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洪荒+封神)妖妃》作者:沉淪荼靡【完結+番外】

悠于 2015-12-20 14:22

☆、劫雷陣陣愧妖氛

  此時的朝歌,宮內已然風平浪靜,該睡的都睡了。就算是紂王也結束了一天的歌舞戲耍,擁著美人沉沉入眠。

  只是宮外卻不同,雖然已近深夜,但是武成王黃飛虎的宅邸卻亮著燈,熱鬧得很。

  姜文煥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那眼睛都快變成核桃了。

  「求武成王救命,聞太師做主!求武成王救命,聞太師做主……」

  「你先起來!」黃飛虎皺著眉頭道:「大好男兒,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先起來吧。」聞仲也沉聲說:「到底何事,先將事情說明白。」

  「是。」姜文煥起身,哽咽道:「家姐無辜,如今已經幽禁冷宮,生死不知,文煥身在朝歌,是朝不保夕啊!求求太師和武成王救救文煥,就算不能回歸東寓,外放為官也好,總是救了文煥一條性命!」

  聞仲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你人在此處,一直恪盡職守,還是說有誰找你麻煩?」

  姜文煥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猶豫著沒有說話。

  「但說無妨,在我與飛虎面前有什麽可隱瞞的?」

  「是。」姜文煥低著頭道:「家姐已然被蘇妃所害,薑家在她眼中必然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文煥若是再留在朝歌,豈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文煥一人死不足惜,卻如何甘心死得如此冤枉?更何況薑家滿門……」

  「放肆!」未等他說完,聞仲已經拍案:「蘇妃已將封後,屆時便是天下之母,你可知道你此言不管有無證據,都是天大的罪過!」

  姜文煥立刻跪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黃飛虎碰了聞仲一下,就算姜文煥的話有欠妥帖,他這態度是不是也過頭了?

  聞仲的神色略略緩和:「起來,這話日後不得再說。蘇妃雖專寵跋扈,但卻並非不明事理之人,處事也算公正,絕對不會無故對你下殺手。你去吧,好好做你的事情,我保你無事。」

  姜文煥驚愕,卻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諾諾連聲,起身告退。

  他本是做好了打算來的,言辭懇切,情真意摯,想著就算不能回東寓,至少也可以外放,屆時在外看著情勢,到必要之時,逃回東地還不容易嗎?他怎麼也沒想到聞太師的反應這麼大,還是為蘇妲己說話的。

  他納悶,武成王也一樣納悶,他是瞭解聞仲的,蘇妃的確沒有姜文煥說得那麼不堪,但也不是什麽好人,肯定不會著聞仲青眼,怎麼今日字字句句都向著她?

  被黃飛虎看來看去,聞仲不耐道:「要問什麽就問,看什麽?」

  「我是看你到底怎麼了,今日為蘇妃說了這麼多話。」

  聞仲長出了口氣:「你當我想嗎?蘇妲己並非善類,更善籌謀,每每與她相處我都要小心翼翼。但如今大王不理朝政,終日只知沉溺酒色歌舞,我雖然屢屢規勸,卻從不聽從。蘇妲己好歹能夠理政,不至於國事拖遝,社稷動搖。」

  「原來如此……但是不能只靠著這樣一個妃子,就算成了王后……」黃飛虎搖了搖頭,大王不著調,他們也是真沒招。

  「日後再看吧,是不能一直如此,現在卻也無能為力。」聞仲揮揮手,對黃飛虎道:「你妹妹如今在宮中如何?」

  「還好,妲己並不苛待宮人,也不缺他們的衣食,反倒是全不理會的樣子。」這幾日他的妻子常常進宮,每次帶回來的都是好消息。這樣就好,他不求妹妹聖寵優渥,只求平平安安,莫要落得和王后同樣下場。

  「蘇妲己所思不在後宮,你妹妹是個警醒的,只要不招惹那個女人,她不會做什麽。」聞仲慢慢喝著茶。今晚那女人不在宮裡,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當真肆無忌憚。大王被她迷惑,對她言聽計從,隨便編些理由就不再管她行蹤,自己也只能看著。

  那個侍女,還有孔宣……

  「別發呆了,既然你也拿蘇妃沒辦法,那就不要想,我們做到我們該做的事情,不就可以了?」黃飛虎倒是很樂觀:「你瞧,大王的兩位皇子都是好的,學業上優秀,為人也正直。」

  就算紂王再昏庸無能,現在殷商基業卻穩固,不會十幾二十年就被敗壞,等到太子登基,一切就會好了。

  「是啊……」聞仲仍然眉頭深鎖。妲己不會對後宮女子動手,也許因為她們不配,也許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但是太子……那是將來的大王,是姜王后的親生兒子,必然向著自己的母親。日後太子登基,妲己如何能得好?這個道理那女狐不會不明白,她能放任太子嗎?

  聞仲立刻起身:「我有事先走,你注意些,不管什麽地方亂都可以,軍中絕對不能亂。」

  「我知道了。」黃飛虎看著他匆匆走出門,跨上黑麒麟便飛了,不免有些呆滯。

  黃天化探出頭來:「你們的話說完了?」

  黃飛虎立刻招手讓他過來:「天化,你知不知道最近蘇妃在做什麽?肯定做了什麽很了不得的事情,不然的話,聞仲不可能那麼緊張。」

  黃天化搖了搖頭:「我很久沒見她啦,最近她好像身體不舒服,師兄也不願意我去打擾。」

  黃飛虎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想了。自己是個軍人,皇宮內圍的事情絕對不要摻合,既然連天化都不知道,那還是不要再問。

  「您老要是想知道的話我就去問問,妲己身邊好玩的事情多,這麼長時間什麽事兒都沒有,我的骨頭都快鏽了。」難得有理由動彈動彈,天化可不想錯過。

  「你可別給家裡帶來麻煩,和蘇妃相處的時候要警醒點兒。」知道這個兒子不會乖乖聽話,黃飛虎不放心地叮囑。

  「放心吧,妲己不會對我怎樣。」天化揮揮手,也逕自離去。

  黃飛虎歎了口氣,這就是修道之人和修道之人之間的事情,不分君臣,不看權勢。這倒是件不錯的事情,卻也危險,如果天化……算了,都已經說了不想這麼多。

  月已中天,妲己仍然在靜坐,身周圍繞的濃稠法力逐漸稀薄,她的神色也越來越好。

  孔宣卻沒有放鬆,他抬頭看著天色,神色冷凝。

  不知何時,星光已經悄悄消失無蹤,連月色都變得朦朧,只剩下一個霧白色光球。風也變得更大了起來,因為這檯子上冷的關係,地面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霜。

  楊戩也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能上前,更為焦急。

  天氣的變化速度極快,剛剛還是一層薄雲,頃刻間便黑壓壓一片,烏雲滾滾聚集,雲中隱約有雷聲。孔宣立刻啟動了陣法,白光將妲己纏繞。

  妲己似有所覺,睜開眼睛看了孔宣一眼,又立刻閉上。現在她不能分心,只能等著看了。

  「果然引來了天劫。」孔宣冷聲說。天機鏡的力量太過強大,妲己如此瘋狂吸收,自己的實力也在提升,就算站在附近,他和楊戩也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妲己吸收入體內的力量瘋狂旋轉,重新結出金丹,而且還在不斷漲大。

  「守住台下,不許人上來。」孔宣對楊戩道。

  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沒用,楊戩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孔宣圍著妲己繞了兩圈,在外層又加固了一層結界。這是自己的力量,若是天劫太猛烈,他必然要撤走,到時候全靠妲己自己。

  顯然,妲己也察覺到天劫即將臨身,吸收力量的速度加快,爭取在雷劫降下之前能夠將力量吸收殆盡,一舉突破。

  孔宣就站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有護衛的意思,更多卻是爲了看戲。以他的修為,這等天雷動搖不了,妲己力盡之時他可以幫一把,不讓這個女人死就是了。順便也看看,這上古之物引起的渡劫,和普通渡劫有什麽區別。

  力量吸收的越多,妲己就可以分更多心思在別的地方。再次睜開眼睛看了上空,天雷隨時可能會劈下。又看孔宣,妲己立刻嘴角抽搐。

  這副期待的神色是怎樣啊!

  「別分心,你想死嗎?」不僅帶著看戲的神色,而且還說風涼話。

  妲己重新閉眼,屏氣凝神,暗暗憋著一口氣。等到自己能打過他,到時候絕對不客氣!

  烏雲在頭頂上糾纏翻滾不已,卻遲遲不落下。等到孔宣都有點不耐煩,妲己快要將天機鏡的力量徹底挖掘,吸收殆盡,天上才發出一聲悶響,夾著第一道粗大的閃電劈了下來!

  孔宣立刻後退三步,這閃電蘊含的力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第一道便如此厲害。

  妲己周身的結界稍稍浮動,未等激起力量,妲己身上便浮現一層法力,將天雷抵消。那是天機鏡殘餘在外的力量,妲己也發覺事有不對,乾脆不再吸收殘餘的力量,而是運用起來,直接去抵擋。

  孔宣收斂了一閃而逝的凝重,既然有這股巨力,妲己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了。

  只是這第一道天雷降下,就像打開了一道閥門,讓迫不及待湧出的天劫有了突破口。天上雷聲轟轟隆隆,越來越響,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閃電一道接一道接連而下,從一開始的小指粗細,慢慢到幾乎手臂粗。

  妲己咬牙硬扛著,殘餘的天機鏡之力快速消耗。

  天劫?孔宣抬頭看天,這個根本不叫天劫吧?看這架勢,不劈死妲己不甘休啊。

  他算計著,妲己到底什麼時候會撐不住。可是這個女人遠遠比他想得有韌性,就算憑著自己的力量硬抗,也能一下下扛過去,不肯扔出那根救命的翎毛。

  天劫能夠洗身伐髓,能扛總比不扛好。

  而身在其中的妲己卻沒那麼輕鬆,每每閃電打在身上,雖然被自己的力量強抗,一樣能夠抵消,可破碎的電光進入體內,帶來的焦灼感如此劇烈,讓人幾乎無法忍受。

  疼痛……還好已經習慣了,否則的話,自己恐怕已經叫出聲音,向身邊的人求救。

  恍惚中竟然開始走神,在這種重要的時刻,體內的法力卻開始渙散,連帶著神智一起。腦海中出現了很多東西,一幅幅圖畫交替劃過,是天機鏡中的畫面?

  這些畫面,她以為自己忘了,卻沒想到仍然記得。

  冥冥中一個聲音——

  【道以天為陽、地為陰,辟三界,稟公義之天理,享七情而無所慰,奪六欲而無所暨。仙以天道為尊,共功德而不為邪魔所奪;人以人道為忠,不殆勇武智謀而飧,不獎險毒狠辣之魁;魔以魔道所餮,享亟欲而不尊天下之亂,共紅塵殺道之劫。六道輪回,盡在其中。唯天地初開,混沌生奇偶之數,天妖血脈不容於三界之內,遍天地而無存,領靈智卻無善惡之念,眾生恥於肱骨之中,萬物排于友朋之外,嗚呼哀哉……】

  妲己突然睜開眼睛,一道紅光自體內發出,迎著頭頂電光擊了出去,強大的力量幾乎將閃電推回。

  一聲巨響!光芒穿透烏雲,初升的日光透了進來,灑下一片蒼白的光芒。

  烏雲慢慢褪去,天劫結束了。妲己慢慢站起身,那神態與剛剛絕然不同,肌膚仿佛鍍了一層光,晶瑩剔透,強大的力量慢慢隱於體內,透出高深莫測。

  孔宣的神色變了幾變,最後定格在平靜上:「你成功了。」

  「看來是如此,而且不止是成功。」妲己抬頭望天,勾起嘴角。突然跪下,恭恭敬敬三叩首。

  孔宣沉默不語,看到天雷散去,剛剛上來的楊戩卻不明所以。

  妲己站起身,回頭看著孔宣。

  「你知道多少?」

  「知道,卻無能為力,我卻從沒想到你會……」孔宣欲言又止,他從沒有如此躊躇過。

  「我也沒想到我會,可是今日,我偏偏就站在這裡,偏偏就聽到,看到了。」妲己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體內的力量,突然想到一句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是這個意思嗎?                    


☆、見悅襄聞眾事起

  「沒事就好……」輕輕擁抱著妲己,楊戩的神色終於現出這幾天第一次有的柔和:「你可當真嚇人,守著你,需要有一千個膽子才夠。」

  妲己輕笑:「你自己膽子小,還怪得我了,要不要我哄你啊?」

  「調皮。」楊戩敲了敲她的腦袋,仔細看她的神色:「是真的沒事了。」然後便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喂!」妲己輕輕推了推他,孔宣還在旁邊呢。

  楊戩一笑,揉了揉她的髪之後放開,對孔宣大大方方抱拳:「失禮了。」

  孔宣只淡淡與他對視一眼,略微點頭便罷。這男子也有意思,天眼的主人,偏偏愛上背負上古一脈的命定之人,看他的樣子,對待妲己與對待別人的態度毫不相同,想是真心實意。

  「天已經大亮,我們回去吧。」妲己雖然精神好,但身體卻發虛,最後那股力量是傳承了記憶後引發的,雖然強大,讓她以摧枯拉朽之勢度過天劫,可體內剛剛吸收的力量卻消耗不少,仍需鞏固。更何況昨晚自己如此作態,紂王說不定一大早就會趕去看她,撲了個空可不好。

  「你已無事,我不跟你回宮了。」孔宣說。守著妲己這麼多天,做了自己該做的,他也該輕鬆輕鬆。

  「多謝你。」楊戩沉聲說:「若非你在,妲己不會復原如此之快,這份人請我記在心裡,他日必當報答。」

  孔宣搖頭:「不必。」他幫妲己不過是覺得此事值得一幫,事實證明的確值得,還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既然自己心甘情願,何須旁人道謝?

  妲己走上前,對孔宣微笑道:「就算知道你的確不需要,但我總該記住才是,否則便是沒心沒肺了。財帛名利你看不上眼,我也不欲給你那些,只是日後定然還有共事的時候,畢竟你知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才剛開始。所以我們留待以後吧?不管是感謝的報償,還是更多的麻煩。」妲己伸出一隻手:「我想,你願意對不對?」

  孔宣想了想,雖然這個動作的姿勢比較奇怪,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明確,於是他握上妲己的手:「這件事情?我的確願意。」

  回到宮裡,楊戩沒有讓宮女經手,而是自己親力親為,拿了水來讓妲己洗去塵埃,再吃一點東西。然後拿出一丸丹藥:「這是固氣培元的,我備了很久,你總算能吃了。吃完之後睡一覺,若是紂王來了我再叫你,他不來,你也不必理會別的。」

  妲己將藥丸吃下去,一股暖意在丹田升騰。

  「我得讓你休息,就不陪你了,在外面呆著。」

  「先等一下……」妲己拉住他的手:「坐會兒,這麼多天一直忙碌著,你都不想和我說說話?」

  「我不急,我們有很多時間,你先休息好是要緊。」楊戩柔聲說:「這次回山我照你所說,得到了掌教師祖的允許,掌教師祖允諾,只要是順天而行,不韙天道,你迫不得已做下的事情他不會干預。」

  「有這話,我就安心許多了。」妲己輕歎了口氣:「當初讓你去不過以防萬一,卻沒想到,卻真的這麼有用……我和孔宣說得話你聽不懂,為何不問?」

  「你想說的,自然會讓我知道,你不想說的,我又何必多問?」楊戩讓她躺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單肘支在旁邊,撫摸著她的頭髮:「我想問,想問所有的事情,想把你囚在我身邊,除我之外再無任何人,這樣就能彼此廝守,永遠。可我知道你不喜歡,既然是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如何能逼迫你做?」

  妲己和他對視半晌,閉上眼睛:「是不能吧?你和我都不能,結果就只能壓抑著自己。兩個可憐的傢伙……」

  楊戩低頭吻她,輕輕啄吻唇瓣,磨蹭著,淡淡恬靜的氣息瀰漫。

  「有你在身邊就好,不可憐。」

  第二日,妲己來到朝上,像往常一般坐在龍椅之側,代替紂王處理朝政。聞仲看著她的氣色,只是一夜而已,這女人就活蹦亂跳了?昨天自己趕到祭天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太陽明晃晃的,晚上發生的事情全然不見蹤跡。只是石屑紛紛,昭示著曾有過的蛛絲馬跡。

  「蘇妃娘娘,東郊行宮的太子即將回宮,不知娘娘預備如何迎接?」

  妲己眼皮抬了抬:「太子是國之基石,當然不能怠慢,只是今年國事繁雜,如今宮中銀錢吃緊,太子為國為民,自然不會願意勞民傷財。聞太師去辦吧,相信必然會處理妥當。」

  「此事應由後宮辦理,前朝不好參與。」聞仲立刻回答。

  妲己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就是爲了試探自己的態度?在早朝上提出這個,真是討厭。

  「本宮如今的身份可不適合,不若讓太子再住一陣子吧,先準備登基大典。」

  聞仲的嘴唇動了動:「謹遵娘娘旨意。」登基之後,太子與二殿下見到妲己就要稱母后了,自然也不能對她做什麽。這樣也好,否則兩位太子年輕,難免急躁些,萬一和她撕破臉,妲己下手可不會客氣,看現在的姜王后就知道了。

  散了朝會,妲己將聞仲留下:「想跟我說什麽就說,省得日後再來找我,說不定那時候我就有事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何必我說?太子是殷商之後,你絕對不可以傷其分毫。」

  「若是他們不來招惹我,我自然沒這個心思。」妲己說道:「我是妖,王上與我之間不會有後,太子自然要留著。你去告誡他吧,讓他不要招惹我。」

  「你廢了姜王后,太子會不恨你嗎?蘇妲己,無論你今日的話是真是假,就算太子真的恨你入骨,我也不會讓你碰他分毫。」

  「是嗎?可是若他真的恨我入骨,我怎能留這麼一個人?」妲己似笑非笑道:「不如我們試試看?看是你先說服太子還是先說服我?不過如果太子先對我出手,你就不要怪我了。」

  「太子是帝統!」

  「卻不是我的孩子,聞太師,如果有一個人要殺你,你會不反抗?」妲己的身形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冰冷鋒利的指尖抵在咽喉上:「現在,殷商可說是由我撐著的,那麼,現在我說要殺你,你有理由不能反抗我,要不要反抗?」

  「商朝不是靠你一個人,還有大臣們。」

  「是嗎?不過……」妲己側頭想了想,收回自己的手:「算了,不和你說這些,我暫時不會動太子,他想動我也沒有那麼容易,你放心。」

  聞仲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這幾日我病中,朝歌沒發生什麽事情吧?」妲己又問。

  還是這個問題,似乎最近她總是問這個問題,發現了什麽自己沒發現的?突然想起姜文煥,除了他突兀求救之外,似乎沒什麼別的重要事情了。但聞仲還是搖頭:「什麽都沒有,你生病喜歡疑神疑鬼?」

  「這倒不是,是我覺得該出點什麽事。」妲己眯起眼睛盯著他的表情,須傾笑道:「真有什麽事可別瞞我,我出事和殷商出事只差一線,這句話不是假的。」

  重新擁有了法力之後,所以延遲的事情都可以開始佈置,封後大典自然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也不能耽擱。

  妲己召見了費仲,賞了他幾樣珍寶,許了高官厚祿,讓他去調查所有的朝廷大員,巨細無遺最好。這種事情交給這種小人是最適合的,不僅做得好,還非常盡心盡力。

  因為如今的朝堂上,小人沒有什麽可作為之處,妲己好不容易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就算死也不會放過。

  費仲再次來覲見的時候,是難得秋高氣爽的天氣,三天之後就是十五,封後的大日子,妲己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的琉璃的茶杯,一副慵懶的模樣。

  費仲只看到一眼,立刻躬身走上前,跪地參拜。

  如今他的身家性命,前程錦繡,全在妲己身上了,他可不敢招惹她生氣。

  「起來吧。」妲己將茶杯放到一邊,拿過旁邊侍女捧著的冰海棠,如今正是收穫的時候,酸酸甜甜再加冰冰涼涼,好吃得很。

  「謝王后娘娘。」費仲諂媚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微臣當日恐怕不能和娘娘說話兒,今日現在這裡給娘娘道喜了!」

  「好了,嘴甜。」妲己笑眈了他一眼:「交代你的事情若是辦好了,才算是真正給我道喜。如何?」

  「不敢有辱娘娘的厚望,微臣辦好了!」費仲立刻上前一步,拿出一卷竹簡:「請娘娘細覽。」

  妲己翻得速度很快,該看到的卻一點也沒錯過。費仲做得不錯,每位大臣的性格習慣都在上面,甚至還有家庭境況。

  「你做的很好,我相當滿意。」放下竹簡,妲己笑道:「姨丈辛苦了,不知道要本宮如何獎賞你?」

  費仲的喜色一閃而沒,立刻揮手道:「哎喲喲,哪裡敢要娘娘的獎賞?娘娘只要心中歡喜,那就是微臣的福分了!」

  「呵呵,你這話我愛聽,好了,賜座。」待費仲坐下之後,她才開口道:「日後就像這樣,每月給我報告,若是有什麽意外,也要隨時進宮告訴我。」

  「是。」費仲立刻躬身道:「不過娘娘,我發現聞太師……聞太師似乎有點異動。」他小心看著妲己的神色。

  妲己一點異常都沒有:「繼續說。」

  「聞太師經常去武成王那裡,也不知道談些什麽,而且有時還是晚上。」

  「晚上嗎?呵呵……」妲己想的卻不是這個,來自現代的小女孩嘛,多少都有有點奇怪的想法,對於男人和男人之間。想歪了,非常正常。

  「是的,晚上的時候很多。」費仲連忙說道:「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麽,不過有一日姜文煥也在,所以微臣想……微臣想,或許他們會對娘娘不利。」

  「嗯。」妲己低頭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費仲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娘娘,我們應該採取策略才對,否則的話……總不能讓對方先下手為強。」

  妲己看了看他,勾起嘴角:「費大夫,你現在已經是上大夫,做官不能著急,陷害別人更加不成。聞仲……我瞭解得很,他一心一意只有江山社稷,甚至君王都不放在眼裡,這個男人傲得很,卻也執著得很。以我現在的位置,現在的作用,他不會對我動任何心思,甚至會保住我。不過以後就不一定……」

  費仲不太明白妲己的話,但是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也挑錯了人去挑撥離間。於是他立刻跪下:「也許是微臣誤會了,微臣只是擔心娘娘的安危!」

  「我知道,姨丈不必如此,起來吧。」妲己起身道:「你只需做到我讓你做的,不必多加猜測,更不要妄動,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多餘的事情做了,反而是禍事。」

  「是是……」費仲立刻心領神會,賠笑道:「只要是娘娘叫微臣做的,微臣絕對巨細無遺,娘娘不叫微臣做的,微臣也不會越過半分。」

  「這就是了,我知道姨丈是個聰明人。」妲己走到屏風後面:「你先下去吧,本宮絕對不會虧待真正忠心的人。」

  「多謝娘娘。」就算妲己看不見,費仲還是恭恭敬敬跪叩,然後才離開。

  楊戩也走到屏風後,為妲己更衣。

  感覺為自己更衣的手由女子變成男子,身後那人的身高也抽長,妲己笑道:「他不錯吧?雖然是佞臣,但也算忠心。難怪人家都說,佞臣才是最忠心的,因為要巴結著君王,所以忠於君,並非忠於國。」

  脫下淡藍色的長裙,妲己換上淺黃色的絲綢疊衣,將白色輕紗纏繞在手臂上。

  「正好是你所需要,忠於你。」楊戩為她披上透明的白紗外袍,看著她這副嬌俏可人的樣子:「又要去哪裡?」

  「你沒聽剛剛費仲說嗎?聞仲可是隱瞞了我一些事情。薑家的人可不老實呢。」                    


☆、蒼茫沉浮見殘意

  妲己的心情不錯,看著面前瑟瑟發抖的這位,就算知道他一半的懼怕是裝出來的,卻不掩愉悅。

  「姜將軍……怎麼了?本宮沒有那麼可怕吧?」妲己放下茶杯,茶碗與杯蓋交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個安靜到可以聽到呼吸的地方更為清脆悅耳。

  「微臣位低言微,娘娘威重,微臣不敢不敬畏。」姜文煥立刻說,小小的年輕聲音還顯得有些稚嫩,到讓人覺得不是假話了。

  「威重?起來。」妲己輕輕敲擊著幾案:「會嗎?武成王,你也這麼覺得?」

  黃飛虎抱了抱拳:「蘇妃娘娘自然不同。」

  「就算我不同吧,也沒到那麼誇張的程度,還威重?天子威重,我差得遠了。」

  「是,但微臣還是尊敬娘娘。」姜文煥的認真,比費仲看上去都實誠。這一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當面為你鞠躬盡瘁,背後說不定做出什麽。

  妲己見他不肯起身,也就由他跪著:「我只是聽到些風言風語,便來武成王這裡看看,沒想到姜將軍真的在呢。將軍真是兢兢業業,如此一絲不苟……卻不知上官的家裡不是你能夠常來的嗎?知道的,說是您為精益求精,希望能夠報效國家,不知道的,還不得說你居心叵測,巴結上官?」

  「微臣怎麼敢?微臣全心全意只爲大王與娘娘知遇之恩,報效國家!」姜文煥鏗鏘有力地說。

  「是嗎?這麼說,姜將軍九日之前漏夜前來,後來滿面淚痕而去,也是爲了這個?」

  姜文煥的手一顫,聞太師不是說,那天晚上蘇妃另有要事,這些事情不會被她發現嗎?難道是誰說了?心中有鬼,他的語聲便頓了頓:「當然、當然是如此。」

  這一聲磕巴,黃飛虎便知道不好,蘇妲己人精一樣,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果然,她笑得更加燦爛,眸底的光也更加冰寒:「好,很好,真不錯……武成王,你有什麽想說的?」

  黃飛虎低頭道:「微臣心思,娘娘豈會不知?微臣無話可說,一樣無需多說。」

  「這倒是……」都是忠於殷商,無可動搖,卻沒有一個是忠於自己的。妲己撇了撇嘴,算了,早知道的事情,有什麽可鬱悶的?黃飛虎素來剛強,耿直過了頭,若不是飛燕在自己手裡,連這般屈膝低頭都不會有。

  「姜文煥,最近也無戰事,我看你身手不錯,不如在宮裡當差吧,做王上的護衛是個好差事。」妲己突然說,然後站起身:「不打擾武成王了,本宮還有其他地方要去,姜文煥便跟著本宮去吧,今日就進宮好了。」

  姜文煥冷汗就下來了:「娘娘,微臣還有要收拾的東西……」

  「讓人幫你拾掇,既然進了宮就是王上的心腹,莫在意那些小事情。」妲己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姜文煥,捕捉到他向武成王求救的目光。

  越是排斥自己,敵意便越深厚,這個人已經不能留了。

  「姜將軍,如此戀戀不捨,難道還有話對武成王說?」

  「不,沒有。」姜文煥只能走,他知道,自己這身體只要踏入王宮大門,便再沒有出來的時候了。只盼著聞太師和武成王有這個心,能夠在死之前,救他於水火之中。

  「蘇妲己帶走了姜文煥?」聞仲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站起來:「你怎麼沒阻止?」

  「那是大王最寵愛的妃子,三天后就是王后,我又不是你,怎麼阻止?」武成王道:「他們離開後我就立刻來找你了,現在應該剛剛進宮,你若要阻止,可以去找妲己,她不可能領進宮後就把人殺了吧?」

  「我去看看,你即刻回去等消息,若是妲己真有殺人之心,姜文煥便不能留在朝歌了。」廢了姜王后沒關係,至少人還活著,若是再殺了姜文煥,東伯侯不反才是怪事。

  「好,那我回去準備準備。對了……」黃飛虎停下腳步:「這一路有人跟著我,你最好也注意一點,或許……也能問問?」

  有人跟著?聞仲一愣,會是妲己的人?她派人跟著武成王做什麽?

  大晚上闖進聞仲寢室,這種事情妲己常幹,可大晚上跑進妲己的宮中,聞仲還是頭一遭。事情緊急,他也顧不得避嫌了。

  妲己一腳把楊戩踢到那邊暗格下面去,披上自己的外衣,將兩重床帳全部拉下,看著外面闖進來的人。

  「聞太師?你是希望我說稀客,還是治你的罪?」

  聞仲沒有靠近床鋪,他是顧不得避嫌,也不能上趕給妲己送把柄:「蘇妲己,你做了什麽可要我說?」

  「我本想說不用……不過你還是說吧,我做得事情太多,天知道你指的是什麽。」

  「姜文煥。我在宮中遍尋不得,你將人藏在哪裡?還是說,已經殺了?」

  「殺?我可沒有那個心思殺他,給自己找麻煩。」妲己輕聲說:「至於去哪裡,聞太師何必問?這宮中的事情外臣不該多問,聞太師向來懂得禮數,怎麼今日這般奇怪啊……」一邊說一邊穿衣服,披上外袍系上腰帶,將楊戩放在床腳的男衣塞進被子裡,妲己掀開了床帳:「瞧這殺氣騰騰的,還以為你是來行刺呢。」

  「別移轉話題,姜文煥殺不得,你理應知道。」聞仲沉聲道:「交給我,我自不讓你再見到他就是。」

  「這並非聞太師可以決定的,姜家可不是易與之人,姜文煥若歸東地,東伯侯必有反心。」妲己冷冷道:「他留在這裡,便是制約,這點莫非聞太師不懂嗎?」

  「無需留在宮中!」

  「那留在軍營,留在你和武成王身邊?」妲己冷笑:「他見過你們不止一次吧?哭哭啼啼唧唧歪歪說過什麽?就算沒聽到,我也一樣能猜到。聞仲,你若撒手不管,我自然可以讓他不再成為我的威脅,留他性命。但若是你一定要將他收在掌心護著,別怪我容不下他,一了百了!」

  「一個將軍,對你有何威脅?」

  「你這麼希望他出去亂跑,勾搭朝臣?」妲己反問:「若是他有一日成功脫困,回返父親那裡,回頭反了朝歌,這罪責是不是聞太師擔著?」

  聞太師眉頭深鎖:「休得胡言,你怎麼就能夠斷定薑家必反?就算幽禁了姜王后,也並非全然不容於情理之中。」

  「怎麼斷定我不會告訴你,但我說他會反,他就會反。」妲己抱著手臂,坐在一旁冷冷看著聞仲:「我記得聞太師從不是婦人之仁的人,今日是怎麼了?竟然一力要保下叛臣逆子。」

  「我保下他,才是為了殷商基業。」聞仲簡直要咬牙切齒,這只肆意妄為的狐妖,她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看了聞仲一會兒,還是妲己先收斂了自己的怒氣,揮揮手道:「先冷靜一下,坐下來,我們慢慢談。我承認,我帶姜文煥進宮是為了免除後患,但這個免除後患的法子,和你想的絕對不同。」

  「我是說,你這樣沒有必要。」雖然仍然板著臉,聞仲卻已經坐下:「我自有辦法,薑家不會反,東地可以安寧。」

  「是嗎?其實我也有辦法,懷柔而已,誰不會呢?現在我掌控著朝政大權,由我來做或許更好,姜桓楚不是個笨蛋。」搖了搖頭,妲己輕聲嗤笑:「沒用的,既然知道沒用,我何苦還要做這些事情?還不如用更簡單的方法,沒有情義,卻更能掌控。」

  「什麽辦法?」聞仲起了好奇心,甚至忘記問她爲什麽沒用。

  「這個嘛……說了就不靈了,你可以自己看,不過不要插手。」

  聞仲冷哼:「不靈?我看你就是怕我阻礙吧?必定不是什麽好方法。」

  「嗯,我承認,是陰險的辦法來著。」妲己吐了吐舌頭:「我是小女子嘛,不像你們大男人,用這種辦法我是大大方方來著,我知道你看不慣,所以,別插手就是了。」

  聞仲很想撬開妲己的腦殼,看看裡面裝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種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她果然已經沒有腦子了吧!

