。

  跟在景嵐身後的夏樹,心情也是分外的不平靜,總會欲言又止地看向前面纖弱的身影,至於對巫鳥的恐懼倒也沒有開始那麼嚴重了,只是臉色還是非常的不好。

  巫鳥的步子很穩,全然不像老人那般顫顫巍巍,不需要柺棍也不需要人攙扶,走得健步如飛。每一步像是經過測量一樣長短,就連拐彎的時候也不是柔潤地拐過去,而是呈九十度角拐彎。

  隨在巫鳥身後,七拐八轉的被領到一處看似幽靜的房間。

  「請小小姐和夏樹少爺好好休息。」巫鳥面無表情地鞠躬,然後僵硬的目光轉而落到夏樹身上,驚得夏樹面色發白卻又堅持和她對視,「夏樹少爺請你好好伺候小小姐。」

  這話同時把景嵐和夏樹給雷成了雕像。

  等他們恢復過來時,巫鳥已經不見了。

  左右看了一圈,景嵐便拉著夏樹進了房間,人就重重地躺在了榻榻米上,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呆呆地說,「看來一時半會離不開了,夏樹,抱歉呐。」只要看到夏樹那張蒼白的臉,景嵐就有抱歉感。其實夏樹是不用被捲進來的,依照月堂景嵐的那封信件,只需她跟隨月堂家族的人離開,一切就和內海一家人無關了。

  她會不會做錯了。雖說繼承人的問題純粹是內海琴美和月堂玲子的約定,可以說不關她的事,況且作為月堂家的下任繼承人,她也沒有享受到家族給予她的權利,那她是否也沒必要有承擔家族的義務。

  不過,真的沒有權利嗎?還是禁錮呢?還有月堂玲子說的那些話統統交織在了一起。

  景嵐的心越想也就越混亂起來,雙臂往臉上一搭,便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身邊一重,景嵐感覺到夏樹也躺了下來。

  「呐。姐姐。」耳邊傳來夏樹的聲音。

  「嗯?」

  景嵐還是用手臂遮著眼睛。

  「姐姐會結婚嗎?」

  「不知道。」景嵐淡漠地回道,放開了手,張開眼睛看向外面低矮的天空,「如果有合適的物件應該會結婚,如果沒有。」說到這裡,景嵐頓了頓,笑容邪肆起來,「那就讓月堂家族絕後吧。」她是絲毫不介意這種事發生。

  夏樹眼睛閃了閃,哼道,「那是不可能的。月堂家的人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這種事,將來再說吧。」嘴上是說得極為無所謂,景嵐心裡波濤洶湧得厲害。她知道她們是不會放手的,「夏樹,你——」景嵐反過臉,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夏樹已然入睡的臉,平靜的面容上眉間緊皺著,他的手緊緊抓著景嵐,不肯鬆開一毫。

  望著呼吸均勻的夏樹,景嵐長長舒了口氣,也躺了下來,依偎在夏樹身邊。

  兩個親密的睡姿全部呈現在月堂玲子眼皮底下,收起望遠鏡,月堂玲子問向身後的女人,「葉子。聽說你前些日子單獨去見她了。」

  不消說『她』是誰,月堂葉子在他人眼前倨傲的神情,在月堂玲子面前就變得恭順許多,「是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很單純的斥責,口氣卻不輕不重。

  「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連回復也是這樣的不冷不淡的,但月堂玲子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回答。

  氣氛就如此的冷卻了下來。

  「景嵐現在還很年輕,您不需要急於幫她物色物件。」月堂葉子遲疑了後,勸道,「也不該說出那樣的話,您也知道景嵐和夏樹的關係不像以前那般冷漠了。」

  月堂玲子不知是因月堂葉子的話想到了什麼,眼中一道銳利的光閃過,整個人的氣勢也強硬了不少,「我沒想到稍微不注意,他們的關係就和好如初了。不過,要是景嵐想要內海夏樹,那又何妨。」月堂玲子一個冷冷的眼神敲向月堂葉子,後者一驚便低下頭。

  「內海夏樹只是個意外。」她平淡地說道,「我不想讓景嵐也走上像琴美一樣的路。」

  巫鳥從門外走了進來,面向月堂玲子,「夫人,向日家的少爺來找小小姐。」

  「嗯。」月堂玲子隨意地揮揮手,便讓巫鳥下去了,她閉目養神地坐在墊子上,良久才緩緩開口,「我會給景嵐找個她比較滿意的。不要太擔心了,至於那些人和事,就讓景嵐自己解決吧。」

  「是。」

  空氣裡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悠于 2015-12-12 11:12

64、高傲的貓與少女 ...

  入夏的天空格外的藍。

  位處於郊外的空氣總歸要比市區裡的要來得清新,就連風穿梭來回都要比較清爽些。在月堂家這片宅子裡,滿目的花草樹木,天空甚是純淨,萬里無雲之下,鋪落的陽光都要比較柔軟些。

  報出自己的名字後,向日嶽人就很順利被一名女僕跟領進了門。空曠的宅院,來去繁忙舉止有禮的傭人,還有沉靜的氣氛,都透著月堂家族的嚴謹,再聯想到來時,忍足他們隨便說的話,這讓本來略為隨意的向日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手反復握了握,掌心冒出了細潤的汗。

  「嶽人你要去月堂本家呀!小心點吧。」

  「向日學長是擔心月堂學姐嗎?」

  「月堂本家?那還真是個不華麗的地方,本大爺是沒有興趣再去第二次。」

  「前輩,以下克上。」

  「嘁!月堂家的那群女人。」

  「你要去月堂本家嗎?哇!嶽人你真有勇氣,聽說那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會不會有鬼呀!」

  冰帝那群人在他臨行前說的話通通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不斷地在他耳朵邊重複重複再重複,那顆原本就因為這種氛圍而略為繃緊的心就繃得更加緊了,不容他有半點的鬆懈,腰杆筆直,腳步落下時如貓般,略帶沉穩的倔強,全然不符少年平常所見那般朝氣蓬勃跳躍的樣子。

  一絲冰涼的感覺輕輕地從額頭滑落到臉上,並且覆蓋上眼睛,一下就將淺睡的景嵐給弄醒了。

  她還未睜開眼睛,就一把抓住了那只覆蓋在她眼上的手,沉著臉慢慢離開,適應了一下光亮,睜眼就看到了月堂葉子那張笑容和藹的臉,巫鳥就立在她身後,一如上次見面沒有表情。

  「葉子夫人?」景嵐放開了她的手,人也速度從爬了起來,站起身就是一陣腰酸背痛。活動幾下手腳,就看到睡在一邊的夏樹並沒有要醒的樣子,正準備把他叫醒,就被月堂葉子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向日家的少爺來找你了。」月堂葉子的笑容饒有深意,「所以夏樹還是睡著了好。」

  景嵐的睫毛顫了顫,便默認了月堂葉子的說法,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毯子,夏樹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動了動,連眉頭都是皺著,伸手撫平夏樹的皺眉,景嵐便俯身在他耳邊,小聲道,「好好睡。夏樹,姐姐等會就回來。」她自然知道月堂葉子跑來絕不是只通知她一聲向日嶽人來了。

  要安排他們見面嗎?莫非向日就是月堂玲子所說物色物件的第一人?景嵐漠然想到。

  起身,也不拖泥帶水,便和月堂葉子還有跟在後面的巫鳥一起往向日嶽人所在的屋子去了。

  這院子並沒有因為她睡了一覺而有任何的改變。

  清新中帶著冰涼的風肆意地吹過,景嵐半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和月堂葉子走在一起,巫鳥已經被月堂葉子吩咐去回復月堂玲子了。路過恭敬的傭人,乾淨到一塵不染的木地板,在風中搖擺的燈籠,沉靜地落在茂密樹叢的陽光。

  在這片不同尋常的寂靜中,景嵐幾乎能聞到腐朽的味道。

  「葉子夫人。」景嵐低沉出聲。

  月堂葉子溫和地側過臉笑問,「怎麼了?」眼中雖是淡漠,但也是有關心的。

  「如果我不繼承月堂家族,月堂家會怎樣?」這是景嵐想過後才問出來的,唯一的下一任繼承人,她想月堂家族給她的定義便是這樣的,所以她要接下這個重擔,要為月堂家族誕下繼承人。可這種事,就算是遇上穿越,前些時間還處於普通生活的景嵐,對她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會怎樣?」月堂葉子咀嚼著景嵐的話,「我們會支撐到你願意繼承的那天,或者是你生下下任繼承人的那天。」說這話的時候,景嵐隱約感覺到月堂葉子口氣裡的無奈和哀傷,還有……不知名的情緒。

  支撐到嗎?景嵐默了,她沒再說話,因為她沒有那個覺悟,但她沒準備逃避。

  月堂葉子也未多言。

  兩人就這麼各有心事地走著,直達目的地。

  拉開門,景嵐就看到在屋子裡正襟危坐的紅頭髮少年,那頗有標誌性的妹妹頭,和平常稚氣的臉,恍惚中,她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似的。

  「景嵐~,葉子夫人。」少年再壓抑沉穩的聲音在看到景嵐時,還是變得愉悅起來。整個人沐浴在穿過門落下的陽光中,笑容閃亮。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月堂葉子語氣深長地說完,就離開了。

  猛一下就只留下兩個人,向日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空氣一時遲滯。

  「小小姐。向日少爺。」女侍小步地走到門口,放下託盤,屈膝彎身鞠躬後,便緩步進來,將茶水和精緻的小點心擺放好,人便規規矩矩地行完禮又撤下了。

  門沒有關上。

  樹枝在陽光的斜照下投下斑駁的身影。

  景嵐慢慢地喝著茶,吃著點心,雙膝並在一起那麼坐著,姿勢並不優雅,由於是靠著門坐,從向日嶽人這個角度看過去,顯得安靜而落寞,黑色柔順的頭髮隨意地搭在肩頭,由陽光的照射而折著光彩,半面的陰影,向日少年這麼靜靜地望著,氣氛無意中變得飄渺了起來。

  晃神小半會後,向日立即就反應了過來,當下就面紅耳赤了一番,偷眼看了景嵐仿佛不在狀態,也就小舒了口氣。

  「你幹嘛不說話!」向日有點好奇。景嵐和他所認識的別的女生都不太一樣,不花癡,不呱噪,也不像有些女人喜歡圍著他們轉,態度不熱情,甚至連熟識都談不上,她就像是看不到自己似的,不止是自己,就連跡部還有之前景嵐告白過的侑士,在她眼中都像是透明人。

  他相信如果不是內海夏樹,景嵐只怕就完完全全把他當成路人甲的角色。想到這個可能,向日心裡就難免鬱悶了起來。

  對他的到訪既沒有激動也沒有喜悅,他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少年因為景嵐冷淡的態度而在心裡小聲的反省著。

  景嵐抬頭看了眼向日,心弦松了松,不是她不愛說話,而是對眼前這位說不上熟悉但又稱不上陌生的少年,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在想該跟你說什麼。」景嵐很老實地回答道,然後就看到向日露出驚訝的表情,淺淺地笑開了,想了下,便說,「我和男生交往得不太多。」從上輩子,再到這輩子,都是這樣的。人緣貌似不是很好的樣子,她的問題?

  向日少年怔了一下,便扭過頭,小嘁了一聲。

  景嵐莞爾,「你怎麼會跑過來?擔心我麼?」她剛被帶回來不多久,這位就到了,稍微想想,她就不會覺得是月堂玲子帶回來給她的對象。

  被不小心戳破心思的向日臉一熱,立即就像只被抓到痛處的貓,「誰擔心你了。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而已。」少年那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言不由衷。

  「原來是這樣呀!」景嵐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可是那口氣很是欠扁。

  向日咬牙咕噥著,「才不是這樣。」又轉頭,問道,「你真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嗎?」在忍足的提醒下,他才把景嵐的姓氏和這個月堂家族聯繫在一起,可他還是懷疑。向來以女強人著稱的月堂家族,也會有像景嵐這樣的女孩子嗎?如果是真的話,那景嵐好可憐。

  景嵐仰起頭便迎著陽光的方向看了過去,「好像是真的。話說,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難怪你和內海夏樹沒有同姓。」

  「所以,如果我回到月堂家,好像就要跟他們脫離關係了,以後再也回不去。」景嵐淡淡回道。

  向日眼睛睜大,「怎麼這樣!你和內海不是親兄妹嗎?」

  「兄妹?」景嵐不解地看向向日,隨後大笑,「我們不是兄妹,是雙胞胎姐弟。」她搖晃著手指,「記住是姐弟哦。雖然就比她早出生那麼一點點時間。」但姐姐就是姐姐,姐姐要守護好弟弟呢。她初到這個世界,第一片溫暖。

  提到這個兄弟姐妹的問題,向日就跳了起來,「既然你們是姐弟,那幹嘛還要騙我們,你們是情侶關係!」為了這個問題,他都不高興好久。

  景嵐壞壞地笑了起來,「你不覺得很好玩嗎?」

  「一點都不好玩!」

  「可是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

  稍微熾熱的陽光下,開始疏離的兩個人此時有說有笑了起來。向日也從進入月堂家族時地那份拘謹變回了跳躍式少年,在景嵐的話中張牙舞爪的。

  一切全都收攏在月堂玲子眼裡。

  「向日家的少爺不錯。」月堂葉子從後面走過來,笑道。

  月堂玲子冷哼了一聲,「跳來跳去的,太不穩重了。」嘴上雖說得不同意,但是眼中那份銳利倒也因為景嵐和向日友好的氣氛磨去了不少。

  「這樣景嵐生下來的孩子一定很活潑。」後面的月堂葉子會心一笑,幽幽歎道,「玲子。剛才景嵐問我,如果她不繼承月堂家族,月堂家會怎樣?」

  月堂玲子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會努力多活些年,到她能夠接手月堂家族那一天。」她緩緩地轉動輪椅,往外面去了。

  一陣風吹過,滄桑滿地,淹沒了月堂葉子說的那句話。

  「對不起。玲子。」


65、歸來 ...

  「回去嗎?」

  景嵐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異望著月堂葉子,後者在她面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和善的面孔。在看到月堂葉子的點頭承認後,景嵐心生疑惑。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兩三天了,就連上課,都沒讓他們離開,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被囚禁到老,心裡打著算盤要逃跑時,月堂葉子竟帶著巫鳥跑來跟她說可以回去了。

  沒有陰謀嗎?景嵐不太相信。

  揚起眉,景嵐定定地望向立于月堂葉子身後的巫鳥,握緊了在其冰涼視線下冒虛汗的夏樹的手,「巫鳥,是嗎?」一音一頓地字句從唇中吐出,深灰色的眸中沒有溫度。

  巫鳥還是那副木然的樣子,低頭行禮,「是的。小小姐。」

  「以後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夏樹。」對她那種僵而硬的眼神,景嵐很不喜歡,尤其是那道視線落到夏樹身上時,夏樹的害怕和驚恐,她極為難受。感受到夏樹手的回應,景嵐忽而笑了起來,輕言細語起來,「小心我會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哦。」

  她的聲音很溫柔,笑容很明亮,但是說出來的話很惡毒。

  面對這樣的景嵐,月堂葉子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很快又掩住了。她可是深深記得眼前的少女年幼時的懦弱和無助,一心只想躲在自己的殼中,就算前兩日見過,那時的景嵐還是一副迷茫無害的樣子。現在的景嵐已經伸出自己細銳的爪子,月堂葉子期待地笑了。

  「巫鳥。」夏樹鬆開了景嵐的手,站了過來。

  景嵐先是奇怪地看了眼夏樹,隨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站在原地,雙手抱臂,咀嚼著笑容。她懂他的倔強。

  見夏樹站了出來,月堂葉子一臉看戲的表情就擺了出來。夏樹對巫鳥的害怕那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陰影,鞭刑、關禁閉這些足以讓一個還未成長的孩子在長大後擁有足夠的陰影。

  「從今天這一刻開始,我會學著正視你,超越你。」夏樹的聲音開始微弱,到後面提高了起來,同時提高的還有他的氣勢。輕顫的身體還無法隱藏他內心的恐懼,但是□站立的身影和決絕的眼神,宣告了他的決心。

  巫鳥仍保持她的無表情,「我知道了。」然後朝月堂葉子和景嵐施了禮,便離開了。

  望著巫鳥僵直的背影,夏樹的掌心已經被指甲深陷出幾道月牙形的印記。

  景嵐的笑容越發的溫暖起來,走過去,雙手包裹住夏樹捏緊的拳頭,夏樹僵硬了的身體幾乎脫力地靠上了景嵐,少年的頭擱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純淨,「姐姐。」低聲的呼喚。

  「嗯。」景嵐璀璨笑著回應。

  看著這對感情親密的姐弟,月堂葉子在高興之餘,透出擔憂的神情。

  和月堂葉子走出月堂本家,景嵐望著自己腳上的帆布鞋,有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正要上車時,月堂葉子突然就抱住了景嵐,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句話,又快速地離開。

  景嵐愉快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來。

  「怎麼還不上來?」夏樹在車裡喊道。

  「馬上。」景嵐複而笑著朝著月堂葉子揮了揮手,便鑽進了車。

  望著後視鏡裡逐漸遠去的月堂本家宅院,還有站在那裡模糊起來的月堂葉子。景嵐不由得回頭看了眼。

  「捨不得的話,以後可以常來。」夏樹在旁邊不滿地嘀咕著。

  景嵐笑笑揉上夏樹的頭髮,「怎麼可能捨不得。那裡呀,就像一座墳墓。\住在裡面,我都能聞到自己腐爛的味道。」成長、蒼老這種事,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從進去到出來,短短的幾日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或是說……本性。

  「那我陪你一起腐爛好了。」夏樹滿口無所謂地說。

  隨意地笑了笑,景嵐看向外面碧藍的天空,想起了方才月堂葉子跟她臨別時的話。

  「景嵐你知道嗎?巫鳥其實是玲子夫人的妹妹,雙胞胎妹妹。」

  景嵐的手不自覺地抓緊衣角,她很不安。

  坐在一旁一直注意著景嵐的夏樹自然也能感覺到她的這個不安,只是,他默默地撇過頭,望著窗外飛逝而去的殘影,目光黯然。無法代替姐姐,也無法帶她逃離這個漩渦,無能為力的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車在路上行駛著。

  窗外的樹林漸漸變得稀少起來,未及市區,在一個180°轉彎後,視野霍然開朗,那海與天的藍色相接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乾淨、寬廣而且純粹,展翅飛翔的海鳥,臨近天空的距離,遠處航行的船,衝浪的人,還有海水輕撫著的沙灘。

  迎面而來的風也夾雜著海水鹹的味道。

  「我要在附近的沙灘下車。」景嵐沒猶豫就出聲了,轉頭看向欲要開口的夏樹,認真地說,「你先回去。晚上我回家吃飯。」

  夏樹掙扎了一會,同意了。

  車也停了下來,前面就是一片乾淨的海灘。景嵐拎起放在車上的挎包便下了車,臨關門前,又把竹刀給帶上了,還是有樣兇器在行兇時方便。在夏樹擔心的目光下,擺了擺手,便朝熱鬧的沙灘走去。

  大海、沙灘、人群。

  望著這樣一幅畫面,景嵐竟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依稀記得大約一年前的夏天,伴隨那群狐朋狗友前往海灘遊玩,那日的場景在這時緩緩從深埋了的回憶裡冒出了尖芽。

  記憶是不可能被忘卻的或遺忘的,它只會隨著時間被深埋在心裡,上面蓋上厚厚的名為時間的沙土。

  對於上輩子,對於死亡,對於父母,對於那群朋友,對於那段人生,細想來,景嵐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那麼長時間,竟沒有多大的思念和眷戀。她甚至未曾想過父母在失去她之後會有怎樣的心情,也未加猜想過。

  她還真是薄情冷血呐。景嵐自嘲的低笑著。

  「那不是文太的小女朋友嗎?怎麼會在這裡。」一個驚訝不足戲謔有餘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景嵐身後響起。

  不需回頭,景嵐聽到聲音就知道後面的是誰。立海大的仁王雅治,球場上的欺詐師。景嵐就當是沒聽見這個聲音似的,直接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反正有沒有叫她,無視而過,是景嵐一路以來經常做的事,有意無意。

  但很快她就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因為她看到前面那幾個穿著土黃色運動服的男生,嘴角便抽搐了幾下,尤其是其中蹲在地上砌沙碉堡的丸井文太滿臉高興地朝她奔了過來,她才意識到這裡是神奈川的海。

  被『關』了幾天,她就忘記這地盤隸屬於誰的了嗎?

  「藍藍是怎麼找到我的,好厲害哦!」文太少年甩開手上的沙子,手臂直接朝景嵐的脖頸勾了過來。

  身體很自然地側過,景嵐就避開了,這已經在家裡面對內海老爸的熱情擁抱養成了習慣。

  見自己被避開了,那頭洋溢青春活力的紅色頭髮黯淡了許多。

  「我只是路過而已。」景嵐稍微想了下,還是開口解釋了。對於丸井文太,她的印象很簡單,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是夏樹一提及就怨念叢生的人之一,還有的就是『月堂景嵐』的朋友。景嵐望向貌似被自己打擊到了的丸井文太,目光柔和了些。

  於是又在後面添加了一句,「嗯。有很長時間沒看到你了。」

  結果少年那受打擊的模樣更加深刻到要蹲到角落裡畫圈圈了。看來景嵐好像是忘記了前些天在立海大劍道社有見過面的那一次。那個時候藍藍果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呀!丸井心裡鬱悶了起來。

  「師傅。」在後面不遠的切原脫口喊了出來,過來就問,「師傅是特意來找丸井前輩的嗎?不過師傅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是跟蹤過來的嗎?」少年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

  在熟識的人面前,切原赤也是不知道何為節制的。

  景嵐有節奏地眨著眼睛,手一舉,竹刀就不輕不重地敲到了他的腦門上,「我可沒有跟蹤的習慣,路過了。」她又看了眼丸井文太,慎重地在後面添加道,「來看看文太。」

  在和他們說話之際,其餘的幾個也都陸續走了過來。

  笑容美麗的幸村精市,嚴紀律人的真田弦一郎,沉著冷靜的柳蓮二,狡黠如狐的仁王雅治,溫柔有禮的柳生比呂士,勤懇老實的桑原,再加上她身邊的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

  往日螢屏上資料化的少年們在她眼前真實上演。


66、路過而已 ...

  日光從空中落下,大海波光粼粼。

  望著眼前這些位長相俊美吸引周圍人眼球的男生群體,景嵐很是咬牙切齒地笑了起來,「真的是很巧呀!立海大的各位。」

  「文太的小女朋友。是特意過來找文太來約會的嗎?」仁王雅治把玩著自己的小辮戲弄地看著丸井文太因為他這句話臉紅的樣子,前面那句話咬字咬出特別的腔調。

  景嵐眉頭一皺,他是故意的嗎?文太的小女朋友?這種話……果然,她不帶夏樹過來的選擇是正確的。「我不是文太的女朋友。」這種事,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畢竟他不是夏樹。

  那一刻,她不是沒看到身邊丸井文太眼中一絲光亮的熄滅。

  「太鬆懈了!」從頭到尾都黑著臉的真田弦一郎一個眼神瞟向仁王,後者立即收聲。轉而朝景嵐嚴肅地點了一下頭,「我的部員失禮了。」

  看著板著臉的真田弦一郎,景嵐眼中閃動著深意的光芒,「沒關係。」

  注意到景嵐神情變化的幸村精市臉色稍微沉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各位,後會無期。」她沒有興趣留下來當觀賞性動物。

  未等她轉身,就被人給抓住了,回頭便對上丸井文太晶亮的紫色瞳孔,只見他明亮地張揚起笑容,認真、純真、耀眼,那一刻仿佛整個人都蒙上一層閃亮的光芒。

  「藍藍。一起玩吧。」

  恍惚中,景嵐竟不知受了怎樣的蠱惑,「好。」無法拒絕,不可抗拒,那樣的期盼,好像只要一拒絕就是種犯罪。

  短暫的應答,文太的原本就閃耀無比的瞳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的閃耀起來,興高采烈地抓著景嵐的手就朝遠處的店面跑了過去。

  「太好了。部長,我先帶藍藍走了,待會見。藍藍,我帶你去吃冰激淩,剛剛新發現的哦!你想吃什麼口味的,蘋果味的?草莓味的?」

  「那裡不但有冰激淩,還有蛋糕!味道很棒的。藍藍你一定會喜歡的。」

  景嵐回過神後,人已經下意識地小跑在丸井文太的身後,望著他時不時回頭跟她說話的笑臉,咬住了唇,剛才她是被誘惑了嗎?真是太不小心了。她原本是不想靠他太近的,這種如太陽一般燦爛的人,如光一樣吸引著內心有著黑暗的人,是她這類缺乏溫暖的人最渴望的,所以,不要靠近,不能靠近,不可以靠近。

  太靠近了,會被灼傷的。

  看著丸井握著她的手,感覺出乎意料的暖。

  「前輩太狡猾了。我也要吃!」

  後知後覺的切原赤也正準備追上去,就一把被仁王給撈了回來。

  「打擾別人約會可是要遭雷劈的。」

  「可是。師傅前輩不是說她不是丸井前輩的女朋友嗎?」切原疑惑地問道。

  仁王的手往他頭髮上一按,支著胳膊,壞笑著,「所以更加不能打擾他們約會呀!」在他看來,這位後輩腦子裡除了網球之外,對男女的事情處於未開化狀態。

  「可是——」切原不滿地喊了起來。

  聲音還未落音,一邊未開口的真田一拳就揍上了切原的後腦勺,震得剛才還按著他腦袋的仁王立即舉起雙手,滿臉無辜地笑意。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沒說話。

  幸村精市柔和地笑道,「赤也。你什麼時候認的師傅。」完全的陳述,那笑容明明很柔和,但是卻又有無法令人抗拒的威嚴。

  王者立海大不止是說說而已。

  「就是那次去冰帝認的。」在幸村精市看似天使實則惡魔的笑容下,切原赤也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幸村聽完回頭看向柳蓮二,後者不動聲色地答道,「巧合幾率百分之七十。」潛在意思是景嵐的接近和熟識只是巧合,並非是故意接近。

  「精市。」真田弦一郎不太贊同地看向幸村。

  「白石學妹好像有說過,她是月堂家的人。那個月堂家族呐。」仁王雅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笑容很是沒心沒肺的。

  氣氛一下凝重了不少。

  舔舐著手裡香草味的冰激淩,景嵐雙腳晃蕩地坐在店鋪旁邊的秋千上,丸井文太在那邊買蛋糕。前面的人來往嬉笑著,海風習習,吹動著景嵐耳邊的髮絲,呼吸裡充滿了海的味道,柔軟細膩的沙靜靜地躺在腳下,伴隨著拍動的浪,景嵐的秋千很有節奏感地晃動著。

  眼前的一切讓景嵐竟有了種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感覺。

  回頭看向在買蛋糕的少年,紅色的頭髮被海風吹得淩亂不已,紫色的眼睛晃動著幸福的光。景嵐心裡微微動了動,他好像真的很高興,因為她答應跟他一起玩嗎?

  『藍藍。一起玩吧。』

  她就是被這句話給蠱惑的。

  「藍藍。蛋糕。」文太興沖沖地跑了過來,將一小塊蛋糕遞給了景嵐,滿臉幸福的樣子,看得景嵐覺得刺眼無比,但是有溫軟無比。

  剛吃完冰激淩的舌頭還稍微有些麻,卻還是擋不住香甜的奶油味在嘴中慢慢地細膩融化掉。

  「藍藍,我們去抓螃蟹好嗎?」吃完蛋糕,丸井文太又提出了另外一個建議,那興致勃勃的眼神,很難讓人拒絕。

  但是,景嵐還是看了眼天空,拒絕了,「不了。我想該回去了。」放鬆心情,這麼長的時間也就夠了。

  「藍藍不想和我玩了嗎?」充滿失落的口氣。

  「不想玩了。」景嵐很誠實地回答。

  少年的眼睛立即瞪圓了,用那種『我才不信』的表情看著她,讓景嵐覺得甚是好笑。沒有意外,她不討厭他。

  「那我送藍藍回去吧。」

  沒等他再次蠱惑到景嵐,旁邊傳來陰沉沉的聲音,「不用了。景嵐由我保護就夠了,立海大的混蛋。」

  聽到這個聲音,景嵐頗為意外地看向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夏樹,夏樹少年此時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見景嵐看他,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便一把將景嵐給拉到自己身邊,挑釁式地看了眼丸井文太,拉起景嵐就往回走。

  「內海夏樹!你要帶藍藍去哪裡!」文太飛快地抓住了景嵐的另一隻手,毫不退讓地瞪著臉色不善的夏樹。

  「你給我放手。」夏樹強硬地喊道。

  「你才要放手,老是纏著藍藍的混蛋。」

  聽文太的話,夏樹怔了一下,陰霾的眸子裡醞釀起狂風暴雨,接著就是出其不意的一腳朝丸井文太踹了過去,景嵐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踢開了夏樹的腳,鬆開了夏樹的手,將丸井文太擋在了身後,「你怎麼了。夏樹。」這個樣子的夏樹,她第一次見到。

  「景嵐。」夏樹不思議地看著景嵐。

  望著夏樹隱隱受傷的神情,景嵐無奈地歎了口氣,笑著對身後的文太道,「不好意思。夏樹今天有點失常。我先帶他走了,拜拜。」看到那群立海大少年朝他們跑過來,景嵐再丟給文太一個友好的笑容,拉著夏樹就離開了。

  陽光的溫度隨著時鐘的轉動逐漸減弱,沙灘的溫度也漸漸冰涼了起來。

悠于 2015-12-12 11:13

67、她說 ...

  和景嵐一併搭上回東京的巴士,夏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冷冷地望著沒有景嵐的方向,冷冷地注視著,深灰色的眸子變得像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湖水。

  看到這樣故意不理會自己的夏樹,景嵐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三番四次的搭話都被夏樹用冷漠的神情給無視掉了,連連撞壁厚,她便沒了耐心繼續挑戰,她既不是打不死的小強,也沒有百折不屈的能力,只要稍微被人有一點點的拒絕,她就會縮回自己的殼。

  因此景嵐沒能看到夏樹偷瞄過來的眼神。

  不可否認,在夏樹看到景嵐放開他的手護向丸井文太的時候,他嫉妒了。

  他明明知道景嵐不是故意的,自己的舉動也有無理取鬧的嫌疑,但是還是深深地嫉妒了,看到丸井文太那張張揚著明亮的臉,還有那一聲『藍藍』,夏樹有種想把丸井文太給丟進海裡的衝動,可偏偏姐姐卻對他笑得溫柔。

  那樣子的景嵐,仿佛對某種東西有著渴望的景嵐,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景嵐在渴望丸井文太嗎?夏樹修長的睫毛顫抖著垂了下來,鬆開的手緊握了起來,指甲深陷掌心刺出疼痛感,忍不住看向安靜坐在身邊的景嵐。

  「你喜歡丸井文太嗎?」那個立海大的混蛋。夏樹輕聲地問道。

  這疑似呢喃的聲音將景嵐從發呆中喚醒了,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夏樹,「啊?」那種悲傷的神情,真的不適合夏樹呐。她的雙生弟弟。

  夏樹迅速收起自己的悲傷,又擺出那種冷酷的樣子。

  「你想讓丸井文太成為月堂家的男人嗎?」說到這句話,夏樹嘴角遺漏出一絲諷刺。在月堂家,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只是工具、玩物。年幼的經歷是如此告訴他的。

  「月堂家的?男人?」景嵐腦子還沒能徹底轉過來,想了下才明白地笑了起來,「沒想過。丸井文太他是適合在陽光下生長的男孩,像向日葵一樣。如果把他移植到厚重的黑暗裡,很快就會失去養分而枯死吧。」

  聽到景嵐自嘲式的笑聲,夏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和景嵐的手,十指相扣了。

  由夏樹嫉妒而引發的冷戰,在還沒有到東京之前,就崩消瓦解了。

  和夏樹手牽手一起走進家門,就看到內海老爸眼淚汪汪地朝景嵐撲了過去,夏樹的腳又快又准地踢了過去,在長年累月的訓練之下,內海老爸也很精准地避開了那一腳,抱住了景嵐,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歡迎回來。小嵐,還有夏樹。」

  「我回來了。」景嵐很大方地給了內海老爸一個明媚的笑臉。

  夏樹則鬆開了景嵐的手,彆扭地轉到一邊雙手交於胸前,嘁道,「不就離開幾天嘛。哭哭啼啼的真沒用。」

  聽到夏樹那無限嫌棄的口吻,內海老爸腦袋靠著景嵐的肩膀,斜橫視夏樹,怒道,「你說誰沒用!內海夏樹,給我刷盤子去,這一個月的衣服由你包了。」又是千篇一律的家務事處罰手段。

  「嘁。」夏樹全然不放在心上,對於這位『腦筋不正常』的父親,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他。無視掉他的雙目含淚,夏樹一把將還被圈著的景嵐給撈到自己身邊,牽著她往樓上去了。

  「小嵐。」身後的內海老爸含淚大喊。

  望了眼裝哭的內海老爸,再看了眼冷酷的夏樹,景嵐笑顏如花般。

  上樓,就看到內海琴美站在景嵐的房間前,她的手還停在門把上。

  「母親。」景嵐的態度還算有禮貌,就是頗為疏遠,倒是夏樹,冷哼了一聲,便把頭撇了過去,裝沒看。

  內海琴美臉上掠過一絲訝異,馬上又恢復平靜,若無其事地說,「回來了。」

  還真是冷淡的態度,冷淡的口氣呀!景嵐暗笑著,疏離地望著內海琴美,冷聲道,「嗯。回來了。」

  「哼——」夏樹不滿地冒出了聲,牽著景嵐便要進房間,卻被內海琴美擋了下來,「夏樹,我有話要跟景嵐說說。你先離開一下。」

  夏樹盯了內海琴美一會,才走回自己的房間。

  走進屋,八喜便搖著尾巴親昵地朝景嵐撲了過來,景嵐下意識伸手一擋,就將八喜給擋在了自己一米處,手裡拎著八喜頸後的皮毛,將它放到了它的小窩裡,點了點它的鼻子,手輕撫著八喜的順滑的毛,不要太熱情哦。小心會把小主人給嚇跑哦。」

  安撫完八喜後,景嵐看也不看內海琴美一眼,「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內海琴美的眼神明滅不定,向來冷若冰霜的表情竟有絲絲動容,雙手在微微的顫抖,過了幾分鐘,她才停止了顫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望著景嵐,聲音略為不忍,沙啞。

  她說,「景嵐。離開夏樹吧。」

  撫摸著八喜的手一頓,空氣仿佛凝結了。

  景嵐泛著溫柔的眼睛慢慢尖銳冷冽起來,那個女人在說什麼?要她離開夏樹?她有做錯事嗎?她和夏樹是雙胞胎,為什麼要離開?

  朝著內海琴美甜甜地笑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你想讓夏樹陪你過那樣的日子嗎?」

  見內海琴美似乎說什麼,景嵐站起身,手掌往前一翻,口氣清冷,「母親,大人。您是瘋了嗎?」她算是明白了內海琴美的意思了,要她離開夏樹,讓夏樹離開月堂家族的禁錮。

  這算是被拋棄了吧。這位她曾以為外冷內熱實則關心著她的母親大人,在面對選擇時,再次選擇了拋棄她。

  「真是讓人覺得噁心呀!」

  「當年為了您自己的自由,將還未出世的我作為籌碼送給了外婆。」

  「現在又為了你心愛的兒子,要將女兒送進那個禁錮您多年的囚牢裡嗎?您可真是讓我覺得……噁心。」

  「作為養育我這麼多年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像您這樣的人,難怪要逃離責任。享受了月堂家族給你的榮譽、金錢、權利,卻懦弱到要逃避你應當承擔的責任。還理直氣壯地將自己的孩子送去當做自己自由的籌碼。」

  「這個樣子的你,太難看了,太讓人……討厭了。」

  景嵐口中每一個音都是硬生生從牙齒間咬出來的,沒有怨恨,沒有痛苦,沒有悲痛,有的只有深深的冰冷。

  不知是不是景嵐的話起作用了,內海琴美在聽到景嵐的一段話後,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晃晃悠悠地轉過身,離開了。

  內海琴美一走,夏樹就進來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

  「一些不太好聽的話而已。」景嵐冷冰冰地笑著。

  夏樹哼哼著,說,「別管她。」

  「我想搬出去住了。」景嵐捂上眼睛,手尖冰涼。那個母親,她實在是討厭。

  夏樹手抓上景嵐的手臂,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說,「那一起搬出去吧。反正我早就想搬出去了,找好房子沒?前段時間我有看到一套不錯的房子,地段還可以,就是租金不太便宜,不過我這些年都有存錢的,不用擔心這個。」對這個家,夏樹倒不怎麼留戀,從年幼時便不留戀了。

  望著夏樹興致勃勃的樣子,景嵐嘲弄地笑了。她很期待內海琴美聽到這個消息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當日。晚餐時間。

  「什麼?你要和小嵐搬出去住?」內海老爸用力地咽下飯菜,驚喊了起來。

  內海琴美舉著的筷子也擱置了下來。

  景嵐就像是沒聽到這話,默默地吃飯、喝湯。

  「小嵐。到底是怎麼回事。」歷來在景嵐面前鮮少露出正經表情的內海老爸嚴肅地看著景嵐,「我想聽你說。」在家裡,誰都知道夏樹只聽景嵐一人的。

  細嚼慢嚥完,景嵐斯文地放下碗筷,接過夏樹遞過來的紙巾,笑道,「這些日子真是麻煩內海夫人了。所以,搬出去住,是應該的。畢竟,我是姓月堂的呀!不是姓內海。」景嵐的話是在答覆內海明平,但是眼睛卻看著內海琴美,冰涼刺骨。

  「小嵐。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面對景嵐如此的疏離感,內海明平不知所措了,「你們兩個孩子怎麼在外面生活呀!」

  景嵐淡淡地笑著,「房子已經找好了,也打電話聯繫過了。」接著又朝內海明平禮貌地笑著,「沒關係哦。父親,不要擔心。月堂家族會幫我們解決一切。」包括你們。

  「夏樹。上去收拾東西吧。明天就要搬走了喲。」景嵐輕鬆愉快地說道。

  「嗯。馬上。」夏樹很順從地跟著景嵐上樓了。

  餐廳裡。內海明平目含暗火看著內海琴美,後者眼神痛苦不堪。


68、冰帝 ...

  次日清晨,就有兩個男人開著車將景嵐和夏樹兩人收拾好的行李給搬走了,客氣地用過早餐,景嵐也帶著夏樹去冰帝上課了。

  餐桌前就只剩下內海明平一人站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

  內海琴美換好外套剛將鞋子穿上,就被內海明平給一把抓住了。

  「你跟景嵐到底說了什麼,才讓她決定搬出去!」內海明平向來充滿陽光的笑容此時已經被滿臉的憤懣取代,死死地抓著內海琴美的手,眼中是忍受不了的哀傷和氣憤。

  看了眼他抓住的手腕,內海琴美神色微動,便回復常日的冷色,「明平。很痛。」這個樣子的內海明平,她看到很難受。

  聽到內海琴美說痛,內海明平還是猶豫了一下,放開了手,「回答我。琴美,我必須要知道。不要想騙我。」他後面那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琴美,沒有辦法保護好你,也沒有辦法保護好小嵐和夏樹。」

  「明平。」望著內海明平閃爍著痛苦的眼睛,內海琴美胸口隱痛,強顏歡笑道,「沒有的事。明平是我見過最好的丈夫和父親了。你沒有錯,只是有些事,是不可抗拒的。」女人的眼淚幾乎要湧了出來。那個女人是不可以拒絕的,那個家族不是她能抵抗的。

  「你跟景嵐說什麼了。」內海明平強壓住自己心中的不適,堅決地看著內海琴美。

  輕微地撇過頭,內海琴美才緩道,「我希望她能離開夏樹。」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內海琴美心中一陣不安,轉頭便看到內海明平愈發哀傷的神情,「琴美。你太過分了。你已經讓小嵐失去母親了,你還想讓小嵐連夏樹一起失去嗎?難道你不知道,將來,景嵐就只有夏樹了嗎?琴美,你想讓景嵐一輩子一個人住在那座宅院裡孤獨到死嗎?琴美。這次你做得真的太過分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他的口氣很平淡,再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走回客廳。

  看著內海明平的背影,她揚起的手,輕輕地放了下來,將快到嘴邊的『對不起』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錯了,從決定將用自己女兒交換自由那刻起就錯了,後面就一直錯了下來。因為害怕景嵐知道真相,知道景嵐總有一天會離開,所以才對景嵐冷漠相待,不關心她,不擁抱她,不和她玩,甚至連話都不太想跟她說,望著那張日漸長大的臉,她就愧疚就難受就更加的痛恨自己。

  『景嵐,離開夏樹吧。』

  『難道你想讓夏樹陪你過那樣的日子嗎?』

  那樣的話,她還真的說出來了,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出來。

  景嵐的離開是註定的,那麼讓夏樹留下來吧。留在她身邊,她會把景嵐沒有享受到的母愛全部都給夏樹。失去的景嵐,至少她不能再失去夏樹,或者說,她在失去景嵐的那時起就已經失去夏樹了。她沒想到從小怯弱望著她的女兒會有那樣大的反應。

  她一輩子也沒辦法自由吧。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親手給她編制的囚牢,死死地套住了她。

  清晨的風總是涼爽的。

  吹在臉上,帶著濕潤的氣息。

  望著四周的景物,景嵐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還記得昨天還待在那所宅院裡,懷疑自己將被一直囚禁到能生下新的繼承人才會被放出來,現在卻已經站在前往冰帝的路上,所謂世事難料莫非指的就是這個。

  「姐。你決定接受月堂家族了?」夏樹終究還是開口了。在早上看到那兩個高大的男人出現,他就感覺到景嵐做的決定,離開內海家,真正走進屬於月堂的世界。至於父母的眼神,他不介意,姐姐的命運在她還沒有出生前,就已經被賣給了月堂家族。一心疏遠景嵐的母親,他不願意靠近;只想為了母親而補償的父親,他靠近卻無法真正的靠近。那個家,他有的只有姐姐,真的,只有姐姐了。

  景嵐沒有否認,反而揚起一抹自信地笑容,「當然要接受。為什麼不接受。夏樹,你知道嗎?權力那種東西,是很迷人的東西。只要享受過,那就不忍心拒絕掉。」

  她知道,雖說以前不太懂,但是她知道。昨晚打電話跟月堂葉子提了一下自己想搬出去這件事,今早就有人前來搬家了,房子找好了,傢俱佈置好了,錢已經支付了,地段據說也是不錯的地段,這就是有錢有勢的好處呀!要是因為月堂家族足夠有錢有勢,那位母親大人,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吧。景嵐殘酷又張揚的笑了起來。

  她是月堂家族下一任繼承人呐。真是件可悲又值得高興的事情。

  夏樹歪過頭,看著景嵐那不到眼底的笑意,略為心疼,握著景嵐的手更加的緊了。

  「是月堂景嵐和內海君呐。」

  「聽說他們一起請了好幾天假,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喂!你說他們兩個總是一起來學校,兩個人該不會是住在一起了吧。」

  「同居呀!真是大膽。」

  「月堂桑好像是月堂家族的女人吧。」

  「內海君還真是可憐呀!月堂家族的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任性霸道強勢的。我有聽說她們都會養好幾個情人的。」

  「不會吧!這麼誇張!那內海君不是悲慘了。」

  「什麼悲慘。那叫幸運吧。要做月堂家族的男人是需要資本的。」

  剛到冰帝校門就聽到這句話,景嵐挑起眉朝那個人看了過去,一個眼神,周圍嘈雜的聲音就小了不少。看到四周同學那種不屑、羡慕、佩服、噁心等等各種目光,景嵐的笑容越擴越大。

  「以後要再亂說話,我會打到你說不出話為止。」夏樹眼神像冰一樣。

  被警告的男生吞了吞口水,竟反駁了起來,「哼。內海夏樹,你不要以為你多厲害。現在靠上月堂家族的人,更囂張了呀!」那雙眼睛卻總往景嵐身上瞟。

  來自周圍的視線也夾雜起灼熱和渴望。

  「混蛋。你看哪裡呀!」夏樹將景嵐擋在身後,試圖擋掉望向景嵐的那種曖昧眼神。他可從來不知道月堂家族的女人什麼時候又了這種吸引力了。

  景嵐淡淡地笑了笑,看向那個男生,「你要是敢再挑釁夏樹,我很擔心,明天你的舌頭就沒了。」她臉上的笑容明明溫和如春天一般,她的話卻聽得大家背上起了冷汗。

  看到大家那心有餘悸的表情,景嵐原本有些雀躍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了,牽著夏樹就往三年B班的方向去了。

  「景嵐。」

  忍足那充滿磁性的聲線聽在景嵐耳朵裡卻格外的不順耳,尤其是這人還叫她的名字,她跟他很熟嗎?

  「有事嗎?」景嵐露出平常的笑容。

  夏樹在一邊不滿地哼著。

  不理會夏樹,忍足看向景嵐時眼神幽深,彬彬有禮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以後請多多關照了,月堂同學。」

  景嵐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轉入三年H班了。懂嗎?我的公主。」忍足稍稍靠近景嵐一些,勾起她一縷髮絲,輕輕吻下。

  「忍足侑士!」夏樹暴怒,伸手就將忍足給推到了一邊。

  景嵐握住了夏樹即將揮過去的拳頭,笑容溫潤,「既然是忍足君的邀請,那我怎麼會拒絕呐。不過,忍足君,我還想提醒你一件事,我的頭髮已經有些天沒洗了,小心有細菌哦!還是先去刷刷牙再去上課比較安全哦~」在愉悅的尾聲調下,景嵐看到忍足那張連笑容都是恰當的臉有點龜裂的痕跡。

  「景嵐。如果不想轉班不轉就可以了。」夏樹不想看到景嵐不高興的樣子。

  「應該是她們安排的吧。你覺得我們好意思拒絕嗎?很不好意思拒絕呀!」景嵐笑容甜甜的,深灰色的眼中卻寸寸冰涼如雪。如今的她連羽毛都還沒有長齊,但總有一天,小鷹也會變成老鷹。到時候也不遲。


69、再見三年B班 ...

  「景嵐呀!到三年H班一定要繼續努力呀!不要丟了我們三年B班的臉。」

  「是呀是呀!作為三年B班的班花,就算是轉去三年H班了也要再接再厲。」

  「絕對不要被欺負了。要是被欺負了,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欺負回來。」

  「誰要敢欺負你。廢了他。景嵐,不要客氣。」

  「不管怎樣,我們永遠歡迎你。」

  聽著這樣的囑咐,在裕江直也靜默的眼神中,景嵐離開了三年B班,在各種視線中走進了三年H班的教室。

  入夏的陽光十分的明亮,落在地上都有種穿透地面的灼熱。窗外校園裡在春天落英繽紛的櫻花樹枝繁葉茂地立於夏日之下,光從中穿過,落下斑駁。

  華麗繁複富麗堂皇的建築,精緻的雕刻,盡顯冰帝的氣勢宏大,又不失優雅浪漫。

  和三年B班全然不一樣的窗外風景,景嵐支著下巴如此想著望著窗外。在操場上體育課的青少年活躍的身影,教室裡老師抑揚頓挫的聲調,讓景嵐產生一種荒唐的感覺。初到這學校,她從三年H班轉去了三年B班,事隔一個多月又回到了三年H班。

  還真是有意思呀!景嵐心裡帶著嘲諷地笑容,轉過頭看向教室裡的其他人。那些道帶有各種情緒的視線在她轉頭的那刻統統都移開了。

  她還記得剛才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時,班上那些人吃驚又恐慌的眼神,尤其是當老師把她安排在忍足侑士的身邊,那些女生的臉色五彩繽紛得十分豐富,教室裡的氛圍越發的詭異起來。

  『叮咚當咚~』鈴聲緩和響起,一首輕柔的音樂流淌出來。已經是午餐時間了。

  任課老師說完下課人就不見了,但是全班同學沒有一個人動,也沒有一個人說話,每個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各種神情都有,卻沒有一人主動說話或主動離開。景嵐還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看書,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公主殿下,要一起用餐嗎?」忍足帶著熟稔的笑容望著景嵐,心思不露半分。

  景嵐揚著眼角,笑容燦如夏花,「忍足君,不用這麼客氣,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要一起用餐的地步吧。」她似乎有些理解月堂那些人的意思了,將她轉入三年H班,主要是因為忍足侑士在這裡,要知道呀!她來到冰帝很大的原因是為了忍足侑士呢。開學初還當眾表白了,而月堂景嵐那個女孩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她景嵐所取代的。

  真是殘忍的回憶。景嵐眼中沒有溫度地望著忍足侑士,「我先走了,忍足君用餐愉快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得通知忍足同學一下,公主殿下這種稱呼,還真是很不適合我呢。這個被你拒絕的人。」軟綿綿的聲音盡是漠然。

  她腳還沒有抬起跨出去,就看到向日嶽人跳躍的身影,轉眼間就到了景嵐身邊,「要不要一起。」沒有婉轉的直接邀請讓景嵐一時愣住了,望向向日岳人,少年彆扭地轉過頭,「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呀!」對於這種眼睛特別純粹的人,她向來不知道怎麼拒絕。

  太純粹了,她怕觸碰會碎掉。

  景嵐愣了一下,便看到站在門口拿著便當的夏樹,當下乾脆地說,「不要。」

  「喂!我很好心地邀請你呢!」向日喊了起來,直接抓住了景嵐。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夏樹。」景嵐頭也不回地拉開了向日的手,未能看到向日刺痛的眼神,便走向夏樹微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久等了。」有夏樹就夠了,黑暗之中,不再需要他人了。如果冷,若是害怕,兩人一起相互取暖就好了。別人,別人都不重要,都不重要。景嵐忽視了自己這種催眠的心理。

  她身後的向日臉色很是難看,「可惡。」在他身後忍足的眼神琢磨不透。

  夏日的天臺上沒有別人。被樹木包圍住的冰帝,熱風吹過來也會被過濾成一種淡淡的清新味。

  天臺的陰影處,顯得特別的涼爽。

  「其實姐姐沒必要去三年H班,來我的三年D班不也是很好?」夏樹吞完最後一口蛋包飯,放下便當盒,看到景嵐只動了幾口的飯菜,皺眉,「不合胃口?」

  沒所謂地聳了聳肩,景嵐雙臂一展,人就躺了下來,如此望著天空,「爸的手藝和以前一樣的好。不過以後很難吃到這麼好的味道了。」然後轉頭看向夏樹,淺淺地笑著,「怎樣。夏樹後悔要跟我一起搬出去嗎?如果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哦。不過我想,不管什麼時候父親家的那道門都會為我們敞開吧。」她深信內海老爸對她的感情,是愧疚的,是抱歉的,是帶著補償心理,卻也是真心實意的,這點她絕不懷疑。只是內海琴美做的事,真的讓人覺得會傷心。

  夏樹就像沒有聽到景嵐的話,自顧著說,「以後我來做吧。」他雙手交疊在景嵐的手上,拿起她的手撫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景嵐的手很纖細、修長,長度比例正好,膚色略顯蒼白,可以看到裡面青色的筋絡,指甲飽滿圓潤,「姐姐的手就由我保護了,我不會讓它受一點傷的。」少年的眼神如聖徒般虔誠。

  「那就交給你了。」

  「姐姐,我們是雙胞胎呢。」得到景嵐的准許,夏樹笑容乾淨安然。

  景嵐莞爾一笑,眼神軟軟地望向牆角那邊,那地上有道細長的影子,淺聲道,「對呀!我們是雙胞胎。」

  是世界上最靠近彼此最無法分割的人,所以,夏樹準備好一起下地獄了嗎?

  「如果去三年D班,你一定會護著我,那樣就不好玩了。何況,三年H班還有忍足侑士呀!」揚起的聲調,好似說這句話的人特別的高興。

  牆角那裡,酒紅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折返著明豔的光。向日握緊了手裡從店裡買來的便當,用力地抬起頭,朝景嵐走了過去。

  夏樹的臉色很臭,從中午開始,直到下午上課臉色都沒好。

  這完全是因為突然冒出來的向日嶽人。

  「景嵐的便當看上去很好吃哦!我們要不要交換呀!」

  「好呀!反正我沒什麼胃口了。」景嵐很好心地將便當盒給了向日,途中伸出一隻手將便當盒拿走了,向日和夏樹的關係又惡劣起來。

  「景嵐下午有沒有時間呀!去看我打球好不好!我很厲害的。」

  「哼。我記得上個星期,你和我的比分是6:2。你輸了。還有,景嵐就算去網球部看比賽,也是看我,絕對不是看你,向日嶽人你不要妄想了。」

  於是兩個人的關係進一步惡劣。

  「景嵐看的是英語嗎?快要期中考了,要不要我幫你補習呀!英語可是我的得意科目哦。」

  「不需要你的補習,景嵐比你想得要聰明多了。還有,我記得上次老師通知你了,如果你這次政治成績再不及格,這個學期的社團活動你別想參加了。網球部的諸位還要進軍全國吧。」

  這兩人的關係越來越惡劣。

  兩邊分別看了眼又要吵起來的向日岳人和夏樹,景嵐無聊地笑了笑,拿起英語筆記丟下一句再見,人就下去了。夏樹瞪了向日一眼,拎起便當盒就連忙跟了下去。望著他們的背影,向日苦惱地咬牙,「可惡。可惡。」說得極為不甘心,就像輸了不該輸的比賽一樣。可偏偏他又感覺自己走不近景嵐,雖然景嵐總是對他溫軟地笑著,包容地望著他,但是他能感覺到景嵐的疏離。

  那個總是笑容柔軟的女生,就像是用笑容在疏遠他人。

  在她身邊的只有那個內海夏樹吧。她的雙胞胎弟弟。

  向日嶽人那頭總是洋溢著豔麗光色的酒紅色頭髮,在沒有陽光的陰影中,有著淡淡的黯然。她不喜歡他呢。

  真是個太讓人覺得鬱悶的發現了。向日煩惱地抓了抓自己整齊的頭髮,直到弄亂才鬆開手。

  ————

  他第一次聽到景嵐的名字時,是在同網球部的部員那裡得知的,一個很厲害的女人,當眾向忍足表白被拒後卻被內海夏樹給帶走了,然後內海夏樹遞交了轉入網球部的申請書,並且跳級到三年D班。

  不論是哪個階層,都不會缺少八卦。

  因為內海夏樹的不正常,關注月堂景嵐的人也多了。而向日嶽人也在某天不小心遇見月堂景嵐之後,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起她。

  月堂景嵐的相貌絕對算不上是美人,卻長得清秀乾淨,尤其是在笑起來的時候,無論從那個角度,都是那種一看就會覺得很舒服的笑容,安靜的、淡然的、飄忽的、溫婉的,純淨的,微羞的,明媚的……各種各樣的笑容從她臉上綻放出來,有著各種各樣的韻味。

  他從來沒見過笑起來這樣好看的女生。

  「那個女生姓月堂,她還有內海夏樹。」有一天忍足這麼提醒了他。

  意識到這件事的自己比他想像中要沮喪,接連好幾天都打不起精神。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身體還奇怪地開始躲著有景嵐的地方,心裡卻好像又很想看見她。可是每次看到她和內海夏樹那樣沒有距離,向日的心就變得更加的奇怪。

  「你真的喜歡那個姓月堂的了?」忍足是這樣問的。

  喜歡嗎?面對這個詞,向日既迷茫又臉紅,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她已經有內海夏樹了。」忍足又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對呀!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她之前喜歡的男生還是他最好的搭檔和朋友。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有喜歡的人的少年,雀躍的心情再次沒落下來。忍足還真是過分呀!竟然這麼打擊他。在面對未來得及表明就被掐滅的戀情,就算是向日也忍不住想要遷怒。

  可景嵐不喜歡他。這個是事實不是嗎?

  其實他一開始不就應該明白了嗎?月堂景嵐是不會喜歡他的,哪怕內海夏樹只是她的雙胞胎弟弟,哪怕他發現了這個秘密,他發現自己和她關係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她對他笑的時候還是那樣的遙遠得仿佛要飛向天邊。

  向日岳人本該自信耀眼的眼睛在淡淡地失神,他鼓起勇氣走向她,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內海夏樹身邊。她和內海夏樹是密不可分的吧。那是雙生子的羈絆。

  那他不要喜歡她就好了。可惡,不喜歡就好了。向日緊咬著牙站起來,狠狠地將手裡的便當盒給丟了出去。

  這時,一道纖弱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眼前,熟悉的身影,手裡拿著便當盒,深灰色沉靜的眼中看到那枚被他丟出去的便當盒略有驚訝,溫潤的笑容緩緩地從她嘴角擴散,直達眼睛,陽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芒。

  「還真是容易生氣呀!不是說要和我交換便當嗎?不過我不需要,這個給你了。」她將那個便當盒隨意地丟給了還呆呆看著她的向日嶽人,轉身下樓,動作乾脆。

  傻傻地看著手裡的便當盒,向日的笑容裡沒有一點雜質。

  如果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那就好了。

悠于 2015-12-12 11:14

70、陽謀 ...

  「幹嘛要再回去一趟?還把便當給他。」

  景嵐從天臺下來,夏樹不滿地看著她。剛才明明把向日嶽人一個人給丟在了天臺上,也把他想交換便當的主意給扼殺在腹中,但下樓後,景嵐又把她的便當給帶去了天臺,還給了向日,她在想什麼呀!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讓人誤會嗎?向日嶽人那個傢伙好像喜歡她呢!夏樹憤憤地想著,覺得極為不安。

  仿佛是看穿了夏樹的心思,景嵐的手輕輕地放到了他的頭髮上,拍了兩下,安撫地笑著,「給他總比浪費的好。再說,他想靠近我,我為什麼不給他機會。」景嵐的語氣有著不加掩飾的諷刺感。

  夏樹神色一變,便猜到了景嵐的心思。她是故意的嗎?

  「我不同意。姐姐。」

  「為什麼不同意?」見夏樹反對,景嵐只是簡單的反問,連帶沒有其他的情緒,淡笑著,「我本來是沒考慮過向日嶽人。他的眼睛太純粹了,仿佛一眼就可以望穿。我給了他走開的機會,他既然不好好珍惜,那我也不會客氣了。」先前拒絕了向日嶽人一起用餐的邀請,再在天臺上她看到藏在一邊的向日嶽人,卻沒有多嘴。

  「他不合適。姐姐你應該擁有天下最好的人。」夏樹的話說得極為認真,在他眼中姐姐自然是最好的。「像向日嶽人那種孩子氣的傢伙,是保護不好姐姐的。你不是說如同向日葵般生長在陽光下,一旦被移植到黑暗之中就會失去養分而枯死嗎?」

  景嵐怪異地笑了笑,故意說道,「所以我有點好奇呐。像向日嶽人這樣單純的傢伙,應該在家裡被保護得很好吧。讓他入贅到月堂家族,一定會很有意思。」是因為對網球的熱忱嗎?

  「姐姐。」

  望著夏樹不贊同地表情,景嵐柔聲說道,「他只是條退路呐。夏樹。你知道嗎?」月堂家是不會放開她的,上次的見面她就知道了,無論是自己努力成為合格的繼承人,還是為他們生下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她都需要一個未婚夫,應該說月堂景嵐需要一個未婚夫。

  如果找不到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那就選擇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這是上輩子她母親告訴她的。景嵐嘴角小小地上勾起來。

  向日嶽人對她好奇、有興趣,甚至說有好感。只要好好的培養,就能進化。這還是她從上次向日嶽人到月堂本家探望她時猜想到的。那日月堂玲子將他請進來和她單獨見面,算是種對向日嶽人的認可嗎?景嵐扶上額頭微微搖了搖頭,她呢!最近是不是神經太過敏感了,想多了,可不得不想多呀!

  如此。

  「很卑劣呢。我自己都覺得噁心。」景嵐的笑容充滿了厭惡感。

  夏樹望著依舊笑容滿面的景嵐,不再說話,他感覺得到,她累了。僅僅是幾天時間,她就累了。

  教室的人陸陸續續地在剩下的時間回來了。每個走進來的人都會先看夏樹一眼,然後目光滑到景嵐身上,再別過頭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像是有組織似的。

  見人越來越多,夏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跟景嵐說了聲,便會自己教室了。

  夏樹前腳剛走,景嵐就聽到教室裡的方才還壓抑的議論聲大了起來,不需要集中精神,都能清楚得聽出他們所議論的對象就是她。

  「月堂景嵐真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嗎?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呀!」說話的是個女生,聲音故意地拔尖,她就是要讓景嵐聽見。

  該女生剛說完,立即就有人附和起來。

  「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一般不是在成年的時候才會正式宣佈的嗎?這個消息該不會是假的吧。」

  「可是她的確姓月堂。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喂!你以為姓月堂的就會是繼承人了嗎?那不是繼承人太多了嗎?」

  「我可是聽說我們班的月堂同學在青學的時候受過欺負哦。她要是真的是繼承人,一個大家族怎麼會讓自己的繼承人受那樣的委屈,這也太奇怪了吧。」

  一唱一合的對話,這些人越說就越是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前面那個女生並不是真正的月堂家族繼承人,這個消息只是以訛傳訛出來的。

  景嵐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著他們的話,心裡只覺得好笑有意思。但好笑之餘,心思還是不免沉重。對於月堂玲子或是葉子她們的心思,景嵐是無法猜測的。之前月堂景嵐的受欺負,為什麼月堂家族的人沒出手,她很好奇。任意讓她就讀於青學而非像夏樹一樣在冰帝讀書,這個也是個奇怪的問題。她不是真正的月堂景嵐,也沒有月堂景嵐的記憶,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景嵐是一概不知的。

  月堂的人真的曾經打算放棄過她嗎?

  議論聲並沒有因為景嵐的沉默而淹沒,反而愈演愈烈起來。

  直到忍足侑士走進教室,才出現一刹那的間斷。

  看著平靜如初的同桌,忍足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也帶上點探究的色彩,耳邊那些源源不斷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故意讓人聽清楚的議論,就連他聽著都覺得呱噪,可當事人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看書,還真是沉得住氣。忍足輕蔑地誇讚著,腦子裡卻出現開學初那日在櫻花之下向他表白的少女,那時候羞怯的模樣,和現在沉靜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忍足君有事嗎?」大概旁邊忍足的視線太過於灼熱,景嵐轉過頭放下手裡的書,托腮盈盈淺笑地看著忍足侑士。

  「你不介意。」忍足低沉的聲音響起,教室裡說話的聲音就少了不少,來自四面八方女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就恨不得射出一個洞來。

  果然是受歡迎的王子。景嵐收回視線,又轉向手裡的書,「不介意。說再多,只是在抒發自己的嫉妒心理。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他們的輿論而改變。」她目前是月堂家族鐵打不動的下任指定繼承人,要是能隨便被人改變,那她早就變成『內海景嵐』高高興興地和內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而不是坐在冰帝的學校裡接受別人充滿妒意的猜忌。

  景嵐的話說得並不大聲,也只有忍足能聽得清晰。其餘的人就只能看到兩人似乎愉悅的交談,證據就是兩人臉上貌似很高興的笑容,看得好些女生心裡就像是被人抓了一道。

  「的確是變了很多。」忍足嘴邊遊蕩著一抹探究的笑容。

  景嵐吐了口氣,「人總是會變的嘛。」

  籠統的回答讓忍足隱藏在鏡片下的笑容更為深邃起來。

  兩個人的交談並沒有更進一步,上課鈴聲的響起就宣告的結束。但是景嵐總是能感覺到來自背後那些包含意義的視線,深深地凝望著她。聽著老師平板的講課,景嵐托著下巴頭稍微地偏了偏,看到忍足那張從容優雅的俊美側面,便又撇過頭,看到樓下上體育課的向日少年,酒紅的頭髮飛舞在風中,身輕如燕。夏樹就站在旁邊,身姿挺拔。

  「是在看向日呢?還是內海?」

  耳邊低沉的聲音如情人般的喃喃細語,聽得景嵐全身一僵,後背爬上一股寒意。

  來自頸邊的呼吸,這傢伙就貼在她的耳邊說話,景嵐相信要是現在回頭事情絕對會直接吻了過去,她明顯感覺到身後燃燒的視線。先將身體往前挪了一小段空隙,才側過身,伸出根手指點住忍足的肩膀將他給推了回去,順便看向講臺上的老師,人已經不見了。

  察覺到景嵐的想法,忍足優雅沉靜地說,「老師說剩下的時間自習,快要期中考了,月堂桑。」

  「嗯。」得到答案的景嵐又繼續轉過臉朝窗外看去,過了會,似乎是感覺到忍足侑士的再度靠近,淡然地回道,「我看誰都跟忍足君沒有關係吧。還是說,你別有所圖。」她能感覺到忍足侑士在她這次回校後態度的轉變,是得到家裡人的指示,或是只為了向日嶽人?他是想警告她嗎?

  想完,景嵐就看向忍足,誠懇地問道,「你喜歡向日嗎?」說完,她就看到忍足那抹鎮靜的眼神瞬間被打破,又迅速恢復。

  「我的取向是正常的。月堂桑。」忍足說得很是鎮靜,嘴角還是一抹優雅的笑容,如果可以忽略掉他眼角隱約地抽搐,還有身後那些意味不明的視線。

  景嵐瞭解地笑了笑,「我當然不是在懷疑這個了。我說的喜歡,可是朋友之間的純潔友情哦。」她正要說下去,就聽到抽屜裡手機震動的聲音,打開便看到朝日明香的短信。

  『景嵐。我們明天放學了去玩好嗎?英二他們都會在,明天是我生日。拜託了,景嵐。』

  這突然就冒出來的朝日明香,一下就打破了景嵐的心情,景嵐也沒有心思在跟忍足說些百轉千回的話了,拿著手機,才回了一條:不了。我明天有事。

  已經決定遠離了,那就何必再回頭。

  對於朝日明香,先不說景嵐本來就對她不熟悉,單單是說她因為害怕而拋棄過去的月堂景嵐,景嵐就覺得很不舒服,她討厭被拋棄。

  莫非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才讓對方不舍不棄地在努力試圖修復已經破裂的友情。既然放棄,那就瀟灑一點不就好了。

  見景嵐不願再理會的樣子,忍足侑士也不會自討沒趣,就當沒發生剛才的事情,繼續專心地看自己的書,只是要忽略掉他嘴角意味深長的笑。

  不過,班上的一些人望向景嵐的眼神,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71、斂光 ...

  夏日的白天總歸是悠長的,當放學的鈴聲響起時,外面的陽光還是十分充足的。

  剛把書包收拾好,轉身就看到忍足侑士那富有魅力的笑容,一看到這種笑容,景嵐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傢伙絕對又會說些挑撥起那些女生嫉妒的話。

  「景嵐要不要去網球部參觀一下。」

  前面親昵的稱呼一下就激起一片驚呼聲,不用回頭,景嵐都能聞到空氣裡傳播的火藥味了。

  她們一定都快被氣瘋了吧。想必很快就會找上門了,不要讓她失望哦!小姐們。景嵐暗自想著,一手拿著書包,另一隻手撐在課桌上,一用力人就躍了出去,輕鬆地朝著忍足一笑,「真是很抱歉呀!沒空陪你。忍足同學。另外,我好像還沒有跟你熟到喚名字的地步吧。麻煩你稱呼我月堂同學。我想像忍足同學這麼心疼女孩子的男生一定不會拒絕我這個要求吧。拜託了。」說完,再也不多看一眼,就沖出了教室。

  「回家嗎?」

  剛出教室,景嵐就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夏樹,在他身邊遠遠地站了好幾個女生,卻沒有一個人靠近他。景嵐的聲音一出現,一瞬間夏樹周圍的空氣便回溫了不少。

  「嗯。」

  「不用去網球部報導?」

  「今天請假。走吧。」

  見夏樹伸過手,景嵐理所當然地將書包交給了他。

  就這一舉動,旁邊的視線又增加了不少的敵意。暗笑地搖了搖頭,景嵐也不在意地牽上了夏樹的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夏樹溫暖的掌心,有種舒心感。

  兩個人牽手的樣子在很多人眼中看起來很刺眼。走廊上的向日嶽人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朝校外走去的兩人,忍足從教室裡走了出來,看了眼下面的人,便說,「月堂景嵐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內海才不是。」向日肯定地否決了忍足的話,然後自信地笑起,「我會努力讓她喜歡上我的。」內海夏樹只是景嵐的弟弟,雙胞胎弟弟,他向日嶽人可是要做景嵐的男朋友的。少年想到這裡,臉不經意的紅了。

  看到向日的表情,忍足不免一陣頭疼,他的這位好搭檔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會很辛苦的呀!嶽人。

  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藤井佳的臉上有著止不住地哀傷,藤井純這帶著一絲有陰謀的笑容。

  新家離冰帝並不太遠,但是和原來那個家的方向是南轅北轍。景嵐是故意挑選這個方向的,既然遠離,那麼就離得稍微遠一點比較好。新房子的樣式也是帶庭院的西式風格,沒有漂亮的花壇,卻養了一池的魚,錯落有致的盆栽,一角搭著的葡萄架下擺放著秋千,白色半人高的鐵柵欄,一看便是個漂亮而溫馨的家。

  走到家門,景嵐便看到擺在門口的籃子,心裡便有種想歎息的衝動,提起來朝四周看了一圈,沒有別人。

  「又來?」夏樹皺著眉和景嵐一並進了屋子。

  打開籃子看到的是還溫熱的飯菜,用便當盒裝著。將籃子放好,景嵐走到視窗就看到內海老爸跑開了身影。

  「好了。今天晚上又不用做晚餐了。」

  「但是老是這樣,我們廚房會堆不完這些東西吧。」夏樹接過話。

  聽到夏樹的話,景嵐不由朝廚房看過去,裡面大大小小的便當盒、籃子、保溫盒等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再看向桌上已經擺出來的豐富菜色,景嵐嘴角溫暖地翹了起來。自從她和夏樹搬了出來,便沒回去看過,中間有和內海老爸打過幾次電話,但因為不想聽他念叨,每次都是說幾分鐘就直接掛斷,而他們這位父親大人,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他們搬家後的地址,所以才會出現每到用餐時間,裝有飯菜或甜點之類的籃子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門口。

  「他幹嘛不直接送進來。」

  「是怕我們生氣吧。」

  景嵐歎了口氣,對那位父親大人的舉動很是無奈。

  「還真是個膽小鬼。」

  「貌似這個膽小鬼是我們的父親。」

  「真丟臉。」

  「……」面對這位說自己父親丟臉的弟弟,景嵐很是木然地吞咽下最後一口飯,「收拾好之後就把那些都放到門口去吧。我想明天早上他會來拿。」

  那個『他』是誰,不用明說,不言而喻。

  房間很乾淨,一如景嵐初入內海家時那般乾淨。沒有多餘的裝飾,漂亮的娃娃,各種顏色的傢俱,只有清一色的藍,一看便感覺很清涼。

  拿著逗貓棒跟八喜玩了會,就看到夏樹領著一個人站在了門口。

  「葉子夫人?」

  從地上爬起來,景嵐的口氣很淡定,好像早就預知到月堂葉子的到來。夏樹則是擺著不樂意的表情,對於除姐姐之外的月堂家族的人,夏樹向來是不樂意見到,尤其還是這位算得上半個BOSS級的人物。看了看夏樹冷漠的臉,景嵐便柔聲道,「夏樹先把東西收拾完吧。我想夜宵的時候,老爸應該會過來一趟。」

  夏樹瞄了眼旁邊笑容和善的女人,點點頭朝景嵐說句『小心』就下樓繼續收拾廚房去了。

  望著夏樹下樓的背影,月堂葉子笑彎了眼說,「不愧是景嵐的寵物,很乖,被馴服得很好。」

  聽到『寵物』一詞,景嵐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挺直了後背,看著月堂葉子那仿佛總是在笑的臉,感覺不舒服,「夏樹不是寵物。他是我弟弟。」是她來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處溫暖,第一個給他溫暖的人,不可取代的存在。

  「可是對於月堂家的女人來說,沒有弟弟這樣的親密稱呼,有的只是主人與寵物、工具、男人或者是……奴隸。」

  「閉嘴。」景嵐冷道。

  月堂葉子眼中一道異光閃過,「很漂亮的眼神。景嵐,只要給你時間,你將會成長為月堂家族很漂亮的繼承人。」

  她的話音很輕,聽起來仿佛在可惜什麼。

  景嵐心中一悸,便想起那日離開月堂家時她跟她說的話。

  『景嵐你知道嗎?巫鳥其實是玲子夫人的妹妹,雙胞胎妹妹。』

  她仿佛能明白月堂葉子話裡的意思。月堂玲子和巫鳥是雙胞胎,而月堂景嵐和內海夏樹也是雙胞胎,這意味著某些事情呢。

  「你特意過來找我有什麼事。」景嵐問得直接,她知道在這群老狐狸面前玩把戲,根本就是取悅他們的小丑,倒還不如直來直往。

  月堂葉子和善地笑著,從手袋裡拿出一個厚重的紙袋,放到了景嵐的書桌上,手指點了點紙袋,道,「這些是月堂家族的一些資料,你該好好看看。作為下任繼承人不清楚自家的事情,也太說不過去了。」

  看到那堪比字典厚的紙袋,景嵐只覺得太陽穴跳了跳,「明白。」就算她不來這趟,這個資料她也會找時間去拿。

  「還有——」

  月堂葉子的聲音嘎然而止,眼眸泛著幽深的光,這回她沒有笑。

  面對月堂葉子突如其來的嚴肅,景嵐深吸了口氣,也肅然地回視她,心弦繃緊。

  隨後,月堂葉子笑了,看得景嵐有種揍人的想法。

  「景嵐是月堂家的繼承人呐。不要讓我們失望哦。」月堂葉子笑著說,「不要把夏樹看得太過重,否則將來發生什麼不可挽救的事情,你會後悔的。」

  景嵐恍了一下神,便明白了月堂葉子的意思,她是說如果看得太過重要,夏樹就會成為阻礙,那麼月堂家也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想明白後,景嵐就覺得背上一層陰冷。

  「這樣我就先走了。」說完自己要說的話,月堂葉子便要離去了。

  「等等。」景嵐連忙喊道,她不允許自己什麼都還沒問就讓月堂葉子離開。須知她還有一肚子的疑問。

  月堂葉子一如往常那般用和藹地笑容望著她,那看不清深沉的眼神,讓景嵐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是人說話都會有主觀性和客觀性,她怕被誤導。目光深長地看著月堂葉子,聲音冰涼,「父親還有那個女人,你們打算如何。」

  「這個玲子夫人自有打算。」

  景嵐沒在繼續往下問,微微彎了身朝月堂葉子行了個禮,宛然笑道,「那再見了。葉子夫人。」

  在臨走前,月堂葉子突然說道,「向日家的那個孩子很可愛。」沒等景嵐反應過來,人就鑽進車中,絕塵而去。

  果然是這樣呀!景嵐平靜地望著空蕩的街道。

  鬱鬱蔥蔥的櫻花樹下路燈一排排亮起。

  陽光收斂起最後一道光,大地便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72、直襲而來的警告 ...