  妲己用袖口掩住唇,遮擋狡猾的笑意:「我的提議如何?你還是先看著吧,若是實在看不過眼,再來找我討論,不過可千萬不要隨便做些什麽哦。」

  聞仲站起身,一句話不說走了出去,他實在沒這個耐心留下了!

  「等等。」妲己卻叫住他:「怎麼來的怎麼出去,你想明天一早流言滿天飛?」

  聞仲側頭瞪了她一眼:「在你的宮內會有流言?」說完,大踏步離開壽仙宮,還重重關上了門。

  妲己揉著耳朵:「一如既往,凶巴巴的……」

  床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楊戩的手指代替她的手,輕輕在耳垂上掐了一下:「你就這麼對我?」好嘛,噗通一下世界黑暗了,那一腳踹得絕不留情,他怎麼不知道,妲己的床側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暗格?

  妲己側頭,吻了一下他的指尖:「怎麼?委屈你啦?我可不知道聞仲會闖進來,那個暗格是以防萬一,防紂王的。」

  「猜到了。」楊戩把她一把抱起來,重新走向床鋪:「不過現在不提這個,你應該好好補償我一下……」

  當晚的補償讓妲己腰酸背痛,更要命的是,紂王一大早就興致勃勃過來了,讓妲己第二次把楊戩踹進暗格。

  「王上。」

  「愛妃,寡人忍不住來瞧瞧你,即將封後,寡人實在高興得很。」紂王哈哈大笑,春風得意。自從有了妲己之後,後宮千嬌百媚,眾臣不來聒噪,政事無憂,吃喝玩樂,日子愜意地仿若身在雲端。如今立後,無一人反對,歌功頌德,豈不是大好的朝景?自從登基以來,這可是沒有過的。

  「王上,臣妾也開心,可是王上這個樣子……」妲己紅著臉輕嗔道:「若是要朝臣知道,怕不是要笑話?」

  「誰敢笑話寡人?況且,這本就是該萬民同喜的事情,寡人已經下旨,大赦天下!」

  「多謝王上,王上的子民們也能夠同沐恩德。」話雖如此說,妲己卻帶著輕愁,不似表面那麼開心。晨起只著一身素白寖衣,更加楚楚可憐。

  紂王連忙擁住她,像小心翼翼對待的珍寶:「這是怎麼啦?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與寡人說,寡人自當爲你做主!」

  妲己搖了搖頭:「不,王上,什麽都沒有……對了,太子與二殿下快回來了,王上與臣妾都要準備準備,王上很久沒見到兩個孩子了吧?」

  紂王一愣,他雖非聖明,卻並不笨,立刻反應過來:「愛妃,你可是爲了寡人的兩位王兒?」

  妲己低下頭,眼眶已經紅了:「王上恕罪,臣妾不是……只是姜王后被廢,後宮前朝留言紛紛,總說是妲己狐媚惑主所致,臣妾只怕……只怕若兩位殿下也是這般想法,又如何是好?只盼著自己將迎接的事宜打算好,不至於兩位殿下對我有偏見。只是心中難免惴惴,始終不安罷了。」

  「愛妃,你如此識大體,寡人當真欣慰。你放心,那薑後身為正宮卻行事荒誕,不知賢德,逕自使人行刺於你,是自找死路!兩位王兒雖為王后所生,卻也是寡人的兒子,不會如此不識大體。難道還信不過寡人的話?愛妃放心,若是王兒忤逆,寡人必然站在你這邊!」

  妲己這才露出笑容,真正歡欣:「多謝王上。」

  紂王心情大好,於是難得親自去上朝了。

  妲己長出一口氣,揉著腰坐下來稍事休息,看著楊戩再次從床下爬出,黑著一張臉。

  「這次是意外,不怪我,不許對我發火。」

  楊戩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會習慣的!」然後他正色,對妲己沉聲道:「今日對紂王說了這些話,太子便不會成為你的威脅了。」

  妲己瞟了他一眼,輕飄飄道:「也許,誰知道呢……」

悠于 2015-12-20 14:23

☆、外攘東夷亂始生

  立後之日,豔陽高照。

  晨起妲己便從吹拂的風中感受到了熱度。

  日月上身,山河在肩,金色的鳳冠垂下珠絡,背後的玄鳥展翅欲飛。

  妲己晃了晃手臂,搖了搖腦袋,無論如何都不舒服,太重了。

  楊戩輕輕按在她肩膀上,讓她坐下:「等一等,就要出去了。」

  妲己扯著袖口:「我就納悶,紂王弄得如此興師動眾做什麽!」

  「討好你。」楊戩簡單地說。他也不喜歡,這豔紅與金黃的嫁衣,本應是妲己穿給自己看的,而不是另外一個男人。

  「他討好的時候在後頭,倒是現在心急起來了。」抿了抿紅色的唇紙,妲己看著鏡中的自己。古代的銅鏡模模糊糊,卻也能看出美輪美奐。

  「楊二郎,你今天就在壽仙宮裡休息吧。」

  「如此盛大典禮,你身邊跟著的侍女不會少,沒有人會注意我。」

  「可我卻不想讓你去。」妲己柔聲道:「明明只是一場戲,何必讓你看著心裡不自在?你不自在了,難道我還會開心不成?」

  楊戩低頭吻她:「無妨,既然知道是一場戲,不自在又如何?總好過一個人在宮裡,聽著歪頭鼓樂喧天。妲己……只要不是在你身邊,怎樣我都不能放心。我已經怕了,一次次的傷,一次次的痛,我怕有一天你會消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妲己回抱他,突然咬了他一口,咬在鼻尖上:「對我這麼沒信心?你瞧,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這就叫因禍得福,而且是更上一層樓呢。」

  額頭貼著額頭,輕輕磨蹭,兩個人都露出笑容。這一刻的溫暖,便是最滿足的時候,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

  「讓我考慮一下,今晚大喜之夜,讓你來侍寢啊。」妲己輕聲笑道。

  「侍寢?那敢情好,我就等著王后娘娘的傳召了,娘娘千萬別把我丟到一邊,忘了啊。」啄吻她的唇,楊戩笑著看她在侍女的簇擁下離開壽仙宮,坐上八抬大轎,沒有跟去。

  妲己有一點說對了,自己真的是很不舒服。有朝一日,如果自己可以娶她為妻,他必然會舉辦一個最盛大的婚禮,比今天更加盛大百倍千倍,讓全三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才是真正互相屬於對方的人!

  宮門閉合,他回過頭,暗處卻有一張臉。陰測測的聲音響起:「郎情妾意,你日子過得真舒坦。」

  楊戩嘴角抽了抽,無奈走過去:「師父,你又做什麽?」

  「做什麽?我什麽都不做!你這個不孝徒弟!!」玉鼎真人突然蹦起來,對著楊戩捶胸頓足。

  「天啊地啊師尊啊,你說說這是什麽世道?都是嫁出去的徒弟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呢,胳膊肘向外拐哦,壓根兒不記得還有我這個師父了,回山也不說看我一眼,就當我不存在啊!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最後養出一個不孝的徒弟,我苦啊我……」

  楊戩已經說不出話了,木著一張臉,冷冷看著玉鼎真人撒歡一樣。

  直到他眼珠一瞪:「你也不說來勸慰我兩句?真要做不孝徒弟啊!」

  「師父,徒兒看您挺開心,讓您激動一會兒。」楊戩勾起嘴角:「開心夠了?」

  「我開心個鬼!」玉鼎真人揉了揉臉:「越大越不好玩,自從你有了那只狐妖,自己說,還是個好徒弟嗎?」

  楊戩躬身施禮:「師父莫怪,徒兒自然是惦念著師父的,只是妲己身邊危機重重,徒兒心裡不安啊,只能守著才成。」

  「所以我才說,你是被那狐狸精勾去魂兒了!」

  「師父!」楊戩立刻皺眉,不喜歡玉鼎真人這麼說妲己。

  「我不說,我不說了行不行?天啊……」玉鼎真人翻了翻白眼,這輩子最寶貝的徒弟就這麼被勾去了,他還能怎麼?

  楊戩坐下:「師父,這次來是找我吐苦水?」

  「吐吐不成?我就是一說。」玉鼎真人撇了撇嘴:「徒弟啊,我問你,你上次回山去找師尊,說什麼了?」

  楊戩目光一閃:「閒聊而已。」

  「閒聊?聊到師尊把我叫去,巨細無遺將你問了一遍?」玉鼎真人拍桌子:「給我說實話!」

  「的確是閒聊,不過幫了妲己一把,自己的事情沒說什麼。」楊戩淡淡道:「師父不必在意,掌教師祖不過說說而已,沒什麼的。」

  「徒弟,不是我說你,三教簽押封神榜的事情你也知道,想著點自己吧,別總想著那只狐妖。她自己對付不了嗎?我看不儘然。」一提起妲己,玉鼎真人除了抱怨還是抱怨。從一開始那只狐妖就陰了他,拿了他的斬仙劍,到現在還沒還,勾搭了他的徒弟,都不著家了。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自然清楚,修為一直沒落下,師父不必擔心。至於其他……師父還不知道我嗎?也沒什麼。」

  玉鼎真人歎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對於楊戩的一切,或許沒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楊戩身在崑侖山,心卻不在,他承認自己是崑侖山弟子,卻從來不歸於此。沒有一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內心深深的痛楚與傷痕無可復原……他壓抑著自己,如此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人,自己又橫加阻攔,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玉鼎真人又開始抓頭髮。可是他愛上什麽女人都可以,怎麼就愛上這麼一個在風口浪尖上,脫不了殺劫的呢?

  「師父,你再撓下去,腦袋就要破了。」知道玉鼎真人是當真擔心自己,楊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師父,你放心就是,以你徒弟的本事,難道還怕什麼嗎?」

  想了想,玉鼎真人有了笑意:「說得也是,那我不管你,不過你記住,自己的修煉不可以落下,和其他人相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請師父放心。」

  這時,外面的鼓樂聲想起,楊戩看向窗外,神色複雜。

  看著他這個樣子,玉鼎真人湊過來:「徒弟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你……這麼說吧,這個是紂王的女人,你是什麽心思能毫不在意,還守著?」這才是他最不忿的一點,他覺得自己的徒弟受委屈了。妲己已為人婦,怎麼配得上?

  楊戩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他,於是他微笑道:「從頭至尾,妲己和紂王就沒有半點關係,她只是我的人,僅此而已。」

  玉鼎真人一愣,隨即無語了,早知道這樣,他還擔心個什麽勁兒?

  「我說徒弟,以後有什麽事情先告訴師父,省得為師為你擔心。」他有氣無力地說。

  楊戩笑著應承,卻沒保證。有些事情當然不能說,否則才是真的讓人擔心。更有些事情是要爛在肚子裡的,那是他對妲己的保證。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玉鼎真人正了正神色,嚴肅說道:「申公豹被徹底逐出師門了,師尊已有法旨下達。」

  楊戩神色一動:「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你那次回去之後不久,他也回來覲見了師尊,我不知道原因,似乎他是求師尊做主,反而把師尊給惹火了,第二天消息傳開,師尊就把他逐出師門了。」玉鼎真人雙手一攤:「我就知道這麼多,聽說申公豹經常和你……不對,是和那只狐妖作對,會不會因為這個原因?」

  「也許,掌教師祖……」楊戩想了想,用了一個比較妥帖的說法:「很看重妲己,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若申公豹回去搬弄是非,掌教師祖是會向著妲己的。」

  玉鼎真人很迷茫:「連師尊都看重?這只狐狸到底哪裡好?和你在一起之後,她連杯茶都沒說敬給我呢。」

  所以這才是重點?楊戩嘴角抽了抽,乾脆不說話了。

  妲己在宴席上,紂王實在高興,再加上向來不著調,舉行的竟然是國宴。

  眾臣三跪九叩,看著上面哈哈大笑的紂王,還有抿唇淺笑的妲己,牙根兒都有點癢癢

  。沒辦法,國宴這種東西,大王一舉杯,下面立刻要站起身行禮,然後才能喝酒。再加上這次國宴是打著為妲己封後慶典的旗號,妲己一舉杯,他們也要同樣如此做。酒沒喝幾次,大臣們上躥下跳,兔子一樣折騰著,都精神萎靡了。

  妲己上面看著,實在忍不住想笑。

  國宴是展示君權的地方,紂王很享受這一點,絕對不會說出讓大家隨意的話。而妲己,她雖然不喜歡這麼一板一眼吃東西,卻很喜歡折騰人。

  聞仲黑沉著一張臉,這次,他總算是看出紂王對妲己寵溺到什麽程度了。好好一個封後大典,竟然如此出格!

  妲己眼波流轉,正好對上聞仲的不忿,勾起嘴角,那笑意更加深邃。

  「王上,您對臣妾這樣好,臣妾敬您一杯。」

  「好,好。」紂王立刻與她對飲,根本沒在意下面的大臣們怎麼樣。

  而下面那些起身,跪叩,再起身,坐下,早已經麻木了,甚至不用紂王說平身。

  「今日才是大婚,是妲己與寡人真正的婚禮。」

  「是。」妲己笑得很甜,帶著羞澀的味道。

  這嬌羞引得紂王心癢癢,於是又喝了一杯,下面再一次人仰馬翻。

  就算如此,也得裝出喜悅的樣子來,普天同慶嘛。

  可是在這種開心的時候,不該被任何事情打擾的時候,偏偏有了麻煩。

  「報————」傳令兵直闖宴會,單膝跪地。

  「報大王!東夷興兵作亂,攻打東地,東伯侯抵禦不能,已失了七個城池!如今東臨關告急,急報求援!!」

  滿場震驚,東夷異族打到了東臨關?開什麼玩笑……那等於東伯侯已經失了極近半片的東隅之地!

  聞仲立刻起身:「大王,請移駕!」

  紂王皺眉,心中無限反感,什麼時候不好,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報?好好的興致全給攪亂了!

  妲己撫上他的手臂:「王上,朝政要緊。」

  「可今日是你的大日子。」紂王沉聲說,再看那傳令兵的時候,目中就已經帶了殺機。

  妲己一笑:「臣妾等著王上就是,難不成還跑了嗎?」輕輕推了紂王一下,妲己盈盈淺笑著起身:「先告退,王上莫要動怒,小心自己的身體。」

  回到自己的壽仙宮,宮殿早已經佈置的富麗堂皇,看了一天這種紅色和金色,妲己都有點視覺疲勞。她拍拍手,簾幕翻卷,變成黑與白的交雜,這才能緩和了心情。

  坐在那邊思索片刻,她突然笑出了聲音。

  「怎麼了?」楊戩從後面轉出。

  「東夷叛亂了,東伯侯求援,這個時候來搗亂紂王是千百個不願意的,卻也沒轍,我只稍哄了哄他就讓他去了,只怕不一會兒就會回來吧?」

  「去了就去了,不回來不是更好?」楊戩輕哼。

  「呵呵,哪裡好?以紂王的脾氣,這時候絕對沒心思處理政事,再加上朝臣逼迫著,不吵翻天才怪。」妲己懶洋洋道:「等他們吵完,紂王回來,我再令他入睡,重新召集朝臣商討國事。」

  紂王愈加昏庸,自己才愈加重要。

  「小鬼靈精。」楊戩點了點她的額頭:「先休息一下,你今晚不一定能有空歇著了。」

  「嗯,那我稍稍睡一下,紂王很快會過來,到時候別忘記叫醒我。」

  「自然不會忘,放心。」楊戩坐在床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訴她,關於申公豹被徹底逐出師門的事情。也罷,等她醒來再說吧。妲己似乎沒有安生的時候,養病那幾月是最輕鬆的,自從好了,就立刻開始忙碌奔波,做不完的事情。

  只是靜謐沒有延續太久,很快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楊戩推了妲己一下,然後隱沒自己的身形。

  妲己睜開眼睛,眨了眨立刻恢復清明,坐起身等著紂王進來。

  果不其然,紂王是挾怒而歸的,一進屋,便喘著粗氣,重重坐到一邊。

  妲己立刻迎上前,輕輕揉捏他的肩背:「誰這麼不長眼,又惹王上生氣了?」

  「還不是朝上那群老古板,一群庸才!倘若事事都需要朕,要他們有何用!」

  妲己勾起嘴角,大王的作用的確不是事事親力親為,而是要如臂指使掌握臣下,否則,還要這個王做什麽?

  「王上莫生氣,眾臣就是這樣,自己拿不了主意,還不是要王上一言而決?」

  「此事愛妃明日一早辦了便是,莫讓他們再來煩我。」一年多的酒色,紂王早已不習慣朝政,只覺得腦袋疼。

  妲己柔聲答道:「這個自然,不會再讓王上煩心。時候已晚,王上……可要休息?」

  紂王看著她雙眸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扇在心裡,扇得又癢又熱,立刻色授魂與:「自然,自然,我們應該休息了……」

  他把妲己壓在床上的瞬間,妲己微微張口,吐出一股幾不可見的煙霧,讓他陷入自己編造的最美麗、最滿足的夢境中。

  將人推開在床內側睡好,妲己理了理頭髮,看著窗外的天色。現在也只是傍晚而已,紂王剛進來不久,她還不能離開。

  楊戩從後面摟住她,直接把她抱下床:「洗澡。」

  妲己回身攬著他的脖子,輕輕一笑:「他又沒怎麼碰到我,你吃什麽飛醋。」

  「我恨不得他離你遠一點。」楊戩緊了緊摟著她腰的手臂:「不是爲了這個,你身上有酒氣,一會兒不是還好去見群臣?帶著酒味兒不好。」

  妲己蹭了蹭他:「好不好的,隨便啦,有你替我照顧著,什麽都不用我自己操心……我只知道,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就一張嘴會說話。」楊戩露出溫柔的笑容,抱著她走到宮後浴室。

  他們離開之後,人影一閃,申公豹出現在床前,寒氣森森地冷笑。

  「蘇妲己,你害得我眾叛親離,被師尊趕出了師門,我一樣不會放過你!等到紂王發現了你們的□,我看看你還能不能這般如魚得水!」

  五指一張,一道黃光進入紂王體內。

  紂王皺起眉頭,翻了個身,但是沒有蘇醒。

  申公豹眯起眼睛,真是沒想到,蘇妲己的實力竟然這般強,自己的力量看來是及不上了。但並不是沒辦法!雙臂圈成一個圓,全力施為,那楊戩帶著蘇妲己去沐浴,兩人親親我我,沒一會兒出不來,有足夠的時間任他施為。

  圈出的力量越來越強,凝成一條線,向著紂王開始延伸。

  他就不信,好歹自己是跟著聖人修習多年,難道還沒那個狐妖有本事嗎?

  眼看線就要觸及紂王的身軀,旁邊卻突然一柄飛劍刺來,將線打散。

  申公豹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胸口悶塞,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他立刻環顧四周,不敢發出聲音。誰?是誰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內裡傳出妲己的軟語溫存,肯定不是那兩個傢伙。

  然後他看到整個屋子的四周開始瀰漫霧氣,隔絕了這裡的景象,還有聲音。

  一個突兀的聲響響起:「幹嘛?你就算再恨蘇妲己,別把楊戩捲進去!」                    


☆、征塵滾滾卷朝歌

  申公豹沒有想到,阻止自己的竟然是這個人!

  「玉鼎真人……」憤恨,更多的卻是慌亂。玉鼎真人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可不是簡單貨色,如果他出手,自己就要折在這裡了。

  「申公豹,你應該好好閉門思過,想想爲什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才對。」玉鼎真人搖頭:「而不是就這樣跑出來,找妲己的麻煩。」

  「爲什麽我不能?爲什麽我要閉門思過!」申公豹胸膛起伏急促,顯然十分激動:「雖然我身為妖族,但是兢兢業業孝順師父,學習法術,從未慢待!憑什麼……憑什麼這只狐妖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就讓我被逐出師門,成為笑柄!!那副妖魅的樣子,難道就迷惑了所有人嗎?當真是狐媚子一個——」

  「喂喂,別說我徒媳婦的壞話!」玉鼎真人立刻跳起來反駁:「再說了,你這話是說師父也被狐妖迷惑?大不敬!你被逐出師門,還不是因為自己野心太大,不服師尊將殺劫大任交由薑子牙處理?興風作浪的,才致今天的地步。我看,你如果再不迷途知返,早晚動搖了修煉的本心,萬劫不復!」

  申公豹的面龐抽動了兩下,帶著一種扭曲:「你不用嚇唬我,我和蘇妲己絕對不死不休!玉鼎真人,你莫非真要護著那個狐妖嗎?她一樣也勾引了你的弟子!」

  玉鼎真人翻翻白眼:「別跟我說這個……」

  趁著他晃神的一瞬間,申公豹撞破了結界,直接從窗戶撞了出去。

  玉鼎真人瞪大眼睛,立刻追出,這人要是在自己手裡跑了,那得丟臉死!

  他們都離開之後,妲己才慢吞吞走出來,將打開的窗子合上。她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只披了一件單衣,但肌膚已經幹了,顯然離開浴池很久。

  申公豹沒有出現的時候,她與楊戩便察覺到有人,只是故做親熱離開。沒想到玉鼎真人在,於是妲己去洗了個戰鬥澡,十分鐘搞定。

  「看來師父還是挺維護你。」楊戩也走出來,渾身都是濕的,連衣服也發潮,神色不渝。妲己說什麼做戲要逼真,竟然把他就那麼推進池子裡去了!「

  愛屋及烏,那是你的師父,他說我的壞話都那麼多,竟然不許別人說。」搖搖頭,妲己坐回床沿,開始換衣服,一邊換,一邊側頭瞟楊戩:「不知道什麽叫非禮勿視嗎?女人換衣服的時候,你應該把頭轉過去。」

  楊戩一笑,拂衣坐在一邊:「不知道,我喜歡看著你。」

  妲己翻翻白眼,隨他看,反正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自己才不害羞。

  等妲己穿好衣服,楊戩輕聲道:「我不陪你去了,申公豹有可能會回來,我還有話和師父說。」

  妲己點頭:「你小心些,傷虎噬人,就算你比他強,也可能有危險。」

  楊戩點頭:「放心。」

  這一個晚上,除了紂王,就沒有一個人睡好的。

  坐在廷上等著眾臣,妲己打了個哈欠,果然昏君才有好日子過啊……

  門口一個黑影,聞仲大步走進來,看見妲己坐在這裡,神色微松,隨即立刻冷嘲熱諷道:「怎麼?不好好享受你的新婚之夜?」

  「我若享受了,明天一早,你不會罵我罵到狗血淋頭?」妲己挑眉道:「一起等一會兒吧,你來得真早,我的詔旨剛剛發出去呢。」

  聞仲坐下,以他的身份,和妲己商討政事自然是可以坐的。

  但是妲己卻看出了他的疲憊:「怎麼了?剛剛飲宴還好好的,現在就不舒服了?」

  「我怎麼能舒服?你倒是靠譜的,可是大王……」妲己只是後妃,今日又是立後之日,她都能放下這些歡喜之事,前來商討國家大事。可是紂王呢?明明他才是一國之主,卻只想著酒色之物,當真是讓人齒冷。

  「你還是看不透,若是不理紂王,只爲殷商,也不會這麼煩心了。」妲己柔聲道:「雖然你是修道之人,卻也得小心身體,若是你垮了,我沒興致一個人支撐偌大的國家。」

  「這是你的真心話?」聞仲低聲問。

  妲己點了點頭:「絕無虛言。」

  「這麼說,只要有一日我一直撐著殷商皇朝,你也便和我一同撐下去?」

  妲己看著聞仲,經過今天的事情,他看來是對紂王徹底失望了,否則的話,也不會如此急切確定自己,是否是在一個牢靠的盟友。她沒有回答,在思索,在拖延時間。聞仲想要的無疑是一個承諾,而不是隨口的敷衍。對於這樣認真的男子,還真讓人不忍心虛言誆騙。

  聞仲聽不見她的答覆,想要再說話時,卻被人打斷。

  孔宣走了進來,背著手,一貫冷漠的神色。

  妲己立刻起身:「你怎麼來了?這是小事,犯不著勞動你。」

  「我來看看,給我領兵。」孔宣簡單開口。

  「你要領兵?這個時候領兵?」妲己不解看著他。

  「總要打幾仗。」孔宣坐下,正好在聞仲對面:「這次的叛亂交給我就是,必不會失敗。」

  「我自然信得過你,也信得過你的實力,只是你怎麼會突然請戰?總要給我個原因。」

  聞仲在一旁聽著,挑起眉頭,妲己對孔宣的態度可比對別人好多了。該不會……他打量著孔宣,這個不是妲己的男人吧?

  孔宣微微皺眉,掃了聞仲一眼,對妲己說道:「早晚我要上戰場,不是現在,也是以後,何妨先做歷練?」

  「唔……這話有道理,我只是覺得挺詭異的。」妲己沉吟:「早晚要上戰場啊,若是這樣的話……」

  「你不願意?」孔宣看著妲己的神色,突然恍然:「你也想去。」

  「弄不好我也是早晚要上戰場的,能夠歷練一下不好嗎?」妲己笑嘻嘻回答。雖說只是靈光一閃,但總不是太差的主意吧?

  「我無所謂。」身邊有沒有妲己跟著,孔宣都不會介意,或許跟著會更好玩些,能有些樂趣發生。

  「我不同意。」聞仲冷冷道:「弄清楚,你現在已經是王后,去戰場?開什麼玩笑!」

  妲己聳肩:「開玩笑,你也說了嘛,還緊張什麽?」

  眾臣到來之後,打應該怎麼打,軍備如何,軍糧運送……妲己巨細無遺,一一交代。

  聞仲納悶,一是納悶妲己怎麼對眾臣擅長什麽這麼清楚,二是納悶妲己怎麼對行軍打仗也這麼清楚?一個女人,能夠治理國事已經夠可怕的了,竟然連這個都懂!這女人……不對,這個女妖怪到底是從哪個洞裡蹦出來的?

  一切交代完畢,妲己端起茶杯喝茶,沒有錯過下面眾臣的神色。

  怎麼說呢……自己來的那個時候,一百零八計都已經印成書出版,十幾塊錢買一本,更不要提從古代起五千多年傳承的文化知識。武侯八陣圖都能學了,更何況這些小兒科?

  這一日紂王滿足了,眾臣滿足了,或許連普天同慶的百姓都是滿足的。

  只有妲己一個,送走了群臣之後,坐在王座上揉著自己肩膀,哼哼唧唧。

  「累,就不要勉強自己。」妲己恢復法力後,孔宣算是看到了這個女人的作為,當真不把自己當人,後宮前朝,大事小事,沒有她不做的。

  妲己抬抬眼:「你還沒走?剛剛我力排眾議,定了你為領軍先鋒,現在總該去軍中,統領你的部隊了。」

  「很快就去,我只是不解,為何只是先鋒?」

  妲己眼波一轉,不對上他的視線:「暫時只是這樣啦,你可以做大將軍,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朝廷內外反對甚多,都是不熟悉你,這次只要立下戰功,不必回朝,我就可以給你升官了。何況就算是先鋒也無妨,你可以自行領軍,我不會讓什麽人對你頤指氣使。」

  「除了你?」孔宣說道:「只設先鋒,不立統軍大將,旁人都以為這位置必然留給了聞仲,但卻不是。你留給了自己。」

  「錯。」妲己晃晃手指:「猜對了一半而已,的確不是留給聞仲,不過……我先買個關子,三天后,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這日過後,眾臣匆忙準備出兵,妲己卻陪著紂王,在宮中大肆玩樂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也不知道妲己是怎麼說的,紂王竟然早早來上朝,一副雄心威武的模樣,宣佈要御駕親征!

  「大王,如今朝政繁忙,此意不妥!」聞仲立刻出班說道。

  紂王揮手:「太師不必反駁,小小東夷,竟敢犯我邊境,寡人定要讓他們知道我大商威儀!這次出征,寡人親自統兵,只許勝不許敗,讓那蠻族永遠不敢再犯我邊境!」

  君權無上,聞仲只能躬身領命,暗中用目光剮妲己。肯定是她搞出來的,自己否決了她親自上戰場,她便慫恿紂王?

  妲己微笑道:「聞太師,如今王上要御駕親征,朝歌不能無人主事,就偏勞太師了,定要讓後方無憂才成。」

  紂王立刻點頭:「王后說得不錯,太師留在王城中,寡人也甚為放心。」

  聞仲皺眉:「大王,既然大王御駕親征,老臣怎麼不跟隨?」

  紂王面露不悅:「太師是不相信寡人了?就這麼決定,無需再議!」

  他拂袖而去,妲己微笑道:「御駕親征諸事繁瑣,你們先去準備吧,莫浪費了時日,若是戰局有變就糟了。兩日之後,本宮希望看到大軍開拔。都退下吧,聞太師留下。」

  外面走得一乾二淨,聞仲的火氣便爆發了:「蘇妲己!這又是你搞的鬼吧?」

  「有什麽不好呢?王上最近在民間風評不好吧?既然如此,御駕親征,打個勝仗回來,能夠扭轉境況。」妲己笑呵呵心情不錯:「這個理由可以吧?雖說是我想去,也不是沒有好處嘛。」

  聞仲閉了閉眼睛,不跟她生氣,不跟她生氣……「為何不帶我?大王……你真以為他能帶軍打仗?東伯侯已失半片東隅之地,必不是不用心的緣故。」

  「一半一半,說他用了全力,我一樣不相信。」妲己挑眉道:「有我跟去,太師何必擔憂?帶著武成王和姜文煥,我還要敲打一下東伯侯。若是太師跟去,少不得那些人要向你求助,你幫還是不幫?聞太師與蘇妃不合,這樣很好——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聞仲恍然:「外間流傳我與你不合一事是你放出去的?難怪我查不出來。」

  「為何要查呢?這不是不錯嗎?女人當政,畢竟會惹人非議,你與我關係不和,堵住了悠悠之口,還能為國謀利,有百利無一害,哪裡不爽?而且~~~~你的確是不喜歡我的。」妲己陰陽怪氣對他說:「若非王上不理朝政,你巴不得我被關在深宮內院,一輩子見不到你才好。」

  「你知道就好。」聞仲竟然回答得很乾脆。

  妲己翻翻白眼:「不過我勸告你,你還是對我好一點,這可不是我的國家,若我心情不爽,這一切都不管了又如何?莫忘記我是妖,國家興衰、朝代更替,這些本不該我來在意,我也的確不在意。」

  「但你是大王的妃子,我一直以為,你如此做,不過是因為心儀大王而已。」

  妲己噗嗤一聲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愛上?這話才是無稽之談。我承認,和其他的妖相比我更多情些,也許狐妖就是如此……王上也對我很好,三千寵愛於一身。但我的理智足以壓抑我的感情,絕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只有那麼一個,唯那一個,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剋星還是魔障,一旦遇到了他,就絲毫沒了主意,只懂得沉淪柔情蜜意。

  聞仲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那神色卻萬分複雜。他不是沒話說,而是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每每自己有所改觀,覺得這只狐妖沒有威脅,可以化敵為友的時候,她都會給自己一點『驚喜』,讓他再次提起戒備,和無法消弭的殺意。

  就如這只狐妖所說,她很小心、很仔細地控制著與其他人之間的關係,不肯越線一步,越是嬉笑怒駡,越是風情萬種,越是將自己隱藏更深。在這張絕代風華的表像下,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又發呆了,你每次看不懂我的時候都會發呆,還是在我面前發呆。」妲己點了點腦袋:「拜託,你是太師哎,要懂得掩藏自己的思緒,什麽都表現在外面,怎麼理事?」

  「除了你,誰會在乎這個?」聞仲嘲諷地一笑:「這件事情我無力回天,隨便你怎麼做,但若是這場戰爭輸了,蘇妲己,你就要小心點。」

  威脅完了,該走的走了,妲己歎了一口氣,拍拍衣服也同樣離開。紂王還等著她呢,再說,出征以前她要把宮內的事情交代清楚。

  「你所謂交代清楚,便是來這裡看我?」姜王后冷冷道:「真不敢當,我也沒話和你說。」

  「我有話,我就要隨同王上出征,會帶走姜文煥,讓他在陣前立功,你可以放心。」

  姜王后立刻抬頭看著她,狐疑不定,蘇妲己有這麼好心?