  「景嵐如果明天放學後沒有什麼事,我們喝杯茶吧。」

  接聽到月堂葉子這麼一句話,景嵐合上手機,站在樓上的陽臺上便看到門外有道人影,隨手將手機丟到床上,人就飛快地下樓了。

  「今晚的夜宵。」夏樹剛好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個木質食盒。

  看到被拿出來的點心夜宵,景嵐走過去拿了個丟到嘴裡,濃稠的香甜味在口中慢慢咀嚼開,鼻息間全是甜膩的味道,聳了聳眉,「甜了點。吃多了會餓的。」景嵐這裡說的餓指的是那種腹飽眼饑型,吃再多心總會覺得很餓。

  夏樹也吃了個,便說,「可以當飯後甜點。」

  「其實我們也剛吃完沒多久。」景嵐隨意地說了句,打開門,朝外面看了幾眼,回頭看向夏樹,「人真的走了?」

  「那些餐具也都帶走了。」

  再深深地看了眼對面路上那棵櫻花樹,那一片沒有路燈,景嵐能隱約看到那裡有人,但不敢肯定是內海明平。不過,他要是真的不想見他們,躲著他們,那她也沒辦法。景嵐歎氣,搬出來住,指的又不是斷絕關係,也不知道那位到底是在鬧什麼彆扭。

  殊不知那片陰影中,手邊提著好些個籃子的內海老爸鼓著包子臉很想咬手指頭。

  「夏樹。」景嵐忽然叫住將夜宵拎進廚房的夏樹。

  「有事?」

  景嵐想了想,才說,「嗯。明天下午我有點事,先走哦。」反正她也不用參加社團活動,只要知會夏樹一聲便可以了。

  夏樹眼睛閃了閃,便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景嵐,「要去約會嗎?」

  「約會?」景嵐眼角一揚,便想到了月堂葉子那總是擺著親切笑容的臉,忍住嘴角的抽動,「嗯。應該,算是吧。」

  「那我也要去。」

  「不好。」景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打算明天好好質詢一下月堂葉子關於月堂家的事,還有……那個雙胞胎的問題。眼看著夏樹眼中風暴醞釀開來,景嵐立即將手放到夏樹的頭上,揉了揉,綻放一個笑容,「我明天要去見葉子夫人,你去不太好。至少暫時不太好,夏樹還沒有完全長大呢。萬一巫鳥在呢。」她實在不想看到那樣脆弱害怕的夏樹。

  夏樹的表情一滯,垂下了頭。

  「我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景嵐輕聲低語。

  這是事實,他們誰都沒辦法否認的事實,所以面對吧。

  「我知道了。姐姐。」悶悶的聲音有著太多一聽就覺得心酸的情緒,夏樹緩緩地拿開了景嵐的手,走進了廚房。他知道他們的處境很糟糕,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一味的無奈,他真的很沒用呀!幫不上忙。

  姐姐……姐姐……姐姐。夏樹在心裡輕喚著,下定了一個決心,他明天要去找巫鳥。那個年幼時帶給他整個黑色童年的女人。總有一天,他要很出色的站在姐姐身後。

  景嵐呆呆地看著夏樹的背影,再看向自己的手,剛剛還放在夏樹柔軟的頭髮上面,手指冰涼。

  景嵐支著腮望著窗外,目光飄忽不定。對於昨天夏樹的反應,景嵐還是有點介意的。他拿開了她的手,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介意她說的那些話了嗎?回想起今早夏樹的話,景嵐難免沮喪了起來,果然是介意了。不然怎麼一早起來就只看到夏樹留的紙條。

  『我去早訓了。早餐已經送來了,今天中午我有事,就不一起用餐了。便當就放在桌上。』

  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拋下她去參加早訓,第一次說不跟她一塊吃午餐。

  想到這裡,景嵐的表情越發的憂愁起來,尤其是還收到了朝日明香的短信,那句『拜託了請務必要來』之類的話發了無數條,看得景嵐直覺得頭疼。

  「月堂桑怎麼了。」忍足的聲音如平常一樣的具有魅惑力,低沉充滿磁性,但是此刻聽在景嵐耳裡卻成了噪音。

  景嵐轉過頭,冷著張臉,「沒事。你不要管我。」

  「是為了內海君嗎?你們吵架了?」忍足深長的笑道。

  景嵐淡漠地笑起, 「哎。沒想到我的表情這麼容易被人看破,看來還是要加強鍛煉呀!」

  「今天內海君提前參加早上部活,這可是他入社以來第一次。內海君平常不是都和月堂一起來學校的嗎?今天早上好像只有月堂一個人呢。」忍足靠在景嵐的耳邊,如是說。

  

  冷冷地瞟了忍足侑士一眼,景嵐嘲諷地說,「呐。你是不是對每個女的都喜歡用這種曖昧的姿態說話。」對這種看上去對誰都比較溫柔的人,景嵐實在是親近不起來,她喜歡那種分明,就像夏樹那樣,喜歡就靠近,不喜歡就遠離。在景嵐跟忍足的這幾天相處,她就發現這位同桌對女生們態度都差不多是紳士包容的,那種深不見底仿佛會把人吞沒的眼神,看起來其實很疏遠。

  可惜那些沉溺於其溫柔的女生們,只會覺得是她搶走了她們白馬王子的注意力,殊不知王子的眼中從來就沒有她們。

  何況,他對她舉止曖昧,說話總是愛湊到她耳邊,也總愛說些讓別人誤會的話,這樣再三挑撥了她和班上其他女生的關係,她肯定他是故意的。

  「每個女孩子都是值得好好呵護的。」忍足從容答道。

  景嵐舔了舔唇,深灰色的眼睛裡閃著冷厲的光,「忍足君還真殘忍呀!這麼對待一個曾經喜歡過你的女生。」她能想到忍足侑士靠近的後果,被那些女生所仇視。和夏樹或者向日嶽人不同,溫柔多情體貼俊美多金的忍足侑士在女生們眼中的魅力遠遠要超過夏樹等人,在冰帝恐怕也只有跡部景吾可以壓制。

  果真讓人覺得很討厭。景嵐眼神幽暗地笑著,別過頭只望著窗外乾淨的風景。人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人向來自私又殘忍。

  「忍足君就這麼迫不及待讓我去死嗎?」景嵐的聲音陰暗甜美又幽冷。

  聽到景嵐的話,忍足侑士像是想起了什麼,攤了攤手,口氣無辜,「我說了什麼讓景嵐誤會的事情了嗎?你可是嶽人和內海喜歡的人,我怎麼會害你。」他只是想試試而已,試試在他那位搭檔好友的心裡眼前這個女生的重要性,然後他就可以不留餘力地去撮合或是拆散。所以,抱歉了,月堂景嵐,他只是為了朋友,那就請委屈一下吧。

  「那就離我遠點吧。忍足君。」景嵐疏遠地說道。

  忍足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未再多言。他能感覺到班上那些女生的視線更加的狠厲,這把火已經燒得夠旺了。

  打開置物櫃,景嵐就看到裡面的一張紙條。

  上面潦草地寫著:中午,放映室見。

  景嵐笑容刹那明亮起來,歪了歪頭,景嵐便把手裡的紙條丟向了垃圾桶,拿起便當便朝學校的放映室走去,如此好戲她怎能不去。

  在她剛離開不久,忍足侑士便走了出來,拿起落在垃圾桶外面的紙條,看了看上面的字,嘴角挑起一抹戲謔的笑,隨意地掏出手機按了個號碼,接通了便道,「嶽人。你家那位小姐已經被人約去放映室了。要去英雄救美嗎?」

  「啊!侑士你怎麼不阻止呀!」向日在那邊大呼小叫了起來,然後就是一片忙音。

  掛斷電話。藤井佳走了過來,她已經聽清楚了他的每一句話,卻還是不解,「為什麼?你要把嶽人推進月堂家族那個火坑嗎?你別告訴我你不認為月堂景嵐會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說到後面,那張漂亮豔麗的臉上蒙上了憤懣的情緒。

  「我相信嶽人已經做好覺悟了。」忍足優雅淡定地說道,「還有。小佳,你是我的未婚妻,希望你不要忘記。嶽人他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不要叫我小佳。我喜歡的人不是你。」藤井佳眼中染上一抹痛色,少女眨了眨眼,就隱藏了情緒,盈盈笑道,「不過我不會去傷害她的,她是嶽人喜歡的人嘛。侑士,我們走吧。」她伸手挽住了忍足的手臂,兩人一併離開。

  校園外,夏樹腳步匆忙地朝某個方向前進。

悠于 2015-12-12 11:14

73、放映室 ...

  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裡,這個世界是現實,還是只在她的夢境之中。

  景嵐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在這裡她是活著的,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她都將活著。過去是月堂景嵐在努力地活著,而現在和未來,屬於她……景嵐。這件事從看到月堂景嵐那份來自六個月之後信開始,再到月堂本家之行,她只能越來越明白,明白,而無法抗拒,就如現實那般如命運那般如生活那般。

  所以她接受了月堂景嵐的身份,接受了月堂景嵐的家庭,接受了月堂家族下任繼承人的擔子,接受了大家對月堂家族女人的評價,也接受了紙條上的相約。

  身為月堂家的繼承人,她怎能逃避這種小問題,如此好戲她又怎能不看。

  她知道那些人等了很久了,從她初入冰帝向忍足告白的那天便開始在等了,之後有了三年B班,夏樹的保護,以及月堂這個姓氏,那些蠢蠢欲動的孩子就逮到一個機會警告了一下,卻被日吉若給抓了個正著。開學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她們也夠辛苦的呀!

  景嵐如此想著,拿著便當便走進了學校的放映室。

  一進去什麼人都沒有看到,有的只是明亮的房間和安靜的環境,還有大螢幕上看似平靜的環境。

  「人還沒有來嗎?」景嵐怪異地從後面走到前排再轉了好幾圈,發現這裡除了她沒有別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從心中湧了出來,一般情況下這種『約會』,那些個女主角早就該登場了,為何論到她時,非但沒主角,就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們想幹什麼呢?丟張紙條就只是想讓她白跑一趟嗎?不可能。景嵐細細想著。

  「景嵐!」突然就沖進來一個人,直接朝她撲了過去。

  下意識地一個轉身,景嵐瞬間抬頭便看清了眼前的人,酒紅色一絲不苟的頭髮因為跑得太快的原因而被風吹弄得淩亂不堪,耳邊的髮絲全被嚼到了嘴中,秀麗的臉上染著運動後才有的酡紅色,是向日嶽人。

  景嵐更是疑惑了,她不是來被找碴的嗎?為什麼向日嶽人會出現,話說像放映室這種偏僻的地方。「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無意中出現的。」

  「我是來救你的。」向日睜大了眼睛看著景嵐,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外走,「侑士告訴我有人約你在這裡見面。所以我就趕過來了,你知不知道很危險呀!你要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裡怎麼辦。」

  「被關在這裡。」景嵐眼前一亮,馬上就明白了那些人的用意了。

  他(她)們就是要把她給關在這裡面。

  「快走。」想到,景嵐就加快了腳步,拖著向日朝門口跑了過去。

  但是——

  那道本來毫無動靜的門忽然動了起來,就像是被一陣風給吹了一下,『哐——』的就給閉上了,同時整個放映室裡的燈光瞬間熄滅,只留下的只有螢幕上所播放電影的聲音和光影。

  景嵐還是沖到了門口,拍了拍門,紋絲不動。

  「怎麼辦。」向日慌張地問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景嵐冷笑了一聲,便問,「有沒有帶手機,給你認識的人打個電話。」由於上午朝日明香騷擾得有點厲害,景嵐將東西放進置物櫃時順手也把手機給丟了進去。

  聽景嵐這麼一問,向日連忙掏口袋,但是連翻了幾個袋子後,很是苦惱地看著景嵐,「剛才跑得太急,忘記帶手機了。」他還記得當時接完忍足的電話,就隨手把手機塞到同桌手裡。

  「景嵐有帶嗎?」少年期期艾艾地問道。

  只聽得景嵐額頭一個抽搐,伸手就在他臉上來了記彈指,「我要是有,還要問你嗎?」

  向日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再次敲了敲門,景嵐大聲地喊道,「喂!你們,向日嶽人也被關在裡面了,聽見沒有。」

  可是外面沒有一點動靜,可見關了門之後人就跑了。

  她這次算不算是栽了。她還以為會像一些書裡寫的,被警告一番或是被陷害,又或是被毆打一次,卻忘記了,還可以被關。

  「景……景嵐。」

  「怎麼了。」

  沒等她轉過身,向日就從她背後一把抱住了景嵐,全身僵硬。

  景嵐掙扎了幾下,由於向日越抱越緊也就沒能掙扎開,就只能任由他抱著,而向日嶽人的身體越是貼近景嵐,雙手死死地環著她的腰,任景嵐怎麼扯都扯不開,讓景嵐轉不過身。

  周圍的光時明時暗的。

  耳邊傳來吱呀吱呀走路的聲音。

  景嵐後背很自覺地一冷,她仿佛感覺到了身後有股陰森森的風。

  「不要看後面。景嵐。」下巴靠在她肩膀上的向日,聲音在顫抖著。

  努力讓自己靜下來的她能感覺到向日身體在顫抖,手臂的僵硬。

  他在害怕,他看到了什麼,在他們身後有什麼。景嵐越是好奇了起來。

  見景嵐沒有再掙開他,向日環在她腰上的手緩緩地移到了她的耳朵上,捂住。

  「這樣就聽不見了。」

  頓時景嵐只能仿佛聽到風的聲音還有她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向日嶽人的心跳聲,以及從外面隱約傳來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動靜,還偶爾夾雜著女人的低泣聲,明暗不定的螢屏光。

  很像是在演恐怖片。

  恐怖片。景嵐飛快地抓住了這個詞。

  想到這個,景嵐就馬上抓住向日的手,趁他沒注意,鑽出了向日嶽人用手臂構成的保護圈,抬頭便看到大螢幕上幽暗的光線,長髮遮面的白衣女鬼,還有耳邊詭異的聲響。

  「景嵐。」向日連忙又擋住了景嵐的視線。

  微弱的光線中,景嵐能感覺到向日身體的顫抖。

  「恐怖片什麼的,我不怕的。」景嵐口氣裡有種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無力感還有溫柔。這傢伙明明怕得要死,還要硬挺著還阻擋她看見阻擋她聽見,真是有夠搞笑的,可她怎麼就笑不出來。

  「是嗎?」向日的語氣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他明明記得侑士給他的資料上寫著景嵐害怕恐怖片。

  「你要是害怕的話,就蹲下來捂著耳朵就好了。」

  「我才不怕!」不知又被踩到哪裡的向日嶽人君極具有中氣地喊了起來,但很快又偃旗息鼓了,「這種東西,我怎麼可能害怕。」他才不要被景嵐看不起,竟然害怕鬼片,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景嵐斜視了向日一眼,拉著他便直接朝前排沖了過去,找到播放室,直接將其關閉了,可惜放映室所有的燈光都是由外面控制的。

  再出來的時候,偌大的放映室裡,漆黑一片,靜靜的沒有其他聲音,只有他們走路的聲音清脆地響在空氣裡。

  牽著向日嶽人的手,景嵐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力道越來越緊。

  「放心。我不是在嗎?」感覺到向日的害怕,景嵐只能好心安慰著,心裡卻在思考著,找向日嶽人當退路是不是太不明智了,這個怕黑怕鬼故事的小朋友……景嵐幽幽地歎息著。

  「我才不怕。」向日依舊倔強小聲地嘀咕著,不過安心了不少。

  見向日如此倔,景嵐也不再說什麼,笑了笑,便拉著他一起在觀眾席上坐了下來。

  空氣裡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一切一片死寂。

  「景嵐。我們說說話吧。」向日率先頂不住開口了。

  「好呀!」景嵐鬱悶地朝四周摸了摸,什麼都沒有摸到,手直接觸到向日身上的某個部位。

  突然被碰了一下,向日全身再次僵硬了起來,竟一把抓住了景嵐的手,兇惡地喊道,「你在幹什麼?」如果仔細聽能聽到那隱藏在兇惡之下的羞澀。

  「找便當。你抓住我幹嘛。」景嵐極為無辜地說道。

  「我怎麼知道。這麼黑,便當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好不好。」向日氣呼呼地放開了景嵐的手,側到了一邊,臉上卻止不住的燒紅。

  自覺得也找不到的景嵐『嗯』了兩句就不再出聲了。

  如是,又沉默了。

  幾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寂靜無聲的空氣。

  景嵐鎮定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很是習慣於這種環境,她在等向日說話,至於被關這件事,她一點都不擔心,她相信夏樹肯定能發現她的不見。待在這片無聲的黑暗之中,並沒什麼。所以她很期待下次那些女生會出什麼招數。

  而向日嶽人則在座位上有些無措。

  過了一會。

  「景嵐之前為什麼會在青學上學?」向日再度先說話。

  「不知道。她們讓我在哪裡讀書就在哪裡讀書,不是嗎?」景嵐不免自嘲起來,她想了下,又說,「來冰帝是因為喜歡忍足才過來的。」

  頓了頓,向日才問,「景嵐真的喜歡侑士嗎?」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景嵐能從他的聲音裡感覺到他的不甘和難受。

  「之前喜歡吧。忍足很溫柔,一時間被他的溫柔給迷惑了也說不定。」說到這件事,景嵐便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曾經懦弱溫柔努力的月堂景嵐,聲音不覺恍惚了起來,「也許喜歡的不是他,是他的溫柔吧。很可憐呢。」

  對呀!之前的月堂景嵐是很可憐的呀!冷漠一直都沒有把她當女兒看待的母親,溫和充滿愧疚和補償的父親,面對雙胞胎的弟弟,又因為一些事而疏遠,什麼朝日明香、菊丸英二、丸井文太的,那些所謂的友情,都是脆弱無能的。

  「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了。」景嵐的語氣忽而冷了下來,「所以麻煩你轉告他,不要再在我面前弄得有的沒的的曖昧,不要以為我以前喜歡過他,就為所欲為。」

  人都是這樣,仗著別人對自己的喜歡和疼愛而做些傷害愛著自己的人。

  「你是說這次的事是侑士——」向日很驚訝地問道。

  「哼。誰知道呢。」景嵐稍微地把近日與忍足侑士相處的經過給向日說了一下。

  向日很容易就相信了,氣憤地喊道,「可惡!侑士也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對你。」

  主要還是因為你吧。但這點她是不會點破的,相信以向日嶽人和忍足侑士的關係,他也能大概猜到。景嵐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她想讓向日嶽人靠近自己,算不算是自找麻煩。

  向日平靜了下來,「大家最近都說內海是靠你的關係才進冰帝的。」

  「我的?」景嵐訝異了,她還沒來冰帝的時候,夏樹就已經在冰帝橫行了,跟她怎麼會有關,這人的想像力還真是無窮大的。

  「嗯。說是月堂家族,你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向日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他們說姓月堂的女人都是花心濫,情的,會有很多男人。」這樣的話,他早有耳聞了,關於月堂家族女人的傳聞,她們很強勢,她們很厲害,同時她們的私生活很糜,爛。

  不用看向日此刻的表情,景嵐都知道這孩子害羞了。

  莫名的,景嵐腦子裡冒出個邪惡的念頭,人也朝旁邊的向日靠了過去,「對於月堂家的女人來說,有的只是主人與寵物、工具、男人或者是……奴隸。」她緩緩地將月堂葉子跟她說的那句話複述著,內心在掙扎著,模糊著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月堂家族是女人的天下,在月堂家族,男人是沒有地位的,他要做的只是取悅女人,站在女人的背後。」那些月堂家族的資料,她僅僅只看了一小部分,卻給了她很大的驚訝。所謂的女權家族是真正的女權家族。

  景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頭已經靠到了向日的肩膀處,輕軟的呼吸噴在他的頸上,讓他一動也不敢動。

  「嗯。景嵐。」向日動了動,彆扭地說,「你能不能不要靠那麼近。」感覺到景嵐的靠近,向日只覺得自己身體熱了起來,很不舒服。

  「月堂家族的女人很可怕吧。」景嵐輕輕地笑了起來。

  「才不是。景嵐一點都不可怕。」向日反駁道。

  「是嗎?你還真是單純呀!」景嵐的聲調嘲弄了起來,一手就抓住了向日的下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直起跪坐在向日身上,俯身,貼在他耳邊,舔了舔他的耳垂,柔道,「月堂家族的女人是真的只把男人當成工具的。」她竟然有些氣惱這孩子信任她的態度。

  向日心跳得更快,「景嵐。」

  「要不要見識一下呀!」景嵐莞爾笑著,低頭便朝他吻了下去。


74、黑白 ...

  人在黑暗中,因為看不見,所以其他的感覺會變得靈敏許多,比如觸覺。在黑暗中,人的想像力將會變得更為寬廣。

  隨著景嵐越加靠近的動作,向日的耳朵裡只剩下呯呯的心跳,聽不清景嵐的低喃聲,他能感覺得到景嵐呼出的鼻息,和她肌膚冰涼的溫度,掐在他脖子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好勒住他讓他無法自由的呼吸,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嶽人應該知道大家對月堂家族女人的評價吧。」低低的聲音貼在他的面上傳出,清冷的氣息吐在他唇邊,隨之一道冰冷柔軟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唇角,並帶著舔舐的濕潤,「嶽人的味道有點甜哦。是糖嗎?」

  向日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景……景嵐。」

  破碎斷續的聲音恍若在呻吟。

  景嵐像是沒聽到這個聲音,邊輕聲低語,那只開始按住向日下巴的手漸漸往下滑去,滑過頸部,停留在鎖骨處,細細用食指指尖繪畫著,一點一點地往下移動,向日的肌膚比她想像得要好,常年的運動和在陽光下的暴曬並沒有使他皮膚變得粗糙,觸摸起來更為柔韌光滑。

  「月堂家的女人從小就接受男女之事,成年後除了解決必要欲,望和傳宗接代的事情,用身體換取一定的籌碼也是偶爾為止的。在月堂家,根本沒有節制一說,想要便要,想做便做。」

  景嵐的聲音帶著那種碎裂的蠱惑感,腦子卻是異常的清明,若是此時燈光亮起,向日定然能從她眼中望見戲弄的情緒。

  所以,向日嶽人等你清醒後就離我遠點吧。

  遠離這個骯髒的月堂家族吧。

  太乾淨的人,除了想讓人保護之外,還會想讓人玷,汙。

  「景嵐……景嵐才不會的。」

  向日帶著粗喘的聲音裡還是信任,不動搖的信任。

  「真是倔強呀!」景嵐怔了一下,透在黑暗裡的聲音飄忽了起來,夾帶著逗弄的笑聲。

  「景嵐……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樣的。」向日堅持地說道,但是還是被景嵐那個吻在唇邊的舉動給弄得全身一個輕顫,像觸電了般,身上酥酥麻麻,聲音碎了。

  「那可不一定呀!畢竟我身上還是流著月堂家的血。岳人的長相其實很漂亮呢。有談過戀愛嗎?」景嵐戲笑著,臉微微側起,嘴角靠在了向日的唇角,滑動的手指輕輕解開了他襯衫上的第二粒紐扣,緊捏在他脖子上的手也稍微地松了松,開始在他喉結上細揉起來。

  她能感覺到身下的向日更加僵硬了。

  「沒……沒有。」

  「那麼有過……經驗嗎?」景嵐說的語調極為低,幾乎讓人聽不清。

  但向日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惱怒地喊了起來,「當然沒有。」他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對於他的怒火,景嵐細細笑著,指尖夾著冰冷在他胸口摩挲起來,解開了第三粒扣子,「真是讓人愉快的消息哦。嶽人,你準備好獻身了嗎?」

  說完,她就感覺到向日整個人都呆住了。

  「景……景嵐。你不要……不要……」向日結結巴巴的。

  「不要什麼。」景嵐調笑著,扯開了他的衣領。

  向日欲哭無淚地喊了起來,「景嵐,不要開玩笑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被脫光了。伸手就要將自己的衣服給弄好,但被景嵐直接給抓住了雙手。

  「開玩笑?」景嵐的聲音沉了下來,「你認為我在開玩笑嗎?」

  也許是景嵐的態度有所變化,向日也冷靜了下來,不像剛才那樣羞澀了。雖然眼睛睜得再大,也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覺到景嵐就在離自己極近的地方,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軟軟癢癢地落在他的鼻尖。

  向日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呼吸都加重了不少,就算看不見,也微微地撇開頭,「景嵐明明不會做這種事,幹嘛要那樣說自己。」他無法相信。親他扯開他的衣服說著調情的話,景嵐只是在嚇他吧,希望他會害怕逃開。

  她就那麼討厭他嗎?向日微羞地心情瞬間從雲端跌落穀底。

  「是嗎?」景嵐不屑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很乾淨的孩子呀!」被看穿了,被相信著,這種感覺真是又高興又難受。

  「景嵐!」向日不滿地喊了起來,人突然就站了起來。

  還沒等他站穩,整個人就往前傾了過去,原先跪坐在他身上的景嵐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直接被她給壓在了身下,猛然就撞落在身後的椅子靠背上,差點就翻了過去,幸好向日十分及時地摟住了她的腰。

  方才的姿勢完全顛倒了過來。

  感受到懷抱裡冰涼柔軟的身體,向日的手臂卻不自主地越摟越緊了起來。

  想觸摸她。懷著這樣的心思,他的心猛烈地在胸膛跳著,臉一直在發燙,額頭緩慢地靠近了景嵐的額頭,輕輕地貼了上去。

  這時,只聽見『嗡——』的一下,所有的燈亮了起來。

  忽然亮起的光照得景嵐和向日兩人同時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景嵐。你沒事……向日嶽人!你個混蛋!」匆忙從門外跑過來的夏樹一看清室內的情況暴躁地叫了起來,沖過去抓起壓在景嵐身上的向日就給了他一記重拳。

  將向日給甩到一邊,夏樹連忙拉起景嵐。

  緊隨在後面的忍足和藤井佳看到坐在一邊地上捂著肚子的向日,趕緊跑了過來將他扶起,藤井佳望著向日的衣衫不整時,眼中隱約閃動著心疼的淚光,再轉頭看向景嵐時,目光中充滿了埋怨和萬般不情願。

  似乎是感覺到藤井佳的視線,景嵐毫不避諱地回望過去,神色淡漠得讓藤井佳擺出了美麗嬌弱的笑容,「速度還真是快呀!月堂。」她重重地咬住了最後景嵐的姓氏,手上欲要幫向日嶽人整理衣服,卻被向日不經意地擋開了。被拒絕的藤井佳眼裡快速閃過一絲的嫉恨,便退到了一邊,並不加以糾纏。

  「呃……」忍足面對如此情況,竟有些無語起來。他萬萬沒想到單純的一件找碴事件,會演變成這樣。不過看岳人那不自然的態度,忍足竟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成就感。

  景嵐偏了偏頭,看也不看期盼著望她的向日少年,只是對夏樹安撫地笑著,手指穿梭在夏樹的髮絲中,揉搓著,「沒事的。夏樹。」有事的也是向日嶽人,不過話說回來,開門打燈時偏偏就那麼巧的形式翻轉。

  「走吧。」夏樹狠狠地瞪了向日一眼,便拉著景嵐就往外走。那小子以為他沒看見嗎?那眼睛裡是紅果果的失落,他當他屬熊的嗎?

  景嵐在路過向日時漠然地看了他一下,就和夏樹離開了,那背影很是瀟灑。

  直到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外,向日才懊惱地轉過身看向忍足,一對上忍足那玩味十足的表情,表情馬上就驚悚了起來。

  不等他辯解,忍足好笑地看著自己的搭檔,說,「月堂家的女人呀!岳人,你要保重身體呀!」在傳聞中,月堂家的女人可是如狼似虎厲害得很,不管是在職場上還是在床上。

  「嶽人。」藤井佳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說話。

  「什麼事呀?佳。」瞪了忍足後,向日愉快地看向藤井佳。

  此時的藤井佳已經恢復了自己常日裡溫柔笑容,「月堂同學看上去和內海君很親密呐。他們是不是在交往呀!」

  「當然不是了。」向日立即否認道。內海夏樹可是景嵐的雙胞胎弟弟,兩個人怎麼可能交往。

  藤井佳好奇地看著他,「可是兩個人除了上課不在同一個班級總是形影不離,還每天一起上下學,牽手擁抱,這些都是戀人才會做的吧。聽說內海的母親可是在『The Best Love』工作,父親是月堂旗下出版社的人氣暢銷書作者哦。」

  忍足意味深長的看著藤井佳。

  向日沉默了一會,就在藤井佳以為他會說出抱怨景嵐的話時,卻沒想到向日說,「好了,佳,我的事你不要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反正景嵐和夏樹之間和你想像的不一樣。」他沒打算把景嵐和夏樹是姐弟的事情說出來,既然他們都不願意辯解,那他幹嘛要披露出來,再說了,他好像是唯一知道他們真正關係的人。

  聽到向日說不要她管,藤井佳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樣子,忍足進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多說了。

  努力地將原先的話給吞咽回去,藤井佳強顏歡笑道,「也是哦。岳人很聰明的,怎麼會被騙。」

  「那走吧。快要上課了。」忍足說道。

  整理好了衣服,向日嶽人又恢復成那個自信的向日嶽人了,和忍足說說笑笑的,話語裡大部分都是關於景嵐的事情,比如說今天他發現景嵐竟然不怕恐怖片,並為此嘲笑忍足的戀愛手段不管用之類之類的。

  若是能忽略掉在忍足旁邊藤井佳笑容完美的模樣,那就圓滿了。

  穿過林蔭小道,再走過操場,直走進教學樓。

  夏樹的臉色還是沒有舒緩過來,他在生氣,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就離開那麼一小會時間,景嵐就遇上了這種事,被關了起來,還有那刺眼的一幕。若不是忍足侑士看情況不對及時把他給叫出來,他不知道景嵐會發生什麼事,會被關多久。景嵐明明是怕一個人被關起來的。想著想著,夏樹心裡就被愧疚給填滿了。

  望著夏樹那變化多端的臉色,景嵐失聲笑了,「我又沒受傷,也沒有損失。你幹嘛一臉對不起我的樣子。又不是你把我關起來的。」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景嵐收斂起笑容,雙手捧著夏樹的臉,認真地看著他,「夏樹。不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想什麼但是,說但是、可是,這只是種後悔的表現。我不喜歡後悔。這次去放映室赴約,以及和向日嶽人的事,都是我自己決定的。沒人能預知未來。所以,夏樹,不要責怪自己,更不要因為我而責怪自己。好嗎?」

  這樣子的夏樹,她看到了總會感到心疼。

  「嗯。」夏樹乖乖地應道,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忙說,「今天中午我是去見巫鳥了。」

  景嵐奇怪地看著他,沒說話。

  「我想保護姐姐。」

  「我明白。」景嵐獎勵式地笑了笑。

  夏樹沒再多說,景嵐也沒多問。兩個人的笑容有些不言而喻。

  安慰完夏樹後,景嵐回到教室就發現忍足揚著曖昧不清的笑容看著他。

  下午的課是理科,然而整節課都是在某人的怪異目光下渡過。景嵐有些忍無可忍地看向旁邊的忍足侑士,「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沒想到景嵐那麼大膽。」

  聽他的意思說的是中午放映室的事情,景嵐便分外冷靜起來,「放映室的鬼片不過如此。」邊說,景嵐的目光邊往旁邊的人看了過去。

  看景嵐如此動作,忍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約女孩子看鬼片還真是有技術呀!不過景嵐有沒有看到那個約你看電影的人呐。」

  景嵐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雖然沒有看清楚,但是有看到背影哦。照我這種過目不忘的記性,只要再看到,一定能夠認出來。」

  她的話一說完,就看到有好兩個女生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忍足也注意到了。

  放學的時候,忍足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名字。

  景嵐心照不宣地接了過來,「真是謝謝了。」她對班上的人是完全不認識的狀態,雖說名字調查起來並不難,但忍足既然送來好意,她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不用謝。這算是道歉禮物吧。」忍足笑容狡猾。

  挑起眉,景嵐哼笑著,便帶著書包離開了。

  剛走到校門口,景嵐一眼就看到門外不遠櫻花樹下站著的朝日明香,那一身綠色的校服十分扎眼。樹下,朝日明香一邊看手錶,一邊四處張望著。

  景嵐二話不說,直接轉身,拿起手機就撥了月堂葉子的電話。

  「冰帝。後門,來接我。」

  她沒必要自動送上門去。

  只是……

  景嵐站在隱蔽的地方看向朝日明香,她還是要解決的。下次就把話說強硬點吧。


75、百分之幾的巧遇 ...

  月堂家族,以女子掌權的大家族,積累了幾個世紀的人脈和財富將整個家族很好的隱藏在現代之中,旗下產業幾乎包攬了所有的行業,黑白兩道,除了各公司掌權人姓『月堂』以外,公司裡掌握重要資料和主要員工都是從月堂家族分支出去的。

  像跡部、忍足等這些貴公子從小就被教育不得主動靠近月堂家的女人。月堂家的女人高貴、典雅、瘋狂、強勢、濫情,其私生活也是出了名的淫,靡不堪。

  絕不能比男子差,這是每個由月堂家族教育出來的女孩自幼便要銘刻於心。因此,在月堂家族,女孩的表現若是比男孩差將會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更嚴重的將會被培養成聯姻的物品贈送出去。在這種女子家族裡,被送去聯姻改姓夫家姓氏是種恥,辱。

  坐在車中,景嵐手指敲著鬆軟的坐墊,眼神流離不定地望著窗外飛馳的建築景物。巫鳥就坐在前面,就如初次見面那樣的打扮,面容僵硬地看著正前方,目不斜視。

  開車的是名男子,中年面孔,西裝革履,平凡到轉過身就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車行駛得極為平穩,沒有半點的顛簸,掛在後視鏡上的掛飾,在刹車、啟動時幾乎沒有什麼搖晃。

  沒有音樂、沒有新聞、沒有司機喋喋不休的介紹也沒有對話聊天。

  只有一味無止境的靜。

  對來接她的人是巫鳥,景嵐還是有些意外,在她印象裡,巫鳥可是和月堂玲子是處於互不相離的,現在她會出現在景嵐面前,中午還和夏樹見了一面,可見定是月堂玲子在打些她所不知道的主意。想了想,景嵐還是想不出思路,雖說上輩子已成年,但也畢竟沒能步入社會,知識什麼的可以通過學習補充,但是閱歷只能通過時間和經歷在增加。

  景嵐並不急。因為她有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她還年輕。

  車越往前行,兩邊的建築,景嵐只覺得越發的熟悉起來,沒等她想起在哪見過,車門就已經打開了,長相平凡的司機將腰彎成了九十度以迎接景嵐下車。

  「小小姐。請您下車。」

  跨下車,景嵐回頭看了眼還坐在車內的巫鳥,問道,「她不下來。」

  「這是你和葉子的事。我不需要參與。」出乎景嵐的意料,巫鳥竟然開口了,聲音還是那種機械般硬邦邦的,不帶任何的情緒。

  景嵐隨意地點點頭,抬頭剛要進去,一看到前面店面的招牌,嘴角猛一個抽搐。

  竟會是優紀家的咖啡店。景嵐忍住了想打電話給月堂葉子的衝動,提著書包便朝裡走了去,和以前來時的輕鬆感全然不一樣。

  推開門,還是記憶裡那些熟悉已久的裝飾和桌椅,櫃檯前的優紀阿姨看到景嵐時,先是愣著,然後就非常高興地笑了,剛準備打招呼,那邊一位白色和服的女人便走了過來,恭敬地一個鞠躬將優紀所有的話全部打斷遺留在了腹部。

  「小小姐。請把書包交給我。」

  「不用了。」景嵐不耐地回道,轉身就朝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的優紀走了過去,「優紀阿姨,好久沒來了呐。師父呢?」她看了看旁邊,也就那幾位元做兼職的服務生,亞久津仁並不在。

  優紀回過神,「他呀!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的不自然,還是像之前一樣的溫柔漂亮。

  望到這樣的優紀,景嵐心裡難免松了口氣,她不想自己喜歡的這個阿姨對她產生疏離感,那樣會讓人覺得遺憾的。看向那幾位元服務生時,他們多多少少不自然地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景嵐。那位夫人應該是在等你吧。她好像等了你很久了,快過去吧。」優紀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擔憂,她完全沒有想到平常在店裡幫忙的小女孩,竟然有那樣尊貴的身份,『小小姐』的稱呼,恭敬的僕人,還在冰帝那樣昂貴的學校讀書,再看自己家的阿仁,性格暴躁凶巴巴的,讀書的成績也不怎麼好,動不動就打架。

  如此想著,優紀那顆充滿少女情結的心幽涼了起來。虧她還盼望著那個成天圍著阿仁轉叫師傅的可愛女孩能成為自家媳婦呢。

  看到優紀無端哀怨起來的眼神,景嵐奇怪地沖著她招了招手,「優紀阿姨。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反應過來的優紀迅速收好哀怨,笑著,「今天想吃什麼。阿姨請你哦。」反正沒辦法做媳婦,那她也是自家阿仁的小徒弟呀!師徒的關係也很可愛呀!

  「我記得我每次來阿姨都是給我免費的呀!所以,這次不要免費了,是那位夫人付帳哦。」景嵐揚起笑臉,朝優紀調皮地眨了眨眼,便在白色和服女人的引領下走到了月堂葉子那邊。

  身後的優紀,笑容無限的溫柔,像母親一般。

  一坐下來,一杯香醇的藍山咖啡便端了上來,還加了一份黑森林蛋糕,香甜的蛋糕味和濃厚的咖啡味交織著,空氣裡充滿了好聞的味道。

  「我調查過,你和這家的店主關係不錯,還叫店主的兒子『師父』,你現在的身手也有部分是他訓練出來的。」

  「部分?」景嵐抓住了這個詞。

  月堂葉子臉上的笑容很溫和,但是不知為何,景嵐總覺得很虛假,從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到現在,越看就越是覺得像一層面具。天生的銀白色頭髮用一根木釵固定好,始終掛在臉上和善的笑容,還有整潔沒有一絲褶皺的和服,攪拌咖啡時的動作不快不慢不輕不重,看上去很有高貴的感覺。

  可景嵐覺得不太舒服。

  「你該不會忘記小時候家族對你的訓練吧。我可是記得那個時候你每天都被訓練得哭天搶地的。真是一點都不像月堂家的血統。」月堂葉子的口氣充滿了回憶之情,但她臉上的溫文笑容,卻沒有半絲波動。

  真假。景嵐在心裡啐了一口,「不記得的事情只能證明是些不好的回憶吧。還有,我也不想像月堂家的血統呀!」

  月堂葉子並不生氣,「我很高興你在我面前這樣直白,但是作為一個繼承人,需要的不僅僅是直白。」

  「那需要什麼。」是才能吧。景嵐在心裡自問自答,又帶有無限自嘲。可她偏偏沒有成為領頭人的自覺和才能,於是在後面又添加了一句,「我想我要是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月堂家一定會被我弄得亂七八糟。」

  「這樣可不好。景嵐,身為下任繼承人,怎麼可以這麼沒有自信心,這樣的話,可是會被有些人趁虛而入哦。」月堂葉子笑得有些深意。

  景嵐哼了一聲,狠狠地叉了口蛋糕含到嘴裡,香甜的味道頓時讓心情好了不少,她不嗜甜,但甜食總會讓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有積極的作用,就如雨轉天晴。

  「今天好像是你一個朋友的生日。」月堂葉子話說的時候總是用那種漫不經心的口吻。

  景嵐含著勺子,透過落地窗就看到街邊拐角處的一群藍白色相間運動服的少年眾星捧月般地擁著一個綠色裙子的女孩,男生們嬉笑打鬧的肆意張揚著青春,唯一的女孩笑容中夾雜著點點憂愁,她旁邊那位亞麻色頭髮的男孩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孩眼中的憂愁變淡了不少。

  很經典的畫面,那逆光的色調更使之朦朧起來。

  「以前是朋友,現在不是了。」景嵐明白了月堂葉子來這裡的原因了,但還是不解其用意。

  「月堂家的人不需要朋友。」月堂葉子淡淡地說道。

  景嵐沒有銳利地諷刺過去,也沒有否認,一勺一小口地抿著混合著奶油的香甜味,她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那群在人群裡吸引了一片目光的青春少年們,在逆光的不真實感中,他們飛揚的笑容望過去充滿了熱情。

  真正屬於黑暗中的人不會嚮往著陽光的美麗,或許他會感歎陽光,但絕不會是嚮往,他們是屬於黑暗的存在,也在享受著立於黑暗之中的神秘味道。

  景嵐喜歡黑暗,喜歡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某個角落裡,望著別人嬉笑怒駡,在人群中孤寂地穿梭而過,仰躺在天臺上望著滿目星空,她相信掛在她嘴角上的笑容,不是牽強,不是嬌柔,而是享受。這種人只適合一個人生活,因為他們的心是自我的,心太小了,只能裝載自己。之所以能夠接受夏樹,因為是雙胞胎,從未出生開始便牽絆在了一起。

  哪怕是墮落到最底層,也無法解開的牽絆。身體裡流著同樣血脈,幾分相似的面容,一同降臨於世上。屬於雙生子的牽絆。

  景嵐緩緩地笑了,放下了勺子,端起咖啡,不淑女的雙手捧著杯壁,笑容暖和,低眉順眼小抿了一口,那種屬於咖啡的誘人香味在齒間流轉著。

  「看來我這點算是及格了。」景嵐莞爾笑著,那笑容看上去是那樣的真誠,沒有半點虛假。

  月堂葉子眼中略為訝異了一番,便舒心笑了,頭一次景嵐覺得她的笑容沒有包裹上一層硬殼。

  「我果然很期待你的成長。不論是你,還是夏樹,一定會成長為漂亮的孩子。」月堂葉子說的很是真心實意,「月堂家族的雙胞胎是不會分開的。」

  「嗯?」景嵐配合地發出疑問聲。

  「玲子和巫鳥是雙胞胎。但是因為玲子要比巫鳥能有繼承家族的資格,所以巫鳥便成為了玲子的影子。而你和夏樹由於性別不同,就不用競爭了,你是繼承人,夏樹是影子。」

  景嵐慢慢放下杯子,清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我記得你也是外婆的妹妹。」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為怎麼稱呼而糾結。

  「不一樣。我不是親生的,用句不好聽的話,我是我母親大人和情夫所生的孩子。」月堂葉子的表情十分坦然,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景嵐悚然,便轉移了話題,「我母親好像說過,只要我不拉著夏樹,夏樹便不用走進那個家族。」她可是深深記得那日母親的話,要她離開夏樹,用那種尖銳的話和眼神懇求她,無比諷刺。

  「當你成為月堂家的家主時,你便可以操控月堂家的任何人和事。月堂家族和其他那些家族可不一樣,希望你不要混亂了。我們的繼承人小姐。」

  「玲子夫人還等著我回去用餐,我先走了。」月堂葉子溫和有禮地笑著,離開了。

  景嵐歪歪頭,沒有阻攔,她可是看到落地窗外那張驚訝的臉,那群青春張揚的少男少女已經看到她了。

  「麻煩結了帳。葉子夫人。」

  「自然。」

  在葉子夫人帶著僕人推門離開後,菊丸英二便高興地朝景嵐撲了過來,帶著仿佛永不褪去的童真聲音。

  「景嵐。你太狡猾了,竟然先來了~Nya。」

  眼看著就要撲到景嵐了,只見景嵐一個抬手,就將他給按在了半米之外。

  「偶遇的幾率百分之四十,故意在這裡等我們的幾率百分之五十,另有百分之十屬於不明原因,無法推斷。」有名的數據狂人乾貞治扶著眼睛說道。

  朝日明香聽到了乾的推斷,原本的憂愁立即破散開了,正想開口說些感動的話,就被景嵐給阻斷了。

  「要我說。事情的真相其實是我和別人約在這裡見面,剛喝完咖啡,吃完蛋糕,然後很不小心就碰上了你們,還有一點,這裡是我師父亞久津仁的店,我在這裡是絕對不奇怪的。所以千萬不要誤會哦。那樣我會覺得很為難的。」

  景嵐一段話笑著說完。

  本輕鬆愉快的氣氛一下冷卻了不少。

悠于 2015-12-12 11:15

76、喲,少年們 ...

  「話說這次還真是百分之百的巧遇哦。」景嵐笑眯眯地總結道。這次見面也確確實實是巧合,她可是半句謊言都沒有,只不過中間加了個月堂葉子而已。那個女人將她約到這裡,她是故意的,這個時候的她說不定在哪裡看熱鬧吧。

  月堂家的女人還真是有夠任性的。景嵐嚼著笑想著,默望著朝日明香。

  朝日明香,青春學園高等部二年級生,長相清秀可人,性格內向柔弱,和青學網球部不二周助是青梅竹馬,並因為這一關係,初到青學讀書時受到欺負,自幼仰慕不二,未表白,和其關係較為曖昧友好。

  也是『月堂景嵐』生前唯一的朋友。

  景嵐舔著齒間遺留的咖啡醇香味,挑眉望著站在一群少年中的朝日明香,這個女孩現在過得還算不錯吧。拋棄了月堂景嵐的女孩呀!景嵐嘲弄地笑了,沒再理會,鬆開了阻擋菊丸英二的手,繼續低頭吃蛋糕喝咖啡,恍若旁邊並無他人。

  「現在我們被無視的幾率百分之百。」乾貞治適當地冒出了這麼句話。

  朝日明香似乎還沒能在方才景嵐說的話裡掙扎出來,大大的眼睛裡霧濛濛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積聚在眼眶裡,她緊咬著唇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明香你哭了。」桃城的大嗓門嚷嚷了起來。

  「沒有。」朝日明香揉了揉眼睛,淚水簌簌落了下來,又極力忍住眼淚的樣子,此刻看上去更容易讓人產生憐惜之情。

  不二周助目光嚴肅地望著景嵐,相比起不太熟悉的景嵐,自然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更為重要了。他到嘴邊的話在看到朝日明香的搖頭後還是無可奈何地吞下了。

  其餘的男生見朝日明香掉眼淚了,再想起景嵐那不客氣的話語,看向景嵐的眼神也不怎麼友好起來,這群人裡恐怕也只有和景嵐靠得比較近的菊丸英二和手塚國光沒有對景嵐露出責怪其過分的表情。

  明明她才是受害人不是嗎?在被欺負的時候連自己的最好朋友都放棄自己,月堂景嵐。那樣算你活該嗎?景嵐從玻璃上就看到了青學一干人的神情了。

  現在朝日明香哭了,就變成她過分了。景嵐細細嚼著鬆軟香甜的蛋糕,然後張揚起笑容對著服務生喊道,「這裡。還要一份提拉米蘇。」人本來就是一種容易被事物表現所矇騙還喜歡同情弱者的生物,她又在計較什麼呀!

  「景嵐好小氣,一個人吃。」菊丸英二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蹦蹦跳跳地剛準備朝她撲過去,就發現自己被拖住了,轉頭就看到手塚國光那張冷凍的臉,憤然的話語全都咽回肚子裡,身體一抖就躲到了自家搭檔大石的身後,委委屈屈地看向景嵐。

  「如果你想吃的話,就自己點吧。」景嵐絕不會有把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的習慣,就算對方是長相可愛的小動物型男生。

  服務生端著提拉米蘇走了過來,放好後,擺出了服務的笑容對景嵐說道,「剛才那位夫人已經將錢付過了。」

  看也不看這位曾經的工作夥伴,景嵐點點頭,沒給他一個眼神。

  這麼冷淡的景嵐,也讓服務生自覺碰了壁,不太好意思地轉向青學眾人,「那位夫人也將你們慶生的費用預先付了。希望你們玩得愉快。」

  「夫人?什麼夫人?」朝日明香也顧不上哭了,紅著眼睛問道。

  「就是和這位客人在一起的夫人。」服務生笑道。

  月堂葉子將他們的費用也都付清了,她想要幹什麼。景嵐暗想著,她已經看到乾貞治開始在筆記本上唰唰書寫,其餘的人再看向景嵐時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那個夫人是景嵐的媽媽嗎?感覺好高雅哦。」菊丸英二跳坐到景嵐的對面位置,貼著膠布的臉帶著可愛的表情,眼睛裡充滿了疑問。

  「不是。目前還算是長輩的人。」景嵐的笑容輕巧起來。

  「好奇怪的稱呼~Nya~」見景嵐理會自己了,菊丸英二轉眼就忘記了不愉快的事情,「最近都沒看到景嵐呐。去景嵐家也沒人。」

  淡漠地看了對面笑得可愛的菊丸英二,景嵐道,「我搬出去住了。你以後不用去找我了。」接著轉過臉看向青學的諸位,冷道,「還有,你們今天不是來給朝日明香慶生的嗎?圍在我這裡也太不像話了吧。另外,不要說感謝的話,付錢的事和我無關,是那位夫人無聊做的事情。」

  「景嵐。」見我趕人了,朝日明香又淚眼汪汪了起來。

  也再次激起了男生們的保護欲。

  「你這人怎麼這樣呀!」總算有人爆發了,桃城嚷嚷著。

  景嵐鎮定地看向他,「我怎樣了?不過是請你們不要打擾別人,你們才奇怪呢。一進來就跟我說得有的沒的。還有人在我面前哭,拜託,我是來吃東西的,這樣你讓人怎麼吃得下去。」

  對於這群少年,她並沒有厭惡感,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揮灑著熱情和汗水,追逐著一顆小小黃球,朝望頂峰。她也覺得很厲害。在『月堂景嵐』的這件事上,他們並沒有熱心地幫助,卻也沒有冷眼旁觀,景嵐不怪他們,畢竟之前的身體和他們也不是特別要好的朋友,只不過通過八喜認識了菊丸英二而已。

  「麻煩你們走開吧。」

  菊丸張著大大的眼睛不思議地看著景嵐,好像是剛剛才認識景嵐似的。在他記憶裡,景嵐是溫柔的纖弱的膽怯的卻很可愛,她會因為害怕貓咪淋濕而將它護在懷裡寧願自己淋雨,她會對他甜甜暖暖地笑著,會和他一起跟八喜玩耍,就算因為他而被欺負也沒有半點怨言,她的眼神總是那樣的溫暖。

  「景嵐。」朝日明香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糾結著手指,走到景嵐面前,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對不起。」所以原諒她吧。她不會再拋開景嵐一個人逃走。

  「明香。又不是你的錯。」有人抱不平了。

  「嘶~」有人附和了。

  「桃城。海堂。五十圈。」手塚國光在一邊冷峻地開口了。

  乾貞治頂了頂鼻樑上的眼鏡,手裡的筆又快速地記載了。

  「明香。今天是你生日。」不二周助微笑著說,握緊了朝日明香的手。他知道這是明香自己的事,只能她自己去解決。

  景嵐輕輕地嚼完最後一口的提拉米蘇,拿起書包站了起來,望向保持著九十度鞠躬的朝日明香,她有些不明白了,這個女生她為什麼老是要纏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她面前,或是用短信電話關心她。難道她真的不明白,景嵐懺悔著是不是自己的態度還不夠冷漠,無法讓她知難而退。

  「你沒有對不起我。」景嵐淡然地說。

  聽到這句話,朝日明香抬起頭來,那包含淚水折著圓潤的光,充滿了欣喜,「景嵐。」

  「你還是叫我月堂吧。」

  「可是景嵐。」

  「我話還沒有說完,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只是我們過去的友情。我以為是朋友就應該患難與共,你害怕,你膽小,在那些人欺負我的時候沒有勇氣站出來幫我,這些我不怪你,人之常情呀!」景嵐譏諷地看著眼神逐漸悲痛起來的朝日明香,心裡沒有半點的憐憫,「你既然那個時候就已經放棄了,那現在跑回來說對不起,又算什麼。朝日明香。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來找我。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少女的眼淚再次滑落下來,聲音哽咽著,「景嵐。你說過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就當我撒謊吧。」景嵐神情漠然,「祝你生日快樂。我先走了。」說完,便撥開了擋在前面的朝日明香,不顧後面女孩子的抽泣聲,朝亞久津優紀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這回那女生應該是明白了吧。她說得可是很強硬也很直接呐。想必這個生日足夠讓她難忘。要知道她對不起的那個女孩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呀!景嵐眼神陰霾地望著距離她不遠處的那輛車,車窗有著月堂葉子的笑臉。

  景嵐袋子裡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月堂葉子的號碼。

  「我很高興。」接通電話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景嵐嘴角狠勁地一個抽搐,什麼叫作她很高興。

  「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心軟。」

  聽著這句話,景嵐忽而覺得哀傷起來,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眼淚,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月堂家的女人必須堅強,月堂家的女人……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心軟。她只會覺得月堂家的女人可憐。將來的她是不是也要逐漸變成這樣。

  景嵐突然的沉默讓月堂葉子也陷入了沉默。

  只能聽到街上行人的聲音,彼此的呼吸都陷入其中無法聽清。

  「那些人不重要。」

  景嵐回頭看了眼落地窗裡熟悉的身影。

  那群少年,陽光燦爛,青春飛揚,電視上熟悉的笑臉。

  對於她來說,的的確確是群不重要的人。

  他們不會給她溫暖的擁抱,不會給她全身心的信任。他們只是代表著她曾經美好的世界和願望,無關于景嵐,也與月堂景嵐無關。

  「噢。」月堂葉子的笑聲頗有趣味,「菊丸英二也不重要嗎?」

  景嵐呼吸一頓,沒有猶豫,「不重要。」那個少年或許只是對月堂景嵐重要,和她是不一樣的。她知道,從來都知道。

  「當初你可是為了他的原因才在青學備受欺負的。」

  「既然知道,那當初為什麼對我置之不理。」景嵐的聲音漸冷起來,「是想放棄我嗎?還是僅僅因為我姓月堂的原因。」

  「景嵐。」對面的聲音忽然悠長了起來,「你是月堂家未來的繼承人,那個時候的你實在很難看。」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歎息和憐愛,這讓景嵐心裡多少覺得可笑。

  「那我這樣算不算是浪子回頭。」景嵐手遮上額頭,邊走,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冷意森然。

  月堂葉子扯出一絲笑聲,「掛了。」隨後就是一片忙音。

  果然強勢。景嵐看著手機,合上淺笑丟進了書包裡。

  月堂家不需要懦弱的繼承人。

  她手裡夾著的紙條上寫著兩個姓氏:松田、小野。


77、虛幻與現實接軌 ...

  霧仿佛是突然自己出現的,填滿了黑暗。

  沒有光亮,只有幽暗的光從四面攏來。

  什麼都看不清,除了霧。

  景嵐慢慢地走在這片霧中,沒有驚慌也沒有害怕,這是夢,她意識得到自己身體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均勻的呼吸,她甚至還能聽到八喜呼呼的聲音,窗外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但是她沒有醒來,沒辦法睜開眼睛,身體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感覺很是奇妙。

  她暫時也不想醒來,走在這片迷霧中,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走著,她有種感覺,就是這個方向,只要按照這個方向走,她便能看到一些東西。

  一些東西……景嵐輕輕地斂下睫毛,她說不清是什麼東西,但心裡卻又迫切、渴望地想知道。

  「景嵐。」

  這個聲音從悠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帶著某種呼喚和指引。

  刹那間,濃厚得看不清周圍一點事物的霧就像是被風吹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陽光照耀。

  就仿佛剛才的霧只是場幻覺。

  景嵐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不熟悉的場景。

  茂密的梧桐樹,漂亮的花壇,潔白的建築物,還有來來往往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拄拐杖的、坐輪椅的、被攙扶的,他們坐在長椅上聊天,嬉笑玩鬧。

  這裡是醫院。

  為什麼一片霧之後會在這裡,景嵐不太明白。從上輩子開始,她便不喜歡醫院,不喜歡那種漂浮著永遠消散不開的消毒水味,還有那藍色、白色冷冷淡淡的顏色。

  沒等景嵐想再多,就聽到身後的談話,臉色瞬息變得慘白起來。

  「就是那個女孩嗎?」

  「嗯。說是從十二樓上跳下來,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

  「十二樓跳下來都沒死,也太——」

  「噓。你怎麼說話呢。」

  「確實呀!十二樓。可以說是奇跡了,現在怎麼樣。」

  「恢復得可以,就是那雙腿,以後恐怕要在輪椅上待一輩子了。好像還失憶了。」

  兩個女孩邊說邊慢慢地從景嵐身後走過。

  景嵐眼角濕潤起來,她們說話的聲音是中文,她們聊的內容,說的恐怕就是景嵐自己了,那個從十二樓上跌落的女生。她沒辦法告訴別人她不是自殺,只是很不小心因為貧血從樓上掉了下來,然後穿到了另外一具身體裡。

  這麼說,她是回來了嗎?

  從網王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嗎?

  不對。她這是在做夢。

  景嵐眼睛一下就從迷惑清醒了過來,但周圍的場景並沒有任何變化,她緩緩地走在那些病人和護士之間,好像沒人能看見她,沒有人的瞳孔映下她的身影,也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就這麼腳步緩慢的走在醫院的後花園中。

  直到——

  「那個人,好熟悉。」

  景嵐看到一個女孩坐在輪椅上,仰望著高大粗壯的柳樹,神情落寞。寬大的病號服罩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顯得她更為瘦弱。她的那張臉讓景嵐感覺很熟悉,稍微的清秀,黑色半長的頭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她的雙腿上帶著條毛毯。

  「小嵐。」很熟悉的稱呼和聲音。

  景嵐聞聲回頭望過去,便看到一個女人快速地從她身邊走過,走到那個坐輪椅的女孩身邊,蹲了下來,沖著女孩親切地笑著,摸摸她的頭,推著女孩緩緩地朝住院部走去,在那邊有個男人抱著一束百合花朝著她愉快地招手。

  望著他們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景嵐的眼淚忽而落了下來,捂著眼睛躬著身體,努力地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雖然沒人會聽到沒人能看到她。

  良久,她才停住了眼淚,望著她們離開的方向,吐出兩個字,「媽媽。」

  「小嵐。這是媽媽給你煲的湯。很好喝的。」

  「你媽可是在廚房裡忙了大半天,要全部喝完知道嗎?」

  「多喝點湯對身體好。」

  「來,老爸喂你。」

  「這湯是我熬的,要喂也是我喂吧。來,小嵐,媽媽喂你。乖,張嘴,啊。」

  病房裡,三個人相處得其樂融融,那種溫馨的感覺洋溢了整個房間。鮮豔的花束,各種水果,使生冷的病房裡看上去要顯得生機勃勃不少。

  景嵐就靠在門口,望著那張曾經屬於她的臉,那裡面住著另外一個靈魂。

  也許是對方有感應,還是她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於灼熱,惹來了對方的視線。

  景嵐下意識地躲開了,對方又張望了一下,便繼續乖乖地喝起湯來。

  真是幸福的一家呀!景嵐微笑著,裡面充滿了苦澀。直到死亡,她都沒有嘗過母親為她煲的湯,也沒有感受過父親溫暖的懷抱,就連朋友也稀少的她,似乎註定了一個人。

  這般歡樂的畫面,在景嵐看來竟有些諷刺起來。

  在病床上的女孩睡著了後,這一雙父母才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

  關上門的那刻,景嵐就站在他們的旁邊,可惜他們看不到,嘴裡只說著不要吵醒孩子之類的話。

  景嵐走到了病床前,看著那張臉,恍若隔世。這張臉她用了二十多年,竟只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就只剩下熟悉了,有關這邊的事情,只有努力想起才能夠斷斷續續地記起一些事情。

  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她會忘得更多,直到有一日徹底地忘掉,完全被那個世界所同化。

  是命運嗎?景嵐不懂。

  她很仔細地看著那些插在瓶子裡的花束,裡面夾著卡片,上面無一例外地寫著『早日康復』之類的詞句,落款的是一些熟悉的名字或是不太熟悉了的名字。

  這已經是不屬於她的世界了。景嵐似乎有些明白了。

  「好好照顧自己。再見了。」景嵐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還有,謝謝。」謝謝你代替我活在這世上,謝謝你曾經那麼努力地活在那個世界,謝謝你沒有放棄生命,謝謝你陪伴著他們。

  慢慢地合上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秒。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張開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下。

  ————

  只是一個轉身,關上門後的一個轉身,景嵐就發現自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是初秋的天空,陽光很美好,天空的顏色也是那個格外澄淨的藍色,看上去很高也很透明。雖然只是初秋,樹上的葉子已經有些變黃了往下落了。

  景嵐就站在走廊上面,周圍的女生都穿著綠色裙子的校服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男生穿著電視上常見的立領式黑色制服。

  單看校服,景嵐就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這裡是青學。

  教室門上的牌子寫著:一年C班。

  「大家早上好。」

  旁邊傳來一個活潑的聲音。

  景嵐偏頭便看到了朝日明香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將頭髮梳成了個麻花辮,看上去顯得要舒雅許多。見她並沒有看到自己,景嵐也就跟著她一起走了進去。

  「早安。」

  「是朝日呀!今天來得有點晚了哦。」

  好些個女生都朝她打起招呼來,其餘沒說話的也都對著她擺出了友好的笑容,還有女生朝她跑了過來,將一盒蛋糕遞給了她。

  「這個是給菊丸前輩的。就拜託你了,不要說是我送的,只要看到菊丸前輩吃我親手做的蛋糕就很幸福了。」

  「對呀!這個能不能幫我也交給菊丸前輩呀!」

  一袋五彩繽紛的水果糖就到了朝日明香的手裡。

  教室裡的氣氛一下就火熱了不少。

  朝日明香牽強地笑著,看著手裡越來越多的禮物,諾諾地應著點頭。

  這時,一個女生走了進來。

  教室裡方才還很熱鬧的氣氛,馬上就回歸了平靜。圍在朝日明香的女生們一看到站在她身後的人,也就紛紛散開了。

  景嵐看到那張現今屬於自己的身體帶著弱弱的神色站在那裡,半低著頭,神色哀傷地走到了朝日明香的身邊,小聲地打起招呼,「明香。早。」

  「早。」朝日明香快速地答應了一聲,抱著禮物低頭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都不敢再多看那位自己過去的朋友一眼。

  有夠無情的。景嵐眼神更是冷了幾分,看著努力讓自己忽視好朋友的朝日明香和別的女生愉快的交談。雖說明白朝日明香的做法,去理會一個被排斥者的人在未來的時間會變成下一個被排斥者,但是真的很過分。

  沒有人理會過去的月堂景嵐,每個人都帶著漠視的態度面對她。

  就好像這個班上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

  中午的時候,月堂景嵐帶著便當剛走到朝日明香面前,就看到好些個女孩走過來將朝日明香給帶走了。空蕩蕩的教室裡,就留下她一個人。

  景嵐就站在她的身後,可惜沒有人能看得見她。

  接下來的事情,和景嵐預想的一樣。

  在教室裡被班上的人排斥,到洗手間裡會被關在裡面,抽屜裡的書偶爾會被丟到垃圾桶裡,這類的事情不斷地在景嵐面前上演,而景嵐的心情也從開始的抱打不平,到最後的平淡面對。景嵐知道月堂景嵐最傷心的不是被別人這樣的對待,而是朝日明香的態度。她的一次又一次努力靠近,總是會換來朝日明香的躲避。

  在看到朝日明香的再次逃開,景嵐也沒興趣再往下看了,轉過身走出教室,並且合上了教室門。

  這回,景嵐沒有再去別的地方。

  ————

  一陣柔和的鋼琴樂響了起來。

  景嵐睜開眼睛,清晨的光便從窗外透落在她臉上,舉起手虛空抓握了幾下,她才吐出氣,仿佛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拿起枕頭邊的手機,已經到起床的時間了。景嵐想站起來,腳卻發軟得只得跌坐回床上,身體很沉,好像被水泡過一般。

  看著空無一物的貓窩,再將屋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看過去,衣櫃、書桌、電腦、檯燈等等,景嵐這才真實地笑了笑。

  她沒想到會做那樣一個夢,她不知道那個夢是真的那樣發生的,還是僅僅是她所臆想所期望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她就站在這裡,不是別人,只是她。

  捂著眼睛,手肘撐在膝蓋上,景嵐就那樣躬著身體低著頭,頭髮全都散亂地搭落了下來,陽光漸漸從窗外攀爬了進來,落在她一席的黑髮上,折返著金色的光。

  八喜已經不在房間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不過景嵐並不擔心,它總會回來的,如果它不回來,那也沒關係。

  休息了一會後,景嵐感覺自己的體力恢復了,洗漱完後便換上校服,開門就看到貼在門上的紙條。

  『我去早訓了,早餐在桌上,便當我帶好了。』

  將紙條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下樓用完早餐,就去了學校。

  「你聽說沒有。三年級的月堂學姐昨天和向日前輩在第一放映室裡待了一個中午哦。」

  「向日前輩出來的時候連衣服都扣錯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

  「沒想到向日前輩這麼開放!」

  「那內海前輩豈不是太悲慘了。」

  「姓月堂的女人嘛!有什麼好奇怪的。」

  ……

  這樣的傳言,景嵐剛進校門就聽到了,打開手機登上屬於冰帝的學生們常去的BBS和論壇,上面也在熱烈地討論著關於月堂景嵐和向日嶽人在放映室裡的事情,甚至還有照片,所有人幾乎抓住了一點,那就是向日嶽人的衣衫不整。

  有人的留言更為直接地指出景嵐和向日嶽人發生關係了。但這樣的帖子很快就被刪除了。

  沒等到上課,再上網便看不到這樣的資訊了,但是那些學生還是高漲著熱情用手機聊著。

  景嵐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座位,她就知道應該是網球部那群人進行了封鎖。不過周圍更為熾熱的目光仍舊圍繞著她,只要她一回頭,那些人就會若無其事地繼續幹自己的事。

  由忍足提供的那兩個人,景嵐倒沒在她們臉上看出什麼不自在,不過她們一碰上景嵐的目光就會慌張地撇過,不敢再看她。

  「你沒事吧。」忍足一入座便問道。

  那口氣景嵐仿佛聽到了關心的成分,再看向忍足那冷靜得過分的眼神,不由覺得是錯覺。

  「沒事。我可是姓月堂。」景嵐笑得很是明媚,這種事無法給她造出醜聞,也不會影響她的聲譽,因為眾所周知姓月堂的女人都是那種和別人關係混亂的。

  「你還真是有夠坦然的。嶽人聽到這個消息差點發瘋了。」見景嵐態度平和,忍足看向她的目光不免稍微欣賞了起來,但是裡面還是夾雜著許些不屑,應該是對月堂家的不屑。

  景嵐倒也沒把忍足的態度放在心上,「謝謝了。」她還是有顆感恩的心的,別人的好,她是不會忘記的。

  「不算是幫你。」

  「……嗯。」

  她一邊應著,一邊沒再看這位笑容有點魅惑的男生,扭頭看向窗外。今天的天空如往常一樣,很有夏天的感覺。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夢。她想,她和月堂景嵐之間的事算是結束了吧。


78、這片幽靜的空間 ...

  「月堂家族的繼承人是絕對不容侵犯的,所以小小姐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思考其餘的事情,其餘的人會為你收拾一切的後果。」

  僵硬而如同機器人般說話的是巫鳥。下了課,景嵐就接到了她的電話,這讓景嵐非常再加嚴重的驚訝,更是懷疑起月堂玲子。她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團迷霧,從自己知道自己是月堂家族繼承人這一身份開始,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巫鳥話裡的意思是無論她做什麼都會得到月堂家族的支持和保護。是承認她的身份,讓她不要有任何顧忌嗎?還是她們知道了她在冰帝的處境?不管如何,這都不像是她會說的話。景嵐還記得前段時間初見巫鳥的時候,那個躲在陰暗中連呼吸都不被人察覺的人。

  那聲音就算許久不聽了也會記憶猶新,景嵐歎著氣,只是單純的歎氣,她家在外人冷酷暴力在自己面前乖順彆扭的夏樹不會在將來的時候也變成這個樣子吧。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景嵐就有種讓自己暈死過去的想法,扶著書架自我憂愁了一番。

  「沒想到景嵐桑也喜歡這種言情小說。」

  不用回頭,景嵐的嘴角就抽搐了,她沒料到跑到圖書館來也能碰到忍足侑士。

  他從上面抽了本書下來,翻了翻,「內海明平的這本《天海之藍》可是這個季度的圖書排行榜第一。不愧是炙手可熱的當今人氣暢銷作家。」

  景嵐意外地看向眼前用由衷口氣讚歎的忍足侑士,「這麼厲害呀!」她好像還是頭一次意識到她那位動不動就沖她撒嬌的內海老爸是名言情小說家,想起這個稱號,景嵐額角不由多了幾條黑線。

  「景嵐桑該不會不知道吧。」忍足侑士那副眼鏡遮住了眼神的深邃,揚了揚手裡的書,「我記得內海明平是內海夏樹的父親。」

  「知道。但是不知道他寫的書這麼暢銷,沒看過。」這次景嵐倒是實話實說。

  不過忍足侑士的表情,讓她看不懂是相信了,還是從來沒相信過。

  「那真是太可惜了。有時間景嵐桑應該要好好看看。」忍足拿著這本書並沒有放回去,而是遞到了景嵐面前。

  面對忍足這樣的舉動,再看周圍無端多了起來的視線,景嵐拿起書將它又放了回去,「我對愛來愛去的言情小說沒有任何興趣,另外,有件事我一定要問忍足君。」

  「什麼事。」忍足饒有趣味地笑了。

  「忍足君是特意來圖書館找我嗎?」景嵐看到了那兩個被指名的女生:松下和小野。

  「是特意來找你的。」忍足先是怔了一下,他似乎沒想到景嵐會這麼直接地問出來,也在暗歎自己的魅力是否下降了,隨即看到景嵐那狐疑的目光,向來從容優雅的笑容里加帶了些小小的無奈,「公主殿下再受到傷害,嶽人一定會埋怨死我。」上次的事情,向日那傢伙可是跟他嚴肅地談過了,讓他不要給景嵐找麻煩,那傢伙難道不知道月堂景嵐的麻煩可也包括了他自己。

  景嵐深灰色的眼睛暫態純淨得沒有一點雜質地眨了眨,頓了會,才道,「向日嶽人有你這個朋友,很幸福。至於,那兩個人,我會解決的。我不怕麻煩。」她肯定那兩個女孩不是真正的主謀。

  拿起自己擱在書架上的書,景嵐漠然地和忍足侑士擦肩而過。

  「你一個女孩子小心點。」忍足好心的提醒道,如果忽略掉他戲謔的表情,說不定景嵐會跟他道謝。

  「無聊。」撇下這麼一句,景嵐連個目光都不甩給他,借好書直接離去了。

  在她身後,遠遠地跟著兩條小尾巴。

  因為是故意引誘那兩個人出來的,景嵐走得要比平常稍微慢些,走得也是那些偏僻的地方,至少在社團時間鮮少有人出現。她可擔心那些嬌小姐會沒有力氣或膽量跟上來。

  如此走走停停的,景嵐冷笑地瞟了躲在那邊的兩個女孩,人就快速地走上了樓梯。站在樓梯拐彎處的窗戶前,景嵐冷笑地看著樓下兩個女孩商量了一會便攜手一起走進了教學樓。

  由於學校的人大部分都去進行社團活動了,小部分的人也分佈在圖書館、沙龍、咖啡廳等地方。上課時間熱鬧非凡的教學樓,此時有種褪去繁華的靜。

  這種靜,景嵐很是喜歡,上樓的回聲回蕩著。

  景嵐選擇的這個樓梯口偏偏是整棟教學樓最為陰涼的。

  周圍環繞的數十年上百年的樹木將陽光統統阻擋在外,所以教學樓這邊的教室多數是用來放雜物的,或是上生物解剖課。

  終日不見陽光的走廊還有教室,風一吹過,刮動著潮濕的味道,還有樹葉的細碎聲,就隱隱透著些陰森的味道,沒有絲毫人氣。

  景嵐就站在走廊擺放著桌椅的後面,靠著牆雙手抱在胸前冷靜地望著窗外搖擺的樹影,在逐漸變暗的陽光下,那些樹影也顯得森然恐怖起來。

  「喂。我們還是回去吧。」

  女生的聲音帶著害怕響起在這片充滿鬼魅的空間裡。

  「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月堂景嵐在這裡幹什麼嗎?肯定是做壞事。」這個聲音咬牙切齒的,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聽學姐們說過,這裡鬧鬼。」

  「那是騙小孩的,你這都相信。」

  「月堂景嵐已經看不到她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要找到證據,然後讓夏樹SAMA離開她。太過分了,竟然利用夏樹SAMA,被蒙在鼓裡的夏樹SAMA實在是太可憐了。松下!難道你不想讓夏樹SAMA拋棄那個女人嗎?」

  女孩的聲音因為憤怒頓時拔高了。

  景嵐的冷笑在聽到她們開口閉口『夏樹SAMA』後逐漸收起,面若冷霜,這群人竟然不是為了忍足,也不是為了向日嶽人,而是為了夏樹。

  那邊的對話停頓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那個叫松下的聲音。

  「夏樹SAMA應該是真的喜歡月堂景嵐的。小野,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真的。我們已經騙了月堂景嵐兩次了,這次就收手吧。」

  「你還是夏樹SAMA後援團的成員嗎?你還是那個喜歡著夏樹SAMA的松下嗎?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嗎?」

  叫小野的女孩聲音越加淒厲起來,在這片陰森的環境中很有恐怖的效果。

  景嵐都冷不丁地被她給弄得一個冷顫,她沒預料在這裡竟然能聽到內杠的戲碼,那個所謂的兩次,除了上次的放映室事件,還有哪一次?她怎麼就沒有影響了。這孩子已然忘記了初入冰帝時所接收到內海夏樹後援團送過來的忍足後援團入團申請表。(見前面XX章)

  戲已經上演到這個地步,雖然出乎了景嵐的預料,她完全可以在後面繼續聽,但是景嵐已經沒有耐心聽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了,緩緩地從最深處的地方走了出來。

  『嗒……嗒……嗒』

  鞋底扣著地面的聲音從幽深處響起,使得沒有陽光照射的空間顯得更為陰冷起來。

  兩個快要吵起來的女生只覺得一股陰風吹過,對視了一眼,用力地吞了吞口水,靠在了一起。

  那個腳步聲很有節奏,不輕不重的,仿佛在數著拍子。

  女孩子們靠得更加的緊了,想動,卻已經腿發軟了。

  還是小野的膽子要大一些,大聲喊了起來,「是誰在這裡。老師,還是同學呀!」

  『嗒——』

  腳步聲停止了。

  卻將她們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空間越發幽靜起來,外面的風不知是受到了什麼影響,吹動樹葉的聲音簌簌地響。

  景嵐站在那裡,因為兩個女孩剛好被堆放在走廊上的桌椅所擋住,加之這邊的視野本身就不好,光線不充足,她們根本就看不到景嵐。

  真是個好地方呀!景嵐對這個區域非常的滿意,嚇人的最佳場所。

  「到底誰在那裡。」小野不死心地喊道。

  雖然她喊得很用力,但景嵐能聽出加在裡面的顫音。

  膽子可真小。景嵐漠然想著,輕聲笑了起來。

  平常幾乎低不可聞的笑聲在這片幽靜到詭異的空間裡竟放大了好幾倍,顯得十分的森冷。

  「你是誰!不要裝神弄鬼了。」聽到了笑聲,松下反倒是鎮定了許多。

  景嵐歪歪頭,也不逗她們了,直接笑道,「你們不是跟蹤我過來的嗎?怎麼就不記得我是誰了。我親愛的同學。」

  「月堂……景嵐。」

  走近了,看清楚了景嵐的身影,小野和松下都松了口氣。

  那個曾經學姐說這裡有鬼的事情還是把她們嚇到了。

  見不是鬼,小野就放開了松下,指著景嵐的鼻子,吼道,「你有沒有公德心呀!」

  看著逼近自己鼻子的手指,景嵐眉頭皺了皺,手就抓了上去,往後用力一折,就聽到小野喊疼的聲音,那邊的松下擔心地看著小野,卻不敢過來。

  「月堂景嵐。你放手呀!」

  「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放。」景嵐不客氣地說,手更是用力,小野的聲音更為尖銳起來。

  松下在那邊咬了咬唇,走了過來,「月堂同學。你想幹什麼。」

  景嵐白了她一眼,「拜託。應該是我問你們想幹什麼吧。跟蹤狂。」一副受害人的可憐樣,景嵐一看就覺得不舒服。

  「允許你在這裡,就不許我們來呀?!」小野繼續挑釁著。

  景嵐冷然地看了她一眼,手腕一翻,將她整條胳膊都翻到了身後,只要一用力,就能聽到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有關於中國的古代刑罰。」

  「什麼刑罰?」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既然不知道,那我詳細地解釋一下吧。」景嵐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首先是淩遲,意思就是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將人給處死,一刀一刀地割人身上的肉,直到把肉給割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將人處死。」

  只聽見抽氣聲,景嵐就知道她們聽進去了。

  「還有車裂。將人的頭和四肢分別綁在車上,分別朝不同的方向拉,然後把人給撕碎了,才算是完成任務哦。你說那個時候人要是還沒死,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腳在各個地方呀!」

  景嵐的聲音帶著輕鬆愉快,仿佛在講令人幸福的童話,但在這種環境和她的內容下,在松下和小野聽來卻是惡魔的微笑。看著兩張越來越蒼白的臉,景嵐的表情就越是溫和起來,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另外還有,剝皮,抽腸,腰斬,你想想,看到自己只有半截身體,另外半截在自己對面扭來扭去的,你們想想一下,很有意思吧。」

  「怎麼可能會有意思。」小野首先叫了起來。

  「你不能殺我們。」松下肯定地喊道。

  景嵐輕蔑地看了她們一眼,放開了小野,故意問道,「我為什麼不能殺你們,只要屍體沒有被發現就好了,我之前可是有研究過怎麼毀屍滅跡哦。另外,我有說自己要親自動手嗎?別忘了,我可是姓月堂的哦,你們在找我麻煩的時候難道沒有調查一下嗎?月堂家的繼承人,要是少根頭髮,你們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

  「月堂家的繼承人?」

  「你真的是那個家族的繼承人嗎?不是說不是嗎?」

  景嵐乾淨地笑著,「我可從來沒有說我不是哦。那些事情都是你們自己分析的,和我無關。」她可是很清楚,最近的風聲都偏向她並非繼承人這一說法,主要證據就是向忍足侑士的告白被拒,和青學的被欺負事件。

  「你……你不能這樣。」兩女孩恨恨地看著她。

  景嵐毫不在意她們的眼神,安然柔美地笑道,「我沒有想幹什麼呀!是你們想多了吧。兩個想打夏樹注意的女孩子哦,用那樣的手段愛著自己的偶像,真是不可愛。」她無法想像要是真正膽小懦弱害怕恐怖的月堂景嵐被關在黑暗的放映室裡聽著恐怖片的聲音,一定會被嚇壞的,何況是還有童年悲傷的女孩。

  這種手段,她不介意還給她們。

  提到內海夏樹,她們仿佛有了勇氣,對視著景嵐,毫不退讓的樣子。

  「你已經有向日前輩還有忍足前輩了,作為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要毀掉夏樹SAMA。」

  「毀掉夏樹?」景嵐冷冷得重複著。

  「對。你知不知道因為夏樹SAMA和你親近的事情,已經被很多人給看不起。夏樹SAMA沒有太大的背景,你就不能放過他嗎?」

  景嵐挑著眉,譏笑地望著這兩個女孩,「你們喜歡夏樹,那你們知道夏樹的心究竟在想什麼嗎?」知道她和夏樹的真正關係嗎?知道夏樹是怎樣在乎她的嗎?如果真的在乎著夏樹,那不是應該保護好夏樹在乎的人或者是物嗎?

  「我和夏樹是不可分割的。你們懂嗎?」景嵐眼神幽涼。

  「但是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夏樹SAMA的愛情,身為月堂家族的你。」小野大喊了起來。

  望著說完就露出了後悔表情再瞪向自己的小野,景嵐哼笑著,「愛情?身為月堂家族的我?呐,你們說,想要怎樣的死法。」

  兩女生像小兔子般往後一跳,驚恐地看著景嵐,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們的速度,景嵐淡漠地笑了,逃命的速度還是挺快的,攏了攏耳邊散亂下來的頭髮,景嵐瞟向窗外。愛情那種東西,怎麼足以用來形容她和夏樹的關係,那樣簡直就是侮,辱。不過,月堂家的口碑還真是有夠差的,景嵐低聲笑了起來。

  「你好厲害哦,一下子就把她們給嚇走了,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嗎?」

  身後傳來一個懶散好像剛睡醒的聲音,朦朦朧朧的。

  景嵐轉過身,便看到一個穿著網球部正選服的少年,抓著松茸的頭髮靠在教室門前直打哈欠,當他看清楚景嵐的樣子時,快要睡著的樣子立即就精神了起來,興奮地喊道,「我認識你。你就是會飛的女生。」

悠于 2015-12-12 11:16

79、天臺*信 ...

  「呐,呐,景嵐,能不能教我上上次飛的那一招呀!看上去好厲害。」

  「景嵐上次講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呀!」

  「哇!便當的味道看上去好好,景嵐自己親手做的嗎?」

  「是藤井呀!是來找嶽人的嗎?」

  在芥川慈郎好奇的目光中,剛打開飯盒,景嵐就看到藤井佳端著託盤坐到了他們中間,少女的臉上流露出了很是不解的表情,為何自己和夏樹的兩人行午餐會變成五人行,多了向日嶽人,她忍了,多了芥川慈郎,她再忍,畢竟是群美型少年,而且夏樹還和他們是同一社團,但是多了那個擺著溫柔纖弱笑容的藤井佳,景嵐的臉直接冷了下來,那女人她跟她是完全不熟吧。而且從景嵐的推測看來,不管是從前的月堂景嵐向忍足侑士表白,還是現在向日嶽人對她的親近,她和這個藤井佳,只會有一個關係,那就是情敵關係。

  所以,景嵐很乾脆地蓋上了便當盒,對夏樹說,「換地方。」

  「你要去哪裡?」向日見景嵐要走,連忙朝她的手拉過去,沒等藤井佳阻止,夏樹就抓住了他的手丟到一邊。

  「我跟景嵐一起去好了。」不知是不是前兩次見面的印象過分深刻,芥川慈郎在景嵐面前總是帶著那種亢奮的情緒。

  「不行。」夏樹皺著眉替景嵐回絕了。

  景嵐笑著,「對呀!不可以哦。絕對不可以。」景嵐的聲音是笑的輕柔的,但慈郎還是明確得感覺得到她的堅決,便不再多糾纏了,人也沒什麼精神地到一邊躺了下來。

  那邊的藤井佳及時插話,聲音柔軟很是符合她此時的形象,「嶽人,芥川君還是不要打擾月堂同學和內海君的兩人世界吧。」

  景嵐看了看藤井佳,極為不客氣地說,「其實你已經打擾了。」她怎會不明白藤井佳出現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前幾天的放映室事件,以及這幾天向日嶽人午餐總跑天臺和他們一起。

  似乎沒料到景嵐說話會這麼直接,藤井佳不由愣了,隨即又恢復了那種優雅恬靜的笑容,「真是抱歉。以前都是和嶽人一起用餐的,所以,月堂桑沒必要因為我的到來而換地方。」潛在意思,不管怎樣,她是不打算走了。

  「佳不是和侑士在一起的嗎?」向日奇怪地問了一句。

  藤井佳那完美的笑容頓時破裂。

  景嵐揚起笑容半眯著眼睛,芥川慈郎則抱著自己的便當盒懶懶散散的樣子,他似乎對藤井佳和景嵐之間的事情沒什麼興趣。

  「嶽人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吃飯嗎?以前不是都在一起的嗎?」藤井佳一臉受傷地望著向日嶽人。

  不知是不是藤井佳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還是向日嶽人的明顯忽視,反正向日沒有發現藤井佳難受的樣子就說,「可是佳一直不都是和侑士在一起的嗎?是侑士今天有事嗎?他該不會又去跟別人去約會了吧。」

  看到藤井佳驚訝略為難過的表情,景嵐了然,原來兩個人並沒有像藤井佳所說青梅竹馬那般親密呀!

  「沒。沒有。侑士和跡部他們在學校的餐廳呐。」藤井佳的笑容仍舊漂亮而柔雅,「我只是今天想來看看嶽人和月堂桑之間的相處。聽侑士說很有意思,感覺上很搭調呢。」只是她在說到『搭調』一詞時,有些咬牙。

  可惜只有景嵐聽了出來,那邊的芥川慈郎抬了抬眼皮,沒說話,人就睡了過去。

  向日岳人自然地朝景嵐看了過來,兩人目光稍微一接觸,向日就轉過臉去,臉上染起淡淡的紅色。這讓藤井佳的眼神更為疼痛起來。

  景嵐眨了眨眼,她就不懂了,既然藤井佳喜歡的向日嶽人,那為什麼要和忍足侑士訂婚,不是說藤井家還有個妹妹,好像叫什麼藤井純……話說,名字有點熟。

  「走了。」夏樹冷聲喊道。在他看來,自家姐姐根本就不用理那個女人,他可是還記得第一次景嵐和藤井佳見面時,藤井佳十分不友好的試探態度,什麼溫柔賢淑,還不是一個會被嫉妒填滿心靈的女人。

  「那我就先走了哦!」景嵐沖著向日嶽人笑了笑,就牽著夏樹的手下樓了,她可是對那邊已經睡著了的芥川慈郎全無興趣。

  那邊的向日即刻拿好便當盒,就被藤井佳給攔住了,「嶽人。月堂景嵐已經和內海夏樹在一起了,你為什麼還要去湊熱鬧,她就那麼好,你就那麼喜歡她。」藤井佳眼中是她毫不掩飾的痛,她深深地知道身為忍足侑士的未婚妻,她已經沒有資格阻止嶽人去喜歡別人,但是除了那個月堂景嵐。

  「小佳。」向日只嘟噥出藤井佳的名字,眼睛卻瞄向已經睡著了的芥川慈郎,見後者沒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氣,「我喜歡誰跟你沒有關係吧。小佳。」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麼會沒有關係。」藤井佳的態度柔和了不少,她很清楚,對待向日嶽人的態度一定要軟和,「我不是說月堂景嵐不好,而是她現在和內海君關係穩定,你就不要去插足了,內海君也是網球部的一員呀!」

  向日不高興了,「小佳。我說了這些事你不用管了嘛。」對藤井佳這種三番四次阻止他和景嵐在一起的行為,他已經不滿了,「小佳,我先下去了。」見有慈郎在這裡,向日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還是去追隨景嵐。

  「等等。」藤井佳連忙再次擋住了向日,眼見向日憤然的表情,趕緊說道,「你不是喜歡月堂景嵐嗎?可是我看得出來月堂景嵐對你並不上心。我可以幫你。」她在說出這句話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真的嗎?」向日毫不懷疑地接受了藤井佳的好意幫忙。

  「那是當然。我也是女孩子,自然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不是嗎?」藤井佳開始後悔自己這麼說了,但是可以更近岳人一步也是不錯的,不是嗎?她在心裡暗暗的想著。

  ……

  「這個辦法真的有用嗎?」向日嶽人狐疑地問道。

  藤井佳柔和笑道,「當然有了。你不是想知道你在月堂心裡的地位嗎?如果不確定好這點,怎麼幫你呀!」

  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向日只要點頭先試試了,「那我先回教室了。」朝藤井佳揮揮手,便跳躍式地離開了。

  望著那個愉快活潑的背影,藤井佳站在原地竟隱隱有些失神。

  「啊呀!沒想到我那漂亮溫柔可人的姐姐,也會做這種事。」一個紅色頭髮的女生從一間教室走了出來,一身冰帝的校服緊緊的包裹著她比例火辣的身材,五官跟藤井佳倒是稍微有點像,但沒有她的精緻漂亮,在那頭扎眼的火紅頭髮下,只顯清秀。

  藤井佳收起了自己的失神,柔柔笑著,「小純。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藤井純訝異地挑了挑細長的眉,「真是有意思的話。姐姐大人,我們可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你竟然說好久不見。你果然讓我喜歡不起來,喜歡別人的女人是配不上侑士的,所以,和侑士解除婚約吧。」

  面對藤井純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藤井佳只是更顯溫柔,也帶著些無奈,「小純。這個婚約不是我和侑士能夠決定的。」

  「那就遠離向日嶽人。」

  藤井佳頓時沉默了。

  「怎麼做不到?」藤井純嘲笑道。

  抿了抿唇,藤井佳柔聲道,「做不到。我不想看到嶽人被月堂景嵐欺騙。」

  「哼。你連月堂景嵐都不如。藤井佳,你不要後悔哦。」藤井純生氣地甩下一句話,便離開了。而藤井佳則歎息了一聲也走開了。

  在兩個人都離開後,周圍無人之時。

  「夏樹。我們這樣不算是偷窺吧。」跨坐在櫻花樹上的景嵐撥開一根樹枝,扭過頭,很正經地問道。

  「無聊。」夏樹漫不經心地靠在樹幹上,雙手抱在腦後。

  景嵐聳了聳肩,他們會聽到那些話只是意外,絕無預謀。從天臺下來,由於一時想不起什麼好地方可以吃午餐,便隨便爬上一棵櫻花樹作為臨時用餐平臺,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一齣戲。

  姐妹仇視呀!景嵐感歎著,竟然為了一個男人。景嵐頗有感觸地看向閉目養神的夏樹,從心底感謝著內海琴美沒有把夏樹生成女孩,畢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的事情,比較難解決。女孩子的心思太敏感脆弱了。

  相比起妹妹,她還是喜歡弟弟,或者有個哥哥也不錯。這絕對不是性別歧視。

  懸空晃蕩著腳,景嵐很是閒情逸致地盯著眼前櫻花樹的葉子,午後的陽光灼熱在櫻花樹茂密葉子的遮擋下全然感覺不到。

  輕鬆悠閒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夏樹。該回教室了。」見走廊上來往的人多了起來,景嵐適時地喊了聲,夏樹便從淺眠中醒了過來,那睡眼惺忪的樣子,讓景嵐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被景嵐這麼笑了一下,夏樹哼了一聲,便攀著樹枝直接跳進了走廊裡,景嵐也緊隨其後,抓住夏樹的手,身體輕盈地跳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並肩朝教室走去。

  「前面的是月堂景嵐嗎?」一女生快速從後面走到景嵐前面,擋住了她,看清景嵐的樣子後,也不等景嵐承認,就將一個粉紅色的信封遞到了景嵐面前,「這個,是給你的。」

  一看清楚信封的顏色,還有上麵粉嫩的蝴蝶結,夏樹看向景嵐時的眼神古怪了起來。

  景嵐一臉驚悚地看著女生手裡的粉紅色信封,上面寫著她的名字,用很工整的筆劃,景嵐的表情也跟著古怪起來,「確定是給我的。」

  「廢話。當然是給你的。」女孩似乎有什麼急事,抓起她的手就把信塞給了她,轉頭就走,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是情書嗎?」

  「粉紅色的嘛。不是情書能是什麼。」

  「三年級的月堂學姐呐。」

  「竟然當著男朋友的面被遞情書。」

  「月堂家的呀!連女人都不放過?」

  景嵐內心嘩啦啦地糾結了,但是表情非常平靜地拆開了信。觸及信的內容時,一絲冷笑爬上嘴角,在一邊本不打算看內容的夏樹見景嵐表情不對,便一把搶了過去,仔細一看,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80、天藍之下 ...

  「喂。聽說沒有,三年級的月堂學姐收到情書了。」

  「知道呀!還是女生遞的,你沒看到當時內海君的表情。」

  「真是了不起呀!月堂家的人,我還以為傳言有誤呢。沒想到比傳言還要強大,男女通吃。」

  「不要亂說話啦。小心被別人聽到,你們口中的那位可是月堂家族的未來繼承人,得罪不得的,知道嗎?」

  「哼。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就算有這個身份,沒那個實力,誰知道她能不能活到成年的時候,難道你們沒聽到風聲,說是月堂家有內亂。」

  「不會吧。」

  幾個女生從前面大聲地談論,毫不避諱言語口氣中的嘲笑,但是說到後面的時候,聲音壓低了下去,漸漸消失在口中,匆匆洗完手,便出去了。

  上課鈴聲已經響了。

  景嵐就站在其中的隔間裡,淡然地聽完那些女生的對話,像這樣的對話在她那日接到那封粉紅色信件時就開始飛揚開了,其實那只是一封挑戰信,和情書全然無關,來自長谷川麻美的挑戰信,對於這個女孩,景嵐還記得那日帶著一群女生將她圍在倒垃圾的途中,跟她說用實力證明比她強的女生。

  她說的實力指的就是成績嗎?景嵐想到那封信的顏色和內容不由得沉悶了。顏色是粉紅,作為信件是絕對容易讓人誤會的顏色,而內容更加讓人無語。

  『期中考試,第一回合。』

  日吉若曾說過長谷川的母親是月堂家的女人,也就是說她的母親只是月堂家族的失敗品,被扔出去聯姻的失敗品。這女孩想用實力證明比她強,那又想得到什麼,更重要的是,跟期中考試有什麼關係。

  難道是跟那些女生說的內亂有關?景嵐眼中的光微微寒涼起來。

  景嵐用力地吐出一口氣,她發現自從接觸這些事之後,腦子用得比以前用得快躲了,但是人也逐漸多疑起來。

  在再也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後,推了推門,推不開,不用說有人準備把她堵在洗手間裡。只怕又是那些對她這個姓氏有意見的人,她的這個姓氏還真是有夠招風的,初來咋到時,她怎麼就沒有發現。

  看了看周圍,景嵐哼笑著,借助隔板作為跳板,往上用力一躍,雙手就夠住了隔板的門,借助門與隔板形成的三角,乾淨俐落地完成了出逃任務,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幾個淡淡的腳印。

  洗手間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站到佔據一整面牆的鏡子前,看著裡面映照出來的人,黑色的頭髮,深灰色的眼睛,一眼望過去就是個清秀模樣,和風華絕代的絕色佳人沾不上邊,以前稍微有點肉感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近期的事而清減了些,做工精緻的冰帝校服套在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上,看上去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

  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負的主呀!景嵐如此感歎著。這是她到這個世界後,第二次認真地看自己的樣子,第一次還是剛剛成為月堂景嵐時在內海家照的。

  她已經熟悉這張臉,這具身體了。

  再深深地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洗完手,隨意地甩甩手,便走回自己的教室了。

  「老師。」景嵐站在教室門口十分淡定地看向正在講課的老師,目光則在所有的同學臉上繞了一圈,卻發現少了兩個人,正是那日的松下和小野。細想來她們從今早就不見人了。

  只見講臺上的老師原本因被打斷講課而惱怒轉過來的臉,一看到是景嵐,那份惱怒便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的諂媚,「月堂同學進來吧。以後不要遲到了。」

  由於老師的態度不錯,景嵐也乖乖地附和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剛入座,就聽到旁邊忍足的聲音低聲響起,「又被找麻煩了。」

  「只是被關在洗手間了。不過聽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月堂家族的內亂,景嵐唇角翹起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不管是真是假,她都知道那絕對是針對她而來的。

  望著景嵐的笑容,忍足侑士沒再深入下去,有些事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他對這位同桌關注太多了,用跡部的話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對方還是那個家族的人。

  「各位同學。期中考試在一個星期後就要開始了,請各位務必要努力。」在下課前,老師莊嚴地說了這麼一番話,留下一群唉聲歎氣的學生,揚長而去。

  教室裡已經沸騰了,為了老師這個不算消息的消息。五月份的期中考試,是每個人都知曉的,一碰上考試,學生都免不了垂頭喪氣起來。

  景嵐也是其中一枚。

  「看上去很沒精神呀!」看到景嵐略為軟趴趴的樣子,忍足侑士有點好奇。

  「要期中考試了。」景嵐無精打采地看著擺放在桌上的那本英語書,話說得深惡痛絕。

  被景嵐難得『友好』的態度小驚了一下,忍足略為好笑地看著景嵐用力地翻開英語書,自知她是為了英語而煩惱,「找個人補習一下就可以了。」說完,他就想起了昨日自家搭檔請教他如何和心儀女孩靠近的秘訣,勾起一縷笑容,精明狡黠。

  「夏樹最近有點忙。還有,我不想找你補習,或者是跡部景吾。」景嵐小小地皺了皺眉,提防地望著表示好心的同桌,對這位同桌,景嵐可是不怎麼放心。

  對景嵐的不客氣,忍足自是不會計較,「嶽人的英語不錯。」

  「他!」景嵐眼中的懷疑之光更為燦亮起來。

  「如果是政治經濟,他是肯定幫不上忙。但是嶽人的英語確實不錯,我記得上次英語成績還是全班第一。」忍足極力推薦著,在他看來這絕對是加強景嵐和嶽人之間親密度的良好機會,既然嶽人喜歡她,那他又怎麼不幫忙。

  景嵐小小地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畢竟馬上面臨期中考試了,也不能太疏忽了。不管將來她會不會成為真正的月堂家族掌權人,總要做好準備,才能以防萬一。

  進入好的大學,拿到文憑,一張漂亮的文憑,在哪個社會都會有用。

  這件事很快就建議給了向日嶽人。

  三人便聚在了三年D班的走廊上,夏樹並不在。只見他張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明明是同意,但嘴上還是說,「有什麼報酬沒。沒報酬的事情,我可不想做。」

  「那我去找別人吧。」景嵐二話不說就要走。

  向日馬上妥協,「喂!我又沒說不幫忙。」

  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忍足暗自搖頭,他很肯定向日將來會被景嵐吃得死死的,完全沒有翻身的機會。

  「那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晚上吧。下午的社團時間,嶽人要訓練。」忍足提議道。

  景嵐沉默了一會,便同意了。

  「具體的一些安排你們再仔細商量一下,我還有約會,就先走了。」忍足紳士地笑了笑,便退開了,只留下景嵐和向日兩人。

  兩個人相互看了看,景嵐的目光便滑向了遠方的天與地交際處,那份溶于陽光之中的天藍色在遠方更是顯得幽靜清雅起來,冰帝校園的鬱鬱蔥蔥和華美風格,和遠方望去的高樓聳立很是格格不入。

  「我會給你列給計畫表。你不許偷懶,知道麼!」向日在旁邊大聲說。

  景嵐懶洋洋地雙手靠在欄杆上,點頭,「明白。向日同學。」

  過了會,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

  「其實你可以叫我嶽人。」

  一陣風吹過,幾乎聽不清楚。

  於是,景嵐漠然回頭,「風太大了。我沒聽清。」好吧。這話她說得有點欠揍。

  向日那雙總是明澈晶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氣惱地看著她,「可惡。你明明是裝沒聽見。」他有看到景嵐說完那句話之後眼睛裡的笑意,她絕對是在笑。

  「嗯啊。是裝沒聽見。」景嵐清清柔柔地笑了起來,不再看向日,而是看向天的遠方。

  看到這個笑容,起先還在氣惱她的向日怔了下,便懊惱了起來。

  「夏樹去哪了。」景嵐隨意地問道。

  「不知道。應該是有事。」

  「哦。」

  「景嵐很喜歡內海呐。」

  「當然了。我們是不可分割的呀!」只要說到這個,景嵐臉上的笑容就不再那麼飄忽如天上的雲,仿佛有了真實感。因為知道不會分開,因為知道不可取代,因為知道,所以那種關係超越一切,讓人安心。

  想到這個笑容是為了夏樹而綻放,明知道他們倆之間關係的向日還是心裡有點發酸,小聲地嘁了一下,「總說些讓別人誤會的話。」

  「不是誤會的話,而是實在話。」景嵐微笑著。只要想到這個世界有人會一直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景嵐的心就會不知不覺地溫暖起來。

  兩個人就這般交談著一併站在三年D班的教室外,毫不避諱周圍人的各種目光,應該說只有景嵐不在意,向日少年還是會狠狠地瞪過去。

  課間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眼看上課鈴聲要響了,景嵐便笑著跟向日說完再見,正要往自己教室方向走去,便看到夏樹走了回來。

  「景嵐。」

  似乎沒料到在自己教室門口會碰到景嵐,夏樹驚訝地喊了一聲,隨即像是想到什麼,立即撇過臉,那動作仿佛是在遮掩著什麼。

  景嵐直接走過去,一把將夏樹的臉掰正面向自己,看到夏樹努力遮掩破裂還帶血的嘴角,景嵐眼中的深灰色變得幽深起來,「是誰。」她沒料到短短的課間時間,夏樹竟然和別人打架去了。

  「我解決好了,你不要管。」夏樹強硬地拉開了景嵐的手。

  「身上還有其他傷口沒。」

  「沒有了。」夏樹口氣不耐。

  景嵐不放心,抓住他的手,便感覺到指尖黏糊,收手便看到掌上一片腥紅,「夏樹。你受傷了。」

  「我說了,你不要管了。」夏樹一把甩開了景嵐要檢查他傷口的手。

  「去醫務室。」

  「知道了。」面對景嵐冰冷的眼神,本想反駁的夏樹還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我和夏樹去醫務室了。岳人幫夏樹請下假,幫我對忍足說一下。」景嵐拋下這句話,就抓著夏樹往醫務室跑去。

  向日擔心地又看了幾眼,便又瞪了圍觀的人一圈,見人都散開了,才回教室,還給忍足發了條短信幫景嵐請假。

  而內海夏樹受傷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這是一個資訊發達的年代。


81、衝突 ...

  因為是上課時間,醫務室內外顯得非常的安靜。

  淡淡的藥味混合著酒精的味道環繞在室內的空氣裡,明明已經是五月份了,但是站在這間房裡竟感覺有點冷,這讓靠牆站著的景嵐忍不住地往門外挪了挪,站在了陽光裡。

  醫務室的老師很仔細地為夏樹的手進行清洗、消毒,那一根根沾染著血的棉簽望得景嵐眼睛隱隱發紅,一種抑制不住的虛無感從心裡油然升起。

  「老師,夏樹的手怎樣。」景嵐擔憂地問道,她記得夏樹還是網球部的一員。

  「傷口不是太深,在這裡只是做個緊急處理,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老師邊說,邊小心地給夏樹掌心的傷口上藥,再仔細地包紮好,「好了。注意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要劇烈活動,記住別讓傷口發炎化膿了。」

  「謝謝老師。」

  看著夏樹手背上的漂亮蝴蝶結,景嵐由衷地感謝道。

  老師嚴肅地點點頭,又看了看手錶,便指向隔壁的房間,「去那邊房間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夏樹拿起外套搭在肩上,用沒有受傷的手剛想牽上景嵐的手,就被景嵐給避開了。看著景嵐冷漠的樣子,不安地皺起眉。

  「怎麼?我已經沒事了。」似乎怕景嵐不相信,他還舉了舉包紮好的手,虛空握了幾下。這樣漠然望著他的景嵐,讓他不習慣、不安心。

  景嵐默默地拿下夏樹肩上的衣物,抱在懷裡便朝外面走去,臉色陰鬱。

  「景嵐。」夏樹忐忑地追上了景嵐,「你要去哪裡?」這個方向根本就不是回教學樓的路,而是校外。

  「去醫院。」

  「不用去了。」夏樹拒絕了,說完就緊緊抓住景嵐的手,將她往教學樓那邊拉過去,「已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景嵐,你就不要擔心了,只是不小心劃到了而已。消毒了,上藥了,也包紮了。你還擔心什麼。」

  被強行拖往教學樓的景嵐使勁地甩開了夏樹的手,走在前面的夏樹身體一頓,回頭便看到景嵐那雙深灰色的眸有種他看不懂的……哀傷,疏遠得仿佛不在這個世界。

  「景嵐。」夏樹呆呆地望著她。

  這樣子的景嵐,離他好遠。

  「老師建議了,讓你去醫院看看。」景嵐淡淡地開口,聲音薄涼。

  夏樹不可置信地望著景嵐,他不相信剛才的聲音是景嵐對他說的,好像他們是陌生人一般,慌張地抓住了景嵐的手,指尖觸及的冰涼,讓他安下心來,溫順地望著景嵐,雙手捧上景嵐的臉,真切的說,「我真的沒事了。真的沒事。只是點小傷而已。已經過去了。姐姐。」

  最後那一聲姐姐,仿佛是喚醒景嵐的咒語,親切而哀柔。

  「姐姐。」

  景嵐愣了一下,眨眨眼,便溫軟地笑了,看到她的笑容,夏樹才徹底放下心來。

  「還要去醫院嗎?」夏樹說道。

  「不用去了吧。你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景嵐就像剛才的不對勁沒有發生一樣,嬉笑著。

  夏樹回避似地避開了景嵐的笑容,「那回教室吧。」

  看他貌似想逃走的樣子,景嵐哼著抓住他的手腕,「呐。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吧。」她可是詳細記得夏樹在球場上和切原赤也切磋暴力網球。

  「他們都趴下了。」見拗不過景嵐,夏樹簡單地說了一句。

  「他們。你一個人單挑?」

  景嵐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地眨了眨眼。

  見她沒有責怪,夏樹無所謂地笑著聳了聳肩,「嗯。差不多吧。」

  「噢——」拉長著聲音,景嵐似笑非笑著,「其實我更想知道,那把刀原本會傷到哪裡。」說著,景嵐眼中的陰霾多了不少,這次被劃到手掌,要是劃到手筋腳筋或者割破大動脈什麼的,那整個人都差不多被廢了。

  感覺到景嵐內心不平穩的波動,夏樹淡然地說,「其實他就是拿刀威脅一下,只是後面有些被我刺激到了。」

  「夏樹是想幫他們嗎?」景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被拆穿了,夏樹輕輕地撇過頭,「我知道了。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景嵐沒再說話也沒再看他,和他一併走進教學樓,便自己回教室了。

  看著她如此冷淡的態度,夏樹深知這算是生氣了,等景嵐走後,夏樹便掏出手機,按開一段視頻,裡面正好是他和那群人見面和發生衝突並解決衝突的畫面。

  「我不想讓景嵐生氣,所以抱歉了。」這段視頻沒有做任何的修飾,直接就傳上了網,並且發往了幾個郵箱。

  回到教室,已經是下課的時間了。

  景嵐一進教室,馬上就有好幾個女生圍了過來。

  「月堂同學。聽說內海君受傷了,是不是真的呀!」一女生著急地問道,眼睛已經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裡開始打圈了。

  其餘的女生也是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已經沒事了。做了包紮。」景嵐溫和地笑著,她的夏樹在冰帝的基礎打得要比她這個做姐姐的好得不知多少倍。

  「果然是真的。」

  「是誰傷到夏樹SAMA的,一定是偷襲,實在太無恥了。」

  這些女生一個個激動地喊罵了起來。

  景嵐淡定地從她們中間抽離,回到自己的位子了,那些發洩完自己情緒的女生,剛想回來找景嵐,卻發現她已經坐了回去,再看了看坐在景嵐旁邊溫文的忍足侑士,要是平常她們就不會湊過來的,但這次她們商量了一下,便派出一個女生走了過來。

  「月堂同學,能不能和我們再詳細說一下情況,我們很擔心夏樹SAMA。」

  「他已經沒事了。」景嵐強調道。

  「那是誰傷了夏樹SAMA。」

  想到夏樹那回避的口氣,景嵐斂下濃密的睫毛,冷聲道,「我不知道。」

  「可是,我們真的很擔心呀!月堂同學,你不能一個人霸佔夏樹SAMA呀!我們也有資格關心他呀!」女孩急了。

  景嵐拳頭一握,『嘭』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前面的女生,「你給我閉嘴。我說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什麼,難道自己不會去問嗎?還說自己是有資格關心夏樹,哼,真可笑,連自己仰慕的人都不敢靠近,算什麼喜歡。」

  「還有,什麼叫做我一個人霸佔夏樹,我有死皮賴臉糾纏他嗎?我有對他死纏爛打了嗎?夏樹不是玩具,也不是寵物,更不是誰的私有物。夏樹喜歡和我在一起,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你們有什麼資格說。說到關心夏樹,全天下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關心他!」

  「你們憑什麼跟我說你們也有資格關心夏樹,你是他什麼人,他的朋友?他的親人?還是他的愛人?你知道夏樹什麼?懂得他什麼?哼!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麼資格關心他。」

  「你們口口聲聲地說喜歡他,可為什麼學校風傳他攀上月堂家的高枝,你們怎麼不站出來幫他辯解,這次他受傷了,要是真的擔心,你們怎麼不去自己調查事件起因,只想著在我這裡找麻煩。呐,這就是你們的喜歡嗎?我看你們喜歡的,也就是夏樹那張臉。」

  「怎麼!不服氣嗎?難道我說得不對嗎?要是說得不對,你拿出證據證明給我看呀!沒有證據,現在,通通給我滾開!」

  說完,景嵐就斜睨了那邊碎碎細語的女生,目光冰冷得仿佛要將她們給刺穿了。

  那些個女生縮了縮脖子,便回到自己位子了。

  教室裡經過景嵐的一通發洩,鴉雀無聲起來。

  直到上課,也沒有恢復過來。

  由於快要期中考試的原因,部分的課也變成了自習課。

  說了那些後援團一通後,景嵐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始看書,倒是她旁邊的同桌忍足侑士用種奇異考量的目光打量著她。

  大概他的目光太過明白,景嵐不好避開,又沒辦法忽視,只好放下書,態度良好地問道,「忍足君,請問有事嗎?」

  「剛才的景嵐看上去很帥。」忍足撩起景嵐肩上的一縷頭髮,衷心地說道。

  景嵐朝周圍看了看,冷笑著,「真是多謝誇獎。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表現得太不在乎了,所以是個人都覺得我很好欺負。」

  她太被動了,從之前開始到現在,都是等到別人找上門來才想著解決問題,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沒想過。不是因為膽小,也不是因為害怕,她只是不習慣,從上輩子開始她就習慣被動,她從來不找別人麻煩,從來不主動交朋友,很少和別人主動說話,也甚少主動聯繫別人,用圍繞在她身邊的狐朋狗友的話來說,就是個周圍有再多的人也很寂寞的人。

  這就是景嵐。她只是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作業能不能拿到高分,不在乎和老師的關係是否良好,不在乎是否有很多朋友,不在乎,都不在乎,就連從高空墜下也是一味的冷淡到底。

  她想,如果不是因為夏樹這次的傷,她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說出這些話。

  「的確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忍足唇邊扯開一抹笑,沒有遮掩的戲謔,接著又正色道,「關於內海受傷的事,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網球部的人,都是一群護短的傢伙。

  「嗯。知道了。」景嵐眼中的光閃了閃,低頭看著夏樹剛剛發過來的網址,複製後進入後,嘴角的笑容深長起來,晃了晃手機,站起來,大聲說道,「有些好東西,我想大家一定會感興趣的,尤其是關心夏樹的人哦。」

  教室裡的氛圍再次折騰了起來。

  「確實是好東西。」忍足在一邊說道。

  景嵐無聲笑著,在準備將手機丟進書包之間,便看到了那個粉紅色的信封,眼神一閃,笑容詭秘起來。

  有關長谷川麻美的挑戰,好像只有她、長穀川本人還有夏樹知道。

  既然所有人都說它是封情書,那就把它變得徹底一點吧。

  情書嘛……就該拒絕的,不是嗎?

悠于 2015-12-12 11:16

82、晴空 ...

  五月的天氣依舊溫和無比,但是這個時候的冰帝網球部的氛圍並不如此時天氣這般的溫和,在其上空好像堆滿了烏雲,隨時都有下雨的跡象,而網球部的正選非正選們都加大了運動量,就連圍繞在鐵絲網外一圈的少女們都受到感染,不再發出尖叫的聲音,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網球部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說是有正選被禁賽了。」

  「怎麼回事?是跟那個視頻有關嗎?」

  「那還用說,要不是棒球部無緣無故去找夏樹SAMA的麻煩,跡部SAMA也不用為這些事情心煩呀!還連累夏樹SAMA被禁賽,幸好只有一場。」

  「這麼說那個視頻是真的了。」

  「明明是棒球部在挑事嘛。」

  「是呀!憑什麼要連累網球部的正選們。」

  ……

  這樣的對話壓低著嗓音抱著極大的不平之音,在冰帝校園內各處響起,沒人希望網球部被禁賽,尤其是女生,在這方面更是加大了對挑起事端的棒球部有了怨念。

  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夏樹並無任何負擔地坐在景嵐身邊,閉著眼睛喝著可樂,靠在天臺的鐵絲網上,仰著著天空。在一旁,景嵐則認真地做著英語題,口渴的時候便喝一口曬著太陽的綠茶。

  兩個人看上去很有閒情逸致。

  畫完最後一個字元,景嵐隨手將手裡的筆和書往兩邊一丟,雙手敞開了,人重重地躺倒在起防護作用的鐵絲網上,伸了個懶腰,隨口問道,「怎麼。你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夏樹很沒良心地反問。

  他明明知道景嵐問的是什麼。

  「你竟然就那麼把視頻發了上去。跡部景吾很生氣吧。」景嵐並不關心這個,網球部的事禁不禁賽跟她沒有關係,棒球部的事,也和她沒關係。所以景嵐的心情就如這溫和的天氣一樣的溫和,而且她想到自己即將做的事,也就變得更加溫和了。

  「他生不生氣關我什麼事。反正網球部是不會被禁賽,至於棒球部,就讓他們自討苦吃吧。」

  景嵐聳了聳眉,「嗯?難道跡部已經打好關係了?」

  夏樹哼哼著,伸展著手臂,冷笑道,「嗯。差不多,處分已經下來了,我被禁賽一場。至於棒球部的,主動挑起事端,這次的甲子園已經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你該不會早料到了,才把視頻傳上去的吧。」景嵐詫異,她看過那視頻,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夏樹都是受害者。

  夏樹仰著頭,受傷的手還綁著紗布,紮得漂亮的蝴蝶結在風中輕輕搖擺著,另一隻手拎著可樂瓶子晃著,「我本來打算這次退出網球部的。」

  景嵐正要拿筆的手一抖,回望夏樹。

  「不過被跡部給識破了。」

  「下一場比賽是和哪個學校打?」

  很難得,景嵐第一次主動問這樣的問題。

  夏樹出乎意料地望著景嵐,那表情似乎是受了驚,「是青學。」

  看著夏樹很受驚和不知在欣喜著什麼的表情,景嵐好像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關心過夏樹這些事,不管是學習,還是網球部的事,或者是其他的,似乎一直都沒有過。

  因為她跳級到三年級,夏樹便跳級上來;因為她和網球部有牽扯,於是夏樹進入了網球部拿下正選的名額;因為她不太喜歡和網球部那群耀眼的人在一塊,加上第一次見面時藤井佳的為難,夏樹便沒再和網球部的正選們用餐;因為她,很少參加早訓;因為她,有時連部活也沒參加。也是因為她,夏樹直接和她搬了出來。

  細細回想起來,她似乎沒為夏樹做過什麼,一旦有什麼事,直接說聲再見就把夏樹給拋下了。

  她果然還是太自私太涼薄了。

  「怎麼。」見景嵐沒再說話,夏樹奇怪地問道。

  「嗯。」景嵐回過神來,笑了笑,「以後要是有比賽的話,告訴我一聲吧。」他們現在已經是高三了,等高三結束了,夏樹還能不能在球場肆意地揮灑汗水,她不知道。「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看。」她會慢慢學著去做一些事情。

  就算是親耳聽到了,夏樹還是用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望著景嵐,過了半分鐘後,才像是剛剛反應過來,抓著頭髮,靠回到防護網上,唇角不自禁地上翹。

  他發現今天的天空格外的漂亮,藍得幾乎透明。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起,景嵐就迅速離開教室,手裡拿著一封粉紅色的信直接朝早先打聽好的長谷川麻美的教室走去。

  一路上備受矚目。

  自從景嵐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發現自己被人關注的幾率比上輩子多了百分之五十個點,她也從原來稍微的不舒服,到現在的坦然自若,不管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是善意還是惡意,對她來說也只是目光而已,目光是殺不死人的。

  這回深受關注的不止是她,還有她手裡的那封信。

  很快就有人想起這封信的事情,前些時間,一個女生遞給景嵐的,還是當著內海夏樹的面。開始還糾結於網球部正選被捲入暴力事件引發禁賽風波的少男少女們,立即就著這封信件和景嵐的去向,進行起新一輪的討論。

  「新聞。大新聞。」

  一個女生跌跌撞撞地跑進三年D班的教室,大聲嚷嚷著。

  由於剛下課,教室裡的同學大多數都還在,其中也包括了夏樹和向日嶽人。

  「那個月堂帶著那封信去找人了。」

  猶如晴空一記響雷。

  教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

  「就是那封女生遞的情書呀!」該女生繼續吼道。

  這麼一吼,本就嘈雜的教室在那麼一靜之後更為嘈雜了起來。

  夏樹看了眼向日嶽人,便沖出了教室。後面的向日嶽人反應過來後,連忙也跟了上去。其餘的學生倒是大部分在津津有味的討論著,也有關注夏樹和向日兩人的一起跟著過去了。

  景嵐就站在三年E班的教室門口,依靠著走廊的欄杆處,手邊拿著那封粉紅色的信不斷地在耳邊扇風,臉上始終都是淡淡溫和的笑。在她的周圍遠遠近近以她為圓心站了很多人,集中了許多人的視線,而三年E班的學生們在看到景嵐那刻,就開始討論了起來。

  「她是來找誰呀!」

  「你和她熟嗎?」

  「她是誰呀?」

  「哎!拜託,月堂景嵐你都不認識。」

  「不會吧!她就是月堂景嵐,看起來很傳聞中不一樣呀!好像很柔弱的樣子。」

  「不過她來我們班幹嘛?」

  「是在等人吧。」

  見長谷川麻美還坐在位子上沒有動靜,景嵐很禮貌性的敲了敲門,便直徑走了進去,將手裡的信正面撫平了放到她面前,如此,信封上一角寫著的名字便清楚地呈現在大家眼下。

  「竟然是麻美寫的。」

  有女生驚叫了起來。

  教室裡也迅速地竊竊私語起來,甚至有人刻意地疏遠開長谷川麻美,發出刻意地譏諷的笑聲。

  「長穀川竟然會有這種取向。」

  「做這種事,真是大膽呐。」

  因為沒有其他大的聲音和動靜,這些細碎的話,仿佛就是要讓別人聽到。

  「聽說她去找過月堂的麻煩呢。」

  「是心虛吧。我早就看她不對勁了,前兩天我還聽說有人看到她偷窺月堂。」

  「真的嗎?這也太厲害了吧。」

  「早知道我就不給她送信了,太丟臉了。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有部分女生擠眉弄眼的,不斷地用聽說兩個字來模糊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那個送信的女生自然就為自己找起藉口來。

  景嵐充耳不聞地看著靜靜坐著的長谷川麻美,那頭被染成金色的頭髮,在這裡顯得格外的扎眼。長穀川緩緩地拿起那封信,抬起頭,露出那張五官棱角略為突出的臉,兇惡地斜掃了眼四周,那些說話的人統統都閉了嘴。

  「信是我寫的。」長穀川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景嵐見她態度如此坦然,立馬就覺得不好,便聽到她接著說,「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呐。」

  「哇!好大膽呀!」

  已有人被她的舉動給驚歎住了。

  景嵐默然望著她,這裡除了她們倆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就連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現在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了那封信是長穀川寫給她的情書,雖說事情是她故意弄出來的,但長穀川如此快反應過來並把她也給拉下水。

  接受……對她們來說,是接受挑戰,對旁觀者來說是接受長穀川的情書。只怕月堂家這個牌子又被人抹黑一筆,雖說已經黑不溜秋了。被告白是一回事,但是接受告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接受……對她們來說,是不接受挑戰,卻不知長穀川又會弄出什麼事。

  所以——

  「同學。不是我歧視,而是我的取向是正常的。改變取向,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當然了,未來也不會發生。相比起小女生,我更喜歡男生一些。」

  景嵐如是說道。

  長穀川臉色微變,那句『接受還是不接受』已經被模糊化了,同時被模糊化了的還有挑戰的事情。

  沒人會在意這些。

  不知不覺中,她竟被眼前這個笑容無害的女生給弄到這種地步。周圍那些女生雖然沒再說難聽的話,但是那種眼神讓她覺得噁心,不是說大家排斥,而是這種事當眾說出來,大家多多少少心裡都會產生怪異的感覺。

  既然沒辦法拉景嵐下水,那就……長穀川抓住信的手越來越緊,就在她要把信展開時,信就被景嵐一把給奪了過去。

  「這封信,還是讓我來處理吧。畢竟第一次有女生寫信給我。」景嵐笑眯眯地將信給又拿了回來,「謝謝了,我先走了。」看著長穀川那微白的臉色,景嵐好心情地離開了三年E班的教室。

  出來就看到向日和夏樹怪異的目光。

  「那個女生……她真的……寫情書給你。」向日結結巴巴地問道。

  夏樹則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他也沒有興趣揭穿景嵐的把戲。

  「大概吧。」景嵐晃了晃手裡的信。

  「什麼叫大概。」向日惱火地喊道,隨後又扭捏了起來,「喂。你不會喜歡女生吧。」

  景嵐『撲哧』就笑了出來,夏樹也是頭疼地搖了搖頭,恥笑著看著向日。

  「放心。我從出生到現在為止,取向還是正常的。」

  「白癡。」這是夏樹的發言。

  放下心頭難題的向日立刻跳了起來,指著夏樹的鼻子,「內海夏樹!你才是白癡。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然跑去打架!」當禁賽的通知傳到他耳朵時,他早就不順了!

  「哼。」夏樹再次白了向日一眼。

  景嵐乾笑著。

  只呈現一片友好和諧的畫面。


83、靜靜的 ...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算是消失了,也不會讓人在意。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景嵐將搭在自己眼前的頭髮全部攏到了身後,梳理了一番,偏頭便看到那兩張空了的課桌,之前那兩個跟蹤並設計她的女生已經第三天沒有來學校了,老師和同學都沒有當眾提及過她們,這群人的表現就好像這兩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已經有同學動手將她們的課桌往外搬了。

  看到那兩處空了的位置被其餘人的桌椅給填滿,景嵐想起了昨天體育課換衣服時聽到的談話。

  「松下和小野已經兩天沒來學校了,她們有跟你聯繫嗎?」

  「小聲點,不要隨便提她們的名字。」

  「她們怎麼了?」

  「好像精神出了點問題,有點神神經經的了。」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說是老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家裡事業方面也有受到打擊。」

  「沒辦法在冰帝待下去了呐。會不會是月堂……」

  「噓。別說了。」

  這是景嵐最後一次聽到有關那兩女生的下落,不管如何,她還是略微有些在意,收拾好東西,站在座位上,靜靜地再看了那邊一眼,再拎起書包,離開了教室。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些在意,只是還是很難一時間放開。

  地球不會離開誰就不轉動,生活也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止。

  景嵐手握了握拳,轉身正要朝僻靜的地方走去,便被一群人給擋住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每次見面都會鬧不愉快的藤井佳,該少女一如既往的漂亮,那頭藍色的頭髮,微卷的發梢安靜地垂在肩頭,微風吹過,更顯亭亭玉立。

  和藤井佳站在一塊,同樣是冰帝的校服,藤井佳穿起來就是大方得體,而景嵐穿起來就是弱不禁風。

  真是差別呀!景嵐來回對比了一番,在心裡小嘁了一聲,感歎了一下,便拋之腦後了。

  「月堂同學。也是來網球部的嗎?」藤井佳的笑容就像具娃娃一般,恰當的弧度,看上去使五官漂亮而溫柔。

  四周的鄙視目光像是約好了一樣,在她的話一說完就往景嵐身上射去。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在夏樹受傷後,景嵐就決定當個好姐姐,多關心關心夏樹的生活。頭一站自然是網球部了。

  聽到景嵐的話,藤井佳眼中很是平靜,「是準備去看嶽人的嗎?內海君的手傷還沒有好,現在已經還是在休息吧。」她的潛在意思就是,不要拿內海夏樹來當藉口了,來看向日嶽人的就乖乖承認好了。

  「所以我剛好想起來,現在正準備回去陪夏樹呐。」景嵐輕輕地笑著,眼角微微地向上揚起,整個笑容就明媚生動了起來。「藤井同學。那我先走了。」

  就在景嵐要撤離此地時,另一個聲音又將她給卷了回來。

  「月堂同學。我好像有看到內海君往網球部那裡去了,你們應該是約好了吧。再說了,向日同學好像在球場上等著什麼人呐。」

  藤井純帶領著另一幫女孩也登場了,火紅的頭髮,發育良好的身材。和藤井佳形成了鼎立的局勢,就沖著她最後那句話,藤井佳也不會後退了。

  夾在中間的景嵐越發顯得勢單力薄起來,而她嘴角的笑容就越發的遊戲起來。話說起來她們三個人的關係是挺有意思的,在景嵐還沒有進入月堂景嵐的身體之前,月堂景嵐喜歡的是忍足侑士,而忍足又是藤井佳的未婚夫,藤井純思慕的對象;在景嵐成為月堂景嵐之後,向日嶽人的主動靠近,藤井佳則和向日青梅竹馬,甚至還暗戀。

  關係細細算起來還算有夠亂的。只是景嵐有點不解,既然兩姐妹分別喜歡不同的人,那直接把藤井佳和向日湊成一對,讓藤井純和忍足在一起,那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心裡這般想著,景嵐什麼也不說,就只微微地笑著站在她們兩人的中間。

  「既然月堂同學現在不想去網球部,小純你又怎麼能勉強她呢?」藤井佳似乎很不滿藤井純的出現。

  藤井純無視掉藤井佳的不滿情緒,挑釁式地看著她,「你又不是月堂同學,你怎麼不知道她現在不想去網球部?況且內海君已經在網球部了,就連向日也在等著她。」

  最後那句話絕對是挑釁,紅果果的挑釁。

  藤井佳看向藤井純的目光越發憤然起來,而藤井純的笑容越加的輕蔑起來。

  兩方人馬看向對方時都夾帶起敵意。

  景嵐站在中間,反倒被人無視起來。看著她們兩個人的針鋒相對,景嵐無辜地笑了笑,便從容地離開人群。

  「站住。」

  「等一下。」

  藤井佳和藤井純同時出聲喊道。

  景嵐回過頭,歎了口氣,「拜託。兩位。我去不去網球部好像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眼見藤井佳要開口,景嵐笑著豎起食指在嘴唇上靠了靠,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向日嶽人在那裡等誰,心裡清楚就好,有些事,說出來就不好玩了,你說是不是呀!藤井佳。」

  像是被拆穿了心底的秘密,藤井佳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沒等藤井純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景嵐又轉向她,莞爾笑道,「藤井純。你去看誰,你喜歡誰,我不管,可不要把我給拉下水,有些事情,自己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否則釀成了不好的後果,那可不是你一個藤井的姓氏就可以擺平的哦。」

  藤井純看向景嵐時肆無忌憚的目光也收斂了起來。

  誰都知道月堂景嵐的身後是站著整個月堂家族,而她繼承人的身份被人拿出來到處宣揚,但是月堂家族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在此事上沉默得月堂家族,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什麼。

  有的時候默認也代表著種承認。

  和其他的家族不一樣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只要一被宣佈出來,除非由家主廢除,否則將一生擔任,整個家族無一人反抗。在這個優勝劣汰的世界裡,這樣選擇繼承人的方式很是劣質,但月堂家族中沒有人反對。

  悠遠的歷史,一個多年傳承的家族,其分佈廣泛的人脈,足以讓它傲視群雄。

  何況,是個強大瘋狂又絕對忠一的家族。

  望著藤井佳和藤井純兩人,景嵐的笑容還是那樣溫和柔軟的,再配著她纖瘦的身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沒人敢輕視她,不是她很有計謀,也不是她武力值多高,而是因為站在她身後的那個龐然大物,她的姓氏招牌。

  她在發出警告。

  利用她的時候,也需得好好思量一番。

  景嵐可不想學月堂景嵐,明明有個很厲害的身份,卻在青學被欺負的淒淒慘慘戚戚,那般可憐。

  「藤井家的MM。要小心哦。」景嵐朝著她們眨了下自己左眼,便轉身離開了。

  等景嵐徹底離開後,藤井佳用略為失望的眼神看了眼藤井純,便和身後的女生們一齊走開了。

  網球部那邊的方向,傳來女生尖叫的呼喊聲。

  「跡部前輩好華麗哦!」

  「哇!忍足前輩還是那麼有魅力。」

  「向日前輩也很活躍呐。」

  ……

  「內海君的狀態也可以呀!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好點。」

  「啊!藤井學姐和忍足學長看上去好搭哦!」

  「天生一對!」

  冰帝的學生都知道有藤井佳,而不知道有藤井純。

  站在鐵絲網外的藤井純狠狠咬著唇,看著前邊散發著溫馨氣息的兩個人,死死地抓在鐵絲網上,眼中的嫉妒、痛苦和難過無法隱藏,尤其是看到藤井佳將手裡的水遞給向日岳人時,那種怨念更加的強烈,心裡叫囂著:那個女人不配。

  她不配。藤井純在心裡嚼著,一個想法湧現在她腦中。

  「月堂景嵐,拜託你了。」她雙唇無聲碎念。

  喧鬧嘈雜的環境,無人注意,無人聽見。

  在校門口思考要不要出去的景嵐猛地打了個寒顫,雙手摩擦了一下胳膊,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難道有人在想我?」邊念著,邊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對面卻只有起伏的呼吸,沒有任何的問候聲。

  果然是巫鳥的性格。景嵐粲然笑著,「喂。我是景嵐。」

  「小小姐。」機械般冷硬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景嵐幾乎能想到她在邊說這句時還在邊鞠躬的場景。

  「我想和外婆見個面。」景嵐猶豫了一下,便說出口了。的確要見一面,想見一面。上次見面雖說不太愉快,但是還是想再見上一面。

  這個想法開始並不明顯,最近才明朗起來,而今天看到松下和小野的桌椅被搬開後,就變得強烈了起來。

  見巫鳥沒有及時回答,就在後面又添加了一句,「無論如何都想見一面。和外婆。」不是玲子夫人之類見外的詞語。

  「小小姐。遵從您的要求。」

  剛掛上電話,景嵐轉身就是一個激靈,只見巫鳥穿著她那一身黑色和服朝她鞠了個躬。

  「請您上車。」

  巫鳥的話剛說完,一輛賓利車便停到了她面前。

  景嵐也沒多說,直接上了車。

  『我去神奈川的本家老宅了,不要擔心我。早點回家,記得換藥。——景嵐』

  編寫完這樣的資訊,景嵐想了一下,便發給了夏樹。隨後收到夏樹回復的短信後,便關機,手支腮望著窗外的景色。

  在她欣賞窗外時,分別有幾條類似邀請意思的短信發送到有些人的手機上了。

  比如:

  青春學園高中網球部。

  剛跑完步的菊丸少年聽到短信震動,就撲了過去,打開一看,立即興高采烈了起來。

  ……


84、入夜 ...

  隨著太陽墜入地平線下,陽光漸漸收斂起自己普照大地的光輝,沉澱在樹影的背後,因入夜而漸濃的風吹擺著樹枝,搖曳不定,濃稠呈暗黃偏紅色的光漸行漸遠。

  逢魔時刻,天際的色彩變得瑰麗起來,絢麗得奪人心魄。

  月堂家族本宅的燈也一個一個有規律地點亮了,朦朧昏黃的光淡淡地籠罩在木質的地板上,折返著溫潤的光。

  依然是悄無聲息的世界,除了風聲。

  月堂玲子坐在輪椅上,靜望著外面的夜幕,能遠遠的望見燈火通明繁華似錦之處才有了深紅色夜空,這片夜空,還是一片自然的湛藍色,漫天繁星可以看得十分真切。一位年輕的白衣和服女僕半躬著身子走了進來,將月堂玲子手中已涼了的茶水。

  「怎麼樣。」月堂玲子只望著夜幕,如此問道。

  年輕的女僕跪在地上,用膝蓋往後退了退,雙掌並起俯身而下,恭敬地說道,「葉子夫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相信很快又會有結果。」

  月堂玲子聲色不動地喝了口茶,才道,「希望她們不要讓我失望了。」

  「小小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她是我選定的繼承人。」月堂玲子的面色總算是稍微地柔和些了。

  女僕的態度更為恭敬了起來,「巫鳥似乎也加入了葉子夫人的計畫之中。」口氣裡沒有諂媚,沒有邀功,只是陳述,靜靜地陳述,甚至是不帶一點主觀的情緒。

  「哼。你多嘴了,下去吧。」

  上一刻月堂玲子表情還微帶著和善,下一秒就變得冷漠起來。

  白衣女僕回了一聲『是』,便端著託盤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從頭到尾,沒有抬頭看月堂玲子一眼,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也未做出不適當的動作。

  規規矩矩的,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

  這就是月堂家族訓練出來的人。

  「景嵐。好孩子,不要像你的母親一樣讓我失望呀!」

  這如祈禱如歎息的聲音在空氣裡低低敘述出來,沒等有人聽見,風過,便消失無蹤。

  月堂玲子雙手捧著杯子,蒼老如樹皮般乾燥粗糙的雙手,一手靠著杯壁,一手搭在瓷蓋上,暗青色的圍巾繞在如手上皮膚般的脖子上,梳理工整的髮髻,一絲不苟的和服,一眼望過去,也只是個垂暮的老人而已。

  這是景嵐走進來所看到月堂玲子的樣子,獨自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端著茶杯,孤立於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很是寂寞滄桑。

  景嵐那顆冷色的心仿佛被什麼敲了敲,那刻她似乎聽到了清脆的聲音。

  隨即,她就失聲笑了,那個老夫人,月堂家的真正掌權人,她竟然會覺得寂寞滄桑,她果然是坐車坐太久給坐糊塗了。甩了甩頭,景嵐便將方才的想法給丟出了腦子。

  屋裡並無燈光,不止這間屋子,本宅所有的房間都是沒有燈光的,只有回廊上的燈在風中偶爾輕輕擺動,發出吱嘎的聲音。

  「為什麼不點燈?」景嵐問道。

  巫鳥在後面欠了欠腰,「是夫人的吩咐。」

  景嵐自然知道她嘴裡的夫人是哪位了,巫鳥口中的夫人只有『月堂玲子』一人,她在喚月堂葉子的時候是直呼其名,而月堂的其他人在喚月堂葉子的時候會尊稱為『葉子夫人』,但是『夫人』這個詞也只有『月堂玲子』可以享受,屬於月堂家真正的當家夫人,就只有一人,這個意識,從未有人逾越。

  這些東西,景嵐也是聽了些時間才弄明白。

  「這裡沒有別人住了吧。」景嵐碎聲笑著往前走,一路上有人不斷行禮,她也沒再像第一次那般拘謹,姿態坦然了許多。

  「只有夫人。有時候葉子會進來住上幾天。」

  景嵐的腳步突然就停住了,朝著庭院裡模糊了的樹木花草深看了一眼,便繼續往前走去。

  「還真是有夠無聊的。」她本想用寂寞這個詞,但馬上就把這個詞給摒棄了。

  她想要是這個詞用了出來,肯定會被巫鳥當成誇獎或羡慕的意思了。

  畢竟像一個人住一棟大宅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宅院後面那有個植物園。

  未等走近月堂玲子,就看見月堂玲子的手揮了揮,巫鳥人就離開了,接著屋子裡的燈亮了起來,感覺整個世界都暖了不少。

  景嵐走到輪椅的後面,雙手握上了輪椅的推把。

  「不用進去。」月堂玲子的聲音還是如景嵐曾見到那般冷漠無情。

  「這裡的風景倒是不錯。」景嵐隨口應道。

  「你要是喜歡這裡,可以看一輩子。」

  景嵐被這話一堵,扯了扯唇,含笑道,「那要是不喜歡呢?」

  「那就去你喜歡的地方,再建一座宅子便是了。」月堂玲子毫不在乎地說道。

  對月堂玲子的這份隨意,景嵐略為奇怪,「這裡不是本家嗎?」

  「哼。」月堂玲子不屑道,「有家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本家。」

  因為這裡有她,所以才是本家嗎?景嵐了然地笑了,「我覺得這地方不錯。環境不錯,雖然離市區遠了點。」雖然太過於死氣沉沉了點,但她喜歡。

  「你來是為了松下和小野兩家。」還是那種沒有疑問的直白口氣,月堂玲子說起話來,在景嵐聽來總是不好聽。

  景嵐扶著輪椅,夜風靜靜地吹拂著她的頭髮,她歪了歪頭,「不完全是吧。」她只是想著應該要再來一趟,再見這位外婆一面,最重要的原因是這樣的,至於為什麼,她開始清楚,不過當她站在這裡時便不是很清楚了。

  「只是群沒用的人。」

  意思是不用在乎了。景嵐會意的瞭解著,但她眼睛裡還是寫著介意,心裡微微的介意著。

  從昨日聽到的對話,再加上自己的猜測和周圍人的舉動,景嵐也知道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兩個女孩無非是因為得罪了身為月堂家繼承人的她,然後被剔除了。

  『好像精神出了點問題,有點神神經經的了。』

  『說是老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家裡事業方面也有受到打擊。』

  應該是有人去她們面前裝神弄鬼了吧。

  可怎麼樣,在心裡舒坦之餘還是有種犯罪感。

  「果然當初不該聽任你隨便長大。心太軟了。」月堂玲子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冷和硬,沒有半絲的情面可講的樣子,「你要為她們求情。」

  景嵐一驚,眨眼,大笑,「怎麼會。」她還沒心軟到這種地步吧。說到心軟,景嵐並不覺得是心軟,她只是不想讓自己不舒服,如此而已,也僅此而已。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干。不得不說,人類在面對不相識的生命時總會比自己意料中殘忍許多。

  犧牲自己,還不如犧牲別人。這恐怕是很多人的想法吧。

  「太心軟。會死的。景嵐。」月堂玲子如此說道。

  景嵐張大了眼睛,低聲笑著,「知道了。」

  很意外的,她竟感覺到月堂玲子的口氣裡有幾分柔軟,是她的錯覺嗎?景嵐暗暗笑著。

  「要接受家族的話,我該需要訓練一下吧。」

  放開輪椅,景嵐正要坐到走廊的地板上,就見一名僕人將小墊子給送了過來。景嵐很懷疑,再這樣下去,形成習慣了,要是哪天被人篡位了,那就辛苦了。

  她似乎感覺到月堂玲子那銳利的視線往她身上刺了一下,等她回望過去,月堂玲子已保持好自己的姿勢了,用譏笑的口吻說,「你以為身為月堂家族的家主每天就要處理那些零碎的小事嗎?」

  「應該是大事吧。」對於這個女權式的家族,景嵐覺得自己看再多的資料,也沒辦法明白她們的處事方式。

  「什麼才是大事。」

  一句話就把景嵐這個草根給問住了。

  「比如說有人打家主那個位子的主意,比如說旗下的公司要倒閉了……嗯,大概大概這樣。」

  請原諒她對這種東西的不瞭解吧。

  「哼——」這回月堂玲子的哼聲比剛才那次更為不屑更為大聲。

  「我選定了你,你就擁有整個家族,沒有人會打你的主意。這個你必須明白。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將來你的輔助者會幫你剔除。旗下公司倒閉的問題,公司管理人自會負責。你要做的,就是代替我成為她們的信仰,敢於承擔。月堂家族和其他的家族是不同的。」

  從出聲到落音的一大段話,沒有一個字有音調的起伏。

  景嵐歪頭仰看著月堂玲子,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沒有感情,還是只在隱藏感情。

  那些話,只要想一下,景嵐就明白了其意思所在。

  「是作為象徵。」

  有點像日本的天皇。

  見月堂玲子沒有說話,景嵐的笑容淡淡飄渺了起來。

  「用完餐,便去休息吧。」月堂玲子平靜地說道。

  景嵐看了她一眼,便跟著僕人離開了。

  在她離開不久後,巫鳥便出現在月堂玲子的面前,「那些男孩已經安排好了。」

  「嗯。讓景嵐自己選吧。」

  「是。」

  巫鳥正如往常那般退去,卻被月堂玲子給喚住了,「巫鳥。」

  「夫人。」

  「不要太過於為難她。」

  「是。」

  在一片昏暗光色之中,月堂葉子扇著扇子,看到巫鳥時,便如在景嵐面前那般,一副和善的笑容擺了出來。

  「記得把那群孩子洗乾淨了,才能好好讓我們的小小姐品嘗。」

  「這是我的本分。」巫鳥沖月堂葉子點點頭,便側身而過。

  月堂葉子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和善的笑容漸變幽深。

悠于 2015-12-12 11:17

85、沐浴 ...

  夜格外的靜,只有風帶著空洞洞的氣息穿梭在這些無人或有人的屋子裡,沒有白熾燈的亮白色光亮,有的只是從用綾娟蒙著的燈籠中透下的昏黃,落在榻榻米上,顯得很是黯淡。

  景嵐隨意地坐在榻榻米上,斯文著吃著飯後乘上來的糖,銀耳紅棗的味道和著風飄散在這夜色茫然之中。日式的房間,看上去總是要顯得空曠許多。整個屋子裡,門一扇一扇地仿佛從遠處延伸過來似的敞開著,最中間坐的便是景嵐,一個人拿著勺子小口地喝湯。

  旁邊沒有人服侍,但景嵐知道,只要她稍有不滿,便會有人立即從黑暗中走出來,帶著謙卑和恭順俯身在自己面前。

  這麼大的一個宅子裡,有很多人,但看上去卻只住著一個人似的。

  仿佛中,景嵐有些明白為什麼月堂玲子身邊有巫鳥,而她身邊將來會有夏樹。

  景嵐半低著頭,嘴角勾勒起淺淺的笑,似真似假。

  她剛站起來,便有人迅速地將小矮桌給撤下,另外有人彎身到站在她面前。

  「小小姐。請問需要沐浴嗎。」

  看了□上的衣服,景嵐點了點頭,「嗯。」

  「請您稍微休息一下。我們需要做準備。」

  「知道了。」

  不知不覺中,景嵐也習慣起來了,這些人的頭始終低著的,讓人看不到表情,態度始終是謙順有禮的,也很刻板,給這片宅子更添了幾分的死氣沉沉。

  「那個。請問為什麼要先來洗澡呀!」菊丸英二看著將自己領進來的穿白色和服的年輕女人,奇怪地問道。他從來不知道到別人家拜訪,第一件事是來洗澡。

  難道他身上有味道嗎?菊丸偷偷地聞了聞自己身上,他記得訓練完之後明明用沐浴露好好地洗了一遍,用大石的話說是去拜訪對方父母時絕對不能太失禮了。菊丸少年的臉在想到大石這句話時,不由得紅了一下。

  「這是夫人的吩咐。」女僕無表情地禮貌性鞠躬道,「請您在沐浴後換上這件浴衣。」淺藍色的簡易和服由另外一名女僕捧了上來,工整地折疊在手上,沒有一絲皺褶。

  菊丸少年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剛想問為什麼,就臨時響起大石說的話,如果太失禮了會給對方父母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少年趕緊點頭。

  「請您務必愉快。」說完這句話,女僕便將門給關上了,沒給菊丸任何發問的時間。

  拿著浴衣,菊丸帶著滿腦子的疑問,晃晃悠悠地走進了浴室。他只覺得景嵐家的房子很大,看上去很有錢,但是她家的這些傭人,好像有點奇怪,有時候完全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啊。又來一個。好像是青學的。」

  菊丸剛從外間將身子沖洗完,走進內間,就聽到這麼個聲音,接著就是劃水的聲音。

  「嘁。該不會也是那丫頭邀請過來的吧。」桀驁不馴的聲音,伴隨著一頭豎立的銀灰發登場。亞久津仁不屑地哼著,裸,露著上身站在浴池中。

  「可惡。你們怎麼也過來了。」

  「怎麼這麼多人~Nya~」

  只見浴室裡一片熱鬧。

  月堂葉子走過時,拿著扇子嘴角上揚,對著旁邊的巫鳥說道,「這麼多人。你就不怕把景嵐給直接嚇走。」

  「隔音很好。」

  「還真是群孩子。你說景嵐怎麼會喜歡這種類型,我覺得跡部那孩子挺好的,只可惜景嵐似乎不太喜歡他。」

  「小小姐個人喜歡就好。」

  「也是呀。」月堂葉子的話裡流露出無限的感歎,接著又恢復了她常日裡的那種和善笑容,「夫人沒有反對我做這些事吧。」

  這次,巫鳥未再開口,只是用冷厲的目光看了眼月堂葉子,便擦肩而去。

  

  稍作休息了會,女僕便現身了。

  「小小姐。請跟我來。」

  景嵐便跟著她走至一間浴室前。

  「這裡是小小姐今夜所穿的衣物。」女僕遞過來的籃子裡裝著那種簡易的和服,黑色中染著白色的花紋。

  景嵐小小地皺了皺眉,「我不會穿這種東西。」從上輩子開始她就只會扣扣子、拉拉鍊或是直接將衣服套上身,這種折來疊去的衣服,景嵐壓根就沒見過。

  「這是夫人的吩咐。」

  「待會你們幫我穿就可以了。」景嵐不耐講道。

  「是。」

  推門走進浴室的外間,擦洗完身子,裹上寬大的浴巾,推開內間的門,還沒等她看清楚裡面的狀況,就聽到連續的噗通聲,有兩道身影直接撲進了水裡。

  「景嵐!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還只圍著浴巾。」

  驚訝和害羞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景嵐迅速收起驚異的表情,先瞟了眼外面門上的兩道身影,再冷漠地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在景嵐推門進來後,便將整個身體都沉進水裡,只露出個頭。景嵐收回視線,轉頭便走,伸手拉門,卻發現門紋絲不動。

  「請小小姐見諒。」見景嵐拍門,外面的女僕馬上恭敬地說道。

  「給我開門。」景嵐冷聲道。一種無名的怒火直襲胸口。竟然將她和一群男生安排在一塊洗澡,她這算是被算計了嗎?