  「我自然會讓他立功,姜文煥是將才,爲了大商著想,我不會對他有什麽惡意。不過……我告訴你,不是讓你安心,而是提醒你——不要亂來,如果我知道你在朝歌宮廷裡做了什麽,野心不死的話,回來的就是姜文煥的屍體。」

  姜王后的臉色立刻慘白:「你……你……我已經被你關在這冷宮之中,生不如死,你竟然還要對文煥下手!你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問我。」妲己眉毛挑了挑:「放心,我的話你該聽得懂,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你的弟弟自然有大功可以立,凱旋榮歸。」

  自己和紂王都走了,朝歌只留下腦袋不會拐彎的聞仲,又是去東伯侯的地盤打仗,怎麼可能不擔心?紂王不會想這麼多,他覺得他是王,自然君臨天下,自信心爆滿,這些瑣事也只有自己才能做。

  目的?自然是讓紂王繼續自信心爆滿,萬一他受了打擊,突然奮起雄風,變成英明君主了怎麼辦?

  姜王后盯著蘇妲己,一字一頓道:「身在此處,我已不再奢望,但若你傷害文煥,我必會變成厲鬼,日日夜夜不饒過你!」

  妲己無奈:「唉……你都知道我不是人了,變成厲鬼還有什麽用?也罷,就當我受了你的威脅,你也最好記住我的話。」

  妲己起身走了,姜王后無力坐倒,眼淚潺潺。已經這個樣子,已經這個樣子……爲什麽還是不肯放過她!

  「我不在,宮內你要注意些,小心有宵小之徒。」

  「是。」黃飛燕跟在妲己身邊,對於她的囑咐一概點頭。

  「冷宮那邊不用管,給姜王后送飯就是了。」

  「……是。」

  「其餘我也沒什麼可說的,遇到大事,去找聞仲。」妲己最後說道。

  「是。」黃飛燕猶豫了一下:「請王后娘娘照顧我兄長。」

  妲己笑開:「這個自然,你放心吧。」                    


☆、棋上弈中動心魔

  「徒兒,她真的要出征?這女人能行嗎?打仗可不是在後宮繡繡花什麽的……」玉鼎真人擔心。

  楊戩一笑,示意玉鼎真人小聲一點,和他一同去到外殿:「妲己不會有事,況且我也會跟去,師父放心。不過徒兒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師父,不知師父能不能應允?」

  「哪一次沒允你了……」玉鼎真人翻翻白眼:「說吧。」

  「宮內還請師父照拂著點,聞太師剛硬,沒有紂王在,他肯定不會理會後宮諸事,黃妃又只是個普通人。」楊戩皺眉道:「我、孔宣和妲己都不在,外面卻有一個申公豹等著興風作浪,萬一我們在外時宮內出了什麽事——」

  「你的妲己又要操很多心,遭受很多危險,我知道。」雲鼎真人打斷他的話,雖然不爽,但還是說:「可以,申公豹是在我手下跑掉的,我一定再抓住他就是了。」

  「多謝師父。」楊戩看看玉鼎真人,再看看大門。這意思很清楚,他和妲己要休息了,這位是不是也該離開?

  玉鼎真人都快沒了脾氣,溜了一眼內室,沒動靜,連床幃都沒動過。但是這個鬼靈精的丫頭怎麼可能真睡著?

  「師父。」楊戩無奈又喚了一聲。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玉鼎真人很快離開。

  楊戩掀簾進去,妲己果然沒有睡,一雙眼亮晶晶的。

  「師父小孩子脾氣,總是不分時候不分地點,別生氣。」

  「我怎麼會和你師父生氣?要生氣早生氣了,他闖我的寢室又不是第一次。」妲己坐起身體,看著窗外的月亮:「就是……睡不著。平日裡諸事做過不少,上戰場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楊戩搖頭:「別人上戰場,都是擔心自己的性命,你倒好,爲了玩。」

  「有什麽不同嗎?在宮裡都用人玩慣了,戰場上不過是用更多的人來玩,命好的攤上個好將領,衣錦榮歸,命不好,就只能戰死異鄉了。」

  楊戩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有你統領,孔宣為將,必定能夠衣錦榮歸的。只可惜……」身為男人,若能夠拼殺戰場,一將雄風,自然是渴望的。可是自己必須守在妲己身邊才行,否則怎能放心?

  妲己回身,仔細看著他的臉龐。

  「都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宮內好吃好喝,卻沒有養胖你,卻顯得氣色更為灰白了。你本不是過這樣日子的人,在崑侖山、在灌江口,都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真沒想到,如今卻爲了我這樣一個女子,把自己圈了起來。」

  「說什麼呢?我沒這麼想。」

  「但這是事實啊,不是想不想就可以的。」妲己與他十指相扣:「讓我放了你我也不肯,我捨不得……倒不是趁著今次出征,你恢復本身原樣,半路到軍中述職。以你的本事,當個將軍綽綽有餘,也能一展身手。省得我看著你憋悶著,心裡也不舒服。」

  楊戩低頭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多謝你,妲己。」

  妲己挑眉,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臉:「你說什麼!」

  楊戩愣住,揉揉臉才反應過來,一把抱住她,將她壓在身下:「嗯,你我之間不必道謝……」

  大軍開拔當日,妲己與紂王坐在車駕內,頭一點一點的,困倦不已。

  紂王憐惜將她摟入懷中:「王后,辛苦你為寡人打點。」

  「我為王上,做任何事情不都是應該的?王上心裡知道妲己的心意,也就夠了。」妲己輕輕靠著他,暗自腹誹。楊戩那個混蛋,最近越來越放肆,真要冷他幾天!悄悄攏了攏領口,要是讓紂王看到吻痕,不出大問題才怪。

  「王上,臣妾實在困頓,不知……」

  「你休息,這就休息。」紂王立刻滿口答應:「今日寡人會早些駐營,讓梓童好好睡一覺。」

  妲己閉上眼睛,沒有說軍情為重之類的話,這些話自然有人說,用不著自己出頭。

  她是在一陣喧鬧聲中蘇醒的,天還亮著,身下卻不再搖晃。軟綿綿的被褥,顯然已經不再馬車上。

  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卻聞到自己身上隱隱有酒氣,是一直存在于紂王身上的,這一路便沾染了過來。皺眉起身,她不喜歡身上有酒的味道,尤其紂王,一天十幾瓶那麼喝,酒味都變成酒臭味了。

  下了床,這才聽清外面在爭吵什麽。應該說是紂王一個人在怒吼,而隨軍將領在苦勸。說的自然是那些話,什麽軍情緊急不該這麼早紮營,萬一讓敵軍探清動向,還會偷襲等等……

  妲己勾了勾嘴角,沒用的,紂王如果願意聽他們的話,早就聽了,還用得著這樣苦勸。

  洗了把臉,隨意將頭髮挽起,她掀簾走出去。

  外面的人看到她齊齊一怔,立刻紛紛低頭,有幾個年輕的臉頰上泛起紅暈。

  妲己看了一圈,有些不明所以,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春睡方醒的樣子有多誘人。

  「梓童起來了?可是這些人吵醒你?」紂王怒氣未消。

  妲己搖了搖頭:「臣妾睡了也有一會兒了。」

  紂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是安撫她,還是安撫自己的怒火:「都給寡人出去,別在這裡聒噪!」

  妲己笑著身形一轉,從紂王的掌中脫出:「臣妾也出去了,總要看一圈,免得士兵們心中不安。」

  「你就怕士兵們不安,不怕寡人不安嗎?寡人可等你睡了一天。」紂王拉回她:「士兵自有將軍,再者說,寡人就在這裡坐鎮,誰會惶恐不安?」

  「王上說的是。」妲己柔順得偎依回來,一口氣吐出,然後把昏迷的紂王甩到里間榻上。

  剛剛做完這些,就有人走進了中軍王帳。

  妲己神色立刻淩厲,看見來人是誰才放鬆:「出征前已經說過,不准任何人非召入內的,你呀,一定要這麼我行我素。」

  孔宣看了一圈,了然:「就算有人進來,也是無妨,你可以應付。」

  這次出征,隨軍的將軍沒有修真的,除了自己和妲己,其他人連法術的波動都無法察覺。

  「我知道,只是我不希望這麼做,畢竟面對的是普通人,還是用普通的方法更得人心,自然……也更加有趣。」妲己擺出一張棋案:「睡夠了,你若是有空,和我對弈一盤?」

  「也好。」孔宣坐在她對面,逕自拿起白子。

  妲己眸光一閃:「那就承讓了,你要不要再多讓我兩個子?」

  孔宣搖頭:「對你而言,執黑足夠。」

  「這麼看得起我啊……」妲己落下第一個子:「那我可就不能輸了,不然多丟臉?」

  「你若是贏了,我回答你一個問題。」孔宣跟著落子,順口加了賭注。

  「當真?那我問什麽問題都可以嗎?」

  「都可以。」孔宣大方點頭。

  妲己立刻提起了精神,聚精會神算計每一步。

  果然棋力不錯……孔宣滿意,也逐漸認真起來。

  可是妲己卻不安分,好好下棋她不肯,非得碎碎念:「那要是我問你的問題你不知道,怎麼辦?可以重新問?

  」「我會回答不知道,挑一個好問題。」孔宣抬頭,冷冰冰瞪了她一眼:「好好下棋!」

  妲己扁扁嘴巴,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棋盤上。要是讓孔宣不盡興,他才不會管這個承諾不承諾,下到一半,起身就走了也說不定。

  圍棋這種東西,妲己在現代的時候學過一點點。所謂一點點就是基礎知識,還有各式各樣的知名棋譜,拿來稍稍對弈沒問題,嚇唬人也沒問題,碰到高手就會潰不成軍。

  還好,來到古代後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連逛街都不行,她又撿起來學了兩年,還有楊戩這個肚裡黑陪練。

  在孔宣眼中,妲己的棋風……就和她本人一樣,讓人捉摸不透。看似幼稚,卻別出心裁,沒有用的一步,卻暗藏殺機。

  「你的棋和你的人一樣,隱藏頗深,殺機隱現。」孔宣突然開口道。

  「隱藏是有啦,不過殺機?我還有這種東西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妲己撚著一枚黑子晃來晃去。孔宣一條大龍盤踞在棋盤上,引誘著自己下手,可是另外一角卻危機重重,稍有不慎,一樣送羊入虎口。以子換子的話,她能夠稍勝一籌,可這個子兒換完了,場面局勢卻不利於她。

  「有,未曾顯露在外,也許因為你還沒有遇到能讓人展露殺機的事情。」孔宣看著妲己最終選擇穩紮穩打,並沒有被自己那條大龍引誘,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介於兩者之間。

  隨即孔宣落子,成拉鋸之勢,立刻讓妲己進退兩難。

  「啊!」妲己敲了敲腦袋,這步棋下錯了,早知道先吞了那條大龍,起碼還可以拼一拼。

  「你太謹慎了,謹慎是必要的,但有時候太過謹慎,你會錯過很多東西,甚至將自己逼入維穀。」

  「我已經發現了。」妲己眼睛一亮,將黑子落在一個孔宣沒發現的地方。

  「可是呢,如果我手中籌碼夠多,那就不一定會進退維谷,甚至可以反敗為勝。」妲己一笑:「如何?這局棋已經下完了吧?」

  孔宣扔下棋子,的確下完了,雖然自己有挽回之力,但終究不可能勝過她。

  「你棋力不錯。」

  「只是心思不錯而已,其實我的棋力當真不怎麼樣。」妲己托著腮,笑得像只狐狸:「剛剛那一局,是我在別處看到的,沒看出來吧?」

  孔宣沉默了三秒:「要問什麼,問吧。」

  妲己吐吐舌頭,分明就是沒看出來,還在掩飾呢。「你說過,上古諸神理應在那陰森黑暗的墳墓裡呆著,為什麼?」

  「你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其實我會告訴你,只要你問。何苦浪費這樣一個機會?」

  妲己嘴角抽了抽:「你不早說……算了,反正我已經問了,這也的確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你說吧。」

  「很簡單,在那個時候沒有陰曹地府,沒有輪回,好死的人可以重新聚合靈魂,自行轉世,不得好死的人卻只能魂飛魄散。他們在那時候殺了太多的人,怨念背負在身,無法消去,要一直待到恕清罪孽的時候,這是天道,不得反抗。」

  「原來如此,那是什麼時候?」

  「若是按照他們的罪孽算起,三千五百年後。」妲己手一抖,差點把琉璃杯掉到地上。

  三千五百年?新時代都快到了好不好!

  「他們也是人,在那種地方能呆這麼久才怪。」重新泡一杯茶,妲己遞給孔宣。

  「所以,他們要找一位命外之人,解脫自己的宿命。」孔宣喝口茶,也許覺得味道不錯,好心多說了一句:「至於業報,自然全應在你身上。」

  妲己翻了翻白眼:「要是照你所說,那我還幫什麽?有多遠躲多遠,最好永遠不見他們才好!」

  「應該如此,但你用得著他們,你手裡的勢力太少,惹下的麻煩又太多。」

  「那你呢?你算不算我的勢力?」妲己反問他。

  孔宣放下茶杯,站起身:「今日的問題已經答了你,奉勸你一句,若想這場戰爭能贏,最好催促紂王儘快,不要再在行軍路途上耽擱。」

  「輸不輸贏不贏關我什麼事?御駕親征的是紂王,又不是我。」妲己拂袖輕笑道:「最後無能為力、大敗而歸,我也不會被紂王以及軍民指責。就隨著紂王去吧,我也不願意走得太快。那姜桓楚心裡打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既然他那麼喜歡示弱,就讓他多撐一會兒,多死一些人吧。若是他真的敢步步退卻,到了失地太多之時,紂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砍了他!」

  「四大諸侯終為隱患,但現在下手也已經晚了,早已經尾大不掉,收拾不得。」沉默良久之後,妲己才再次開口:「異族入侵是好事,能夠削弱四大諸侯之力,否則一朝傾天,豈不是連回天之力都沒有了?」

  「這種王,本無回天之力。」孔宣本來要走,卻勾起興趣,於是坐下同妲己閒聊:「況且他若有回天之力,恐怕你會比現在更累。」

  「這話……我倒是不能反駁。」妲己思索著道:「我想維持一個平衡,殷商一點點敗壞,卻並非無反擊之力。畢竟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果一切撕破那天,正派人士認定我罪無可恕,要將我砍成片,那我總要有靠山,才好作為。」

  「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度算什麼靠山?」

  「是不算,可是沒有好的,只能拿次的充數,總比沒有好。」妲己雙手一攤:「我的底牌全現了,雖說本也瞞不住你……可你若是不幫我,再陰我一把,我就全完了。」

  「我沒興趣。」孔宣淡淡開口。

  「八百年後。」妲己突然正色道。

  孔宣身體一震,淩厲地看向她,強大的氣勢放了出來。妲己退後一步,立刻向著紂王床邊打出一股氣,讓他睡得更熟。

  孔宣慢慢收斂氣息:「你怎麼會知道?」

  「八百年後,孔雀大明王為引,釋迦摩尼出世。」妲己緩緩道:「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只有這個我絕對不會說,只是你真想如此嗎?為人坐騎,為人魚肉,就算頂個佛、菩薩的名號又怎樣?光圈無法掩蓋事實。」

  「…………」孔宣重新坐下,深深看著她:「蘇妲己,我真沒想到你會知道這些事情,還知道得如此詳細。」無論自己,還是上古諸神,都不可能知道如此多的細節。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合作?」妲己問道:「只是合作,只是互惠互利,對你好,我自然也有不少好處。」

  「簡單明瞭,什麼都不摻雜?」

  「自然,什麼都不摻雜。」妲己看著孔宣的神色,掩飾下自己的緊張。孔宣是顆重要的棋子,若是他肯幫助自己的話……

  「不。」孔宣最後卻說:「我和你,不一樣。」

  妲己的神色慢慢由難看變為平常。也對,他和自己不一樣……誰能和自己一樣呢?來自另外一個時代,無法適應這裡的一切,妖魔鬼怪變成現實,自己卻不能承認所謂天命。在她那個時候,人最愛說怎樣一句話來著?人定勝天,不屈服於命運——不就是這麼說嗎?所以自己營營算計,沒有苟且偷安,無數次受傷,滿身疲憊,也只是為了這個。

  往大了說,是和天命作戰,是希望創造奇跡。往小了說,只不過不甘心而已,不甘心這麼死去,不甘心任人擺佈,不甘心渾渾噩噩,只屈服於歷史的軌跡。

  「蘇妲己。」孔宣的聲音如一道寒鋒,頃刻打散了她的思緒。

  妲己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手腳酸軟,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孔宣走過來,五色神光拂過,妲己才算有了點力氣。

  「你剛剛入了心魔。」孔宣冷冷說。

悠于 2015-12-20 14:23

☆、征塵滾滾桑麻忙

  出征沒幾天,妲己又開始稱病,成日躲在車駕裡不出來,什麼事也不管。紂王更懶得管,見孔宣處事出類拔萃,還不來煩他,乾脆就把事情交給他,讓他和武成王協同處理行軍事宜。

  而他守著整日懨懨,卻更顯嬌豔的妲己,什麼都不做。

  武成王無奈,這是什麼御駕親征?就是出來玩的,順便撈點軍功回去。做王上的要撈臣子的軍功,你能怎麼辦?只能隨便他撈,還得是雙手奉上,歌功頌德的那一種。

  幸好孔宣此人能力不錯,人又機智,讓他稍感欣慰,紂王的眼光也不是一直那麼差。

  一路無風無浪,逐漸到達東地才有小股蠻兵騷擾,也因武成王早有準備,被一一擊退。

  眼看還有兩日就要和東伯侯的軍隊會合,卻有一個人在他們紮營時前來,說是要參軍。

  孔宣是跟著黃飛虎一起出去看的,看到來人是誰立刻明瞭。難怪有人會在這時候來從軍,又是妲己玩的把戲。

  「不知閣下是?」黃飛虎抱了抱拳。

  「昆侖山門下士楊戩,得知天下之主征討東夷部族,特來襄助一臂之力。」

  「這……」黃飛虎看向孔宣,是真的嗎?孔宣向旁邊走了兩步,讓出身後的薑子牙:「別問我,他才清楚。」

  薑子牙點了點頭:「的確是我師侄楊戩,但是……」

  他疑惑不解,玉鼎真人師兄一向護短到天下無雙的程度,怎麼會讓楊戩出山,還是攙和殷商的戰鬥?莫不是特意來幫助自己的?

  「姜師叔,我們也許久不見了。」

  「是啊是啊,下山也很久了。」薑子牙歎息道:「也不知道昆侖山上,師尊身體如何。」

  「師祖一切安好,各位師叔師伯也都好,除了申公豹師叔。」楊戩歎了口氣:「申師叔過於急躁,觸怒掌教師祖,已經被打出師門了。」

  不是刻意留意的話,根本無法看到……薑子牙閃過一絲喜色,極快,可卻真實存在。楊戩眼底微沉,果然如妲己所說,這位姜師叔也不像平日顯露的那麼大義凜然。

  「申師兄怎麼會……唉!」

  「師叔不必在意,有些事情也算咎由自取。」

  幾句話敘舊完畢,黃飛虎的心也落下大半。薑子牙的本事他知道,差不到哪裡去,既然是同門,想必楊戩也是個厲害的。至於申……莫非是那申公豹?那人的確不是善類,原來也是個修道之士,滿朝文武竟然都不知道。

  「這位楊——」

  「隨便稱呼就是。」楊戩微微一笑,當真是豐神俊朗,君子如玉。

  黃飛虎好感頓生:「楊公子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娘娘。」

  楊戩心中好笑,面上仍不露聲色:「娘娘?」

  「啊……是。」黃飛虎有些不好意思,支吾著說:「王上……身體有些不適,諸事找娘娘就可以了。」

  「那麼,請武成王前面帶路吧。」

  看楊戩跟在武成王身後,薑子牙皺眉思索良久,還是跟了去。畢竟是玉鼎師兄的徒弟,妲己是妖,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自己難辭其咎。

  妲己已經在等,而且顯然心情不錯,那樣子笑盈盈的,精神得很。

  「王后娘娘萬安,身體看來好些了。」黃飛虎例行公事一樣問了一句。

  「再不好的話,我就要憋悶死了,整日只能在帳篷裡呆著,什麽都看不到。外面分明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妲己輕嗔了一聲,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武成王,你來找本宮有何要事嗎?」

  「是。」武成王躬身道:「今日有賢人前來投軍,乃是名山高士,是以微臣帶他前來覲見。」

  「哦?如今這名山高士越來越多了,冒充的也越來越多,我倒是想看看……」說看妲己便看了過去,很認真很仔細的那種,還帶著為難人的神色,或許只有和她對視的楊戩能捕捉到目中的笑意。

  妲己上下看了一遍之後,輕聲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個俊俏的後生,可有沒有本事就不知道了。」

  這話帶著尖酸,後面薑子牙聽了,眼珠一轉,上前一步道:「稟王后娘娘,楊戩師侄的確是我闡教門人,而且是三代弟子中最優秀的一位。」兩句話而已,就把楊戩攬在自己那一堆,還是很親密的那種。

  楊戩沒動,沒有符合,妲己卻挑起眉:「哦?這倒是有趣了,竟是姜大夫的師門弟子?這怎好慢待了?只是……」她有些為難:「將士用命在外,都是拿血和命來拼,我若貿貿然封官,必然三軍不服,不若這樣吧——一客不煩二主,既然是姜大夫的師門中人,又是後輩,便由姜大夫試試身手可好?」

  薑子牙一愣:「這…………」楊戩的功夫在昆侖全山都是數一數二的,自己可不是這個打鬥的類型,怎麼能試?

  「姜大夫就別客氣了,大家都看到你為政治軍的才能,卻從未見過你的身手,難道不可惜嗎?如今你的師侄到來,正好可以練練嘛,也讓三軍將士開開眼,看看什麼叫道法。」

  薑子牙還在躊躇,無法開口時,楊戩卻苦笑。妲己擺明瞭想讓薑子牙出醜,可自己卻不行,師門長輩,怎麼都要留住門面。

  「姜師叔不熟諳武術,與我所修不同,還是算了吧。」

  妲己看了楊戩一眼,帶著輕微嗔怒:「既如此,就算了吧,我見這位楊公子也是個人才,便頂了姜大夫軍師之職,姜大夫不諳武道,縱使身懷異術,在戰場上仍然危險,就到後軍管管軍糧吧。」

  武成王一愣:「王后娘娘,這——」

  「後軍安全,而且軍糧重要,不容有失。」妲己截斷黃飛虎的話:「姜大夫,相信交給你絕對沒有問題,是嗎?」

  薑子牙立刻躬身領命,承諾自己絕對不會有半分輕忽。

  接下來,黃飛虎帶著楊戩熟悉軍務去了,孔宣則留下,聽妲己訓話。

  妲己把玩著竹簡,這是剛剛順水推舟,讓薑子牙立下的軍令狀。

  「你想殺他?」孔宣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

  「我還沒決定,他讓我左右為難呢——就跟那個姬昌一樣。」妲己傷腦筋地說:「問題是他會法術,又是闡教門下,一不能殺二沒法關,真真麻煩。」

  封神之人,魂不離體,七死三災都沒事 = = 當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那個男人的確很奇怪,他身上有一種力量在護佑,這種力量來自天地,不是輕易能被觸動的。」孔宣就事論事。封神榜未出世,除了妲己和元始聖人,恐怕誰也不知道薑子牙的重要性。

  「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妲己托著腮詢問他,很認真。

  「放過,不理,他是你的臣子。」

  「你錯了,他才不是呢。」妲己立刻拍桌子站起身:「別看他修為淺,喜愛榮華,人卻精得很!他是昆侖山的人,只要覺得朝歌虧待了他,只要師門一聲令下,他會走得毫不猶豫。」

  「激動什麼?坐下。」孔宣淡淡道:「前幾日剛發了心魔,你倒是膽子夠大,還敢咋咋呼呼。」

  「你也說了,心魔而已,我不當它是一回事,它就不是一回事。」妲己揮手道:「我若是把它當一回事了,才又要發作呢。」

  「看得通透,不錯。」孔宣點頭稱讚。

  「能從你的嘴巴裡聽到讚賞,真不容易哎。」妲己開心了:「什麼想法?對我現在的所作所為。」

  孔宣挑了挑眉毛,反省自己是不是最近對她太和顏悅色。

  妲己聳肩:「當我沒說,你可千萬別發火,我怕你發火。」

  沉默半晌,孔宣說道:「如今你讓楊戩來此,可是為了讓他領軍破敵?」

  「不是,領軍破敵是你的事情,你若不願做,我才會交給別人。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必然不會改變。」妲己回答:「楊戩啊,他在我身邊待著,我看著心疼,總要給他找點事情做,起碼換換心情,看著我爾虞我詐,日日都是些陰私事,有什麼樂趣?」

  孔宣嗯了一聲,妲己倒是當真心疼楊戩。

  「不然的話,我將他編到你麾下,若是你們兩個一起的話,必然所向披靡,我也就省勁兒了。」

  「哼,在紂王下麵做事?我沒興趣。」孔宣拂袖道:「他最好莫來命令我,否則——」

  「御駕親征,總有這個時候的,否則的話,他要怎麼揚天子威嚴?你們打仗,最後的功勞是他的。」

  「隨便。」孔宣毫不介意,他又不搶功,只是不要命令他做事,否則的話,就算是一國之君他也一樣不給面子。

  「你真是有點凶巴巴的。」妲己突然摸著下巴說:「孔宣,將來你要娶妻很困難,真不知道哪個女人受得了你的傲氣和脾氣。」

  「開玩笑。」孔宣冷冷說。他怎麼可能有女人?

  「隨便說說而已,可不許生氣的。」妲己輕鬆說道:「快了,快了……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我知道你傲氣,也知道沒有幾個人敵得過你,但就當聽我一句嘮叨,自己小心好不好?我可不希望你現在就被聖人注意,然後搶了去。」

  孔宣沒回話,轉身走了。他已經應允過,也說過是來應劫,怎麼會離開?

  本來想諷刺兩句,可是走到門口,回過頭,看見靠在榻邊的妲己,那張臉上憔悴的神色不少,難得顯露,卻低著頭,讓人看不清晰。於是毒辣的話就說不出來,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因為她的脆弱妥協。這個女人不會抓住這一點了吧?

  狐疑地再看了一眼,卻見妲己已經收起脆弱的神色,對他笑道:「這麼點兒路看了我兩三次,你是有什麼要和我說,還是看我有什麼不對勁?」

  「也許是別的原因。」孔宣說完,掀開簾幕,又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妲己眨眨眼睛,一臉不明所以。孔宣最近越來越奇怪了,想的怪,做的事情怪,反應也怪。

  入夜,軍中不能飲酒,紂王便纏著妲己粘膩。

  妲己耐著性子應付了他一會兒,實在懶,便迷暈了他,讓他自己一個人做美夢。

  這邊剛剛迷暈,那邊風聲動,楊戩就進來了。

  妲己看過去,楊戩衣服上沾著草露,顯然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了。

  「你真是,既然來了,怎麼不叫我?我便早點把紂王迷暈了。」妲己伸出手,對他展露笑顏。

  「看天色還早,和孔宣在外面聊了會兒。」楊戩拉著她的手坐到一邊,離紂王遠遠的:「這個男人不錯,只不過有點奇怪……也許只是我的錯覺吧。」

  「怎麼了?」妲己好奇問。

  「他對我有敵意。」雖然以為是錯覺,因為沒有理由,可越想越覺得不對。那真的是敵意,非常淡非常淡,但切實存在著。

  「所以……」楊戩突然一把將妲己抱起來:「實話實說吧,是不是你又招惹了什麼?」

  「我才沒有呢,孔宣一心只求天地大道,這點我也是佩服的,哪裡會招惹什麼?不過是君子之交。」妲己輕捶著楊戩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以前不過我佩服他,現在他似乎也有些欣賞我了,起碼遇事不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孔宣的確是一個值得佩服的人。」楊戩點頭肯定她的話,立刻又柔聲道:「你也的確,是一個值得人欣賞的女人。」

  妲己輕笑:「你這麼誇獎,小心我會驕傲。」

  楊戩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我發現你和孔宣很像。」

  妲己抬抬眼皮,蹭了蹭他的掌心:「怎麼可能?他可是孔雀哦,還是天地間第一隻,生於混沌,我比他差遠了。」

  「是性子像。」楊戩低聲說:「傲氣。在你們骨子裡都有同樣一股驕傲,永遠不肯向任何人、任何事低頭。你的傲氣內斂,不觸及到難以發現,孔宣的傲氣張揚,卻反而更加難以看透……你說,你們是不是很像?」

  「照你這麼說的話,真的很像呢。」妲己一笑,點點頭,又重複一遍:「照你這麼說,的確相似。」

  她突然想起自己養病的時候,孔宣守在旁邊,淒冷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出奇地泛出同樣的感覺。那時兩人相對的視線,傳達出同一種味道,對彼此看法的改變也是在那時吧?

  閉上眼睛默默思索,楊戩卻以為她累了,輕輕拍著她,照顧她好好休息。

  「楊戩。」妲己卻突然喚他。

  「怎麼?」

  「我總覺得孔宣現在的驕傲是一張面具,他或許是傲然的,但我卻看不見。」

  「會嗎?」

  「嗯……」在離王帳不遠的地方,孔宣抬起頭,看著連月光都顯得晦暗不明的天空。

  傲然?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經歷了太多,連回想都覺得困難。回憶既然已經深入骨髓,還有什麼地方容得下傲骨呢?