  「小小姐。」一直波瀾不驚的聲音很是堅定,「這是葉子夫人吩咐的。」

  景嵐拍門的手停了下來,「我只問一句,我和葉子夫人兩個人說的話,你們更應該聽誰的。一個是繼承人,另一個……哼。」對於月堂葉子,景嵐不知自己是處於何等心態。

  沒有再多的爭辯聲,門緩緩地被拉開了。

  「把門都關好,替我穿衣。」

  關好門,換上那件黑色挑染著白色的浴衣,景嵐便走出浴室了。

  在她離開後,一個紅色的腦袋便伸了出來,丸井文太的濕漉漉地搭在臉上,見景嵐是真的走了,這才走了出來。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幾人身上穿的都是同樣顏色的浴衣,淺藍色的。

  「請幾位跟我們來。」

  守候在門外的女僕沖他們欠了下腰。

  望著外面昏暗的燈光,還有女僕那潔白到一塵不染的衣服。

  菊丸英二縮了縮脖子,「她要把我們帶哪裡去~Nya~」

  「本天才才不像你們青學的那麼膽小。」丸井文太大咧咧地笑著,就跟了上去。

  向日嶽人輕蔑地看了眼菊丸英二,「你要是害怕,就早點離開吧。」在他看到景嵐在見到他們時意外地表情,他就知道這次來月堂家不只是來做客,會不會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如侑士說的那樣,要好好把握機會。

  和三個紅發的小傢伙不一樣,亞久津根本就沒多想。

  「等等我。」見他們三人都走了,菊丸英二也快速地跟上了。

  「葉子夫人。」

  景嵐不溫不火地對朝她正面迎過來的月堂葉子喊道。

  旁邊領路的女僕無聲退下。

  月堂葉子還是那一襲的和服,銀白色的頭髮挽在腦後,一如往常溫和的笑容,帶著那種長輩看向晚輩時的慈愛,只是那雙眼睛,有種深不見底的寒冷。

  「景嵐還滿意嗎?」

  方才還憤然的景嵐瞬間冷靜了下來,「如果我說不滿意呢。」她不知道月堂家族是否如資料所寫的那般強大、神秘,但她現在能肯定一點,那就是月堂家的女人強勢也任性。

  不考慮她的想法,就把他們給招了過來,接著又將她給弄進浴室。

  想到那個場景,景嵐就覺得火大,那是種上當受騙的憤怒。

  「那消失掉,也不會介意吧。」

  景嵐一怔,望著月堂葉子那輕描淡寫的樣子,一時間,腦子裡竟想不出任何的詞語,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

  沒有生氣,沒有怒火,沒有硝煙。

  只有一味的沉默。

  「開玩笑的。」月堂葉子笑道。

  景嵐眨了眨眼,搖搖頭,「這種事,我會自己解決的。葉子夫人。」安排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種實驗。菊丸英二、丸井文太、向日嶽人還有亞久津仁,都是離她很近的男生。

  「你的心很柔軟。」月堂葉子的手虛空指了指景嵐心臟的地方,「景嵐將來會成長得很漂亮。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漂漂亮亮地走下去呀!」

  月堂葉子丟下這麼句話,就留下景嵐一人站在原地思考著那句話的意思。

  她在暗示著什麼嗎?景嵐優柔地笑著,攏了攏散開的頭髮。

  「帶我去他們住的地方。」

  景嵐說道。

  「是。小小姐。」

  沒有人的房間,是不點燈的。

  走過很多沒有燈光的房間,景嵐便走到了上次自己和夏樹所住的房間,女僕打開門,景嵐便看見那些個男生同時朝她望了過來,動作十分整齊。

  「景嵐!」菊丸英二第一個反應過來,直接朝景嵐撲了過來。

  景嵐快速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便避開了菊丸的撲抱,然後就被向日嶽人給拉著坐了下來,在那邊吃甜點的丸井文太見此狀況,連忙轉移了陣地,端著甜點霸佔了景嵐另一邊的位子。

  亞久津仁冷眼看著前面的情況,拎起景嵐的衣領就把她給拖了過來。他的徒弟,誰都不能欺負。

  頓時,房間裡氛圍詭異。


86、暗調 ...

  和那邊多點了幾盞燈的房間不一樣,月堂葉子所居住的屋子,沒有燈,屋外的廊上,也沒有將燈點亮,只有從外面射入得昏暗的光,只能模糊地看清人的輪廓。

  月堂葉子就穿著灰白碎花的布制和服坐在房間的中央。

  銀白色的頭髮在這片暗色之中很是惹眼。

  「小小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她在黑暗中說道,聲音裡帶著隱隱的笑意。

  屋子裡明明只有她一人,但她仿佛知道有人會回答她一般,篤定地又說,「一定很有趣。可惜不能近距離觀賞呀!」

  「只在那裡待了一會就出來了。」是巫鳥那種僵硬刻板的聲音。

  聲音落定,巫鳥才緩緩地現身在她面前,深黑色的和服在黑暗中看不清顏色,再加上那張佈滿皺褶的老臉,頗有恐怖效應。

  只是月堂葉子頭都不抬一下,靜靜地望著前方。

  「真是可惜呀!」她口氣裡沒有半絲的遺憾,接著她又笑了,「不過我喜歡。只要給她時間,景嵐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成長得非常漂亮。」

  巫鳥沒有回應,站在夜色裡,像一座雕塑。

  月堂葉子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景嵐的心很軟,讓我高興的是,她的心也很冷。」從那次正式見面,她就感覺到了,景嵐有顆溫柔乾淨纖細的心,但是冷漠無情,哪怕是有個認識的人死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不會眨眨眼。這種意外的矛盾組合,讓月堂葉子既高興又失望。

  虧她還以為放任成長的景嵐會成長為一個有禮可愛善良的好女孩。

  「給她時間成長就可以了。」話說她真的很期待。

  巫鳥仍舊沒有反應。

  月堂葉子抬頭看著黑暗中逆光的巫鳥,望著那張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你在擔心景嵐嗎?放心吧。我不會做得太過分的。畢竟她還是我們月堂家族的繼承人。」

  「你知道就好。」巫鳥硬聲說完,便走開了。

  黑暗無光的屋子,驟然亮了起來,點了盞燈。

  照亮了一大片的範圍,也照亮的月堂葉子的周圍,在她手邊安靜地放著一疊資料,第一頁的右上角印著的正是菊丸英二的照片。月堂葉子拿起資料往後翻了翻,丸井文太的照片,向日嶽人的照片,亞久津仁的照片,亞久津優紀的照片,忍足侑士的,日吉若的,裕江直也的,等等,就連藤井家的姐妹都有。

  一疊資料翻完,若景嵐在這裡,她肯定要喊上一句,她周圍人的資料在這裡全部到齊了。

  「哼。喜歡嗎?」

  月堂葉子嘴角調起嘲弄的意味。

  「怎麼可能。」

  嗤之以鼻的聲音在安靜的夜中很清晰。

  她可是看得清楚,景嵐在面對那些男孩時,眼睛是清亮明淨的。她恐怕對那些男孩沒有半點有關於『喜歡』『愛情』『佔有』之類的想法。那雙眼睛,仿佛看誰都在看路人一般。

  「玲子呐。這次恐怕你又算錯了。並不是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會有什麼樣的女兒,景嵐這孩子可是和琴美太不一樣了。不對,應該說從那天開始不一樣的。」

  月堂葉子低聲述說著,抽出資料的最後一張,上面的照片正是月堂景嵐的照片,頭髮規規矩矩紮在腦後,穿著青學的校服,那張清秀的臉笑起來看上去有點僵。下面所抒寫的文字很普通,就如前面所有人調查後的結果一樣,但是最後有一段特意用紅色筆劃好的話。

  『現在的月堂景嵐和以前的月堂景嵐判若兩人,但是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現在的月堂景嵐是替代品。前後改變的主要時間集中於今年新學期開學初,以此推測,月堂景嵐告白因被忍足侑士所拒,而使身心受創,發生變化。故而入學後,月堂景嵐對忍足侑士態度冷淡,看不出半點曾經對其有過愛意。』

  看著這段話,月堂葉子的笑容甚是怪異。

  這是她前不久讓人調查後所總結出來的結果。

  既然以前的月堂景嵐消失了,那就消失了。反正那樣的孩子,的確不適合成為月堂家族的家主,一心想逃避家族責任的孩子,就和她母親一樣讓人覺得不滿。

  「嗡——」

  手機的震動聲響起。

  月堂葉子緩緩地接聽,「喂。是麻美呀!」

  ————

  夜裡,景嵐新住進的房間只亮著一盞燈,柔和昏黃的光只照著她那一處的光亮,很小巧的一盞燈,大約只有半臂高,長方形,四邊的綾娟都印有不同的櫻花圖案,裡面裝的是蠟燭。它就放在靠牆的小桌上。

  這間房和所有的房間都一樣的空曠。

  景嵐就靠著推拉式的門框上,雙腿曲起,望著幽深的夜空。

  向來幽靜的走廊上突然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隨後景嵐就看到丸井文太那雙紫色的眼瞳閃著晶亮的光望著她,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抱著雙腳坐到了她了旁邊。

  「藍藍。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了。」

  「找我幹什麼?」景嵐淡淡地問道。她一直覺得以她這種冷淡又不主動的態度,很多人都會望而卻步,也確實如此,她在學校並沒有很相熟的人,和她熟悉的除了之前這具身體就認識的,也就是三年B班那群男生,還有網球部的一夥人。

  她在想是不是因為死過一次,所以人際關係才會變得好像要比上輩子還要糟糕,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高空墜落的失重感。

  「和藍藍說話呀!感覺很久沒看到藍藍了?現在藍藍也不給我寫信。」丸井略為抱怨地說著。

  景嵐默默地望著丸井文太那秀氣精緻的側臉,「我對寫信沒什麼興趣。」她又不是以前的月堂景嵐,沒有義務幫她維持以前的人際關係。

  「哎——藍藍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呀!當初我說用郵件和電話聯繫就好了,是你說寫信比較有意思的。」少年那一臉被騙了的表情,看上去誇張又認真。

  景嵐扯了扯嘴角,笑道,「以前是以前了。人都是會變的。」她原以為月堂景嵐曾經所留下的交情只要她不繼續聯繫,就會慢慢的淡下去。上輩子的她就是那樣呀,高中再多麼要好的朋友,在上大學後稍微減少點聯繫感覺就像只剩下回憶了,當年明明那麼要好,後面卻變得平淡如水,就算對方的號碼還存在手機裡,說話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其實主要說起來,還是她太不夠主動了吧。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單薄得厲害,不是嗎?

  「的確是會變。藍藍變得比以前感覺要厲害很多了。」丸井文太嚼著口香糖吹了個很大的泡泡再把它弄破了繼續嚼,「以前的藍藍雖然不會去看我打球,但是每次都有關心我的比賽呀!還會給我寄蛋糕到學校。」

  景嵐歪了歪嘴,別過臉去,「我都說了。以前是以前了。」她又不是月堂景嵐,怎麼會去關心這些事。

  丸井的臉忽然就湊了過去,瞪大了眼睛看著景嵐。

  「幹嘛。」

  「藍藍生氣了。」見景嵐一副奇怪的樣子,丸井就嘻嘻地笑了起來,手非常自然地落到景嵐的頭上,用力地揉了揉,「和以前一樣嘛。」

  景嵐一個深呼吸,抓住丸井的手腕,「怎麼會一樣。」她和月堂景嵐怎麼可能會一樣,那個女孩那樣努力認真善良溫柔地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她怎能完全將她的過去抹殺掉。而她景嵐,所擁有的代名詞則是:冷血、自私、沒心沒肺、驕傲。

  「很明顯的不一樣。好不好。」氣衝衝說完這句,景嵐立即就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她在這裡較什麼真呀!因為丸井文太並不知道這具身體裡換了一個人呀!

  「是。是。不一樣了。」見景嵐似乎真的生氣了,丸井馬上雙手合十抱歉道,但那神情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看到這樣子的丸井,景嵐哼了哼,也沒再爭辯什麼。

  「藍藍的家很大呢。剛才差點就迷路了,不過幸好最後還是找到了。」回想起方才曲折的尋人之旅,丸井少年就有種想流淚的衝動,為什麼宅子這麼大,卻看不到什麼人,到處都只有走廊上的燈光晃悠晃悠的。

  景嵐挑了挑眉,「沒事的話。你可以回自己房間了。」她可沒興趣跟他在這裡東拉西扯的。

  「嗨。嗨。藍藍變得一點都不溫柔了。」

  「我從來都不溫柔。」景嵐冷漠地頂了回去,溫柔這個詞,上輩子就跟她無緣,要是用在她身上,簡直就是糟蹋了這個詞。

  丸井文太站起來剛準備走,猛然回過頭,「藍藍。我過幾天就生日了。禮物準備好沒?」

  突如其來的生日問題讓景嵐不由得一愣,隨口就道,「嗯。知道了。」拜託,她怎麼知道他是哪天生日,看來只有到時候去問夏樹了,不過她有必要送他禮物嗎?

  「那我走了。晚安哦!」

  在思考著禮物的景嵐,沒有注意到丸井文太那張笑臉在轉過身後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果然不是藍藍。景嵐。」丸井文太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藍藍從來不會忘記他的生日,每年的生日他都有收到她寄過來的蛋糕。

  他拿出手機,翻開短信,看著那條由『石田綾乃』發送過來的短信,再看了看那邊依舊坐在門外的景嵐,咬咬牙將它給刪掉了。

  那邊的景嵐直接一條短信發給了夏樹,問他關於丸井文太生日的事情。

  很快夏樹的短信就回復了過來。

  一看到短信,景嵐的眼神便深遠了起來。

  『丸井文太的生日不是四月份嗎?我記得以前你都有給他寄蛋糕。什麼時候換生日了?』

  握緊了手機,景嵐陡然站了起來。

  她被試探了。

  更見鬼的是,她竟然洩露了。


87、她所看見的 ...

  是海邊。

  景嵐靜靜地站在沙灘上,低頭能看到浪舒緩地拍打著自己的腳背,能感覺到隨著浪花的細沙在腳上流動。

  不需懷疑。這裡是夢境。

  但她幾乎都能聞到風中飄來海的味道。

  不過她毫不懷疑這裡是夢境,在感受風的味道時,她還能感受到自己的睡姿,伸在被子外的腳有點涼。

  「又來了嗎?」自從那次夢見和她交換身體的月堂景嵐後,之後,只要她一睡覺,就會做夢,然後會看到一些記憶破碎的片段,比如說被青學欺負的事情,比如說坐在房間裡發呆的樣子,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雖然有,但是卻不如那一次那般完整。

  現在才出現的記憶碎片,這算是她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契機嗎?或是說開始。

  這個世界果真讓人無法理解。

  景嵐走在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的,留下一排歪七扭八的腳印,又逐漸地被浪給拂去痕跡,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藍藍。藍藍。」歡快愉悅的聲音,從景嵐前面傳來。

  然後她就看到一個紅色頭髮的小男孩捧著蛋糕同她擦肩而過跑到她的身後,景嵐回頭便看到一個哭泣的小女孩,穿著黑色鑲有白色碎花的和服,黑色的頭髮,圓潤的小臉,還有深灰色的眼睛。

  和景嵐第一次在內海家見到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果然小時候長得要可愛多了。」景嵐好笑地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不用猜想,那個拿蛋糕的男孩就只能是丸井文太了。

  她沒想到他們這麼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哭泣的小女孩在男孩的蛋糕下總算是露出了笑臉,但很快她就被人帶走,只留下小男孩一個人站在沙灘上,手裡拿著的蛋糕還沒有吃上一口。

  「4月20日。我的生日。藍藍絕對絕對不能忘記,知道嗎?」

  「這個給你,我特意學會做的。全部都要吃掉。」

  「藍藍,我會寫信給你的,你一定不要忘記我哦。」

  「哈哈。藍藍,很有天才的創意吧。」

  一起做蛋糕的兩個人,在球場上的兩個人,用心寫信的兩個人,面對面幸福吃蛋糕的兩個人……所有的畫面,都是他們兩人,從小時候逐漸長大。

  「文太——」

  那個聲音似是從天空的深處傳了過來。

  景嵐漠然地回過頭,身後一片黑暗。

  竟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一副沒完沒了的樣子。

  天空也是那種陰沉沉的。

  已經不在神奈川的海邊了。如此想著,景嵐還是回過頭,原本就坐在海灘上的店裡吃冰激淩的人全都消失了,眼前只是一片樓房和住宅。

  下雨的天空很暗,不知是因為下雨還是因為這個地段本身就很偏,走過的人特別的少。

  景嵐就站在雨中,她能聞到雨的味道,能感受到雨落在身上的那種冰冷,但是她身上的衣服是幹的,這是夢,也只是夢而已,明知是夢卻無法醒過來,這讓景嵐覺得不舒服,那總仿佛被操控了的感覺,深陷在了月堂景嵐的記憶深層之中。

  無法自拔嗎?她不知。

  往前走了走,前面就多了一個人,撐著白色的塑膠雨傘,青綠色的裙子和白色的短袖上衣在這種陰暗的天氣裡很醒目,頭髮用粉紅色的髮卡夾著,從背影一看就像個很愛學習的乖孩子。

  正當景嵐準備拐去另一條街,便看到前面的女孩在一個紙箱前停了下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側過身。景嵐一下就看清了她的臉,那張和她現在擁有一模一樣的臉。

  「呀!是長大的月堂景嵐。」景嵐淡淡地看著她從紙箱裡抱出一隻貓,幼小的。

  那顏色,好像是……八喜。

  轉眼間,下雨天就消逝了,在一個傍晚裡,帶著八喜玩耍月堂景嵐認識了買完牙膏正要回家的菊丸英二,因為八喜,兩個人就此認識了。

  後來……

  欺負月堂景嵐的女生們出現了,出於同情溫柔對待月堂景嵐的忍足侑士出現了,送她去醫務室和送她回家的手塚國光出現了,幫助她訓練的亞久津仁,體貼為她上藥的亞久津優紀,這樣那樣的人,一一在景嵐面前,就像是放電影似的,全部都出現。

  景嵐站在那裡,看著前面一個穿著青學校服的女生漸行漸遠,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哈。這算是最後的道別嗎?」

  沒有預兆。

  景嵐睜開眼睛,掙扎著起來,就看到推拉式的門上映著陽光初現的色彩,再看向手機的時間,才是剛剛天亮的時間,早得很。放在枕頭旁邊的是英語書和部分稿紙,昨晚在丸井文太來了之後,其他的人也過來竄了一下,隨意地聊了幾句,便都被她給打發走了,最後留下的只有向日嶽人,因為要補習,為了接下來的期中考試。

  想到昨天那些歪歪扭扭的英語單詞,景嵐就覺得頭疼,拿起英語書,舉起來正要扔出去,但手舉在半空中便停了下來,長吐了口氣,又將它們給整理好放到了書包裡,人又重重地躺了回去,望著沒有任何掛飾的牆。

  她想做完這個看似漫長卻差不多包攬了一個女孩一生的夢,以後再也不會做夢了吧。

  在另外一個世界。

  本來被醫生宣佈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的女生奇跡般地站了起來,作為祝賀,再次受到一大堆的禮物,其中包括一套漫畫。

  看著上面的圖,她露出既熟悉又陌生的表情。

  「網球王子。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哦。」似乎是不滿意她的表情,送禮的朋友嚷嚷著,「你以前不是看過嗎?雖然沒看完。」

  「啊。」她指著其中一幅,問道,「這個是誰?」

  朋友看了眼,便道,「嗯。冰帝的忍足侑士。很帥吧。這個是丸井文太,這個是菊丸英二。呃,小嵐,你該不會真的全忘了吧。」

  「有點印象。」

  是的。只是有點印象。

  好像好像曾經和這些人接觸過,在一起玩耍過。

  ————

  回憶,再多再深刻再美麗或是再痛苦,它也只是回憶了,只存在於過去。

  如果只是沉浸於回憶之中,人生就會停止不前,沒有未來,沒有現在,有的,只是過去。

  景嵐收拾好書包,吃完早餐,便坐上車,也就跟那些個孩子扯了幾句『早上好』之類的話,途中看了眼丸井文太,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景嵐的笑容格外的風輕雲淡。

  打開車窗,新鮮的空氣灌入。車內和來時的人一樣,司機、巫鳥,還有她。

  「巫鳥。告訴她們,不要為我將來結婚的物件操心了,我和我的那位母親大人是不一樣的。」至少景嵐覺得自己不會是個為了自己拋棄孩子的人。

  「是。小小姐。」

  「另外。把我去冰帝之前的資料,給我一份。不要說你們沒有。」她才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她可是有在夢裡看到月堂玲子單獨找了月堂景嵐好幾次,其中一次好像還是在威脅。

  所以那封來自六個月以前的信才會有『毀滅』那個詞一說吧。

  連自己的子孫都威脅,還真不愧是月堂家族。

  不過也多虧了那個夢,讓景嵐看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給我仔細,不要漏掉一絲一毫的整理。麻煩你了,巫鳥。」

  「是。小小姐。」沒有抗拒也沒有遲疑地回答。

  望著被照耀著泛蕩著漂亮光澤的海邊,景嵐笑容狡黠。

  到校門,景嵐就看到站在櫻花樹下的夏樹,揮揮手,少年便飛快地奔了過來。

  「沒事吧。」夏樹前後打量了景嵐一番,才放下心來,朝那邊的巫鳥稍微彎了下腰,他看向巫鳥時的眼神仍舊有些害怕,不過沒有以前那麼明顯了。

  看來恢復得還算可以。景嵐安心地笑了笑,「嗯。沒事。只是中間出了點讓我覺得很意外的事情。不知道是葉子夫人的意思,還是外婆的意思,向日嶽人、丸井文太、菊丸英二還有我師傅,都被應邀前往了。」

  「是為了選將來的結婚物件嗎?」夏樹的眼中隱隱露出不滿的情緒,緊緊地抓住景嵐的手。

  安慰地揉了揉夏樹的頭髮,景嵐笑著回握住,「大概。不過這些不重要,要知道,月堂家族將來總會是我們的。這點應該不會有改變。」

  至今為止,她可還沒有受到來自月堂家族內部的阻礙。

  「嗨。對了,你昨天怎麼突然問丸井文太的生日。」夏樹猛想起了這件事。

  景嵐愣了一下,便宛然笑了。

  「呐。夏樹。如果說,我不是你姐姐,我的意思是,這個靈魂不是你真正的雙胞胎姐姐。」

  「你會怎麼樣。」

  面對面地望著夏樹,景嵐一字一句地說。

  風漸起,樹葉被吹得嘩啦嘩啦地響著。

悠于 2015-12-12 11:18

88、溫度 ...

  感情這種東西。景嵐曾經一度認為是和她無關的東西,然而她也習慣了被拋棄,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時間,上輩子父母為了賺錢將她一人丟在家裡,朋友為了其他的朋友而拋開了她,有的時候,一點點小傷也會讓人痛到心碎。

  景嵐曾經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碎掉了,誰的話都不可信,什麼永遠呀!什麼一輩子!什麼一生一世!那都是人類在自己激情澎湃時候的謊言,至少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周圍的人身邊一直始終都陪伴著同一個人,就連男女朋友關係都讓人覺得無比的鬱悶。

  她還對大學的第一堂課記憶猶深,那時的老師在講臺上用奉勸的口氣讓大家儘量在大學的時間裡談戀愛,因為離開大學之後,再有場純潔得不涉及任何利益關係的戀愛,那是很難的事情。

  愛情什麼的。景嵐從來都無所謂,她沒有太大的激情可以去浪費,也沒有太多的愛可供應揮霍。所以她才能一直都笑著,溫柔的笑著,可愛的笑著,淡薄的笑著,冷漠的笑著,各式各樣的笑,卻沒有充滿愛的笑,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樣,所以她才能淡然地從十二樓墜下,然後再墜落的途中思考著別的事情。

  沒有誰會陪伴著另外一個人,就像是沒有誰的愛能夠不斷不斷付出而不求回報。

  景嵐是這樣想的,從那個世界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月堂景嵐,有了一個因自私而拋棄女兒的母親,有一個充滿愧疚感一心想彌補的父親,一個始終在自己身邊的雙胞胎弟弟,一些前身體莫名其妙的關係,還有三年B班的少年們,前身體所喜歡並告白的物件……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生活和上輩子是不一樣的。

  只是那些人再熱情,她還是打不起精神來和他們互動。

  一群始終都會離開的人。

  在她的生命裡,也許只充當著路過的角色。

  既然總會離開,那就不要在意了。

  她不喜歡讓自己難受的感覺。

  她是這麼想的,從上輩子開始,到這輩子,總是這麼想的。

  不要那麼在意,不要那麼期望,那樣就算被拒絕被忽視,也不會太過於難過。

  景嵐想過,也許這輩子,也會像上輩子那樣渡過。

  可是不一樣了。

  不知不覺中,就變不一樣了。

  景嵐臉上仍舊帶著微笑,仔細地望著夏樹。

  她希望能有個人陪伴著她,不管是雨天、晴天、下雪天還是落冰雹,不論她心情沮喪,受到挫折,被人懷疑,還是快樂愉悅,那個人都會陪著她,能夠真正的一直在一起,不管她表現出來自己多麼厲害,多麼堅強,總會擔心她。

  無關於愛情,卻是一輩子的羈絆。

  所以,夏樹回答吧。

  不要讓她失望呀!

  「如果我不是,夏樹會怎麼樣。」

  就那麼望著夏樹,景嵐無法揣測出他的心思,因為夏樹的表情太過於平靜,就好像他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她不是他以前的那個雙胞胎姐姐,不是那個害怕著他同時又希望和他在一起的姐姐。

  「想讓真正的姐姐回來嗎?還是遠離我。」

  景嵐的心沒有一絲的不安。

  她在等待著結果,呼吸平穩。

  夏樹看著景嵐,忽而翹起嘴角,露出一小截潔白的牙齒,壞壞地笑了起來,「這個,我早就知道呀!」

  他竟然知道。景嵐受了一下驚,但很快又平復了下來,無所謂地偏偏頭。

  「景嵐!內海,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呀!」後面的向日嶽人總算是趕到了,不過看他那副大口喘氣的樣子,好像是跑了很長一段路。

  不是有車送的嗎?景嵐怪異地往他跑來的方向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早上所看到的那輛車。

  似乎是感覺到了景嵐的想法,向日很不滿地跳了起來,「景嵐。你家那個司機實在是太可惡了,說是只送到路口,就把我給扔下來了。還故意跑錯方向,害我跑過來。」

  「嗯?」夏樹挑了挑眉,將景嵐給拉到了身後,然後挺直了腰杆,仗著自己的身高以俯視的姿態看了向日嶽人一眼,「哼。景嵐都有165cm。」不等向日嶽人抓狂,就牽著景嵐往校內走去,還邊說,「走了。快要上課了。」

  後面的向日反應了過來,快速地跟了上來,抓狂地喊道,「內海夏樹。」竟然說那種話,他很肯定,內海夏樹的那句話還有那個動作,絕對是故意的。

  看到向日怒氣衝衝的樣子,景嵐柔柔地笑了起來,揚起下巴,看向在日光照射下葉子折返著白光的櫻花樹,發現今天又是個很好的天氣。

  有機會她還是得好好跟夏樹說說關於今早的這個問題。

  和夏樹、向日分開後,景嵐剛拉開教室門,就感覺到全教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那感覺仿佛要比平常更為灼熱些。

  「早上好。月堂同學。」班長心情很好的樣子和她打起招呼。

  景嵐略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點點頭,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這個班聽到這麼親切的聲音。要知道自從她轉班後,來學校基本上沒人理會,除了灼灼的目光,『早安』『再見』之類的詞語,和她是完全隔絕的,就連常日裡說話,也只有同桌忍足跟她聊上幾句。

  今天太陽從南邊升起來了嗎?景嵐古怪地想了下,也沒做其他的反應。

  「早安。」又來一個。

  「月堂同學。早上好呢。」接著又一位。

  班上的其他同學也陸陸續續地打起招呼,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會多說上幾句,那一個兩個的態度都非常的好。

  「今天又看到月堂同學和內海同學手牽手來上學,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真令人羡慕。」

  「是呀!不過看起來很般配啦。」

  「有夫妻相哦。」

  支著腮正看著窗外的景嵐冷不丁地聽到這句話,哼笑了起來。她和夏樹難得的雙胞胎跡象,竟然在眾人的八卦中,華麗麗地轉變成了『夫妻相』,她完全能夠想像到夏樹聽到這些話時,那憤憤然的臉。夏樹可是一點都不想讓她不高興。

  她的雙胞胎弟弟呐。景嵐眼睛眯了起來,下巴擱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揚著筆,看著桌面上的課本。

  「看來你們昨天晚上過得還算是愉快。」忍足侑士的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響起。

  景嵐的頭稍微動了動,並沒有回應地望過去,筆尖在課本上一點一點的,彎著唇角說,「嗯?果然是好搭檔。」不用多想,她就知道忍足說的是什麼。

  當然她也能感受到忍足侑士的好心情,因為她和向日的關係友好嗎?景嵐笑容更加的深了,「不過昨天晚上除了我和他之外,還有英二、文太,我師傅亞久津仁。外加女僕一大堆。」她坐直了,歪過頭看著忍足侑士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難怪昨天晚上他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忍足的話一如往常那樣的好聽,但要除卻他隱藏起來的咬牙。

  景嵐忍俊不禁地道,「今天同學的態度還真是不錯。」讓她有種要陷入陰謀的感覺,莫不是她有自虐傾向,被人親切對待反倒是覺得不對勁。

  「聽說今天一早,一些家長就接到電話,說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已經宣佈了。」

  「嗯哼?」景嵐不可置否地望著忍足侑士那深遠的眼神,聳肩,「哈。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這樣的好處。」這些孩子表現得還真是有夠現實的。不過也不怪,畢竟現在的社會太現實了。「因為這個,所以他們對夏樹的態度也好很多了呢。」她可是有記得,這些人是怎麼說夏樹的。

  「能夠身為月堂家唯一繼承人所喜歡的人,那也是會讓許多人嫉妒的。」忍足用一種司空見慣的口吻說道。這樣的感覺和平常的他不太一樣。

  景嵐眨了眨眼睛,見老師進來了,便沒再說話。

  下課後的氣氛也比之前的要好許多,至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詭異得讓人覺得無語,但景嵐身邊也沒有熱鬧非凡到哪裡去。

  可也在改變了。

  景嵐對這種改變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低著頭只顧看手裡的英語書。

  班上認真學習的人還是占多數,玩鬧的同學見班上這麼多人讀書,也不太好意思繼續玩,便也開始看書。

  總之期中考試前的氣氛一片大好。

  然而在這片平靜之下,有些暗浪在悄悄湧動。

  有關月堂家族繼承人的某些消息緩緩地從網路上流動了起來。

  『月堂景嵐、內海夏樹和向日嶽人三角戀情和平共處。』

  如此的標題在校園論壇上十分醒目。

  新一輪的議論又將興起。


89、青空以上 ...

  天空是那種夏天純淨的漂亮和燦然。

  人和人之間的互動,很多時候是建立在交流上。

  不出意料,景嵐又聽到了有關於她的新一波議論八卦聲,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新意,依舊是圍繞著她、夏樹還有向日或者是忍足等人的話題。

  「你們說月堂在選擇了內海君之後還會選擇誰呀!」

  「向日和忍足感覺都不錯呐。一個孩子氣再可愛,一個有魅力又很懂女孩子心思。不管選擇誰,都很幸運呢。」

  「你就嫉妒吧。我倒覺得兩個都不太好。月堂雖然看起來什麼都沒放在心上,但是她很在意內海的感受。你沒看到那次內海受傷了,月堂的臉色那可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幾乎要殺人的樣子,那時候還真是嚇到我了。還有之後內海的後援團去問她關於內海受傷的事,月堂把她們全部都訓斥了一遍。」

  「不過話說起來,月堂對待忍足的態度也太奇怪了。明明就是為了忍足來到冰帝。不是嗎?」

  「因為向日吧。感覺向日對月堂挺特別的,應該是喜歡她吧。」

  「再說了,忍足君已經有了藤井了。」

  「也是哦。相比起藤井來說,月堂好像也沒什麼能夠吸引忍足的。腿也不夠漂亮。」

  這些話風很快就從以前同情或厭惡的口吻變成了現在的平和的討論,那些口口聲聲說內海君真可憐之類的話,也都慢慢消散在眾人的口中,這些全是景嵐身份真正公佈後所帶來的影響。

  景嵐不動聲色地聽了聽這些話,扯了扯裙子,便抱著手裡的書轉身又坐回到視窗的那個書桌,她可沒興趣欣賞那些女孩子的變臉。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一個似乎努力使自己溫和一點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抬頭,景嵐就看到了藤井純抱著一本書站在她面前,火紅色的頭髮梳成了麻花辮從左側垂了下來,和藤井佳漂亮的臉蛋不同,藤井純要顯得平凡些,額頭要比藤井佳的更為飽滿,鼻子要更為挺些,嘴唇也比之更為厚些,再配上她發育良好的身材,她給人的感覺絕和美麗無緣,相比起藤井佳溫和有禮的形象,藤井純更像火一些,猶如她那一頭火紅的髮絲。

  景嵐偏偏頭,表示同意。

  藤井純禮貌地笑了笑,便坐了下來,並將手裡的書放了下來。

  下意識地瞄了下那本書,是英文,不消說,景嵐只要一看到大寫字母就會完全反應不過來,何況還是顛倒了的大寫字母。

  「呼嘯山莊。」藤井純說道。

  「哦。」景嵐冷淡地看了眼她,將雙手搭在翻開的書頁上,在她印象裡,從未在圖書館看到過藤井純,這些天之驕子的家裡,多數都是有豐富的藏書,根本就不需要來圖書館。

  也就是說,藤井純是特意來找她的。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見景嵐說穿了她的心思,藤井純也沒有驚愕,反而會意地笑道,「月堂桑現在一定在為期中考試的事情煩惱吧。」

  景嵐皺了皺眉,她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自以為是的口吻跟她說話,何況她對期中考試這種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想沒有人會在考試這種事上跟一個家族的繼承人較真吧。尤其是,她現在的身份全校皆知。

  似乎是感覺到了景嵐心中的不滿,藤井純立即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幫你。我想你不會願意讓那些老師覺得月堂家族的繼承人某些方面很不合格吧。」

  合格?這種詞彙在月堂家族是沒有的。景嵐毫不在意的想著,她可是記得那晚月堂玲子的話。

  「先說說。」

  藤井純遲疑地看了看四周,才小聲地說道,「我能弄到各個科目的試卷和答案。所以,我想請月堂桑你幫我一個忙。」

  「噢?什麼忙?」景嵐仿佛是感興趣了,坐直了身子,往前傾了傾。

  見景嵐來興致的樣子,藤井純松了口氣,更加小心地說,「我希望你能幫我解除藤井佳和侑士的聯姻。」

  「你想取而代之?」看了看藤井純那顫抖起來的目光,景嵐笑容深了起來,她能看到那藏在後面的瘋狂。藤井純喜歡忍足侑士,景嵐早就不止撞破一次了。

  只是她意外,藤井純會來找她幫忙。

  她看起來很好被利用嗎?或是說,很可靠?

  藤井純咬咬牙,確定地說,「對。我想取而代之,藤井佳根本就不配稱為侑士的未婚妻,她喜歡的是向日嶽人。月堂桑,你應該會選擇向日作為未婚夫的候選人之一吧。」少女期待地看著景嵐。

  面對她那樣充滿希望的眼神,景嵐的手繞了繞肩頭的頭髮,沉吟一番,反問道,「要是我選擇忍足侑士呐?」

  「怎麼會。」藤井純肯定地說,但臉色還是難免蒼白。

  景嵐搖了搖食指,「怎麼不會?我可是為了忍足君才來到冰帝的。開學的時候,當眾表白可是被拒絕了。因為藤井佳的原因哦。」她對這對姐妹的恩怨情仇沒興趣,可要是牽扯到她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看得出來,你對侑士,眼中並沒有迷戀,就算對內海,還有向日,哪怕是跡部,都沒有。月堂景嵐的眼中,沒有他們。」

  「算你厲害。看得真切。」對於這個女孩如此的評價,景嵐頗為滿意地笑了,合上書站了起來,「你和藤井佳的事情,我沒有興趣,你們鬥得天昏地暗,都和我無關。」

  藤井純一臉明白地看著景嵐抱著書離開,沒有多做挽留。

  她知道,再怎麼哀求,也得不到幫助。不過她肯定了一點,景嵐不會為了誰去幫藤井佳,這樣就夠了。

  走了沒多遠,景嵐像是想起了什麼,便又轉了回來,湊到藤井純的耳邊,笑眯眯地問道,「期中考試的試卷難嗎?」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還是在意的。

  藤井純愣了一愣,然後便嗤笑了起來,見景嵐不悅的揚起眉,連忙捂上嘴巴,努力忍住笑,「不太難。一般情況下,老師不會在期中的時候為難學生的。」

  「那就好。祝你好運了。」景嵐滿意地笑著,走開了。

  依舊坐在原地的藤井純看著景嵐遠去消失在書架後面的背影,笑了笑,「葉子夫人說得沒錯。還真是個有夠特別的繼承人。」她很慶倖自己沒有拿那件事來威脅景嵐,藤井純從書中拿出了一張紙,上面印著的正是景嵐的照片,旁邊有一大段的注釋和推論。只看了一眼,她便將它撕了個粉碎。

  「要小心點呀!月堂景嵐。」

  那低低的聲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氣裡。

  

  隨著夏天的味道越加濃重,景嵐和夏樹吃午餐的地點就變成了教學樓附近最高大的那棵櫻花樹上了,除了隨時要注意不讓自己掉下去,以及樹上偶然出現的毛毛蟲,對新的地點,景嵐和夏樹都很滿意。

  午餐的便當和以前一樣的豐富,仍舊是由內海老爸偷偷送來,直到現在他還不願意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景嵐面前,如果單獨是夏樹的話,還能夠見到他。用內海老爸的話來說,是在為內海琴美贖罪,聽說內海琴美最近都在請假,每天都過得很消沉,晚上還會做噩夢。只是,內海明平並沒有讓景嵐回去的意思。

  「是因為我嗎?」景嵐細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

  「大概。」

  景嵐定了定,回頭看向夏樹,試圖從夏樹臉上或眼睛裡找到他在意的證據,可惜沒有。「我還以為你會關心她。」畢竟她是生養了夏樹的母親,對於夏樹的意義,和後來到的景嵐是不同的。

  「老爸會照顧好她的。」夏樹悶悶地回道。

  「果然是在乎的,如果在乎,就回去看看吧。」景嵐並沒有希望夏樹為了她而拋棄他們,他能陪伴著她,這已經讓她很心滿意足了。「老爸太在意她了。」

  「即使她做了無法讓人原諒的事情。」夏樹淡淡地接道,「我聽說因為我們的出生,差點導致她難產,當時老爸說了一句話,如果她死了,他也不要活了。」

  「真是真摯的感情呀。」景嵐搖了搖頭,咽下飯菜,摸了摸已經飽了的腹部,將盒子蓋好,晃蕩著掛在樹枝上的雙腳,勾著身子往下看,「夏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夏樹一愣,「嗯?」接著便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什麼了,哼哼地笑道,「你和她很多地方都不一樣。別忘了,我們是雙胞胎。」

  景嵐撇了撇嘴,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往後伸長了脖子,透過樹葉看著遠處,她想,是不是她和月堂景嵐一開始就生錯了地方,她本來在這個世界,而月堂景嵐本來在那個世界的。一場穿越,只是讓她們的命運回歸原點。

  「喂。你在想什麼。」

  旁邊夏樹擔心地看著她。

  回過頭,景嵐粲然地笑起,「沒什麼。」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樹影之外,陽光非常的好。

  在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景嵐拉著夏樹的手就從伸展甚遠的樹枝上跳回了走廊上,然後便看到藤井佳和向日以及忍足,一切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非常湊巧地撞到了一塊。

  向日一看到景嵐,就像只看到主人的忠犬,旋風般地沖到了景嵐面前,瞥見一旁的內海夏樹,似乎想起了那個身高的問題,口氣甚差,「景嵐。你又跑到哪裡去吃午餐了,我都找不到你。」

  「嗯。和夏樹吃午餐。」景嵐說完,就感受到一道帶刺的目光,迎上去,便望見藤井佳那陰幽的目光。

  「我很好奇在哪裡吃午餐,嶽人可是找遍了各個角落,都沒有看到你們。」忍足也帶上了好奇的語氣加入了談話中。

  景嵐也沒有想騙人的意思,「櫻花樹上。」她又指了指後面的那棵樹。

  向日極為奇怪地看著那棵算不上粗壯的樹,再回頭看向景嵐和夏樹,嚴重懷疑道,「不會掉下來嗎?」

  「如果加上你的話,一定會掉下來。」景嵐嚴肅地說道。

  「景嵐!」向日像只炸了毛的貓,氣道。

  也許是很看不慣景嵐和向日友善的互動,藤井佳也加入了,「月堂同學和內海君看上去總是形影不離呢。真是一對模範情侶。」

  這回沒等景嵐有反駁,向日就低聲嘟噥著,「小佳。你怎麼又說這種奇怪的話。」

  「嶽人。」藤井佳難過地看著向日。

  「藤井。你是不是睜眼瞎呀!」夏樹冷冷地說道。

  藤井佳的臉色白了又紅。

  「夏樹,跟有些人較真,只會變得越來越笨。」景嵐淡漠笑著說道。

  這次藤井佳眼中的怒火燃燒得更為旺盛了。

  「我有話想跟月堂桑說。」藤井佳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笑道,見向日要阻止,急忙在後面加了一句,「女孩子的話題,我想你們男生沒必要聽吧。」

  成功地阻止了向日的躍躍欲試。

  夏樹警告了藤井佳一眼,就帶著便當離開了。

  忍足侑士的笑容很是高深莫測。

  見他們三人都離開了,景嵐冷冰冰地看著藤井佳,「好了。別笑了,很難看。」

  正努力維持自己笑容的藤井佳更為生氣地看向景嵐,「你不要得意。假冒貨。」

  「假冒?」景嵐修長的睫毛極快地扇了扇,隨後沉靜地笑了起來。她覺得很奇怪,從再回了月堂本家一次後,好像很多人都覺得她是個假冒產品。「藤井佳。就算我是個假冒貨。也不是你藤井家的大小姐比得上的。用來聯姻的花瓶。」

  因為她是月堂家的繼承人,未來的當家。而藤井佳只是藤井家用來聯姻的女兒。兩者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你完全沒有威脅我的資本。藤井佳。還有,不要既想著做忍足的未婚妻,又想要和嶽人有超友誼的關係,這樣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景嵐好心情的說道。

  但藤井佳全然不領情,尖聲道,「我喜歡的只有嶽人。我從來不想做侑士的未婚妻。」

  「那為什麼要答應。」景嵐好笑地看著藤井佳自覺悲憐的樣子。

  「因為我是藤井家的孩子,我有什麼辦法拒絕。」

  「哼。藉口。」景嵐漠然道,也沒了興致,再也不多看藤井佳一眼,就走開了。

  如果真的那樣喜歡,那樣不可以失去,那為什麼不多爭取一下。她可是知道當初藤井佳訂婚的時候,完全沒有反抗,在學校也是以忍足侑士的未婚妻自居。

  真是有夠虛偽的。但對於這種事,景嵐既沒有不屑,也沒有唾棄。

  她並不在乎。

  陌生的路人甲乙丙丁,只是在浪費感情。

  原地的藤井佳眼睛通紅,拳頭緊緊地握著。

  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展開後,和藤井純撕碎的那張紙,一模一樣。


90、漸變 ...

  坐在陽臺上,景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低頭。

  檯燈的光從一側打了過來,落在景嵐手中的紙張上,白紙黑字格外的明顯,紙頁的右上方,月堂景嵐穿著青春學園的校服青澀靦腆地笑著,看上去既可愛又溫順,像只乖乖待在籠子裡的小白兔。

  『假冒貨。』

  這個聲音無端冒了出來。

  景嵐無聲地嘖了一下,眼神卻不曾察覺地黯淡了幾分,看著手裡的資料。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對月堂景嵐的資料,從第一排字看到最後一排字,每一個字每一個段落上,都有力地記載著關於她過去的一切。

  月堂景嵐是很愛自己的家人的,很在乎身邊的朋友,做每一件事都用十分的努力,對老師很敬重,對朋友很忠誠,性格懦弱,但很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

  上面的字和曾經在夢境出現的那些畫面慢慢地重疊在了一起。

  這樣才是月堂景嵐真正的一生。

  安靜無華平和溫暖。

  那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改變,有什麼被禁錮的東西在鬆動。

  盯著這張紙老一會了,景嵐才放開了,小心地將這張紙對半疊好,放到書桌上,反過頭望著那台電腦,想起了月堂景嵐那封寫給六個月之後自己的信。

  她替代了她。沒有預兆,從天而降,闖進她的身體。月堂景嵐是個溫純善良的女孩,而景嵐則相反,冷血自私。

  景嵐望著那寫在紙頁上的那句話:很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望著望著,她便笑了,嘴角微苦,她和月堂景嵐幾乎是相反的人。

  真是個讓人鬱悶的發現。景嵐暗暗地感歎著,再次想起藤井佳的那句『假冒貨』。

  說到底,藤井佳的那句話並沒有錯。

  其實她是個很糟糕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不等她再多想,耳朵裡便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景嵐下意識地走到陽臺上,便看到內海老爸貓著腰將送飯的籃子放到門口,門口的燈光下,那張一直掛滿笑容的臉上,此刻看上去心事重重,景嵐的手握了握,忍住了自己喊住他的衝動。

  樓下的門意外地拉開了。

  「夏樹。」內海老爸驚訝地喊了一聲。

  「嗯。」夏樹悶悶地應道,「你要見景嵐嗎?」

  內海老爸眼睛先是一亮,然後又想起了什麼,暗了下去,「不用了。她現在還好吧。」

  「還好。」夏樹的聲音有點敷衍了。

  「夏樹。你……好好照顧景嵐。」內海老爸欲言又止,歎息了一口氣。

  趴在陽臺上的景嵐眼看著內海明平轉身要走,便撐住陽臺的欄杆,一下躍到對面的樹上,順勢滑了下來,擋在了內海明平的面前。

  「小嵐。」很意外但是帶著濃重驚喜的聲音從內海老爸嘴裡喊了出來,他剛想沖過來,但又很快止步,尷尬地收起自己即將張開的雙臂。

  「真是好久不見了。老爸。」景嵐撇過頭,微笑道。

  就那一聲『老爸』即刻就讓內海老爸打起了精神,「哈哈。小嵐有沒有想老爸。」

  景嵐剛要脫口而出的答案,在看到夏樹的那刻,就轉了個彎,「嗯。有點。」眼見著夏樹驚異的表情,還有內海老爸激動的樣子,景嵐連忙就錯開話題,「聽說母親大人最近身體不好了。」說完,她就看到夏樹眼中的驚異更濃,但是還有隱約地欣慰。

  果然是這樣。夏樹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不怎麼在乎。景嵐發現了這個,心情不免暗了一下,但又馬上恢復了笑容,她還是太自以為是了。

  「小嵐。」內海老爸看著景嵐的眼神有點疑惑,再看向夏樹時,便是一副明白的樣子了。「最近琴美有些失眠,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以景嵐靈敏的感覺,雖然細微,但是她還是看到了夏樹的擔心,不同于上次詢問時他的那種毫不在意的淡然樣子。

  是怕她不高興嗎?景嵐意識到這個,心裡微微發堵。她明明有發覺,卻遲遲在忽略。

  「我想回去拿一下東西。」景嵐扭過頭說道。

  「小嵐有什麼忘在家裡了嗎?」內海老爸假裝沒有聽懂景嵐話裡的意思,如果景嵐不想見她母親,他不想強迫她。

  景嵐走到夏樹面前,看著他包裹著紗布的手,便伸手將籃子提到自己手中,「有東西。必須要親自回去拿一下。夏樹陪我一起吧。」見到夏樹眼中一閃而過的感情,景嵐忽而覺得自己可笑了起來。

  他們是雙胞胎,而她似乎……景嵐用力地甩了甩頭髮,笑想是不是藤井佳那句『假冒貨』刺激到她了,才會讓她想這麼多。

  看景嵐下定了決心,內海老爸很高興地帶著他們坐上了車。

  在車裡,景嵐快速地摁下短信發給向日嶽人,說是今天的補習暫時取消,改天再補回來。

  人的想法是可以無限延伸的,只要有一個開端,就可以伸展下去,直至生命的盡頭。

  人類恐怕是世界上最難以揣摩的生物。

  「姐。你今天怎麼了?」不理會前面內海老爸嘻嘻哈哈的聲音,夏樹擔憂的聲音在景嵐耳邊響起。

  景嵐將手機揣回口袋裡,沒所謂地笑,「沒什麼。」總不能告訴他可能自己被藤井佳的那句話給刺激到了,腦子裡一直反復著有關於珍惜的這個詞。

  「那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去看她。」夏樹的話說得很模糊,但景嵐聽得很真切。

  「夏樹。」想到中午夏樹在說起這件事時漠然的表情,景嵐眼睛閃了閃,看向窗外,說道,「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其實不用太顧及我了。」她不太喜歡拐彎抹角,但後面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用太讓著我,這會讓我更加的得寸進尺,如果想讓我幫忙做什麼,希望我做什麼,就直接說出來。』

  她怕自己猜錯意思,比如今天。

  就算她接手了月堂景嵐的身體,卻沒有接住她的感情。就算把過去看得再如何的真切,那也只是月堂景嵐的,而不是她景嵐的。無法真正的體會。這些她都知道。

  「景嵐。」夏樹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握緊了她的手。

  下了車,景嵐看到這座熟悉的庭院,竟有種從未來過的感覺,房間裡的光很亮,看上去是把所有的燈光全部都開啟了。

  推門進去,就看到鞋架上的拖鞋,規矩地擺在那裡。

  而屋子裡的空氣,感覺要比曾經清冷了許多。

  「呃——」樓梯上霍然傳來一陣抽氣聲。

  景嵐抬頭就看到內海琴美那張蒼白冷豔的臉。

  她正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景嵐。

  「琴美。小嵐回來是來拿東西的。」內海老爸趕忙解釋道。

  「我知道。」內海琴美眼中的波動強制性地掩了起來。

  景嵐緊握了夏樹的手一下,便把籃子放到了一旁,「我先上去。你在這裡。」和她好好聊聊吧。景嵐收斂起目光,就如第一次見到內海琴美一樣,沖她微微鞠了一躬,禮貌疏遠地上了樓。

  房間已經被搬空了,她什麼都沒有忘。

  書桌還是書桌,書櫃還是書櫃,屋子裡所有的擺設都和原先的一樣,除了書櫃裡的書通通不見了,抽屜裡的資料書籍也被搬空了,放在離床不是很遠的貓窩已經不見了,並無太大變動。

  門推開了,內海琴美就站在門口,她看了看景嵐,走進來時隨手將門給關上了。

  景嵐揚起眉,雙手交在身後靠著書桌。

  「我很高興你能回來。」內海琴美的聲音還是如初見時那般的冷冽,卻要虛弱得多,語氣間沒有表現得她所說的高興。

  但景嵐靈敏地感覺得到,在剛見到時,她那來自內心毫不猶豫溢出眼眸的欣喜。

  「嗯。」景嵐微微低下頭,她沒有什麼話想跟這位母親說。

  沉默在空氣裡流動著。

  「我知道這句話對你不公平,但是我還是要說。景嵐,不要把夏樹拖進地獄。我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內海琴美如此說道。

  景嵐猛抬起頭,直直地看向內海琴美。

  「你知道的,夏樹從小的世界就是圍著你轉,景嵐你不能那麼自私。不能因為不想寂寞一個人,就把夏樹拖進那個深淵。在月堂家,男子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如果沒有你,他會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景嵐。離開夏樹吧。」

  這句話毫無溫度地穿過景嵐的耳朵。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在這個房間裡。

  她還記得那天她和夏樹一同從神奈川回來,走進這個屋子,內海琴美便走了進來跟她說,「景嵐。離開夏樹吧。」

  只是這次,她卻不如那次那樣的憤怒,一股火竄了上來,又迅速地平息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家裡慢慢長大,然後慢慢成熟,再慢慢地死去。

  「這個不是我能選擇的。」腦子裡那張有關月堂景嵐的資料和那個有關她一生的夢境,不斷地閃動著,景嵐咬緊了唇,冷硬地說,「不是嗎?母親大人。」她沒有把月堂葉子說的那個有關雙胞胎的事說出來。

  她只是覺得,是不是再給夏樹一次機會,讓他逃跑。

  這個話題沒有再延續下去。

  貌似景嵐這樣的回答讓內海琴美滿意了。

  但是內海琴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景嵐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抬起臉,靜靜地望著內海琴美在燈光下越發蒼白的臉,「我想我必須知道一件事,如果讓您重新再選擇一次,你會怎麼樣。」她想知道。

  內海琴美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另外說道,「你可以不選擇回去。」

  「我知道。」景嵐漠然道。

  「你不是月堂家訓練出來的孩子,沒有那麼優秀。」這時,內海琴美的聲音稍微有些溫度了。

  景嵐重吐了口氣,「我知道。」她也懷疑過,但是月堂玲子是堅定的,月堂葉子是堅定的,那些人都是堅定的。月堂家不需要一個有才能的家主,月堂家有的是有才能的,比性格堅韌,她景嵐沒有,比才華出眾,她景嵐仍舊沒有,比野心抱負,她景嵐還是沒有。

  「所以——」

  「我想我該回去。我已經沒話跟你說了。」景嵐阻止了。

  「景嵐。」

  「再見了。」景嵐飛快說道,人就跑下樓了。

  留下內海琴美一人空歎息,「如果能夠重新選擇。我不會要孩子的。」她聲音低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悠于 2015-12-12 11:18

91、陽光正好 ...

  「景嵐。離開夏樹吧。」

  「夏樹從小的世界就是圍著你轉,景嵐你不能那麼自私。」

  「難道你想讓夏樹陪你過那樣的日子嗎?」

  「如果沒有你,他會有更好的生活。」

  ……

  鬧鈴一響,景嵐就像沒睡著般,快速地睜開了眼睛,看向床頭鬧鐘的時間,還只有八點。景嵐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八喜早已經甩著尾巴跳躍到了她的身上,用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景嵐笑著撫弄它的皮毛,八喜很舒適地眯著眼睛喵嗚著。

  從四月初,至此時。景嵐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接受了八喜的親密接觸。

  但景嵐非常地肯定,她和八喜的親密度也只到這個位置,帶它一起睡覺,那是她萬萬做不到的。

  用逗貓棒和八喜玩了一陣後,便洗漱完,當手下意識地伸向那套冰帝的校服時,在觸摸那刻,不由頓住了,她這才想起來,今天不用上課,是週末。

  週末。她好像答應別人了什麼事。景嵐歪著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她到底答應了誰要去做什麼。

  『咚——咚——』

  門就被敲響了。

  「景嵐醒來沒?我先走了。」夏樹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

  這時,景嵐恍然大悟,她想起來了。

  今天要去看比賽,和夏樹一起。

  「等一下。」邊說,邊脫下睡衣,換上方便的T恤加背帶牛仔褲,拉開門便對上夏樹安心了的眼神,便是一愣,隨即燦然笑著,握上了他的手。

  夏樹應該有自己的世界。

  他的世界中心不該只有她一個人。

  內海琴美說得沒有錯,她不該將夏樹禁錮在自己的世界,雖然他從未說過要離開,可是她也不能這麼做。

  如果她不曾來到這個世界,如果她不曾依戀于夏樹的溫暖,那夏樹是否就可以自由地活在陽光下,月堂景嵐當年的害怕和疏遠,是不是就是為了不想連累夏樹呢。景嵐不知道,她也沒有辦法知道,因為她和月堂景嵐一輩子也不會再相見了。

  不管月堂景嵐是否在那個世界真正的活著,她現在在這個世界活著,就該為自己負責,過去、現在、未來,還有身邊的人。

  在這裡,她是真的活著。景嵐摸著自己手腕的脈搏,那裡在跳動,在自己的拇指壓迫下,有節奏的跳躍著。

  夏樹突然間就拉住了景嵐,擔心地看著她,「怎麼了。」見景嵐一時沒有回答,急忙接著說,「如果真的不想去,不去就好了。比賽什麼的,全都不重要。」

  他不想看到景嵐的這個樣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距離他感覺仿佛遙不可及,就像回到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一樣。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他不要景嵐變回去,不要再被景嵐拋開,不要她用恐慌和疏離的眼神望著他。那樣的時間,他片刻也不想重來。

  不知是不是雙胞胎之間的感應,景嵐很快就感覺到來自夏樹的不安,溫和地笑了起來,攏了攏頭髮,「當然沒事。我在想照我們這種速度,能不能趕得上比賽的開始。」

  「九點半了。」夏樹看了眼時間說道。

  景嵐回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住宅,笑容更濃,「我記得你說過,比賽是在十點開始的吧。這裡距離你說的賽場,不堵車,也需要半個小時。」

  「快走。」在景嵐的述說下,夏樹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腳步加快。

  緊跟在夏樹後面,景嵐的笑容飄揚。雖然夏樹嘴上不說,也在她面前很少提網球部的事情,但景嵐現在能感覺得出來,他對網球部的那群人還有那枚小小的黃球,是在意的。這麼明顯的事,她竟沒有一開始就察覺到。

  是因為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蒙蔽著自己的雙眼了嗎?

  也許,相比起和自己在一起,夏樹更渴望自由的生活。

  這不是說離別,只是放開手,看他能走多遠。

  夏樹,她在這世界上靠近的第一個人,擁有的第一份溫暖。

  她不會放棄,絕不會。

  「放心。能趕上的,冰帝也一定會贏的。」景嵐笑眯著眼在後面很不負責的說道,身為冰帝的一員,她還是有點學校榮譽感的,不過她好像之前是青學的呢。

  夏樹頭也沒回,便道,「廢話。今年的冰帝會是最強的。」

  不用看見他的神色,只聽聲音,她就知道夏樹對冰帝充滿了自信。

  因為網球嗎?景嵐笑著,小跑到夏樹旁邊,兩人健步如飛。

  ————

  賽場那邊。

  冰帝和青學的球員正面相遇了,在經過一番宣言或挑釁後,在兩隊人馬要擦肩而過時,站在青學不二周助身邊的朝日明香開口問道,「景嵐今天會來嗎?」

  「你認識景嵐?」向日第一個喊了起來。

  「想必你就是景嵐在青學的唯一朋友吧。」

  聽到朝日明香的話,忍足立即想起了曾經調查過的資料。

  「哈?景嵐在青學也有朋友嗎?」向日對那份資料完全想不太起來了,畢竟真人和資料間的區別差距有點大,讓他全然將那份資料給丟到了腦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嘛。」向日細看了朝日明香幾眼,便不屑出口,這個看上去嬌弱可憐的女生,怎麼可能會成為那個說話冷漠態度冷淡的景嵐的朋友,完全沒辦法想像。

  朝日明香縮了縮脖子,憂傷地低下頭,「我想在景嵐心裡,我現在不再是朋友了吧。」上次見面時畫面還歷歷在目。

  「嗯?」向日沒聽清好奇地看向朝日明香。

  「我想她應該是不會來了。月堂她從來沒有來看過比賽。」那邊的藤井佳柔聲柔氣地解釋道,「再說今天內海也不上場。」

  向日一聽,便奇怪地看著藤井佳,「我記得內海說過今天比賽會和景嵐一起來的。」

  「那為什麼現在還沒到?」藤井佳一句話反駁了過來。

  跡部景吾一個響指打住了這個畫面,「比賽要開始了。」說完,朝手塚禮貌性地點點頭,就率領冰帝一干人等走開了。

  沒等他們走遠。

  菊丸英二指著某個方向,歡快地喊了起來,「哎!是景嵐~Nya~」

  眾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去,就看到夏樹和景嵐氣喘吁吁朝他們走過來,他們之間十指相扣的手看過去非常的扎眼。

  不知是換了心態還是什麼原因,景嵐在被夏樹拉過朝冰帝眾人走去時,路過青學等人,不再那麼冷漠地朝他們笑了笑。朝日明香那沮喪的樣子一下就揮開了,高興地看著景嵐的背影,和她並排的不二看向她時的目光隱隱地擔憂,手塚國光則是有些不贊同。除了也很活潑的菊丸英二,其餘的人也沖著景嵐不好意思地笑著。

  「周助。我想過去一下。所以——」朝日明香的眼神有種迫不及待,對於景嵐這個朋友,她是真的感到抱歉,也是真的想好好珍惜,所以她想要一次機會。她回到這裡後的第一個朋友,那種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下一次她絕對不會再丟棄她。她發誓。

  不二拉住了朝日明香的手。

  「怎麼了。周助。」

  「比賽快開始了。等比賽後再去吧。她不是也要看比賽嗎?」不二溫和地指了指那邊站在夏樹身邊的景嵐。

  朝日明香明白地點頭,「對哦。不能打擾她看比賽,還是比賽後再去吧。周助今天也要加油哦。」

  總之青學這邊氣氛一切良好。

  比賽開始了。夏樹並沒有入場,陪在旁邊的還有藤井佳。景嵐就倚著綠色的鐵絲網站著,望著裡面,青學的學生也一個個走進了場地。和冰帝相比起來,前來呐喊助威的啦啦隊,青學那寥寥幾人,看上去有些可憐。

  正在熱身的向日和菊丸英二似乎是感覺到了景嵐的目光,都沖她招了招手。

  夏樹下意識地看向景嵐,而景嵐想了想,手臂抬了抬算是回應了,得到回應的兩個男孩,看上去異常的興奮,再看向對方時,那純真的眼神有著濃濃的敵意,不止是因為景嵐的關係,更重要的是比賽。

  「看到他們這麼喜歡你,為你爭鬥,你很得意吧。」藤井佳在一邊諷刺道。

  「藤井。你什麼意思。」夏樹即刻瞪向她,自覺地維護著景嵐。

  景嵐就像是沒聽懂她的話,淡笑道,「他們不是為了我,是為了網球。」她能感覺得到,站在賽場裡的那群肆意張揚青春的少年們對網球的激情,仿佛一點就燃,她也能感覺到來自空氣裡毫不避免的火藥味,還有夏樹毫不掩飾的激動眼神。

  「你懂網球嗎?」藤井佳好笑地看著景嵐,口氣裡的譏諷味十足。

  夏樹正要發火,卻被景嵐擋住了,站在藤井佳面前景嵐很冷靜地看著她,字句清晰道,「沒錯。我不懂,那你呢。你真的懂網球嗎?你能像他們一樣散發著真正的快樂站在球場上嗎?我沒見過你的網球,我也不評論。」接著,轉頭看向夏樹,「我想去買點喝的,你要什麼。很快就回來,你不用一起去。」

  「比賽還沒有開始,就想走。你來得還真是沒誠意。」藤井佳的笑容一如平常還是那樣溫溫柔柔的,遠處望過來,沒人能感覺到她的敵意。

  景嵐沒再多看她一眼,得到夏樹的同意,轉身便走開了。

  站在青學那邊的朝日明香一直都在注意著景嵐,見景嵐離開,就跟了上去。

  然而,一心關注著球場的觀眾們,並沒有看到樹叢後面也有幾個女生一起跟了過去。


92、那些女孩 ...

  陽光從正空直接照下,落在皮膚上有種灼熱感。

  猛喝一口冰鎮飲料,感受到那股冰涼的液體從喉間灌入,流達胃部,景嵐露出享受般的表情,重重的靠在自動販售機上,仰著頭望著陽光所照射的光亮處。

  遠處傳來整齊的呐喊助威的聲音。

  「真是有激情呀!」

  景嵐笑著將手裡的飲料貼在臉上,一陣冰涼讓她身上的灼熱消了不少。

  她無法理解那種熱情,如朝陽般蘇醒般的明亮,讓她覺得迷惑,好像不管怎樣的挫折,遇見他們都變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沮喪過後,又振作起來,朝著有陽光的方向茁壯成長,那種歡樂感,能夠感染空氣,傳遞給所有人。

  恐怕也只有像他們這樣的人,才會在她這種淡漠自私之下依舊笑得歡暢。

  或者是,是對過去的月堂景嵐。但是,向日嶽人之前並不認識以前的月堂景嵐。握緊了手裡的易開罐,景嵐仰頭就咕嚕咕嚕一口氣將剩下的飲料全部都灌進嘴裡,一大堆冰涼的感覺,讓她全身起了一下雞皮疙瘩。

  「果然是我無法理解的世界。」

  將手中裡的易開罐壓扁了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景嵐便點了一聽可樂,準備帶給夏樹。剛走兩步,遲疑了一下又轉了回來,回頭望著那整齊排列在自動販售機裡的瓶瓶罐罐,嗤笑了一聲,又轉了過去,手中的硬幣相互敲擊叮噹作響。

  ————

  而跟隨景嵐一路而去的朝日明香卻被三個女生堵在了路邊一個的角落裡。

  「呀!朝日明香。過得不錯嘛。」為首的女生一臉不爽地看著面露惶恐的朝日明香,後者局促不安地捏著裙角往後退。

  朝日明香縮著肩膀,害怕地看著前面的個子高挑的女生,「你們想幹什麼。」說話的聲音極細,帶著嚴重的恐懼情緒,身子不斷地後退後退再後退,直到靠到牆上,已經退無可退。

  「看了真是讓人覺得不爽。」第一個女生伸出手拍向朝日明香肩膀。

  朝日的肩膀猛一沉,頭低了下來,額前的頭髮全都落了下來,遮擋住了臉,同時也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第二個女生推了推朝日明香,陰沉著臉看著她,「站在王子的中間,很高興吧。那麼關心你的不二君。朝日,真是讓人羡慕呀!」

  「不是的。我和周助只是普通的朋友。」朝日明香帶著哭腔說道,身子更是往牆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消失了才好。

  「哼。普通朋友嗎?普通朋友會天天在一起嗎?早就想教訓你了,不過不二君把你保護得太好了。這次要不是你自己送上門,我們也沒辦法呀!」她們哈哈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格外的刺耳,朝日明香心裡湧起一股怒火,抬起頭瞪向她們,但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下來,全然沒有辦法。她開始悔恨自己為什麼要偷偷跟著景嵐出來了。

  「喂!我跟你說離他們遠點,知道嗎?」為首的女生一把抓住朝日明香的頭髮,將她扯到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難道你想像月堂那樣,不得不轉學嗎?」

  「景嵐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轉學的。」朝日明香一邊抓著自己的頭髮,儘量使自己頭皮不那麼疼,一邊喊道。還沒等她多說,第三個女生一腳踢到她腿上,將她往後猛的一推。

  被狠力撞在牆上的朝日明香,疼得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捂著肩膀,縮著。

  「哎!朝日明香,你和月堂景嵐現在還是朋友嗎?」

  「當初我可記得在她被我們欺負的時候,你就躲在旁邊。」

  「半個字都不敢說,膽小鬼。」

  「有你這樣的朋友,月堂景嵐真是有夠可憐的。」

  嘲弄的話從她們嘴裡劈裡啪啦地吐了出來。

  緊咬著牙的朝日明香,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弱弱地喊道,「不要說了。」她知道錯了,她後悔了。當初她不是有意的。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朝日明香捂著耳朵,大聲地喊了起來,「不要說了。」

  「哈哈——」

  見朝日明香如此大的反應,這些女生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她們一下抓住朝日明香的頭髮,一下扯著她的衣服,站成一個三角將她推推搡搡的。

  「當時要不是你,月堂景嵐也不會被孤立吧。」

  「說到這個我們還要多謝你呢。本來就只想教訓教訓一下月堂景嵐,但沒想到,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朝日學妹,多虧你呀!」

  「誰讓你招惹不二君呢。不二君的人氣可不是一般的高,很多人都喜歡的,你怎麼可以一個人霸佔。」

  「菊丸也很照顧你呢。其實那個時候你也很嫉妒月堂景嵐吧。明明一點用都沒有,憑什麼得到王子的關注呀!」

  聽著這些話,朝日明香的眼淚再也遏制不住,不斷地搖頭,嘴裡碎碎地細說著,「不是的。我沒有嫉妒過景嵐。不沒有嫉妒過。」但是嘴上越是這樣說,心裡卻越發的不肯定起來。為什麼當時她不敢站出來,除了害怕,是不是還有其他什麼情緒阻擋著她。

  這個時候,她越是能感受到當時月堂景嵐所承受的那種痛苦。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天而降,清冷地闖進了這個角落裡。

  「我說你們也該適可而止吧。」

  三個女生連忙回頭。

  景嵐提著一個裝滿了飲料的塑膠袋,漫不經心的將手機放進口袋,挺直了站在不遠的陰影處,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歪著頭看著她們,那表情就差沒寫著『我是路人甲』的字樣。

  「不關你的事。」

  待景嵐看清楚那三個人的樣子,眼神了然,「哈。原來是你們呀!」她記得那次和朝日明香約在外面,半途出現打擾的人。

  很顯然她們還記得景嵐的身手,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這是我們青學的事情。」潛在意思是,冰帝的不要管。

  「真是不好意思,本來不想管的,但是看到是你們,我就想管了。真是不安分的東西呀!」

  景嵐眼中燃起一片的陰霾,將那一袋子的飲料順手放在了長椅上,走過去,抓過其中一個女生的手,往後一扯,一腳踢了過去,正中腹部。

  被踢中的女生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我可是記得,當初被你們這些人欺負得很慘呐。」景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冷冷地看著下一個女生,沒等該女生來得及逃走,便是一個側踢,將她給踹到了牆上,力道剛好。

  那些有關於月堂景嵐在青學被欺負的畫面一一蘇醒在景嵐的腦中。

  放學後被堵在教室裡,上體育課的鞋子裡塞了碎玻璃,課本作業無緣無故失蹤,被關在廁所裡被水澆濕。一件,兩件,三件,四件……通通的開始滲入景嵐的世界裡。

  「你等著瞧!」剩下的那個女生放下一句狠話,飛快地跑開了,另兩個女生看都不敢看景嵐一眼,連忙也跟了上去。

  見三個人跑遠了,景嵐看向衣衫不整頭髮淩亂朝日明香,正對上她打量的目光。

  「沒事的話,把自己弄工整了再回去吧。」景嵐丟下這句話,轉過身,就被朝日明香給拉住了。

  「謝謝你。景嵐。還有,對不起。」朝日明香的聲音很是誠懇。

  景嵐頓了頓,緩緩地拉開了她的手,「我想是不是因為我之前的態度還不太明確,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因為這句對不起所要告訴的物件,並不該是她。「我只是路過而已,不是特意來幫你的。朝日。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我們不可能再成為朋友,所以,不要再糾纏我了。碎了的東西就是碎了,再怎麼去補,也沒辦法回到沒有碎掉之前的那個時候了,與其看著被粘補後的裂縫,還不如去找一個新的。這個道理你不是也懂嗎?」

  「我不懂!」朝日明香哭喊了起來,捂著臉,跪坐下來,嚶嚶地哭著說,「我現在沒有人願意跟我交朋友,大概是因為以前我拋開了你一個人逃走。雖然大家看上去和我有說有笑的,但是我知道,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做真正的朋友。網球部的,他們也只是看在周助的面子上才跟我好好相處。如果沒有周助,我根本什麼都不是。」

  望著朝日明香那痛哭流涕的模樣,景嵐皺了皺眉,好吧,面對這種情況,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倒好!一個人逃跑了,在冰帝過得舒舒服服的,有自己喜歡的男孩,有喜歡自己的男孩,還有肯和你做朋友的人。景嵐,這個時候你帶著你的幸福,跟我說,碎了的東西就是碎了,要我不再糾纏你。算什麼呀!憑什麼呀!」

  朝日明香的聲音越來越高,口氣也越來越尖銳起來。

  聽著她的話,景嵐先是一臉驚異,然後哭笑不得。這算什麼邏輯道理。這種時候,她還是先離開吧。這種多管閒事,她果然還是不太適合去做,帶著這種自嘲,正要甩開朝日明香,就看到前面有幾個男生朝她跑了過來。

  青學的……還有冰帝的,夏樹也在其中,在他看到景嵐時,做了個放心的表情。在他們身後,遠遠地站著的是,那三個女生。

  景嵐眼睛半眯著,看著不二周助奔過來,一把抱住了在她身後哭泣的朝日明香,冰藍色的眼睛凝重地望著她。

  「沒事了。明香。」安撫的聲音,如天使的羽毛一般。

  來的人不多。青學的除了不二周助,就是菊丸英二和大石這對搭檔,而冰帝的只有夏樹,以及向日,想必其餘的人還在賽場上。

  景嵐低頭看了看依靠在不二周助懷中的朝日明香,看來這位少年是真的在意朝日明香的。

  「怎麼樣。」夏樹雙手抱著後腦勺走了過來。

  菊丸則看了景嵐一眼,再看向蹲在地上的朝日明香,她那手臂上的淤青很是刺眼。

  「景嵐你沒事吧。」向日彆扭地問道。

  景嵐也能真切地聽出他語氣裡的關心成分,搖搖頭,笑道,「當然沒事。」有事的只會是朝日明香,望著那已經離開的三個女生,景嵐很相信,未來的日子裡,若朝日明香還像今天這樣,只會被欺負得很慘。

  「你和明香。」菊丸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閃動著猶豫地光。

  景嵐也明顯得感覺到來自不二周助的冷厲,散發在周身的溫和氣息不再。

  「菊丸英二,如果我說是我在壞人手裡把朝日救了出來,你相不相信?」景嵐打趣地說道。她大概明白那三個女生對他們說了什麼。

  「景嵐是很厲害的。」向日毫不懷疑地說,那場立海大的劍道比賽,讓他印象很深刻。況且,景嵐要做什麼,直接吩咐下去就好了,有必要自己動手嗎?不過也有些人有親自動手的癖好。

  「嗯。我相信。」菊丸如此說道,可他的口氣還是有點不定。

  不太友好的氣氛燃了起來。

  夏樹冷笑著,「如果景嵐想要教訓這個女人,完全沒有必要動手。我會先幫她解決。」

  「好了。走吧。」景嵐淡笑著,她沒想到朝日明香並沒有要為她辯解的意思,走到那邊的長椅,拎起那袋被擱置了的飲料,從裡面分別掏出兩罐丟給了夏樹和向日,「這個給你們。」

  「這個是給我的嗎?」向日不思議地看著景嵐。

  「嗯。給你的。」純粹的笑容,景嵐和夏樹並肩而去,向日隨之其後。

  菊丸低頭看向朝日明香,小心問道,「是景嵐嗎?」他也不想相信那三個女生的話,但是他明明有看到,還有明香的眼淚,都是真實的。

  臥在不二周助的懷裡,朝日明香只是哭著搖頭,一味的什麼都不說,沒人能聽到她的心聲,在反復地說著對不起三個字。

  「不解釋嗎?」向日奇怪地問道。

  景嵐聳了聳肩,沒所謂的說,「有必要嗎?」再說了,就算解釋,別人聽不聽,又是另外一回事,人總是喜歡相信自己確信的。

  「沒必要。」夏樹喝了口可樂,說道。

  「內海!我又沒問你。」

  不管人心再如何險惡,世界仍舊被陽光照得燦若夏花。

  「葉子。你已經確定要這樣做了嗎?」

  「你這是在勸我嗎?巫鳥。」

  「沒有。」

  「景嵐不會讓我失望吧。大概。」

  無風的夏日,月堂葉子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

  這裡的聲音,景嵐不會聽見。


93、純白色 ...

  「哇。下一科考試你複習得怎麼樣。」

  「還好吧。應該不會不及格吧。」

  「我死定了。我最不在行的就是數學了。」

  各個年級的教室裡,同學們的臉上展現著悲哀和歡喜,拿著書繼續溫習的,和一群朋友猜題的,放任自流玩耍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反正熱鬧非凡。

  景嵐就跨坐在三年B班教室外的那條走廊上,火熱的陽光穿過交結在一起的爬山虎,稀少地落在她的手臂上,晃動著手裡的礦泉水,手裡翻動著放在雙腿上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的各種公式。

  自從搬去原來的班級後,三年B班這裡,景嵐並不常來,偶爾來了也只是小坐一會,就像是回娘家串串門一樣,但是這裡的男生還是和以前那樣,並沒有像排斥其他同學那樣排斥景嵐。

  在一起呆過畢竟還是有感情的。景嵐喝了口手裡的水,看著前面那排盯著書本恨不得吃掉的男生,他們手裡的書都不一樣,國語、歷史、地理、數學等。現在唯一考完的就是英語。想起上午考過的英語考試,景嵐就覺得神清氣爽,先不管考得如何,考完了就好了。

  『嗡——』

  手機震了。

  打開一看,是向日嶽人發過來的短信。

  『英語怎麼樣。』

  『應該是沒太大的問題吧。』

  『那當然了,想想是誰幫你補的。』

  看著這條短信內容,景嵐完全能夠想像到向日嶽人那趾高氣揚的樣子,淡笑著輸了個『哦』就發了過去。

  「哎!景嵐。」一男生在一邊張望了很久,總算是靠了過來,用肩膀推了推景嵐。

  收起手機,景嵐奇怪地看著他,「怎麼。」看他那表情,景嵐就覺得怪怪的,隨意地往旁邊一看,不由往後一縮,四周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每一道目光都充滿了好奇和探究。

  「喂!你們幹嘛?」景嵐忍不住地往旁邊挪了挪,被這麼多眼睛盯著,她再怎麼無視,也覺得背後發麻,尤其他們那笑容,怎麼看就怎麼詭異,還帶了點……猥瑣。

  可眼前的這群人,只顧著用詭異的目光並故意眯著眼睛看她。

  「我說,你們再看,我就不客氣了。」景嵐抱著筆記,微笑著站了起來,腳尖點地,晃動著。

  一看到她這個動作,眾男生就想起了當初那又快又狠的一腳,想起那直接將三年B班劍道社的領軍人物裕江直也踢回家的一腳,他們的腿再度自覺地夾住了,仿佛看到了自己如同裕江直也一樣痛不欲生,畢竟當初那一腳的印象實在是太根深蒂固了。

  望著他們不約而同的動作,景嵐眨著眼睛,靜靜地笑著。

  其中一個男生被景嵐這笑容笑得全身發毛,連忙道,「嗯。習慣了,習慣了而已。」怎麼會不習慣,只要提到景嵐那一腳,至今為止裕江直也臉色都會發青。

  「其實我們也沒想問什麼。」另外一男生尷尬地笑著,任誰都會尷尬,堂堂大男生竟然怕一小女子的『威脅』,只是這份怕之中,夾雜著隱隱的縱容。作為三年B班唯一接納過的女生,三年B班的班花,自然是眾位元男生縱容的對象,何況這位元班花同學身手還不耐,幫他們贏過宿敵立海大高中部的劍道社。

  景嵐只覺得嘴角一個抽搐,這樣的大白話竟然也能說得出來。

  「他們是在好奇你會選擇內海夏樹還是向日嶽人。」裕江直也頂著一頭招惹目光的粉紅色頭髮從那邊二年級的教室走了過來,手裡拿的是一疊的數學題整理複印版本。

  看了眼他手裡的紙,景嵐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小疊裝訂在一起的草稿。

  「幸好有景嵐送來的這些。」

  「得救了。謝謝了。」

  「這個應該會很方便作弊吧。」

  景嵐挑著眉,將手裡的草稿卷了卷,拿在手裡直晃,笑道,「哈。早知道你們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沒必要弄這個了。」

  沒等其餘的男生解釋,裕江直也又說,「他們打賭你是選內海還是向日。」

  「啊!部長,你這樣也太狡猾了!」

  「對呀!怎麼就說出來了。」

  「千萬不要生氣呀!景嵐,我們只是說說而已。」

  再次的,吵吵嚷嚷起來,不過裕江直也一哼,所有人立即消了聲,灰溜溜地夾起了尾巴,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低頭看那些複印的資料,如果忽略掉他們偷偷摸摸的樣子,那看上去絕對是一群認真讀書的好孩子。

  裕江直接在景嵐旁邊坐了下來。

  「你是選擇內海夏樹還是向日嶽人。」

  景嵐剛準備複習,他一句話就砸了過來,砸得景嵐一時愣住了,隨後甩了甩頭,淡然笑道,「你是賭夏樹還是嶽人。」在經過這段時間的補習,在向日不屈不撓的精神下,景嵐叫向日嶽人的時候,大部分隻稱呼其名而非全名或姓氏了,這對於景嵐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某人卻很高興,不過景嵐現在和向日之間的關係確實要比之前的回溫那麼一點點。

  深深地看了景嵐一眼,裕江直也淡定地說道,「我賭了他們兩個人。」

  「哈?」景嵐不解地看著他。

  見景嵐貌似不太明白的樣子,旁邊偷聽的男生立即舉手喊道,「部長的意思是說你會選擇他們兩個人,也就是傳說中的——嗚。」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身邊的人給捂上了嘴。

  不用再往下說,景嵐就猜到他們的意思了。

  「其實我覺得跡部景吾或者是忍足侑士更好。」裕江直也一臉鄭重勸說的樣子,看得景嵐後背直發冷。

  景嵐聳了聳肩,沒所謂地翻著手裡的筆記,「我倒不這麼認為。」

  「如果這樣,內海比較好吧。」有人就著這個問題給出了建議,「內海相對來說,比較能打。這樣能保護你,向日嶽人那小子看上去瘦胳膊瘦腿的。」

  「我倒覺得向日可以。家世上可以配景嵐嘛。畢竟景嵐是那個月堂家族的。內海沒有根底。」

  「還是內海吧。景嵐需要的是一個能陪著她的人吧。又不一定要家世登對才行。」

  「喂!你是賭了內海夏樹了吧。」

  反正,好不容易因為裕江而安靜下來的學習環境,再次因為賭約事件而熱鬧了起來。

  景嵐和裕江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默默轉過身,背對著那群爭執起來的男生們,稍微看了眼身後那群興致高昂的男生們,景嵐有種淡淡的欣慰感。

  期中考試並不會用太多的時間,而且在考試的時候,時間總是迅猛而過,快得讓人瞠目結舌。日子也甩開五月,直接邁進了六月,也開始進入了梅雨的季節,萬里無雲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沉沉了起來。

  在體育課上的更衣室將衣服換下,靠著窗望著外面鉛灰色的天空,景嵐覺得期中考試期間很難得的沒有出現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情,比如說藤井佳,比如說藤井純,或是找碴的。

  但是這種感覺維持並沒多久,下一刻就被一個女孩子高調的聲音打破了。

  「真的還是假的。藤井喜歡的人竟然是向日君。」

  景嵐回頭便看到好些個女生都朝那女生圍了過去,小聲地打探消息。

  她們圍成了一圈,有種將景嵐排斥在外的感覺。

  是藤井純做的吧。景嵐暗想著,她能察覺到。這件事很快就會傳播開去。

  果然,體育課剛上完,在回教室的途中,就聽到好些的議論,低低碎碎地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景嵐皺了皺眉,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同桌忍足的位子是空的。

  「應該是去找藤井了吧。」有女生主動說道。

  景嵐敷衍地點點頭,便不再關心。忍足的靠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向日嶽人。

  「呐。月堂桑,外面有人找你。」那個女生對她喊道。

  景嵐聞聲望過去,就看到藤井佳站在門口。

  她找的不應該是藤井純嗎?景嵐蹙眉走了出去。

悠于 2015-12-12 11:19

94、局外人 ...

  藤井佳就站在門外,和往常一樣,身材細長,體型均勻,藍色的發梢及肩飄逸,瓜子臉型白皙小巧,她雙手交叉靜靜地垂在腰前,看過去端莊秀氣。這樣子的藤井佳總歸是和忍足侑士相配的,何況他們還有婚約,似乎沒有人懷疑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仿佛外貌相配同樣優秀的人,天生就應該在一起似的,人人都有灰姑娘情結,但是天生一對總是讓人帶著不甘心的感歎和祝福。

  景嵐從座位上一路走出去,耳邊的閒言碎語一直都在細細地響著,對於藤井佳喜歡向日嶽人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很驚訝,『為什麼』『怎麼會這樣』之類的句子,始終都掛在她們嘴邊和表情上,帶著不可置信,就好像已經約好了一樣,差不多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問話同樣的口氣。

  然而那些對藤井佳和忍足侑士訂婚的事深感嫉妒的一小部分人,毫不掩飾她們的嫉妒表情。景嵐很容易從這些人臉上看到幸災樂禍。

  有人說,優秀的男人會獲得尊敬和崇拜,而優秀的女人會獲得嫉妒和孤立。

  想法在短短的幾十秒時間裡千回百轉,景嵐已經站到了藤井佳面前了,教室裡那些議論紛紛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拉斷的弦,默契地將目光聚到了同一個地方。

  人都是好奇而且無聊的生物。

  「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看書了。」對眼前這個女生,景嵐實在是提不起勁,似乎每次遇到她,都會被她刁難。當然,景嵐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冷血動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似乎是她原來故鄉的一種處世方法。

  或是說,多管閒事、關心他人這些東西都不是景嵐擅長的,更確切的說是不太習慣。所以,哪怕是在面對夏樹的時候,也沒有辦法隨心做到。說起夏樹,她恐怕只是想讓一個人陪她吧。景嵐淡淡地想著,淡淡地笑著,淡淡地望著前面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的藤井佳,心底的某處卻在淡淡地抽動。

  這個女孩來找她自然是有事。她明知道,卻故意那麼說。

  誰讓她說她是冒牌貨……雖然,藤井佳沒有說錯。

  景嵐微微垂了垂睫毛,「如果你是問今天發生的那件事,我只想說,我沒有參與。」不管出於什麼心理,景嵐還是主動給出了解釋。這種事,還是少糾結為妙,轉而她就想到了關於朝日明香的那件事,眉頭稍微地皺了皺。

  似乎驚訝于景嵐的直白,藤井佳眼中訝異的光閃了閃,便又恢復了常日的那種冷靜,「是小純。對吧。」

  景嵐看了看她,既沒有否定也沒有承認。

  「果然。你這算是默認了吧。」就算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人在面對現實的時候,還是猝不及防地被傷到。藤井佳苦笑中充滿無奈,「我早該知道了。」再怎麼說,那個人也是和她一併長大的妹妹。

  「嗯。」景嵐靜靜地看著她,眼中不像其他的女生,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憤怒,也沒有高興。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慶倖,你不是喜歡忍足君嗎?」藤井佳口裡的那個『忍足君』說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疏離,就好像跟他不熟一般,只見她咬了咬唇,輕聲吐出,「或者是,嶽人?」

  景嵐眨了眨眼,認真肯定地說道,「喜歡忍足的那個是以前的我,還有不管是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算不上喜歡向日嶽人吧。」也許是有點好感,也許是有點習慣,總之她不討厭那個小模樣俊俏性格高傲的少年。

  藤井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奇怪地看著她,「你真的是月堂景嵐?」

  「是的。」景嵐想也沒想就回答了,說完,便在心裡再度地肯定。她是月堂景嵐,所以不能再任性了,有的時候瞭解,和接受是完全兩碼事,就像,你明明知道那件事,知道應該那麼去做,卻還是忍不住懷疑,忍不住地想反抗。

  忍不住。沒錯,是忍不住。景嵐心頭突然有種明悟感。她再度肯定自己的身份,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嘲弄著自己,在內心說自己多此一舉,但是每次又不得不這麼做。她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景嵐了,有朝一日突然變成了月堂景嵐,說不彆扭是不可能的,哪怕……有了夏樹的陪伴。

  夏樹。景嵐的手沒由來地緊握了。

  對面的藤井佳看了看周圍,忽而笑了起來,襯著她那張漂亮的臉,感覺十分的甜美,但景嵐心裡卻猛然一跳,眉頭微皺。

  「月堂桑。你不覺得站在這裡聊天不太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景嵐依舊是那種令人不喜的冷漠態度。

  藤井佳微微一笑,就湊得近了些,聲音壓低了說,「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不是嗎?不論是冒牌貨還是真品。」

  景嵐瞥了她一眼,一句『沒必要』剛想脫口而出,轉念一下,就點了點頭,「那該去哪裡。」關於那個冒牌貨的問題,她必須得知道是誰傳出來的,要知道她已經不在青學讀書了,換了一個學校,等於一個重新開始,她是靈魂穿越,而非身穿,最開始的時候,也有好好試圖掩飾過自己,表現得並非太過於明顯,或許是近來太過得意忘形了,才會被發現吧。

  那是誰發現了她。

  或是說,猜測出了真相。她並非真正的月堂景嵐。

  景嵐驀然想起了那個躺在病床上那張此刻回憶起來熟悉卻陌生蒼白的臉。她應該說,對不起呐。甩了甩頭,景嵐靜看著藤井佳因她的答應而略微驚訝的表情。

  「去天臺吧。」景嵐直接決定了,作為有天臺控的人,去天臺說話是最好的選擇。

  藤井佳看了她一眼,便點頭同意了。

  兩人在眾多驚疑的目光中,緩緩地走上樓梯。

  天臺的陽光仿佛永遠都是充足的,強烈灼熱的光伴隨著陣陣的清風充斥了整個空曠。景嵐隨意地走到一塊陰涼的地方,轉身望著藤井佳,「沒有其他人了。說吧。」這個時候來找她的藤井佳,要麼是威脅尋,要麼就是尋求幫助,從她之前還算是難得友好的態度看來,應該是後者。

  「我有收到一份資料,上面列舉了,現在的你和之前的月堂景嵐不同的地方。」藤井佳很識趣地直接切入了正題。

  景嵐緊緊地盯著她,「然後呐。」

  「上面分析得很仔細。你和月堂景嵐不是同一個人,因為一個人就算再有改變,也不會變化這麼大。所以——」藤井佳的笑容意味深長了起來。

  「難道不可以理解是受到大的刺激,導致性情大變嗎?」景嵐說道,「如果說我不是月堂景嵐,那麼真正的月堂景嵐又去了哪裡。藤井同學,小心別被騙了。」邊說話,景嵐心裡邊思索著,她想這份資料肯定是月堂家的內部人員整理出來的,這種事現在才被翻出來,她們也太不在意原來的月堂景嵐了吧。

  景嵐的神色微微一黯,便又神采飛揚地笑了起來。想再多都無濟於事,她已經在這個世界了,已經成為了月堂景嵐了,已經在這裡生活或是說將生活到生命結束為止。所以,要加油,面對任何事。

  「真的是很難想像,侑士的魅力會這麼大。」

  「因為他在我最落魄的時候,給過我溫暖。你也知道,人在傷心絕望的時候,一旦得到了溫暖,就很難罷手。」景嵐說著就想起了夏樹,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人給她溫暖的人。想必當初的月堂景嵐在面對忍足侑士時就是那種心理吧。有的時候喜歡,不一定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溫暖。她不是沒有心,只是有些習慣一旦形成了,就會很難改變。

  畢竟,上輩子的她,始終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對景嵐如此坦白的語氣,藤井佳有些始料未及,她默默地想了想,便從口袋裡掏出一份資料,疊成正方形,交到了景嵐手裡。

  「這就是那份資料。你可以好好看看。」藤井佳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我開始的確是想拿它來威脅你,不過我想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用,如果你真的不是月堂景嵐,那月堂家的人早就發現了。喂,感覺上你的狀況不會比我好多少。」

  「大概吧。」景嵐笑著拿過資料粗略地掃了一眼,便放進口袋裡。

  藤井佳深深地看了眼景嵐,「其實我後悔了。你可是我情敵。」

  「那要不要拿回去?」景嵐大方地笑道。

  「不管你是真的月堂景嵐還是假的,目前為止,和月堂家族的唯一指定繼承人為敵,不會是件讓人好過的事情。尤其是我現在這種狀況,他們一定對這件事很生氣。」

  景嵐垂了垂睫毛,並沒有說出要幫忙的事情。現在的她,有種自身難保的感覺。藤井佳不笨,就算只是家族用來聯姻的一個花瓶,她也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不論是藤井純還是藤井佳。景嵐的手放在口袋裡虛抓了抓,她沒有退路。

  「嶽人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歡你。」突然,藤井佳沒由來地冒出了這麼句話。

  景嵐眨了眨眼,看到藤井佳嘴角苦澀的笑容,瞳仁裡映著一個扶著牆微喘的身影,景嵐回頭便看到向日嶽人由著急到安慰的表情轉變。

  「這算是輸了嗎?」藤井佳輕歎了一聲,心有不甘地笑道,「本來我有些事可以告訴你,但是我現在決定不說了。小心點吧。月堂景嵐,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不是現在的你可以當好的。」

  景嵐微垂著頭,沒說話,大家族的繼承人不好當,她早就知道了。月堂玲子對她的承認,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我先離開了。」藤井佳帶著疼痛的目光迎著向日嶽人走過去,在得到向日一個彆扭又擔心的眼神後,舒心地露出個笑容下樓了。

  等藤井佳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時,景嵐才說道,「如果擔心她,就去找她。」青梅竹馬的感情,不是她這種橫沖進來的人隨便就可以破壞的。景嵐向來都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沒。」向日立馬跳腳了,脫口而出,「景嵐,你沒事吧。」隨即像是想起什麼,又在後面加上,「小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景嵐彎了彎唇,「沒事。」她低下頭,就看到樓下站著的夏樹,慢慢地轉身。

  那是她的夏樹。

  景嵐咬緊了唇,放在口袋裡的手不由再次抓緊了那份資料。

  月堂景嵐的夏樹。

  此刻,陽光無限好,燦爛炫目。


95、迷藏 ...

  『過去,性格溫和膽怯,不喜和人說話,朋友朝日明香、丸井文太、菊丸英二,師父亞久津仁,同內海夏樹關係惡劣。』

  『現在,性格冷漠安靜,少與人交談,朋友無,師父亞久津仁,似於三年B班交好,和內海夏樹關係親密。』

  ……

  『性格有所變化,愛好有所不同,習慣發生改變,過去的事情記憶不清楚,沒有受傷,無失憶可能性。』

  『現在的月堂景嵐和以前的月堂景嵐判若兩人,前後改變的主要時間集中於今年新學期開學初,故而入學後,月堂景嵐對忍足侑士態度冷淡,看不出半點曾經對其有過愛意。』

  ……

  那白紙黑字紙張在景嵐的手中慢慢地被揉成了一個紙團,她靠著教學樓走廊盡頭窗臺外的櫻花樹上,脖子伸長,讓頭頂靠在了粗糙的樹幹上,眼睛上空,陽光透過樹葉的裁剪不斷地閃動著,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細碎陽光落在臉上的溫軟。

  夏天的空氣是燥熱的,地面都能看到騰騰上升的熱氣,但是景嵐的身體格外的涼,從手心一直涼到腳,自從那次夢見那個世界,夢見月堂景嵐替代了她睡在病床上,夢見父母疼愛著她的模樣,夢見病床周圍朋友前來探望的禮物。

  在這之後,這具身體就像是已經死掉的屍體似的,在一點一點的變冷起來,但她卻沒有特別大的感覺,就好像她天生身體冰涼一樣。

  難道她會這麼死掉?景嵐忽然睜開了眼睛,深灰色的眸子散發著灼人的光。接著她又嘲弄地笑著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的事情,如果會死掉,她早就死掉了。那個夢,應該是真的吧。景嵐握緊了拳頭,手中的紙張被捏得更加慘不忍睹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忍不住地朝壞的方向想。

  人就是這樣,越是害怕發生什麼,就越發地去想,然後自己就變得越發的神經敏感。

  沒等她再多想太多,一群聲音就把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到底要不要給藤井佳教訓呀!」

  景嵐的耳朵動了動,仍就坐在樹枝上,而晃蕩著的兩條腿被她收了上來。

  「教訓是一定要給的,她竟然做出這種事,竟然欺騙我們。」聲音很憤怒,有著壓制不住的悲傷。景嵐聽著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藤井佳喜歡的是忍足侑士,所以當發現她喜歡的是向日嶽人之後,就會有種受欺騙的感覺,不得不說,藤井佳的表演能力很不錯,如果不是有她的出現,藤井佳可能會很好地過下去。景嵐抿著嘴角弧度上翹,她是災禍嗎?不過命運是讓人琢磨不定的,景嵐是這麼認為的,且不得不這麼認為。

  「沒錯。太過分了。」

  「一定要給她一些教訓,不然她肯定很囂張。只是忍足家那邊還沒有任何動作。」

  「哼。怎麼會有動作,讓忍足SAMA和藤井佳訂婚,忍足家族為的是藤井家那邊的一塊地,當然還有其他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沒有一個大家族會為了這麼點小事放棄快到手的利益。何況,藤井佳還有個妹妹藤井純。和誰聯姻都一樣的,不是麼?」

  一段話就將藤井純做這件事的動機完全都分析出來了,景嵐歎息了一聲。

  「你們聽說沒?好像藤井佳特意去找了月堂景嵐。」

  忽然壓低了聲音。

  景嵐忍不住地朝她們看了過去,和平常的那些女生長得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知是不是因為冰帝是貴族學校,所以這裡的女生大部分都要比平常學校的漂亮些身材好些,而忍足侑士後援團的女生腿要更為漂亮。

  「月堂景嵐?她想幫藤井佳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月堂家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作風怪異。就算月堂景嵐想幫忙,她又能幫上什麼忙,這可是藤井家的家事,藤井又不是月堂的依附家族。」

  「不過如果月堂景嵐插手的話,還是不太好辦。」

  「月堂景嵐只是個未來的繼承者,你們也知道在未成為真正的家主前,月堂家的繼承人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利。」

  「好像月堂家有人對現在這個繼承者不滿!」

  聽到這個句子,景嵐的後背完全直了起來,坐正了嚴肅地望著那些女孩子,她伸手抓住了樹枝正準備要蕩過去,想了想,就又坐了回去,慢慢地展開了手裡的紙張。

  那些個女孩又多聊了會,便一起離開了。景嵐頓了頓,將紙收好,便抓住樹枝蕩進了方才她們談話的那個視窗,她仔細地看了下周圍,在視窗便看到那些女生和一個黑衣墨鏡的男人說了說話,就各自散開了。

  果然有人指使。景嵐眼神陰霾起來。她也是剛剛在自己差點要暴露的時候才想到,這些女生幹嘛不去自己所組的後援團根據地說話,一定要到這個可能會有人路過的視窗聊天。因為她們是要說給她聽的,關於藤井和忍足家的現狀,關於她月堂景嵐的地位危機。

  月堂家有人對現任繼承者不滿。景嵐嚼了嚼這句話,再深深地看向窗外那位朝校外走出去的黑衣墨鏡男人。

  那麼是誰想給她提醒呢?

  「景嵐。原來你在這裡。」

  景嵐應聲回頭就看到向日嶽人燦爛的笑容,而她的目光直接穿過向日嶽人往後面看去,空無一人。景嵐的眉挑了挑,夏樹竟然沒有來找她。

  向日很快就察覺到景嵐的心思,便說,「內海他有點事出去了。」

  「嗯?」景嵐驚訝地看向向日岳人,夏樹要出去,他沒有跟她說。景嵐迅速地掏出手機看了眼,也沒有短信。而向日接下來的那句話,更是讓景嵐奇怪,「這兩天的內海有點怪,每天下午的部活都曠掉了,跡部很生氣。」

  「這樣呀!對呀,他最近有點事,你就幫他向跡部君請假吧。」景嵐心不在焉地回道,看向窗外那棵茂盛的櫻花樹,略為擔心。

  「景嵐。內海說。」向日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不自然了。

  「有話就說。」景嵐淡淡地說道。

  向日偷瞄了景嵐一眼,見她只看著窗外的櫻花樹,只覺得心裡一陣惱火,「內海說這些天沒辦法和你一塊回去,讓我送你回去。」

  景嵐心裡一道詫異飛快地閃過,「哦。這樣呀」莫名的,景嵐覺得自己仿佛連內臟都開始冰涼了起來。夏樹不會無緣無故地讓向日嶽人送她回去,一向排斥別人靠近她的夏樹,你在想什麼。景嵐不禁問道。

  還是說,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她果然太疏忽了。景嵐的手死死地抓著窗櫺,直到指甲在上面劃出刺耳的聲音,她才緩緩地松了口氣,轉過頭調笑地望著向日,「我個人感覺,跟著你更加危險。」

  「怎麼會,我能保護你的。」向日男子漢地拍了拍胸脯,背後仿佛有只尾巴在那裡翹動著。

  景嵐舒緩地笑了笑,「誰讓你長得比我好看,萬一有人要劫財劫色呢。」

  只見向日的臉白了白,就小聲地說,「你不是會劍道嗎?上次比賽還贏了立海大的。」

  『噗——』景嵐沒忍住地笑了,深灰色的眼睛晃動著晶亮的光,「是呀!我會保護好你的。向日SAMA。」說完,她就雙手往後勾著頸,朝著還在原地反應的向日嶽人揮了揮手,「我先回教室了。」

  「月堂景嵐!!!!」後知後覺的向日嶽人怒喊著,連忙追了上去。

  夏日的陽光透過層層疊加的樹葉落在走廊的地面上,光色斑駁。


96、她的記憶 ...

  所謂的無奈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

  景嵐靜靜地站在一片黑暗中,雙手不自覺地抓著睡衣的兩邊,這裡是夢,她知道是夢,但是卻無法清醒過來。不知等了多久,好像是一分鐘,卻又好像有了很多年的感覺,前面慢慢地升起了一團光,那團光越來越大,一張張印有人物的影像從中飄了出來,就像是放電影一眼。

  「景嵐。我們一起玩吧。」

  聞聲轉過頭,她就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公園裡,前面是年幼的夏樹,手裡拿著一個風箏歡天喜地朝她跑了過來,未等景嵐張開懷抱,就看到夏樹被穿著職業裝的內海琴美給抓住了。

  ……

  「夏樹。不要打擾姐姐知道嗎?景嵐,好好看書,希望下次不要再聽到你成績下降的消息。」內海琴美一本正經地對拿著籃球大汗淋漓的夏樹說道,沒給景嵐一個眼神,就將夏樹給一把拉走了,門哐地一下就關上了。

  景嵐迷茫地轉過頭,就看到周圍的場景從公園轉變成了臥室,而她也坐在一張書桌前,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是小學的數學課本,她的目光再落到抓著筆的手,心中不由一驚,下意識地就將手裡的筆丟了出去,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小孩的手,短小、白皙、稚嫩還帶有嬰兒肥的手。

  這是夢。景嵐再三地對自己說,但是她還是無法醒來。

  隨即她掐了掐手臂,「好痛。」揉了揉被自己掐紅了的那一塊,景嵐皺了皺眉頭,「這不是夢?難不成是……她的記憶。」說完,景嵐的瞳孔一縮,就看到了門被人躡手躡腳地打開了一條縫隙,湊出來的是年幼時夏樹的臉,他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了。

  「姐姐。你餓不餓。我給你蛋糕。」夏樹連忙從背後拿出一小塊的蛋糕。

  看著那塊蛋糕,聞著香味,景嵐一下子就覺得肚子非常的餓,好像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媽媽太過分了,姐,以後要是再這樣,我每次都去偷蛋糕給你吃哦。」夏樹乖巧地坐在景嵐的旁邊說道。

  「嗯。」景嵐淡淡地應了一聲,她相信現在的這具身體已經至少有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是懲罰嗎?她自覺地看向書桌上的數學練習冊,似乎有點明白了。

  ……

  「原來夏樹在這裡呀!我就知道夏樹最疼愛小嵐了。」內海老爸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半開著門,探著頭,看著夏樹直笑。

  此時的夏樹大約是十歲左右的模樣,冷酷的帥氣已經逐漸顯露出來了。她此刻手裡拿著的是一個麵包,旁邊還放著個塑膠袋,裡面裝著飲料還有速食麵、蘋果等食物,而這時的環境,不再是有著漂亮裝飾的房間,是一個黑暗的屋子,只開著一個小小的窗戶,是倉庫。

  景嵐吞咽下剛咬下的麵包,沒怎麼說話。她已經習慣了,習慣內海琴美給她佈置作業,習慣因為沒有完成作業而被懲罰,習慣了夏樹經常偷跑過來給她送東西,也是習慣了,每次夏樹後面都會跟上內海老爸這麼條尾巴,更是習慣了這具身體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話說她已在這個夢裡,或是說記憶裡生活很多年了。

  接下來的事情,如同月堂景嵐的人生,一步步地往前演繹。景嵐在這具身體裡,慢慢地感受著前任的酸甜苦辣。

  因為內海琴美的一個微笑高興好幾天。

  和夏樹一起上學放學,和他手牽手走在各個地方,吃冰、逛街、電玩、看電影、去KFC,從原來的親密,漸漸地變得疏離起來,直至最後相見轉身,欲言又止。

  享受著內海明平的百分之百的寵愛。

  從小學,到國中,再到高中。

  是怎樣認識丸井文太的,是怎樣和他成為筆友的,在立海大門口是為何被真田弦一郎弄哭的,認識了朝日明香、菊丸英二,是怎樣努力地學會和別人相處,是怎樣地溫柔對待他人,是如何地被誤會,是如何地被人欺負,是怎麼認識亞久津仁,又是怎樣成為他的小尾巴,最後又是怎樣地喜歡上忍足侑士,再被拒絕。

  『被拒絕了呐。』

  『這不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明明已經做好準備了。』

  『可是為什麼,想哭呐?』

  『也是呀!像我這麼沒用的人。』

  『誰都不會喜歡我的。』

  『那還不如乾脆消失了。』

  『直接消失。就好了』

  『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

  『就算消失了。』

  『也不會有人會難過吧。』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壓在景嵐的胸口。快喘不過氣了。景嵐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想睜開眼睛,卻沒辦法張開,那些記憶不斷地擠進她的世界,和她原有開始模糊的記憶混合在了一起。

  突然間。

  景嵐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踉蹌地跑進洗手間,一股酸澀的味道從洗手間飄了出來,順帶著嘔吐的聲音。

  「怎麼了。景嵐。」夏樹連忙沖了進來,慌亂地問道。

  景嵐按了下沖水鍵,伏在洗漱台前漱完口,才喘了口氣,朝著夏樹,溫軟如玉地笑道,「沒事。就是睡覺睡得感覺有點暈,出來就吐了。」那些記憶,就當是一場夢吧。「不用擔心。」不管她是誰,夏樹都是關心她的。

  只要這樣想著,莫名的,景嵐就覺得特別的安心。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能有個人願意陪著你,為你受苦,只是不想讓你受累,一心一意,整個世界只有你。是不是,特別特別的幸福了。

  「姐?」夏樹的眼神驚異中夾雜著擔憂,接著就波瀾不驚起來。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景嵐,並沒有注意到夏樹的眼神。

  「真的沒事吧。」

  「嗯。一點事都沒有。好好睡吧。」景嵐反手握了握夏樹的手,只覺得一陣的暖。

  夏樹的臉瞬息變了,驚訝地握緊她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可能是剛洗完手,加之最近晚上有點涼。」景嵐很自然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手這麼涼,從那天開始,身體一點一點地冰冷了下來,慢慢地也就感覺不到溫度了,就連觸摸冷水,都會覺得要比自己的體溫熱。

  她是怎麼了。景嵐的眉頭稍微挑了挑,並沒有要把這件事告訴夏樹的意思。

  夏樹並不相信,但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她說。這個週末見你一面。」

  「嗯?」景嵐奇怪地看向夏樹,一時間沒能理解那個『她』是誰,但一看到夏樹那彆扭不甘願的表情,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為什麼最近不一起回家?為什麼要讓向日嶽人陪著?為什麼明明擔心卻不出面?為什麼月堂玲子不自己跟她說?一大堆的問題想問,卻一時間又化作一聲歎息,放回了自己的世界。

  不想讓他為難。夏樹沒有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告訴她,是正常的。可是有些東西不是『明知道』『我理解』之類的詞語,就能夠讓自己釋懷的。景嵐無法釋懷。

  「夏樹。我知道你隱瞞了我一些事情,雖然我很想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逼你說出來。所以,夏樹,我只希望,以後你不會再隱瞞了。」

  聽到景嵐的這番話,夏樹略為慌亂地別過了臉,並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

  果然是這樣。

  景嵐笑了笑,「明天回家吧。」

  「你不是不喜歡嗎。不喜歡就不用回去了。」他從來就不想勉強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如果非做不可,那他寧願他代替她做。

  「總是讓老爸來送飯菜,也不太好。其實他可以進屋來做飯的。」

  「好的。」

  ……

  再說了會話,景嵐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合上門的那刻,一陣風吹過,模糊間她仿佛是聽到了夏樹自言自語的聲音。

  「我會保護你的。景嵐。」

  門隨著慣性,輕輕合上了。

  靠著門,景嵐低頭淺笑。

悠于 2015-12-12 11:20

97、跳樓自殺的人 ...

  『我會保護你的。景嵐』

  夏樹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輕而易舉地留在了景嵐心裡,那種深刻的程度,就如同烙印般,更或者說是詛咒更好。

  結果,夏樹還是什麼都沒告訴她。

  景嵐不輕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頭往上仰著靠在了頂樓天臺的安全鐵絲網上,望著天際大朵大朵的雲,陽光微淡。她還記得,好像也是這樣一個天氣,上輩子的她因為曬太陽起身時貧血眼前一黑便從十二層高的樓上跌了下來,死得很是倉促。景嵐忍不住地扼腕太息著,想再度將這段往事繼續延伸,卻發現『上輩子』的那些事,她的記憶竟開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月堂景嵐的過去種種。

  「這算是穿越時空的後遺症嗎?」景嵐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耳垂,隨之燦然一笑,伸了個懶腰,便要躺下來。

  突然一個聲音驚惶地叫了起來。

  「啊!!景嵐!!!」

  不用回頭,只要聽到這個仿佛永遠有活力的聲音,景嵐就知道是向日嶽人,好像從某天開始,午餐時間裡,夏樹不見了,向日倒是每天都準時到。

  望著景嵐不動聲色平靜的背影,少年分外地擔心小心地走了過去,「景嵐,你該不會是想跳樓吧。」沒等景嵐回答,向日急忙道,「跳樓死掉的話會很難看的,聽說整個人都是扁扁的,還腦漿迸裂。很慘的。」

  聽著向日這貌似勸慰的話,景嵐臉頰抽了抽,這算哪門子勸慰,「整個人都是扁扁的,那應該是車禍或者是被電梯給壓死吧。」景嵐一想到當初從十二樓掉下時圍觀人群們的惋惜同情可憐等種種眼神,忍不住就氣急敗壞了起來,「還有,我看上去是要跳樓嗎?我不過是曬太陽而已!有跳樓的人還帶著便當盒,難道我看上去就那麼無聊嗎?」

  見到放在一旁的便當盒,向日不免尷尬了起來,小小聲地嘀咕了一聲,「看上去真的很像是要跳樓嘛。」不然跑到安全網外面幹嘛?還在那邊緣搖搖晃晃的。

  「你說什麼?」景嵐眯起了眼睛。

  「那個,內海他說他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向日忙道,說完,向日就有種抱歉感,仿佛又看到了景嵐那一閃而過詫異不安的表情。她應該很不高興吧。雖然景嵐沒有怎麼表現出來過,但向日就是這麼覺得的。

  果然是這樣。景嵐下意識地撇了撇嘴。

  『內海說他有事先走了。』

  『他說讓你先去,他待會在來。』

  『內海他說在部裡還有點事,讓我送你回去。』

  如此如此之類的話,景嵐細細想起來已經聽了很多了,從最開始的驚訝不解到現在的無奈可笑,夏樹在因為一些事情而故意避開她,讓向日嶽人陪她吃午飯,讓向日送她回家,她不見的時候讓向日來找她,這些,根本就不用多想,她就知道,夏樹是故意的。

  最終還是為了她好吧。景嵐低落嘲弄地咀嚼著食物,仰著下巴,看那空中的雲被風吹得東奔西跑的。

  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為了自己所珍惜的人好,自以為是地為之安排一些事情,自以為是地獨自一人去承受著什麼。人呐……大概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吧。

  為什麼不去想一下那個自己所想要好好保護珍惜的那個人的心理呐?

  不想他因為自己受到傷害,不想他因為自己而失去什麼,也不想他因為自己去勉強一些事情。那個傻瓜……他怎麼就不懂呢?

  景嵐半低著頭,苦澀的笑著,其實,她也是這樣的自以為是吧。

  「你沒事吧。景嵐。」看到景嵐嘴角若有似無的笑,隔著鐵絲網,向日竟覺得有些悲傷,連忙慌張地講,「內海應該是真的有事,他也想和你一起吃飯。」向日的聲音說到後面細弱了下去,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一樣。

  看到向日那想安慰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景嵐用勺子敲了敲便當盒,雙腿在半空著晃動著,張揚地笑開了,「安心啦。這種事我當然知道。我和夏樹,可是雙胞胎呐。」彼此的半身,絕對無法分開的存在。

  「你們真的是雙胞胎?看上去真的不是很像。」向日很容易就被景嵐給轉移了話題,一臉好奇地看著景嵐。

  「當然了。我們小時候長得很像,長大後可能是因為一個在冰帝一個在青學的原因,所以有點不太像吧。」景嵐沒所謂地說道,這算是什麼見鬼的理由。

  提到冰帝,向日的尾巴就立即翹了起來,像一隻驕傲得不行了的小貓,「那是。冰帝是最厲害的。」

  「嘁。我可不是那個意思。」看到向日那得意的樣子,景嵐忍不住地打擊道。

  「冰帝本來就是最厲害的。」

  向日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張牙舞爪了起來。

  「是呀是呀!」景嵐敷衍著,打開便當盒,「我開動了。」

  看景嵐在安全網那邊不足一米寬的地方悠然自得的樣子,向日還是覺得擔心,「景嵐。你要不要還是過這邊來,那個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的。」

  「然後摔得腦漿迸裂,血流成河?」景嵐介面道,抬起臉,舔了舔牙齒,詭異地笑道,「聽說不小心摔死的人,在死後會靈魂不得安息,除非找到下一個替死鬼。你知不知道冰帝曾經有個學姐就是因為不小心從樓上摔了下去摔死了,之後就變成了幽靈,太陽落山之後,就在學校到處找替死鬼。」

  向日少年的臉色頓時煞白了起來,縮了縮脖子,拿著便當盒就站了起來,「景嵐。我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吧。」

  「我倒是覺得這個地方挺好的,夏天曬太陽,也挺有意思的。」景嵐笑眯眯地看著向日變了臉色,還故意攤開了手心接住了落地的陽光,不知是不是因為近來下雨陰天的原因,現在就算是天晴了,陽光也沒有之前那般的灼熱了。「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呀!」景嵐咬了口香嫩可口的蛋包飯,指著樓下的某處,故意說道,「好像就是那裡哦!那個學姐就是在哪裡摔得全身骨頭都碎掉了,聽說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時候,人還沒有完全斷氣,嘴裡一直都在喊好痛好痛。」

  「景嵐……不要講了。」

  向日的臉色愈發的蒼白起來,用力地吞了吞口水,腦子裡卻不自主地勾勒出一個被摔碎的身體,整個人狠狠地打了個寒顫,看都不敢看景嵐所指的那個方向。

  「怎麼害怕了?」景嵐壞笑道。

  「才沒有!」少年下意識地逞強了起來,說完就後悔了。

  景嵐故作恍然,眨了眨眼,便蓋好便當盒的盒蓋,三下五除二身手俐落地爬過安全網,跳到向日嶽人旁邊,大聲喊道,「向日!」

  「啊!」少年毫不猶豫地慘叫了起來,人還跳出去了好幾米,叫完便發現了站在旁邊的是景嵐,一想到自己剛才的慘狀,狠狠地瞪了景嵐一眼,氣呼呼地轉過了頭,坐了下來,飛快地吃飯。

  見向日那血色盡退的臉,還有握便當盒的手還稍微在顫抖,景嵐鼓了鼓腮幫子,就著向日旁邊坐了下來,「喂。你沒事吧。」

  少年冷哼了一聲便轉過了頭。

  「抱歉了。沒想到你這麼害怕這些東西。」有錯就認,這是景嵐的良好習慣,不過如果道完歉要是還不被原諒,那該生氣的就是她了,很典型的霸道邏輯。

  聽到景嵐的抱歉,向日的臉上還是沒有掩飾地驚異起來,奇怪地看著景嵐,這種話,好像很少在景嵐嘴裡出現吧。要知道眼前這個女孩,雖然不是在月堂家族內部長大,但是脾氣卻跟那個月堂家族的大部分成員相似得很。

  「怎麼?有問題?」景嵐被向日那眼神看得有點不自在了。

  「如果想讓我原諒你,這個週末就答應我陪我去個地方。」恢復過來的向日,依舊像顆火力無限的小太陽,配合著他那一頭酒紅色的頭髮,景嵐不由得輕眯了一下眼睛,果然今天的陽光有點刺眼。

  「不可能。」景嵐可是還記得這個週末已經有約了。

  向日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厚重的失落,景嵐竟然連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但是還是有點失望。

  「好了。我要下去了。謝謝你今天中午陪我吃飯。」想到週末的那個見面,景嵐就覺得沒什麼胃口了,收拾了一下,便起身離開了。

  看著景嵐那毫不猶豫的背影,向日低頭看了看豐盛的午餐,也沒有什麼心情繼續吃了,剛站起來,就看到門口晃出了個身影,正是去而複返的景嵐。

  「如果是週六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向日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地看著景嵐。

  見他那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景嵐挑了挑眉,「如果不願意,就算了。」

  「當然願意了。」向日大聲喊道,他沒想到景嵐真的會答應。

  向日一臉高興的樣子,讓景嵐也不由笑了笑,偏過頭,看到那大片大片雲朵之上,光芒萬丈。

  這時,『嗡——』的一聲,手機震了一下。景嵐掏出手機便看到『丸井文太』這個名字亮在螢幕上。

  『景嵐。今天放學後,我會在你學校門口等你。』


98、最後的禮物 ...

  「關於這次期中測試,我們班的同學……」

  班主任如往常嚴肅地站在講臺上開口了。只是下面的同學,各做各的事情,傳紙條、玩手機、看課外書等等,從三年B班就開始蹺課的景嵐自然也不會乖乖地釘在座位上聽班主任的激動論述,三年H班的成績不錯。

  「裕江。成績怎麼樣,不會被取消劍道社吧。」景嵐懶洋洋地支著一隻胳膊撐著頭,另一隻手無比靈活地在手機按鍵上跳躍著,她可是記得曾有老師如此威脅過,如果成績不好,將會被取消資格。這對於一向擅長打架的三年B班的少年們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很快,短信就回復了。

  「不會。我看到你的成績了,不錯。沒有丟我們三年B班的臉。」

  景嵐眼角一跳,只覺好笑,這群人還真敢說。搖了搖頭,便看到了下面在螢幕上緩緩滾動著的那句話。

  『景嵐。今天放學後,我會在你學校門口等你。』

  丸井文太。

  望著這個名字,景嵐的腦海裡迅速地浮現了有關於他的事情,立海大附屬中高中部的網球少年,長相俊秀,頂著一頭紅色頭髮嚼著口香膠,好食物。其實,她後來從那些記憶裡找到了屬於丸井文太的禮物,上面已經落了一層灰了。禮物早就準備好了,不過是,來不及寄出去。

  命運,真是愛捉弄人。

  那個少年,曾經和她相識於神奈川,以食物結緣成為朋友,後她回到東京就讀于青春學園,也一直以信件聯繫,未曾斷過聯繫。接下來的事就是那樣了,再度見面,出現問題……然後,然後,好像是直到現在才聯繫她吧。在那天之後。

  『藍藍變得一點也不溫柔了。』

  『藍藍,我過幾天就生日了,禮物準備好沒有。』

  『丸井文太的生日不是四月份嗎?我記得以前你都有給他寄蛋糕。什麼時候換生日了?』

  就這麼寥寥的幾句話,若不是又問了夏樹一句,只怕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被丸井文太給試探了。因為太過於安逸,所以一點警惕感都沒有了嗎?對此,景嵐耿耿於懷,或許用不上耿耿於懷這個詞,至少這件事會不斷地在她腦海裡出現不斷地提醒,就像那次……朝日明香的沉默。

  所以,才會有那場來自背後的警告吧。

  『月堂家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作風怪異。』

  『月堂景嵐只是個未來的繼承者……在未成為真正的家主前,月堂家的繼承人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利。』

  『好像月堂家有人對現在這個繼承者不滿!』

  景嵐的嘴角忍不住地扯出一絲細微的弧度,轉過頭望瞭望陽光斑駁了的窗外,從這個角度往過去,正好可以看見正在上體育課的夏樹,側臉在陽光的映照下,一如既往漂亮俊美,冷漠安靜。

  好看的人總是能夠容易吸引人的目光。不得不說,人都是外貌協會的,對漂亮的人總是會相比之醜陋的要更有印象。只要稍微地瞟一眼對面樓廊的窗戶,就能夠看到好些女孩有意無意地看著窗外。

  畢竟窗外不止有個內海夏樹,還有向日嶽人、跡部景吾、鳳長太郎、芥川慈郎、宍戶亮……這難道是網球部的活動時間嗎?為什麼這些人體育課全都撞在了一塊,景嵐的嘴角頓時就僵硬了,輕飄飄地斜了眼正聽課的忍足侑士,好像正選裡頭,除了那位樺地,也就這位沒有加入了。

  「月堂同學。」

  景嵐默默地看向了講臺,望著班主任的笑容分外『友好』,隨意扯了下嘴角露出個笑容站了起來,那刻,班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好奇、佩服、羡慕、懷疑等各種目光,十分豐富。

  對於初次到這個班級的時候,景嵐的印象還是很深刻。頭一次見面,就被不友好地給拋棄到了三年B班,景嵐舔了舔嘴唇,笑容格外的溫和,她知道,若不是因為她身上渡了一層月堂家族下任繼承人的外衣,想必她現在根本不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數學單科的第一名。」

  話音一落,隨即就是一陣掌聲,這些學生的表情看上去都是那樣的真誠。

  景嵐笑了笑,剛坐下來,手機振了起來,源源不絕的樣子讓景嵐頓時黑線了起來,都是三年B班那群熟悉的名字。

  『恭喜了,景嵐!數學第一名呀!!』

  『不愧是我們三年B班的班花!』

  ……

  諸如此類的話,看得景嵐覺得欣慰又好笑。

  「三年B班的祝賀語?」忍足略為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突然響起。

  景嵐一驚,抬頭才發現這堂課已經變成了自習,然後便看到了忍足那促狹的眼神,「你偷看我短信?」

  「一猜就中。」

  「嗯。厲害呀!」景嵐漫不經心地笑道,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夏樹……他最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說完,心裡就是一陣歎息,她果然還是做不到什麼都不過問,放任夏樹去做他想做要做必須做的事,她這算不算是……不信任他呢?

  忍足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光,立即想起了這段夏樹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他嘴上還是說,「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怎麼了。」

  「沒怎麼。」景嵐笑道,便沒再說話了,這種問題,問忍足侑士根本就是白問了。相比起任何人,她和夏樹的距離是最親近的,夏樹連她都不願意告之,那又有會能夠真正的完全知道呐。

  一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就對她解釋了所有嗎?

  景嵐握了握拳頭,偏過頭去,目光穿越了陽光、樹葉、人群落在了夏樹身上。

  少年們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耀著青春洋溢的光芒。

  再如何燦爛的陽光,也總會漸漸被收攏起來的那刻,從六月初開始就被大片大片厚重的雲遮掩住的天空,在放學鐘聲敲響後,開始變暗了起來。

  各個教室裡的人除了值日生,其餘的人多數在社團裡呆著,景嵐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等著夏樹,仍舊坐在座位上,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教室裡就只有她一人了,盡乎無人的教學樓,加之窗外一片灰涼的光,這裡幽靜得仿佛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這種環境裡,景嵐待得很是心安理得,上輩子的她已經在這種環境裡待了很多年了,而這輩子的記憶中,也差不了多少,童年時的灰色,少女時的青澀記憶,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和夏樹起爭執,第一次見到丸井文太,第一次遇到八喜,第一次和菊丸英二一起走在路上,第一次被欺負,還有,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景嵐不經意地看向旁邊的這個座位,輕輕垂下了修長的睫毛,左手撫上胸口。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呀!」這是記憶的悸動,不是真正屬於她的存在,景嵐真切的知道,所以才覺得可惜。

  是的,有點可惜。

  「是景嵐嗎?」

  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從門口傳進,落在這微涼的空氣裡,很是突兀。

  景嵐未起身就看到丸井文太那雙明亮的紫色眼睛,那一頭漂亮的發色,在這寂靜的光色裡十分醒目。

  「你不是說在學校門口等我嗎?」看到丸井文太如釋重負的樣子,景嵐眼中帶著笑意,無論是什麼學校,人少的時候總是會靜得讓人發慌,「怎麼?等不及了?」景嵐的腔調輕鬆懶洋洋的,絲毫不在意丸井文太的來意。

  「我在外面等你很久都沒看你出去,所以——」丸井說到後面有些吞吐了。

  「所以,你擔心我先走了?」

  丸井嘴裡嚼著口香糖,含糊地說,「嗯。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景嵐笑著聳了聳肩,拎起書包,「我在等夏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在這裡,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吧。」景嵐不喜歡拐彎抹角,覺得那樣很累,與其溫柔委婉地去迎合別人,還不如直來直往寧可被人討厭也無所謂。

  聽到景嵐如此直白的話,丸井一時間不由愣愣地看著前面的景嵐,合身的冰帝校服,挺拔的站姿,似疏離似溫軟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不是早就發現了嗎?不再那麼溫柔了,不再那麼聽話了,不再那麼體貼入微,也不再那麼關心他還有……在乎他了。眼前的景嵐,好像在提到某些人或事的時候,整個人都會散發著動人的光。

  這些,和他想像中不一樣。

  「景嵐。」丸井喃喃開口。

  「如果說生日禮物的事情,我只能說句抱歉,禮物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沒有寄出去。」景嵐淡淡地說道,她沒有撒謊,早在她掉落到這具身體的時候,禮物就已經準備好了,可惜的是,後來的景嵐並沒有繼承到原任的記憶,這才使得月堂景嵐頭一遭忘記了丸井文太的生日。「要是你早點提的話,就可以更早地收到了。」在丸井文太驚異的眼神中,景嵐從書包裡拿出了一份包好的禮物。

  紅色的包裝紙和綢帶,看上去非常的扎眼,這種宛若鮮血的顏色,充斥著無邊的熱情。

  在記憶中,景嵐知道丸井喜歡的顏色是紅色,知道他喜歡的各種泡泡糖口味,知道他最喜歡的音樂是ORANGE RANGE,知道他太多太多的東西,也自然知道這份禮物裡裝載著什麼。

  Spring Snowflake(雪片蓮)的標本,好像是四月二十日的誕生花,花語代表新生,這種花再歐洲被代表當作春天來臨的花朵。

  最後的禮物。

  丸井默默地接過了禮物,半垂著頭,頭髮遮住了他那大半張臉,景嵐看不見此刻他臉上的表情。

  『嗡——』的振動聲忽然打破了這份安靜。

  打開短信,景嵐便看到了夏樹的資訊,「景嵐。下來。」

  那少年的話,還是如往常般簡短有力,收好手機,沒等景嵐說話,丸井文太又張開了笑容,悠哉孩子氣的笑容,他把禮物隨意又小心地收好,雙手抱在腦後,嚼著泡泡糖吹出一個大大的泡泡,「內海夏樹那個傢伙叫你了?一起走吧。」

  景嵐眼睛閃了閃,點頭,和他並排出了教室。

  沒有了陽光的直射,樓梯的光顯得很幽暗。

  空間裡只回蕩著下樓的聲音。

  「文太。」景嵐輕聲地喊道。

  「嗯。」

  「以後,不會忘記你的生日了。」

  「好的!每年我都要超級好吃的蛋糕!」少年的聲音精神奮發。

  那一刻,景嵐無限後悔了起來。

  一不小心的心軟,果然是天大的錯誤。


99、放開 ...

  目送完丸井文太那歡快明亮道別後離去的背影,景嵐微側臉便看到站在一旁等著的夏樹臉陰沉了下來,眉毛輕揚。

  「怎麼了?」她自然是知道夏樹是怎麼了,只是看到這樣子的夏樹,讓景嵐有種久別了的感覺,她是不是該說上一句『好久不見,親愛的夏樹』才對。

  夏樹靜靜地看著丸井離開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許久,才轉過臉看著景嵐,認真地說,「你喜歡他?」

  「什麼?」景嵐驚了,「為什麼你會得出這樣個結論?」她看上去喜歡丸井文太嗎?根本就沒有那回事。說完,景嵐順著夏樹的目光看過去,那個陽光燦爛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少年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了,「他適合在陽光裡。」而她,適合住在黑暗裡。

  「不是的。」夏樹猛地一把抓住了景嵐的手。

  景嵐緩緩地轉過頭,忽而笑起,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竟有一種黯然的輕鬆,「不是嗎?」陽光太亮了太明媚動人了,會讓人覺得有種被灼傷的感覺,相比起來,她適合住在黑暗裡,也更喜歡黑暗,太亮了,會沒有安全感的。

  看著這樣子的景嵐,夏樹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把那句話說出口,雙手往口袋裡一插,態度就如初見時那般,拽拽的,「人都走遠了,有什麼好看了,走了。」

  少年的態度十分的不可愛,但在景嵐眼中看起來確實那般的順眼。

  看到夏樹那不耐的表情和動作,景嵐眼睛眨了眨,莞爾笑起,她還記得初來咋到時,那句『你們要是誰敢傷害她,小心我殺了你』,她記憶深刻,而前面那個少年,也一直貫徹著,固執地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喂。怎麼還不走。」夏樹回過頭,揚著下巴,喊道。落幕的陽光從天際的那頭照得景嵐看不清夏樹此刻的表情,「你不是說要回家嗎?」

  景嵐剛抬起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霍然想起,先前跟夏樹說的話和他一起回家,回到那個充滿灰色童年記憶的家,溫暖如光的內海老爸,還有冰冷如雪的……內海琴美。

  『景嵐。離開夏樹吧。』

  『不要把夏樹拖進地獄,我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夏樹從小的世界就是圍著你轉,如果沒有你,他會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景嵐。離開夏樹吧。』

  記憶裡那個冰涼冷冽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景嵐半側著頭,如瀑布般的長髮從肩後掠了過來,安靜地垂著。

  「不想去,就不要勉強自己。」夏樹輕描淡寫地說道,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只有她。除了她,其他人都不夠重要。若黑暗終將降臨於他們,那他只希望她永遠站在光明之中微笑,不要悲傷,不要流淚,只要幸福便好。

  大約沉靜了半秒鐘,景嵐便揚起了笑容,柔柔軟軟的,如同此刻落在地面的光,「幹嘛不去。我又不討厭那個家。」她沒有說謊,那個待她極好的內海老爸,她堅決是無法討厭起來的,至於那位母親……還是算了吧。景嵐輕聲歎息了。

  也許,她說得並沒有錯。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樹,那將他留在身邊做寵物那也可以。』

  『對於月堂家的女人來說,沒有弟弟這樣的親密稱呼,有的只是主人與寵物、工具、男人或者是……奴隸。』

  『景嵐你知道嗎?巫鳥其實是玲子夫人的妹妹,雙胞胎妹妹。』

  有關月堂玲子、月堂葉子她們跟她說的話,如今還能夠清晰地想起。景嵐將頭髮甩到腦後,便跟上了夏樹的腳步,緊緊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她,現在的月堂景嵐,目前,只是個無能的繼承者。

  興許有天會變得有能力起來,不過按照她之前的那個樣子,景嵐自嘲地笑了。

  如果她註定下地獄,那她沒有必要讓夏樹陪著她一起墮入地獄。

  她喜歡有個人陪著她,不管天氣如何,不管心情如何,不管環境如何,那個人會永遠地陪著她,永遠地擔心她會不會受傷,會不會難過。與愛情無關,卻是一輩子的羈絆。

  從上輩子掉落到這輩子的希望,已經實現了。

  所以,不要貪得無厭了。

  景嵐在心裡很不甘心很不捨得又很捨得地對自己說道。

  太貪心的人,最終會失去所有。

  所以,對不起了,夏樹。

  景嵐默默地笑著,緩緩地鬆開了夏樹的手臂,而夏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景嵐那不為人知的糾結心理,身影依舊挺拔地往前走,景嵐腳步輕鬆地跟隨在夏樹的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卻看上去十分的默契,每一個步子,一樣的節奏,一樣的寬度。

  但是,不知是為何,景嵐和夏樹的距離在一點點的變遠。

  「走吧。」夏樹在前面打開了門,門旁邊的牌子上寫著『內海』的姓氏。

  院子裡還是一如以前那樣的漂亮,綠意盎然的。

  走進屋,一眼就看到整齊擺放在玄關處的鞋,一共有四雙,按照鞋面上的名字,從左到右分別是:景嵐、夏樹、琴美和明平。

  「他們應該還沒有回來。」夏樹熟練地換好鞋。

  「嗯。有告訴老爸嗎?」

  「跟他說了。」頓了一下,夏樹又說道,「他很高興。」

  景嵐微笑著,也換好鞋走進了客廳。

  這客廳的裝飾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一點的變化,電視機旁那張四個人的合照,總是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球,其實她後來才發現,原來這張照片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四人合照,之後,就再也沒有在一起照過相,就連和夏樹的合照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地減少。

  原來的那個女孩,曾經是不是也跟她現在有一樣的想法。

  「小嵐!!」這個興奮的聲音剛響起,景嵐轉身就看到一道身影直接朝她撲了過來,看到越來越近的某人,身體直接做出了反應,往旁邊一側,便躲開了。

  「果然,有了男朋友就不要老爸了,小嵐越長大越不可愛了。」某個男人蹲在地上悲憤地怒吼。

  望著內海明平這種孩子氣的舉動,景嵐笑容明亮了起來。

  黑髮、金邊眼鏡、帥氣逼人充滿陽光的臉,白襯衫加休閒西服,望著景嵐眼中總是充滿了寵愛,總是孩子氣地跟她索要愛的擁抱,這個男人哼哼嘰嘰地說,「小嵐,乖,讓爸爸抱抱。」

  那種期望加委屈的眼神,看得讓人心軟。景嵐眼角微揚,正要說話,就聽到夏樹那邊冷冷地說,「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扮可憐。景嵐,不要理他。」

  雖然夏樹嘴上對內海明平一點都不客氣,但是景嵐還是能看得出來,他松了一口氣。

  是擔心她和內海老爸因為內海琴美的事產生隔閡嗎?

  「夏樹!你太過分了,竟然讓小嵐嵐不要理我!」內海老爸憤然握拳望著夏樹,憤憤不平。

  這算是回到真正的相處模式了嗎?景嵐恍然想起,在沒有出現那一系列事情前,只要內海琴美不在場,似乎氛圍都是這樣輕鬆的。

  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景嵐淡淡地笑著,正要開口,就被內海明平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喂?我是內海明平。」話音剛落,內海老爸迅速地收斂起自己的可愛表情,表情凝重了起來。

  夏樹走到景嵐身邊,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一副生怕她跑掉的樣子。

  「怎麼了。」

  「我從來沒有看過老爸那種表情。」夏樹低聲說道,口氣是略為擔憂。

  一時間,客廳裡先有的輕鬆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到。」內海老爸掛了電話,牙齒死死地咬著唇,雙目通紅死死地望著景嵐,看得景嵐心裡一陣冰涼。

  「琴美出了車禍。」

  說完,內海明平便飛快地跑了出去,沒一會就聽到汽車開動的聲音,遠離而去。

  怔怔地望著窗外暗下的街道。

  良久,景嵐才軟聲道,「他是在怪我嗎?」隨即,淺淺笑了,背著光的側臉,沒人看得出來是怎樣的神情。

  夏樹沒有說話,只是手用力地抓著景嵐。

  客廳裡,過分的沉默冰涼起來。

悠于 2015-12-12 11:20

100、師徒 ...

  師徒優紀說: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一定要告訴阿仁

  「你想多了,景嵐,他沒有怪你的意思。」

  「老爸那傢伙很愛很愛……那個女人,所以,她出事了,有點失常也是正常的,景嵐,不要想太多。」

  「等他冷靜下來了,哼,肯定會後悔的。」

  「如果不想去,那就不要去了。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在這裡待得不舒服,那就回我們的家吧。八喜一定在家裡等著你。我很快就會回來。景嵐,答應我,不要想太多,老爸他只是受了刺激而已,才會……」

  因為受了刺激,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嗎?景嵐將頭枕在交疊起來的雙臂上,斜斜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天空,烏雲密佈,不時有雷鳴閃電,看上去好像很快就要下雨了,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一個個低著頭快速地邁著步子,整個空氣裡壓抑著沉重,有種讓人透不過氣的感覺。

  「你過來就是為了在這裡占位子嗎!」一隻手伴隨著聲音落在了景嵐的頭上,用力地搓了搓,將那頭乾爽漂亮的頭髮給蹂躪得亂糟糟的。

  景嵐無語地抬頭對視著亞久津那雙看上去仿佛永遠都兇神惡煞的眼睛,吐了口氣,「師傅。你覺得我用得著占位子嗎?」景嵐雙手指了指空無一人的咖啡館,優紀一人在那邊認真擦拭著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要下雨的原因,今天的生意並不是太好,剛來的顧客喝了幾口咖啡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今天不用上課?」亞久津繼續用兇狠的眼神看著景嵐。

  「嗯~大概。」打了個哈欠,景嵐拉開了亞久津的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沒所謂地說,「我現在這種行為應該算是蹺課吧。」

  她剛離開座位,一股勁道就將她給拖了回去,扭轉頭就看到亞久津不太滿意的樣子。

  「景嵐!你竟然也會蹺課!」

  優紀似乎聽到了很大的新聞,拿著抹布就奔了過來,驚奇地望著景嵐,那閃亮的表情看得景嵐內心充滿了詭異,不就是逃了個課,有必要這麼奇怪嗎?

  「學校的人欺負你了?」亞久津問道。

  不耐煩的口氣裡,隱隱帶著關心。

  這句話讓景嵐心裡的不舒服沖淡了不少,「你覺得我像是被欺負了嗎?」說著,又揮了揮胳膊。

  看到景嵐揮拳的舉動,亞久津一句話就打擊了過來,「嘁。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別人不欺負你欺負誰!」他的徒弟絕對不能被欺負。

  「景嵐。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一定要告訴阿仁。」一邊的優紀表情分外認真地說,「阿仁會保護你的,所以不要害怕。」

  景嵐剛想敷衍幾句,但一對上優紀那雙堅定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就變味了,「嗯。我會的。」優紀的眼睛裡寫滿了對亞久津的相信,讓景嵐不由得想起了內海明平在接到內海琴美出車禍的消息後,那種眼神,讓她很受傷。

  他在怪她嗎?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很介意,因為介意,所以不敢去問,所以她沒有跟夏樹一起去醫院,就連走到了醫院門口都最終還是沒有進去,而是來到了優紀家的咖啡館。至於蹺課的問題,景嵐只能說是意外,不小心忘記了還有要上學的問題。

  「哈哈。怎麼會有人敢欺負我呐!」

  面對亞久津仁和優紀兩人的關心,景嵐舒心地笑了,心裡也輕鬆了不少。

  優紀看到景嵐還算歡快的樣子,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氣,「也是哦。像景嵐這麼乖又這麼可愛的女生,怎麼會有人欺負呢。」

  乖?可愛?被這種詞來形容,景嵐深覺慚愧,她跟這個詞不是很搭邊吧。

  「老太婆。你廢話太多了。」亞久津在旁邊萬分的不耐煩,手一用力,就將景嵐又給按回到座位上,然後端來一杯卡布奇諾放到景嵐面前,「好好坐在這裡喝,不要搗亂。」

  雖然上次被邀請去了景嵐家,也算是見識了眼前這丫頭的身家背景,那絕對不是他可以比的,但是,在他眼中,景嵐還是那個站在牆角被人欺負的小丫頭。忽然,他想起了昨天半夜蹲在咖啡館門口的景嵐,果然還是個讓人不放心的小鬼。亞久津仁皺著眉頭想著。

  「師傅。你以為你是在哄小孩嗎?」景嵐無奈地看著桌子上還冒著騰騰熱氣的卡布奇諾,如果能夠忽視她頭上那只拍動的手那就完美了。

  亞久津眼睛微斂,低頭直直地看了景嵐一會,直到景嵐被看得全身不對勁正要開口說話時,才冷哼了一聲,「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不是小孩是什麼。老老實實在這裡喝,這杯算我請你。」

  「呃——」對於亞久津這種強大的思維,景嵐算是徹底的無語了。

  在邊上看著亞久津和景嵐這對師徒的互動,優紀的笑容深感欣慰。

  咖啡館裡的空氣都流動著溫馨的味道,混合著咖啡的香,有種讓人心神安寧的感覺。

  但很快,這種氣氛就被一個不速之客給打破了。

  「優紀小姐。」

  這個聲音一從門口響起,優紀那始終溫柔的笑容頓時就僵硬住了。

  景嵐只覺得頭上一絲微疼,抬頭就看到亞久津那種壓抑的憤怒,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禿頂,穿著陳舊的襯衫西服,皺巴巴的,好像是從那個角落裡努力掏出來扯平整的,裡面的襯衫怎麼也遮蓋不住他凸起的腹部,粗短的四肢,站在門口,笑容有種露骨的貪婪。

  師父的老爸?景嵐腦子裡突然就出現這麼個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少女無法接受自己的這種第一念頭,像優紀阿姨如此年輕漂亮的女人,怎麼會喜歡這樣的男人。

  「真是好久不見。優紀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明明是邋遢的中年男人,卻硬是行了個紳士禮,硬邦邦的動作和虛假的笑容,顯得不倫不類的,表面是在跟優紀說話,但是景嵐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目光死死地抓在她身上,她敢肯定,這個男人認識她,或是說見過她。也許他的目標不是優紀,而是她。景嵐警惕了起來。

  優紀面容憂愁,正準備說話,就被亞久津給扯開了,「老太婆。景嵐要吃蛋糕,你去拿。」毋庸置疑的口氣,讓優紀再三猶豫最後還是磨磨蹭蹭地走去了櫃檯。

  「坐著不要亂動。」亞久津直接一個兇惡的眼神甩給了景嵐,暗含著警告。

  景嵐默然,握杯子的手稍微收了收,她懂亞久津的意思,不希望她插手。可是,她怎麼可以無動於衷。想罷,便露出甜甜的笑容,「師父。那位先生,是誰呀!」在最開頭的稱呼時,她故意加重了口氣,然後便看到了那個男人一副了然的樣子。

  果然如此。景嵐目光沉著地望著門口的那個男人,翻遍所有的記憶,根本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印象。

  「閉嘴!不要命令我!」亞久津吼道,口氣很不好,看景嵐的眼神也很不善,他果真應該把這個丫頭給丟進操作間打上暗鎖。

  感受到亞久津的怒氣,景嵐只能假裝不知地挑了挑眉。

  那邊的男人又是個鞠躬,不過這次是對著景嵐,九十度的彎腰,表達了他足夠的尊敬,「月堂家的景嵐小姐。能在這裡見到您,真是我的榮幸。我——」

  眼見他要進一步介紹自己,景嵐連忙打斷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我只想知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自我介紹被景嵐半途截殺了,禿頂男人也不惱,還是帶著一臉的笑容,看上去總是有種貪婪的感覺,「事情是這樣的——」

  沒等他說幾句,亞久津便說,「他是來催債的。」

  景嵐不解,就聽見禿頂男人急道,「不是。不是的。我是來告訴優紀小姐,那些錢不用急,可以慢慢還,反正我也不急用。」那表情生怕是景嵐誤會了,他那張油光發亮的臉上流下了大顆大顆的汗,看上去很是緊張。

  「哦。原來是來催債的呀!」景嵐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是催債,不是催債。」禿頂男人臉上的汗流得更多了,「只是路過,順便進來看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亞久津伸手就擋住了景嵐,指著桌上的卡布奇諾,「喝。不要管我的事。」

  很不近人情的話,但是景嵐那看似乖巧聽話的表情,讓禿頂男人在心裡進一步肯定了一件事。

  「喂!你明天來,我會先還一部分。」亞久津眉頭擰成了死結,他完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被景嵐給看到。

  禿頂男人連連點頭,沖著景嵐又是一個鞠躬,抓起傘就沖了出去,在陰雨連綿之中,他坐進了一輛車,飛馳而去。

  看著車裡那個穿著和服的身影,景嵐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嘲弄起來。

  「他真的走了?」優紀驚奇地問道。

  「嗯。走了,以後,應該都不會來了。」景嵐淡淡笑著回答,這是肯定句。心裡卻帶著一個疑惑,月堂葉子她究竟想幹什麼?那個在月堂家有著獨特地位的女人,究竟想幹什麼,景嵐一直都很好奇。

  「真的嗎?」優紀又驚又疑。

  景嵐認真地點頭,「當然是真的。」

  『嘭——』的一聲,亞久津一腳踹開了一張椅子,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優紀拿起雨傘沖到門口,大喊,「阿仁。你要去哪裡,忘記帶傘了。」

  亞久津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簾之中。

  景嵐沉默地望著細雨中那個倔強挺立的背影,緩緩地喝了口咖啡,有點苦,斂下修長的眼睫毛。

  手機振動。

  『景嵐。你在哪裡?內海到處找你。』

  發送人:向日嶽人。

  夏樹。景嵐猛地站了起來,拿起背包就往外沖,「我有事先回去了,麻煩告訴師父一聲!」說完,人也沖進了雨裡。

  站在門口的優紀呆呆地舉著傘,看著景嵐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在地平線上。

  景嵐的速度很快,很快地跑到公交站,很快地跑上車,又很快地下了車,很快地跑回家。

  剛靠近屋子,就被捲進了一個溫暖卻濕潤的懷抱,細微的呼吸貼在她的耳邊,綿長而悠遠,「景嵐。」

  「嗯。」景嵐的耳朵貼在夏樹的胸前,她能聽到那顆焦急跳動的心,在叫出她名字的那刻,溫柔地平靜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擁抱著。

  許久,許久。

  景嵐才說,「她,怎麼樣了。」這件事,始終還是要問出口。

  剛問完,就感覺到夏樹的身體猛一個激靈,下一刻便脫離了他的懷抱。

  景嵐未開口,就看到夏樹那憤然的表情。

  刹那間,冰涼似雪。


101、說謊的世界 ...