  蘇妲己,一如她自己所說,也不知道為什麼,自然而然的、莫名其妙的,他們就變成了瞭解彼此最深的人。

  第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楊戩已經不在了。

  畢竟不是宮裡,軍營早早響號集合,不得違令,否則軍法處置。紂王也去了,想做個遠征統帥的樣子,早上不能偷懶。

  翻個身,再翻個身,士兵們的呼喝聲並不大,似乎很遠,四周也很安靜,顯然紂王特意交代過不許吵她,但她卻睡不著了。

  昨晚睡得不太好,想得事情很多,可是現在又睡不著……妲己起來洗漱,努力讓自己心境平和下來。也不知道怎麼著,有點心煩,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來到軍帳,紂王和武成王在,見到妲己,紂王立刻露出笑容:「梓童來了?寡人與武成王正在佈置軍力,梓童也來看看?」

  妲己走上前,掃了一眼,輕聲笑道:「臣妾只是一女子,哪裡懂得這些?王上的策略必然是好的,麾下又有精兵猛將,實在無須擔心啊。」

  紂王露出笑容:「寡人也是這麼想,武成王,事情就這麼辦吧,你去佈置,今日可以與姜桓楚會合了。哼!寡人倒是要問問他,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是。」武成王立刻退出去。

  「王上,刀劍無眼,行軍打仗千萬要小心,在後方也就是了……否則臣妾當真要擔心。」妲己柔聲勸慰著:「不然的話,王上就將臣妾帶在身邊,讓臣妾分享你的榮耀,也能幫您擋擋危險。」

  「妲己……」紂王抱著她:「你放心,寡人此次定然不會失敗!到時候大勝榮歸,你就是寡人最大的功臣!」

  妲己但笑不語,贏?那紂王還要加點小心。

  姜桓楚不是善與之輩,輸得這麼慘,哪裡會只是不盡力?                    


☆、有才西來伯邑考

  紂王帶的是大軍,旌旗招搖,兵器都明晃晃的,在太陽下閃著寒光。

  相比之下,姜桓楚帶的軍隊就顯得狼狽許多,傷兵處處,旗子都是灰色的,走路拖遝,隊伍也不齊整。

  妲己遠遠看著,再看紂王的神色,剛開始是怒氣勃發,後來又換了無奈的表情,似乎火氣也消下去了。她眼珠一轉,輕聲笑道:「東伯侯也真是的,敗軍便敗軍吧,來朝見王上,怎麼也得拾掇拾掇才好。就這麼過來了,反而像特地給人看慘像,找人心疼的。」

  紂王一怔,那面色便沉了下來,比剛才更加黑灰,帶著殺機。

  妲己微微斂下眉眼,毛絨絨滑潤的羽扇擋住了唇角的笑意,也擋住了所有表情。聞仲不在,沒有人一直看著妲己,小心翼翼防著她慫恿紂王什麼,自然也沒有人發覺,紂王這不是憤怒,而是被欺騙之後的震怒了。

  殘兵敗將駐紮在外,連一個將領紂王都沒讓姜桓楚帶,只讓他自己到中軍王帳。

  就算武成王帶路,姜桓楚也不免忐忑不安,總覺得沿路兵士手裡的鋼刀明晃晃的,眼中也全是惡意,隨時都有可能對著他將刀砍下來,直到將他剁成肉醬。

  這麼想著,腿也稍稍有些發軟,步速慢了下來。

  黃飛虎回頭,不免無奈:「東伯侯,覲見大王怎可怠慢?還是快些吧。」

  姜桓楚疾走兩步,低聲問道:「武成王,卻不知大王是否震怒?」

  黃飛虎立刻左右看看,也低聲道:「行軍不利,大王惱怒是自然的,但東夷凶蠻,又事發突然,大王必然會體諒你的難處,不會重罰。」

  姜桓楚這才放下心:「多謝武成王提點。」

  雖說有些話不該說,但大敵當前,武成王也不忍看著姜桓楚吃虧,又道:「不過王后娘娘也在,你若回話,還是當心點好。」

  姜桓楚心裡咯噔一下,若說上次眾諸侯朝見時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這位厲害的娘娘了。行軍打仗,怎麼她也跟了出來?

  來到聖駕之前,姜桓楚的惴惴不安妲己一眼便看在眼底,嘴角微勾,心情倒是好得很。

  紂王冷哼一聲,和她成反比:「東伯侯,你可知罪!」

  姜桓楚立刻跪倒:「東夷不穩,是臣之過。」

  紂王被他噎了一口氣,不免更加怒火中燒:「寡人是與你說這個嗎?你身在東隅,遇敵不前,節節敗退,如今這樣子是給誰看!」

  說著說著,激動無比,如果不是因為這是一方諸侯,紂王手裡的茶杯就砸下去了。

  妲己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表情,坐在一邊不說話

  。姜桓楚沒有抬頭:「微臣知罪。」

  紂王冷哼道:「莫說寡人不體諒你獨自抗敵艱辛,如今便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領前路先鋒大軍,先行開拔,奪回失城!若是這次再失禮,寡人定然不會饒過你!」

  姜桓楚只能諾諾連聲,低頭退出,一臉苦澀。若是只靠兵多能獲勝,自己何必求援?那東夷兇悍,又有異術傍身,自己就算帶出去再多兵馬,也只有有去無回。

  頹喪著走出王帳,卻聽旁邊有人喚他。

  轉頭四顧,心中一喜,喚他的人竟然是他的兒子,姜文煥。他立刻疾步走過去:「文煥!你怎麼也來了?」

  「父親。」姜文煥見禮:「是王后娘娘將兒子帶來的,說是讓兒子立功。」

  「立功?」姜桓楚一頭霧水。照妲己的態度,不打壓他們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放功勞出來?

  「是真的,雖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路途上並未被王后娘娘為難,跟著武成王也學了不少東西。」何止姜桓楚想不明白,姜文煥也一樣想不明白。

  「這……」姜桓楚皺眉,許久鬆開:「也罷,既然你現在無事,我可以找機會將你要回來,你不在朝歌作為人質,為父做事也能展開手腳。」

  姜文煥搖頭:「就算我能回到父親身邊,還有姐姐呢。長姐如今被王后娘娘軟禁宮中,只能知道是活著,卻不知道是怎麼樣。我求見過好幾次,可就算黃妃娘娘也不敢讓我見她。」

  「你姐姐……罷了,既然在那宮中,我知道,她是永遠都出不來了。」姜桓楚眼圈泛紅:「我可憐的女兒,如之奈何!」

  姜文煥也低下頭,兩個人都是苦悶無比,悲傷的氣息蔓延。

  「姜將軍,東伯侯,怎麼在這裡相對無言啊?就算是太久沒見,也不需要如此哀傷吧?讓人看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容易心生誤會呢。」

  這聲音把姜桓楚和姜文煥都嚇了一跳,身體僵硬,兩眼發直,連怎麼轉身都忘記。在這軍營裡,能發出如此嫵媚多嬌語聲的只有一個女人——蘇妲己!

  「怎麼?兩位還沉浸在悲傷中?知道的是兩位許久不見、父子情深,要是那不知道的,還以為姜將軍受了委屈,在和自己父親哭訴呢。」

  姜文煥的冷汗立刻下來了:「微臣沒有,微臣不敢!」

  「不是不敢,是沒有。」妲己冷聲腔調:「姜文煥,天家可的的確確沒虧待過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姜文煥汗如雨下,諾諾連聲,看著妲己轉身離開。

  姜桓楚見自己兒子癱倒,連忙伸手去扶,腳下卻也一顫,差點兩個人一起摔倒。這才意識到,連他也被妲己的氣勢壓住了。

  「父親,這……」姜文煥不敢想,自己回去之後,蘇妲己是否還會放過自己。

  「沒事,沒事……」姜桓楚立刻安慰他:「你這些日子先跟緊了武成王,保住自己的性命,為父想辦法將你要回來!紂王好酒好色,有好大喜功,不會有王后娘娘那麼難對付。」

  他左右看看,低聲道:「隔牆有耳,日後我們父子說話也要小心,你先去吧。」

  姜文煥無法,只好匆匆離開。

  等姜桓楚也離開之後,妲己從灌木叢後轉了出來,身邊還有楊戩。

  「真是的,既然知道隔牆有耳,就要好好探查一下,誰說我真走了?」打個哈欠,妲己輕聲笑道:「你看我該怎麼辦?」

  「證據是有了,背後編排當朝君王,治個大不敬綽綽有餘,唯死而已,甚至連累家族。不過,我想你不會現在殺了他們。」

  「嗯,殺了他們的話,東隅會立刻叛變的,我可沒那麼多事。你真聰明!」妲己笑呵呵親了他臉頰一下。

  楊戩立刻四下掃了一眼,點了點她額頭:「剛剛還說過隔牆有耳,那麼調皮。」

  「我自然會注意,又不是笨蛋,這軍中能逃過我的耳目的——」背後一陣涼風,妲己嘴角抽了抽,轉頭繼續道:「能逃過我的耳目的,就是這位孔先生了。什麼事?」

  「西伯侯長子帶軍來援。」孔宣簡單說,饒有興味注意著妲己的神色。

  妲己果然立刻冷下臉,緩緩道:「我不記得紂王有讓他們來。」

  「你呢?」

  「我更沒有,西伯侯還被我圈著,要殺要罰沒有決定,怎麼可能再去給自己招惹麻煩?說來說去,還是西伯侯的兒子自己坐不住,父親還在朝歌困著,便來這裡湊熱鬧了!」妲己語帶殺機,這些日子在軍中,偶爾有流民和東夷部隊騷擾,打了幾仗,連帶著她的煞氣也濃了起來。本來還壓著,現在有人撞上來,就不能怪她。

  楊戩微微皺眉,西岐在民中頗有威望,若是由妲己來發難的話,說不定要禍及自身。

  他剛要開口,孔宣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慢慢搖了搖頭。

  妲己回頭笑道:「想必一會兒那位長子就會來朝見紂王,我先回去,你們兩個自便。」

  她離開後,楊戩立刻看向孔宣,他需要一個解釋。

  「你看著就是。」孔宣卻施施然走了,扔下一句輕飄飄的話,沒誠意。

  楊戩現在確定了,孔宣真的討厭他,還是那種不願意他在妲己身邊的討厭。有些頭疼,他家那只從來沒自覺的小狐狸真的沒招惹什麼嗎?話說回來,為什麼明明智力那麼高,一碰到感情就變成笨蛋了呢?狐狸的大腦結構……是不是和人的不太一樣?

  西岐最出名的,除了西伯侯,或許就是他的長子伯邑考了。君子如玉,賢良忠厚,又是西岐第一禮樂大家,與他相交者莫不交口稱讚。

  不過紂王心情就不太好,因為姬伯邑考還有一個傳聞,說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傳聞只是傳聞,可妲己竟然興致勃勃跑來看了!害得紂王鬱卒無比,自己怎麼說也是英武君王,還不夠看了?

  於是理所當然遷怒了伯邑考,又沒讓他領軍來援,湊什麼熱鬧!聚集了群臣,故意讓伯邑考在帳外等了許久,紂王才召見,打算給他一個下馬威。

  伯邑考低眉斂目,微微躬身,邁著大小一致的步伐走進來,做足了低姿態。來到紂王面前,撩袍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聲音清雋柔和:「罪臣之子伯邑考拜見吾王,今日得見吾王萬歲,萬分榮幸惶恐之至,願吾王福壽安康,澤被萬年。」

  見到這等姿態,聽到這般話語,再惱火的人恐怕都要卸去三分火氣,何況紂王這火來的莫名其妙,又素來是個喜歡聽好話的,神色便緩了下來。

  妲己原本打算挑撥,此刻卻愣在一邊了。這祝禱的說辭可不是這個時候應有的!若是過了幾百上千年,是個大臣都會這麼說,可是現在……她細細打量著伯邑考,不會那麼離譜吧……

  然後伯邑考又稍稍側身,保持跪拜姿勢:「拜見王后娘娘,祝娘娘聖體安康,千歲金安。」

  妲己眼神微閃,抿唇笑道:「王上您看,倒是個會說話的呢。」

  「的確如此……掀起來吧。」紂王淡淡道:「姬伯邑考,你帶軍來此,所為者何?」

  「啟稟大王,東夷之亂,為禍一方,伯邑考無德無能,徒自憂心如焚,無所作為。今得知大王天威所致,親臨討賊,不免興奮異常,立刻帶領西岐精兵五萬,趕赴戰場,願隨大王左右鞠躬盡瘁、征戰沙場、死而後已!」

  在場群臣莫不被此言震撼,連紂王都露出感動之色,妲己抬頭望著帳篷頂,無法掩飾自己的風中淩亂。

  怎麼說呢……能在這個時代聽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四個字,也算是一種機緣啊哈哈。

  「聽說……」她突然慢吞吞開口,說了一句和正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姬伯邑考擅於撫琴,琴技世所罕見,若能聞得一句,也是我們的幸事。軍中清苦,眾將士也是辛勞萬分,不知道伯邑考可否為我們撫琴一曲,以怡身心?」

  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伯邑考來此是來助陣打仗的,未曾殺伐戰場之前,卻被妲己當成了戲子一般,是個人都會覺得屈辱。紂王只要是妲己說得話幾乎都會應允,竟然點了頭。

  大臣們沒辦法說話,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再看伯邑考,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掛著得體恭謹的笑容:「是,既然王后娘娘有意,伯邑考自然該遵從。」

  「那太好了。」妲己立刻拍拍手,讓侍女拿琴來。

  伯邑考重新施禮,然後席地而坐,琴隨意放在膝上。

  妲己挑眉,這個姿態……不太像穿越的,太過於瀟灑愜意了。會不會自己看錯了?

  第一個音響起,立刻所有人什麼都不想了,專心聽著伯邑考的琴聲。琴音如流水,響徹天地,頃刻間奪人心神。妲己聽著覺得耳熟,但也很快不在意,因為實在太好聽,她當真沒聽過這麼好聽的琴聲。

  一曲結束,餘音繞梁,妲己才反應過來,這是高山流水啊!

  「果然好曲,伯邑考其人不錯。」紂王龍心大悅:「賞姬伯邑考金珠一盒,珠花三對,此戰若是有功,再行封賞!」

  「多謝大王。」伯邑考得了賞也沒有欣喜若狂,一樣很恭敬謝恩。

  妲己一直在旁看著,一句話都沒說。

  旁人不知,武成王黃飛虎從自己妹妹那裡聽到、從聞仲那裡聽到,卻還算了解她,目中閃過一絲狐疑的目光,心中暗暗警惕。

  當晚,妲己又開始打扮自己。她很久沒這麼做了,尤其現在是在軍中,更不需要如此。

  楊戩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紂王,再看看妲己,不能不覺得奇怪。這軍中有幾個人?紂王迷昏了,什麼人還值得她如此對待?

  他知道,妲己素來不喜塗脂抹粉,也從不認為女人這樣才美。當然,她是狐妖,天生便是迷媚動人,也用不著這些玩意。咳咳……話扯遠了。總之,妲己一旦梳妝打扮,都是要有什麼事情做,放鬆神經、梳理思路的方式。

  想想看,妲己可能去見的人……

  「姬伯邑考嗎?」

  妲己笑著看了他一眼:「你猜到了?我覺得他有點奇怪,所以想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好了,你囚禁了姬昌,和西岐的關係不會太好。」王后去見下臣,身邊有個人跟著,也好避避嫌。

  「還是算了吧,你是這幾日才來投誠的,這麼快就跟著我,別人看到會心存疑慮的。放心吧,姬伯邑考對我沒什麼威脅,我去和他說說話兒。」

  伯邑考的營帳離中軍王帳很遠,他是帶著大軍來的,自然和自己的軍隊住在一起。

  入夜,大軍已經入睡了,他卻睡不著。今天紂王的這一關確實過了,那位王后卻很奇怪。蘇妲己,蘇妃,蘇王后……她可不是善茬,姬昌關了這麼久,死活不肯放人,怎麼可能善待自己?

  還真是麻煩,如果早些年過來的話,自己肯定會準備好後路,哪裡能這麼左右支絀?

  繞了兩圈,還沒想明白妲己會怎麼對付自己,帳外的守兵跪倒,一聲「王后娘娘萬安」把他喚醒。

  這就來了?

  香風一動,妲己慢慢走進來,一個人沒帶侍女,那神色也溫柔得緊。

  伯邑考跪拜,嘴角微微抽搐,不會還是□那一招?

  而妲己看著他,殺意一閃而沒,最後還是掩蓋了。

  「起來吧,不必這麼多禮。」她坐在伯邑考對面,細細觀察著:「頭抬起來讓我瞧瞧。」

  伯邑考抬頭,不與妲己對視,中規中矩。

  「難怪都說是美男子,長相的確是好的,不過似乎少了三分正氣。」妲己大大方方說:「怕是平日裡只想著明哲保身,這味道就不對了。」

  「罪臣惶恐。」伯邑考摸不准妲己什麼意思,請罪總不會錯。

  「起來吧,你父親姬昌也不過是暫時軟禁,算不得什麼罪臣,更何況是你?動不動就跪,你也不累得慌。」

  「多謝娘娘。」伯邑考起身,垂首站在一邊。

  「伯邑考,你的琴藝驚人,本宮想來想去,若待你回到西岐之後,宮中再無此樂音,豈不可惜?不若你將此技藝教與本宮,日後琴音繞梁,本宮與紂王也都念你的情分。」

  伯邑考心中苦澀,果然來了!練琴的事情發生,自己的大限是不是也快到了?不過很快安慰自己,這個不同,此地是軍中,自己千里馳援,竭力盡忠,只要不出什麼天大的紕漏,死不了的……                    


☆、初戰東夷孔雀威

  妲己在等伯邑考的回答,伯邑考不敢思索太多,還是說道:「微臣怎有這個本事?這些粗末小計,與宮中樂師比萬萬不及,不敢有汙娘娘鳳耳。」

  「伯邑考過謙了吧?這高山流水——」妲己悠悠開口,盯著伯邑考。

  果然見到他難掩驚異的神色,看向自己。

  勾起嘴角繼續道:「這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別人哪裡談得出來?此事就這麼定了,不過戰事要緊,先幫助王上打贏東夷才要緊,此事先擱置,什麼時候想起來,我自然會再和你說。」

  站起身,妲己向帳外而去:「今日你給了我一個驚喜,伯邑考,但願不會讓我失望。」

  伯邑考看著妲己離開,連恭送都忘了。等妲己走了很久,他才喃喃道:「沒有這麼離譜吧……」

  所以說,這倆人弄不好還是很合拍的。

  妲己一邊在軍營裡走著,一邊哼著高山流水的調調,身邊有士兵走過,跪地見禮,她也笑著叫對方起來。

  原來自己不是一個,想到這裡很開心;怎麼自己不是一個呢?再想想又很憋悶。

  開心是因為有個一樣的,孤單感少了不少,憋悶是因為多出這麼個知道未來的,還是敵人的大兒子這麼敏感的身份,說不定會壞事。

  殺了他的想法有過,可還是壓了下去。看看再說吧……

  大軍會合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打仗。這種事妲己沒玩過,看是看過不少,別說電影電視劇之類,連兵法戰術也有興趣所以學過些。

  可是……

  「手在發顫。」

  突然收到楊戩的傳音,坐在紂王身邊的妲己瞟了他一眼,咬著嘴唇。

  【你還說呢,紂王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若是大任扔給我,我就交給你!】

  【自然是好,領軍打仗你還是別攙和。】楊戩一口應承。

  什麼叫她別攙和?知道楊戩是擔心刀劍無眼,妲己卻還氣鼓鼓的,很不服氣。

  兵列陣,將列排,紂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妲己看著對面遠遠的東夷兵,那是一團亂麻,東一堆西一堆的。

  連忙回頭看自家軍陣,還好,雖然也稀稀拉拉,但總算排成了方陣。古代打仗真可怕……

  似乎是姬發領軍之後,薑子牙領頭,才慢慢開始在行軍佈陣上有所發展,七國之亂的時候還是一團糟,到了漢朝,出了各種這方面的人才,三國時期達到鼎盛。

  光是周朝就有八百年,有得等了。

  孔宣也穿上了盔甲,而不是平時的一身儒衫。妲己本以為他會銀甲亮盔,卻未曾想是一身淡淡朱色的鎧甲,火一樣的腰帶和護心鏡,襯得整個人亮亮堂堂,打老遠就能看見。

  遠遠看著,不免歎息。不是孔雀,而是鳳凰……還是一隻傲然九天的浴火鳳凰。閉上眼睛,妲己歎了一口氣。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卻分明不該是這樣才對,讓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像孔宣,自己不知道他有什麼過去,也沒資格介入,可是看到他如此意氣風發的樣子,卻忍不住心被抽緊。

  妲己低下頭思索,紂王卻已經意氣風發,指揮軍陣向前推進,武成王緊緊跟在旁邊,萬一打起來要保護大王,還要便於糾正錯誤。

  孔宣卻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發什麼呆?紂王已經到前面,你的鳳攆還在後頭。」

  「我故意的,打仗嘛,我跑到前面去搶什麼風頭?你呢?明明說要當先鋒大將,也跑到後面來偷懶。」

  「我懶得去。」孔宣帶著一絲冷意:「紂王在那裡,我去湊什麼熱鬧?」

  「呵呵,對了,你不喜歡被別人支使著做事……那就和我一起看戲好了,若是他不成,自然會退下來。」兩人看著前面,妲己突然說道:「你這身衣服很漂亮。」

  孔宣唇角動了動:「女人,注意的從來不是正事。」

  「或許,這本該是你的樣子?只是我始終不瞭解,你為什麼要將自己掩藏起來。」妲己似乎沒注意他的嘲諷,繼續道:「掩藏多了,風骨便被磨光了,你還是你自己嗎?」

  「你的話太多。」孔宣冷聲回答。

  「我知道,不過還是要說嘛,不說出來的話,連我自己心裡都不舒服。」點點心口,妲己側頭看他:「孔宣,我們算不算得上朋友?」

  問得認真,孔宣自然認真回答:「或許,但還不算。」

  「快算了?這種說法還真讓人……」妲己撇了撇嘴:「那你有沒有這個心情,和我述說一下遙遠過去的事情?」

  「你沒事幹?閒心倒是不少,還是管好你自己,紂王要是輸了,你也一樣倒楣。」孔宣拂袖而去,跑前面去了。

  妲己鼓起腮,這就生氣了?小氣吧啦的。

  再看前面,東夷已有大將出列,騎著紅鬃馬,手裡兩柄大錘,虎虎生風。

  妲己立刻命令鳳駕上前些,這樣才能看得清楚。武成王出陣,紂王看到妲己,立刻命人去保護她,免得愛後受傷。

  妲己卻揮退了保護的人:「我看著就是,有什麼關係?敵將是誰?」

  「是東夷八納洞洞主,突喇古。」

  這是什麼破名……妲己翻了翻白眼:「叫姜桓楚來。」

  東伯侯很快過來,在鳳輦下拜見。

  「起來吧,你明明是先鋒大將,如今倒清閒了。」見姜桓楚又要請罪,妲己揮手道:「本宮見東夷軍容不整,人數也並非許多,你怎麼會敗得這麼狼狽?難不成……你故意未曾盡全力嗎?」

  「微臣當然不會!」姜桓楚連忙道:「東夷雖然兵丁不廣,卻素有異術,還有猛獸助陣,微臣……微臣實在無能。」

  「猛獸助陣?」妲己微微皺眉:「你去前面提點著些紂王,讓楊將軍過來。」

  姜桓楚一愣:「哪位楊將軍?」

  「楊戩楊將軍。」

  楊戩過來的時候,武成王已經和對方將領你來我往,打成一團。

  「王后娘娘。」四周都是外人,他也便恭恭敬敬。

  「楊將軍請過來,本宮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讓楊戩站上鳳輦的前轅,妲己才輕聲道:「東夷有異術,你與孔宣誰打算上陣?」

  「孔宣吧,他是先鋒將,沒到我出手的時候。」楊戩從沒看過孔宣出手,也想看看他的能耐。

  「說實話,我也沒怎麼看過孔宣出手,或許不會太驚天動地,但絕對會令人驚訝。」妲己一樣帶著期盼。

  楊戩很想出手,撫摸她亮晶晶的眼睛,或者吻一下?但是也只能淡淡說道:「你對孔宣的在意太多了。」

  妲己低笑:「不要說得好像你吃醋一樣,這會讓我有壓力的。」

  「噓——」

  楊戩突然正色,一名侍女送上了最新鮮的梨片,切的薄薄的,極為好看。妲己拿起一片送入口中,滿意地眯起眼睛。清清爽爽的口感,完全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等侍女走了之後,楊戩繼續低聲道:「這樣子很招人恨。」

  「我知道,其他人都在打架,而我在吃東西。」妲己舔了舔嘴唇:「那麼……你希望我下去指揮打仗?我可以試試,只要給我幾年練兵。」眯起眼睛:「練兵啊……這麼一說,的確應該試試看了,但是我身為後宮嬪妃之首,就算權力再大,就算能夠插手政事,不過要手握兵權卻非常非常困難。」

  「再困難一樣有辦法,我知道你總會想出法子。」楊戩突然皺眉:「武成王出事了。」

  再說武成王那邊,他已經打敗那個突喇古,正要乘勝追擊,突喇古身後卻突然躥出來一個乘著獵豹、臉色發綠的傢伙,也不說話,拿著一面大鑼對著武成王便「咣」一聲,隨後轉身就護著突喇古回去了。

  武成王追到一半不動彈,突然倒栽蔥,向著後面跌在五色神牛上。還好五色神牛護主,撒開蹄子跑回自己軍陣,才沒讓黃飛虎被人捉去。

  殷商大軍一陣騷動,恐慌的氣息傳出,這是什麼異術?他們明明也聽到卻沒事,只有武成王暈倒了。

  妲己立刻下了鳳輦,過來查看。

  紂王知道妲己身懷異術,連忙問道:「梓童快些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了?」

  妲己羅袖輕拂,然後黑線,只伸指在武成王額頭上一點,對方便醒了過來。看到的眾兵將立刻發出一聲歡呼。

  妲己輕聲道:「無妨,只是致人神智混亂的物事,上不得檯面。不過若是身無修為之人,少不得會著了他們的道。」

  紂王皺眉:「這如何是好?寡人總不能讓梓童你上陣討賊……對了!那位楊戩呢?」

  妲己柔聲道:「人家都封了將軍了,王上還這麼叫。他在後面呢,一直在護衛中軍。」

  「那就——咦?」紂王的語聲突然停頓,皺眉看著前面。他認得那孔宣也是將軍,還是先鋒將,可怎麼沒有自己的命令便擅自上前了?

  妲己眼中閃光,孔宣?真沒想到,這種小蝦米他也有興致主動出手迎敵?

  雖說穿著鎧甲,孔宣看上去還是像儒將,尤其他不騎馬,就那麼施施然走上前,站在那裡,反倒不像是上戰場。

  妲己搔了搔臉頰,輕聲笑道:「王上,臣妾以王上有這樣忠心的臣子而欣慰呢,當真為王上著想,這麼急火火就上去了。

  」一句話而已,便平息了紂王的怒氣。

  突喇古第二次站了出來,依然是意氣風發,萬分得意:「你又是什麼東西?」

  孔宣抬抬眼皮,拿出一柄長劍。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倏進倏退,突喇古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一道傷口,血流噴濺。

  「出言不遜。」孔宣冷冷道,那雙如冰的眸子仿佛能夠射出利刀:「下一個。」

  楊戩的眼睛亮了,好身手!如果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和他較量一下。

  那個拿著大鑼的人立刻上前,也不說話,對著孔宣就敲了一下。

  孔宣立定不動,連腦袋都沒晃一下。武將們似乎看到了什麼,孔宣身後隱約有一道光芒,只是晃了一下,速度非常非常快。一道黃色的光,然後他對面的那個人就不見了——大約三秒鐘?再次出現時,已經完全人事不知,死沒死都不知道。

  孔宣撣了撣衣襟,看向敵陣,很顯然在等下一個。

  這回騷動的輪到東夷,姜桓楚不停敗退,絲毫沒有異人出現的跡象,怎麼這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殷商之王親自帶領的隊伍,果然厲害。

  「撤軍!」對方一個女將突然出列大喊。

  立刻,東夷的陣中發出了陣陣野獸的吼聲,數百隻老虎獅子一類的動物尾巴上綁著著火的樹枝,蜂擁奔向殷商的陣營。

  借著這個機會,東夷的軍隊前隊變後隊,紛紛撤離。

  孔宣微微皺眉,白色的光芒撒下來,立刻所有的動物全部消失。可是東夷軍已經撤遠,再看殷商的軍陣,絲毫沒有追趕的意思。

  很難不生氣……他深吸一口氣,特別淡定地回到軍陣,冷冷看著妲己。

  「為何不追?」

  回答的是紂王,而且回答得相當隨便:「這次已經大獲全勝,孔將軍可以退下了,封賞稍後會給你。」

  接下來,他就迫不及待帶著妲己去顯示自己首戰的大獲全勝了,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孔宣冷眼看著紂王開心的樣子,又看著妲己一張假笑的臉,冷冷勾起嘴角,心情倒是不錯。或許只有紂王一個人在開心吧?看妲己的那個表情,恐怕就快要爆發了。

  當晚,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孔宣和楊戩都來到妲己的營帳。

  紂王已經睡死過去了,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妲己又狠狠砸了兩個法術上去。

  「都來了?坐吧。」妲己淡淡道:「先喝點水,然後我們再慢慢說話。」

  孔宣坐下,甘甜的泉水一飲而盡,倒不是那些次茶。

  「你發火了?」

  「不發火才是怪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大好的機會給砸了,虧你還特地出手!」妲己氣哼哼坐在一邊,手一揮,白色的霧氣籠罩了四周,做出假像,免得旁人闖進來發現。

  楊戩坐在她身邊,柔聲道:「別生氣,既然紂王要逞風頭,我們便該預料到此點。雖說沒有乘勝追擊,但總算也開了個好頭。」

  「話是這麼說……」妲己呼出一口氣,慢慢緩和了神色:「孔宣,你是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就是喊撤退的那個女人,她可是東夷的領軍人物?」

  「必然不是大將,但很令人信服。」孔宣慢慢回憶:「你可曾看到,當日在東夷眾將之後,有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

  「嗯?」妲己仔細思索,然後搖頭:「我要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氣得宰了紂王,哪裡有這個閒工夫。」

  「女子說出撤軍之時,我見那男子出手放出異獸,手段倒是不俗。」孔宣的戰意仍然未消,字裡行間便流露出來。

  妲己側頭看他:「我想說的是擒賊先擒王。」

  「就憑他們也有必要?」

  孔宣的話雖狂傲,但妲己翻翻白眼之後,還是認同:「的確沒什麼必要……隨心所欲玩可以,至少別讓我難做,尤其在某個領軍人物拖後腿的時候。」

  三個人六道視線都看向紂王,真心希望這個礙眼的傢伙別再來惹麻煩。

  「你做什麼人帶出來呢?」楊戩搖了搖頭。

  「你當我想?要是不帶著他,我怎麼可能跑出來?」妲己輕哼道:「放心,從明天起紂王會生病,很重的病,重到他只能作為一個精神領袖,沒辦法再出來蹦躂!」

  「早這樣才好。」孔宣淡淡開口。

  妲己不理他,說得倒是輕巧,那怎麼說也是王,影響軍中士氣,能隨隨便便當盤菜一樣燉了嗎?光顧著打架!眼珠一轉,她笑道:「不如利用一下?若是東夷知道商王突然染病,會如何反應?」

  「自然利用機會,大舉進犯。」楊戩立刻回答,如星的眸子也同樣亮了:「若是我們事先伏兵,便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點自然是好,但比起伏兵,我更希望做點其他事情。」妲己勾了勾手指,在他們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

  「這主意可還好?」

  看她得意的樣子,孔宣冷哼,轉身出去直接去安排了。

  楊戩點了點妲己額頭:「就你古靈精怪的想法最多。」

  「還好啦,一網打盡無趣啊,玩玩總是好的,若是我們成功的話……楊二郎,你可別被東夷的妖魅女人勾了去,小心我咬你。」妲己磨了磨牙,頗為氣勢洶洶地威脅。

  楊戩將她拉過來,摟在自己懷裡:「東夷又沒有狐狸精,怎麼勾得去我?」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臉頰上,為美麗臉龐染上動人的粉色,妲己的聲音也變得嬌柔,不再是談正事時,總帶著一絲冷漠:「胡說八道,只有狐狸精才能勾了你去?」

  「是有那麼一隻來著,也許總有那麼一隻……」

  兩人黏膩了一會兒,楊戩撫摸著她的秀髮:「我去和孔宣準備,這裡若是只剩你自己,萬事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我從來不是只靠別人才能成事的。」

  送走楊戩,看著在美夢中酣眠的紂王,妲己突然覺得有些無聊:「來人,去將姬伯邑考給我傳來。」

悠于 2015-12-20 14:24

☆、天算東夷准提現

  伯邑考坐在自家營帳內——發呆。

  今次的戰鬥他並非沖上前去,急火火要表現西岐的忠心。事實上,他現在幾乎沒辦法想事情……越是放空自己,妲己的樣子、說過的話,在腦海中就愈加清晰。

  高山流水……般的琴音?扯淡!她分明知道,自己彈奏的就是高山流水。

  每每想到這裡,總會哭笑不得。自己一心一意戰戰兢兢,生怕如原著般身死於此,結果卻是這麼一個結局。

  那麼,他到底會死還是不會死?直接問是最簡單的,他卻不敢。這個蘇妲己顯然威信十足,眾臣在請示紂王做事的時候,多少都會看看她的反應。

  懷著這種心情被召見,可想而知可憐的伯邑考到底有多麼不安。

  進入帳篷之後,沒等跪拜,妲己已經把其他人都遣出。

  伯邑考小心抬頭,對上一張含有深意的笑臉,立刻又將腦袋低下,不敢再看。

  「抬起頭來,姬昌的兒子沒有那麼窩囊,你就算不怕丟臉,也要小心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這話聽在耳朵裡,伯邑考突然放鬆了:「你真的是……?」

  「我說得那麼明白,你若是再跟我裝傻,我就要當什麼都沒說過了。」妲己不爽地眯起眼睛:「直接按大不敬處死,你覺得如何?」

  伯邑考連連搖頭,閉緊嘴巴堅決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非常好~姬伯邑考,這身份挺悲哀的。來了多久?」

  「不到兩年,來了就聽人絮絮叨叨說我是長子,父親不在要主持大局什麼的……等我知道自己是伯邑考,差點沒哭出來。」說來也夠悲催的,死了之後能夠再世為人是好事,可是等他搞明白自己是誰,一切已經晚了。姬昌被關,每天正事忙得焦頭爛額,過幾年還要主動送上門去讓人碎屍萬段……

  妲己聽著他講述,忍不住輕笑:「誰讓你有這麼個身份?不過也好,如果死不了的話,將來可以為天下之主呢。」

  「哪有那麼簡單?我雖然不聰明,看人卻有兩下子。我那二弟姬發野心勃勃,和哪個兄弟都不太一樣。現在倒是無所謂,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他對我也算恭敬。可是以後……」搖了搖頭,他說道:「為權力手足相殘,雖然沒經歷過,看也看得夠多了。」

  「這倒是,不過……」妲己打量他:「你看著可不像現代人,反而更適合這裡的氣息,兩年的時間足以修身養性?我進宮都已經三年多,卻也沒想你這幅樣子。」

  「當然不像,就算是以前我也不像。」伯邑考抓了抓腦袋,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怎麼做。畢竟如今的身份擺在這裡,他是恭敬也不對,不恭敬更不對。

  「坐下來說吧,這裡沒有外人。」妲己首先坐下,緩解了伯邑考的局促不安。

  「以前……我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導師都誇我驚采絕豔,推薦我提前畢業。誰知道……我感情出了點問題,就想去旅遊散心,爬山……」他臉色微紅:「摔下來了,變成一抹孤魂,結果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以為我是自殺。」

  妲己忍俊不禁,這種烏龍事件都能出,還真是奇葩。

  「後來不知道怎麼著,一股吸力就把我吸來了,本來我還以為自己會做孤魂野鬼來著。」伯邑考聳肩道:「其實現在想想,還不如做孤魂野鬼來得好,千刀萬剮那滋味兒不好受。」

  「也不錯啊,死後封神,我記得姬伯邑考是中天北極紫薇大帝,那可是個高位。」

  「死後的事情誰知道?我是從來不信的。就算現在有借屍還魂這一出,還是覺得彆扭。」伯邑考慢慢放開,說話也變得隨便起來:「況且你在,我在,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還不知道呢。」

  「這倒是,至少那般的未來我絕對不會接受,至於你……我卻不曉得。」

  「別不曉得啊。娘娘,好歹你是妖,比我一個普通凡人厲害多了,而且憑你現在的身份,雖說不能翻雲覆雨,到底也差不多了。」

  「王后的身份又怎樣?滿地都是仙佛妖鬼,算不得什麼。」

  「你也是其中一個吧?娘娘。」伯邑考笑道:「請王后娘娘指點迷津,看在老鄉的份兒上,告訴我以後要怎麼辦?」

  妲己似笑非笑看著他:「那是不是我指點你怎麼走,你就怎麼走?」

  「你是君我是臣,這兩年對此我已經很清楚了,當然照你說的去做。」伯邑考答應得乾脆,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消失,一時之間妲己竟然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啊……我突然發現你笑起來真是好看,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怪不得都說姬伯邑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伯邑考摸了摸臉:「我自己都覺得奇怪,藍顏禍水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了不少,妲己笑呵呵的,好像根本沒有正事要談的樣子。伯邑考雖然心中忐忑,卻也陪著她說些逗趣的話,不緊不慢的樣子。

  過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妲己看了看天色,露出滿意的笑容:「你的耐性還不錯,是個沉得住氣的,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剛剛有半點遲疑,或者這兩個小時內有半絲不對勁的地方,我一定會殺了你。」

  「猜到了。」伯邑考點點頭,心裡也有點後怕。他心裡是轉過一些念頭的,還好始終認清了妲己的身份。不管以前是什麼人,如今的蘇妲己就是蘇妲己,她已經是王后,就算沒有母儀天下也是高高在上,又是妖,不能存僥倖的心理。

  「這兩天不要攙和戰事,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要緊,其他的不用管。」妲己想了想:「你考慮一下,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要不要想跟我回朝歌住一段時間。」

  「去朝歌做什麼?」

  「自然是和你那個便宜父親打個照面,我再合計合計怎麼安排你……」妲己回答得含糊不清。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走向如何,也不確定西岐這個地方到底是留著,又怎麼知道拿伯邑考怎麼辦?

  「是……」伯邑考看了看她的神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是從今以後我便將你當成王后娘娘,只不過是一個認識的……或許會少少給我點方便的王后娘娘?」

  「這是個好說法,倒是不錯。」妲己端起茶杯:「你出去吧,記住我的話,而我是要看你的表現的。」

  伯邑考又恢復恭恭敬敬的樣子,磕頭之後告退,和進來沒什麼兩樣。

  妲己撇了撇嘴,雖說不算聰明,但很謹慎也識時務,這樣的人可以用。留下吧,然後……

  突然轉身,身體便已經不會動彈,如此強大的壓力壓迫在身體上,連移動手指都覺得困難。

  艱難呼吸,她看著對面的人,這壓力很快便消退,但是這個人卻並沒有離開,冷冷看著她。

  直到聲音能夠保持平穩,妲己才開口道:「閣下是誰?」

  「蘇妲己。」對方一笑,壓迫感便變成和醺的味道:「我叫准提。」

  妲己心中一顫,努力維持平穩的表情:「沒想到准提聖人會親自來見我,小妖實在是受寵若驚。」

  准提一笑:「沒想到你知道我的身份,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與眾不同啊。」妲己微微低頭道:「不敢,准提聖人與小妖從沒有關係,今日突然來找小妖,不知有什麼吩咐?」

  「吩咐不會,只是來看看,這天地變數盡在命中,一人一行全為註定中事,我也是閒遊天地,隨運而走。」

  妲己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怎麼該怎麼接話,這個話說得實在是有夠神棍的了,難道自己要大贊他說得精闢?「聖人之言,小妖資質愚鈍,什麼都聽不懂。」妲己低著頭微笑道:「若是聖人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小妖必然會盡自己的一分心力,可其他的事情,小妖不會管也不想管。」

  准提道人眼神微閃,同樣笑道:「是麼?我卻見你頗有慧根,身份不同,女狐,你可有意願拜我為師?引渡于西方極樂世界,修行於千年蓮花池中?」

  妲己微微睜大了眼睛,帶出驚愕的神色,然後立刻搖頭:「小妖怎麼敢……還請准提聖人不要太抬舉小妖了。」

  「這並非抬舉,三界之間有緣人不多,你我能夠相遇在茫茫人海中,便是緣分。緣來緣往,不可強求也。」

  「那麼,小妖拒絕准提聖人便也是緣分了,只不過有緣無分而已。」妲己站起身,福身施禮:「多謝准提道人錯愛,小妖銘記在心。」

  准提歎了口氣:「身在宮廷,也許身不由己,你也是個可憐人。」

  妲己勾起嘴角,體態優雅:「也許,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小妖此時並未覺得自己可憐,以後或許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

  「是嗎?或許真如你所說。」准提道人揮了揮手中拂塵:「老道就先告退了,不打擾王后娘娘。」

  變成了打官腔,妲己維持自己的笑容:「是,准提聖人慢走,小妖恭送。」

  他離開之後,妲己坐在榻上,冷汗淋漓,腦袋一片空白。

  簾幕一掀,一股冷風吹進,妲己立刻轉身站起,身體僵硬。

  孔宣皺眉站在那裡:「怎麼回事?我感覺到……」他看了一圈,閉上嘴巴。威壓仍在,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消除的。

  妲己揮了揮手,有氣無力說道:「沒事……還好我應對得體,在大軍中他也不敢對當朝王后如何,否則你就要給我收屍。」

  准提道人絕對是動了殺心的,哼!這也難怪,當初自己前去金鼇島的歸途中,他就已經出手給了自己一擊!當初沒殺死自己,還算手下留情。攥緊了拳頭,仍然不甘心,自己的力量仍然太弱,以至於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來的人是誰?」孔宣立刻問,如此強大的力量,必不是普通人。

  「准提道人,西方的二聖之一。」妲己冷笑道:「西方無人,眼見著中土殺劫四起,於是過來淌著渾水撈魚,看看能不能招攬一批有才之士……雖說是聖人,這等做法當真叫人不齒。」

  「他們已經來了嗎……」孔宣的神色複雜,對於自己的未來他可窺一二,隱隱與西土極樂世界有關,卻沒想到如今會通過妲己口中先聽到了准提的名字。

  妲己看了他一眼:「你何必想這麼多?該來的自然會來,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你瞧,明明人是沖著我來的,可我都不在乎呢。」

  「或許你沒有在乎的理由。」

  「事實上我的確有。」妲己翻翻白眼:「准提聖人要收我做弟子,被我拒絕了。」

  孔宣剛開始還有點意外,不過很快恍然,連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善意她都否決了,固執地維持在一個不親不疏地界限,又怎麼會接受西方的招攬?

  「如今你拒絕他,他日你便會有麻煩了。」妲己搖搖頭,帶著無奈的神色:「你不必事不關己一般冷嘲熱諷,這個麻煩我早就惹下了,當初我去金鼇島拜謁通天教主,回途被人暗算偷襲,便是他出手的。也許因為我的命格特殊,聖人們覺得是個不定的變數,也是威脅。可是啊……哼,對我出手的他還是唯一一個。」

  「原來如此,難怪我見你拒絕得如此乾淨,連干係都不想扯上。」

  「不扯上總是好的,我一直在想……」妲己看看他,微微笑道:「算啦,你不會想聽這些事情的,我也懶得跟你說。你不是和楊戩一起去準備伏兵事宜了嗎?怎麼自己回來了?」

  「那些事情楊戩一個就可以,他的能力不錯,用不著我。」孔宣拂開長衣坐下:「當真不想說?」

  妲己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袖,口氣輕鬆:「我發覺只要不在戰場,你立刻脫了你那身鎧甲,真不像個將軍。」

  看來是真的不想說了,孔宣也不在意妲己岔開話題的閑侃:「明日之後,我不再來,你自己小心。」

  妲己點了點頭,露出開心的神色:「孔宣,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開始關心我了?」

  「無聊。」孔宣很快離開。

  妲己聳肩,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每次一提到私人問題、感情問題,立刻轉身就走,從來不多說。

  第二日一早,紂王便沒有爬起身來,文臣武將來覲見,才知道紂王生了病,很重的那一種。

  「我也沒辦法,也不知道王上是水土不服還是怎樣,突然就發起熱來,還上吐下瀉,這樣子怎麼領軍?」妲己歎氣道:「武成王,這些日子只好你擔待了,切記不能動搖軍心。」

  武成王立刻允諾,暗暗慶倖,還好紂王帶了王后娘娘出來,還有個能夠辦事的。

  「還有,封住消息,絕對不能洩露。」妲己掃了一眼:「姜大夫,你不是在後軍押送糧草?」

  姜子牙施禮道:「王后娘娘,微臣恰巧押送一批糧草前來,心中憂慮,是以前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那正巧,王上患病,我愁著沒有人用,封鎖消息一事便交由愛卿,千萬不能輕忽。」

  「是!」薑子牙立刻領命,天天圍著糧草轉,他都要鬱悶死了,總算能夠幹一點正事。

  妲己笑意一閃即沒,轉頭與武成王開始商討行軍事宜。

  紂王抱病的事情,只有將領知道,士兵們只是猜測紛紛,卻沒有確切消息,人心倒是沒有怎麼浮動。

  可是第二天便出了問題,也不知道也哪裡傳的話,據說紂王重病在身,已經起不了床,不知道會不會崩於此地。

  這話傳得可怕,軍心浮動,以訛傳訛……

  薑子牙忙得焦頭爛額,自己已經明令禁止,絕對不准洩露一絲半點,到底是誰人這般大膽!

  沒等查出來了,他已經被妲己召了去。

  妲己坐在上首,冷若冰霜,薑子牙進來之後,目光就不停在他身上逡巡,帶著懷疑的味道。

  薑子牙立刻跪下:「王后娘娘恕罪,是微臣的疏忽!」

  妲己冷眼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說道:「姜子牙,我原來以為你是個知事的,結果呢?軍心浮動容易引起騷亂,還怎麼打仗?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結果呢?不過兩天時間,傳得軍中風雨連連,什麼版本都出來了!」

  姜子牙一頭霧水,這話能聽明白,可是版本是啥玩意?

  妲己冷眼看他:「若不是姜大夫你平日兢兢業業,勤懇做事,勞苦功高,我真要以為你是東夷的奸細!」

  薑子牙的冷汗都出來了:「微臣萬萬不敢,微臣也在調查,定然會查出結果!」

  「是嗎?這樣最好,你退下吧。」

  薑子牙離開之後,妲己才露出笑容。這個套本來是下給東夷的,沒想到薑子牙自己闖進來。這樣就好,倒要看看結局會怎樣。                    


☆、雲山光海四聖輕

  東夷大帳中,將領有的盤膝坐在地上,有的靠在椅子旁邊,都是愁眉不展。

  「殷商的能人並不弱于我等,第一照面便損了突喇古,該如何是好?」

  「嗤——我看你們就是太杞人憂天,只不過是一個妖類而已,因為突喇古輕敵才占了便宜,竟然就這麼退回來了!」這裡最健壯的那個憤憤然道:「若是讓我出陣,必然不會像突喇古那麼沒用!」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絲毫不瞭解對方,怎能輕易動手?萬一出了什麼問題的話,軍隊子民也要跟著遭殃。」當初在陣前喊撤退的女子立刻反駁。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微微偏黑的皮膚,每一寸肌肉都富有彈性,火紅的長髮披在肩膀上,臉上畫著火焰的紋路,顯出野性的魅力。

  「所以我說你們女人就是膽子小,我看哪裡有這麼嚴重?」健壯的那個拍桌子道:「明天我就出陣,到時候讓你看看什麼才是大勝而歸!!」

  女子冷冷道:「大勝而歸?你不要全軍覆沒就好。」

  「你說什麼?!」

  「說事實!你就這樣橫衝直撞,不打敗仗才是怪事!」

  「你————」

  「好了。」一個蒼老但是極度冰冷的聲音突然□來:「看你們這幅樣子成何體統?都給我坐好。」

  立刻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回到自己的位置,憤憤地不看對方。

  聲音雖然蒼老,但這個人看著只有三十歲左右,樣子很普通,卻有一雙精光四射的丹鳳眼,平添了不少光彩:「七洞洞主都在這裡,就聽著你們兩個吵架了,吵出什麼結果來沒?」

  那女子先低下了頭,乖乖道歉:「請大祭司恕罪,是索椰過激了。」

  那男子撇了撇嘴,似乎想嘲諷她,但是大祭司冰冷的眼球只是掃了過去,他就說不出話來,最後也只能訥訥低頭認錯。

  「我以天眼觀之,今日出戰的男子的確是妖族,但並非一般的妖類。他身俱五彩華光,手段深不可測,遮蔽了本體的模樣,但是恍惚看去,似乎是一隻飛禽。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必然是一隻孔雀無遺。」

  這次不僅僅是那個彪形大漢,就算其他人也露出輕視的神色。孔雀而已嘛,他們也不是沒見過,根本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再修煉能怎麼樣?

  「不要輕敵,既然我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就是說明他的修為不在我之下。」大祭司操著沙啞的聲音說:「不過也有辦法,既然是孔雀,那我們有的是對付孔雀的招式,索椰,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能做好嗎?」

  索椰立刻點頭:「我不保證,但我會盡我最大努力。」

  「這樣很好。」大祭司滿意道:「至於你,米阿比,既然你想去出戰的話,倒是有一個機會。」

  彪形大漢立刻站起來,興奮道:「請大祭司吩咐!」然後他還示威地看了索椰一眼。

  索椰將頭扭到一邊,並不理會他。這麼急進的脾氣,出去打仗一定會吃虧。

  大祭司剛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外面傳令兵突然跑了進來:「大祭司,殷商那邊傳來消息了!」

  大祭司抬抬眼皮:「什麼消息?」

  「聽說商王病了。」傳令兵帶著興奮的神色:「而且是重病,已經起不來床。」

  立刻群情激昂:「真的?」

  傳令兵點頭:「確切無遺!」

  連大祭司的眼中都閃過一絲精光:「哪裡傳出來的消息?」

  「原本只是軍中的風傳,但是我見殷商將領個個愁眉深鎖,中軍營帳戒嚴,不准任何人進入,想必是確切的。」

  大祭司沉吟半晌:「中土之人詭詐,說不定是誘敵之計,再去探來。」

  「是!」

  傳令兵離開之後,大祭司揮揮手:「都下去吧,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莫要多生事端。」

  「是……」雖然都各自答應了,但是有的是真心實意,有的卻眼珠直轉,也不知道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待他們都出去之後,大祭司閉上眼睛,神識突出軀殼,向著殷商軍營那邊飛了過去。

  妲己在營帳內盤膝打坐,趁著沒人打擾的時候,捋順自己的內息,鞏固修為。她剛剛突破沒有多久,不能疏忽。

  一息之後睜開眼睛,孔宣坐在自己對面,距離很近打量著她。

  她眉毛動了動,微笑道:「連楊戩都不曾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闖進來,你也該讓我知道一聲。」

  「我看你心神不定,心魔難平,若是再不小心的話,早晚會死在這上面。」孔宣稍稍拉開距離,冷然說道。

  「這點我知道,總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來吧。」妲己揉了揉額頭:「心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你的心魔是什麼?」孔宣突然問。

  妲己抬頭看著他,想起自己曾經迷蒙的一切,緩緩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隨便。」孔宣起身,仍然是那副表情,那副語調,但是妲己能夠看出他稍稍有一點不高興了。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角,妲己默默唾棄自己,幹嘛弄得像跟個被拋棄的嬰兒一樣?

  「再坐一會兒?」

  孔宣看看妲己的手指,伸出手一根一根掰開,然後坐在一邊,並不看他。

  妲己也沒有看孔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孔宣的手是冷的,冷得好像冰一樣,讓人覺得不舒服。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坐著,誰也不說話,卻慢慢顯得靜謐,不再有暴躁的心緒,連心境也平和下來。

  妲己閉上眼睛,打算再引起一次心魔。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或許自己能夠克制住?

  真是……奇怪。在她閉目之後,孔宣回頭看她。這個女人很煩,心機重,總是試探自己,還對自己的過去有興趣……真不是一般的煩。可是只要安靜下來,兩人之間就有一種奇異的氣場,平和,從容。

  手一揮,紅色光芒籠罩妲己身軀,也算為她護法。他想找出理由……或許堪破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自己就會有一個答案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孔宣已經不在,只有身周還未消散的力量,表明這個人不是那麼無情。

  妲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揮散力量之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很快,武成王被秘密招進了王帳。

  「怎樣?」

  「回稟王后娘娘,我們故意將消息曲折透出,東夷已經中計了。」武成王微微有些猶豫:「可是是不是該告訴姜大夫?畢竟他立了軍令狀。」

  「軍令狀立了便立了,我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還會責怪他嗎?杞人憂天。」妲己揮手道:「佈置好軍力埋伏四周,聽楊將軍的指揮,不得擅做主張!」

  武成王皺眉道:「可是王后娘娘容稟,楊將軍的策略有很大的破綻,所用兵力也不多,恐怕會有失敗的危險。」

  「你聽命就是,不用管其他。」妲己將他遣退出去,露出滿意的神色。就是要打一個敗仗才可以,不然怎麼把楊戩送進去?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楊戩,本來能夠直接勝利的戰爭,卻因為自己想要探尋東夷的力量,委屈自己去做俘虜。

  「啊……說來也是奇怪。」她突然托著腮輕聲道:「我這樣已經夠胡鬧了,為什麼楊戩和孔宣都要放縱著我呢?」

  「因為值得,自然要去做,你身邊的勢力越多越好,能用的人越多越好——這是孔宣跟我說的。」楊戩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將她摟在懷裡:「忙了兩三天,一直沒見到你,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還算不錯,至少我吃好睡好,一切進行順利,也沒有想你。」妲己點了點他的鼻尖,難得笑得可愛。

  「當真沒有想我?我可是一直想著你好不好,天天守著這麼一個紂王,不怎麼出屋,怎麼可能心情好?」吻了吻她之後,楊戩欄腰將她摟在懷裡,放在地上站穩,然後拿起一邊的披風給她披上。

  「要帶我去哪裡?」妲己乖乖任由他擺佈。

  「出去轉一轉,散散心。」楊戩帶著他化為一道清風,飛出了軍帳,到遠遠的地方。

  「這裡不錯吧?我埋伏軍隊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你看。」楊戩帶著妲己走到懸崖邊上。

  山峰雖然不高,但是有一道石階高高支出到半空中,直插雲海,旁邊全部都是懸崖峭壁。楊戩帶著她在最高點立足,那裡幾乎無法站立兩個人,妲己只能摟著楊戩的脖子,緊緊貼著他,才能將自己的身體穩住。

  「小心一點,如果在這裡摔下去的話,法術都不一定會不會有用哦。」楊戩帶著笑意,低聲輕喃。

  妲己哼了一聲,轉頭在他耳朵上面重重咬下去:「你是有預謀的!真是壞人。」

  楊戩噝了一聲:「咬人別那麼用力,要是把我的耳朵咬壞了怎麼辦?」

  「咬壞了就咬壞了,我又用不著你的耳朵。」

  「那你能用到我什麼地方?我可以好好保護著點兒,免得萬一壞了的話,你就不要我了。」

  「能用到的地方啊……」妲己轉了個身,兩人的身形都晃了晃。然後她緊緊拉著楊戩的衣襟:「或許頭腦?還有這雙漂亮深邃的眼睛,另外這雙修長白皙的有力手指。或許還有……」她輕聲笑著,目光向下面慢慢溜了一圈,臉龐紅了起來。

  楊戩的目光深邃,低頭吻她,不過在這種地方不敢亂性,淺嘗輒止,蹭了蹭他的額頭:「你的下巴都尖了,沒有法力那時候吃得好睡得好,身體胖些,如今又瘦了下去。」

  「忙的事情多而已,有什麼關係?我現在一樣吃得好睡得好,身體很棒,什麼事情都沒有。」眨眨眼睛,妲己又往他懷裡縮了縮:「這裡很冷呐。」

  楊戩抱緊她:「稍微等一等,很快就出現了。」

  正是正午的時候,太陽升到最高點,閃閃爍爍的日光照在兩人身上,也照在頭頂不遠的雲海裡。

  金色的光芒透出了雲,仿佛憑空生成的華麗光芒,映著四周的霧氣變成同樣的顏色,伸手就能摸到的金粉一般。

  妲己帶著驚喜的神色,伸手去抓空中的迷霧,看著它消散再生成,兩人猶如置身仙境。

  「好美……」她向前一步,淩虛禦風,感受在柔和的山峰下難得一見的夢境。

  楊戩卻只看著她,一瞬不瞬:「是啊,好美。」

  金光是妲己的翅膀,擁有了之後,就可以翱翔……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想法,但必然是事實。明朗的笑容清晰明確,不管現在如何,不管曾經如何……富貴權勢,當真不是她想要的。一個人從沒有過真心笑容,又怎麼可能是渴望的生活?

  楊戩從身後抱住她,為她指點光芒中的形象:「你看那個,像不像你?」

  「才怪~你看左邊那一團,是不是像哮天犬?」

  「我將他留在師父那裡修煉,你也只見了他一面而已,怎麼印象那麼深刻?」

  「哎呀,你吃一隻狗的醋啊?」

  「不行嗎?不如你找一找哪一片雲像我,這才是正經事。」

  「切~我要是真找到了,就將它帶回去,吸收日月精華,然後休了你!」

  「你試試看……」

  兩人玩鬧了半天才回來,妲己回到王帳便要洗澡。

  誰知道剛脫了外衣,身後就傳來紂王虛弱的語聲:「妲己,你去了哪裡?」

  妲己一愣,自己明明施了法術,紂王怎麼會醒來的?不過轉過頭時卻笑顏如花,一臉欣喜:「王上,您終於醒了!擔心死臣妾了!」

  紂王勉力想要支起身體,卻壓根兒沒有力氣。

  妲己伸手扶住他,柔聲說道:「王上您一直病得很重,寒毒侵體發不出來,臣妾想了很多法子都沒有用……這不是,剛剛又去找藥草了,未曾想回來時能看到王上蘇醒,臣妾真是……真是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

  紂王看著她,原本薄怒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寡人無事,聞太師送來了四位奇人義士,是他們救醒寡人的,說寡人是中了法術。」

  妲己心跳漏了一拍,這法術是自己下的沒錯,這麼說剛剛紂王是在懷疑自己了?還好並沒有懷疑太久,一貫的寵溺占了上風。妲己暗自腹誹,面上卻露出驚色,隨即換成憤怒:「該死!我就說爲什麽治不好王上的病,定是那東夷搞得鬼!」

  「梓童莫要生氣,既然有奇人到來,讓他們出陣就是。」紂王似乎是徹底打消了疑慮,語調也變得溫柔。

  妲己點點頭:「臣妾自然一切都聽王上的,不過那些人既然救了王上,臣妾總要去謝謝他們。說到底,都是臣妾無能,修為不深,才沒有查探出來。還好有他們……王上可是臣妾的天啊。」

  「妲己……後宮嬪妃眾多,卻無一人能為寡人如此。」紂王感動將她抱在懷裡,輕聲撫慰。

  過了好一會兒,妲己才算把紂王哄住,說服他躺下來再睡一會兒。確定紂王睡熟了之後,早早準備好的讓他能夠陷入沉睡的咒語才砸下。

  妲己呼出一口氣,這才露出輕鬆的神色。她甚至不敢在紂王蘇醒的時候動手了,到底是誰來搗亂?掀開簾幕出去,她冷聲問道:「今日前來的四位將軍在哪兒?」

  帳前衛兵立刻回話道:「稟王后娘娘,在左帳第三營之內。」

  妲己立刻走過去,腳步只頓了頓,囑咐道:「王上的身體仍然很虛弱,需要休息,不得任何人前來打擾。記住——我說的是任何人。」

  「是!」

  來到左帳,這裡是黃飛虎的營帳,新來那四人的帳篷就在黃飛虎的營帳後面,離的很近。

  妲己看了看,還是走了進去,甚至沒讓人通報。

  裡面的確有四個人,四個長相還都不錯,一進去就看到一個長長頭髮的男人,露出半個側臉,坐在那裡喝酒,對面是個類似小孩子的傢伙,不過那酒量可不差,一杯接著一杯。

  這個人是第一個看到妲己的,立刻將酒杯扔到一邊,急吼吼地說:「喂!你是什麽人?怎麼跑進來的?」

  「我是大商王后·蘇妲己。」妲己冷冷看了一圈,勾起嘴角,帶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四位就是聞中介紹來的?歡迎歡迎。」

  「歡迎?這話倒是有趣。」長髮那個轉過頭來,同樣打量著蘇妲己:「聞仲大人和我們說過,你這位王后……」

  「他會給你們說什麼,我能猜到,你們也就不必再和我說了,都坐啊。」妲己逕自坐在一邊,顯得十分愜意:「不管是因為我的地位還是我原本的身份,你們都沒有緊張的必要。讓我猜猜……九龍島四聖對不對?」

  「沒有,我是高友乾。」長頭髮的男人坐在她對面。

  「王魔。」

  「楊森。」

  「李興霸。」那個小孩模樣的揮了揮爪子:「你看起來不像狐狸,我看不出你的修為,挺厲害的啊。」

  「多謝誇獎,你也很厲害啊,明明像個孩子的樣子。」妲己笑眯眯說。

  立刻一屋子哈哈大笑,幸災樂禍。

  李興霸紅了臉,咬牙切齒:「笑什麽笑!」妲己揮揮手,在他發火之前說道:「不提這個,先談正事吧。」                    


☆、被俘東夷此身計

  細談才知道,原來聞仲知道了這邊發生的事情,擔心妲己身邊只有一個孔宣,會損兵折將,所以特地從金鼇島叫了九龍島四聖來,讓他們助妲己一臂之力。而他們到來的時候沒看到妲己,自然就去拜謁紂王,才會發現紂王被人以法術迷住,順手解開。

  妲己歎了口氣:「烏龍事件……幾位,將紂王迷住的是我,他行軍打仗一味只知道頤指氣使,會壞事,沒想到你們恰巧過來。還好我哄住了他,並未讓他疑心。」

  九龍島四聖互相打了個眼色,原來如此,這麼說遠征軍表面是紂王御駕親征,實際上卻是妲己主事。難怪,聞仲大人特意叮囑,讓他們做事的同時注意著點這位王后,不要橫生枝節。

  王魔開口道:「既然是王后娘娘主持大局,那麼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你直接下令便是。我們是來幫忙打仗的,不是來被供起來的。」「這個自然,若有需要,我不會客氣。」

  妲己笑道:「你們若有什麽需要也可以直接來和我說,不必當我是王后,便當是道友就是了。」

  四聖沒有說話,神色卻緩和了許多。他們敬佩聞仲的實力與為人,既然是聞仲的拜託,他們絕對不會推辭,卻不代表他們願意被這些當權者指使。沒想到妲己挺會做人的,身為王后,還能說出這種話。

  「王后娘娘不必客氣,至於紂王那邊……」

  「那自然是我的責任,不必幾位插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幾位就當沒看見就是了。」妲己立刻說。

  四聖再次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妲己離開之後,李興霸呼出一口氣:「啊……這位王后娘娘還是很講道理的麼,我看著不錯啊。」

  「現在看來的確不錯,而且力量也很強。」高友幹沉吟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她的妖力平和渾厚,絮而不斷,而且隱隱有金芒溢出,一點兒也不像妖怪該有的功力。」

  「沒錯,這股力量極為中正,必定不是什麽邪法。」

  幾個人討論了一會兒,最後一致贊同,自己八成不是對手來著。

  「真是奇怪,這麼一隻妖怪竟然能和聞仲大人交好,聞仲大人還讓我們聽她使喚。」

  「也不算交好,聞仲大人不是說過嗎?讓我們也要提防著點兒。」

  「那你說……到底是什麽關係?」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聳肩。

  「誰知道……」

  誰也不知道,也許只有妲己才知道。回到王帳,看著躺在床上的紂王,她頭疼地揉了揉腦袋。說到底聞仲不信她,生怕她搞出什麽亂子,結果呢?出亂子的八成還是這四個人,這叫什麽事兒!