  雨的聲音越來越大,打在玻璃上劈裡啪啦地響著。

  烏雲密佈的天空顯得越加的陰沉起來,穿梭在雨中的風也越加放肆了起來。

  景嵐望著夏樹憤怒的模樣,起先的驚痛漸漸被隱藏了起來,捏了捏手心,她絕對無法相信夏樹會因為內海琴美一個車禍而責怪她,但是……內海明平轉身離去時那雙通紅的眼睛,景嵐心裡頓時苦澀起來,她的那位父親那個時候的表情,她無法釋懷。

  她在意夏樹,這個是她無法否認的事實,因為在意,所以不允許有一絲絲的不可以,不可以懷疑,不可以責備,不可以怨恨。

  隨風亂舞的雨水細細碎碎的吹在她身上,染濕了她的胳膊,流下一道道悠長的水痕,沿著她的手指,滴落在地,像淚水一般。景嵐很寂靜地和夏樹面對面地站著,恍然間竟想起了許多年前,也是這樣的雨天,父母不顧她年幼的哭鬧狠心離開。興許是這種記憶過多,所以景嵐總是很能平淡的面對離別,所以才會對溫暖格外的眷念,格外的霸道,格外沒有安全感,不是獨一無二,寧可不要。這種該死的性格,曾讓她錯失了許多的人,但她從未因此懊悔過。

  她想,是不是到了要離開夏樹真正離開那個內海家的時候了。那裡,她似乎一直都沒有真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地位,就如那些年她絕望的期盼孤單的日子一般。

  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才難以避免傷害嗎?

  景嵐微低下頭若無其事地攏了攏耳邊散亂的發,「情況很嚴重?那幹嘛不在那裡好好呆著,回來幹什麼?」沒再看夏樹的眼睛,她無法想像。她這算是問了廢話,如果不嚴重到一定程度,夏樹定然不會對她露出這種會讓她受傷的表情。是快死了嗎?想到這個可能,景嵐先是黯然再就冷笑起來,怎麼可能。

  一個車禍讓那個女人受了傷,她在他們心裡的地位就急劇搖擺起來。曾經溫暖的家,那個笑容陽光扮演父親角色的男人,她失望了。

  被懷疑是她動的手腳嗎?她看上就那麼恨那個女人嗎?再怎麼說,那個女人也是這具身體的母親,是月堂景嵐盼望到死都沒能得到的存在。莫非她看上去很像六親不認冷血無情的人?還是說作為未來月堂家族唯一指定繼承人應該是這樣的人?景嵐自嘲地笑了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只有冰冷,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很嚴重?」夏樹的聲調古怪地高了起來,充滿譏諷。

  這個樣子的夏樹……景嵐眉頭一皺,詫異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夏樹那憤怒、嘲弄的神情,一個猜想猛地出現在她腦海裡,這種表情不是針對她,難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內海琴美或許根本沒有出事。

  「到底怎麼回事?」景嵐問道,眼神閃爍不定。

  沒有注意到景嵐那古怪的表情,夏樹伸手朝著旁邊的柱子就是一拳,低吼道,「她竟然騙了我們。這種事,竟然騙我們。」

  被猜中了。微歎了口氣,景嵐嘴角淡淡地笑了。那個女人沒事也好。

  悲憤過後,夏樹逐漸平靜了下來,但臉上還是有著難以掩飾的生氣,看著景嵐,一字一句地說,「內海琴美,她沒有出車禍。」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他去哪了。」後面的這個『他』,她說得十分的輕。

  聽到景嵐的問話,夏樹嘴角漸漸拉開一道弧線,明明是在笑,感覺卻冰涼冰涼的,深灰色的瞳仁幽靜得深不見底。

  「那個傢伙,當然是在陪那個女人了。」

  咬牙切齒的聲音,聽得景嵐心中一陣唏噓,她自然能夠明白夏樹為什麼生氣,在疑惑內海琴美車禍事件的同時,景嵐心裡還是不自覺有種欣慰感。

  「哼。虧那個白癡在那裡擔驚受怕,生怕她出了點什麼事了。」

  景嵐瞳孔縮了縮,看著夏樹冷厲的眼神,嘴角輕輕往上揚了揚,看來夏樹這次還真是氣得不輕,連『父親』『母親』這些詞都不用了,但是,景嵐也知道不管夏樹如何的反感內海琴美或是內海明平兩人,對這兩個生養了他的人,他的感情不會比對自己的少,只不過,他害怕她勉強自己而已。

  用手指卷了卷打落在肩頭的長髮,景嵐微笑著看眼前這個表情僵硬的俊美少年,她的這個雙胞胎弟弟,幾乎把生命裡所有的溫暖全部都給了她吧。所以,如果註定要落入黑暗之中,那她一個人前往就好了。

  單方面的付出,若得不到同等的回報,就算是再深沉的愛,也總會有枯竭的一天。

  似乎,她有點明白了。

  「若不是我去問醫生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只怕我們所有的人都會被騙倒。」邊說,夏樹的聲音愈加冷漠。

  眼看著夏樹那只不斷落在柱子上的拳頭,白色的柱壁染上了一絲絲的血色,而夏樹卻恍若不知。景嵐眉頭微蹙,伸手一把抓住了他,五指張開便包裹住那只受了傷的手將他拉進了屋裡。

  門外的雨下得更加的大了,打落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像是要將玻璃敲碎了才甘心。

  小心地將夏樹受傷的手上好藥包紮好後,面對夏樹那只被包紮得十分難看的手,景嵐眉頭一跳,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再包一次。

  夏樹收回手,認真地看了看自己被包成蘿蔔的手,「真難看。」夏樹的口氣很是鄭重其事,如果可以忽略掉那略帶笑意的嘴角的話。

  景嵐嘴角猛然一抽,瞪了他一眼,問道,「你知道她為什麼要撒謊嗎?」如果車禍不是真的,內海琴美的這件事的確有點讓人費解。

  「誰知道。」提到這件事,夏樹就變得不耐煩起來,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臉,目光灼灼地望著景嵐,那樣子像是要將景嵐給看穿了一樣,「我在醫院,好像看到了月堂家的葉子夫人。」

  少女眨了眨眼睛,撇了一下嘴,故意冷哼道,「你懷疑是我讓月堂家的人動得手腳?」

  夏樹一怔,接著暴跳如雷,「你這是什麼想法。腦子是不是被雨給淋壞了。」

  「你白癡呀!問這種白癡的問題!」

  「月堂景嵐,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就這麼不值得你相信嗎?」

  「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

  少年張牙舞爪的模樣,看得景嵐一愣一愣的,她也就是故意這麼一說,卻沒想到夏樹的反應竟然如此的強。

  爆發了一通的夏樹氣呼呼地坐了下來,只是那雙深灰色的眸子還是十分的不滿,七分的氣憤。

  這樣子的夏樹,讓景嵐想到剛到這個世界告白被忍足侑士拒絕的時候,這位少年便從人群中走來,朝著她就是一頓罵,再就威脅別人要是敢欺負她就殺了誰。

  「既然內海琴美沒有出車禍,那……他怎麼沒有發現,還是真的沒發現。」景嵐還是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夏樹面色一沉,「也許是假裝沒有發現吧。那個男人,可是比誰都要瞭解那個女人。景嵐,以後,不要再回那個家了。」對那位母親大人能夠接受景嵐的事,他已經徹底地失去信心了。

  空氣裡,一個沉默。景嵐會意地點頭,「我知道。」在內海明平用那種口氣那種眼神對她說話看著她時,她就不準備再回去了,去哪裡都好,就是不回去就好。話說,她好像被自己的家似真似假地拋棄了兩次。

  有些愛,是受不起考驗的。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陰沉沉的天氣裡,連空氣都是潮濕的,沒有打開窗,空蕩蕩的客廳裡也能感受到風的涼意。

  「夏樹。你……有什麼願望嗎?」景嵐忽而莞爾笑問道。

  「願望?」夏樹怪異地回頭,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好像就要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景嵐伸了伸懶腰,仰著頭躺在沙發上,一條腿搭在茶几上晃悠著,「對了。願望,比如說你將來想幹什麼?想去哪裡?喂!不許說我哦!」她只是想聽聽夏樹心裡真實的想法,他想去哪裡,想從事怎樣的工作,想生活在那種環境,想和怎樣的女孩在一起,而不是全部都是因為她的存在而存在。

  思考了一會,夏樹正要開口,門鈴就響起。

  這個時候會是誰?兩人對視了一眼,遲疑著站了起來。

  月堂家的人?隔壁的鄰居?跑來借雨傘的路人?還是……那個人?

  一個圍著粉紅色圍裙笑容溫馨燦爛的男人形象從景嵐腦海裡一閃而過,不會是他,他現在應該在醫院裡陪內海琴美。

  和內海琴美相比,她這個女兒又算什麼。景嵐略為冷意地笑著,走過去,直接打開了門。

  一股濕潤撲面而來。

  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景嵐不由得一怔。

  怎麼會是他?

  少女的心思頓時千回百轉了起來。

  透過層層雨簾,她沒有看到在離院子不遠那棵樹下的站著一個女人,深色的和服,銀白色的頭髮。若景嵐能看見她,定會想『月堂葉子到底想幹什麼』。


102、酸、甜 ...

  這雨仿佛沒完沒了了起來。

  景嵐拉著門把半開著門,正好擋住了後面夏樹的視線。

  在客廳沙發到門口,景嵐一直都在猜想門外人的身份,從鄰居到路人到同學到月堂家族再到那個該待在醫院的男人,她統統都想了一遍,但終是沒有猜到是眼前這個人。

  酒紅色的頭髮發梢微翹,由於雨水的濕潤,使得一頭亂翹的頭髮此刻看上去如一只落了水的短毛貓,秀氣漂亮的五官,明亮閃躲的眼神,挺拔的身材,藍色交織著白色的運動外套也被淋了個半濕,在他放著的左手邊放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傘尖下流淌著一條浮水印,而他的右手則遮掩在外套中,那裡微微鼓起,這種姿勢,像是在保護著什麼。

  看清楚眼前這個少年後,景嵐硬是用了半秒鐘的時間才從腦海裡將他的名字給挖了出來。青春學園的菊丸英二,有一段時間未見了的少年郎。他不是應該在學校、在家裡、在甜品店、在網球部各種地方,就是不應該在如此的下雨天出現在她家門口吧。何況,她好像是搬了新地方。

  她以為他不會再來找她,在那次球場不算愉快的相別之後,事實上他也有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了,結果就如上次對丸井文太的猜想那般,再一次的錯誤了。

  「你。」景嵐的話剛開個頭,待她看清楚某只生物時,立即就轉了個彎,「謝謝你送八喜回來。」一瞟見那枚從菊丸少年懷裡伸出來的腦袋,濕漉漉的,缺了一小截的耳朵,正是最近鮮少在景嵐面前出現的八喜。

  這娃竟然跑去找爸爸了……景嵐只覺得一頭黑線,也虧它還記得要回來。望著八喜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只是好笑。她之前還以為,在這個家裡,總歸會有只貓等自己。原來,只是她自以為是而已,不過也不怪,畢竟她對八喜的陪伴太少了。

  「原來,是跑去找你了。」景嵐眼睛彎了彎,朝著八喜伸出了乾淨的手掌。

  菊丸少年連同八喜一併睜大了眼睛看著景嵐。

  「喵嗚——」還在菊丸衣服裡的八喜輕聲叫喚著,晃了晃腦袋,爪子朝前伸了伸,又用溫軟的舌頭舔了舔景嵐的指尖。

  景嵐的手指忍不住地抖了一下,從指尖傳來那股細柔的溫暖,溫度很清晰。她抽了抽鼻子,身體果然變得更加冰涼了。

  應該是聽到了貓叫,夏樹這才走了過來,「八喜嗎?」話剛說完,目光一落到菊丸英二身上,即刻冷漠了不少。這個青學網球部的少年在那日朝日明香的偏袒,夏樹少年可是一點都沒有忘記。

  內海夏樹是很記仇的,尤其是在關於景嵐的事情上。

  「他是送八喜回來的。」景嵐倒是心態平和地結果因為淋了雨而把自己縮成一小團的八喜,感受著它那因寒冷而輕輕顫抖的身體,還有濕潤的毛髮。

  就連濕掉的八喜都要比體溫高。景嵐冷不丁地皺起了眉。

  在接過八喜時,菊丸英二的手指不小心地從她手上滑過,少年臉色一變,吃驚地問道,「景嵐。感冒了嗎?身體好涼!要不要去醫院。」

  夏樹的擔心隨即落進眼簾,景嵐摸了摸鼻尖,「大概是天氣太涼了。」

  「可是天氣再冷,你的手也不會這麼冰呀!」菊丸大驚小怪地叫嚷著,抓住景嵐的手緊緊地握著,那樣子好像要幫她把手給捂熱了才肯放手,關切的表情不似作家。

  景嵐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我自己知道。你沒必要多管閒事。」她一說完,菊丸少年那雙純淨如琉璃般的眸子流露出受傷。

  半天,他才低聲說道,「那天。我是真的相信你。」

  「沒必要說這些話了。」反正她也不是那麼稀罕,「再說了,你相不相信,與我有很大的關係嗎?」按照月堂家族成員該有的定義,主人沒必要在意寵物的想法。不過,景嵐還是在心裡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討厭這個孩子。

  「我現在要幫八喜把身體弄幹。你……」到嘴邊趕人的話在菊丸低落的表情下繞了舌頭好幾圈,想了想,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你身上也濕了,再不會去換衣服,感冒的人就該是你了。」毫不客氣的逐客令讓菊丸少年那本該無論何時都燦爛若花的表情迅速凋落了。

  「那我就——」

  正值關門離開時,一道熟悉已久的身影收了傘走進了玄關。

  「原來是景嵐的寵物小貓,弄得這麼狼狽。作為主人,不該表示一下關心嗎?景嵐?」月堂葉子那和藹的笑容裡,隱隱透著的嚴厲讓景嵐暗暗驚心。

  「寵物?」菊丸少年不太懂地看了看月堂葉子又看向景嵐,而夏樹眼中的驚訝一閃即逝,接受得如此順理成章。

  這樣的夏樹。景嵐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徹骨的冷漠似雪,這樣下去的夏樹絕對不行,也絕對不可以,也許是在這一刻,景嵐才算是真的下了決定,或是說,重新決定。

  「該怎麼處理寵物,這好像只是主人的事。」

  景嵐和月堂葉子面對面站著,態度溫和疏離。

  「英二。進屋把衣服換了,夏樹把你的衣服先借給他。」

  她摸不透月堂葉子的想法,就先這樣吧。她沒料到月堂葉子會在這時進屋,但也不太驚訝。用一句籠統的話來說就是:畢竟是月堂家的女人。

  「景嵐!?」

  夏樹和菊丸英二兩人同時對景嵐改變了的決定而疑惑。

  「進來,或者出去。」說這句時,景嵐的態度依舊溫和,不同往日的冷漠和淡然。

  在門外的菊丸猶豫了一下,在八喜輕柔地叫喚中,還是走了進來。他還是有些捨不得,曾經的景嵐,不是說現在的景嵐不好,只是……他還是會想念以前那個陪他和八喜一塊玩的女孩,笑容柔弱輕聲細語。現在的景嵐,總感覺很遠。

  「夏樹,帶他上二樓換衣服。我和葉子夫人有話要說。」

  景嵐未看夏樹一眼吩咐道。

  夏樹彆扭地皺了眉,但還是順從了。

  他以為她沒有看到嗎?在夏樹帶著菊丸英二上樓後,景嵐別有深意地看了夏樹的背影一眼。

  樓上。菊丸少年跟在內海夏樹身後,結果他扔過來的衣服。

  「快點!」說完,夏樹就把門給關上了,其態度非常不好,他完全不明白景嵐為什麼要讓他帶青學這個傢伙上來換衣服。她不生氣嗎?這個小鬼在選擇的時候搖擺不定的樣子看著就來氣,既然喜歡景嵐,那不就該堅定不移地相信景嵐嗎?這點向日嶽人做得好多了,就算是丸井文太來也不會太差吧。

  反正,夏樹就是替景嵐不值。

  在門關上後,菊丸吐了吐舌頭,邊換衣服邊打量起這間房。不會是景嵐的房間,那就是內海夏樹的了?兩個人已經到了同居的地步了嗎?少年為自己的發現大吃了一驚,房間的佈置很簡潔,桌子、椅子、電腦、書櫃、床,幾乎看不到其他多餘的東西,比如像他房間裡的熊寶寶大五郎。

  哦。有一樣。如果照片也算的話。菊丸趕緊將褲子題號,走到床頭俯□,那裡支著一張巴掌大的照片,從背景上看像是從哪裡截下來的。上面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態度冷漠,女孩笑容可愛,都有著黑色的頭髮和深灰色的眼睛,七分相像的臉,好像……雙胞胎。

  菊丸的呼吸頓時僵住了,景嵐……和……內海難道……可能……也許……

  少年淩亂了。

  此刻的景嵐完全不知道菊丸少年的淩亂,和無邊延伸開來的思想,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在意。

  「是喝茶?咖啡?還是飲料?如果要喝啤酒的話,那可沒有。咖啡也是即溶的,你要確定你能喝得下。」景嵐熟練的打開冰箱問道。

  月堂葉子笑了,「一杯清水就可以。」她將雨傘擱在了門外,小心地將濕了的鞋脫下,直接走進客廳坐了下來。

  景嵐端過來一杯清水,順帶來一塊幹毛巾搭在了八喜身上,為它細細擦拭起來。

  「這只貓,實在不漂亮。女孩不應該愛好美麗的物種嗎?我那裡有只送來沒多久的波斯貓。」

  邊擦拭,景嵐邊笑,「寵物不但只需要漂亮,它更重要的是忠誠。不是嗎?葉子夫人。」

  「所以說,剛剛你在懲罰那只不聽話的寵物小貓囉。」月堂葉子笑容意味深長。

  景嵐也再這方面繼續往下扯,自然也不會問她為何會這麼想,以月堂葉子手中的情報怎會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算是懲罰嗎?景嵐嘴角勾起。

  目前,她還沒有佔有他,所以還不算所有物吧。

  「我還以為景嵐會比較喜歡景吾那孩子,無論從外貌、性格還是能力,都很不錯。」

  跡部景吾?景嵐有種扶額的衝動,她可是從來不覺得跡部景吾哪方面會讓她比較喜歡,「你不覺得兩個強勢的人在一起會打架嗎?」

  「因此才選擇寵物?」

  「這方面,我記得你們說過,我有自主選擇權。」

  「那是自然。您是我們未來的希望。」

  「但我怎麼就聽到一些對我很不好的流言。」

  提到流言之時,景嵐明顯看到了月堂葉子嘴角的笑容詭異了起來,眨了眨眼,卻又什麼都沒有看到,她看錯了嗎?

  「那些,我也聽到了一些。說什麼現在的月堂景嵐不是真的月堂景嵐,而是由別人冒充的。景嵐,你說,這些流言好不好笑。」說著,月堂葉子自顧著笑了,但那雙眼睛仍緊盯著景嵐,恍若要將她給穿透了般。

  心裡緊了緊,景嵐從置物櫃裡拿出了吹風機,在和煦的吹風中,八喜舒服地把肚子翻了過來。

  「葉子夫人又是怎麼想的呐?」

  「我只是很好奇。」月堂葉子端坐著,雙手托著杯子,穩穩笑道,「如果你是冒充的。又是什麼時候調換的,那麼真的景嵐又在哪裡。」

  景嵐的手停頓了,緩緩抬起頭,一雙深灰色的眸子流動著瑰麗的色彩,「如果說,她死了呢?」

  屋子裡,瞬間寂靜了。

  只有窗外的風雨聲,沒有停歇的預兆。

  良久。

  月堂葉子掩著口輕聲笑了起來。

  「有段時間沒見,景嵐變得幽默了?」

  見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景嵐也索然無味地說道,「流言既然是流言,那就說明是人云亦云的結果。其實你們在這件事上一早就有了答案,要是你們不相信我,我就算說得再多也只是狡辯而已。」

  「葉子夫人。今天來找我,只是讓我管理一下寵物的問題嗎?還是說,想跟我解釋一下,某個人的車禍事件?」

  「差不多。」月堂葉子含笑小口小口喝著水,「景嵐,將來的你,真的會長得很漂亮。」

  景嵐自然是明白她所謂的漂亮是怎麼回事,當然不會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要真有那麼一天,真是承蒙您的誇獎。」

  月堂葉子點點頭,站起,「那也要有成長到將來的那麼一天才行呀。」

  無限感歎的語氣,好像在惋惜著什麼。

  景嵐全身寒毛陡然豎立了起來。

  「我先走了。」月堂葉子走到玄關處,又回過頭,「我很期待哦。另外,你母親的事情,和我無關。」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答案。對了,聽說,內海明平今天傍晚的時候,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有些無法帶走的大傢俱都送給了周圍的鄰居,你說他想幹什麼呢?」

  留下這麼一段話,月堂葉子便乘上車離去了。

  他們準備要走了嗎?景嵐思索著。

  是逃走呢?還是光明正大的離開呢?要把夏樹一起帶走嗎?

  她不知道。

  但她很好奇。

悠于 2015-12-12 11:21

103、消失 ...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景嵐長長的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那樣子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氣都吐出去,寧死也心甘似的。也不知看了空蕩蕩的天花板多久,又是一口長歎,景嵐掀開被子赤著雙腳坐在了床邊,微微低了低頭,然後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往身後看了過去,原本還迷迷糊糊的眼睛猛然睜得很大,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可能。」看著眼前還在熟睡的紅發少年,景嵐伸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表情像見鬼了似的。只是這具散發著青春氣息的男性軀體,硬生生地告訴她,不是夢。

  酒紅色的頭髮淩亂地散在枕頭上,精緻秀氣的五官,誰能告訴她為什麼一覺醒來會有個男孩睡在她旁邊,而且還是……向日嶽人。景嵐忽而覺得胃很疼。

  看著那少年顫抖的睫毛,景嵐就知道他是在裝睡,輕微地吐了口氣,便從床上下來了,赤著雙腳踩在地板上,腳底一抹清涼讓她最後一絲的睡意也隨之而去,大概因為剛起床的緣故,一點點的頭疼也隨著打開陽臺的門漸漸消散了。

  床上的少年時向日岳人,至於他是怎麼跑到她床上,又沒有驚動她和八喜……嗯?八喜?景嵐猛地回過頭,就看到那只空蕩蕩的貓窩,走過去用手摸了摸,貓窩裡早已沒有了溫暖,也就是說,八喜昨晚並沒有睡在這裡,可她明明記得昨晚有把八喜給帶進屋來,目光再次落到那位裝睡的少年身上。

  景嵐即刻便想到了昨日來訪的月堂葉子,嘴角無奈地翹了翹,她的這位長輩似乎很熱衷給她找男人,從夏樹到向日嶽人,或說菊丸、文太,還有那位師父大人,就連未見過幾次面的跡部景吾及曾表白慘遭拒絕的忍足侑士等等人員,都沒有要放過的意思,莫非這就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上次是把她直接騙到澡堂,差點來了個鴛鴦戲水外加『後宮』,現在更好,乾脆把人給送上床,這回是向日不幸被選中,那下次呢?該不會哪天醒來,她會在身邊看到跡部景吾。

  越想,景嵐越是覺得頭疼,再度無奈得看了眼那位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向日少年,那緊抓著被單的樣子,是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在裝睡,應該是不好意思起來吧。

  月堂葉子,你這次做得過火了。景嵐眼中的陰霾愈發的濃重起來,有轉向風暴的趨勢。拿起手機正要撥電話,就看到螢幕上亮起月堂葉子的名字。「哼。來得還真是及時。」按了接聽鍵,又看了眼以裝睡來避開尷尬的向日,就走上了陽臺,順便還把門關上了,如果那個少年聰明的話,那等她再回房的時候,他該是不在房間了。

  下完雨後,外面的空氣充滿了清新的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聞起來分外的舒服,在夏季也算是難得清爽的早晨。

  但此刻,景嵐的臉色絕對跟清爽扯不上關係,想必沒有人會喜歡一早起來就看到身邊多睡了一個人,這代表太多的意思了,也太危險了。

  「喲。夫人。」可能是剛起來,景嵐的聲音還稍微有點低沉,口氣卻是在調侃,她不認為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的月堂葉子找她只是跟她拉家常,「真是多謝你的款待。」

  「只要你滿意就好。那個孩子應該還算可口吧。」月堂葉子笑聲依舊。

  挑起眉,景嵐下意識地往裡屋瞟了瞟,冷笑,「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繼承人嗎?」她可是深深記得首次與月堂玲子見面說的話。當時那句『你該結婚了』的話,差點把她給嗆死在本家。

  還說什麼『月堂家族需要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可能會成為傀儡的繼承人。你既然成不了合格的繼承人,那就生下小孩,我們會將她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

  就像現在的內海琴美一樣嗎?為了自己,犧牲掉孩子。

  「怎麼會。景嵐,你可是家主認定的唯一繼承人。」

  在景嵐耳中,月堂葉子的笑聲好像永遠都是這樣的溫和可親。她忽然想起來,自從遇見這位葉子夫人後,她從未看到過月堂葉子不笑的樣子,那位夫人,在她所可視的地方,總是善氣迎人的樣子。

  平常看起來不覺得怎樣,但不知為何,這回回想起來,竟全身冒雞皮疙瘩。

  「所以,我更是需要儘快誕下一名繼承人了。」景嵐笑眯眯地扭曲月堂葉子話裡的意思,其實她也說不準月堂葉子到底想說什麼,一張仿佛永遠和善的臉和笑容,還有不快不慢的語調,優雅漂亮的和服,這樣子的月堂葉子讓景嵐回想起來覺得有些刻板,就像是已經把自己設定好是怎樣的形象,所以就一直按照這樣的形象扮演。

  角色扮演嗎?景嵐神游四海地想著,皺起了眉頭,她雖然比較偏好這類的遊戲,但並不代表喜歡親自上陣。

  不過,像她這樣的繼承人……還真是難呀。也難怪有些人會擔心她成為傀儡,景嵐微苦地笑著,手臂一拉,便將自己拉上了欄杆,穩穩地坐在上面,雙腳懸空地晃蕩著。

  這時,電話裡傳來月堂葉子仍舊緩慢的句子,一開頭就聽得景嵐覺得胃疼頭疼得更為劇烈起來。

  「如果景嵐要是能這麼想,我想玲子夫人聽到了,定會很高興。但是,這另一半的血統還是跡部家的景吾更好,景吾家可是還欠著我們月堂家一個婚約,你要是樂意的話,完全可以把景吾給娶進門。至於向日嶽人還是菊丸英二或是丸井文太,哦,以及你師父,不管你以後看上多少人,他們只是寵物和情人的身份。景嵐,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這女人該不會是想給她洗腦吧,竟然還想打跡部景吾的主意。景嵐翻了個白眼,想起那個驕傲如光般的少年。月堂葉子果真是想太多了。

  「喂。葉子夫人。」景嵐歎息著,對於月堂家這種無敵的思維,她算是甘拜下風了,「你把嶽人弄到我床上來,到底是想幹什麼?」邊說,景嵐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熟睡的兩個人不可能發生什麼關係,從月堂葉子以往的態度,也並不像月堂玲子那般想讓她結婚生子,也許可以這麼說,月堂葉子從頭到尾對景嵐的態度都算不錯,一步步告訴她許多事情,比如寵物,比如雙胞胎。但她總感覺,月堂葉子不太對勁,究竟哪裡不對,她也說不太上來,那個女人,給人的感覺,好像……好像在策劃著什麼。

  想到這裡,景嵐沒有注意到自己眼中那片深灰色格外的陰沉,猶如昨日的烏雲。

  這次把向日弄到她床上來,肯定不會簡單。

  一直以來,相比起菊丸等人,月堂葉子對向日嶽人的態度要更為和善些。

  景嵐頓時停住了晃動,半勾著身子,沉聲道,「把他偷偷帶進我房間,是想讓某些人看到嗎?還是,你僅僅是想拉攏向日這家的線?」可如果是搭線,跡部景吾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她果然很討厭這種動腦筋的問題,景嵐用力地揉了揉額頭,頭木木的,有點暈,坐在欄杆上的身子也軟了起來,一陣風吹過,看上去有種搖搖欲墜的錯覺。

  「你不要想多了,只要安安心心乖乖巧巧地做指定唯一繼承人就可以了。早晚有一天,你一定會漂漂亮亮的長大的。」

  忽而景嵐全身一顫,想起了昨天和月堂葉子的對話。

  『景嵐。將來的你,真的會長得很漂亮。』

  『要真有那麼一天,真是承蒙您的誇獎。』

  『那也要有成長到將來的那麼一天才行呀。』

  那時的惋惜口氣恍若在耳邊。

  景嵐握著手機的手又緊了緊,緩緩說道,「謝謝您的誇獎,只是希望能有那麼一天。」是一種不安的感覺盤旋在心頭。

  「果然,景嵐是個值得讓我期待的孩子。」

  電話裡的聲音清晰平靜,波瀾不驚,一如月堂葉子每次說話,這個女人說話還是這樣滴水不漏,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永遠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何目的,似乎是在很期待景嵐的成長,從她總是說那些話就可以聽出來,但似乎又不在乎這些。

  手捂上額頭,景嵐不得不說自己已經糊塗了,坐在欄杆上的身體更是蒼白薄弱了起來,像是一陣風便能吹倒一般。

  「葉子夫人。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很清楚。」自己是怎樣的人,能夠承受怎樣的壓力,能夠負擔怎樣的責任,在這些日子裡,景嵐只是越來越清楚,作為月堂景嵐,她不算是個合格的姐姐,不是個合格的繼承人,處理不好家人之間的關係,莫名的,就感覺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自己。

  「因此,沒有必要再說些好聽的話。另外,如果有一天,我真正的成長起來,我想那天的到來,不會讓此刻的您失望。可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天什麼時候才會到來。」

  那邊沉默了。

  景嵐微微笑開嘴角,繼續說,「相比起來。家族裡,應該有比我更為合適的存在。」 她不是在逃避,她知道享用了多少的權利,就要承擔多少的責任。在她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那天開始,就已經在享用屬於月堂家的權利了,她身上已經打上月堂家族唯一繼承人的標籤了。

  這是個危險的標籤,天知道在那片黑暗中藏有多少危險,在對她虎視眈眈。

  「比如您,家族的事情都是您在處理。外祖母也很信任您。若你能夠走上那位位子,相信一定會服眾。不是嗎?」

  手握權力越大的人,野心也會越大。

  景嵐始終都在好奇,為什麼她除了本家那幾人,都沒有見過其他的月堂家人,感覺上弄得整個月堂家,就只有她們幾人而已。

  而有關月堂家女人的傳聞,也都是從別人口中聽來。

  她現已經站在黑暗之中,前面看不清,一片迷霧。

  電話那頭依舊在沉靜著,良久,月堂葉子才開口道,「景嵐。有些話,不能胡說。」

  口氣依舊平靜,但景嵐卻在這片平靜中,聽出了一絲的憤怒。

  月堂葉子沒有異心,至少在景嵐這邊看來是這樣的。

  「我知道了。嗯——,可能是剛起來的原因,加上你那個睡美男的轟炸,讓我有些口不擇言。抱歉了,葉子夫人。對了,您覺得夏樹怎麼樣。」

  「夏樹?」

  「沒錯。就是夏樹,他近來這段時間是去麻煩您了吧。」景嵐聲音謹慎,從昨天見到月堂葉子時,夏樹的表情,就不難猜出來。

  「呵呵。他是個不錯的孩子,可以培養。」月堂葉子故意欲言又止,卻沒有繼續講下去的意思。

  「那就好。我要掛電話了,拜拜。」

  「再見。」

  合上手機,景嵐悠長地松了口氣,晃蕩著雙腿,仰望著明亮的天際,整個身體無意識地往前傾了過去,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隻手臂迅速地摟住了她的腰,將她給從半空中拉了回來。

  「月堂景嵐。你瘋了!」

  竟不是夏樹的訓斥,景嵐驚異地回頭,便看到近在咫尺向日嶽人緊張擔心的臉,他不是走了嗎?這少年還穿著睡衣,摟著她的腰,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你怎麼還在這裡。」

  景嵐淡然地拉開向日的手,後者像是剛意識到,臉頓時紅了紅,又吼了起來,「你知道不知道剛剛你差點就掉了下去。」想到這個,向日就覺得後背冒出一陣冷汗,看著眼前一臉沒所謂樣子的景嵐,就覺得生氣,她怎麼就可以這麼不在乎自己。

  「你看,我沒事呀!」景嵐隨意地笑道,伸開雙手還在原地轉了一圈,表面上不怎麼在乎,心裡卻吐了口氣,十二樓是個跳樓的好高度,但是二樓絕對不是,它只會讓人卻胳膊斷腿地待在醫院或輪椅上。

  醫院。這個詞就像一陣風,將景嵐腦子裡的混沌統統給沖走了。

  向日嶽人並沒有注意到景嵐這點小心思,看著她臉色發白,手往她額頭上一碰,又吼了起來,「景嵐。你發燒了。」

  「發燒了?」景嵐摸了摸額頭,「確實有點熱。」要知道從某天開始,她的體溫是一度地往下跌,有股不跌到零下不甘休的趨勢,這回卻摸到了熱度,看來是真的發燒。

  「現在就去醫院。」

  「好。」景嵐當下就答應了,人卻向夏樹的房間走了過去,腳步急促。

  一走到門口,一股奇怪的感覺就籠上了心頭。

  「夏樹。」

  房間裡沒有回應,門微掩。

  看著那道門縫,一時間,千萬種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深吸了一口氣,景嵐慢慢地伸出手,推開門。

  沒有人,床上的被單整整齊齊。

  「不在房間,去晨訓了嗎?還是——」

  轉身,打開衣櫃,衣服都還在,並沒有收拾的痕跡。

  只要不辭而別就好。

  『聽說,內海明平今天傍晚的時候,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有些無法帶走的大傢俱都送給了周圍的鄰居,你說他想幹什麼呢?』

  繼而跑下樓,從客廳到餐廳再到廚房、洗手間,窗外的院子也沒有夏樹的蹤影,平常一起來就能看見的早餐也沒有,桌子上也沒有留紙條。

  一種忐忑油然升起,景嵐半低著頭,默默地走回到夏樹的房間,看向床頭時,表情大變。

  「怎麼了?」跟在後面跑上跑下的向日嶽人不太理解。

  「沒什麼。」景嵐笑容勉強,搖搖頭,揉了揉太陽穴,「我們去醫院吧。」

  那張原本貼在床頭的照片,已經不見了。

  
104、黑與白 ...

  醫院裡總是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從地板上、天花頂、牆壁,還是來往護士醫生的白衣,立在牆邊的座椅,如影隨形。

  這樣的味道讓景嵐跨進醫院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丟進學校的游泳池裡,猶記得上輩子去游泳的時候,這股味道總要在她口鼻間游離好長一段時間,食不知味。景嵐不喜歡醫院,她想,應該是沒有人會喜歡醫院,也沒有人喜歡生病。

  「吃點退燒藥就可以了。」景嵐看著窗外鬱鬱蔥蔥的綠意,淡淡地對正在一邊打電話的向日說道,「不用請假陪我,你去訓練吧。」

  她自然是知道網球對向日的重要性,那群少年對網球的熱情孜孜不倦得讓景嵐困惑不解,況且她來醫院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內海琴美和內海明平兩人,為了夏樹,絕不是為了看病,這種情況,旁邊沒有別人才對吧。

  「可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向日不滿地喊道。雖然知道景嵐只是有點發燒,沒有別的毛病,但他還是很擔心,景嵐的臉色太過蒼白了,整個人看上去像具被拋棄的破碎娃娃,這樣子的景嵐,他是第一次看到。

  景嵐緩緩地收回投注在窗外景色的視線,輕飄飄地朝著向日笑了笑,「我沒事。可能有點累。」略為猶豫了一下,攏了攏耳邊的發,又看向窗外,口氣平淡地問道,「夏樹他有去訓練嗎?」問完,景嵐就在心裡搖搖頭否定了自己所想的可能性。

  夏樹向來希望她能陪著他一起訓練,希望她能站在球場旁為之加油,所以,每次訓練都會跟她說一聲,有時候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跟她一起,也都會留紙條、發短信或讓別人轉告。斷不會像今天這樣,沒有任何資訊,就不見了,連帶著那張被他視若珍寶的照片。

  『因為那張照片上的景嵐笑容是最幸福的。』

  所以好好保存,所以絕對不會丟失。

  能帶著照片一言不發消失的夏樹,不會是被人綁走的。他是不準備再回來了吧。景嵐手指摳著窗櫺,淡薄的血絲游離在指甲中,她卻一點痛感都沒有。

  似乎是感受到景嵐內心的波動,向日小心翼翼地問,「你們吵架了嗎?」

  「看上去很像吵架嗎?」景嵐古怪地看向向日。

  向日認真地點點頭。以前的內海和景嵐除了必要的時候幾乎不會分開,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吃飯一起午休,兩個人就像是連體嬰。現在卻變成他和景嵐在一塊,內海總是找不同的藉口離開,不知不覺中,內海和景嵐的關係感覺在變淡。是因為他的原因嗎?向日忍不住內疚起來。

  「我們不會吵架。」景嵐好笑地說道,夏樹向來聽她的話,做任何事都以為她好為前提。恐怕這次的離開,也是為了她。只是,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他犧牲。

  「那是因為今早的事?」少年提到早上的事,臉就微微燒紅,和景嵐睡在一塊,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看到向日又抱歉又羞澀的樣子,景嵐恍然想起早上初醒時的那幕,轉而笑道,「當然不會。如果是因為早上的事情,只怕他直接把你從屋子裡扔出去,你絕對不會有機會安穩地睡好。」景嵐故作輕鬆地搖了搖手指,眉眼彎彎。

  少年大窘,沒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了,不過看到景嵐微笑的樣子,向日緊繃的心弦也稍微松了松。

  見向日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景嵐便說,「其實我來醫院主要是看看……」話說到嘴邊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嗯,我的母親。」

  「啊?」向日頗為驚異。

  「聽說,她最近出了車禍,好像挺嚴重的。所以,既然來醫院了,順便,看看她囉。」景嵐笑起來很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在向日看不見的角度,眼神一片陰沉。

  望著笑容燦如夏花的景嵐,莫名的,向日就不高興了,「你現在的笑容真的很難看,如果不想笑,那就不要笑。」面對景嵐詫異的目光,向日又在心裡補上一句:這樣子的景嵐,我不喜歡。月堂家族的事,外人一向不知道,大家對這個家族的印象,多多少少也有點人云亦云。景嵐和她的母親關係不好嗎?為什麼會搬家?為什麼和內海一起住在外面?為什麼從來沒聽她提及過家裡的人或事?一連串的為什麼,向日似乎到現在才有點瞭解。

  發現這個問題,向日少年無端沮喪了起來。

  「你先走吧。等我和她聊完,自然會回去。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景嵐好心腸地繼續勸道,連她自己都意外,什麼時候她對向日竟然有了耐性。拍了拍頭,果然生病了,人就會胡思亂想。

  「可是你還在發燒!」向日沒有讓步。

  「我已經吃了退燒藥,很快就會好了。」

  「你現在根本還沒有退燒,頭還是很燙。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醫院。」

  「我不是一個人被丟在醫院,我要跟那個女人有話要說,你在旁邊,我不方便!」說到這個份上,景嵐極少的耐性總算是被磨滅了,「你現在,馬上,立刻,給我離開,去打你的網球,不要管我。」她已經夠煩了。

  向日愣了愣,「景嵐。」輕喚了一聲,並沒有得到回應。

  景嵐沒再看他一眼,便快速地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我也不想管你。」向日狠狠地說完,轉過身,朝和景嵐離開相反的方向,氣衝衝地走了。

  「還真是孩子氣呀!」景嵐喃喃地望著自己蒼白的雙手自言自語,那話不知是說別人,還是說給自己聽。

  沉靜了一會,再使勁地甩了甩頭,再次挺拔身姿,走開。

  只要稍微一打聽,景嵐很快就知道了內海琴美的病房號,畢竟寫言情小說的內海明平在眾多護士MM中還是很有人氣的,再加上好看的外表,儒雅的氣質,自然容易讓人留心,隨便問問都能知道。

  「她說的是內海明平嗎?那個寫小說的內海明平嗎?」

  「聽說住在那間病房的是他的太太呐。」

  「不會吧。他真的結婚了呀!」

  「他的太太看上去好像很嚴肅哦。有種大戶人家的感覺。上次我還看到有個穿和服的老人來看她,話說那身和服超級貴的,是和風齋定做的,我有看到標誌呐。」

  「可是那位太太感覺上沒有什麼病呀!」

  「是車禍。月堂醫生說是出車禍!不過,我有看到哦。那傷,不太像是車禍弄出來的,嗯~反正他們過兩天就要出院了,你們可不許到處亂說,知道嗎!」

  「哎。你們知道不,月堂醫生又分手了。」

  「不會吧!又分手了,這是第幾個男朋友了?」

  ……

  站在不遠處的景嵐聽到這裡,就沒再聽下去了,月堂家女人的糜爛作風,早在她初入月堂本家時就已經聽說過了,但是在景嵐看來,聽說始終只是聽說,沒有親眼看見,她不會篤定的。

  「原來,那個給她看病的人,也是月堂家的呀!」在這麼一小段的八卦中,景嵐得到了幾個消息,內海琴美是當真沒有受傷,她正準備著要出院,至於出院後要幹什麼,月堂葉子已經模糊的告訴她了,內海琴美要離開了。

  往前走,左拐,直走到盡頭,再右拐……如此便到了。以內海琴美的身份,是沒有必要和別的病人住在一塊的,獨立單間環境幽靜的病房才是她的所處地。

  門是微微合著的,只要輕輕一推,就開了。

  看著門,景嵐慢慢地伸過手,推開門。

  「景嵐?!」

  這個女聲又驚又疑,還帶著些許慌亂。

  轉過頭,景嵐便看到此刻坐在病床上的內海琴美,藍白條紋的病號服,穩穩當當地坐在床上,手裡還拿著一本『THE BEST LOVE』的會員特刊,看到景嵐那一時的驚疑,飛快地沉澱了下去,那雙深灰色的眼睛,再次冷氣逼人。

  沒有吊瓶,沒有藥物,病床旁邊的桌上整齊地擺著水果和各種飲品,還有生機勃勃的鮮花。若不是這股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縈繞於呼吸間,景嵐都不會相信這是病房。

  「你在做什麼。」

  不是疑問句,不是驚歎句,是平靜的陳述句。

  這個女人,可能當真不愛自己的女兒吧。

  景嵐撇了撇嘴,嘴角的笑容稍微有些苦澀,快速地打量完病房後,便朝病房的主人笑了笑,「有人說你出車禍了,我就過來看看囉。現在看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醫院的醫療水準,還真是不錯哦。」

  興許是聽出了景嵐口氣裡的揶揄,內海琴美盯著景嵐,冷漠地說道,「如果你關心,就應該聽到這件事後馬上過來。」這句話裡,有種遮掩不住的失落。

  「可,有人把你出車禍的事情歸咎在我身上,懷疑,我,弑——母。」最後兩個詞,景嵐微笑地吐出,音定那刻,她看到內海琴美瞳孔猛地一縮,一絲痛苦從中掠過。景嵐笑容微微低落,「要知道,懷疑我的人,可是我深愛的父親大人呐。真的是很受傷。」她知道,門外站著的正是內海明平。

  既然他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景嵐也沒有要催促他的想法。

  內海琴美嘴唇抿了抿,想要為內海明平辯解的話,終是沒能說出來。

  「其實也沒有關係。我想,也許這麼多年來,你們並沒有把我當成自己真正的孩子,就算我身上流淌著你們的血液,我的姓氏,也讓你們對我產生了隔閡,月堂。不是嗎?」景嵐的眼神越發的薄涼了起來。這個,早先就發現了,只是,不願意承認,太痛苦了,不管是對於月堂景嵐,還是現在的景嵐來說。

  景嵐沒料到,上輩子經歷過的痛苦,這輩子要再來一次。

  和母親再度決裂嗎?景嵐嘴角的笑越發的柔軟卻越發的悲涼越發的堅毅起來。

  「你是屬於月堂家的。」

  景嵐往前了一步,冷笑道,「因此活該被拋棄?我記得,我只是你換取自由的籌碼。」什麼叫屬於月堂家的?這位母親未免也不負責了,就因為長大後要回到月堂家,就能夠不管不顧嗎?偏了偏頭,景嵐嘖了一聲,轉移了話題,「你們準備離開了?是僅僅離開東京,還是離開日本去別的國家?」

  「離開日本。」

  「看來,如果沒有我今天來這一趟,恐怕,你們就不辭而別了?」

  沉默了。

  內海琴美默認了。

  真是有夠……景嵐哼笑了一聲,「沒錯。我是月堂景嵐,不是內海景嵐。」這個,她早就知道了,月堂和內海,是不一樣的。

  「你明白就好。」

  頓時,景嵐有種想撬開內海琴美腦袋的衝動,她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夏樹呢。你準備把他也一起帶走?」

  「那是當然的!」提到夏樹,內海琴美就像是護崽的母雞。

  又是這個樣子。看到這樣的某人,景嵐就想撫額長歎,雖然是雙胞胎,她和夏樹在內海家的地位真是天壤之別,當然了,這個天壤之別也存在於月堂家。

  「你有問過他的意願嗎?」她暗中決定給夏樹再次的選擇機會,雖然如此,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期盼夏樹能夠選擇陪在她身邊,這種感覺,是無法欺騙自己的。

  「夏樹不是你的私有物。」

  「我當然知道夏樹不是我的私有物,但是,他就是你的私有物嗎?」景嵐惱火了,「你一廂情願地以為夏樹在我身邊是種災難,自以為是地為他好,這種愛,太傷人了!你真的有想過夏樹的感受嗎?」她不希望看到夏樹被強迫。

  空氣裡,火藥味十足。

  「你要是真的為夏樹好,就應該離開他。你要是把夏樹留在身邊,那是毀了他!」內海琴美的口氣一味的冷漠似雪。

  景嵐無奈地搖頭,「或許把夏樹留在身邊是他的災難,但是,你真的為他想過嗎?」從來以她為世界中心的夏樹,在被迫失去她之後,會怎樣。眼前這位母親大人,只怕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吧。

  「景嵐。離開夏樹吧。」

  這是她第三次聽到這句話了。

  她的這位親生母親,對她這個女兒,真的是足夠殘忍。

  景嵐輕聲道,「離開他吧。內海琴美,離開內海明平,好不好?你若離開他,我就放開夏樹如何。」

  內海琴美的身子猛然一怔,不思議地望著景嵐。

  「做不到嗎?」景嵐歎氣,「你做不到的事情,卻想讓別人做到。這樣,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如果夏樹,自願和你們一起走,我絕對不會阻攔他。」若黑暗終將降臨,那麼讓他在陽光下燦然生活就好了。

  「我需要再見夏樹一面,不然的話,你們別想離開日本。」景嵐咬咬牙,放下這麼一句話。她相信,不管夏樹是因何故走開,他都會回來見她一面,這樣就好了。就最後再見一次,說句『再見』就行了。

  拉開門,就看到內海明平愧疚的臉,還有一個穿著大白褂的女人,她胸前牌子上的字告訴了景嵐她的身份,『月堂美亞』,內海琴美的『主治醫生』。

  「初次見面,小小姐。」月堂美亞笑起來很和氣,眼神閃動,不知在想什麼。

  「嗯。」景嵐矜持地點點頭,再度看向內海明平,「好久不見。」對這位父親,她無話可說,他是愛她這個女兒的,但是,他更愛病房裡的那個女人。

  幸好,她知道了。

  「那再見了。」

  說完,景嵐便快步朝外面走去,不顧後面內海明平的喊聲。

  一陣快走,左轉右拐地晃出了住院部,景嵐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櫻花樹下站著的向日少年,同時,他看到她就立即藏到了樹後面。

  看到向日這個舉動,景嵐好笑地走了過去,「喂。不用躲了,反正我都看到了。」

  向日磨磨蹭蹭地出來,連忙辯解道,「我絕對不是在這裡等你。」

  「嗯。我知道。」景嵐附和道,然後,一把抱住了向日,「不要動,就讓我抱一下。」

  少年安靜地站著,局促不安的雙手,緩緩的,輕輕的,附上了景嵐的背,摟緊。

  陽光從樹葉間落下,裁剪出零碎的光落在他們身上,那畫面顯得格外美好。


105、安靜的夏 ...

  落地窗外,陽光燦爛,落在地上,照耀了整條街。

  來往的人群,嬉笑、沉默、匆忙……街頭人們的表情總是豐富多彩。

  攪拌著咖啡,勺子和杯壁敲出清脆的聲音在景嵐耳邊細弱的響著,仿佛是被隔離了,她就像是安靜地坐在只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坐在那裡,周邊無形中畫了一個圈子,形成了一張隔膜,那個屬於她的空間散發著淡淡冷漠的氣息,阻止著任何人走進。

  這是匆匆趕來的內海明平在看到景嵐時的第一種感覺,忽然一股酸楚從胸口湧上,直沖眼眶。

  「先生,請問你是一位嗎?」優紀迎了上去,微笑著問。

  「不。找人。」內海明平禮貌一笑,指了指景嵐的方向,「就在那裡。」

  優紀沿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目光一觸及到景嵐身上,便看到景嵐抬起頭,沖她笑了笑,優紀回了個笑容,「我還以為景嵐在等誰,她已經等了有段時間了。」說完,回頭就看到內海明平正在用探究的目光望著她,「怎麼了?先生。」

  「沒,沒什麼。」內海明平再看向景嵐時,她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清。那種感覺,明明是坐在人群中,卻仿佛站在離人間很遠的地方。這種態度,只是對他嗎?看著優紀不解的表情,內海明平苦笑了一聲,「抱歉,我先過去了。」

  「你先在座位上稍等一下,我們馬上過去為你點單。」優紀落落大方地笑著,回到櫃檯,但眼睛還是時不時瞄向景嵐所在的方向。

  上次約景嵐的看上去是位貴婦人,景嵐說是家中長輩,這次約的又是為看上去風度翩翩的英俊男人,隨口問是什麼關係時,景嵐並沒有想說的意思。優紀拿著託盤,腦中閃過各種想法,顯得略為苦惱。

  看到內海明平在景嵐對面坐下後,亞久津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便走了過去。

  「景嵐。」一對上景嵐那雙清冷的眼睛,內海明平心中忐忑不安,完全不像以前一樣沖著景嵐撒嬌耍寶,以一種完全不同於曾經的姿態,小心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沒想到約我的會是你。」用勺子敲了敲杯子,景嵐冷淡地看著內海明平,她沒必要給他好臉色,也不需要偽裝,直白的面對,「如果我知道是你的話,就不會跟你見面。因為,沒有再見面的需要。」

  的確沒有需要了,景嵐心裡稍稍地可惜了一下,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真的想要將他當成父親,真的想要和這一家人好好地生活。

  內海明平頓時蒼白了臉色。

  過了會,他才從口中勉強擠出話來,「對不起,景嵐。」

  景嵐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這種話,你還是不說的好。說了也是白說,能改變什麼嗎?比如說,我割了某人一刀,再說對不起,有用嗎?」輕輕舔了舔勺子上暈染開的咖啡,景嵐看著慢慢走過來的亞久津,堅定地搖了搖頭,見亞久津走向鄰桌新來的顧客,才對內海明平說道,「你們還是趁早找到夏樹後離開這裡。這對你們,對我,都好。」

  既然已經決定好要離開了,那再見面不是圖添煩惱嗎?

  明明下定決心拋棄她,又還在糾結什麼。

  那她就來添一把火吧。

  聽著景嵐的話,內海明平向來明亮的眼睛暗淡了。

  「這個表情,你是在愧疚嗎?」景嵐笑了。

  內海明平確實羞愧了,把自己心愛的女兒獨自丟棄在這裡,還要帶走夏樹,他知道這樣的決定對景嵐來說太過殘忍,可是……琴美的請求,卑微而絕望的請求,那樣子的琴美,他無法拒絕,可是,「景嵐——」

  「捨不得我的話,那就選擇留下來,讓她一個人走不就好了。」

  看到內海明平如此糾結痛苦的樣子,景嵐笑容更甚,她知道她眼前的這位父親會做出如何的選擇,但是她還是要逼他,逼他確認自己的選擇。倒是那邊幫客人點單時亞久津怪異的表情,讓景嵐覺得好笑,她這位師父不知道又想到哪裡去了。

  「選擇我,還是選擇她?」

  內海明平臉上冒出細細的汗珠了,讓他親口說出答案,這無疑是種折磨,他說不出口。

  「哼。其實你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嗎?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就幫你說出來吧。你的選擇是——」

  就在這時,亞久津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景嵐的咖啡濺了一大片出來,也把內海明平猛嚇了一跳。

  景嵐呆愣愣地看著突然間就怒火沖天的亞久津仁,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仰頭看著亞久津,內海明平也是一臉呆愣,周圍的顧客一個個都集中了視線朝這邊看來。櫃檯前的優紀臉色大變連忙跑了過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優紀過來拉住亞久津的手,朝內海明平不斷地鞠躬,一邊又用手肘推站著一動不動的亞久津,「真是抱歉。阿仁,還不快向客人道歉。」

  內海明平不在意地笑笑,正要開口,就聽到亞久津兇狠的口氣,「你給我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怎麼回事?」內海明平完全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優紀像是明白了什麼,看了看景嵐,又看看亞久津,抱歉式地朝內海明平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先生,今天不做您的生意。」優紀的口氣還算是和善,但表情卻不是那麼柔弱可欺。

  景嵐望了眼優紀和亞久津,轉念一想,也明白了過來,不由失聲笑了出來,「放心啦。師父,優紀阿姨,他沒有對我怎麼樣。我和他只是在討論一個問題。」

  「他威脅你。」亞久津眼神不善。

  內海明平急忙跳了起來,「怎麼會。我是她父親。」

  「我沒有父親。」

  景嵐立即接上。

  優紀不太明白地看向內海明平,只見後者一臉苦澀沮喪的樣子,更是糊塗起來。周圍的看客似解非解的,被亞久津一瞪,倒也沒敢光明正大地看了。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景嵐鎮定地說道。

  「景嵐。」

  內海明平的聲音充滿了痛苦,他扶著桌子的手在顫抖。

  空氣頓時沉默了。

  很快這份沉默又被另外一個人給打破了。

  「景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父親。」從咖啡廳較為偏僻的角落走出來一個女生,在她身後跟著幾個人,三女一男。

  聞聲望去,景嵐一眼就認出了說話的女生和那個站在她身邊的男生,有段時間沒見面的朝日明香和她的青梅竹馬……不二周助,而站在他們身邊的那三個女生,也是上次演戲的女生。

  這算是冤家路窄嗎?景嵐無聲勾起嘴角。

  「呐。這是我的家事,你也要管嗎?」

  「當然,你是我的好朋友。」朝日明香張口就說,表情肯定。

  內海明平對朝日明香這句話頗為不滿地皺了皺眉。

  「哦——好朋友?」景嵐故作恍然,接著便是譏諷,「好朋友會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你身後三個女生欺負而袖手旁觀嗎?好朋友會在自己的朋友幫忙之後再倒打一耙嗎?好朋友會什麼都不瞭解就直接來指責自己的朋友嗎?」

  每說一句,景嵐都會往朝日明香面前前進一步,朝日明香則會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旁邊的不二周助藍色的眸子深不可測,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事到如今,他又怎會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景嵐,我……」朝日明香想解釋,卻無話可說,一直以來她的確做了些過分的事情,不過她們不是朋友麼,以她所知的月堂景嵐的性格,她一定會原諒的。

  「身為我的『好朋友』,難道不知道以前那個你認為是我男朋友的男孩是我的弟弟嗎?」

  不止朝日明香,其他人都驚了一下,不二周助眼中也泛上不可思議之色。

  景嵐朝著內海明平努嘴,「喏。那個人叫內海明平,而以前你認為是我男朋友的叫做——內海夏樹。我和他,同父同母,雙胞胎姐弟。」

  「所以,我的『好朋友』,不要再誤會了哦。否則會很尷尬的。」景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朝日明香,緩緩說道。都已經發生過那麼多不愉快的事情了,這個女孩竟然還會自以為是她月堂景嵐的朋友,會不會太可笑了。

  朝日明香張了張嘴,許久,才從口中說出,「我們說好了,要一輩子做朋友的。有些事情,我只是因為害怕才會……」

  「才會順水推舟,才會落井下石,才會將錯就錯。你交我這個朋友,就是為了在你犯錯的時候幫你頂缸吧。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那個事事退讓事事原諒的月堂景嵐嗎?朝日明香,不要做白日夢了。就算是青梅竹馬,也不一定是你的王子呐。」景嵐若有若無地看了不二周助一眼,扯開一絲笑容退回到亞久津身邊,握住了亞久津緊握的拳頭。

  那邊的朝日明香幾乎要哭了出來,不二周助默默地走過去扶起她,朝景嵐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另外三個女生左右看了幾眼,乾笑著正要準備走,就被景嵐給叫住了。

  「喂。我可是記得你們哦。」

  「你——」三個女孩看到景嵐身後兇神惡煞的亞久津,什麼話都沒說,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景嵐慢悠悠地掏出了手機,朝著她們三人每個人照了張相便把照片發給了一個號碼。如果退讓只換來別人的步步緊逼,那她還有退的必要嗎?晃了晃手機,景嵐笑容宛然,「好了。你們可以走了。以後,不再見了。」

  三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小聲地沖著景嵐哼了一聲,揚著頭離開了。

  轉過身,眼見著優紀等人擔心的樣子,景嵐眨眨眼笑,「我沒事。也不會有事,不用擔心我的。」

  「你們是……」優紀目光來回在景嵐和內海明平之間,欲言又止。雖說這是景嵐的家事,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景嵐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就連父親和雙胞胎弟弟也是第一次聽到,要是怎樣家庭,才會讓自己的孩子說出『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的話。這句話,連帶著優紀看內海明平都不太順眼了。她可是聽得很真切,這個男人姓內海,而景嵐卻是姓『月堂』……優紀還深刻地記得曾經端坐在景嵐面前的和服婦人。

  一時間,優紀心裡感慨萬千。

  「優紀阿姨、師父,有客人了。」景嵐提醒道。

  亞久津瞪了景嵐一眼,就去招呼客人了。優紀憂心忡忡地看著景嵐,沒有要走的意思。

  看到優紀那不放心的樣子,景嵐好笑地推了推她,「放心啦。我沒事。對了,待會我就要走了,要回本家一趟。」提到『本家』時,景嵐刻意地看了眼內海明平,不出她所料,內海明平的臉色極為難看。

  「那你要小心呀。最近天氣陰晴不定,注意不要感冒。」優紀叮囑道。

  「好的。啊,師父在瞪你了,還不快點過去。」景嵐喊道,就拿起背包出了門。內海明平連忙付了錢,也跟了上去。

  內海明平緊緊地跟在景嵐旁邊,「那家的老闆對你很好。」聲音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失落,身邊這個望著他眼神冷漠的女孩,曾經沖他極為溫暖地微笑過。

  「對呀。他們對我很好,你可以走得放心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景嵐,但是我——」

  景嵐一個頓身,折返著看他,「你什麼?不得已還是被逼迫了?我只知道你聯合我的親生母親,決定將我一個人拋棄在這偌大的東京,帶著你們的兒子離開。不是嗎?我曾經敬愛地父親大人。」最後的稱呼,景嵐是一個音一個音蹦出來的。

  見內海明平疲倦的眼睛,景嵐別過了臉,「不要再說了。已經夠了。我說話算話,見了夏樹一面後,我會讓你們走的。道歉什麼的,就沒必要再說了。」她沒興趣了。月堂景嵐,是屬於月堂家的,從姓氏來看,就知道了。

  「我現在不知道夏樹在哪裡。」內海明平支吾道,感覺到了景嵐銳利的眼神,不由得避開低下了頭。

  「這就是你今天約我的目的。」景嵐笑容很是刺眼,「怕我沒有見到夏樹不放你們走,對嗎?」沒有聽到內海明平的反駁,仿佛是承認了的沉默,在景嵐看來甚是悲傷。「月堂家的女人的口碑不太好,也確實。你不用擔心了,回她那裡去吧。」關於『父親』『母親』之類的詞語,她從那以後,未再提及過半個音。

  不再看內海明平,景嵐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不久,一輛賓利緩緩駛來。

  「希望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內海先生。」景嵐有禮貌地朝著內海明平點點頭,平靜地坐上車。不等他多說話,做了個手勢,車絕塵而去。

  後視鏡裡,內海明平仍舊站在原地。

  景嵐默默地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色。

  咖啡館的門再度被推開。

  「歡迎光臨。」優紀下意識地說道,抬頭就看到月堂葉子和藹的笑容,「您是上次那位……」和景嵐有關係的和服夫人。

  「您好。我是景嵐的長輩。這次來是希望和您的兒子亞久津仁聊聊,關於景嵐的事情。」月堂葉子的笑容總是很有禮貌,帶著那種和善的態度,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好感。

  優紀點點頭,就把亞久津給叫了出來。

  「幹嘛。老太婆。」說完,亞久津出來就看到月堂葉子,「是你。」

  「嗯。請問,上次的事考慮好了嗎?」

  亞久津眼神森冷起來,隱隱透著股野獸般的暴力。

  ……

悠于 2015-12-12 11:21

106、初見 ...

  汽車在車道上安靜地行駛。

  車窗外的風景迅速地從高樓大廈變換成樹木和大海,景嵐默默地俯視著那片海,不久,開口道,「去海邊。」

  說完這句話,下一刻,景嵐就已經光著腳站在了神奈川的海邊了,帶著少許清涼的海水遊走在她的腳邊,柔軟的沙灘,溫熱的海風,鞋子被身後的司機先生恭謹地托在雙手上,後者筆直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態度恭謹也頗為警惕,只要景嵐稍微發生什麼意外,他即刻就能趕上去營救。

  感受著身後灼灼的目光,景嵐不由得從心底歎出口氣,望著似是無邊的大海和遠處的帆船,一時間,也就沒了看海的興致了。她能感覺得出來,這次回本家不如一往那樣隨意了,一定有什麼事要發生吧。景嵐暗自加了幾分防備。

  「走吧。」

  又是一句話,司機先生就規矩的跟在身後,雙手還托著那雙顏色鮮亮的帆布鞋。

  沒等景嵐多走幾步,就看見立海大那群少年站在前面不遠處,各種顏色的頭髮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刺得景嵐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那群少年朝日蓬勃,無論在那裡都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目光。望著其中那一頭紅色亮麗的少年,景嵐的腳步不自覺地停頓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

  此刻的丸井文太並沒有注意到景嵐,他正被一個穿粉色和服的女孩拉著,似乎在爭執著什麼,其他少年望著和服女孩的眼神並不友好,而在他們身邊,還站著另一個女孩,臉上顯然是惱怒,很面熟的臉,景嵐完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喂。你不要太過分了。」丸井文太的聲音非常不耐煩。

  景嵐聽得眨了眨眼,意外的情緒一閃而過,在她印象中,丸井少年的形象一向都是自信的、可愛的、調皮的,猶如他那一頭亮色的紅發,如晴空般萬里無雲。而今,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惱怒和厭惡並存的情緒。

  「都解釋過了,石田綾乃又不是故意的,也已經道過歉了,你幹嘛還不依不饒。」一旁的切原赤也幫腔,那口氣也是很不爽。

  石田綾乃?聽到這個名字,景嵐挑了挑眉,再看向那個站在丸井文太身邊臉色發白有著惱怒又極力隱忍的女孩,逐漸想起了某段早就被丟到天邊的記憶,還有月堂葉子後來送過來的資料上打叉的名字,貌似就是從這個這個名字開始,散播『謠言』說現在的月堂景嵐並非是真正的月堂景嵐,現已經被警告。

  「小小姐。需不需要我把『他們』請走。」在身後恭敬扮演僕人角色的司機先生走過來請示道。

  景嵐略帶趣味地搖搖頭,這個所謂的『請走』只怕沒有字面上的這麼禮貌。

  「什麼叫我太過分了。長得可愛,說話真是很不客氣,讓人覺得很惱火呐。」和服女孩聲音甜美,說起話來卻帶著幾分的輕佻,聽起來顯得格外不可愛,和那身粉色的和服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

  石田綾乃緊咬著唇,臉色雖然發白,但在景嵐這個角度很容易看到來自她眼神裡的憎惡和……害怕?景嵐表情一下怪異了起來,她似乎猜測到那和服女孩的身份了。

  「你才讓人覺得很惱火!可惡的女人!」切原赤也按捺不住地張牙舞爪起來。

  其餘少年的臉色也因為和服女孩的話變得不好起來,眼神中隱隱透著厭惡。

  面對這種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服女孩並不在意地笑,「哼。誰說道歉就已經要原諒。套用一句話,如果道歉有用,還要員警幹嘛!另外——你!」女孩伸出手指,直直地指著丸井文太,口吻不屑,「身為寵物就應該好好地守在主人的身邊才對。跑到別的女人旁邊做守護者,真是讓人覺得該死!尤其是這種傢伙!」

  頓時,空氣寂靜了起來。

  不論是誰都被和服女孩的一番話給說得瞠目結舌起來。

  景嵐不由眨了眨眼,心中確定了該女孩的身份,恐怕也只有月堂家培養出來的女孩說話才會有如此的震撼力吧。

  司機先生很會察言觀色地說道,「是一直由葉子夫人在外教導的月堂雪麗。」

  果然猜對了。景嵐忍不住地把目光轉向另一邊,想起了那些關於月堂家女人糜、爛作風的傳聞,想起了月堂葉子跟她討論奴隸還是寵物的問題,想起了上次在醫院時小護士們討論月堂醫生男朋友的問題,還有月堂雪麗頗為囂張的問話,景嵐不禁挑眉,這還真不愧是傳承多年的女子家族,由月堂葉子教導出來的孩子只怕比之更甚一籌。

  幸村精市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這位小姐,我希望你能為你剛才說的話道歉。文太不是誰的寵物。」

  石田綾乃看了看月堂雪麗,又看了看身邊的少年們,咬咬牙鞠下一個九十度的躬,「請您不要再為難我們了,剛才不小心撞到你,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請您原諒我。」

  「你沒必要這麼做,石田。」

  「根本就不是你的錯,不需要道歉。」

  「應該道歉的人是她吧。」

  ……

  其他的少年七嘴八舌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都不要說話了。」眼見情況更加混亂起來,幸村精市及時開口阻止了,帶著對部長的尊敬,其他人只能悻悻地閉嘴站在旁邊。

  幸村精市目光銳利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一掃方才的柔弱,「請問你為什麼要故意為難我們。我們有得罪你嗎?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吧。」

  「故意為難?」月堂雪麗雙手交叉相抱,下巴微微上揚,「故意為難又如何?你們還能對我怎麼樣?」

  「你這個——」丸井忍無可忍地喊了起來,但又快速被旁邊的仁王雅治給封了嘴。

  看著事態一步步的發展,景嵐似乎有點明白這個月堂雪麗為什麼要為難他們了,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對石田綾乃的維護,可主要的因素還是丸井文太,從頭到尾不過是為了那句『寵物』,景嵐淡淡地笑了一下,朝他們走了過去。

  「我這個什麼?」月堂雪麗的身高並不算高,比景嵐稍稍矮小些,但氣勢一點也不弱,「丸井文太,寵物就應該有寵物的樣子,不要以為主人的寵愛就得意忘形。還有你,石田綾乃,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我今天就是故意找你的碴,比起當初你對景嵐SAMA做的那些事情,只是這樣你就無法忍受了嗎?石田綾乃,其實你真的應該好好呆在家裡關禁閉,不要妄想些不該有的事情。」

  邊說,眼神邊瞟向丸井文太。極盡嘲諷的姿態全然沒有把她眼前任何一個人放在眼裡。這大約就是月堂家女子的風格,景嵐垂了垂睫毛,不在月堂家族長大的她似乎是個另類,或說為愛脫離家族的月堂琴美也是,莫非這就是所謂的血緣關係。

  雖然對月堂雪麗的話不完全認同,但景嵐還是忍不住地笑了,她知道這個女孩是在為她挑釁石田綾乃和立海大的網球少年。她不討厭月堂雪麗,當然這要建立在月堂雪麗在她面前說話不是如此毒辣的基礎上。

  「景嵐?SAMA?」切原赤也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反問道,接著用一臉驚訝的表情指著月堂雪麗,大喊了起來,「你認識師父??」這位海帶少年似乎到現在還沒有忘記當初景嵐給予的英語幫助。

  對此,景嵐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怎麼可能!景嵐怎麼會認識你這麼壞的人!」丸井文太對月堂雪麗的身份大驚失色,這個出言不遜的女生在他眼中已經打上『壞女人』的標誌了。

  石田綾乃一臉瞭解的表情,其他少年或多或少皺起眉頭,似乎在心底猜想著什麼。

  「是她讓你——」石田綾乃的話沒說完瞳孔一縮,望著逐漸靠近的景嵐,驚愣地說道, 「月堂景嵐。你怎麼會在這裡!」

  「景嵐。」丸井文太倒是全然不遮掩自己的欣喜,飛快地躍過月堂雪麗,抓住了景嵐的手。

  切原赤也規矩地喊了聲『師父』,便在真田弦一郎的鐵掌下不再說話了。大概是因為月堂雪麗的原因,幸村等人對景嵐的到來執冷漠狀態。

  直到走近,景嵐才看清那個一直背對著自己找碴的月堂雪麗,五官秀麗,有著月堂家典型的黑髮和灰眸,配著粉色的和服看上去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但臉上的傲氣使得這種感覺很是違和。

  月堂雪麗呆愣地看著景嵐,深灰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表情由開始的不相信逐漸變成驚訝緊接著就是驚喜,但很快又變成了沮喪,隨之就是令人費解的複雜。

  望著月堂雪麗那變化豐富的臉,景嵐很是好奇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是故意讓她來找我麻煩的嗎?」石田綾乃帶著豁出去的想法站到景嵐面前質問道。

  「喂!石田綾乃你是不是耳朵聾了,我剛才的話你難道沒有聽清楚嗎?還是你更希望你們石田家今天晚上就家破人亡比較好!」月堂雪麗快速反應了過來,對石田綾乃的質問怒火沖天。

  石田綾乃狠狠地抖了一下,雙手握緊了拳頭,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立海大的少年們在月堂雪麗的話下也免不了變了臉色。

  「景嵐才不會讓這個『壞』女人故意來找你麻煩!」

  丸井文太毫不猶豫替景嵐辯駁起來,這種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會是景嵐做的,況且,曾經他已經懷疑過一次了,如果再來一次,恐怕景嵐以後再也不會看向他吧。

  對於他的相信,景嵐輕輕瞥了眼她握得更緊的手,嘴角勾起的笑容,有種她所不知道的溫和。

  景嵐笑了笑,便走到了月堂雪麗的身邊。看到月堂雪麗後,她隱隱也知道這次月堂玲子叫她回本家的目的了,只怕是趁著今晚,正式宣佈她繼承人的身份,和上次不一樣,上次只是口頭上宣稱,而這次是要在月堂家族人面前正式宣佈,否則又怎麼解釋月堂雪麗的出現。

  她從未在本家見過除了月堂玲子和月堂葉子兩人以外月堂家族的人。

  「如果不是他們叫出你的名字,我完全不會記得有你這麼個人。石田綾乃。還有,如果我想報復你的話,只怕你等不到今天雪麗來找你麻煩吧。所以,不要想再挑撥離間了,知道嗎?不要以為我不是在月堂家長大,就認為我好欺負,呐,再怎麼說,目前的我,還是月堂家主承認的繼承人吧。」景嵐的聲音柔柔軟軟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整個人看起來的感覺格外的冷漠。

  「不止是目前,景嵐SAMA。」月堂雪麗眼睛閃亮笑容甜甜的,「石田綾乃。今天我可是第一次見景嵐SAMA哦!」話雖是對石田綾乃一個人說的,但目光卻是將那群俊秀的少年一個個掃視了過去。

  再看了眼石田綾乃等人,景嵐更是沒有興趣在這沙灘上逗留了,「我先走了。」說完,就被人一左一右給拉住了,回頭一看就看到文太和雪麗兩個人相互瞪眼的情景。

  「你不是剛剛才來嗎?再玩一會吧。」

  月堂雪麗立即冷哼道,「你覺得他們會願意跟我們一起玩嗎?」女孩說著,得意的仰著頭瞥了那邊的人一眼,就這一眼,也能看出來立海大那群少年對她的不喜,不過只是口頭上的衝突,矛盾倒也沒有更進一步升級。

  「誰說是你們,我是說景嵐!我們才不要跟你玩,認都不想認識。」想到剛才的事,丸井少年就覺得惱火。

  「要不是因為景嵐SAMA,我也不想認識你,寵物先生!」雪麗不快地喊道。

  那邊的幸村精市走了過來,在他的帶領下,其他人也逐漸靠近。

  「我想請問一下,所謂的寵物,到底是怎麼回事。從開始就一直這麼形容文太。」幸村的眼神直直地望著景嵐,有著不明的幽深。

  雪麗剛想回話,就被景嵐給阻止了,「我想雪麗是誤會了。至於寵物,字面上的意思,我想幸村君的國語不差吧。文太,我有事情,以後再見。」她沒有必要留下來解釋,月堂雪麗的話告訴她,有些事情該回去好好梳理了。

  至少在這種事上。景嵐微微回頭,就望見那群少年迎著陽光的模樣……那個男孩,本就該生活得自由自在,張揚在陽光下、球場上。

  景嵐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不久,月堂葉子站到了他們面前,看著丸井文太,說。

  「丸井君。上次的事,請問考慮好了嗎?」

  文太少年吹著泡泡糖,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107、迷光 ...