  「來人。」

  帳外士兵立刻進來:「王后娘娘吩咐。」

  「派一名傳令兵去看看聞太師在朝歌做什麽,若是他沒事做的話,讓他到軍中來。」

  「是。」

  既然對方不放心,還不如直接來到近處看著,也省得明明隔得那麼遠,還能互相找麻煩。

  這件事情解決,妲己本來想瞇一會兒,誰知道剛閉上眼睛沒多久,門外士兵卻又闖進來了。

  「報————」

  妲己神色不善看著他:「又什麽事?」

  「報王后娘娘,楊將軍帶隊巡邏時遇敵軍偷襲,請盡速支援!」

  「叫武成王來,我去看看。」妲己立刻披衣起身。看來東夷也有這種不消停的,竟然這麼快就等不及鑽進圈套裡面。

  遠遠就能聽見喊殺聲,妲己登上高臺,看見孔宣已經領著事先埋伏好的援軍圍了上去,可是兵少,他又故意示弱,雖然說是包圍了對方,卻仍然節節敗退。

  武成王匆匆趕來,他久經戰場,雖說遠到很模糊,他還是一眼就看出孔宣到最後必定不敵:「娘娘,請令我領兵去救援。」

  妲己看了他幾眼,慢吞吞道:「調兵玄符不在本宮手裡,而在王上那裡,本宮怎好調遣武成王?要不這樣,你派人先去把玄符取來……不成,還是你親自去一趟,玄符可不是誰都能動的,我走不開,只有你去了。」

  黃飛虎又向遠方看了看,情急道:「這哪裡來得及!」

  「那就沒辦法了,不如……」妲己又沉吟片刻,見武成王馬上就要忍不住了,才開口道:「你帶著本部兵馬前去馳援,我自然知道事態緊急,但若是他日王上問起來,武成王可要有所說辭。」

  「這點不勞娘娘掛心,微臣便去!」黃飛虎拱了拱手,匆匆而下。

  而九龍島四聖已經紛紛上臺,立於妲己身後。

  李興霸趴在一顆巨大的紅珠上,雙眼滴溜溜看著遠方:「怎麼樣?如果你需要我們出手幫忙的話——」

  「這個倒是沒有必要,一切都是已經算計好的,只不過旁人不知道罷了。」妲己輕輕噓了一聲:「有戲可看,何必要自己動手對不對?」

  李興霸勾起嘴角,對其他人眨眨眼睛,說實話,這個狐狸的個性真是合他胃口。

  有妲己的拖延,武成王自然是趕不上的,他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孔宣帶著殘兵敗將,卻沒有楊戩的身影。

  黃飛虎連忙問道:「楊將軍呢?」

  「被抓走了。」孔宣淡淡回答,他的面色陰沉,顯然心情也不怎麼樣。沒等黃飛虎再問,他已經拱手道:「先告辭。」然後將兵也不管,就這樣都扔給黃飛虎了。

  黃飛虎愣住,苦笑,這都是什麽事兒?

  回到軍營,孔宣逕自去妲己的營帳,卻未曾想裡面還有四個人在。

  「我有話和你說。」他開門見山道。

  妲己點點頭,對其他四個人笑道:「今天我有正事,我們改日再聊?」

  那四人也沒多說,紛紛離開,只是看著孔宣的目光帶著好奇和警惕。

  「哪裡來的人?」孔宣坐下之後問。

  「聞仲送來給我用的,聽話不一定,忠誠肯定不會。」妲己笑吟吟道:「你的戰鬥我看見了,沒受傷吧?」

  「憑那群人還傷不了我,楊戩被捉去了。」

  「理所應當,委屈你了,本來能夠輕輕鬆松戰勝的,卻偏要戰敗才成。」

  「我並不委屈,但死了不少人。」孔宣淡淡說。

  「是呢,死了不少人,本不該死的人。」妲己搖搖頭:「一切來自貪念作祟,是我想要太多……孔宣,你可怪我?」

  孔宣搖了搖頭,的確是貪念作祟,妲己想要太多,才會讓不該死的士兵死亡。不過事情是自己做下的,等於自己也默認了,沒有怪責別人的必要。

  妲己對他甜甜一笑:「多謝你。」

  孔宣輕輕嗯了一聲,繼續道:「今日白晝之時你和楊戩出去的時候,我發覺有人查探大營,便以法術糊弄過去了,隨即他們便來伏擊。」

  「原來如此,我說速度怎麼這麼快,攪得這一天都不安生。」

  妲己搖搖頭:「來的人是誰?」

  「我不需要知道。」孔宣回答得乾脆。

  妲己吐了吐舌頭:「是是是,你不需要知道,因為這個是我的問題,真是的……你就不能多幫我做點事?」

  「我做的事情還不夠多?貪心不足。」被她插科打諢,孔宣原本憋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語調平和:「接下來你要如何做?」

  「等楊戩的消息,我信得過他,他一定能給我一個可靠的答案。」妲己伸個懶腰:「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看看天色還不算晚,我讓人掌燈,要不要對弈一局?」

  「也好。」

  擺上棋盤棋子,一壺香茗,這回孔宣拿的不再是黑子,棋局也沒那麼錯綜複雜,兩人的心安適,連棋也變得安適了。

  最後妲己輸了半子,她看著快一團亂的棋局,搖頭輕笑:「瞧這棋被我們下的,倒是有趣得很。」

  「你的心境又變了?」孔宣掃了一眼棋盤,隨意問道。

  「並沒有,只是覺得最近應該讓自己安穩點,我的心魔不渡,總是個隱患。現在渡不過,讓心思平和些也是好的。」

  「你這次倒是不要人幫忙了?」

  妲己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麼幫?旁人幫了一次幫不了永遠,心魔就如春韭,剪了會再生出,若是不能連根拔除,做什麽都是無用。」

  「你自己能夠明白就是最好,一切小心就是,若是在不該發作的時候發作……」

  「那倒楣的就是我自己了,我知道。」妲己對他笑笑:「有一件事,倒不是非要你幫忙,但現在楊戩不在,若是我真出了什麽問題的話,你能不能幫我注意一下?」

  「你是指紂王嗎?」

  「沒錯,九龍島四聖來搗亂了一次,他似乎有點懷疑我。我現在羽翼不豐,依仗的是紂王的寵愛與放任,還不能失去。」

  「我明白了,這件事情倒是無妨,若你出事,我會幫你看住。」

  妲己放了心,聖人不會自降身份對人王出手做鬼蜮行徑,而聖人以下最厲害的就是孔宣,有他保證,一切事情才真的是沒事情。

  「但我有一個條件。」孔宣又說。

  妲己立刻點頭:「你說,只要是你要求的事情,我幾乎沒有不答應的。」

  「這個給你,明日開始。」孔宣扔過來一樣東西,然後人走了,走的速度還挺快。

  妲己狐疑地打開竹簡,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都是定心凝神、修身養氣的法門。想到孔宣說的明日開始,妲己苦笑:「真是的,明明現在我已經這麼忙了,還給我找事情做……」話雖如此說,卻掩不住唇角上勾的笑容,還有心中暖意。

  再說楊戩,被抓是他們設計好的事情,自己自然未使出全力,只是有著小小道術,不入流的修士而已。但卻沒想到這麼灰頭土臉,被人五花大綁不說,還裝進麻袋裡,扔上木板車推著走。

  在麻袋裡顛來顛去,楊戩乾脆閉上眼睛,調動體內的法力,讓自己能夠舒舒服服躺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地方,麻袋被人粗暴地扔了下來,摜在地上。可是當麻袋口解開的時候,所有人都驚訝看到裡面的人是笑著的,也沒有狼狽模樣,似乎是用馬車請來的一樣。

  「殷商的小白臉!」米啊比不乾不淨罵著,抬頭就要踢。

  「住手。」一個老者的聲音說。

  楊戩抬頭看去,只注意了最上方的人,那人拿著一根奇形怪狀的木棍,身後蜘蛛網一樣的金屬織成的披風,面色發青,三十幾歲的樣子。可聲音聽起來卻那麼蒼老……

  他也在看楊戩,然後揮揮手:「解開他的繩子。」

  繩子立刻被解開,楊戩轉了轉手腕站起身,還拍了拍衣服,才抬頭對著大祭司一笑:「多謝。」

  「中原人,你的膽量不錯。我向來欣賞膽量好的人,你可以在我面前坐下。」

  楊戩只拱了拱手,見沒有人給自己準備椅子,便搬了一把來坐。

  大祭司露出讚賞的神色:「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清源。」楊戩報上了自己的道號。

  「見你也是修道之人,不知道師從何處?」

  「昆侖。」

  「哦?崑侖山?這可是個好地方,名山高士,失敬失敬。」

  「只是初入門而已,資質不好便被趕下山從政,哪裡值得一提?」

  對方問,楊戩便回答,一問一答毫無拖遝,似乎乖巧得很。

  最後大祭司笑道:「中原人士心胸狹隘,常有嫉賢妒能之舉,我見你還是個不錯的,不如歸順我東夷如何?定能大展拳腳,闖出一番事業。」

  聽到這話,楊戩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此事萬萬不可能。」

  大祭司挑眉:「為何不可能?既然師門不要你,又只是一名小小將軍,無人慧眼識英才,難道不能棄暗投明?」

  楊戩仍然搖頭:「楊某雖然只是小將,但既然從戎,食君俸祿,必不能做那背主叛臣!你不必勸我什麽,此時我斷然不會應允你。要殺就殺,楊某也絕對不會皺皺眉頭。」

  不止是大祭司,其他人也露出讚賞的神色,雖然頑固,但是這種風骨卻令人佩服。

  大祭司沉吟片刻,沉聲道:「既然你如此固執,我也不多勸,但你要知道,如今正是大戰時刻,爲了以防萬一,我只有殺了你。」

  楊戩背著手站在那裡,閉上眼睛,大有死亦何苦的氣勢。

  索椰微微皺眉,突然擋在楊戩面前:「大祭司,如此風骨的男人殺了太可惜了,不如交由我看管如何?索椰可以保證他不會誤事,等我們將殷商大軍打敗,自然不怕他不降。」

  旁邊米啊比怪聲道:「喲,索椰,你這是動了春心了啊!」

  索椰不理他,只是嚴肅看著大祭司。

  「……也罷,你是個懂事的,該明白的事情不是不懂,那這個人就交給你,一定小心。」

  「是。」索椰跪地拜謝。

  大祭司掃了楊戩一眼:「自求多福。」

  索椰站起身拍拍手,出來兩個女將將楊戩押走。

  大祭司這才問道:「索椰,你該不是動心了?」

  「索椰怎麼會?大祭司應該知道,索椰一生奉獻神王,如今不過惜才而已。」

  米啊比輕嗤:「最好如此,你不要忘記那個是敵方的將領,一個女人說什麼惜才……」

  索椰美麗的臉龐帶了煞氣,厲聲喝道:「米啊比,你若再挑釁於我,我祝融洞上下都不會再容忍你!」

  米啊比剛剛瞪眼睛,便看到大祭司冰冷的面色,於是不再說話。

  索椰躬身告退,拂袖而出。

  聽得米啊比哼了一聲,大祭司淡淡道:「米啊比,你的脾氣太暴躁了,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米啊比抓抓腦袋:「大祭司,那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改什麽?況且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我知道,只是你這樣容易吃虧,難道自己心裡還沒個譜嗎?」頓了頓,大祭司又說道:「索椰是個懂事的,但世間之事一旦涉及男女之情便麻煩了,你盯著點索椰,免得她做錯事,不過別讓她發現。」

  米啊比立刻來了精神:「是!」

  被帶到後軍的營帳,這裡是俘虜呆的地方。楊戩發現自己的待遇還不錯,被俘虜的那些士兵都是被關在粗木籠子裡的,自己卻有帳篷可以呆,有床可以睡。

  賭了一次大義凜然,倒是賭贏了……坐在床邊,默默沉思。降是早晚要降,否則如何能夠探得端倪?問題是怎麼投降才好,能夠讓對方不至於有所警惕。

  唉……妲己那個小混蛋,一句自己看著辦把他扔過來,害他一個頭兩個大。

  「你在想什麼?」索椰走進來,帶著警惕的神色:「奉勸你不要想著逃跑,在我這裡你逃不掉。」

  「那你們為何不殺我?我也已經說過,我不可能投降。」

  「你為何不肯歸降?商王給了你什麽好處?」索椰皺眉問。

  「好處?哪裡有……」楊戩幽幽道:「只是我生於中原,長於中原,怎能捨棄?」

  「這話……倒是如此。」索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坐在那裡發呆。

  楊戩暗中注意她的神色,目中閃過一絲掙扎,而後篤定。

悠于 2015-12-20 14:25

☆、蚩尤八洞美人恩

  「你這般發呆,就不怕我趁機擄了你,作為人質離開?」

  冰冷的聲音將她喚醒,竟被一句話引起了思緒萬千,索椰閃過一絲狼狽之色,不過很快恢復,倔強道:「你就算制住我也一樣無法離開,魔神八洞各為其主,旁人不會受你的威脅。」

  「哦?明明是共禦強敵,卻各自為政,你們這樣真的能打勝仗嗎?」

  「這就不必你來操心,你如今只是俘虜而已,便像個俘虜的樣子也就是了。」索椰起身,匆匆離開,躲開這個像是能夠看透許多事情的男子。

  他離開之後,楊戩也收斂了面上的神色,歎口氣。利用女子是他所不願為之事,但是既然自己由她看管,此事卻也不得不這麼做,只是不要做得太過分,也便罷了。

  妲己在酣睡中蘇醒,一陣風聲響過耳邊,似有似無,還帶著她熟悉的氣息。閉目感受了一會兒,妲己才睜開眼睛,睜開的瞬間,那股氣息便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楊戩報的平安呢,也許還有思念。只是離開了一天而已,自己竟也有些想念他。

  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妲己離開王帳去巡視軍營,卻發現將士們的氣氛和前日不同,似乎帶著些低迷和緊張。按理說紂王醒來了一次,身體見好,他們應該開心才對。中軍大帳附近都這樣,更不要提別處。

  妲己繞了兩個圈,便直接去找孔宣:「怎麼回事?」

  「你還是莫要問我,問問你自己。」孔宣沒好聲氣:「楊戩被捉,還是因為我戰敗,軍士們怎麼可能有好心情?」孔宣那日在陣前大展神威,早已經軍中傳遍,如今連他都戰敗,其他人還怎麼可能勝利?連將軍都沒有把握,更別提軍士,若不是武成王在旁邊打氣,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我本以為武成王帶的士兵不會亂的這麼快,沒想到還是不成。」妲己搖了搖頭:「也罷,反正楊戩也送過去了,我們需要拖延時間,便讓紂王痊癒好了,也能提升一些士氣。不過從此以後你不能再上戰場領軍廝殺,不知道成不成?」

  「既然有九龍島四聖,用不著我。」孔宣應允。

  「等到楊戩傳來消息時,就是我們一擊必殺的時候。」妲己輕聲道:「只希望東夷可用,也免得血流成河。」

  孔宣冷冷掃了她一眼:「你只擔心這等事情,我讓你做的事做了嗎?」

  妲己偷眼瞟著他,嘟嘟囔囔說:「我一日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哪裡有那閒工夫?就連睡覺都睡不了幾個時辰呢。」

  孔宣眉毛動了動,強壓火氣:「你身為妖,竟然說睡覺?有什麼可睡?竟然還要睡幾個時辰之多,當真憊懶。」

  妲己頭一揚,相當理直氣壯:「憊懶就憊懶,能睡覺是福氣,能做夢也是福氣,不睡覺不做夢的人哪裡知道!」

  孔宣嘴角抽了抽,有種反駁她自己都掉價的感覺。歪理一大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

  「別生氣啦。」妲己勾著他衣角扯了扯:「我每日少睡兩個時辰就是了,知道你為我好。不過——讓我不睡是不可能的。」

  孔宣乾脆不理她,實在懶得理。「你準備何時讓紂王痊癒?」

  「今日蘇醒,兩日之內就可痊癒了。」妲己道:「一會兒我去找武成王,叮囑他小心些,從今以後不會再輸了。」

  孔宣冷哼,是啊,唯一一次敗仗就讓自己趕上了。

  「別生氣了,誰讓我信的人少,能用的人更少,除了你和楊戩,誰還能做一場不露破綻的戲?」

  「別說好話,事情到底如何我心裡有數。」孔宣挑眉看她:「事情說完,還在這裡呆著?」

  「你趕我啊?那我就去找黃飛虎咯,可不敢在這裡討人厭。」妲己輕輕一笑,飄然遠去。

  孔宣搖了搖頭,這越來越飛揚跳脫的性子就有夠煩的了,還好意思說。

  一日三餐,羊奶加上大塊肉,楊戩揉著肚子,覺得膩得慌。

  「你怎麼了?」索椰一天按三頓飯來看他,如今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皺眉。

  「身體不適。」楊戩淡定說道:「不知茅房在哪裡?」

  索椰有些臉紅,立刻說:「我找人帶你去。」

  只是身體不適,不明白索椰為什麼臉紅,楊戩也只是點頭:「有勞。」

  這一路不近,楊戩問給自己帶路的小廝:「請問我只是要方便而已,為何看管我那位小姐如此異樣?」小

  廝撲哧一笑,連忙說道:「我們有法度的,看管俘虜的,如果俘虜離開營帳的話必須亦步亦趨,所以——」

  楊戩恍然,隨即沉思,亦步亦趨嗎?

  當晚,索椰再去看楊戩的時候,卻發現帳篷內空無一人。

  「來人!」她立刻驚呼道:「我營帳內的那俘虜呢?不是讓你們精心看守著嗎!」

  門外那兩名士兵見空無一人,也張大嘴巴:「這、這……?我們寸步未離,絕對沒有人出去過啊!!」

  「該死!」索椰低咒。自己竟忘了他是個修道之士,不該因為他表現得乖覺就輕忽的,如今看來竟是為了讓他掉以輕心,好狡猾的中原人!

  「立刻派人去找,所有人都出去找,找不到就不用回來了!」一邊大聲說一邊大踏步走出營房,門簾一掀,正好和楊戩走了個對臉。

  楊戩微微側身,從索椰身邊走進營帳:「這是怎麼了?亂成一團的模樣。」

  索椰沒反應過來:「你……你沒走嗎?」

  「若是能逃我自然會逃,但你們的大祭司封了我的法力,我又能逃到哪裡去?」楊戩坐下:「帳中如此憋悶,我隨意走走而已。」

  索椰幾步走過來,惡狠狠瞪著她,面色由於憤怒變得潮紅:「誰准你到處亂走的!你若是再這麼沒有自覺的話,我就像對付其他俘虜一樣,也把你關在籠子裡!」

  楊戩淡淡道:「若是把我關起來自然隨你,我無力反抗。但是既然我身在這裡,就還請不要命令我不得自由了吧?反正我逃不掉。」

  「你……你混蛋!」索椰跺跺腳沖出去,只聲音遠遠傳來:「給我盯死了他,眼睛都不許眨一下!」

  楊戩一愣,只覺得好笑,實在不知道應該說點兒啥。

  接下來的日子裡摩擦不斷,三天時間打了五仗,都是殷商勝利,卻也八百一千,損失差不了多少。紂王已經好了,每天跟武成王商討軍事,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隱隱有些後悔御駕親征的舉動。若是此刻和妲己兩人在宮內,那自然是美酒歌舞昇平,哪裡需要理會這麼多?

  還好愛後體貼,在他回到王帳之後溫柔小意,著意侍奉,讓他不會真的那麼不耐煩。紂王滿意,對待軍事時也就能認真幾分,於是群臣更加感恩戴德。還好有王后娘娘在!大王發怒腫麼辦?找王后!百試百靈最好用。

  妲己聽到將軍們之間的傳聞之後黑線,這叫什麼玩意?

  到第四日清晨,還沒有楊戩的消息。

  妲己早早起來洗漱,剛剛放下毛巾,便看到四聖的王魔闖了進來。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看還在睡的紂王,帶著王魔去了前帳。

  「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每天悶得身上都快長蝨子了,來問問你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可以大敗東夷的,拖時間做什麼?」

  「當然是要看看能不能收服了,一徑殺過去是一種法子,但是不覺得暴殄天物嗎?若是能夠收服的話,日後東隅會多一份大助力。」

  王魔撇撇嘴:「嘖,真沒想到你身為狐妖還懂懷柔的法子。」

  「我若是連這個都不懂,聞太師在朝歌還怎麼坐得住?早顛顛兒跑過來了。」妲己安撫道:「早晚有你們出手的時候,殺手鐧總要留到最後,何必急於一時?」

  「你倒是會說話,那就聽你的。」王魔站起身,看看妲己身後的內帳,附耳低語道:「說實話,他真不如你。」

  妲己揉了揉耳朵,輕聲道:「這點我也知道,哪裡用得著你說?」

  最自我感覺良好的永遠都是王,妲己覺得自己現在也有點這個傾向。不過還好,身邊總有那麼幾個會打擊她的,不管錯還是沒錯,有譜還是沒譜,從遐想打回現實。

  「妲己,你在和誰說話?」內裡傳來紂王的聲音,妲己立刻飄然回去:「是聞太師派來的王將軍呢,臣妾見王上還在睡,怕王上再勞累,就給打發回去了……」

  高高的山坡上,在最高處眺望能夠看到遠處殷商軍營,徹夜燈火通明,遠遠看去連成一天,火樹銀花一般的光海。他喜歡站在這裡看,殷商的軍營似乎能夠勾勒成妲己的臉,如果偶爾感受到她的氣息,那就是更加好的。

  他開心,旁邊就有人不開心。索椰每次看到他站在這裡都會發怒,這次也不例外。

  「看看看!你就知道站在這裡望著那邊,我這幾天對你不好嗎?你就算是個石頭人,現在也應該軟乎些了吧?中原怎麼就那麼好!」這麼多天的殷勤照顧,這個傢伙竟然還是不肯鬆口,當真是又臭又硬的脾氣。

  楊戩回頭一笑:「若是有一日你被俘虜,讓你投降,你會如何?」

  索椰驕傲地昂起頭:「這等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我從不回答可能的詢問!」

  「回答一次也無妨,你總不是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吧?」楊戩輕聲道:「如何?真到了那一步,你是降還是不降?」

  索椰咬唇,然後搖了搖頭,聲音鏗鏘有力:「自然不降!」

  「那就是了,你不降的原因難道只是因為東夷有多麼好嗎?」

  索椰皺眉道:「這怎麼一樣?我身為祝融女神的虔誠子民,自然為我大神血灑疆場在所不惜,一生一世永不背叛……」

  索椰接下來說了什麼,說實話楊戩並沒有真的聽進耳朵裡去。他只聽到了哪一句祝融女神,就徹底無語在那裡。

  「我魔神八洞在此事上上下一心,祝融洞也是一樣。」最後,索椰以此結束了自己的驕傲話語。

  楊戩看著她,似乎想看透什麼一樣,很久之後歎了口氣。

  索椰眉頭皺緊:「你歎什麼氣?」

  楊戩搖頭:「沒什麼。」他只是在想,如果軒轅墳下面那個脾氣跳脫的祝融少年知道自己被當成女人崇拜了這麼多年,會不會直接從軒轅墳裡鑽出來,把祝融洞給拆了?

  索椰撇唇道:「我知道你們中原人看不起我們魔神,說蚩尤大神是邪惡的,我們也一樣看不起你們!」

  楊戩搖頭:「我並未作如此想法。」軒轅墳下和樂融融,蚩尤和黃帝坐在一起搓八圈,所謂偏見盡是無稽之談。

  「你倒是和其他中原人不一樣嘛,冷冷淡淡的,挺溫柔的。」索椰側頭看他兩眼,發現楊戩有轉過頭來的動作,連忙不再看。不僅很溫柔,而且還很好看。中原人不像東夷的漢子,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可是這麼漂亮的也很少有。又精緻,又沒有女子氣。

  突然一愣,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的,他女不女氣關自己什麼事情啊!

  楊戩在旁邊看著索椰古怪的動作,覺得好笑:「怎麼了?」

  「沒什麼啊,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你是俘虜,要像一個俘虜的樣子!」索椰慌亂揮手:「今天天色已晚了,要防著他逃跑,帶他回去。」

  楊戩並未反抗,只是低聲道:「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去祝融洞看一看那個神秘的地方。」

  索椰一愣,順口回答:「那裡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別做夢了。」但是臉頰卻染上了好看的緋色,沒有再多說。

  冰冷的指尖摩擦在臉頰上,一下一下。妲己猛地睜開眼睛,然後放鬆了神色。

  「紂王睡熟了嗎?」

  「早睡下了,我防著他向我求歡,每日都用法術的。」妲己蹭了蹭他的手掌,起身偎進他懷裡:「玄神出竅?你也不怕被那個大祭司發現。」

  「無妨,我留了假身在那邊,這幾日都沒有脫逃的舉動,那大祭司自以為已經將我牢牢掌控,怎會注意?」楊戩柔聲回答:「不過他當真有本事,那日只是臨走前看了我一眼,我便覺得法力極為滯澀,兩日才緩過來。」

  「沒有真的被封住就好,否則才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妲己突然湊近楊戩,仔細聞了聞他的身上,又聞了聞:「你……玄神出竅和元身是一樣的吧?這股子女人香是在哪裡沾上的?」

  「我身上有女人香嗎?」楊戩自己聞了聞,搖了搖頭。

  妲己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我看你是一直在脂粉裡打滾了吧?都習慣了才會聞不出來。」推了他一把,她便要起身下床。

  楊戩連忙把人摟回來:「怎麼會?只是由一個女將看管著我,我住在她的帳篷裡,自然會沾染些一些味道,不過我可沒碰過她。」

  妲己回頭打量著他,嘟起水潤的紅唇:「你呀~我還算信得過,那她呢?那位看守你的女將也沒有這個心思?」

  楊戩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我可不敢保證。」

  妲己立刻瞪起眼睛:「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咬你一身牙印,看哪個女人還敢再勾搭你!」說著她就要下口。

  楊戩連忙把人按住:「好了好了,吃醋不可愛,乖乖聽我說話,嗯?」

  妲己冷哼,還是用楊戩的手指頭磨了磨牙,這才心滿意足繼續窩在他懷裡。

  楊戩覺得好笑,親了親她額頭說道:「東夷似乎是分魔神八洞,信奉蚩尤,看管我那女子是祝融洞的洞主,言語中對祝融多有推崇,對了,他們一直以為祝融是一位女子。」

  「哈哈……這種事情如果讓祝融知道,一定會被氣死。」妲己摩挲著唇瓣:「蚩尤啊……可惜我當初沒在他那裡得到什麼好東西,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忽悠這幫人,來個兵不血刃。」她立刻坐起身體:「我要去找孔宣,讓他幫我照看著點兒這裡,我好去一趟軒轅墳。」

  「你真要去找蚩尤?」

  「當然,說做就做,這麼好的機會不容錯過。」妲己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你先回去吧,這些日子我不在,如果有急事就找孔宣,還有,若是發現有什麼對你不利的情況,無法控制的話就立刻回來,什麼籌謀都別管了。」

  楊戩看著她忙來忙去,什麼都顧不得的樣子,乾脆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我剛剛回來,你就這麼把我給打發了?」

  「有急事嘛,我們都要抓緊時間對不對?」妲己笑著親了他幾口,柔聲道:「我在腦子裡給你留一個小小的角落,無時無刻不停想著,好不好?」

  楊戩回吻她一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嗎?那我也只好勉強接受了。」

  妲己嘻嘻一笑:「走吧,我才不和你繼續在這裡肉麻……」一陣香風之後,她先出了帳篷。

  楊戩轉身去檢查了一下紂王,見沒有異樣,也化風離開。                    


☆、鬥法武聖戰機亂

  軒轅墳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妲己這一走也要幾天。

  孔宣沒那個耐心和紂王玩,妲己走之後便讓他重新成為睡美人,也省得多過麻煩。

  領頭的兩個一個昏了,一個沒影了,什麼事情都需要黃飛虎來決策,可憐的武成王又開始過沒日沒夜的生活。這個王后娘娘啊……跑到哪兒去了?

  還好這種日子沒過太久,原因無他——聞仲來了!

  他沒帶一名軍士,乘著黑麒麟,直奔黃飛虎的帳篷。聽黃飛虎說完前因後果,差點沒把自己氣炸。這只該死的小狐狸!把自己忽悠來了,就是為了能夠脫身走?

  再聽說楊戩被俘,更加蹊蹺。妲己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聞仲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能猜到□。那楊戩何許人也,他早就已經查過,昆侖山玉鼎真人的第一弟子,三代弟子中的首座師兄,東夷哪裡有這個本事!妲己,又是妲己……他長出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飛虎,你不要再理會這些瑣事,進軍一事蘇王后早已安排好,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黃飛虎一愣:「那告訴你了嗎?」

  聞仲陰著臉瞪他:「你說呢?」若是告訴了他,他還用在這裡生悶氣?問話都不長腦子。

  「呃……」見聞仲快氣炸了,黃飛虎抓抓腦袋說道:「你也別發火,蘇後不是向來就這個樣子嗎?」

  「這點我怎麼會不知道?」聞仲怒氣衝衝說。那只狐狸就是那樣,屢教不改!

  黃飛虎看聞仲這個樣子,壓力突然盡去,哈哈大笑。聞仲被笑得更加鬱悶:「有什麼好笑的?」

  「不是啊,你應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提到張奎的時候,你也是這副樣子。」

  聞仲閃過一絲不自在:「你看錯了,我一直戒備這只狐妖的,怎麼會像對待弟子一樣對待她?」

  「反正你們相處久了,蘇王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自從她入宮之後大王才變得荒淫無道是事實,但是多虧有她,我大商才能仍持有安穩天下,這些年她可以稱得上是勞苦功高。」

  聞仲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這只狐妖的心思深沉,我也看不透,也許她的野心大,也許她只是如此手段度日而已,到底孰是孰非日後自見,也無需我們在這裡猜測了。」他站起身:「我去見見孔宣。」

  「孔將軍?他當真不錯,莫非也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不妥。」聞仲隨口說了一句,轉身便走。若是沒和那只狐狸精混在一起,當真就是沒什麼地方不好的。

  孔宣坐在自己營帳中,自斟自飲。聞仲似乎是來了,有他在,還有九龍島四聖,此處已經無需擔憂。自己也可以放鬆下來做些喜歡的事情,不為妲己之事而忙碌。

  聞仲進來時便看到,一雙劍眉立刻擰成一團:「軍中不得飲酒,孔將軍莫非不知?」

  孔宣抬抬眼皮,再看看杯中酒,實在是懶得站起身:「聞太師請坐,孔某向來隨性,如今也只是想小酌幾杯,不會誤事。」

  聞仲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於是坐在他身邊:「大王如今的情況可是你出手?我見隱隱有毫光閃現,不是蘇妲己的手筆。」

  「的確是我所做,蘇妲己不在,托我照顧紂王。」兩人都是直接喊妲己的名字,語氣卻截然不同。聞仲喚出來很生硬,帶著隱隱的抗拒,孔宣卻是淡漠的,不減溫暖。

  聞仲聽著就覺得刺耳,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孔將軍,無論她是不是妖,總歸是王后。」

  「的確如此。」孔宣點點頭,似乎根本聽不明白聞仲的語意。

  聞仲看了他一眼,剛要說什麼,孔宣突然站起身:「來了。」然後身化流光,一道紅芒就飛了出去。

  聞仲一怔,隨即也察覺到東夷大軍壓境,看樣子竟然是傾巢而出。他便也坐不住了:「擊鼓出兵!」

  八洞洞主在前,大祭司站在高臺之上,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蠻兵,中間圍著一圈被拴住的猛獸。的確是傾巢而出,磨了這麼多天,大祭司的耐性也沒了。東夷軍隊吃得都是自養的牛羊,可是也不能總這麼吃,慢慢軍糧供應不上,這次出征就等於功虧一簣。搶到的珍寶是不少,一時之間也換不成糧食啊。

  而且那個蘇妲己……一提起這個王后,大祭司就恨得牙癢癢。倒是個人物,弄了個什麼堅壁清野,四下方圓百里的農戶都遷走了,城都是空的,一顆米粒也沒有!

  往日都能看到那王后在鳳輦上,遠遠看著他們交戰。可是今天卻沒看到,而是一個陌生男子,騎著墨色的麒麟,威武非常。

  他微微皺眉:「此人是誰?」

  「回稟大祭司,此人乃是殷商的當朝太師聞仲,剛剛從朝歌趕來。」

  「聞仲?原來如此……他就是那聲名遠播的聞太師?都說他率領的軍隊從無敗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棋逢對手,大祭司總算提起了興致。他示意將高臺推上前,朗聲道:「商朝太師聞仲?吾乃大祭司梵坣。」

  聞仲駕著黑麒麟走出兩步,冷冷瞟過去一眼,帶著不謔道:「叛臣賊子,還敢叫本太師的名字?」

  大祭司不以為仵:「我東阜自成一家,從來不與你殷商有關,你們自恃武力,打壓我等,難道還不許我等反抗嗎?」

  「一派胡言!若你們不是心存反心,搜掠我大商珍寶,屠殺臣民,豈會有此一戰?貪心不足,殘暴嗜殺,如今竟然還敢顛倒黑白,當真是蠻夷匪類,不可輕恕!」這一串吧啦吧啦下來,說得東夷眾人七竅生煙。眾將也是都見識了,往戰場上一站,聞太師的嘴巴不是一般厲害啊。

  「若說顛倒黑白,你們中原人最能如此爭辯口舌,多年以來我等受爾等欺壓,民不聊生,樁樁件件絕無虛假,不容狡辯!如今我東夷兒郎兵強馬壯,誓報此仇!」大祭司的手用力揮下,渾厚的號角吹響,喊殺震天。

  「前軍迎敵,側翼騷擾,後軍迂回。」聞仲冷靜指揮。

  孔宣在後面看著,暗自佩服。妲己到底不是將軍,士兵不服,也不能領兵衝鋒陷陣。他又向後退了些,不出現,不出手,免得暴露了楊戩。想想看,他和楊戩其實都不太贊同這個打入敵人內部的計畫,怎麼就都縱容妲己了呢?

  士兵與士兵戰成一團,聞仲看著不由得眉頭深鎖。東夷的士兵的確武勇,上身穿著重甲,□短褲,手持藤盾,難以重傷。他駕著黑麒麟上前,瞅准了衝殺的最兇猛的那位將領,手中禁鞭如長蛇閃電一般撲出,重擊在對方後背上,直接抽飛落地,生死不知。

  然後又盯上第二個人,這個人雖然有了防備,但也禁不住毫無軌跡的長鞭揮舞,變成第二個空中飛人。

  聞仲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個手持雙刀、身形靈巧的女子身上。不過這次他的長鞭被人捉住了,並未傷到他想對付的人,只在這只瘦骨嶙峋的手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

  「好鞭法,好法寶。」對方正是大祭司梵坣,他慢慢放開禁鞭,沒有讓這道痕跡更加擴大。但是就算這樣,他的左手也已經垂了下來,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你是第一個抓住我鞭子的人。」聞仲冷冷說。

  大祭司動了動左臂,不只是左手不能動,他的整個手臂都在發疼:「我已經後悔了,商的太師,果然不同尋常。」

  「我不需要你來誇讚。」聞仲舉起持鞭的手:「既然你接住了我的鞭子,那麼你就是我的對手,出招吧。」

  梵坣苦笑,他本來就不是擅用武力的,這倒是趕鴨子上架。手中出現木杖,他只在地上微微一頓,藤蔓從地面刺出,向著聞仲圍上。聞仲禁鞭揮動,比藤蔓更多的鞭影抽散了一切,他從黑麒麟上躍起,禁鞭揮向梵坣。藤蔓將禁鞭擋住,梵坣的身形倏退,殘影連成一片。

  「叱!」旁邊突然道寒光,剛剛那被自己攻擊的女子看准機會,手中雙刀化作兩道寒月殺了過來。

  聞仲反手鞭子揮出去,那女子幾個跳躍之後竟然躲了過去。健美的身體在地上彈起,立刻又捲入互相廝殺的兵潮中。

  但聞仲留了個心眼兒,他知道那個女人一擊不中還會再找機會,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而這個時候,梵坣已經退到他的禁鞭及不到的地方,遠遠指了他一下。四周的地面和風似乎全部躁動了起來,將他包裹在內,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雖然不強勁,去也足以讓人疲於應對,無法再出手去對付別人。

  「大祭司。」在後軍,索椰來到梵坣身邊:「那個聞仲也太厲害,那樣都能反映過來。」

  大祭司輕輕嗯了一聲:「聞仲是四朝元老,我原本還以為是個老古董,沒想到如此年輕,又如此強勁。」

  索椰有一瞬間表情很是古怪,他們的大祭司……咳咳,不也是這個類型的嗎?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梵坣笑眈她一眼:「如今他暫時被我控制住,通知其他洞主,速戰速決。還有,派人將米啊比和塔拉哥尋來,他們兩個定然傷的不輕,需要養一段時間了。」

  「哼哼,真以為你給聞仲大人找了點小麻煩,我殷商就無人了嗎?」細細的聲音傳來,仿佛就在耳側。

  大祭司眼神微凜,厲聲喝道:「是誰!」

  對方悶哼一聲,似乎吃了點虧,沒動靜了。

  知道對方另有能人,不宜拖延,索椰很快退下:「我去做事。」

  「哇,這傢伙真不錯哎。」李興霸揉著耳朵,向旁邊側了側,讓一絲鮮血流出來。

  「我早說了直接動手,誰讓你去試探的?不需要理會他,他自有聞仲大人收拾,幹我們什麼事?」高又乾舔舔嘴唇:「我先來吧?」

  「隨便你,這些歪瓜爛棗也不需要我們一起動手。」李興霸打個哈欠:「我得休息一下,你慢慢玩。」

  混天珠舉起,水汽自高友乾身邊升騰,突然拔高了一層層的海浪,向著東夷的士兵們便壓了過去。高友乾的控制出神入化,水浪繞過商兵,卷住一個個異族人,令他們盡數溺斃。

  「到底怎麼回事!」梵坣的隨從驚呼。

  梵坣神色難看:「好厲害的法寶……商軍……必然是有大派弟子出手了。撤!全軍撤退!」

  將領如山,東夷的軍隊也猶如山崩地陷,沒命地往回滾爬。高友乾意猶未盡,操著水浪追了一段才放棄。

  「哈哈哈哈,瞧那群廢物的樣子!」四聖笑得暢快,他們在島上一心修煉,哪裡有這樣大殺四方的時候?

  聞仲走過來:「做得不錯。」

  「聞仲大人。」四聖立刻見禮。

  「此戰勝,你們當記首功。」聞仲拍拍王魔肩膀:「興霸的耳朵無事吧?」

  李興霸立刻搖頭:「只是試了下那所謂大祭司而已,不過如此。」

  「那就好,回吧。」聞仲遠遠看了一眼東夷軍隊退去的方向,殺機畢現。不需要等妲己回來,很快,他就會殺向東夷老巢,讓他們當真血流成河,再也不敢貿然進犯!

  「怎麼會這個樣子的!」六洞洞主坐在一起,亂成一團,有拍桌子的,有大聲喝罵的,有低聲輕點損失部族人數的。還有一個說出「殷商的奇人異士這麼多,我們要如何打贏」這種話。

  最後梵坣終於聽不下去了,陰森森開口:「都給我安靜!」

  待他們閉上嘴巴之後,才開始默默思索。

  這樣下去是肯定不成的,那聞仲不會輕易放過大好機會,若他們不儘快想出對策,說不定會落到全軍覆沒的下場。殷商的士兵不如他們驍勇善戰,就如剛剛那個膽小的洞主所說,只是輸在他們身懷異術的人沒有對方多。既然如此,先解決了那幾個人,自然無礙。

  唉,雖然蚩尤洞的人從來無大事不出洞府,但現在也顧不得了,總不能真的八洞齊折在這裡。

  「迷影。」

  空氣中突然出現一道影子:「是。」

  「回蚩尤洞,帶我的四大弟子來。速度要快,三天之內必須趕回。」

  「是!」

  六洞洞主皆露出興奮之色:「您要出手了?」

  「即是不得不做,又何妨去做?這一仗我們不能輸。」梵坣沉聲道:「三日之內掛上免戰牌,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主動去挑釁商軍。


道分歧路:孤燈隻影歎伶仃

☆、准提殺手孔宣恩

  再次躍下黑洞,妲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洞口好像深邃了不少。等她落地時,下面已經有人在等待迎接。

  「這次怎麼不是祝融?」妲己微微躬身施禮,對面前這位妖皇,她並沒有像對待祝融那般沒大沒小。

  「他不方便出來。」太一領著她進去,話語中有著淡淡笑意。

  裡面熱鬧得很,自製麻將的聲音嘩啦嘩啦,祝融背對著妲己而坐,嘴巴裡在嘟囔著什麼。

  「祝融。」妲己喚了一聲。

  於是他轉過頭,露出一張快被墨汁給浸了的大黑臉。

  「…………噗——」妲己終於忍不住失笑:「趕緊去洗臉吧,我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太一大人說你不適合去接我。」

  祝融吐吐舌頭:「他們三個打我一個,妲己,你也不說幫我打抱不平,還糗我。」手指在臉上繞了一圈,立刻又是一張白淨的小臉。

  妲己笑著對炎黃二帝敬以晚輩禮節,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後走到蚩尤面前:「蚩尤大人,此次我來是有正事找您。」

  蚩尤揮手:「你說就是,不必用敬語。」

  「是。」妲己點頭:「近日來我隨軍遠征,發現東夷……」她將東夷的事情巨細無遺說了一遍,說到祝融被當成女人時,所有人都在偷笑。

  「我去……我什麼時候變成女人的?這幫混蛋……」祝融抓了抓頭髮:「要是我能出去的話,一定給他們好看!」

  「你想收服東夷?」黃帝很快抓住了重點。

  妲己點頭:「若是不能收服的話就要斬盡殺絕,免除後患。但是這樣太過傷天害理,我不想讓手上多過沾染人命,而且這些人也許和你們都有關係。」

  「是有關係,後代那類的吧……」蚩尤皺眉道:「時間太久了,不過我們當初的確都有後代留下的,畢竟在那個時候,繁衍部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才來找各位前輩,東夷骨子裡很是傲氣,我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能把他們收歸。」妲己無奈搖頭:「如果我再不趕快想出辦法,一切八成就來不及了。」

  「我們給你的法寶呢?」風伯飛廉突然問。

  「我收著呢。」妲己立刻回答。

  「用。」飛廉簡單說道:「倘若是我們的後裔必然視得這法寶,若是視不得,你要做什麼也就隨便了。」

  蚩尤也點頭,他們的後裔可以照顧一下,若不是,鬼才理會外面的人死不死活不活這些事情。

  妲己想了想,點頭:「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就算緊趕慢趕,妲己回去的時候,一切也比她所想的變化要更快。剛剛降落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吵嘴,這裡可是王帳附近……於是她轉過去,將自己隱藏在樹叢之後,便看見了聞仲和孔宣。

  聞仲怒氣衝衝,孔宣仍然淡薄,眉頭卻皺在一起。

  「這是我的承諾,無論對錯,既然應允我就必然會守諾。」

  「如今是在打仗,這是什麼破承諾!若是大王不醒,你可知道三軍會有什麼後果?」聞仲怒吼道:「我不管那麼多,更不管蘇妲己會如何,如今大王必須即刻醒來!」

  「蘇妲己回來之前,我不會讓他醒。」

  「這由不得你。誰知道那只狐妖會不會回來!」

  妲己挑眉,自己在聞仲眼裡信用這麼差嗎?自己也只不過走了三天吧?這些日子禦風而行,全力施為,回來卻聽到這種話,當真會讓人覺得一路的辛苦不值得。

  妲己站起身,邁步打算走出去和聞仲理論一下,誰說自己不回來的?可是走了幾步就覺得不對,這只是一叢灌木,按理說以聞仲與孔宣的警覺性,她站起身的時候就應該察覺了。可如今自己已經快要走出灌木叢靠近他們,卻為何他們依然毫無察覺?

  微微變色,她立刻開口,打算引起那兩人的注意,卻發覺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頃刻間身體像是被潑了一桶冰水,寒冷蔓延全身,再也無法動彈一絲一毫。

  【是……誰?】努力擴散神識,卻只能蔓延周身不過一米的地方。

  身後傳來輕歎,妲己聽得清楚,那是准提道人的聲音!

  【蘇妲己,你的所作所為已然影響頗多,我卻已不能再放任你。但你頗有慧根,我也不忍下殺手,便禁錮你在此,待此次大戰之後自然會放你,你安心在這裡靜修吧。】

  妲己的臉色慘白,緊緊攥了拳頭,緊咬的雙齒幾乎讓壓根迸出血來。准提!!

  「什麼人?」孔宣突然轉頭,銳利的雙眸看向這邊。但是妲己眼前的一切景象已經模糊,額頭上蓮花瓣輕輕落定,消失在這裡。

  「怎麼了?」聞仲手按在禁鞭上,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孔宣慢慢搖了搖頭,在剛剛妲己站過的地方仔細勘察。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股淡淡的香。這股香氣他熟悉,他常常與妲己在一起,祝她行功的時候也離的很近,這很明顯是妲己的香氣。

  聞仲也走了過來,但他不會在意一點兒不熟悉的味道:「到底怎麼回事?」

  「妲己來過,但現在已經不在這裡。」孔宣低頭細細察看,終於發現一處草叢略微歪倒,是有人站立過的痕跡。距離如此近的地方沒有被他發現,妲己沒有這個本事……

  聞仲冷哼一聲,還記得剛剛因這個女人而起的爭吵:「偷聽談話,再次走掉……你還敢說她沒有陰謀?」

  孔宣搖了搖頭,站直身體:「她出事了。」

  聞仲眉眼一動,剛要細問,孔宣卻已然消失無蹤。

  聞仲眉頭深鎖,額間豎直的條紋更加深邃。出事?這裡是殷商軍營中,蘇妲己身為王后,會出什麼問題?

  但是妲己似乎真的出事了,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看孔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就知道,他這邊一點也沒有頭緒。

  於是聞仲也上了心,他已經讓紂王醒過來,雖然知道紂王醒來之後妲己的處境會很糟糕,但殷商最重,現在需要紂王這個主心骨,他顧不得別的。

  「孔將軍,不知道寡人的王后現在在何處?」第一個被興師問罪的,竟然是向來和任何人關係都很冷淡的孔宣。

  孔宣抬頭看著紂王:「臣下不知。」看來這位紂王並非蠢物,沒有妲己的迷惑,竟然很快能理清曾經發生的一切,發現他和妲己之間可能有關係。

  「你當真不知?」紂王的面色無比低沉,看起來像是要殺人一般。

  「的確不知。」孔宣的身形站得筆直,雙目澄清。這話的確不是假的,他自己都在找,又哪裡有心思欺瞞紂王?

  「那麼,我為何會再度暈眩?孔*卿也是有道之士,可否給寡人一個答覆?」雖然話語緩和了些,卻仍然是戒備懷疑,只是這懷疑不是對他,而是……對妲己嗎?孔宣的面色微沉,若是紂王當真懷疑了妲己,那就是大事了。到底聞仲跟紂王說了什麼?

  這時聞仲卻上前一步,沉聲道:「東夷秘術詭詐,陰狠非常,大王的病情有所反復正是因為如此。臣等無能,只能緩緩治之,不可一蹴而就。」

  對於聞仲的話紂王自然信得過,於是也不多追問,揮手讓孔宣下去。

  「太師,你可知道梓童憑空消失,是去了哪裡?」

  「老臣只聽說王后娘娘去為大王找藥,但是去了哪裡,老臣一樣不知。」

  「是嗎?梓童曾給寡人一本功法,說是能夠修仙問道,長生不老。寡人修煉之後身體的確健壯許多,但也僅只如此而已,並無其他,更不能施用法術、飛天遁地。老太師有慧眼,可否與寡人說說,王后可是真心對待寡人的?」

  聞仲低著頭道:「許是大王修為不深也未可知,這是後宮內幃之事,大王應知老臣從不過問。」

  「說得也是……」紂王的神色晦暗不明:「辛苦老太師,退下吧。」

  他對蘇妲己真心以待,自第一次見面起便寵倖有加,全天下的好東西恨不得都捧到她面前,要什麼給什麼。若是她心存欺瞞,哄騙自己的話,自己必定不會放過!

  離開王帳,聞仲便看到孔宣站在一邊樹木的陰影下,靜默看著自己。於是走過去,等著他說想說的話。

  「既然你肯出言保蘇妲己,為何還要喚醒紂王,令紂王疑心於她?」孔宣淡淡問。

  「蘇後對我殷商有用,不可廢置。但天下始終是紂王的天下,她也不能越俎代庖。」聞仲只是兩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所為只有殷,再無其他。

  「我懂了。」孔宣轉身便走,他還要繼續尋找妲己,沒空和聞仲多說。

  「孔將軍。」聞仲突然在身後喚他:「找到蘇後,現在她還不能有事。」

  「這點自不必你說。」孔宣的身形消失在空氣中,只遠遠看到一道遁光,是血紅色的。

  他看不上聞仲的所作所為,卻也沒有怨氣,聞仲一心為商,如果必要的話,他為保商朝廢了當今的大王都有可能,更不要提一個小小的狐狸精。只是蘇妲己到底是被誰帶走的?以自己的修為竟然摸索不到半點端倪。

  轉身,他卻突然愣在那裡。

  「孔道友。」對方稽首。

  他並未還禮,警惕看著對方,一個梳著髻子的老道,看起來弱不禁風,一點兒沒有特點。只是手中拿著一根樹枝,散發著隱隱寶光。

  「莫非是准提聖人?」

  對方笑道:「孔道友當真好眼力。」

  孔宣淡淡回答:「不敢,准提聖人這幾日往復來往軍營之中,孔某又不是眼瞎耳聾,怎會不知?」

  准提聖人笑了笑:「今日能夠見到孔道友也是貧道的機緣。」

  孔宣乾脆不回答,分明就是特意在這裡等著自己,還說什麼機緣?想起妲己說過的話,他心存狐疑。

  「准提聖人有事請直說。」

  准提聖人點點頭:「孔道友快人快語。貧道只是想問孔道友,可知這天機變數?」

  孔宣搖頭:「不知道。」

  准提道人的滿意之色一閃而沒:「請容貧道慢慢說與道友聽——」

  「不必了。」孔宣打斷他的話:「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遇到准提聖人,不妨說一句,以聖人的身份去對付一位小小女子,實在是大失臉面的事情,還是高抬貴手的好。」說完他點點頭,逕自走了。

  准提的臉色不是一般的好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明知道自己是聖人,卻還如此目中無人。不過這個男子的確很厲害,這樣的人從手中溜走太可惜了,再看看吧。

  至於蘇妲己……也罷,就算孔宣知道他在自己手裡,也沒有證據。

  「你不再找妲己了?」聞仲問自斟自飲的孔宣,自從自己來了之後,這位跟解放一樣,不是喝酒就是自己下棋。

  「沒有找的必要。」孔宣淡淡道:「聞太師,你可聽說過准提聖人?」

  「聽說過,不過從未見過。」想起妲己那次受到的襲擊,驚鴻一瞥的人影:「不,也算見過一面。」

  「是麼?那你小心他一些——尤其在這場戰爭裡。」他總覺得准提做事有自己的原因,一些很奇怪的原因。

  聞仲閉目思索半晌:「帶走蘇妲己的是准提聖人。」

  「的確是。」孔宣淡淡道:「看來他們之間以前曾經有過節?」

  「是有不小的過節,以前蘇妲己曾經受過一次傷,就是他的傑作。」聞仲看了一眼孔宣,試探問道:「你是否見過准提聖人?作為西方來者,他的立場如何?」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問就是,以你的修為身份,准提聖人必不會輕慢於你。」孔宣的意思很明確,除了喝酒下棋,他已經什麼事情都不打算做了。

  聞仲皺眉道:「孔將軍,莫忘記你還是殷商的大將。」

  「我自然知道,否則,你現在已然看不到我在這裡。」

  「是嗎?我以為你一心只是想幫助蘇妲己。」聞仲冷冷道,這話他早就想說,今日終於忍耐不住。

  「我來此從不是為了蘇妲己,也不會只為她做事,偶有襄助,只不過談得來罷了。」孔宣淡淡道。

  「那你是為何而來?孔宣,無論如何我身為殷朝太師,這些事不得不問。」

  孔宣沉默半晌,輕聲說道:「不過是武丁先君對我有恩,我當初承諾此恩必報,若是他日殷商有難,前來襄助一二。如今正是報恩之時,是以我來了。」

悠于 2015-12-20 14:27

☆、方寸幻境天將傾

  「武丁先君?那是八代以前了……」

  「正是,你可疑心我以此誆騙與你嗎?」

  「你自然無這個必要,況且聞某對看人看有些自信,若是他日當真看錯,便怨我不帶眼識人也就是了。」沉吟片刻,聞仲低聲問道:「蘇妲己落入准提聖人之後,莫非已經身死?」

  「我想不至於,她怎麼說也是當朝王后,鳳命加身,即便聖人也不敢沾染因果。但是落在聖人手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就是了。真沒想到,你倒是還肯關心她。」

  聞仲歎口氣:「說實話,我找不到一個比蘇妲己更適合當王后的女子。如今大王齊心不武,有蘇後在,也算是幸運。」

  「原來如此。」孔宣唇角微勾,卻讓人分不清是嘲諷還是贊同。

  聞仲瞥見他的表情,冷哼道:「你不要當我不知,若要讓大王成為聖明君主,第一件事便是該廢了蘇妲己!但是廢後之後,卻不敢保證大王能夠回心轉意,我不能賭也賭不起!」

  「也許如此,但如今紂王已然懷疑蘇妲己,莫怪我不提醒你,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大事?離開孔宣的營帳,聞仲仍然眉頭深鎖,想不明白。左右都是蘇妲己與大王之間哄不哄的問題,能有什麼大事?

  而此時的妲己,她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四處都是一片迷霧嵐漫,層層疊疊,她的身體不能走出方寸之間,只能站或坐,連躺下都不成。

  只是盤膝打坐間靈氣充盈,可見不是一般的地方。細細看去,這霧氣似乎顯得有些發綠?試著伸手去碰觸,卻立刻被彈回來,指尖隱隱作痛,燒灼感直傳心底。

  她神色冷凝,突然坐下開始修煉。既然此處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為何不能利用?說到底還是不甘心,若是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的話,便不必再如此受人制約!她必須儘快,起碼要能夠從這裡出去。總覺得不對頭……如果自己不儘快的話,說不定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東夷前來搦戰?他們不是掛了三天的免戰牌嗎?」聞仲起身道:「知會武成王,點兵!」

  「不,太師,他們只有六個人。」

  「六個人?我去看看。」

  遠遠看去,對方的確只有六個人,連大軍都沒有在後方壓陣,就這麼孤零零站在朝歌大軍軍營的不遠處。領頭那個是東夷的大祭司梵坣,旁邊是女將索椰,另外四個都是生面孔,一個都不認識。

  梵坣緩緩開口:「商朝太師聞仲,請出來一見。」

  聞仲並未就這樣沖出去,而是陰沉著臉下了高臺,逕自去中軍大帳。紂王已經點將,所有將軍全部都去了。

  看到聞仲進來,紂王立刻問道:「態勢已經看過了吧?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六個人便來搦戰?」

  聞仲拱手道:「回大王,那人乃是東夷大祭司梵坣,其人精擅法術,今日帶來的人看來也不一般,不可輕忽。還是由老臣前去,帶著四聖一探端倪。」

  紂王皺眉,現在他一提起修道之士就是一肚子火氣:「有什麼可試探的,蠻夷部落而已,下令,給寡人全軍突擊,將那六人踩成肉泥!」

  聞仲沒等說話,梵坣的聲音再次清晰不已地傳入每一個人耳朵:「若是聞太師不敢應戰,那就可惜了,像楊將軍如此難得的將才,本祭司也是不忍心殺的。」

  聞仲立刻轉頭,卻什麼都看不見,這才反應過來梵坣還在很遠的地方。他將楊戩帶來了?

  聽到楊將軍這三個字,紂王更加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寡人的話不好使了嗎?立刻前去傳令!」

  武成王立刻出列:「大王容稟,楊將軍在他手上……」

  「身為將軍,為國捐軀豈不是理所當然?難道為他一人,寡人就要向東夷投降不成?立刻傳令!」紂王拍案大吼。

  眾將都覺得心寒,很顯然,不管紂王是什麼心態,今日在軍陣中能說出這個話,他日若是自己失利,豈不是一樣的下場?

  聞仲被紂王氣得臉色發白,卻只能強壓怒氣說道:「楊戩乃是昆侖山有道之士,師門奇才高士不知凡幾,不可輕棄。況且若是梵坣使用異術,我殷商將士也只是白白送死,不如由老臣幾位修道之人先去探一探,才可事半功倍。」

  紂王不願太過違拗聞太師,於是勉強點頭同意,不過他眼珠一轉,對孔宣道:「孔將軍也去吧,你不是也修仙學道嗎?去幫太師一把。太師,寡人在後方幫你掠陣了,希望儘快聽到你得勝歸來的好消息。」

  眾將離開王帳的時候面上都不復恭敬自然,有的沉重有的懼怕,更有一兩個帶著嘲諷。聞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情怎麼也提不起來。

  孔宣暗自搖頭,大廈將傾,他一個臣子如何撐得起來?

  看到聞仲出現,梵坣滿意微笑,轉頭對楊戩道:「真沒想到,他們還是很重視你的。」

  楊戩脖子上橫著一柄彎刀,刀柄握在索椰手裡,在這種情況下他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說。於是只抬抬眼皮,表示自己聽到了。

  「喂,大祭司跟你說話,你怎麼可以不回答!」索椰壓了壓刀鋒,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梵坣先生是你們的大祭司,不是我的。」楊戩一貫又臭又硬的話語。

  索椰咬牙:「這麼多天了,石頭都動心了,你還是這樣!」

  「有人來救我了不是嗎?聞太師已然來了,既然如此,我還需要投誠?就算只是一名小小的將領,我也並未被拋棄。」他看不到鳳輦……紂王在遠遠的那邊高臺之上,龍袍罩身尤其顯然。可是沒有妲己……紂王身邊怎麼會沒有妲己?再看一圈,還是沒有,甚至服侍妲己的侍女都不在。她不在這裡……不應該,已經過了好幾天,去軒轅墳也該回來了,妲己的腳程沒有那麼慢,按理說昨天,甚至前天就應該回來才對。

  「你在看你的王?可惜,我看你的王神色可沒有那麼好,也沒有期待你回去。」索椰在他耳邊輕聲說:「惡狠狠的樣子,是怪你做了累贅,巴不得我們趕快殺了你吧?」

  楊戩卻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耳朵去。紂王的那副樣子,妲己沒有出現……一定出事了!

  「梵坣。」聞仲冷冷說。

  梵坣皺眉:「聞太師,我以為商朝的太師會有些禮貌。」

  「你的身份我不承認。」聞仲直接道:「所謂禮貌便不要緊了。今日你前來此處,所為者何?」

  「與爾等一決勝負。」梵坣的面色冷下來:「我身後是我四位弟子,對凡夫俗子動用法術有傷天和,卻不知聞太師敢不敢帶領你的手下與我一戰?」

  聞仲盯著梵坣,這就是他的目的?先解決了他們,然後再進行軍士與軍士的戰爭?