  汽車靜靜地行駛。

  車內極為安靜,景嵐手掌托著下巴,那麼看著窗外,海天一線,光色無限。她沒有說話,跟隨上來的月堂雪麗再三地望向她,終是沒能說出半個字。就這麼沉默著,直至月堂本家的宅子前,車剛停穩,月堂雪麗迫不及待地跳下車,不等司機行動,就跑到景嵐跟前拉開車門,綻放一個甜美的笑容。

  「歡迎景嵐SAMA。」

  話音一落,剛走出車門的景嵐就看到四周三五一群的女人們一一朝她望了過來,好奇、淡漠、古怪、恭順、打量、不滿等各種目光交織過來,就如她們各式花樣顏色的和服,五彩繽紛得讓人無法忽視。一瞬過後,她們仿佛約好般一個個收回目光,微微地低下頭,低眉順眼的模樣站在這座標準日式的宅子前,氣息陡然凝重嚴肅了起來。

  不自覺的,景嵐挺直了腰杆,休閒裝扮的她很是顯得格格不入。

  「景嵐SAMA。一起進去吧。」

  月堂雪麗甜甜地說道,眉眼彎彎,配著她那身粉色,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景嵐明顯注意到她欲要攀上來的手,幅度輕輕一跌,又若無其事地縮了回去,月堂雪麗笑容不變,眼底卻有些惱,巫鳥已經迎了出來,正站在臺階上,成年不變的深黑色和服,以及僵硬冰冷的表情,更是加重了一種肅穆感。

  「小小姐。」巫鳥先是朝景嵐小幅度地鞠了一躬,再朝月堂雪麗點了點頭。月堂雪麗不高興地嘟著嘴,朝巫鳥彎了彎腰。

  其他人也跟著鞠躬見禮。

  冷眼掃過一干人等,巫鳥用生冷的聲音對景嵐說道,「小小姐,請隨我去更衣。」句子裡明明加了個『請』,但她的口氣沒有半點讓景嵐覺得客氣恭敬。

  在月堂雪麗可憐巴巴外加同情的目光下,景嵐跟上了巫鳥的腳步離開了。

  兩人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上,那略為凝重的氣氛消散了一大半。

  一個衣著鮮豔的女人湊到月堂雪麗身邊,小聲問道,「雪麗,你說小小姐給人的感覺,如何?」若景嵐在這裡,她一定能認出這個面容明豔的女人,正是醫院裡內海琴美的主治醫生:月堂美亞。

  「感覺呀——」月堂雪麗下巴上翹,有節奏地眨了眨眼睛,朝著月堂美亞就是一個大大的笑容,「很好呀。和我想像中的景嵐SAMA果然不太一樣喲。」女孩的笑容分外的甜,像是商店櫥櫃裡整齊擺放的那些顏色豔麗的糖果。

  「美亞。你可是比我先見過景嵐SAMA噢。」對此,月堂雪麗甚為不滿,那模樣還隱隱帶著懊惱,好像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糖果被別人買走了。

  聽著月堂雪麗這抱怨不悅的口氣,月堂美亞輕笑起來,「也就是匆匆見過一面,還是太孩子氣了點。不過和琴美小姐不太一樣。」說起她對景嵐的感想時,頗為淡然,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接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聲道,「這句話你可不能告訴小小姐哦。」神色中沒有一絲的擔心。

  「放心吧。景嵐SAMA是不會怪你說她小孩子的,畢竟她現在也只是高中生呀。」月堂雪麗毫不在意地說。

  「我只是有點擔心罷了。有些時候,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嗎?」說完這句話,月堂美亞便邁過月堂雪麗,朝宅內走去。

  靜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月堂雪麗收起了一臉甜美笑容,輕輕地歎了口氣,聲細如蚊,「是呀。有點擔心呐。景嵐SAMA,你應該不會像那個人一樣吧。」

  某些事一旦發生過,總會讓人無法釋懷。

  清風拂面,樹葉搖動,擦出沙沙的聲音,響徹整片天空。

  鋪滿八張榻榻米的屋內,景嵐張著手臂,任由女僕一前一後地為她穿戴,目光四處流轉,回想起一路走來,心裡無限感歎,月堂家族不愧是女子家族,從下車一直到這個房間,目光所至之處都是女子,來往的女僕,各處笑談的女人,每個人都舉止有度。再看看自己,景嵐不由漏出一絲嘲諷,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不止是她的休閒裝。

  「小小姐。好了。」兩名女僕齊聲道。

  「嗯。你們下去吧。」景嵐無意識地擺擺手,隨即反應過來無奈地笑了笑,她這算是有些習慣了?

  屋外的風景是極好的,樹木、花草、流水、木橋,佈置得極富有層次感。讓人一眼望過去只覺得十分的愜意。

  腳步聲起。

  景嵐下意識地看過去,這腳步仿佛是經過測量一般,每一步之間的距離都幾乎一樣。視線上移,就看到月堂玲子那張蒼老的臉,在她身後跟著一抹粉紅。景嵐默默地站了起來,和月堂玲子面對面,直直地望著她那雙冷灰色的眼睛,良久,才側過臉,望向那片晴空之上的白雲朵朵。

  「今天我要當眾宣佈你身為下任繼承人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像你母親一樣,做出那種有辱家門的事。」月堂玲子的口氣不容拒絕。隨即,又似是服軟地歎息道,「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一個繼承人了。景嵐,不要像琴美一樣,讓我失望。」

  景嵐藏在袖口下的拳頭,緊了又松,再度握緊,面無表情,「我知道了。」是我知道,不是我答應。

  「這是葉子教導出來的孩子。你們好好聊聊。」放下這句話,月堂玲子便離開了。

  開始站在月堂玲子身後的月堂雪麗一瞥到她的離開,立即就放開了手腳,朝著景嵐乖巧巧地一笑,就跳到了她面前,「景嵐SAMA。在玲子夫人面前果然好有壓力哦。」

  「嗯。」景嵐略有感悟地點點頭。

  「我想景嵐SAMA將來成為家主之後,會不會也變成像玲子夫人那樣呀!」月堂雪麗小小地苦惱說道。

  聽到這句話,景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接下去。

  見沒得到景嵐的回答,月堂雪麗也不在乎,只看著景嵐那一身的藍色和服,眼中大亮,「沒想到景嵐SAMA穿和服也可以這麼好看。」

  從領口的白色到淺藍到天藍,一點點地漸變,直到最底端的深藍。一頭的長髮被藍色的綢帶高梳綁在腦後。

  看著月堂雪麗那誇張的表情,景嵐還是笑了起來,「我不太習慣穿和服。」說起來,她好像從沒看過月堂玲子和月堂葉子穿過其他的衣服。

  「那你一定要習慣。因為身為未來的家主,除非是必要的場合,否則是不能穿其他的衣服哦。」月堂雪麗眼睛彎如月牙,邊說她就拉著景嵐一起坐了下來,雙腳淩空晃動著,「景嵐SAMA。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成為你的助力,可以幫助你。」女孩表情認真地看著景嵐,猶如誓言。

  聽她如此真摯的言語,景嵐呆了呆,隨後宛然笑起,「你還小。」說完,景嵐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了月堂雪麗始終都笑著的臉幾乎要哭了出來。

  月堂雪麗揉了揉眼睛,眼眶發紅,「景嵐SAMA,你的這句話我可以理解是在逃避嗎?葉子大人說過,如果不面對,不去解決,只是一味的逃避,只會變得越來越懦弱。」

  「我從小就知道你的存在,你的事情我都有聽說過,聽到你有改變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因為我是為了幫助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我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景嵐SAMA,我會幫助您的。」

  「雖然我現在還小,景嵐SAMA也不大,可是,我們還年輕呀!葉子夫人說了,年輕就是資本,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不是去學習,去理解。不是嗎?」

  「因此。景嵐SAMA。請您一定不要放棄。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陽光輕柔地落在她那漂亮的側臉上,目光堅定不移。

  那一刻,景嵐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好。」

  果然,人有的時候是很容易受到蠱惑從而腦筋抽風的。在那一個不小心點頭後,在小女生月堂雪麗講述的未來藍圖後,景嵐無限後悔了,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抵就是她這樣,尤其是月堂雪麗宣佈她未來所要學習進修的東西後。

  本來她想無所謂地走馬上任,無所謂地悠閒渡過就可以了。就算身為家主,也可以只成為精神象徵,所謂的月堂家族吉祥物。從小就自由成長的景嵐,從未有過太大的野心。

  主要她自覺得自己沒有那份能力,能夠掌控一個家族。

  現在好了。在月堂雪麗那不算什麼的蠱惑下,她竟然答應了。

  「不過這樣也好。」景嵐溫和微笑,雙腿曲起,雙手搭在膝蓋上,背靠著走廊的柱子,仰頭望著那份天藍色。

  沒有人願意自暴自棄的,誰不想自強不息。

  宣佈未來繼承人的事情要比景嵐詳細想像中容易,沒有刁難,也沒有質疑的聲音,一切水到渠成,是那麼的順理成章,但景嵐並沒有覺得輕鬆,反而覺得更為沉重。接任家主必須在她成年後。目前,她還有差不多三年時間。

  「到時候,能行嗎?」景嵐想到未來所要面對的,只覺得頭疼不已,在忐忑不安的同時,還有著隱隱的興奮。

  這一次正式的宣佈,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帶著這種怪異矛盾的心情,景嵐跳下車。

  「景嵐SAMA。明天見。」月堂雪麗笑著揮手。

  朝她說了聲『再見』,景嵐便轉身朝自己的房子走去,按道理來說她應該留在本家進行學習和教育,但在她本身的強烈要求下,月堂玲子還是退讓了,讓她讀完這個學期。一切從這個暑假開始。

  鑰匙緩緩地轉動,哐當一聲,門開了。

  景嵐的心猛地一縮,一手握住了靠在門口的木棍,屏氣斂息,閉上眼,另一隻手朝燈光開關摸去。

  屋子裡有人。

  她記得出去的時候,打的是兩次反鎖。

  這個時候會是誰進入她的家,小偷?保鏢?……還是他?

  手指在開關果斷按下。

  哢噠一聲。

  一股強光籠罩而下。

  睜開眼後,景嵐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沙發上的人,瞳孔猛縮。


108、靜靜流淌的暗光 ...

  明亮的燈光將整個房間都照進了景嵐的視野,她定定地望著沙發上的向日嶽人,手拿木棍的姿勢不變,驚訝、怪異、疑惑、恍然的神情快速從臉上閃過,最後定格成了惱怒。沙發上的人靜靜地躺著,酒紅色的頭髮淩亂地散著,安詳平靜的睡臉僅僅在燈光開啟時稍微皺了下連眼睛也沒有睜開翻個身又睡了過去,抱著靠枕捲曲著身體,燈光落在他臉上,照出誘人的光暈。不得不說,這個樣子的向日嶽人看上去又可愛又可憐,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只是景嵐現在並沒有這般好心情去欣賞一個人的睡姿,在似乎想到什麼的可能下,一股氣悶直起而來憋在了心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不用問,她完全可以想到向日嶽人在這裡的理由。不會是月堂葉子送過來的,因為那個貌似始終對她的人生態度抱有懷疑又偏偏對她私生活極有興趣的葉子夫人只會把人送到床。鎖沒有問題,他是用鑰匙進來的,至於他為什麼有鑰匙……景嵐哼笑了一聲,將手裡的木棍隨便就丟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把上門的手正要輕聲推去,但她又回頭看了眼還不願醒來的向日嶽人,眼一眯,將門再度拉開,用力一推,只聽『哐——』的一聲,在黑夜裡如雷聲般砸開了,震出一片回聲。

  驚得向日嶽人一躍而起,半睜著眼睛,一臉的驚慌和迷茫,雙手緊緊地圈著抱枕,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看樣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怎樣。我家的沙發睡得很舒服吧。」景嵐從廚房裡慢悠悠地提著一罐可樂走了過來,伸手直接將冰鎮的可樂拍上向日的臉,只聽到他一聲抽氣,忍不住地嘴角上勾,「這回清醒了吧。」

  向日捂著可樂點點頭,神色中有幾分的尷尬。

  「你是準備回去睡還是繼續?」景嵐指了指沙發,雙手交叉,笑意更濃。對這種男生,景嵐總是不忍太過『兇狠』。

  「當然是回去了。」向日嶽人小小聲地說,臉微微紅了。

  若不是景嵐的聽覺還算不錯,她幾乎都聽不到向日的回答。看到他紅了的臉,只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又想到哪去了。

  可等了會,向日嶽人並沒有要動的意思,繼續抱著那個抱枕盤著腿,只盯著地板看,也不敢抬頭。

  面對這樣的向日,景嵐一時間哭笑不得,讓人趕也不是,留也不是。

  氣氛一下子就這麼僵住了。

  時針一分一秒地轉動著,空氣沉默得讓景嵐只覺詭異不已,好像和向日嶽人單獨待在一起,氣氛是第一次這麼凝重。這個男孩平常就像高傲的小太陽,燦爛明亮,無憂無慮,孩子氣地跳來躍去,仿佛永遠不知疲倦,不懂煩惱,永遠地那樣活力四射。

  可現在。

  看到低頭不知思索什麼的向日,一絲不和諧的感覺輕輕地劃過景嵐心頭,如一根羽毛飄然而過,似有似無。

  「想留下來的話,我不會攔你。」她輕輕說道,「你就睡在夏樹那個房間吧。」說到這裡,聲音微頓,旋即苦笑,夏樹應該不會回來了。像是自我否定地搖了搖頭,景嵐便朝樓上走去。

  「景嵐。你討厭我了嗎?」

  突然,向日在她身後喊道。

  一個停頓。景嵐就站在樓梯上,轉身朝著向日少年笑如夏花,她知道他的意思,關於夏樹,關於鑰匙。她才不會認為一把鑰匙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地位一個人的去留,向日嶽人又有什麼錯,是去是留,鑰匙的歸屬,這些都不是他決定的。

  「不會。你又沒有做錯什麼。當然如果你想正式入住下來,我是不會介意的。反正你現在有鑰匙了。不過,記得繳房租哦。」景嵐舉起手指輕輕搖晃著,半開玩笑半認真。

  在景嵐明顯的調笑下,向日的臉紅了又紅,氛圍倒是要輕鬆了不少。

  「景嵐。」少年後面的話吱唔住了,說不出來,只是張開了手。

  一把鑰匙躺在他的手心,在燈光下折動著銀色的光。

  望著那把鑰匙,景嵐呆立了一會,才說,「你留著吧。既然他已經把鑰匙交給你,肯定有他的用意。」她現在完全鬧不明白夏樹的意思,走得無聲無息,卻又把家裡的鑰匙交給別人,這明明是拜託向日嶽人照顧她。她不懂,真的不……百轉千回的心思猛然頓住,一個想法無法阻止地闖進了她的腦海,也許夏樹只是在試探?這個想法起先只是小小一點,卻越想越是放大起來。

  向日嶽人擔憂地看著景嵐,又看了看鑰匙,猶豫了一會,說,「內海是先把鑰匙放到我家的信箱,在打電話告訴我的。」至於內容,向日停住不說了,他總不好意思說之所以內海放心把鑰匙交給他,只因為內海覺得他喜歡某人自然不會去傷害某人。

  「內海他為什麼——」要把鑰匙交給他,為什麼不在……有好多的問題,向日不知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面對這些問題,他又想去調查,卻始終沒有行動。他想如果她想他知道,是會告訴他的吧。所以,他等著,稍微等等,是可以的吧。他想幫她做些什麼,卻又知道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於是,少年的心就像是在平衡木上滾動,來來回回,七上八下。

  「我不知道。」景嵐將那個想法暫時丟開,「也許只是想離家出走吧。」說著,景嵐幽深地歎出口氣,像松了口氣,又像是沉住了心。如果夏樹真的離開了,她是不會挽留的,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讓夏樹賠上他的人生,好比她不能因為寂寞而選擇向日嶽人。

  有些事情,必須適可而止。

  「他可能還沒有離開。景嵐,我會幫你把他找回來的。」向日陡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說完也不等景嵐多說話,直接沖了出去。

  景嵐張了張嘴,最終微笑著低聲說,「謝謝。其實不用了。」

  是真的不用了。所以不用為我做什麼,不用對我太好……嶽人。

  ————————————

  六月,夏。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這種好天氣極適合待在圖書館中,享受著空調,邊看書邊喝咖啡。這樣想,景嵐也正在這樣做。在下午上課時分,圖書館幾乎是沒有多餘的人,而景嵐也是請了病假偷溜過來的,手裡拿著波伏娃的《第二性》,就這麼坐了好久。

  上一世,她為了這本書,每天在圖書館蹲點,如此一個月後借到卻沒能看完,這一世,隨手從書架上拿下,翻動,卻沒了細看的欲、望。這是不是就叫輕易得到的不容易珍惜,景嵐手指撫上眉間。

  『在這裡我正式的宣佈,月堂景嵐成為下一任月堂家族的繼承人。』

  那段蒼老乾澀的聲音在景嵐的記憶裡又冒了出來,那些人看似恭敬的姿態,月堂雪麗乖巧甜美的笑容和約定,向日嶽人手心的鑰匙,就像是約好了一樣,通通鑽了出來。

  手中的書久久未翻頁,景嵐這麼定定地望著窗外一片和睦的校園景色,橙黃色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倒落在她身上,折返出一片的祥和白光,渡出一層輕飄飄的朦朧色。

  這個時候的圖書館是安靜的,因為沒有多少人會像她一樣請假到圖書館來,所以當聽到一陣腳步聲時,會自然而然地尋聲望去。

  在看清楚那個出現在書架間的人時,一聲輕咦自然而然發出。

  手無意識地將書頁翻得沙沙作響。景嵐看著跡部景吾一步步走近自己。忽然間她發現在圖書館她似乎和這位在冰帝有王者之稱的少年有著無比的緣分。他穿過牆壁的陰影,穿過金色的陽光,從中走近,俊美的外形,修長勻稱的身材,恍若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王子。看得景嵐不由呆了呆,然後低下頭,輕聲感歎,美好如斯,驕傲如斯。

  這個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了,景嵐也沒有起身,只是揚起笑容,「嶽人他沒有來上課,我知道是什麼原因,不用你告訴我。」身為網球部統領兩百多人的領軍人物,他怎麼會不知道向日嶽人要做什麼。

  但,這不是他來的理由。

  「果然是月堂家的女人。」口氣明擺地不客氣。跡部不可置否地上下打量了景嵐一番,目光落到了景嵐手中的書上,「本大爺到沒看出來你這個女人有哪點吸引人。」

  景嵐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頗為正經地附和,「我也是這麼覺得。不過我認為再好的人,在月堂這個姓氏下也會黯然失色。因為人們已經認定了月堂家的女人該是怎樣的,就像是一旦討厭了某個人,就算那個人的優點再惹眼,你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態度。呐,跡部,你說,這算不算是人類的一廂情願。我想你特意來找我,肯定不要是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直接說明來意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邊說,景嵐便走至書架,將手中的書放回原處。

  「本大爺是不會和你訂婚的。」

  「訂婚?」景嵐眼睛一動不動地看向跡部景吾,一臉的不相信,「按道理來說,身為家中獨子的你,是不能嫁入月堂家的。」

  顯然她話中的那個『嫁』字讓跡部不滿了,「怎麼不能是你嫁。」

  「當然不能。」景嵐走到另外一排書架前,手指在一本本書籍上輕輕劃過,「讓月堂家的繼承人嫁人,從古至今也只有一個,你知道的,我的母親內海琴美。作為剛剛在家宴上被正式宣佈成為月堂家族未來家主繼承人的我,這個時候被拿去嫁人,你不覺得是在自打嘴巴。這件事,我不相信。」景嵐平靜地望著跡部。

  跡部若有所思地看著景嵐,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這個我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不會和你訂婚。你明白嗎?」

  一句話,景嵐心中轉動無數念頭,然後會意地笑了。

  所謂的訂婚,並不是一定要結婚。對於跡部財團和月堂家族來說,已經不需要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了。不過如果兩者聯姻,一定會在引起轟動,這代表一個風標,未來的導向,上一輩的人最終還是要退出舞臺的。

  「我明白。」似承諾,似約定,景嵐握住了跡部伸出來的手,微微一握,便快速地分開了。她有種感覺,在未來,跡部景吾將會成為她堅定的盟友。

  「內海的下落,嶽人已經知道了。」

  留下這句話,跡部帶著饒有趣味的表情離開了。

  景嵐的眉頭微微糾結住了。她敢肯定他這句話是故意的。

  「哇。這個跡部,感覺很不錯呐。景嵐SAMA,和他生下的小孩,一定會很優秀吧。」月堂雪麗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景嵐一個激靈,就看到月堂雪麗站在在她不遠的地方,穿著冰帝高中部的校服,臉上掛著她那招牌的甜美微笑,整個人青春活力。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不介意你嫁給他。」

  「啊!」月堂雪麗失聲喊了一聲,撲到景嵐旁邊,表情楚楚可憐,「景嵐SAMA。我才不要。我的目標可是成為景嵐SAMA的左右手,而不是去跡部家當貴婦人啦。」

  看到雪麗這誇張的表情,景嵐好笑地說,「知道了。不會讓你去當跡部夫人的,可以吧。你什麼時候來的?找我什麼事。」

  「今天剛轉來的,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嘴上這麼說,月堂雪麗的動作倒是不含糊,從包包裡拿出兩個大大的檔袋,分別遞給了景嵐,「這個是一些家族比較優秀的男子,葉子夫人說,你可以好好的挑選,也可以多挑幾個啦。」

  景嵐摸了摸這檔袋,非常厚,只覺得一時大汗。

  「這個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葉子夫人說,您看完了就懂了。看完之後,您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第二個檔袋並不是很厚。但景嵐摸著,卻覺得隱隱有種不安。

  「我知道了。看完之後,我會再找你的。」

  「是。景嵐SAMA。噢,對了,景嵐SAMA,剛剛那個跡部景吾,也在這裡面呢。」月堂雪麗像是想起了什麼,指了指方才拿給景嵐的第一個文件袋。

  景嵐將第二個袋子隨手放到書架上,便拆開了第一個檔袋,將裡面的紙張全部都拿了出來,第一張赫然就是跡部景吾的照片,上面還寫有資料,資料十分詳細。

  「葉子夫人對他有什麼評價。」

  「如果讓他成為景嵐SAMA未來的丈夫,月堂家族的事業一定會蒸蒸日上,炙手可熱。而且他的到來,會給月堂家族帶來跡部財團。就算結婚,也一定要成為盟友。葉子夫人說過,下一代是下一代的事情。好好培養感情,說不定會帶來你意想不到的財富。」

  景嵐單獨將跡部景吾的資料拿了起來,「我知道了。」說完,用力一拉,手裡的資料就分成了兩半,「這個就不需要了。後面的,告訴葉子夫人,我會慢慢看。」

  看到那一分為二的資料,月堂雪麗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甜笑著,「只要景嵐SAMA記得看就好了。那我先走了,我可不想第一天上學就被老師罰站。」

  目送月堂雪麗高興的身影遠去。

  景嵐才拿起第二個檔袋,緩緩地解開。

  「這個是——」

  看到第一張,景嵐臉色微變。

  第一張,便是內海明平的資料,那個男人燦爛如光的笑容,在上面分外刺目。

悠于 2015-12-12 11:22

109、複色 ...

  如果這不是夏天,在這種燦爛的日子,是最好曬太陽的睡覺時間。躺在天臺上或是籐椅上,陽光普照,帶上一本書搭在臉上,對景嵐來說是最為愜意的時間了。

  可惜沒有如果,這就是夏天。

  在陽光下站得太久會有種自己快要被烤熟的感覺。

  所以景嵐就那麼仰面朝上地將自己放在了茂密的櫻花樹幹上,讓樹葉擋住大片陽光,一隻腳懸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僅有的幾縷陽光從樹葉間的細縫中落在她身上,卻讓她沒感到一絲的溫暖,這明明是六月天,可她身體冰涼似雪。

  夏風吹得樹枝搖曳,弄得那一縷縷的陽光在景嵐的視線範圍內晃來晃去的。她索性就閉了眼睛,雙手隨意地下垂,一小疊的A4打印紙在風的牽引下小幅度地翹動,最上面那張牽起一角,正是內海明平那張看過去總是很親切的臉。

  這就是月堂雪麗送來的第二份檔,裡面十分詳細的記錄了他的一切,仔仔細細,明明白白,稍微重要的地方都用紅色的線標示了出來。

  除了資料,就是一疊影本,關於月堂家旗下出版社和一部分公司的合同。上面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優先對待內海明平。

  一看完這份檔,景嵐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網上搜索了內海明平的資料,包括他每一本書的出版位址。無一例外,每一本,都是月堂家的出版社。就連那些報導他採訪他的雜誌刊物或是訪談,也通通出自月堂家族旗下的公司。

  這些在網上不難查到,只是沒人知道這些出版社和公司已經被月堂家族出資收購了。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月堂家族的資助鋪路,內海明平是不會成為如今小有名氣的小說家。至於月堂家族為何要幫助他,想必是內海琴美的功勞了。

  在稍微整理下思路後,景嵐就打電話避重就輕試探性地問了下內海明平,有關這些,他是完全不知情。

  這份資料裡也稍微提及了內海琴美離開月堂家的生活,大致一眼看過去看似和月堂家族沒有太大關係了,但是實際上處處沒有離開。只怕月堂家族也不會讓她離開。難怪她如此的迫不及待。

  景嵐敢肯定,就算他們出國,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月堂家族都會如影隨形,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幫助,而是阻礙。

  可怕的是,或許內海明平一輩子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

  對此,景嵐完全可以想像,她若拒絕了月堂繼承人這個身份,恐怕下場比現在的內海琴美更慘吧。

  一次背叛足夠讓人銘記於心痛徹心扉了,沒有人會讓它發生第二次。

  這份文件,不但是告知她,也是警告。

  果然是很麻煩,景嵐也相信未來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她已經背上了這個枷鎖,沒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只有向前,不斷向前。如此想著,內心也就更為堅定了起來。陡然睜開眼睛,拿著檔就坐了起來,樹枝並不寬,但景嵐坐得穩穩當當。從掛在旁邊的書包裡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內海明平的電話。

  「小嵐!」內海明平第一時間接通了,聲音裡有遮掩不住的欣喜。畢竟沒有父母希望和自己的孩子產生難以跨越的隔閡。

  「嗯。我有些東西想告訴你,跟上次電話裡提的有點關係。其實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但是想想,還是跟你說一下。算是感謝你的養育之恩吧。」景嵐並沒有因為內海明平的那份欣喜而忘記他所做的一切,不得不說,她是個很記仇的人。

  只有在乎過,才會被傷害;只要心軟,就會被一而再地傷害。這個道理她完全懂得,況且景嵐很清楚她在這個名義上父親的心裡,比不上內海琴美。既然比不上,那就放開。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小嵐。」聽到她這麼說,內海明平的聲音無限失落了下來,但很快又振作起來,「有什麼事當面說吧。電話裡也不一定說得清楚,再說,琴美已經訂好了機票,是下個週末的飛機,我想在走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多看看你。」因為離開之後,誰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他並不希望上次那句『希望以後不要再見面了』真的實現,如果可以的話……內海明平的手緊握起來,在他心裡正在下某個決定。

  景嵐揚了揚手裡的檔,弄出一片嘩啦啦的聲音,嘴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的,「這個還是不需要了。內海先生。既然已經訂好機票了,那就趁這段時間好好地轉轉,說不定以後再也看不到日本的風景了。」景嵐嘴邊的笑越發的濃厚起來,禮貌疏遠的話語立即就將兩個人的距離拉遠了不少。

  「小嵐。你,不要這樣,好嗎?」內海明平的話裡無限苦澀,和自己的女兒把關係弄成這樣,他恐怕是全世界最失敗的父親吧。

  「不要這樣?那要哪樣?哭著喊著求你們不要離開?還是請求你們帶我離開?」只聽電話裡沉默一片,景嵐冷笑了起來,「做不到,不是嗎?所以,不要把自己當成苦主。內海先生,我打電話給你,不是要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只是有樣東西希望你在離開之前看一看,如果你不感興趣,那我也沒辦法了。」

  聽出景嵐要掛電話了,內海明平連忙說道,「不。我很感興趣。我什麼時候過去拿?」

  「東西我會讓人帶給你,你不用親自跑一趟了。」

  「這樣呀……」

  景嵐眉頭皺了皺,又道,「知道夏樹在哪裡了?」

  「他,不跟我們一起走了。」內海明平的聲音非常地低落,包含著深深的抱歉和內疚。

  「我知道了。掛電話了。」

  「等等。」內海明平急忙叫了起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口氣裡有種豁出去的衝動,一鼓作氣將自己想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小嵐。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不用擔心夏樹,我們可以一起去找他,然後,我們一起離開日本。小嵐,你放心,爸爸有能力養活你們的,只要出了國,到時候——」

  「好了。這些話不要再說了,以後也不要再說。」景嵐不耐煩地說道。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又有什麼用了,是想做最後的挽救嗎?可惜,太晚太晚了。那些設想,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景嵐此時的情緒,內海明平輕聲地說,「對不起。景嵐,我想得太自以為是了。昨天美亞醫生跟我們說,你已經被正式宣佈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這個家,是真的毀掉了吧。如此想著,內海明平的心情更是低落起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小嵐。我……」後面的聲音哽咽了。

  聽到這裡,景嵐已經聽不下去了,這些是她不想需要的了,不可否認,在聽到的時候,內心的湧動讓她幾乎出聲回應了,但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景嵐不知道是這具身體隱藏在深處的殘留物,還是她本身的感覺。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但她因此決定了一件事。

  「內海先生。首先祝你和你的夫人一路順風,然後,那個東西我不打算給你看了。」

  「為什麼?」內海明平來不及繼續悲傷了,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景嵐微微偏了偏頭,避開已經在她臉上逗留很久的一絲陽光,「因為有些東西不知道反而更好。我的好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說完,電話掛斷,同時也將這個號碼刪除了。

  這就當是最後的送別禮物吧。

  ————————

  收好手機,背上背包。手拿檔袋正要跳下來,就看到向日嶽人仰起頭一臉驚訝加臉紅,又快速地低下頭。見狀,景嵐嘴角抽了抽,拉攏了展開的校裙。

  「喂!向日君,偷看女生裙底,可不是紳士的作風哦!」

  聽到景嵐揶揄的話,向日剛要抬頭又像是想起什麼迅速地撇過頭,嘴上嘟噥著,「一個女生大咧咧地坐在樹上,也不是淑女該做的。」

  「你說什麼?你聲音太小了,我聽不到!」景嵐故意攏著耳朵喊道,邊說,就直接從上面跳了下來。

  這個動作驚得向日連話都不說,連忙把手裡的書給扔掉了,張開雙手朝她接了過去。

  景嵐雙足輕點,一個蹲身緩衝了落地的衝勁,轉頭朝著向日微笑道,「沒有本事跳下來,我又怎麼會爬上去。」見向日臉色不悅的樣子,景嵐趕緊轉移了話題,「你來找我,是說夏樹的事情吧。」

  「你怎麼知道?」向日驚訝地睜大雙眼,果然是單純的孩子,一下子就被牽開了話題。「這個是夏樹現在待的地方。」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便簽紙,遞過來的時候,有些猶豫。

  看著向日遲疑的動作,景嵐心中有些明悟,可能夏樹並不想讓她知道,或是暫時不想。

  「他,沒有什麼事吧。」

  生怕景嵐誤會了,向日大聲地解釋道,「當然沒有。」

  「那就好了。」景嵐從向日手中拿過那張便簽紙看也不看,就將它對折給撕成了兩半。

  看到景嵐的動作,向日不解極了,「你幹什麼!」明明就是那樣在意內海,為什麼又不打算知道他的下落,就和內海說的一樣。他果然瞭解她。少年心中微微地有種失落感。

  在向日的注目下,景嵐慢慢地將其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直到再也不可能拼回來,便將它丟到了垃圾桶裡,這才走近向日,目光認真說,「只要知道他平平安安就好了。他在不在我身邊,不重要。還有,謝謝你。真的。」

  真誠的目光看得向日一點點不好意思起來,「這是順手幫忙而已。你不用太在意了。」少年不可制止的羞澀了。

  夏日那炎熱的風無聲地吹過,樹枝搖擺,蕩漾起點點的金色光點。

  望著向日此刻的神情,莫名的,景嵐嘴角輕揚,故裝無意地問道,「現在應該還是上課時間。你,這算是蹺課吧。」

  向日這才反應過來,懊惱地喊了出來,「我忘記這堂課是英語課了,這次輪到我翻譯課文,完蛋了。」

  「那你不是要趕快去嗎?」景嵐友好地提醒道。

  看到景嵐悠哉的樣子,向日表情古怪了起來,「可是你,不也是蹺課嗎?」

  「當然不一樣。」景嵐嚴肅了起來,從背包裡掏出了一張紙條,飛快往向日面前展示了一下,「喏。下次要記得請假。就這樣,我先走了。」

  景嵐跑了很遠之後才聽到向日更為懊惱的聲音,不由失聲笑了起來,張開了手裡那張請假條,上面根本就是空白一片,隨手將它又塞回背包。之所以把向日給『騙』回教室,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蹺課,那向日絕對會很不放心地跟上。

  而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場安靜的自我放逐。

  看了眼手機,時間還早,離天黑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到了晚上,她還要進行一場談判。

  景嵐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風紀委員的查巡,穿過後門,剛走兩步,就看到一個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的身影,腳步自然而然地停住了。

  同時,那個身影也轉了過來。

  在看清了對方的樣子後,一絲驚疑從景嵐眼中閃過,「你是,來找我的?」的確很驚訝,也很疑惑,因為她和手塚國光已經許久沒有見面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無數個問題從她腦海中閃現。

  等到手塚點頭,景嵐這才相信他確實是在找她的,但新的疑惑也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從後門出來?」景嵐指著後門。

  「我問過跡部。」

  景嵐眉毛禁不住一挑,那個傢伙……原來也會做這麼不華麗的事情。「我從來不知道跡部景吾也能這麼瞭解我。好吧。特意來找我,有什麼事。」她在特意兩個字上加重了音調,以手塚國光的性格,他應該不會無聊到來找她聊天。

  「菊丸他已經兩天沒有來學校了。」手塚的話如同他的性格,清冷,乾淨,不會特意拐彎抹角。

  對手塚的話題,景嵐不得不承認她聽不懂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就為了這個,大熱天的在她學校後門蹲點?

  「他離開前說是要找你。」手塚的視線頓時銳利起來。

  這時,手機鈴聲乍起,接通就聽到亞久津優紀慌張的聲音,「景嵐。阿仁他已經幾天沒有回來了,打他手機也關機。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景嵐眉頭緊蹙,「你在店裡嗎?我馬上就過來,不要著急。」安撫完優紀,又看向手塚國光,提議道,「我們找個地方說清楚。」

  手塚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後門。

  景嵐並沒有注意到,其實離她不遠的樹木後面,夏樹就站在那裡,站在那個巨大的樹蔭下,若是景嵐仔細看,一定能夠看到。

  有的時候,一步之遙,便是天涯海角。

  等景嵐和手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地平線上,夏樹這才走出樹蔭,深藍色的運動服襯得他越發的清瘦。

  『向日。我在學校的後門,有事找你。』

  這麼一條短信從夏樹的手機發了出去。


110、六月的夏 ...

  俊秀少年倚靠在牆上,身體剛好籠罩在樹葉投下的陰影之中,風輕撫,枝葉搖曳。在明媚的陽光下籠罩出一片柔軟之色,這場景就像是從畫中出來一般。

  當向日嶽人趕到這裡時,看到內海夏樹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拿著手機,頭往上揚,面朝陽光,半眯起眼睛,像是在看什麼。一時間,他就那麼愣住了,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景嵐,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表情,感覺兩個人,很像。

  就這麼站了一會,夏樹才慢吞吞地收回頭上揚的姿勢。

  向日也回過了神,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們在看什麼。他常常看到景嵐那麼躺在天臺上樹幹上望著天空,那個表情,像是在看什麼,但更像是……在懷念什麼。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夏樹望著某個方向,溫和的笑了,「我看天空,只是想知道景嵐在看什麼,她希望看到什麼。」

  「果然是這樣。」向日嘀咕了一句。內海夏樹不管是對誰都採取一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態,仿佛誰也靠近不了他,當景嵐出現後,大家才知道原來內海夏樹也會溫柔,只不過他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一個人,也只有景嵐才能讓他露出柔和的一面,「那你知道了嗎?」

  夏樹的溫和僅再提到景嵐時維持了一下,目光再度轉過來的時候,就變得冷漠起來,「這個和你有關係嗎?」

  向日哼了一聲,沒說話。這個問題,他的確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起他和景嵐,內海夏樹和景嵐的關係明顯要親密些。想到這個,向日就覺得煩躁了起來,好像只要看到內海,他就會感覺自己和景嵐好不容易近一點的關係就變得遠些了,而且這個傢伙還無緣無故地離家出走讓景嵐擔心,實在是太可惡了,少年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想著,「那你找我出來幹嘛!景嵐剛剛才走。你要是早點來就好了。」

  「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向日臉色陰沉了起來。

  看著向日不好看的臉色,夏樹露出了饒有趣味的笑容,「對呀!我看到了,但是我沒有讓她知道我在這裡。」

  一股怒火油然升起,向日沖著夏樹大吼道,「你為什麼不讓她知道!你難道不知道景嵐她一直都很擔心你嗎?」

  像是沒有感受到向日的怒氣,夏樹的態度依舊,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把我暫住的地址告訴她了吧。」似猜測似肯定的一句話,立馬就讓向日啞火了,看到向日一臉心虛的樣子,夏樹眼神嘲諷了起來,「我記得好像某個人答應過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景嵐。向日嶽人。你沒有守信。」當然,他沒有半絲生氣的意思。

  可這句話在向日聽來,心裡極為難受。

  「那是因為……因為……」

  半天也沒能把話給說出來,向日嶽人頭低低的,手足無措。因為不想看到景嵐太過擔心的樣子,不想看到那個樣子的景嵐。所以他才會自告奮勇,才會去拜託跡部,在得到消息後才會馬上去確認,才會被夏樹給發現,才會在夏樹的威脅下答應他不告訴任何人。但是,他是為了景嵐才去找內海夏樹的,不是嗎?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向日揪住了這個問題。

  「這已經是你第二遍問我了吧。」

  「那你為什麼不來學校,我們還要比賽呐!」

  夏樹毫不猶豫地甩給他一記白眼,「學校我已經請假了。至於網球部,不守紀律的人,早該被踢出來了。我是為了景嵐,才進網球部的。否則你以為,我會去嗎?」

  「既然你那麼在乎景嵐,又怎麼可以讓她傷心。」向日憤然地看著風輕雲淡的夏樹,他一點都不明白,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景嵐,卻做些讓她傷心的事。在乎一個人,不是應該要讓她開心的嗎?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聽到傷心這個詞,夏樹的表情微微一苦,又恢復了過來,「與你無關。」

  又是這句話!向日氣得牙癢癢,想也沒多想,直接甩出一句話,「只要是會讓景嵐傷心的事,都和我有關。」

  夏樹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在他的笑聲下,向日的臉逐漸紅了起來,莫名只覺得心虛不已。

  「我要走了。」

  「什麼?」向日驚訝之極。

  「我要離開日本了,機票已經訂好了,這個週末的。退學手續我已經辦好了,網球社我也正式退出了。」

  看著夏樹輕描淡寫的樣子,向日來不及思考其他,「景嵐知道嗎?」這是他此時唯一能想到的,如果景嵐知道這件事,她會難過嗎?會哭嗎?如果她不知道,那他是不是該馬上打電話告訴她。

  眼看著向日嶽人越來越糾結,夏樹笑容難得地對外人柔和些,「她不知道。暫時先不要說。我來找你的原因就是這個。我知道你喜歡她,所以,好好愛護她。雖然她現在已經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但是她從小不是接受精英教育長大的,而且她不是真的……這條路,她一定會走得很辛苦。」

  所以他不能成為她的負擔,絕對不能。口袋裡,夏樹緊握的手心上已被指甲印下深深的月牙痕。

  夏樹的一段話很像是把景嵐的一生託付給他。向日邊臉紅邊肅然地點頭,心裡卻在想著是不是還是把這件事告訴景嵐好些,反正內海說的是暫時,暫時可以指的是今天,那明天說,也不算是不守信用了。

  見向日岳人表情豐富的樣子,夏樹只覺好笑,他自然知道向日是不會瞞著景嵐的,讓景嵐知道也是遲早的問題。只是他知道,景嵐哪怕是知道了,也不會來攔他,說不定反而更是希望他離開。就像是他所猜測的那樣,就算向日把他的位址交給景嵐,她也不會看。夏樹插在褲袋中的手裡,正握著一把碎紙,這是他辦完退學手續後,遠遠看到的。

  那個時候景嵐並沒有看到他,她正在跟向日說話。如果她能不那麼認真,那她一定會看到他。說真的,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夏樹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冷不丁地揪疼了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曾有那麼一秒鐘,或是一分鐘,他嫉妒了。還是網球部的人,對此夏樹很是耿耿於懷,不過還是算了吧。比起忍足侑士,向日嶽人應該要更加適合,雖說他認為跡部景吾更為讓人放心,可惜景嵐和跡部完全不來電。

  「真的不跟景嵐說聲再見?」向日不甘心地問道。

  夏樹搖了搖頭,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深深地看了眼那座不同于正門華麗的後門,灑脫一笑,便快步離開了。他只是離開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回來。

  因此——

  「景嵐。我是不會說再見的。」

  ————————————————

  手塚國光離開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靠近地平線了,高樓大廈擋住了大部分的餘暉,地面顯得格外的暗沉,街道兩側的路燈霓虹燈都陸續亮了起來。

  咖啡館也早早亮起了昏暗的光。大概是心不在焉,優紀沒等太陽落山就掛上了休息的牌子,端了咖啡和蛋糕在景嵐對面坐了下來。

  「沒事吧。」優紀關心地問。

  景嵐搖頭朝著優紀給了個大大的笑容,便又看向落地窗外,一手支著腮,一手握著咖啡杯,手指不自覺地在杯壁上摩挲著。菊丸英二失蹤了,據手塚國光所說,在他失蹤前最後一句話說是要來找她,在差不多的時候,亞久津仁也不見了,沒有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就連優紀都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只知道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亞久津仁了。他們差不多是同一天失蹤的。她覺得眼前有一片濃霧,籠罩在她前進的路上,讓她無法看清正確的方向。

  對面的優紀緊張地看著景嵐,不斷地咬唇,似乎有話要說,但有再三欲言又止。

  「怎麼?」景嵐回過神來,就看到優紀幾乎要把嘴唇咬破了的模樣,以為她是因為亞久津仁失蹤的事而著急,便出聲安撫道,「不要太擔心。優紀阿姨。我會把師父找回來的。」她已經把找人的事情告知了月堂雪麗,相信,不用太久就能夠得到她的答覆。現在她的身份說是繼承人,實際上手中並沒有什麼權力。

  優紀一把握住了景嵐的手,較好的臉龐上充滿焦慮,「景嵐。阿仁他不會有事的,對嗎?」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景嵐用力地點了點頭,眉宇間充滿了堅定。她不許亞久津仁有事,也不希望優紀露出痛苦悲傷的模樣,這裡,對景嵐來說,充滿了家的溫暖,師父的保護,優紀阿姨的溫柔,她不許任何人來破壞這裡的一切,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那就好。」優紀喃然著收回手,但仍舊身體緊繃,雙手用力地擰在一起,關節發白。

  景嵐沒有再多說安慰的話,她知道再多說也無濟於事,除非優紀親眼看到亞久津仁平安地出現在她面前才會徹底放心下來。

  一段輕柔的音樂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是陌生號碼。景嵐的眼睛頓時一亮,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通,「喂!」

  「請問是月堂景嵐嗎?」一個完全陌生的男聲。

  景嵐眉頭輕蹙,略帶失落。不是夏樹。

  「是我。請問你是——」

  「幸村精市。上個週末我們在神奈川見過。」禮貌而又疏離的聲音,讓景嵐一下就想起了那天的海邊,對此景嵐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這個時候打擾你,真的非常抱歉。」

  知道不是夏樹,也想起了那個絕對不算愉快的見面,景嵐的耐心不再了,「有話就直接說吧。」

  「文太已經兩天沒來學校了。手機接不通,也沒有回家。他最後的資訊說是去找你了。請問,現在可以讓他回來了嗎?」

  景嵐感覺腦子嗡的一下,像是觸電了一樣,全身一個輕顫,整個人都呆住了。原本的迷霧,被風吹開了一點點,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他很快就會回家了。」景嵐冷冰冰地丟下這句話,就把手機給掛了,見幸村精市又打了過來,乾脆地關了機。

  丟開手機,景嵐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望著逐漸變冷的咖啡,一動也不動。

  內海琴美的車禍,夏樹的離家出走,內海明平的打算,月堂家族正式將她宣佈為繼承人,還有這次的失蹤,一件件事,一一在景嵐腦海裡自動浮現,一根若有若無的線從中曲曲繞繞地穿過,恍若明白,又好像什麼都不懂。

  但景嵐肯定,這些事都是針對她而來的。

  靜坐了會,景嵐猛然跳了起來,抓起手機開機撥出一個號碼,見沒人接,就又把手機給塞到背包裡,直奔門外而去。

  「景嵐。」優紀在後面擔心地跟了出來。

  「我先回家了。優紀阿姨,師父他很快就能回家的。」

  說完,景嵐就跳進了計程車。

  她要去找向日嶽人。


111、末涼 ...

  其實在這夏日的夜間,你仔細的感覺,一定會感覺到一股涼氣鑽進你的心裡,夏天的世界並不代表溫熱,而世界也不會如你所想像的那樣。

  「嘟——嘟——嘟——」

  手機裡響著這樣的聲音,仿佛聽不到別的聲音了,耳邊已經沒有了廣播聲、喇叭聲、車鳴聲、說話聲,唯一存在的就只有這一聲一聲綿長的嘟聲,聽得人心跳幾乎要停止了。

  「您說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景嵐狠狠地合上手機。

  「請問你要去哪裡?」司機見機問道。他已在這條街上兜第三個圈子了,心想該不會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開他玩笑,若不是她身上那身冰帝的校服,他早就嚴厲地讓她下車了。

  「去——」剛出聲,景嵐便是一個停頓,沉默了。

  她不知道向日嶽人的地址,似乎除了師父和優紀阿姨的咖啡店,神奈川的本家,還有原來的內海家以及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她不知道任何人的地址。不知道那些人除手機號碼以外的聯繫方式,就連學校,她也只知道名稱,不知道具體的班級,不知道他們的圈子裡有著哪些人,不知道他們平常喜歡去那些地方,不知道……不知道……她不知道太多太多的東西,包括夏樹。

  看著後視鏡裡不言不語的景嵐,司機小聲建議道,「要不你先打電話問問你朋友。」

  景嵐恍然地翻開手機的通訊薄,一個個號碼翻查下去,不一會就翻完了,而人,她沒有找到。

  這算不算是很糟糕。景嵐苦笑不已地望著自己的手機。

  也許有一天,她想向一個人傾訴,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

  「沒有合適的朋友嗎?」司機狐疑地回頭看了眼景嵐,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有許多年齡相仿的朋友,或者連年紀較大的歐吉桑之類的朋友也會有那麼一兩個。

  「差不多吧。」

  景嵐隨意地回了句,就翻到了月堂雪麗的名字,撥通,很快月堂雪麗那甜美的聲音響在了耳邊,「景嵐SAMA。抱歉,我還沒有查清楚那件事呐。」

  「那幫我查一下向日嶽人的家庭地址。」

  聽到這句話,司機才放下疑惑,放寬心地在街上瞎轉悠起來,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而不是那些特招的優等生。

  「向日君?他現在就在我旁邊。」

  「是嗎。」景嵐口氣陡然冷了許多,各種可能性迎面撲來,讓她思緒淩亂起來。

  月堂雪麗並不知景嵐的情緒,繼續說話,聲音卻壓低了不少,「景嵐SAMA。那個向日嶽人真的是特別特別關心你哦。他看你沒有回去,就著急了,生怕你出了什麼事。早知道這樣就直接送你回來了嘛。」

  「你們在我家?」景嵐聽明白了,也放心了。至少向日,目前還沒有失蹤。

  「是呀!我一來就看到向日君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的樣子,看上去著急又無措的樣子,想去找你又怕你等會就回來了,大概是急忙來找你,聯手機都忘在學校了。當時我差點把他誤會成賊了,沒想到景嵐SAMA會給他鑰匙呐。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月堂雪麗帶著輕鬆趣味十足的腔調說著,同時也能聽到一旁向日嶽人辯解的聲音。

  在聽到向日的聲音後,景嵐才算是真的放心下來,對司機說了聲地址,又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在景嵐的印象裡,雖然和月堂雪麗認識並不久,但也知道她年齡雖小卻懂得事情輕重緩急,一定有事情,她才會找上門去。月堂玲子曾明確表明,月堂家族的人不得隨意打擾景嵐的日常生活,在她未繼承家主之位前。

  「景嵐SAMA。」說到正事,月堂雪麗人也正經了不少,語氣恭敬,「葉子夫人希望今天晚上見您一面。」

  可以想像她鞠躬點頭的樣子。

  「這個再……」景嵐本想不去,沉吟一會又說,「什麼時間。」她的書包裡還放著一個檔袋。

  「越快越好。」

  「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是。景嵐SAMA,待會見。」

  「嗯。」

  合上手機,景嵐漠然地望向窗外的夜景,外面已經沒有了太陽,本該繁星閃爍的夜空在霓虹之下泛著暗紅的光,城市的夜晚,燈火通明,空氣的溫度並不比白日清涼多少。

  知道了目的地,司機很快就將景嵐給送到了,付完錢,關上車門,景嵐就看到向日從門內沖出來,「景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去喝了杯咖啡。」

  一旁的月堂雪麗揶揄道,「我就說沒事吧。你還不相信。景嵐SAMA,晚上好。」她揚著甜甜的笑臉,朝景嵐鞠了鞠躬。這種禮節,用月堂家的話來說,還是不能少的。

  大概心情平復了,向日一下就明白了景嵐和月堂雪麗的關係,稍稍地看了眼,也沒多少驚訝,「我還以為是你堂表妹。」畢竟能夠姓月堂的女孩,年輕一輩的並不多見,而男孩是沒有繼承這個姓氏的權利。

  「應該也差不了太多。」月堂雪麗俏皮地眨眨眼,「不過我和景嵐SAMA的關係可不是那麼膚淺的存在。有些時候,血緣並不是那麼重要的。」

  如此意味深長的話,惹在景嵐特別的一眼。

  月堂雪麗也似有感覺,默契地看向景嵐,兩人相互對視,會心一笑。她們兩人在達成協議的那刻,就已經站在同一戰線上了,必須同進同退,直到景嵐成為真正的月堂家主,手控實權。

  少女的野心也是挺大的。景嵐面色柔軟地歎聲。

  向日撓了撓頭發,似懂非懂的,但也沒再多問。大家族的一些事情,知道就可以了,是不能說出來的。

  「你這麼著急,是為什麼?」交代完了關係問題,景嵐想起了這個問題。路燈不夠明亮的光色下,向日穿得是校服,而不是網球部的正選服,也就是說著急找她連社團活動都沒有去參加,手機也忘帶了,這該多重要。莫非是為了他……景嵐心思流暢地轉過,迅速地抓住了那個一瞬出現在腦海中的名字:夏樹。然後又迅速地把這個名字丟出了腦海,開始將幸村精市的電話給當成了夏樹,這回又……她還真是,中毒不淺了。

  她想,如果就算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他,這個人也會一輩子地留在她的記憶裡,或許有天會隨時間而被厚厚的灰塵給覆蓋,但那絕不會是遺忘。有些人是過客,來來去去的,而有些人會一輩子留在心裡,是長期房客。夏樹便是後者。是夏樹給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份溫暖。所以當他要離開去走自己的路,不管那是否出自他的心願,只要他願意,她都會幫他達成。

  「是因為——」那個名字暫態卡在了向日的喉嚨裡,餘光不由看向月堂雪麗。內海夏樹這個名字,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時說出來。

  他的神情就這麼一頓,景嵐立即就明白了過來,果真是為了夏樹。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少年已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安家落戶,並且有了長期居住的意思了。

  「我知道了。以後再說吧,我現在有點事。」

  向日會意地看了眼月堂雪麗,「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景嵐一把抓住了向日的手,「你先在我家住下來。」她不敢肯定向日嶽人會不會在回家的路上失蹤。她不能冒險。

  確認景嵐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向日臉上的欣喜顯而易見,隨後就不好意思起來。

  月堂雪麗倒是一臉了然的樣子,那目光赤、裸、裸地落到景嵐身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們有JQ』幾個大字。但眉宇間有著一絲的憂愁。

  對此,景嵐假裝通通都看不到。她不厭惡向日在身邊的感覺,甚至,有點習慣了。既然不討厭,那就,應該是喜歡吧。

  景嵐不喜自欺欺人,她對自己歷來誠實。這樣算是自私吧。但景嵐並不為此愧疚,人都是自私的,只要不去做讓良心不安的事情就可以了。

  在向日三步一回頭進屋關上門後,月堂雪麗即刻抱住了景嵐的手臂,眼睛閃亮閃亮的,「原來景嵐SAMA喜歡這種類型的,難怪和跡部君沒有火花。這種小男生,感覺總是長不大的呐。」對景嵐的喜好,月堂雪麗不太理解。

  景嵐無聲地笑了笑,揉了揉月堂雪麗一頭柔順的頭髮。

  得到景嵐的親昵,月堂雪麗臉上浮現滿足的表情,就像一隻吃飽喝足在主人撫摸下曬著太陽的懶貓。作為自小就被教導要成為未來家主左膀右臂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得上被景嵐認同來得重要。何況,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站在許多人需要仰望的地位上,卻孤獨得發冷。景嵐的體溫雖然冰涼得嚇人,但在月堂雪麗看來,卻比暖爐、太陽還要溫暖。她在成熟,也畢竟只是個孩子,身體裡並不是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景嵐SAMA,不好奇葉子夫人找你有什麼事嗎?」月堂雪麗打電話將司機叫來後,坐上車就問道。

  「今天不止她找我有事,我也有事找她。」

  摸了摸一直帶在身邊的書包,景嵐嘴角輕輕上揚。

  對景嵐的笑容,月堂雪麗不太理解,「是關於訂婚的事情嗎?」可能是因為生長環境不一樣,月堂雪麗總是不能一一瞭解景嵐的意圖,這總是讓她有種失敗感。

  「可以這麼說吧。」

  這種模擬兩可的話,總讓人覺得無力。月堂雪麗在心裡默默碎念。

  汽車開得不快,在這種上下班人潮湧動的時候,也快不起來。開一會,停一會,已成了一種慣性。窗外半刻鐘前看過去是那張招牌,半刻鐘後,還是那張,僅僅是從招牌的這端變成了另一端而已。

  「人果真是太多了。」景嵐出聲感歎,若不是因為車裡又空調,夾在這前後望不到尾的車潮中,肯定會熱得抓狂。

  月堂雪麗用頗為好奇的目光從這邊窗戶看到那邊窗戶,眼珠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但她的姿勢還是維持著淑女的樣子,雙腿併攏,微微一側,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確實有很多人。」她的神情似乎很是愉悅。

  在這種車潮中,磨磨蹭蹭地移動了半個小時後,司機再也忍無可忍,在請示了我們之後,就鑽進了另一條車道,穩重而快速地開動著,大約二十分鐘左右,就在一片寂靜之中穩穩地停下了。

  這是一片完全不同於其他地方的風景。

  茂盛的樹木整齊地排列在道路的兩旁,環視四周,看不到普通的居民區,也沒有商店或是酒吧,就是一座木制的約一人高的矮牆,上面爬滿了藤蔓植物,一眼望去,遠處依稀可以看到拐角處。

  在東京這種寸金寸土的地方,有這麼一座宅子,讓景嵐再次見識到了月堂家族的財力。這次她很平靜地接受了。

  走近被昏黃燈光籠罩的大門時,就有個穿著和服的女子小碎步地跑了過來,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燈面上映著荷花,和掛在大門兩側的燈籠圖案相同。

  「大小姐。雪麗小姐。」

  當景嵐被宣佈為繼承人後,稱呼也從『小小姐』變成了『大小姐』。內海琴美就正式成為了過去式。

  大概是為了配合這庭院的風格,走廊上多是燈籠,都是印著荷花。

  景嵐也注意到了前面領路的女子身上的和服花案也是荷花。小道、假山、走廊、荷花池一路穿過,直到月堂葉子的會客房,她也沒能看清這座庭院的原貌,可見到別人家來串門,還是白天比較好。

  「夫人。大小姐和雪麗小姐到了。」女僕在門外小聲地傳話。

  門緩緩地被拉開了。

  「進來吧。」月堂葉子坐在原地不動,和藹可親地看著景嵐笑著,「不用客氣。」

  景嵐拒絕了女僕要拿書包的動作,直徑走進房間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跟在身後的月堂雪麗則拘謹地朝著月堂葉子彎了彎身,又朝景嵐笑了笑,退了出去,並拉好了門。

  茶已經擺好了,溫熱的。

  「這麼晚還把你找來,真是抱歉。」月堂葉子嘴上說著抱歉,實際上沒有一絲抱歉的意思。

  「沒關係,反正我也有事來找你。」

  她臉上沒有半點訝異,仿佛什麼都掌控在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你知道?」景嵐挑挑了眉,不太相信,這一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為了內海明平的事,對吧。」

  景嵐默然,她從書包裡拿出了文件袋,月堂葉子篤定的姿態,讓她心中發怯,聲音低沉,「說吧。有什麼條件。」

  「我早該跟你談談了,可惜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時機。沒料到幾天沒見,人倒是沉著了不少。看來,經歷些事,總會長大的。」月堂葉子不急不慢地說話,卻沒有要提內海明平的事的意思。

  聽著她的話,景嵐猛地就想到她們曾經的對話。

  『景嵐。將來的你,真的會長得很漂亮。』

  『要真有那麼一天,真是承蒙您的誇獎。』

  『那也要有成長到將來的那麼一天才行呀!』

  耳邊那時無限惋惜感歎的語氣,恍若昨日。一時間,景嵐只覺一股肅殺之氣從四面八方撲來,頓時身體自然緊繃,深吸了口氣吐出,像是要把所有的膽怯和懦弱全都倒掉,她坐直了腰杆,直面而視。

  她不需要害怕。

  「如果我想對你不利,就不會讓雪麗和你見面,早就動手讓你消失得無聲無息了。」似乎是察覺到了景嵐的情緒,月堂葉子含笑慢悠悠地說,「我很高興。你現在的反應。」沒有唯唯諾諾,沒有膽小如鼠。作為月堂家的繼承人,不需要這種的東西。

  望著月堂葉子,景嵐的心思越發的沉靜細膩起來,也變得靈活起來,轉眼間像是想通了什麼,猜測性地問道,「您一直在保護我?」說完,就肯定了下來。月堂景嵐的生活能夠過得那樣普通波瀾不驚,除了月堂玲子一部分原因,和月堂景嵐本身的原因之外,很大的原因應該是來自眼前這個總是一副和藹模樣的婦人。

  「你知道雪麗對你而言代表什麼嗎?」

  月堂葉子並沒有直面回答景嵐的問題,但從她的表情,景嵐能夠看出答案是肯定的。

  「代表什麼?」

  「她就像我一樣。我對於玲子,雪麗對於你,都是一樣的。你要珍惜好雪麗。」

  景嵐沉思後輕聲道,「那麼……那個人呢?」如果月堂玲子有月堂葉子,她有月堂雪麗,那曾身為月堂琴美的那個人,有誰呢?

  「美亞。月堂美亞。在琴美離開之後,她就做了醫生。」

  「嗯?」景嵐聲音不由提高,瞪視著月堂葉子,「月堂美亞?醫生?」她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月堂美亞,月堂美亞……是她,內海琴美住院時的主治醫生。

  「從小接受教育,失去正常的童年,沒有玩伴,只為了未來的繼承人而努力學習。有一天卻被告知為之努力的那個人逃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再怎麼心胸寬廣豁達樂觀的人,都會有怨恨的。」

  景嵐望著月堂葉子,等待下面的故事。

  「她如今是內海夫人的主治醫生。」

  月堂葉子臉上總算有了驚訝,「內海夫人。」接著她了然地笑了,「也是。這樣稱呼她,才對。她早就不是月堂家的人了,就不該再借著月堂家的光了。」

  聽到這話,景嵐就明白內海明平不會有事了,他們會平安地離開日本,去過他們想過的生活了。景嵐本以為自己會激動、痛楚、哀傷或是任何一種情緒,但都沒有,她心如止水般地坐著。同時心中也有困惑,月堂葉子跟她說這個,僅是為了讓她珍惜雪麗嗎?

  「我當初也沒有想到向來聽話乖順的琴美會為了一個男人那麼倔強,甚至願意犧牲你,也要和他在一起。不要擔心琴美,一開始美亞自然恨過,也想過報復,但終究沒能動手,她為了琴美活了那麼多年,剩下的日子也該為自己而活了。」

  景嵐靜靜的聽著,「如果,我也逃走了。雪麗她會——」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因為沒有人會願意被背叛第二次。以雪麗的性格,她可能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景嵐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我的事情說完了,您找我是為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想來很多人都會擔心她也會像內海琴美一樣逃之夭夭,有個先例在那裡了,後續也不是不可能。景嵐是能理解這種心情的。一個猜測,大膽地冒了出來。他們的失蹤會不會……等她回去後,馬上著手。

  「聽說你答應了跡部景吾不和他訂婚。」

  「噢。這個,沒錯。」

  月堂葉子淡淡地看著景嵐,「這本來是家族裡其他人的提議,跡部家的那位也答應了。他們準備借此機會推出一些新的計畫,看來也擱置了。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些計畫對我們來說無足輕重,跡部景吾恐怕是要承受些壓力。等高中畢業,跡部景吾就會開始接手公司的一部分業務了。景嵐,不要被落下太多。記住以後,你的人生,不只是屬於你自己了。」

  「知道。」

  好吧。景嵐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些勉強。但月堂葉子也沒責怪,揮了揮手說是累了,讓景嵐先回去。

  在出房門的那刻,景嵐望著她那滿頭的銀絲在燈光下渡上一層淡金色,若有所思。

  「葉子夫人。請好好休息。」

  「放心吧。在你沒有正式接手月堂家族之前,我還不會死。」

  月堂葉子的心思通透明亮得很。

  景嵐出來第一眼就看到換了身和服的月堂雪麗坐在走廊上,光著腳,見景嵐來了,快速地跑了過來,笑容柔美可愛。

  「我就知道家裡有個小美人,你是捨不得在這裡留宿的。還有,您讓我辦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月堂雪麗邊打趣,邊送景嵐上車,直到車開遠了,也一直站在原地不斷地揮手。

  回頭望著月堂雪麗嬌小的身影,那份粉紅的顏色,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這時,她好似才明白那句追殺到天涯海角的話,裡面會有多少深沉的痛。

  曾經的一切都只為了一個人而存在,突然間,那個人不復存在了,恐怕連人生都開始懷疑了。那個月堂美亞,又曾經受過怎樣的悲痛。痛苦這種東西,只要不是自己的,就無法想像,它到底有多痛。無法真正的理解,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獨自承受,傷口如果一直置之不理,是會腐爛的。

  對了。方才她幹嘛不直接問雪麗關於月堂美亞的事情。

  就在這時。

  手機鈴聲響起,沒等景嵐反應過來,又嘎然而止。

  螢幕已暗。手機,沒電了。

  「會是誰的電話。」景嵐緊緊握著手機,凝視著。

悠于 2015-12-12 11:23

112、謎 ...

  黑暗中。她霍然驚醒,汗水沿著臉的輪廓流下,薄薄的睡衣後背已濕透了,手指死死地摳著被子,幾乎要將薄被給戳出個洞,許久,才深深地喘了口氣。

  因為窗簾厚重的緣故,本就是夜間的房中顯得更暗。

  在被子裡呆坐了幾分鐘後,她感覺到全身的力氣回復後,才起身,隨手勾起搭在桌上的外套披上肩,拉開門,一輪明月正在樹梢上,灑下的銀光如同一層輕紗披在地面。庭院中的假山小橋花草樹木,讓人有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她又做那個夢了。

  夢裡那種深重的孤寂感好像還很清晰地纏繞在她心頭,久久不願消散。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那個人,如今的她不再是多年前的她,不會再因為被拋棄而自暴自棄,痛苦不堪。她甚至都能坦然地面對那個人,微笑、說話、關心,像個普通醫生對待病人那般。

  可現在——

  「是因為她嗎?」喃喃的聲音,不知是自問,還是提問。她仰望著沉凝在夜間的明月,仿若望見一張年輕安靜的臉龐,黑髮灰眸,一身藍色和服,坐在眾人間。

  其實,這麼多年,她並沒有釋懷。那種被遺棄的感覺,那種悲涼,不會隨著時間而消散,而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的沉重起來。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一切一切在那人逃跑的時候,煙消雲散。她無法釋懷,尤其是在看到那個即將如那人一樣成為繼承人的少女時,心思更為深重。

  夜風徐徐吹過,翻開散落在榻榻米上的紙張,月輝之下,模糊地看到幾個被紅筆塗去的名字。

  ——————————

  窗外的風景總是會被住在窗內的人所羡慕,好像只有飛了出去,才算是有了自由,須不知在窗外也有窗外的不自由。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希望能夠飛出去,而它們並不知道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飛鳥要面臨怎樣的危險。

  景嵐在逃了兩天課後,又安安分分地坐到教室,手臂下壓著一本英語書,一支筆在手指間轉動,記事本上一片空白。

  是自習課,老師偶爾會過來看看。

  但景嵐沒有一絲想學習的欲、望。她現在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很多事情,比如月堂葉子話中的意思,比如月堂美亞和內海琴美的恩怨,比如失去蹤跡與自己關係親近的三人,還比如……太多了,景嵐太陽穴隱隱作疼。

  有些事情,她可以借助他人的力量,如跡部景吾、裕江直也,或是旁邊這位總用怪異目光偷瞄她的忍足侑士,但人情這種東西,用一次就少一次,真正能夠維繫良好關係的,只有利益。大家不止是自己,身後還站了個家族。

  可以有私人交情,可最終還是要為家族利益。

  為此,景嵐有時會覺得可悲。

  她很好奇,昨天那聲鈴響的主人是誰,因為當她回到家充上電後撥回過去,得到的卻是關機的消息。之後,再也沒了訊息。

  是騷擾電話嗎?不得不說這件事如骾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讓她分外介意的是……夏樹。

  人的理智,多數時候是控制不了人的感情。

  「景嵐。我想跟你聊聊。」再三遲疑後,忍足侑士還是開口了。

  由於是在課堂上,忍足的聲音壓得很低,他怕景嵐沒能聽清楚,故意靠得很近,幾乎就貼到景嵐的耳邊。這個舉動惹得班上小部分同學頻頻側目,開學初月堂景嵐表白事件,大家還記憶猶新得很。

  微微側了側頭,將自己和忍足拉開小段距離,景嵐才說,「為什麼?」

  「請跟我出來一下。」

  忍足似是沒有在這裡解釋的意思,拉起景嵐的手,站起來就往外走,完全不像平常對女孩子溫柔的貴公子。

  於是,就在眾多同學曖昧、八卦的目光中,景嵐跟著忍足侑士到了音樂室。不知是巧合還是忍足事先打好了招呼,這時候音樂室並沒人佔用,偌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兩人。涼爽的空調風,讓景嵐覺得來這裡『聊聊』不失是個明智之舉。

  隨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靠著三角鋼琴,景嵐示意忍足可以開始了,「有什麼話不能在教室裡說,或是用紙條聊,硬是拉我到這裡,看來是很重要的事吧。」對她和忍足之間的『重要事情』,景嵐表示很迷惑,那邊並沒有打電話通知,她也沒有接到事先預告,看來是私事。

  「昨天嶽人請假了。」

  景嵐眨巴著眼睛看著嚴肅說話的忍足,表示不解。為什麼向日嶽人昨天請假了,需要今天把她抓過來單獨聊聊,她早上不是有把向日給安全帶來學校了嗎?這人並沒有失蹤呀。

  「他走得很急,忘帶手機,我送到他家,但他家裡人說他沒有回家,只是打電話說去朋友家住了。今早,你們是一起來的。」

  「月堂景嵐。你在跟嶽人交往嗎?」

  鋒銳的目光直襲而來,像把刀,仿佛要把景嵐給穿透了,尖利、冰涼。

  景嵐輕鬆的神態緩緩地收攏起來,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耳邊散亂的髮絲,「沒有。」這個答案,她說得肯定。向日嶽人是特別的存在,他不同于丸井文太,不同于菊丸英二,不同於任何人,他是景嵐所認識的,而非曾經的月堂景嵐。從第一次見面,到後面的相處,都只是景嵐,也僅僅是她一人。

  剩下的,她沒時間多想。況且,有些事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

  聽到景嵐輕描淡寫的字眼,忍足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內海夏樹已經退學了。」

  景嵐吃驚地看過去,「夏樹。退學了。」簡單的一句重複,景嵐忽而輕柔地笑了,她早該知道,昨日向日一而再都沒能完全說出口的話,就是這個吧。因為她不想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動搖,才拒絕聽完。

  那廝該是要走了。景嵐即刻就懂了,然後她又想,這算不算是雙生子的默契。

  對於景嵐的驚訝,忍足侑士露出一付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中隱隱有些不屑,在他看來,月堂家族女子的愛情,比櫻花的花期還要短暫。

  可惜,他弄錯了景嵐和夏樹之間的感情,非是愛情,卻超越愛情。這種羈絆,會讓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困惑不已。

  「你們分手了?」忍足說這句話時,眉頭皺得很緊。

  他是這樣認為的?景嵐聽著覺得特有喜感,看來全校的人很快就會得到這麼個資訊,內海夏樹忍受不了和月堂景嵐的分手而退學。這樣,月堂家女子的不良行徑,又會被添上重重的一筆。薄情寡義,似乎就成了她們的代名詞。

  接著,景嵐奇怪了,向日嶽人竟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忍足。

  「忍足。你大張旗鼓地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問這句話嗎?」扯到夏樹和她的關係,再加上開場白,景嵐自然知道他拉她出來的終極目的。

  「岳人從來沒有主動喜歡過一個人。如果你是認真的,我不會阻止你們,如果你只想打發時間,像對內海一樣對待嶽人,我絕不會放過你。就算你身後站著月堂家族。」

  紅果果的警告,景嵐並不反感。

  警告,是為了他的好搭檔。

  搭檔、朋友做到這個份上,真的是用心了,也很難得。

  對他們這類人來說,朋友是稀少的,卻比之一般人難得可貴,更為珍惜。

  「我想,你誤會我和夏樹了。」她還是把事情說清楚比較好,如果真因這種事讓向日和他起衝突就不好了,「難道你沒發現我和他有幾分相像嗎?這可不是傳言中的夫妻相哦。」景嵐好笑地說道。

  忍足侑士慎重地看了景嵐一眼,已有了幾分明白。

  「作為家裡的獨子,你也該知道十多年前月堂家的那件大事吧。可以說是件醜聞,月堂家的繼承人拋棄家族,和一個男人私奔了,後來他們生下一對龍鳳胎,女孩回歸月堂家族,姓月堂,男孩則隨父姓,姓內海。」景嵐乾脆的聲音,像是在將一個與之無關的故事,「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暫時不會考慮。如果你能阻止他靠近我,我不會攔你。」

  雖然會有點難受,但也不會無法接受。她始終都認為,不靠近她是比較好的,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師父……丸井文太……菊丸英二……,景嵐的手,攥成了拳頭。放學後,還是去優紀的店裡再瞭解些情況,幹坐著等月堂雪麗的消息,讓景嵐總覺得忐忑不安。要麼不等放學。

  景嵐的思想一下就岔開了,一時回不來了。

  「你真不愧是月堂家的繼承人,果然是延續了月堂家最優良的血統。」忍足看了會景嵐,嘴裡冒出這麼句話,充滿譏諷。說完,他就先走了。

  留下景嵐獨自一人坐在原處,滿臉的莫名其妙,突然又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什麼搞笑的事情,而樂不可支,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忍足侑士也能這麼有意思。他話裡的意思,景嵐自然明白,不就是說她自私自利無情無義麼,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卻試圖讓別人去坐,這樣就算錯了,也是別人的錯。

  還有個意思就是,明明不喜歡他,那為什麼還要讓他留在身邊。

  景嵐笑著笑著,也就不想再笑了,正經八百地坐在鋼琴前,打開琴蓋,手指覆上黑白的琴鍵,沒有聲音。她是不會鋼琴的,她還記得上輩子年幼的時候,母親試圖讓她學鋼琴,卻因為她的抗拒,最終不了了之。對景嵐來說,字典裡是沒有勉強、強迫、逼迫,換句不好聽的話,像她這麼自私的人,又怎會讓自己難受。若是沒有一點的情願,她會留在這裡嗎?會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嗎?會讓他……留在身邊嗎?

  那些人當真不瞭解她,不過,也無所謂。

  琴鍵上該是冰涼的,但景嵐沒有感覺到半點涼意,她的體溫本就是冰冷的,就像是放在太平間裡死人的溫度。

  「也許,忍足說得對,我的確自私得令人髮指。」

  不過世界上會有無私奉獻的人嗎?沒人來到這個世界是專門為別人而活的吧。景嵐發出輕輕的嘲笑聲,在空曠的音樂室顯得格外的刺耳。

  「可是我真的有點——」

  後面的話聲音在喉間吐出,低不可聞。

  合上琴蓋,景嵐走出了音樂室。

  過了會,門又打開了。景嵐側著頭朝著那架鋼琴小幅度地揮了揮手,玩笑式地說道,「再見了。親愛的。」

  她想還是蹺課,比較好。

  ————————

  可能是在擔心亞久津仁,當景嵐到達優紀家店門的時候,發現上面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推開門時掛在門上的鈴鐺清脆的響了起來,然後就聽到優紀那疲倦的聲音,「不好意思,今天本店不營業。」說著,她回頭一看到景嵐,便是一陣欣喜。

  「阿仁他——」

  景嵐歉意地搖搖頭,得到這個消息,優紀那稍微精神一點的神情又倦怠起來,似乎是怕景嵐擔心,又強撐著笑容,問道,「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看到這樣沒精神的優紀,景嵐心裡覺得抱歉,「已經派人去找了,不要太過擔心。」這話說得連景嵐自己都覺得乏味,安慰的話始終是安慰的話,它僅僅會讓人好受些,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當務之急,是把人找到。

  優紀依舊是一張憂愁的臉,這種情緒,無法隱藏。

  和優紀面對面站了會,景嵐想了想,問道,「師父他在出去之前,有沒有人來找過。」她一直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干係,否則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就不見了,而且最後留下的資訊,矛頭指向她。

  一定是有人在針對她,而且這個人,希望她知道。

  那這個人會是誰。景嵐沒有一點頭緒,她本想問問月堂葉子,但事情已交由雪麗去辦了,說明有葉子夫人的意思。

  「沒有別人。阿仁最近很聽話,工作也很用心。」優紀慢慢地思索著回答,忽然,她睜大眼睛看向景嵐,神色中有些許疑慮和不確定。

  「怎麼了?有想到誰了嗎?」

  優紀輕嗯了一聲,「你還記得以前和你約在店裡的夫人嗎?穿著和服,感覺很貴氣也很和氣的夫人。」

  「記得。她來過?」

  是月堂葉子,她怎麼會沒有想到。葉子夫人從前就表現的對她私生活很關注。可為什麼要把人偷偷帶走,這是以前都沒有過。

  「她之後來過幾次。但看她樣子,好像不想讓你知道,我也就沒有跟你說。上次她來的時候,特意找阿仁說過話,當時的氣氛,不太好。不過你也知道阿仁的性格。」優紀覺得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不太好,畢竟那是景嵐的長輩。阿仁失蹤的事情應該不會是她做的。也許,阿仁不是失蹤,他只是不想回家。以前又不是沒有過。但她還是——優紀的眼中,已經溢出了水霧。

  景嵐沉默著,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正在景嵐蹺課和優紀說話的同時,一個相對三年H班而言面孔陌生的男生出現在教室門口,揚言要找月堂景嵐。

  如果景嵐在場,她一定能認出這個人是三年B班的學生,三年B班的學生甚少會跨出他們的地盤,除非真的有急事。


113、逆暖 ...

  人對和自己不太一樣的人,總是會抱有種疏離感。因為和自己不一樣,而產生恐懼、藐視、同情等各種心理。所以才會有『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種話吧。所以三年B班的學生很少踏出自己的領地,而別的學生也很少侵入。所以,目前沒人認出這位來自三年B班的男生。

  「那個是誰?」

  「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明明也是我們年級的學生呀!」

  「可是看上去好陌生呐,而且,眼神好凶的樣子。」

  「還是來找月堂桑的,該不會有危險吧。」

  ……

  教室裡的議論聲並沒有刻意的壓低,因此就算在走廊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三年B班的男生雙手拽拽地插在褲袋裡,下巴小幅度地斜著上揚,不在意地嘁了一聲,環視了教室一圈,發現景嵐不在,便沒了耐心,隨手就抓住靠門口一男生的衣領,不顧他害怕的掙扎,將其提了起來,不耐地問道,「景嵐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算他倒楣,誰讓他無緣無故地就坐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這裡可是最適合被人問路或人的存在。

  「那誰知道她去哪了。」

  三年B班的男生惱火地丟開手裡的男生,抓了抓頭髮,看上去煩躁不已。沒辦法,既然抽籤抽到他了,就一定得過來把景嵐給帶回去。

  「應該是請假離校了。」忍足站了出來,將『蹺課』兩字說得著實委婉,「這位同學。如果你找她有急事,可以打她手機。」有陌生男生來找月堂景嵐這件事,讓忍足頗為在意,身為向日嶽人的好搭檔外加保姆的某人,已經開啟了敵情雷達。

  「哦。知道了。謝了。」既然找不到人,他也沒準備繼續糾纏下去了。還有,如果可以打電話的話,那作為三年B班統治者的裕江直也怎麼不直接打,硬是讓他親自把人給帶過去,那位還在『親自』該詞上加重了語氣。

  接下來應該沒別的事了,教室又可以恢復原來的自習氣氛,可偏偏這時,有人靈光一閃,喊了起來。

  「我知道了。他是三年B班的學生,以前我路過劍道社的時候見過!」

  此話一出,一時間,教室裡鬧翻了天,議論聲更大了。

  「原來是三年B班的。我說怎麼從來沒見過。」

  「他們不是向來不跟我們來往,今天來找景嵐桑想幹什麼。」

  「你忘了,景嵐桑在轉入我們班之前是哪個班的。」

  「這次來找人,不會有什麼活動吧。」

  「難道是景嵐桑得罪了三年B班的領頭人物?」

  ……

  諸如此類的猜測,源源不絕。

  但,這些都影響不到已站在月堂葉子家宅門口的景嵐,她正用嚴肅的眼神望著緊閉的大門。因在夏天而翠綠的樹葉投下的陰影覆蓋了整條鋪滿鵝卵石的道路,沒有民宅,沒有商店,沒有路人車輛的這條路,就連蟬鳴聲都消聲無跡,寂靜得讓人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單獨的一座住宅,四周無人居住,足以證明了月堂家的家大業大。

  和上次夜晚來的感受不太同。上次由於光線不夠明亮,而顯得有些許陰森,這次不會,綠蔭叢叢,清新的風,零碎的陽光,在各類藤蔓下若隱若現的圍牆,還有印有荷花的燈籠,一切看過去,古香古色。

  在跟優紀聊完後,景嵐本想回校找月堂雪麗,但在公交上還是改變了想法,選擇先來找月堂葉子,直面提問,總比拐彎抹角得好。現今的她不論是手段、思想、還是能力,都比不上身為月堂家族半個掌權人的葉子夫人老練,那還不如,直接上門請教。在自己遠遠不如的人面前,任何陰謀都無濟於事。

  若她能被陰謀所侵襲,這只能說是因為自己的不夠強大。

  而景嵐要做的,就是慢慢成長得可以站在月堂家族前面獨當一面。這對她來說,還有足夠漫長的路要走,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成功的一天,但除了前進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往前走,總比站在原地有希望。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才一身藍色和服站在月堂玲子身邊正式接受繼承人的身份,才和月堂雪麗達成共識,才和跡部景吾握手言談。

  走上前,景嵐曲起手指,敲響了門。

  『咚——咚——咚——』

  脆亮的聲音,從她指下響起。

  葉子夫人,對她一直都非常包容。

  門像是在等著她的敲起,在她剛收回手,就打開了,沒有多餘的聲音。

  「大小姐。」

  「葉子夫人正在等您。」

  簡單整齊的陳述,讓景嵐覺得她們早就知道她要來了,這個發現讓景嵐覺得從內心深處,一點點的冰涼緩緩延伸出來。

  是監視,還是情報。這似乎沒有什麼區別,景嵐無法得知。

  迎門的有一群人,而領路的只有一人。最靠近景嵐的那位女僕,引著她一路而去,身子始終維持著半彎的狀態。再度隨著她往裡走,庭院深深,夜間沒能好好欣賞的景色,在白天很是漂亮雅致。沿路上遇到些女僕,見到她都半躬著身退到道路兩旁,守禮有度。

  越往裡走,就顯得越靜。

  再走了段路,景嵐就再次站在夜晚曾來過的會客室前,望著坐在推拉門口雙手捧杯的月堂葉子,灰色的居家服,滿頭銀髮隨便地在腦後挽著,看似隨意,但配著她隱隱透露的貴氣,讓人覺得不可褻瀆。

  景嵐微微帶笑,頭微側,一頭的肩膀稍稍往下往前低了低。

  「我沒有帶走他們。」

  沒有問題,答案就肯定、簡潔地出來了。

  「你很聰明,沒有試圖去試探雪麗,而是直接來問我。」月堂葉子溫和地笑了,笑意中還帶著點點欣賞。

  景嵐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笑答道,「因為我知道您沒有必要瞞我,您想做什麼,我是沒有辦法阻攔。」但是她可以記在心裡,需知她現在才十多歲,而月堂葉子已然老了。雖然和月堂玲子比起來,月堂葉子不太顯老。

  似乎是察覺到景嵐的想法,月堂葉子的笑顏越發的深沉和藹,「我老了,你還年輕。如果被你記恨些什麼,可能我死都不得安寧。」說到死字,月堂葉子顯得毫不在乎。

  對這樣的葉子夫人,景嵐還是挺敬佩的。按理說,老人越老就越是留戀人間,就越是不願意放棄手中所有的,何況她還是位高權重的人物,更應捨不得才對。可景嵐沒從她眼中看到半點的留戀。

  這位夫人,一生就是為了月堂家族活著吧。

  「其實比起你之前的性格,我還是更喜歡你現在的性格。雖然倔強,但是至少能聽進去話。沒人能夠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除非你自己願意。倔一點好。」

  話音裡,有著無限的感歎。月堂葉子仰著頭,不知看向哪裡,眉眼間透著幾分似懷念似惋惜的氣息。

  景嵐半垂著睫毛,細細地望著地面,陽光投下的樹蔭正好遮著她的身影。這話她聽得不是太懂,但只要記在心裡,隨著時間長大的她總會明白。

  「想去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年輕人還是有點衝勁比較好。你必須知道,我和玲子,都是站在你身後的。」

  這是毋庸置疑的,絕對不用懷疑的。

  月堂葉子是百分百確定的。

  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動搖景嵐的地位,不管她做了什麼。

  可是——

  她要做什麼呢。

  景嵐帶著疑問看向月堂葉子。

  「夏樹是這週末九點的飛機。前往英國。」

  景嵐身體一怔,呆望著月堂葉子。

  「您,為什麼告訴我。」

  這個消息不論從誰嘴裡說出來,她都不至於這麼驚訝,惟獨月堂葉子,其實景嵐是知道的,月堂葉子並不想讓夏樹留在她身邊,因此不斷地用寵物、情人、奴隸之類的詞語來刺激他們。目的就是希望景嵐不舍,因而讓夏樹離開。她似乎歷來對景嵐和他人的友好交往不大喜歡。

  「因為我總算是肯定了一件事。」

  「嗯?」

  「你和你母親,不一樣。」

  這時,一陣風飄然而過,撫過樹葉沙沙響著,在搖晃的陽光下,景嵐第一次望見月堂葉子那笑容裡,有種滿懷安慰的蒼老感。

  曾經不顧一切逃離這個家族的內海琴美,讓許多人失望過吧。景嵐想著,轉而突然睜大了眼睛,她明白了。這種逃離,相當於內海琴美背叛了整個家族,那時候作為將要成為家主的繼承人的內海琴美一定背負著許多人的期望。期望越高,之後的失落也就越大。

  現在就算景嵐已經成為繼承人了,但是家族裡很多人都不放心,只因為她的母親曾經逃跑過。景嵐這才明白為什麼正式宣佈的那天,那些女人都用那樣的目光望著她,那是種……不信任。她起先是認為自己的資格,直到月堂葉子的這句話,她才真正懂了。

  她們是怕她像她母親一樣逃跑。

  「那麼你去找他們說話,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對嗎?」景嵐猜想不止亞久津仁,月堂葉子定是只要和她有些關係的人,都去找過。

  菊丸英二,當初的月堂景嵐被排擠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菊丸英二,菊丸英二還是她所養寵物貓的半個主人。丸井文太,和月堂景嵐從小就認識,後來一直都有信件聯繫。亞久津仁,幫助過月堂景嵐,後被月堂景嵐纏著做師父,表面兇惡,實際上對景嵐甚好。向日岳人,無意中相遇之後就經常出現在她面前。裕江直也,三年B班的領頭羊,在景嵐就讀期間,兩人不打不相識,和景嵐關係友好。

  月堂葉子沒必要騙她,但景嵐始終覺得她隱藏了某些事情。她該不會是想通過這件事想磨練景嵐和雪麗,或是有別的目的。這些她都不知道,唯一能知道的是,月堂葉子是不會傷害她的。

  「都是群不錯的孩子。」月堂葉子饒有趣味地看著景嵐,「你比較喜歡哪個呢?」

  正在想事情的景嵐差點就嗆住了,「咳咳。你說什麼。」她耳朵沒有出問題吧。不是已經試探完了嗎?為什麼還會在葉子夫人這裡聽到這樣的話。

  「你已經拒絕和景吾訂婚不是嗎?從小,我們相中你的另外一半已經被否決了。那麼你應該要挑選出新的才對。」明明是認真的話,可在月堂葉子那充滿惡趣味的眼神中說出來,顯得格外無力。

  景嵐嘴角一抽,「我暫時還沒有想法。」這是實在話。她覺得話題岔遠了。

  月堂葉子呵呵地笑著說,「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的女兒長大。」

  「我覺得有點難了。」對月堂葉子之間的這種對話,景嵐倒是有些新奇。兩人之間倒也有了幾分天倫之樂的感覺。

  ……

  如此聊了會,月堂葉子就說自己乏了讓景嵐隨意些。但是在臨走之前,她留下了句話,讓景嵐原先淩亂的情緒安穩了不少。

  「既然你已經把事情交給了雪麗,就應該相信她,再說,她背後還有一個我,不是嗎?景嵐。作為家族未來的家族,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冷靜沉著,這樣才能好好思考從而做出有利的決定。」

  在這句話說完沒多久,景嵐就接到了雪麗的電話,說是找到些線索,希望能夠馬上見一面。於是,景嵐在不久後,再次回到了優紀家的咖啡店。

  店門上還是掛著那張『暫停營業』的牌子。

  優紀不在,看樣子應該是在後面調咖啡。雪麗則一人坐在靠門較近第二個桌子前,雙臂撐在椅子上,四處張望著,桌上就放著一杯水。當景嵐推開門,雪麗一眼就看到了。

  「景嵐SAMA!這裡,這裡!」女孩很興奮地招手,好像是站在人群中,生怕景嵐看不到她似的。

  景嵐淡淡一笑,走了過去,坐下,「不用喊了。這裡反正就你一個客人。」

  再怎麼潑冷水,雪麗的興奮度也沒有要降溫的意思,「能夠和景嵐SAMA約會,真的是件讓特別高興的事情。這可是我和景嵐SAMA的第一次約會呐。所以絕對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

  看她那紅撲撲的臉,景嵐失聲笑了,她相信雪麗會說到做到,等明年這個時候,恐怕會真的被她拉出來說過紀念日,「和我在一塊就這麼讓你高興嗎。」景嵐總覺得不太可信,世界上真的有人一出生就是為了自己而存在。

  「當然了。能夠和景嵐SAMA一起努力,是雪麗覺得全世界最快樂的事情。」

  「嗯。」景嵐柔柔地哼了一聲。被人這樣依賴著,也是有壓力的,就像是向日嶽人的……喜歡。

  看景嵐並沒有要繼續的意思,雪麗滿臉可愛的笑容,馬上收斂了起來,「景嵐SAMA。您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查出一點眉目了。」

  景嵐揚了揚眉,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菊丸英二,丸井文太,還有亞久津仁。他們是在同一天失蹤的,但不是同一時間段。這證明了對方是有計劃性的,對方的人數有可能是多個人,但也有可能只有一個人。其中兩人在離開之前留下了明顯的資訊,說是去找你。但事實並非如此,可見這起失蹤事件,是針對您而來。」

  「接下來,只要是您身邊和您有一定關係的人,怕是都會失蹤。比如,這家店的店主優紀小姐,三年B班的班長裕江直也,您曾經表白過的物件忍足侑士,始終和你關係曖昧的向日嶽人,如今行蹤不明的內海夏樹,等等。」

  「另外,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他們三個人在失蹤之前,都去見過一個人。我想,那個人肯定跟您有關係,不然他們也不會輕易前去。這個人應該是月堂家的內部成員,並且對你較為熟悉。可惜,暫時還沒有那個人的照片,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查各個十字路口的交通監控器了。景嵐SAMA,對不起。暫時,我只知道這麼多。」

  雪麗抱歉地低下頭,雙手放在膝蓋上,彎著身子。

  「如果把這件事告訴葉子夫人或是玲子夫人,一定能很快得到確切的消息。」女孩小心地建議道。

  景嵐緩緩地搖搖頭。

  「這件事我們要自己解決。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將來可怎麼辦?大人們總會老去,他們總不會永遠幫助我們。我們心中已經知道可能是月堂家內部人員做的。下面的事情,就是確定人,和保護其他人不落單。」

  她相信葉子夫人是知道某些事情的,只是沒有告訴她而已。

  「是。我馬上佈置下去。」

  雪麗說完正準備離去,景嵐的手機鈴聲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

  一看上面的來電顯示,竟是忍足侑士。

  「怎麼?」景嵐快速地接通電話,忍足一般不會打電話給她,除非是有重要事情。

  「嶽人。他不知道去哪裡了,打手機開始是不接,後來乾脆直接關機。你知道他現在去哪裡了嗎?」忍足侑士沉穩的聲音此時帶了幾分凝重。

  景嵐的動作瞬間凝滯。

  聽到這個消息的雪麗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114、冷日 ...

  「嶽人是什麼時候離開教室的。」

  「嗯。應該是下午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好像接了個電話,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然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他後來一直都沒有回教室嗎?」

  「沒有。老師為此還發了好一通脾氣。又是一個常請假的學生,跟內海君一樣。忍足君。向日君沒事吧。」

  「沒事。我只是問問而已。嶽人出去之前沒有跟你說什麼嗎?」

  「這個嘛……哦,對了。他臨走前,旁邊有個同學多嘴問了句去幹嘛,他看上去有點生氣的樣子,但還是說是有點事見個人。」

  ……

  道完謝後,忍足侑士眼神幽深地望著該女生從容離去,轉過臉看向景嵐時,方才平靜的樣子帶了幾分陰鬱。景嵐逕自靠在一旁的窗戶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從外邊伸過枝葉的櫻花樹假裝發呆,好像眼前所發生的事情跟她毫無關係。

  忍足隱隱地皺著眉頭,沒有平常那種熟稔迷人的微笑,也沒有總是呈現在眸中的冷靜眼神,常日裡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中有了急躁、困惑、不滿,還有……探究。這些眼神,景嵐全都明白,對她來說,不管有多少種,都只針對了她一人,真是不客氣的男生,景嵐淡淡地想著,仍盯著窗外,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高高掛起地靠著窗邊,頭輕靠在上面,雙手垂著。從走廊的這邊一眼望過來,別人總會有種感覺,這兩個人素不相識。

  「你聽到了吧。」忍足說。

  「當然。」

  景嵐看也沒看他一眼,隨口答道。根本就不需要這場問話,但忍足還是來了,以紳士般的笑容將向日嶽人班級上的班長給邀請了出來,她還深刻地記得當時那個女孩的表情,在看到她的時候,一臉垮掉的樣子。忍足真的很在意向日的事。景嵐嘴角浮出若有若無的笑。

  看著她那滿是輕鬆的樣子,忍足的臉色變了變,「你沒有要說的話嗎?」以他對嶽人的瞭解,自然能猜到嶽人口中要見的那人會是誰,除了月堂景嵐,就連青梅竹馬般的藤井佳也沒能那麼讓岳人在意。但景嵐現在的態度讓他失望了,月堂家族的女人,果真是冷若冰霜無情無義。

  「有什麼好說的。」因為這是月堂家族內部的事情。後面一句話,景嵐自是沒有說出來。不能讓別人再捲入了。停止觀看櫻花樹枝後,景嵐沖著隱在樹葉後的方向頷首,再側過臉,微笑,「嶽人是不會有事的。你不用太擔心。」除了這麼說,她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既然是沖著她來的,那麼他們就不會受到傷害。

  忍足的眉頭緊皺得沒有放鬆的意思,看向景嵐的目光也更為不屑譏諷起來。嶽人喜歡的是怎樣的人,作為多年的搭檔兼朋友,他要阻止。

  不用說話,景嵐也能從忍足的表情中感覺到他的怒火。可她沒有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忍足君,我知道你擔心嶽人,也動用了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量,但是你查不到更多的事情不是嗎?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會讓他有事的。」除非……,景嵐猛被自己將要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怎麼會這麼想。

  忍足目光沉思地望著景嵐,一會後,才說,「我暫且相信你。」以他的聰明很快就猜到了景嵐話背後隱藏的意思。這不是他能力範圍的事情,也許跡部可以辦到,但現在還沒有到時候。這或許會是月堂家的家事,而嶽人只是被牽連的,應該不會有事。可是——,只要想到那張無邪的臉,忍足就覺得不放心,尤其說這句話的還是月堂景嵐,月堂家族的女人呀……少年的心無限感歎著,但還是點點頭,做出拜託了的樣子,接著瀟灑而去。

  也因此,他並沒有將三年B班有人找的事情告訴景嵐。這種小事,無傷大雅吧。

  就望了一眼忍足遠去的背影,景嵐又回過頭去專心地看著那根櫻花樹枝,「呐。幸好,沒有和他訂婚,是嗎。」

  喃喃的聲音,仿若是對那根樹枝說的。

  但在離那根樹枝不遠的樹幹上坐著個女孩,漂亮的藍色頭髮高高地紮在腦後,漂亮的臉正朝著她笑著,正是有段時間沒見的藤井佳。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景嵐從家族裡自動遞上來的情報稍微知道些,這位美女過得可不太好,好像近兩天才回的學校。

  「這不是該多謝你嗎?」藤井佳謹慎地爬回來。

  看她那不俐落的動作,景嵐緩緩地伸出了手。

  藤井佳一愣,然後笑容更大了,眼睛彎了起來,可眼睛裡沒有一點笑意,「沒想到月堂家的指定繼承人會向我伸出手。」

  「那你會接受嗎?」景嵐輕淡地看著她,手不縮也不放。

  「你覺得,我會接受嗎?」藤井佳沒有動作,就那麼攀著樹枝,半蹲著直直地看著景嵐,爬在樹上的藤井佳仍舊端莊秀氣,「你可是我的情敵。」

  景嵐神情不變,仿佛聽到的不過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似乎沒能從景嵐身上得到想要的反應,藤井佳盯了景嵐一小會,還是放棄地笑了,「相傳月堂家的女人生性冷漠,多情卻更無情,看來一點都沒錯。你根本就不在乎嶽人,所以,才無所謂地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那又如何。」對藤井佳這種話,景嵐不是太明白。在不在乎她是不是情敵,和在不在乎向日嶽人又關係嗎?不過,月堂家女人的傳聞真是有夠差的。她很好奇,這個傳聞到底是誰傳出來的。

  「如何?」藤井佳訝異地看著景嵐,忽然像是想明白了地嗤嗤笑了起來,「看來嶽人說得一點都沒錯。說起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體貼瞭解過一個女孩,好像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月堂景嵐,我用了十多年的時間都沒能讓他完全瞭解我,但你只用了幾個月就做到了。呐,我問你一個問題。」

  景嵐心頭一跳,她知道她要問的問題了。

  「如果我不想回答,那你不是要失望了。」

  藤井佳大大方方地笑,「是嗎?看來,我已經知道我要的答案了。」她看出來了,那雙一度冷淡似乎全世界都不在眼裡的灰色眸子裡,有了溫度。眼前這個女孩,在成長,或說,學著成長。

  她一把握住了景嵐的手,握住的那刻,她就明白有些事情要改變或者是,將要改變。

  似乎是達成了某種無聲的協定,藤井佳握著景嵐的手快速地從櫻花樹上爬回了窗內,跳下來稍稍整理了一下亂了的衣服,「我來找你,首先是要問你,你在月堂家的地位,是不是不太穩。」

  「這個你不是一早就說了嗎?」景嵐可是記得那次和藤井佳的天臺單獨談話。

  藤井佳了然地笑道,「虧你還記得。」

  「可能你說得太悚然,我才會記在心裡吧。」有些話大概真的很在意,才會念念不忘。「其實我覺得有話你可以直接說。」景嵐才不覺得她特意找來就是為了問這麼句顯而易見的話。

  藤井佳細心地看了看四周,看周圍沒有別的人,才壓低了嗓音說,「我看到了嶽人要去見的人。」

  景嵐眼神怪異地看著她。

  少女苦笑了聲,「拜託。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以為我是跟蹤狂嗎?你也知道因為那件事的緣故,我在家裡待了段時間,直到昨天才被批准回來,回來的第一件事我就來找嶽人了。」

  似是自嘲,藤井佳幹幹地笑了幾聲,才道,「無意中卻看到貌似不該看的事情,嶽人見的人是個大約三四十歲左右女人,他跟她說了會話,就上車了。可惜那個女人戴著墨鏡和帽子,我沒有看清楚。不過我有拍照片。從我的感覺來說,應該會是月堂家的人,而且,是很靠近核心的人。照片發給你了。」

  景嵐的手機『叮咚』一聲,表示照片已到。

  ————————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景嵐明顯感覺到雪麗情緒波動了一下,又很快地平復了下來,恍若無事。雪麗認識這個人,這是景嵐的第一個想法,但她馬上又想,那她又想隱藏什麼?以雪麗的性格,絕對會大聲地說出來。

  「你認識她嗎?」景嵐試探地問道,眼睛緊緊地看著雪麗,生怕漏掉她的半絲表情。

  「沒有。」雪麗表現得很淡定,好像真的不認識,似是怕景嵐不相信,又在後面辯解道,「你看她戴著個這麼大的墨鏡,把一半臉給擋住了,遮陽帽也那麼大。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夠認出來嘛。」

  熟悉的人……景嵐瞳仁黯了黯。

  雪麗在騙她。

  為什麼要隱瞞她認識那個女人的事實。

  「怎麼了?景嵐SAMA。」雪麗的聲音還是那樣的甜美可愛,就如景嵐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樣。大大的眼睛裡,幾乎看不到任何雜質。

  景嵐搖搖頭,強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可惜,好不容易得到了那個人的照片,結果你卻不認識。要不,拿下去,讓大家看看。這件事應該是內部人所為,說不定會有人認出來。不是嗎?雪麗。」

  最後一句話,景嵐再度盯著月堂雪麗的眼睛,可惜她再度失望。

  雪麗的神情真誠得不像是作偽,「還是別這樣做比較好,我們並不知道照片上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讓他們失蹤的人,萬一弄錯了就不太好了。我想再好好查查看,應該能更加清楚的。您也知道,如果讓大家一個個看一個個找,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到時候,只怕家族裡那些老人們會不太高興。景嵐SAMA。您不是說過嗎?這件事我們要自己解決,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將來可怎麼辦。您放心,我一定很快就把您心愛的寵物們或是情人們給解放出來的。」

  望著女孩信誓旦旦的模樣,景嵐嘴角一點一點地上揚了起來,「好吧。那就一切拜託你了。」她想看看,這個誓言要跟隨在她身邊絕不離開的女孩,到底想做什麼。

  雪麗愉快地點點頭,那模樣像一只得到主人表揚的寵物,充滿了得意和自滿,還有一絲掩飾不了的憂心。

  「景嵐SAMA。請您這段時間務必要小心。因為那個人是為了您而來,她之所以把抓住那些對您重要的男生,是為了增加自己手裡的籌碼。等手中的籌碼足夠了,就會來找您談判了。不過,景嵐SAMA,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雪麗堅定不移地宣誓道。

  雪麗也許自己沒有注意到,她在看完照片後,那條理清晰的思路和篤定自信的表情,無一不告訴景嵐,她知道照片上那人的真實身份。

  得到這樣的資訊,景嵐也沒有繼續說話的欲、望了,「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上課,有消息了就馬上通知我。」

  「保證。景嵐SAMA。」

  隨隨便便地又扯了幾句話,就在月堂雪麗可愛的笑容中,快速撤退了。

  在確定景嵐是真的離開了,月堂雪麗那如糖果般甜絲絲的笑容,馬上陰沉如水起來,遠遠地望著天際,手慢慢地攥成拳頭。

  「喂!你就是月堂雪麗?」一個聲音從樓梯間傳了過來。

  月堂雪麗臉上即刻又換成了甜美的表情,回頭就看到一撮惹眼的粉紅色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頭上,女孩的眼睛頓時就彎了起來,如此招搖的發色,雪麗又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三年B班的領頭羊——裕江直也,同時也是擁有黑色背景的裕江家族接班人。

  「對呀!我就是月堂雪麗,景嵐SAMA未來重要的左右手。」雪麗提了提裙角,還是很給他面子地行了個禮。

  裕江直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完全沒有禮貌地上下打量了雪麗一番,「看來你就是傳聞中將來要成為葉子夫人繼承人的女人了。」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景嵐SAMA的。你說,對不對,裕江前輩。」

  使勁地仰著頭,雪麗笑得很蘿莉很乖巧。

  裕江直也哼了一聲,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只說,「景嵐的事情,我不會放任不管,記住,是我,不是裕江。」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承諾,但雪麗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心裡愈發的敬佩葉子夫人的先見之明,無視掉景嵐被丟進三年B班的小動作。

  雪麗那得逞的笑容,讓裕江直也不太耐煩了起來,跟景嵐就沒有這麼多鬼名堂,少年不爽地想著,「景嵐去哪了。」話說,那個丫頭已經有段時間沒見了,怪想的。打住!裕江生氣了,那個見面不久就踢他下面的臭丫頭,有什麼好想的。他是為了某件事才來找人的。

  「她剛剛回教室呐。」雪麗並不知道裕江直也那複雜的思想,乖乖地回答道。

  「嘁。又沒找到。煩死了。」見自己又錯過了,裕江直也不由啐了句,連再見也沒有,就走了。

  瞪著裕江直也的背影,還有那一頭招人的粉紅色頭髮。

  雪麗轉而笑顏如花,扭過頭看向某個方向,「呐。這回,你錯了。有的時候,錯了,就沒辦法再回頭的。」

  這句話聲音極輕,不知是說給她自己聽,還是說給遠方的某個人聽的。

悠于 2015-12-12 11:24

115、她所看見的 ...

  沒有光,視野裡暗色一片。

  因為看不見,所以,聽覺格外的靈敏。

  『如果那是事實,未免也可憐了吧。』

  『是呀……一生都是為了那位而活,就這麼被放棄。』

  『話說那位也太任性了,不過是個男人,竟然能夠做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若是我,定是沒臉活下去了。』

  『可那位還活得有滋有味的。真是可惜了——』

  『噓,我說還是不要討論這種事情了。要是被聽到了,可不太好。懲罰是避免不了的。』

  『也對,上面的兩位夫人可是很看重那位的,雖然她背叛了我們。』

  『背叛?用這種詞是不是太嚴重了。我想過不了多久,那位小姐就會回來吧。畢竟,普通平民的生活可不是那種大家小姐能夠適應的。她呀,也就圖個新鮮。』

  『我覺得也是。那個男人看上去也不過如此嘛。除了長相,幾乎一無是處。不過看到她那麼傷心,我還是覺得——』

  『她傷心是自然的。可等那位回來了,心傷也會好的。』

  可惜,大家都猜錯了。

  那位被眾人寄望深厚的大小姐,始終沒有回來。

  一種被背叛的心理,深深的植入了這群女子內心深處,像個惡魔,潛伏著。

  同時,那個被大小姐拋棄的她,心口那道被割裂的傷,表面上似乎癒合了,實際上,裡面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潰爛,化膿。

  望著那皎潔的月色,她站在一扇門前深吸了口氣,輕輕地把門給推開了,可能是動作很輕,並沒有吵醒睡著的幾個少年。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他們的身上,只見,他們都有著紅色的頭髮,俊秀的臉,安靜的睡顏如同孩子般可愛。

  可是她眉頭還是緊緊地皺了起來。

  「還沒找到人?能逃走,還真不簡單呀!」

  柔軟的低語,帶著點可惜,還有慶倖。

  ——————————

  剛剛還是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間就陰了下來,陽光薄弱地從佈滿天空的雲後面艱難照下淡淡金色的輪廓,時有時無。

  炎熱的天氣,倒是涼爽了不少。

  景嵐就坐在天臺邊上,背靠著兩人高的鐵絲防護網,腳懸空交叉搖晃著。風一吹,髮絲飄起,感覺整個人像是要從上面墜了下來,遠遠看過去,很是危險。可此時正上課時間,並沒有人看到,所以也無人阻止,所以景嵐可以擺著姿態悠閒地望著雲端。

  高處的風總是格外的強,尤其是在這種天氣,更是呼呼地吹著。聽著耳邊的風聲,景嵐一邊晃著手裡的罐裝可樂,一邊低頭看向樓下。這裡的視野很好,操場、花園、噴泉……一眼可以盡收,視線再往前,就漫出了學校。

  猶記得,上輩子,她也就是這麼輕輕一個前傾,人就直接墜到了這邊。感覺就像做了個夢,那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猶如一個夢,或黯淡,或悲傷,或無望,或可笑,一切在她無意中墜下樓的那刻,消失殆盡。只有活在這裡,她才是真實的。

  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可樂,絲絲的涼意合著咂舌的酥麻感絞著她的舌頭。頭重重地靠在鐵絲網上,目光直直地望著一個方向。

  那裡的窗戶裡正坐著月堂雪麗。

  其實這裡對景嵐來說,不止是看風景的好去處,跳樓的好地方,也是觀察人的好地方,或是說……監視。

  想到這個詞,景嵐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得濃厚,又略帶著些自嘲的意味。

  『你知道雪麗對你而言代表什麼嗎?……她就像我一樣。我對於玲子,雪麗對於你,都是一樣的。你要珍惜好雪麗。』

  『沒有人會願意被背叛第二次。以雪麗的性格,她可能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既然你已經把事情交給了雪麗,就應該相信她。』

  景嵐拿可樂的手輕巧搖動,裡面傳來水聲蕩蕩。

  「我,應該相信你的。」

  話是這麼說,可景嵐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的黯然,再抬頭時,譏諷肆意。

  手一松,罐裝可樂筆直地墜了下去,幾秒後,才聽到樓下傳來咚的一聲,驚得好些上課無聊的學生往窗外瞧了過來,雪麗也不例外,像是直覺,直接朝景嵐起先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見沒有人,才表情怪怪地順著別人所看的方向看去。

  這邊,景嵐已換到了天臺的另一邊。

  她只是不大明白雪麗的隱瞞,雪麗為什麼要隱瞞自己明明知道照片上那個女人的身份,為了保護那個人?還是為了保護她?相比之下,景嵐更是偏向前者。她不知道這是對自己的不自信,還是對雪麗的。

  信任這種東西,一旦出現懷疑的種子,就定會長成參天大樹。

  雪麗的欺瞞,她確實很在意。

  「你果然是在這裡。」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半空,打斷了景嵐的思路。

  景嵐下意識抬頭,就看到一撮粉紅色的頭髮迎風擺動。少年正坐在防護網上,看景嵐抬頭,手腳並用迅速地坐到了她旁邊。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景嵐嘴角含笑,她沒想到這時找到她的會是裕江直也。

  裕江雙手交於腦後,人直挺挺地靠在防護網上,悠哉地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你在想什麼?」他始終想不明白,景嵐為什麼總是仰望天空,這個問題不止是他,整個三年B班都沒能想明白。

  學著裕江的樣子,景嵐輕描淡寫地說,「沒想什麼。」

  見景嵐不想說,少年也沒有繼續追問,只突然坐直了身體,認真地看著景嵐,「喂!恭喜你了。正式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

  看到他一臉正經的樣子,景嵐不由挑挑眉,「這個有什麼好恭喜的。我之前難道不是正式的嗎?況且,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月堂家族和別的家族不一樣。每個人都各司其責,所以就算沒有家主也不會大亂。更重要的是,月堂家族沒有爭奪家主的前例。繼承家主的是一脈,輔佐家主的是一脈,每一脈都有著嚴格的責任。因此,如果你沒有繼承家主的位置,那麼這個位置必須要你所生下的女兒所繼承。代代相傳,不可違抗。所以,很多人都覺得月堂家族的人不可理喻。」

  景嵐恍然大悟,難怪第一次見月堂玲子時,她會說出讓景嵐早點結婚生子然後由孩子繼承家族的話。

  「你很瞭解?」景嵐狐疑地看著鎮定自若的裕江直也。

  「如果你母親沒有逃走,也許,現在我是你哥哥。」

  心中一驚,景嵐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裕江直也,隨即笑了起來。

  「話說我還不知道我們之間有這樣一層關係。」她之前始終認為,她和裕江直也的交情只是點到為止,君子之交淡如水,卻沒料到在這時聽到這樣的消息。

  裕江漠然地望著遠方,「我也不知道。是最近父親告訴我的。」

  兩個人大概誰也不想從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於是都沉默了。

  天空的雲,愈發的陰沉起來。

  「景嵐。」

  「嗯?」

  「你要記住。你生是我們三年B班的人,死是三年B班的鬼。」裕江直也略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混在風中幾乎聽不太清楚。

  景嵐無聲地笑了笑,低頭不語地望著樓下。

  她聽懂了裕江直也話裡的意思。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不是他的家族,而是他,和三年B班。

  「走吧。」少年突然拉住她的手,說道。

  景嵐還沒明白過來,跟隨著裕江爬過防護網,「去哪裡?」她還要盯著雪麗呢。這個時候怎麼可以隨便瞎逛。

  「你不是要跟蹤月堂雪麗嗎?」

  景嵐默默地將手從裕江直也的手中抽了出來,停住了腳步,盯著他的背影。這件事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而他又是怎麼知道月堂雪麗的。

  裕江走了幾步也停了下來,卻沒有反過身,雙手插在校褲袋裡,姿勢依舊桀驁,「月堂雪麗。你未來的左膀右臂,是傳聞中將來要成為葉子夫人繼承人的女人,笑容甜美,心思細膩,幾天前入學冰帝高中部一年級就讀。她是特意為了你而來的。景嵐。」

  「是的。」她差點忘記了,『月堂』這個姓氏在冰帝有著怎樣的地位,她僵硬地偏過頭,「那你怎麼會知道我想跟蹤雪麗。」以雪麗的性格,她一定會去找那個人。所以,只要跟著雪麗,自然能夠找到需要找到的人了。

  「那裡剛好可以看到月堂雪麗所在的地方。」裕江不耐地指了指景嵐開始所坐的地方,「該走了。否則就追不上她了。」

  景嵐下意識地看向那個窗戶,瞳孔猛地一縮,雪麗已經不在了。

  視線轉動,就在樓下看到了雪麗的身影。景嵐二話不說,朝著裕江直也揮揮手,就朝樓下沖了下去,直接跳過一大段樓梯,動作飛快,她並沒有注意到離她不遠處,裕江直也緊跟在她身後。

  沖到樓梯口,在置物櫃前並沒有看到雪麗的蹤影。

  景嵐就快速地沖到了校門口,這時就看到了雪麗的背影,和幾個女孩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時不時還聽到她們開懷大笑的聲音,看過去很像一群普通的學生。

  和雪麗拉開一定的距離,景嵐尾隨其後。

  大概是為了體會普通的學習生活,雪麗並沒有坐私家車,而是和同行的女生步行到離學校最近的地鐵站,幾個人這才分散開,微笑著說著些親切的話,紛紛道別離開,直至站在那裡的只剩下雪麗一人,她一個人坐在那裡,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我好像從來沒看見過你和其他女生走在一起過。」

  聽到這句話,景嵐翻了個白眼,她早就知道裕江直也就跟在她身後。

  「你為什麼跟著我。」她有點不明白了,裕江是絕對有事情才來找她的,否則他是不會特意親自過來的。但從他出現到現在,還沒有提及這件事,甚至沒有說的意思。景嵐絕不相信他來只是為了揭穿她跟蹤雪麗的事情,或是告訴她三年B班所站立的位置。

  他有事,卻又不說。莫非說的時機不到。

  裕江假裝沒聽見地轉動身子,四處張望,嘴上卻在說,「受人之托,保護你。而且,等你搞定你的事情後,跟我去見個人。」

  受人之托?景嵐疑惑了,以裕江直也的性格,能夠拜託他的人還真少,還要和自己有關,忽然,景嵐眼神一亮:夏樹,這個名字,景嵐藏在了喉嚨裡,未吐出半個音。月堂葉子的那句話再度浮現在她耳邊,如同一個魔咒。

  『夏樹是這週末九點的飛機。前往英國。』

  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景嵐用力地將這句話甩出了腦海,思路回歸正路。

  「是師父?」目前她也只能想到這裡。

  裕江直也微怔,詫異地看著景嵐,露出一絲饒有深意的笑。

  景嵐內心狂喜,緊咬著下唇,才沒讓自己激動起來。葉子夫人說過,作為家族未來的家主,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冷靜沉著,這樣才能好好思考從而做出有利的決定。這是極為難得的心境,她現在做不到,但要從現在做起。

  努力地深呼吸好幾次,景嵐才勉強讓自己恢復心境。

  「這件事,待會再說。先幫我好好跟蹤雪麗。」如今這種時刻,不太好聊天。

  裕江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一頂鴨舌帽擋住了那頭招搖的粉紅色,拿著手機,邊按鍵假裝發短信,邊撥開前面日漸多了起來的人群,站到了離雪麗大約一米的地方。景嵐淡笑著,將綁好的頭髮解開散在肩頭,擋住了半個臉頰,嘴裡小聲地說著抱歉,怯怯弱弱地走到了裕江直也的旁邊。這個角度,正好擋住了雪麗。

  『她在幹什麼。』裕江的短信嗡的一聲傳了過來。

  景嵐翻看了一下,回道:『應該是等人。』

  地鐵已經來了好幾趟了,可雪麗仍舊穩穩地坐著,沒有要上車的意思。

  『等你要找的那個人?』裕江的話一針見血。

  『應該是吧。』

  『我想你們要等的那個人來了。』發完短信,裕江就收起了手機,將帽沿壓得更低,死死地擋住自己,可惜他這挺拔高大的身材,無法徹底淹沒人群,但徹底淹沒了在他身旁身材纖弱的景嵐。

  看到短信,景嵐小心翼翼地四處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穿著時髦帶著墨鏡和遮陽帽的女人,朝雪麗走了過去。這時,雪麗也站了起來。

  她們就像是不認識一眼,隨意地看了對方一眼,就一前一後上了車。

  「上車吧。」裕江走了幾步,見景嵐沒有跟上來,不由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景嵐淡淡的搖搖頭,深深地望著眼飛馳而去的地鐵,轉身原路返回。

  她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

  「我想先去找師父。」

  少女輕軟的一句話,便打消了裕江直也詢問的想法。

  天空陰沉得,仿佛要下雨了。


116、聽見 ...

  那個女人,她認識。

  按道理來說,景嵐是不會認識的。遮陽帽、墨鏡還有不同於之前所見的打扮,景嵐是不可能認出來的,可偏偏在親眼看到那個女人後的幾分鐘,景嵐就在腦海的某個角落裡找到了對應的人。在花草滿園的庭院裡,雪麗和她不動聲色的互動。

  她所說的認識,也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見過面,卻無更多的瞭解。

  想到雪麗那淡然處之的隱瞞和她真誠堅定的誓言,景嵐目光中不免帶上了幾絲的嘲弄,還有不解。

  葉子夫人的那句相信還餘音猶在,景嵐卻親眼看到了雪麗的所作所為,心中有懷疑是正常的。但她知道,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就去懷疑雪麗或去質問,她和雪麗之間的關係,並非是朋友,也非是親人。而她需要的是,看得更加仔細。

  在此之前,她必須靜下心。所以,她沒有繼續跟上去。

  況且,她已經知道她想知道的了。

  那個女人……是月堂美亞。

  ————————

  沒有任何預兆,雨傾盆而下,砸得整個世界劈裡啪啦地響。在落了一陣後,才慢慢地轉成細雨綿綿,一時間沒有要停的意思。

  此時,景嵐就坐在亞久津仁對面的椅子上,面色難看地望著醫生小心地為他上藥換紗布,等那道又深又長的傷口被紗布一層層裹上後,景嵐的臉色早已蒼白如雪。包好所有的傷口,醫生囑咐了幾句就跟著人離開了。

  裕江直也靠著牆壁雙臂交抱站著。

  見屋裡沒有別人了,景嵐才問,「怎麼回事?」跟蹤完雪麗之後,景嵐就被裕江給帶到了這裡,期間換了七八趟車,拐了無數條道,在景嵐七葷八素完全找不著方向下進屋就看到自家師父身上那些傷口。亞久津仁還在面無表情,倒是景嵐看著覺得疼。

  「不小心刮的。」亞久津仁不在意地答道,看向裕江直也時的眼神有些兇狠。

  看來他是不滿裕江將她帶來的事了。

  景嵐心中不平靜,但表現得卻是冷淡,「我自己先發現的。在我的逼迫下,裕江才肯帶我來。」她有些明白亞久津的心理,不希望看到他狼狽的一面,不希望讓人擔心,也不希望連累到景嵐。這個看似不良的少年,似乎總在為她考慮。可,好像一直都是她連累他吧。景嵐的笑容微含著點點苦澀。

  「嘁!」亞久津冷哼了一聲,頭撇到了一邊。

  裕江直也伸了個懶腰,「你們慢慢聊。」說完,就出去了,順手還關上了門。

  屋子裡,也就剩下景嵐和受傷的亞久津仁了。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養好傷,再去報仇?」看到他似乎不想說話的樣子,景嵐好笑地問道。在來的路上,裕江直也說過他身上的傷,有些是刀傷,有些是利物刮傷的,有些是摔傷,看來是從一群人中逃出來的。景嵐是無法想像當時的場景,但是親眼看見亞久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當時就覺得難受。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是不會受傷的吧。

  「你擺出那種樣子幹什麼!我又沒死!」不良少年說起話來總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景嵐無奈地撇了撇嘴,「是呀!你沒死。優紀阿姨快要急死了。」這時,景嵐是絕對不可能提到自己的。

  提到優紀,亞久津仁的氣焰被打消了不少,態度還是沒有好轉,「老太婆沒事吧。」

  「放心吧。你都沒死,她怎麼會有事。剛剛告訴她你沒事的消息。」景嵐淡淡笑著。她的這個師父,休想從他嘴裡聽見一句好聽的話。看著亞久津那一身的包紮,景嵐的眼神逐漸幽深了起來,她想了想,還是說了,「那個女人,叫月堂美亞。是嗎?」

  依據藤井佳的說法,她肯定月堂美亞以她的名義找他們出去之後,肯定會介紹自己,用自己的真名,似乎更容易博取信任。

  只是,她不太懂,為什麼月堂美亞會找上她身邊的人,而不是內海琴美。在景嵐的印象裡,至今也只見過月堂美亞兩次,一次在醫院,一次在本家。

  亞久津表情一滯,瞪視著景嵐,「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做我該做的事情。」景嵐淺淺微笑,仿佛是故意避開亞久津的視線,她頭微微偏了偏,看向窗外。

  不知是為了掩飾,還是為了什麼,這棟房子無論是從外到內,還是從內到外,看起來都顯得陳舊。附在牆上的白色牆漆因為長久的潮濕開始剝落,露出大片大片的灰白色,窗戶是那種老式的窗,木制的窗框已經腐朽,而安插在其中的鐵條也鏽跡斑斑。這房子在景嵐看來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那生機勃勃的爬山虎,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的翠綠欲滴。

  「師父,我姓月堂,是這個家族的繼承人。這次事件,是沖我來的。」

  景嵐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句話。

  「我知道。」亞久津的聲音略沖,悶悶的。

  可能是他的話說得太直接了,沒有準備的景嵐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葉子夫人曾特意找過他,一定也跟他提及過這些事。她有些好奇了,葉子夫人跟他到底會說些什麼。這樣想著,景嵐也這樣問出口了。

  「葉子夫人,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話音一落,亞久津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古怪了起來。

  「該不會又是寵物、情人那一套吧。」景嵐徹底無語了,但看他那更加怪異的表情,景嵐不得不承認葉子夫人真的說的是這個。由此可見,葉子夫人是真的很關心她的私生活。她也知道了一點,葉子夫人認為這些人不配和她交往。

  為了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景嵐轉移了話題,「師父,關於月堂美亞的這件事,我想知道,包括過程。」

  她知道,如果她不主動要求,亞久津是不可能把整個事情詳細地告訴她。若不是裕江直也把她給帶了過來,讓她看到了他的傷,只怕他連受傷了這件事都不會讓她知道。

  「有用?」亞久津往日目空一切的眼神凝重地看著景嵐。

  「嗯。」

  景嵐再度確認。

  得到了景嵐的確定,亞久津也難得認真地調整好了坐姿。

  外面的風,忽然間大了起來,吹得緊閉的窗戶嗡嗡地響。在這種雨天裡,沒有燈光的屋子,幽暗無比。

  ……

  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有種沒完沒了的樣子。

  房子門前已經形成了一個個水坑,短短的青草只在水面冒出了頭。

  景嵐就那麼蹲在被雨水濡濕的房檐下,完全沒有理會盤在地上的長髮,沒有打傘,風中,身體露出來的部分能夠感受到毛茸茸的雨。亞久津說的故事很簡單,那天他接到月堂美亞打來的電話,說是有關於景嵐的重要事情,然後就是見面聊天邀請,但在半途中他發覺不對,於是跳車逃跑。

  和月堂美亞相關的事情,亞久津說得比較詳細,就連當時他的猜想也一一說得仔細,但是說到他自己的事時,越是越發的簡潔,他的傷更是儘量忽略不提。

  她當然知道他是怕自己擔心,也是怕這件事會讓她為難。畢竟動手的是月堂家族的內部人員。

  但越是這樣,景嵐的眼神越發的深邃起來。

  讓她無視掉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她做不到。

  咬緊牙關,景嵐垂在兩側的手握緊,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道半月的印痕。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沒?」

  聞聲,一塊毛巾就搭上了景嵐的腦袋。

  抓著毛巾,邊擦拭被雨給潤濕了的頭髮,邊搖著頭站起來。她還是沒想出月堂美亞針對她的原因,在她看來,就算是報復,也是該去找內海琴美。拋棄她的是內海琴美,而不是她……隱約間,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跳動,但始終沒能挖掘出來。景嵐機械地擦拭頭髮,目光飄離。

  裕江蹲在放在大廳中央的木箱上,嘴裡叼著根牙籤。

  這棟房子裡傢俱很少,好像只是個聚集地,和居所毫無關係的模樣。就連亞久津房間的那張床也看上去是最近才搬進去的。

  「需要幫忙嗎?」這句話,裕江總算是說出來了。

  景嵐抬頭看向從木箱上站起來的他,房子裡的光線太暗,她根本看不到站在上面的裕江是怎樣的神情,但景嵐還是拒絕了。

  「目前,還是不用了。我會弄清楚的。」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景嵐的答案,裕江並不在意地問道,「那麼葉子夫人呢。」

  「嗯?」景嵐不理解地歪頭。

  裕江啐了一口,就將咬在嘴裡的牙籤給吐了出來,落在光線裡的牙籤,看似還是完整的一根,但實際上已經斷成了幾節,「那個女人看上去很和藹,實際上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否則也不會一手掌控月堂家族這麼多年。她在外面的威望,有時候就連當家家主玲子夫人也不如。」

  一陣涼風吹來,景嵐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裕江頓了頓,又說,「不過。她已經老了。景嵐,你還很年輕。」在這裡,裕江的聲音回蕩在這片空曠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自信。張揚著一種景嵐從未見過的裕江直也。

  和平常所看見的,又不一樣。

  景嵐清淡地笑了笑。

  有的時候,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也未必是真實的。

  真相,這種東西,被隱藏在一層層迷霧之下,外面包裹著無數個仿若真實的殼。而人與人之間的真相更是如此。

  讓人捉摸不定,琢磨不透。

  話雖如此,但景嵐和裕江兩人都這段話沒有說完。月堂葉子在外面的威望有時候也許連家主玲子夫人也不如,但這並不妨礙玲子夫人掌控全域。

  對景嵐來說,未來的路還有太長太長。長到,景嵐覺得僅僅是想想,都會覺得是奢想。

  「她應該有給你提示吧。」裕江又問道。

  景嵐皺了皺眉,明顯在回想,從頭到尾,思路漸漸清晰了起來。

  突然,景嵐張大雙目看向裕江,迷茫的眼神霍然開朗。所謂當局者迷,大約如此。只要跳出這個框,以局外人的眼光再回頭看,撥雲見日。

  「我知道了。」

  喃然自語著,景嵐將手裡的毛巾甩到了一邊,轉身就要往雨裡沖去,剛走兩步,就被人給扯住了,回頭就看到亞久津仁兇神惡煞的樣子。

  「月堂景嵐。你想死了嗎!」

  他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景嵐怪怪地看著身上紮滿繃帶的不良少年。

  「看什麼看!」亞久津少年繼續兇惡。

  景嵐很相信,如果她真的沖進雨中,那麼下一刻,亞久津的拳頭說不定就直接會敲上她的腦袋,把她給打暈了拖回來。

  一旁的裕江直也火上澆油地說,「景嵐,我送你回去吧。要是不小心淋了雨,會感冒的。葉子夫人可是會責怪我的。」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景嵐瞪著眼睛盯著看似真誠無比的裕江直也。

  景嵐感覺到亞久津的手收了收,然後,放開了。

  「小心點。」口氣暴躁地囑咐了一句,人就上樓了。

  望著亞久津明顯左右不平衡的身影,景嵐感覺心裡有點悶。

  「我們和他是不一樣的。」裕江的話,略帶著自嘲的意思,「也許現在差距不大,但是,未來,誰也說不準。」

  緩緩地低下頭,景嵐看著那些被水淹沒到只剩下一點點綠色的青草。葉子夫人的意思也是這樣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人與人之間是不平等的。

  現在的景嵐還沒有完全適應於月堂家族的行事風格,也沒有正式接掌月堂家族。但是一旦走上那個位置,一切身不由己。她和亞久津、菊丸英二、丸井文太、優紀阿姨等等,這些人,只會差距越來越遠。

  可是,她不甘心。

  裕江鼓勵式地拍了拍景嵐的肩膀,說道,「你會習慣的。」話聽似安慰,但在景嵐聽來,怎麼就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小聲地嘁了一聲,景嵐一時也沒有辯論的想法。

  上車後,景嵐淡漠地望著車窗外的某個窗戶,那裡,可以看到亞久津的身影。少女的手抓在車窗邊沿,關節青白。

  看了看景嵐,裕江眼中露出不忍,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皺著眉頭,還是欲言又止。景嵐的成長必須自己一步步來走,否則揠苗助長,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你現在準備先去哪裡?」裕江打斷了景嵐漫無邊際的想法。

  景嵐瞄著時間,堅硬地說道,「內海琴美。」

  聽到這個名字,裕江驚訝地回頭,似乎要景嵐再肯定一次。

  「沒錯。就是內海琴美。」景嵐慢慢地揚起了嘴角,眼中,冰寒刺骨。

  汽車啟動。

  景嵐再看了眼窗外,不留戀地收回視線,而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捏緊。

  「有件事,我想還是告訴你比較好。我今天下午看到內海夏樹了。」

  少女臉上的鎮靜,刹那破碎。

  今天……下午……她一直都和裕江直也在一起。

  她竟然……沒有看到……


117、迷蹤 ...

  眼前一片黑暗。

  什麼都看不見,唯一擁有的只是手心的那片溫暖。

  ————————

  「她以後會站在我們月堂家族至高無上的位置,而你呢?」

  「作為一個男孩,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但是你若堅持留在她身邊,你的未來,就只有一條路。」

  「你甘心永遠站在她身後,卻幫不上任何忙嗎?」

  「看著她被傷害,痛苦,卻除了說些安慰的話,別無他法嗎?」

  「在那裡,你可能是僕人,可能是寵物,可能是情人,可能有無數種身份,卻惟獨不可能是她的弟弟。」

  「你還在期望什麼?」

  「不是每個生命都會有奇跡產生的。為什麼要等待奇跡,而不是自己親手創造奇跡。」

  「只要你成功了。你就能回到她身邊,成為她的助力。」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暫時的離開,可以換取以後站在她身邊的籌碼。」

  「你難道不願意嗎?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不介意毀掉你。仇恨將會成為她孜孜不倦成長的動力。」

  「從今天開始,不要再見她。」

  「沒有你,她才會真正地站起來。」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蜷縮在門口的角落,頭埋在雙臂間,仿佛不知道時間,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如同一座雕塑。許久,許久。他才站起來,轉身腳步沉重地進屋,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張照片。朦朧的光線中,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若夏花。

  後面的路在崩潰。如果不往前走,就會掉下去。也許,到最後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絕不後悔。

  深刻地望了眼樓上陽臺的窗戶,那裡的燈已熄。他轉頭腳步飛快地離開,好像,只要走慢一步,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往前了。

  他是不會說再見的。

  ————————

  「當時他就在你後面大概兩三米的地方吧。」

  「我很意外你沒有看到他。」

  「記得,你以前眼睛裡,似乎只能看到內海夏樹。那個傢伙,無論在哪裡,你都能一眼就看到他。」

  裕江直也聽似調侃的話,牢牢地附著在她的耳朵裡,貼在她的腦海裡,讓景嵐呆呆地站在醫院走廊的窗口前,直至黑夜降臨。

  「請問。您需要幫忙嗎?」可能是景嵐站的時間太久了,再三路過的護士終於忍不住地上前詢問道。

  恍若如夢初醒般,景嵐回過神來,慘白地笑了下,禮貌地回絕道,「謝謝了。我只是來看望一個病人。」

  不知是不是因為景嵐的笑容太過於悲傷了,護士露出一道節哀的眼神,抱歉地離開了。沒人注意到景嵐那握緊的拳頭放開,又收緊,如此反復,最終張開五指放於身體兩側。她平靜下來了。

  毫無疑問,那時夏樹一定也看到了她,但他沒有過來找她,就像那次他去學校辦理手續,只要他想,就能看到她,僅僅是幾步的路,卻有種咫尺天涯的感覺。有時候,不是她沒有看見他,而是他不想讓她看見。不過,這個問題再提也沒有任何意義,夏樹是週末九點的飛機。

  他離開,是好的。哪怕以後再也沒辦法見面。景嵐也只會歎息一聲,而不會後悔。

  其實人只要下定了決定去做某件事,那麼誰也無法改變。

  他是在追尋些什麼吧。

  景嵐默然的望著被烏雲遮擋的夜空,細碎的雨滿目飄零。

  一股冰涼的風夾雜著濕意迎面撲來,景嵐忍不住地縮了縮肩膀,轉身便朝內海琴美的病房走去。但這次,她要找的不是內海琴美,而是月堂美亞。

  她來醫院,這件事可能會讓雪麗或是其他人知道。如果直接來找月堂美亞,只怕會讓有些人提起警惕,但若是內海琴美,沒人會懷疑一個女兒在母親臨走前想見見母親的決定。她早瞭解過了,那位月堂醫生是位對病人負責的好醫生,所以每天都會工作得比較晚,才會離開。是因為不願意回去一個人嗎?景嵐暗想著,多年來,月堂美亞並沒有結婚,就連寵物也沒有餵養過,不斷地交男朋友,不斷地分手。

  曾經被拋棄過一次的女人,內心受到嚴重的創傷而無法自愈。雪麗對她的隱瞞,只是因為理解月堂美亞的感受。她也該體諒嗎?景嵐修長的睫毛微微地垂下,仿佛要將雙眼覆蓋上了。作為傷害者的女兒。一絲譏諷在她嘴邊綻開。

  任何的痛苦都不該是傷害他人的藉口。

  「琴美。真的不再去找找夏樹嗎?」

  是內海明平的聲音。

  景嵐的耳朵一下就辨認了出來,聞聲望去,從門縫裡就看到還穿著病服坐在床上的內海琴美,以及在床邊削蘋果的內海明平。

  看了看門上的號碼。景嵐不由輕蔑一笑,他們果然換房間了。

  原因,恐怕是上次她的到來吧。

  他們還真是對她如避蛇蠍呀。景嵐的嘲諷意味更濃,明明是家人,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如此親密的關係,卻連陌生人都不如。

  「不用去找了。如果他真想跟我們一起走,他早就回來了。他不願意跟我們走,才躲起來的。」

  景嵐就靠在了門口的牆壁上,似笑非笑拿出手機。

  「那麼景嵐呢?」

  「提她幹什麼?」內海琴美的聲音裡明顯有些不悅,慌張,「月堂醫生不是說了嗎?她已經正式成為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了。」聽到這裡,景嵐有聽出來,一絲解脫。

  覺得自己總算是可以擺脫月堂家族了嗎?景嵐譏諷地撇嘴,壞心地想著,是不是等他們在國外定居下來,安頓好生活後,再把那份資料複印一份給他們郵過去。她果然是變了。景嵐捂著眼睛低聲地笑著。

  「可是,琴美。」內海明平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只一瞬,又沉落了下去。他想起了,他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明平。我知道你怪我。但是我們沒有辦法。難道你想一輩子生活在月堂家族的陰影下嗎?只有離開這裡,我們才會有新的生活。你必須理解我,我已經一無所有,只有你了。」內海琴美哽咽了,難得的脆弱。

  「抱歉。琴美。我不該說這種話。」

  景嵐聽得出來,內海明平口中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這個家,徹底的毀了。而她和夏樹,將會成為這個家的一道傷口,永遠無法癒合,鮮血淋漓的傷口。

  不是離開原來的地方,就能夠真正的重新開始的。重要的是,心是否能夠擺脫過去。

  這算是懲罰嗎?景嵐歪著頭微笑,走開。

  同時,手中的短信發送了出去。

  身後的病房,響起短信鈴聲。

  內海明平打開手機,眉梢揚起一抹欣喜。旁邊的內海琴美凝目蹙眉。

  景嵐在思考著,如果月堂美亞在那個時候見到內海琴美會是怎樣的表情。痛苦?驚恐?悲憤?控訴?還是仇恨?

  ————————

  醫院很大。

  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不管外面的風有多大,都無法吹散。就像是被磁鐵吸附著,飄蕩在每個房間每道走廊每處角落。

  夜晚的醫院漸漸安靜了。

  假裝是病人的家屬,景嵐很輕易地就打聽到了月堂美亞醫生的辦公室。看著裡面大亮的燈光,景嵐就知道她還在。這樣就好,景嵐淺淺地笑著,走到離這裡大約三四米拐彎處的椅子上,開始玩手機,長長的頭髮全部撥到了胸前,遮住了大部分的臉。不是有那麼句老話嗎?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景嵐在椅子上坐得很是心安理得。

  在裝病人家屬的時候,她早就打聽好了,這位月堂醫生住字離醫院不太遠的住宅區裡,再加之醫院附近的比較安全,來往的人車也較多,因此大多數的時候,月堂醫生都會步行回家。另外還有些小八卦說,最近不知道是因為家裡有事還是和前男友分手的原因,月堂醫生好像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就連回家都比往常要早。

  「確實要比聽說的早呐。」

  在看到月堂美亞換好便裝後,景嵐看了看時間,七點過十分。

  月堂美亞的步子很快,帶著點急躁,和路過的護士、醫生打了招呼後,就挎著手袋出去了。

  在確定看不到她的背影後,景嵐快速地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月堂醫生。最近回去得真的很早呢。」

  「是呀。應該是家裡有事吧。」

  「如果真的有事,不是應該請假比較好嗎?」

  「月堂醫生還真是個好醫生,聽說她一年也難得請一次家,幾乎每天都加班。」

  「哇!也太恐怖了,工作狂呀!」

  走廊上一路過去,就聽到這些零零碎碎的討論聲。

  聽著這些話,景嵐更加確定了月堂美亞是『幕後真凶』。

  還沒等出醫院,就有個穿大白褂的男人擋住了月堂美亞,看他滿目春光的樣子,應該是在追求月堂美亞,手裡好像還拿著電影票。看到這個,景嵐冷不丁地囧了。

  可能還是覺得家裡的事情比較重要,月堂美亞微笑著進退有度地迴旋了這場約會,還將那個男人和顏悅色地送走了。在那個男人徹底消失在走廊深處後,景嵐明顯看到了月堂美亞眉間的倦色。

  雖然因為失蹤事件,景嵐對月堂美亞的感官不太好。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月堂美亞是個漂亮的女人,齊腰的長髮被染成亞麻色,嬌俏秀美的五官,再配上嘴角總是淡柔的笑容,看上去明豔美麗。從風韻猶存的內海琴美,到甜美可愛的月堂雪麗,再到眼前的月堂美亞,以及曾匆匆一瞥而過的月堂家族眾女,景嵐不得不說,月堂家族女人的樣貌一個個都算得上出眾。

  在經過好幾個男醫生的邀請後,月堂美亞總算是走出了醫院。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但月堂美亞還是撐起了傘。

  景嵐遠遠地吊在她身後,低著頭,雙手抱著雙臂,故意將自己縮成一團。時不時地抬頭看上一眼,確定月堂美亞還在自己的視線範圍。

  今天,似乎已經是她第二次跟蹤了。但遺憾的是,她還是沒有太多的經驗,無法正確地把握好距離,尤其是今天還是下雨天,路上的行人本來就不多,只要月堂美亞不小心一回頭,景嵐就會徹底地暴露在她眼下,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所幸的是,月堂美亞並沒有感應到在她身後遠遠地吊著景嵐這麼個人。為了防止鞋跟帶著污水濺到腿上,月堂美亞走得比較小心,腳步不快不慢地前進。

  景嵐也緩緩地跟在後面。

  如此走了一段距離,月堂美亞拐進了一家便利店。景嵐連忙躲到了便利店對面民宅的牆邊,儘量使自己出現在燈光下。

  這時,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景嵐嚇得一個激靈,看到螢幕上『月堂雪麗』字樣,人就冷靜了下來。

  「喂!雪麗。」

  「景嵐SAMA。你現在在哪裡?」還是和平常一樣,月堂雪麗的聲音如水果糖甜甜的。

  景嵐看著對面便利店的入口,從透明的玻璃門處,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貨架前走來走去的月堂美亞,淺笑著說,「在外面走走。最近的事情有點多,心裡有點煩。」她沒有說具體的地方,以防雪麗會去。

  「對不起。景嵐SAMA,我沒能幫上太多忙。」雪麗幽幽地說道。

  「沒關係的。」邊看著對面的月堂美亞,景嵐邊問道,「雪麗,有沒有嶽人他們的消息。」

  那邊深吸了口氣,接著就是雪麗高興的聲音,「景嵐SAMA。請您放心,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完全的篤定。

  沒有一絲的懷疑。

  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景嵐眼神幽冷幽冷的,雪麗去找月堂美亞一是幫忙二是警告,如果不出她意料,接下來她問的這個問題,雪麗一定會抱歉的回答。

  「那麼查到是誰做的嗎?」

  「抱歉。景嵐SAMA。」雪麗的聲音,有著隱隱的痛楚。

  感覺到這種微弱的痛楚聲,景嵐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雪麗,只是想要保護月堂美亞。她知道。

  望著月堂美亞買好了東西開始付帳了。景嵐知道自己不能再談下去了,「雪麗。我有點事,想拜託你。你現在是在家嗎?」

  「是呀!」女孩沒有猶豫的輕快聲,「怎麼?景嵐SAMA無論有什麼事,我都可以漂亮的完成。」

  微微一笑,景嵐便說,「那幫我整理一下月堂家族內部人員的資料,我有用。希望你明天能夠拿給我。」今天就不要再打擾她了吧。

  「沒問題!」雪麗衝勁十足。

  「啊。雪麗,手機快沒電了。所以,就先掛電話了。」

  「嗯。拜拜。景嵐SAMA明天見。」

  聊完,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滿格電,景嵐目光複雜地將來電調為震動,慢慢地合上了手機,捏在手中。她在等內海琴美的信息。

  一通電話的時間,月堂美亞也拎著一大袋的東西從便利店走了出來。

  看月堂美亞手中的袋子,景嵐很肯定那是一個人一周的食物,也有可能是幾個人一天的食物。

  他們,可能在她家裡,也可能在別處。但景嵐確定了一件事,他們不會離月堂美亞所在的地方太遠。首先要弄清楚月堂美亞的房號,然後……景嵐的呼吸,產生了絲絲的淩亂。

  繼續跟著月堂美亞,直走到她的住宅處。

  這是個住宅林立的地方。月堂美亞提著購物袋,慢吞吞地走了進去。景嵐這回沒隔太遠,而是緊跟在後面,等她進了電梯,確定好樓層,便轉身就朝旁邊的樓梯上奔去。一口氣沖到五樓,剛好就聽到電梯叮的一聲,停住了。

  景嵐屏住呼吸。

  可是——

  月堂美亞並沒有走出來。

  一種念頭止不住地湧上景嵐腦海,頓時,景嵐的心拔涼拔涼的。

  「糟糕。」景嵐剛想下樓,肩膀就被人給抓住了。

  「小小姐。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屋坐坐?」

  景嵐長長地籲出了口氣,表情鎮定地回身,「你好。月堂醫生。」

  樓層間的空氣,陰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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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網王)那些胃疼的青春》作者:灼沐【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