  「也好,既然你希望來送死的話,我就成全你。」聞仲摸上禁鞭:「你們一起上?」

  「當然不,這該是一對一的公平決鬥,不如一個一個來吧?」

  「那就我先來。」高友乾上前一步道:「既然你們想要送死,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是嗎?那就最好。」梵坣看了看他:「小三,你上。」

  他身後那名黃衣服的弟子走上前:「梵氺,請多指教。」

  高友乾拿出混天珠:「你的法寶在哪裡?」

  「在這裡。」梵氺伸出手掌,掌心有一顆小小的種子。他似乎沒有拿住一般,種子掉落在地,然後立刻長出了一條碧綠色的、長長的藤蔓,纏繞在他的手掌上。

  「請。」

  看不慣他那明明想要殺死對方,卻還如此虛偽的做派,高友乾冷哼一聲,混天珠一抬,一道水柱便飛向了對方。

  梵氺手臂揮動,藤蔓猶如長鞭,將水柱徹底揮散。

  「好!」高友乾繼續出手,水柱一道接著一道,遊刃有餘。

  梵氺不停揮舞藤蔓,突然靠近,藤蔓甩向高友乾。高友乾幻化出水壁,擋住了這一擊,一滴水珠濺在臉頰上。這滴水珠很快變成綠色的,滲入他的皮膚。

  高友乾用手一抹,露出驚訝的神色。

  「第一次。」梵氺露出得意的笑容,手中的藤蔓一抖,一條變成了兩條。

  高友乾攥起拳頭,混天珠高高拋在空中,無數洶湧澎湃的水浪湧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包圍,聚集成一個結界,向中間聚合。

  「你必須死!」高友乾冷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是嗎?可惜我覺得我不會死,第二次……」

  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到。只能看到藍色的水越來越淺淡,而綠色則越來越多。

  突然裡面傳出一聲悶哼,一道人影衝破了水牆,重重摔了出來。

  聞仲松了一口氣,不是高友乾,而是梵坣的那位弟子,他的右手臂鮮血淋漓,一刀長長的刀痕蔓延到肩膀,幾乎斬斷了他的右手臂。

  水牆破碎,高友乾慢慢走出來,渾身上下殺氣騰騰,手中拿著一柄長長的雙頭鐮刀,一步步走向梵氺。

  梵坣的身形一閃,擋在梵氺面前:「我們認輸。」說完,他便將梵氺提了回去。

  高友乾輕嗤一聲:「無膽匪類!」

  他對聞仲拱手道:「聞仲大人,幸不辱命。」

  「好樣的!」李興霸拍了他肩膀一下。

  誰知道高友乾就跟落葉一樣,一拍之下,忽悠一聲倒下去了。

  「喂!」李興霸連忙扶住他,發現他的膚色隱隱發綠,雙眸緊閉,五官沁出一些綠水來。

  梵氺強忍著疼痛,哈哈大笑道:「中了我的招數有那麼簡單就能脫身嗎?你們也太小看我了!」

  聞仲淩厲怒視過去,立刻命人將高友乾帶下醫治。

  這一場雖然梵坣認敗,事實上卻是兩敗俱傷,王魔三人也不敢再小看對方這幾個。東夷這幫蠻夷竟也還是很有本事的,有這樣詭秘的異術。

  「下一個我來。」李興霸怒氣衝衝,想要上去為高友乾報仇。

  「不,我來。」楊森擋住了他:「既然他們以植物為攻擊手段,我的能力想必更為適合,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梵坣的神色也不太好,這四大弟子是他最得意的門生,沒想到落敗不說,還是以如此狼狽的方式。

  他的大弟子輕聲說道:「師父,不如讓弟子去試一試?」

  梵坣點頭:「一切小心。」

  「蚩尤洞首座弟子梵天佑,請多指教。」仍然是彬彬有禮,天佑下手卻不客氣,不等對方還禮,一道綠影已經甩了過來。只是影子而已,沒有形狀也沒有預兆,發現時已然竄到楊森腳下。

  楊森的身形突然拔高……不是身體,而是他腳下的土地突然拔高,把他頂了上去,避過這次攻擊。

  身後突然升起一道土牆,當頭便壓了下來,天佑旋身躲開,單腳點點地,身形突然消失。楊森雙掌合攏在一起,警惕看著四周,尋找天佑法力的波動。

  李興霸緊張看著,卻同樣一無所獲,那天佑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能讓自己的法力波動消失得如此徹底。他眼珠一轉,身下一直騎著的淡紅色大球微微下沉,接觸地面,紅光一閃而沒……

  楊戩沒有在意場上的一切,誰輸誰贏,誰用什麼手段,他都不上心。

  他只是注意著孔宣和梵坣,當梵坣的注意力全都在雙方鬥法上時,立刻傳音過去——【妲己呢?】

  孔宣搖了搖頭:【失蹤,我一直沒找到,後來才知是被聖人帶走了。】【聖人?哪一個?通天教主還是我師祖?】

  【西方准提。】楊戩的神色立刻變了,西方聖人曾對妲己暗下殺手,這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妲己落到准提道人手裡還有活路?

  「楊清源,你怎麼了?」索椰略帶擔心地問。

  楊戩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急火,額上竟然冒出一層冷汗。


☆、歸複歸撕裂面龐

  【紂王已醒,我們所做的一切盡皆成空,也沒什麼好繼續。】孔宣淡淡道:【你身邊的女人對你不錯,我看就算妲己身死,你也沒有理由回昆侖山做個鰥夫。】

  楊戩臉色發白,突然開口說話:「你不必激我,我心意如何從不曾變,卻從未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索椰一愣:「你在說什麼?」

  那邊梵坣聽到卻變了顏色,這分明是他們傳音入密過,楊戩竟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當機立斷,他大聲喝道:「索椰,殺了他!」

  索椰驚愕,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彎刀,卻停頓。殺了這個固執的敵人?可是自己……

  「索椰!」梵坣又怒喝一聲。

  索椰身體一震,自己可是祝融洞的洞主啊!於是再也無法多想,握緊手中彎刀割向楊戩的脖頸。

  金鐵交鳴之聲傳來,楊戩已經一掌拍開他,轉瞬站在孔宣身邊,等於重新回答殷商大營內。

  索椰帶著茫然之色看向楊戩,看到他脖子上只有一道淡淡紅痕,轉瞬消失無蹤,根本沒有鮮血,於是茫然立刻變為憤怒:「你一直在騙我!」

  「各為其主,談何欺騙?只是理所當然之事。」楊戩心中有火,冷冷回答一句之後便不再理會索椰,立刻低聲詢問孔宣:「到底是怎麼回事,原原本本告訴我。」

  「那日我與聞仲——」

  兩人在竊竊私語時,楊森和天佑也停了交戰。楊森能夠操縱石頭,給自己隔出絕對的防禦,天佑的藤蔓卻靈活如蛇,絲毫不落下風。這兩人再打也只是拖時間,於是兩方同時叫停。

  梵坣不再讓人上前,冷冷道:「你們中原人除了這麼卑鄙的打法之外,難道拿不出別的本事了?」

  「少在那裡混淆是非,打不過就逞口舌之利,你們東夷人是連臉都沒有了吧?」李興霸立刻針鋒相對,身後觀戰的商軍笑聲如雷。

  天佑的臉色發青,上前一步道:「生死之戰,如何?不死不休才分勝負!若是有哪方膽敢插手,便直接認輸領軍回去吧!」

  李興霸眉毛一挑,剛要回話,王魔卻擋在他面前:「好!就是你與我好了,但此地是我軍所在,難免我會施展不開手腳,你既然為求公平,不是連換個地方都不肯吧?」

  「好,地方可以由你選,但你最好不要動什麼手腳,免得丟了你殷商的臉。」

  「哼!小人之心……跟我來!」王魔向西側的亂石山中飛去,天佑立刻跟在後面。

  聞仲拂袖也要去,卻被梵坣攔下。「聞太師,既然說好不插手,小輩的事情就交給小輩自己處理吧,陪我玩玩如何?」

  聞仲慢慢放下抬高的手,回頭看了李興霸一眼。

  李興霸點點頭,紅珠再次貼在地面上,感受那邊傳來的波動。

  梵坣露出滿含深意的笑容:「請。」

  法力的震動……這是第二次了。妲己看著虛空白霧之中,那是高友乾的法力波動,自己絕對不會認錯。這地方並不是什麼另外開闢的空間,准提也沒有帶走她,這裡還是在大營的附近,否則自己絕對不會感覺出如此強烈的法力波動。

  猛地站起身,她幾乎暈眩了一下,卻毫不在意,雙眼放光打量著這裡。准提聖人不可能一直守著她,若只是幻境,必然有破解的辦法!

  忍住加諸於身的痛楚,力量一圈圈散發開來,沒有感覺有人阻止。於是集中在一點,所有力量全部沖著便推了出去。

  幻境劇烈搖晃一下,妲己的力量被反彈回來,倒湧進體內,立刻如堵了一口氣一般,甚至連呼吸都無法。臉色白了一會兒,慢慢吐出這口濁氣。再次運行法力的時候,便隱隱有滯澀之感。

  咬了咬唇,這點兒滯澀感不是問題,還可以繼續!

  一次、一次,再一次……妲己終於沒忍住,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本來紅潤的臉頰比初雪還要慘白。

  「喵喵的……」妲己抹去嘴邊的血跡,翻了翻白眼,自己又受傷了。傷到當成家常便飯,每年不來個兩三次都不正常。

  「卡啦卡啦……」幻境的邊緣傳來崩碎的聲音,一角天光透了進來,藍色的天空顯得尤其親切。

  妲己松了一口氣,估計著自己的法力,總不能故意傷得更重。還好她最近不斷鞏固修為,再加上孔宣的督促,這點兒傷沒什麼,打坐一刻鐘,再行衝擊就可以了。一次搞定~

  妲己坐下,雙掌向天,吐納歸息。

  第一口氣還沒有吐乾淨,外面突然爆發了一股強大的氣勢,混合了殺意和怒氣,幾乎震徹天空。

  「咳咳咳咳……」妲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內息差一點兒沒岔了道。聞仲?搞什麼啊!也來不及再調息什麼的,重新凝聚法力,連人一起向著那缺口便沖了出去。

  兩個人去,結果只能有一個人回來。當亂石山那邊的爆炸聲平息,而王魔的氣息也消失無蹤時,高友乾三人都愣在當場。

  王魔是他們四人中最強的,怎麼會……

  天佑慢慢走過來,語氣竟然和剛剛高友乾一樣:「師尊,幸不辱命。」

  「你竟然殺了王魔!!」李興霸怒吼著沖了上去。

  他的步伐突然被一股法力彈開,暴怒的聞仲再也不顧忌自己的力量,禁鞭抽開了圍繞他的所有藤蔓,連汁水都無法濺在身上,頃刻間全部化為灰燼。

  梵坣變色,他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若是只有自己一個尚可一搏,但是看看兩個重傷輕傷的弟子,他立刻示意撤退。

  「一個都別想走。」聞仲冷冷說。他獨自一人上前,黑麒麟的速度快若閃電,禁鞭席捲了所有人。

  孔宣和楊戩都被驚動了,齊齊看向這邊。

  楊戩皺眉:「王魔死了?」

  孔宣輕嗤:「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他突然停頓,看向另外一邊:「這股波動是……?」

  楊戩眼睛一亮,人影閃過,妲己已經出現在場上,落在四聖身前。

  不過現在應該只是三聖了……

  「聞太師說得不錯,這裡的人最好一個都不要走。」她的臉色不好,精神卻不錯。

  楊戩上前一步,卻想到紂王還在後面看著。

  妲己卻不管這麼多,走到兩人面前:「還好都沒事,我出了點小意外,沒想到卻造成了大問題。」

  「這不算小意外。」孔宣冷冷道。

  「我知道,紂王疑心我了吧?還有這些事情……不過我還能活著回來,其他事情就都不是大事了。」妲己對孔宣笑了笑,轉向楊戩:「喂,你都沒話要跟我說?」

  「有。」楊戩的聲音很輕,細細看著她,從頭到腳,一根兒髮絲也不錯過,然後神色慢慢柔和,總算徹底放鬆下來:「你活著就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壓抑自己直到手腳發抖,才沒有將她擁入懷中。當真活著就好,只要她還會呼吸、會說話,還能站在自己面前,什麼都是好的,什麼都不重要。

  妲己面頰上終於染上一絲血色,溫柔看著楊戩,低聲道:「一會兒我們再說,先解決其他事情。」

  「你小心一些,這些人不容易對付,王魔死了。」

  妲己一愣,看向悲痛欲絕的九龍島三人:「是嗎……」王魔沒怎麼和她說過話,總是很沉穩的樣子,聽著她們的談論。但是做決定的總是他,雖說看不慣妲己的某些作為,卻也肯全力支持。

  走到九龍島三人身邊,妲己輕聲道:「抱歉,我回來晚了。」

  「不是你的錯……」高友乾緊攥著拳頭,聲音顫抖:「當初來幫助聞仲大人是我們的選擇,也想過戰爭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沒想到……王魔竟然會死得那麼早。」

  「你能這麼想……很好。」妲己轉身看著那邊,聞仲的鞭影無人可擋,連梵坣因為為了護著記名弟子,身上也有了傷。

  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准提捉住,沒想到王魔會死,沒想到聞仲那麼強……可是再多沒想到,她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在意的人的命毀掉自己的計畫。

  就當她是自私自利吧,王魔的分量還不夠,梵坣不能死。

  「聞太師,先退下來。」妲己手一動,一柄小小的旗子拿在掌中。

  聞仲當自己沒聽到,九龍島四聖一心崇拜他,是他忠心部下,更是他摯交好友。他怎麼可以放過這些人!

  妲己的神色微寒:「聞太師,本宮『希望』你暫且停下。」

  聞仲頓了一下,失去了最好的攻擊機會,只好退了回來,一臉不善看著妲己。

  梵坣意外,卻也不想錯過好機會,立刻打算遁走。妲己推開面前的聞仲,敕風旗拋到天上,遙遙一指,龍捲風將梵坣他們的後路阻住,也將妲己自己包了進去。聞仲離得近,並不例外,加上孔宣和楊戩,反而九龍島四聖被排在外面,不知道風圈裡發生了什麼事。

  妲己看著聞仲,微微皺眉道:「聞太師,這件事本與你無關,你又何苦讓自己攙和進來?」

  聞仲冷冷回答:「你莫忘記這裡還是我殷商戰場,我自然不能讓你胡來。」

  「現在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的心情,既然你進來了,我也不會趕你出去,但是不要妨礙我。」妲己拂袖轉身,再不理聞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梵坣早已震驚得忘了其他動作,只顧著看著妲己手上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旗。

  「不可能,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妲己將旗子平攤在手掌上,法力流轉,龍捲風更大:「看來你認識?」

  「這是我族的東西,我自然認識!」對

  於梵坣的話妲己嗤笑:「笑話,你們也不過是一群信徒而已,有什麼資格說這個是你們的東西?當真是貪婪成性。」

  梵坣的神色不太好看,不過卻不敢再對妲己大放厥詞,而是恭敬施了一禮:「是我失言了,卻不知王后是從何處得到這敕風旗?」

  能叫出名字,看來的確是魔族遺後,純血的魔族都跑到深深地底去呆著了,沒想到還有摻雜人類血統的,跑到東夷來自成一脈。

  妲己的笑容真實了一點:「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們,不過我的確是與上古眾位頗有淵源,這旗子也是名正言順交在我手裡。」

  「那麼……」梵坣的神色突然一凜:「你是殷朝的王后,如今和我們說這些是為了……」

  「自然是為了殷。」聞仲突然插口。看來王魔是白死了,他心中不免有點怨恨准提,如果不是他抓走妲己,或許根本不會有這一仗。

  可是妲己今天似乎故意要和他作對一樣:「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臣服殷商,只是退兵而已,他日我自然會去拜訪你們,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可談。」

  「蘇妲己!」聞仲立刻不贊同地出聲。

  妲己仰頭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喃喃道:「聞仲,天就要變了……紂王是你喚醒的,那時候你就該知道一切不會和以前一樣,難道還在做夢嗎?」

  「你這是什麼——蘇妲己!」聞仲猛然退後。

  話說到一半,妲己竟然拿著敕風旗就攻了過來,風聲鋒利如刀,甚至能夠抵過他禁鞭的力道。

  「蘇妲己,你定要和我動手嗎?」

  「我現在已經動手了不是嗎?你還問那麼多做什麼。」妲己勾起嘴角,敕風旗連揮,十字形的風刃密密麻麻撲向聞仲。聞仲揮動禁鞭抽開,卻見她左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轉……畢雨幡只現出了個虛影,水團便圍住了聞仲,讓他腳下一個踉蹌,後腦風聲大作,重重砸暈了過去。

  「那是畢雨幡……」梵坣強忍心中的激動:「王后娘娘,您可是兩位上神嫡系嗎?」

  「不是,風伯和雨師或許有*情結晶,不過我可沒看到過。」妲己揮手道:「盡速離去,我為你們開條路。保存自己的實力,撤回東夷,等我去找你們,到時候我會給你們全部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梵坣露出為難的神色:「王后娘娘,我們前來進攻也是迫不得已,東夷今年將由暴雪,屆時斷了糧,全組的人都會陷入危機。」他還有一點點疑慮,既然這位王后不是魔神後裔,說不定會哄騙他們,一旦錯過這次機會,他們再無可能在今年之內奪取食糧了。

  「這點……我也可以解決。」妲己沉吟道:「三個月,我會給你們足夠過冬的食物。」

  「………………」賭還是不賭?這次的賭注太大,梵坣不敢做決定。

  「有聞仲在,你們贏不了,我也沒必要哄騙你們。」妲己動了動敕風旗:「如果我要出手,你們也一樣不會勝利,我不需要騙你。」

  梵坣終於點頭:「三個月,我等王后娘娘的好消息。」

  他離開之後妲己看著地上的聞仲歎了一口氣:「幫我扶他一下吧……回去軍中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女媧現焚心以火

  「大祭司,你真的相信嗎?」索椰沉聲問,心情一直無法平靜:「那個殷商的王后……說到底她只是想讓我們退兵!」

  梵坣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八洞洞主說明,此時聽索椰這麼說,也只是淡淡回答:「這一局我們必須要賭,只要那位王后娘娘說得是真的,我們出頭的日子才是真的到來。」

  索椰閉上眼睛,只覺得腦海裡晃得都是楊戩對著那王后溫柔的表情,無法控制地冷冷說:「我看不是真的,那個女人看起來哪裡像好人!」

  「索椰,你失去冷靜了,真的那麼喜歡楊清源此人?」

  梵坣的話一針見血,索椰的面色難看,再也不說任何一句話。

  梵坣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時間會給我們答覆,撤兵。」

  相比東夷的乾脆和熱鬧,殷商那邊卻壓抑得很。王帳外面,所有將軍都不被允許進入,內裡只有妲己和紂王兩個人。

  襝斂施禮,妲己輕聲道:「王上大安了。」

  「自然是大安,你很失望?」紂王冷冷反問。

  「怎會?王上大安,我是最開心的。」妲己抬起頭,深深看進紂王的眼:「而我安然歸來,王上也該是最開心的,我們是兩心相系才對,不是嗎?」

  「兩心相系?」紂王冷笑道:「梓童,你隱瞞了寡人多少事情,難道還要寡人親自說給你聽嗎?」

  「自然不必,但是我有我隱瞞的原因,王上可肯聽我說嗎?」妲己掛在燦爛的笑容,一點點懇求的意味,柔軟素手放在紂王手臂上,輕輕摩挲。

  到底是自己寵了這麼久、*了這麼久的女人,紂王終於放鬆了心防:「你說吧,我姑且一聽。」

  妲己並沒有用說的,而是用做的。法力突然打進紂王體內,從手臂直竄到大腦。

  紂王只覺得腦海裡嗡了一聲,四肢無法動彈,口舌也跟著麻痹。他只能轉動眼珠,惡狠狠盯著妲己。

  妲己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你的確一直對我很好,所以我希望能讓你安穩生活在美夢中,也算是回報。只可惜……不要怪我,我只是想有我的堅持,只是想活著,想著能有一日……和我*的人在不必顧忌任何事,暢浴清風。若你一定要選一個人怪責,就去怪聞仲,誰讓他在我不在的時候叫醒了你,讓你失去了做夢的權利。」

  這些話紂王並沒有全部聽到,後來的話語對他而言,再也進不去耳朵、進不去腦海。

  妲己鬆手,看著紂王軟軟倒在地上,失去知覺。她腳下竟然也一軟,慢慢斜著倒了下去。

  「妲己。」楊戩從後面抱著她,抱得緊緊的。

  妲己嘴唇顫抖了兩下,抓住楊戩的手臂,轉頭埋在他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楊戩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看紂王的表情帶著淡淡悲憫。

  「現在,你是不是該誇我一下——卑鄙無恥、殘忍無情?」

  「何必我再多說甚麼?若是你開心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楊戩柔聲回答。

  「紂王只是喜歡我而已,只是寵*我而已……或許他什麼錯都沒有,我卻不能放過他。」

  「若紂王當真是個聖明君主,或許你現在還在軒轅墳修煉,根本不會理會這些事情。」楊戩抬起她的臉細細看,只看到了一片不健康的蒼白色。

  妲己對他笑笑:「聽你這麼說,不知道怎麼這我就舒服多了。你在看什麼?」

  「看你怎麼沒有哭。」楊戩敲敲她的額頭:「悲傷了、痛苦了、憤怒了,你都可以哭,不要壓抑著自己。」

  「眼淚多了,人就變得軟弱了。」

  「有什麼關係?」楊戩親了親她,將她抱得更緊:「需要剛硬起來的,我幫你扛。」

  妲己低下頭,抿著唇,許久許久還是沒有忍住笑意:「嗯,你幫我扛。」

  聞仲醒來時一切已然結束,他只看到一個慵懶頹喪的妲己,還有一個昏昏沉睡的紂王。他指著妲己,殺氣凜然:「我早就該下決定殺了你!」

  「是早就該殺,可是你現在再說,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妲己輕聲道:「不要對我釋放法力,我身上有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聞仲冷冷道:「話說得好聽,你將我打暈,是和東夷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時間緊迫,我的精神又不好,只是讓他們退了兵而已,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妲己輕輕敲擊著躺椅的椅面:「對了,有一件事情要先辦,給東夷送去足夠他們過冬的糧食和肉,這件事情要交由聞太師去辦了。」

  「你要給敵人糧食?養肥了之後再來侵略嗎?」

  「現在不是敵人了,若是我們做的好,那麼日後也一樣不會是敵人。」妲己悠然道:「懷柔以德,四海賓服,聞太師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還是不願意這麼做?」

  「此事不該由你決定,你又讓大王陷入沉睡了是嗎?」

  「原來你是在氣這個。無妨,你去叫醒王上問就是了,我不介意。」

  聞仲狐疑看了她一眼,立刻走入內堂。妲己把玩十指,不看別處。沒有用多久的時間,聞仲再次怒氣衝衝走出:「蘇妲己,你對大王做了什麼!!」

  妲己緩緩抬頭,目中沒有半絲暖意:「你看到了什麼就是什麼。我說過,你現在想殺我已來不及。今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去直接跟王上彙報了,也可以直接聽王上的吩咐,我不介意。」

  紂王已經是個失了心離了魂的空殼,只懂得找妲己的意思做事,其他什麼都不知道了……聞仲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還要維持一個和平共處的假像嗎?

  「現在我就可以殺了你。」聞仲沉聲道。

  妲己翻掌,一個暗藍偏黑的光球出現在掌中:「我不反抗好不好?但是我保證,在我死掉之前絕對會捏碎這個脆弱的靈魂。」

  「你……致人魂飛魄散是大因果!別忘了你手中是當今天子!!」

  「你知道我從來不在意這個的,再者說,現在命都快沒有了,還顧那麼多做什麼?」

  聞仲臉色忽青忽白,低聲道:「我……去做!」

  他拂袖離開,妲己呼出一口氣:「我真是倦了,想好好睡一會兒。」

  「你睡,我守著你,不會再讓人把你抓走了。」楊戩低聲說。

  妲己勉強勾了勾嘴角:「就在這裡睡吧,我實在不願意進去……」

  楊戩想回答的時候,卻見妲己已經沉沉入睡,眼下帶著明顯的黑影。看了她一會兒,才小心抓起她的手,為她把脈。

  孔宣突然閃進來:「我見聞仲走了,她怎麼樣?」

  楊戩手指放在唇間,悄聲說道:「果然再次受傷了,還好不嚴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

  孔宣也把了一次脈:「強自催動內息引起的凝滯而已,她的底子不錯。」

  「只是底子好有什麼用,准提動了一次手,保不准會再動第二次。況且這次當真和聞仲翻臉,日後的麻煩還不少,永無寧日。」

  「你既然選了這個女人,自然永無寧日,不過你可以放心,永無寧日的絕對不止你一個。這次她下手如此狠厲,不惜威脅聞仲,也不過是准提惹怒了她。她身後有個大靠山,就算聖人,也許這次也要栽跟頭。」看著妲己,孔宣的聲音越來越帶了一絲興奮:「不服輸的女子,真想看看她還能做到什麼。」

  東夷威脅不再,大軍也應班師回朝。姜桓楚跪在紂王面前,心裡忐忑不安。他也實在是無奈才會想來試試,若是讓自己的兒子再回朝歌,紂王如此昏庸,這輩子能不能再見到都不一定。

  「留下?如今戰亂已平,朝歌卻正是用人之際,沒想到東伯侯就捨不得自己兒子了。」妲己輕笑道:「此子有大才,本宮還盼著他能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沒想到做父親的卻先患得患失了……王上,您說呢?」

  紂王立刻點頭:「妲己此言有理,薑*卿,你可是擔心寡人委屈了你的兒子?」

  「微臣不敢。只是內子體弱,身在病中思念*兒,微臣實在無法,只盼能留文煥陪伴他母親數日。」

  妲己低呼一聲:「竟有此事?東伯侯你早說嘛,*兒之心實在難得,慈母之斯也的確讓人感動……病得重嗎?」

  「這……並不甚重,只是多日來纏綿病榻,無法起身,微臣才憂心忡忡。」姜桓楚不敢說不重,也不敢說太重,生怕這位王后又鬧出什麼麻煩。

  但就算如此,妲己也沒打算放過他:「姜侯也真是的,就算你常常征戰沙場,不懂溫柔小意,對自己妻子也該多在意些。這樣吧,朝歌名醫頗多,宮中御醫更是此中國手,便讓你夫人隨我們同行,一來可以與姜小將軍共聚天倫,二來可以調理治病,兩全其美。」

  姜桓楚的面色立刻變了:「微臣豈敢有此榮幸,萬萬不可!」折了一個女兒,賠上一個兒子,若再搭上老婆,他的日子也就不用再過了,還不如即刻反了乾脆。

  妲己勾起嘴角,於是紂王說道:「薑*卿放心,寡人很喜歡姜文煥,他日子有衣錦榮歸之時。至於你夫人之事,既然你不願,寡人也不強求。」

  「多謝大王。」姜桓楚只能謝恩,心裡憋屈得很。

  聞仲在旁看著,內心複雜。蘇妲己的確很懂禦下之術,如此做派再加東夷制衡,東地從此無慮了。

  遣退了姜桓楚,妲己又道:「單傳伯邑考進來。」

  姬伯邑考規規矩矩見駕,連頭都沒有抬,一貫的毫無瑕疵。這次說是領軍來援卻沒出什麼力,只當是看了一場戲而已,戰場上無功,和有過也差不多了。

  妲己的語氣卻很溫柔:「姬伯邑考忠心有加,當真難得,王上與本宮都記在心裡。」

  「此為應作之事,伯邑考不敢自誇,未能領軍上陣、為主分憂,是臣下的過失。」

  「王后說你有功,你便有功。」紂王立刻說:「寡人必定回論功行賞,*卿先起來吧。」

  「多謝大王。」伯邑考站起身,暗自松了一口氣,難怪人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幸福還要找靠山。

  「伯邑考,你可願與我們同去朝歌?」妲己突然問。

  伯邑考微微抬頭,露出掙扎的神色:「微臣父親……」

  紂王冷哼:「姬昌無能為寡人及王后推演算數,妄背了神算之名,但到底教出你這麼個兒子,忠君*國,也算功過相抵了。寡人會讓你去見見他,到時候怎麼說怎麼做,你自己該知道。」

  伯邑考沒忍住偷眼去看妲己,見她神色自如,微微點了一下頭,於是才放心拜伏:「多謝大王,伯邑考謹遵旨意。」

  「這倒是個好的。」伯邑考退下後,紂王點頭說,起碼那態度讓人舒服。

  妲己笑道:「王上說是好的自然就是好的,王上慧眼如炬。照臣妾看著,他倒是比他父親好上許多,西岐後繼有人了。」

  紂王點頭:「如此,姬昌便不急著放回去,待他推演了天數再說。」

  妲己笑著瞟了一眼眾將,倒是沒有反對的。連聞仲都沒反對,只是陰沉著臉,卻一句話不說。於是她笑得更加燦爛,這樣就好了,希望一路不要再出什麼事情。

  想著不出事情,可惜世事無常,麻煩總是會找上來,而且找上來的速度非常快。

  恰好,這個麻煩還是妲己不能不解決,不能……帶著別人一起解決的。

  信香突然燒起來,整個馬車裡都是淡淡的味道。

  妲己立刻掏出信香,剛要扔到地上卻停下,面色複雜看著,絲毫不顧它如此燙手。

  如今還在回去朝歌的路上,這個時候就來了嗎?

  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境,最後化為一抹苦笑。她早知道對方早晚找上門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還未回朝歌,就已經等不及了。

  元神出竅,馬車依然在前進,卻沒人發現內裡的王后只是一具軀殼了。

悠于 2015-12-20 14:30

☆、危樓獨立無端處

  變出香案擺上,奉上信香,掐訣念咒,便連接了三十三重天。香案上映射的只是一個淡淡的白色虛影,連面孔都看不清楚,卻有無限威壓。

  妲己慢慢跪倒,輕聲道:「軒轅狐妖蘇妲己,拜見聖人娘娘。」

  女媧的聲音清冷,不帶半絲人類的感情:「狐妖蘇氏,近來空中妖星明亮,閃爍非常,又有鳳命加身,可見你過得不錯。可為何遲遲不燃信香,前來稟報?」

  妲己垂首道:「並非小妖有意拖遝,實在是殷商之事並非易與,小妖最近又身受重傷,遲遲未愈,好不容易才酸能夠掌握殷商大權……是以沒有臉面向娘娘稟告。」

  女媧絲毫不在意她身上有傷,只冷哼道:「這麼說,帝星黯淡、殷商氣數卻並未衰弱,如此本末倒置的事情是你做的了!」

  妲己的神色微寒,原來是興師問罪的。

  「回娘娘的話,紂王不肯對小妖言聽計從,又有聞仲從中制衡,小妖也是無奈。」

  「那也不能如此,你可知道你如此對待人界天子,不僅會讓自己染上大因果,還會連累於我!」

  妲己不屑撇唇,淡淡道:「恕小妖直言,娘娘命我軒轅墳三妖入世蠱惑紂王起,恐怕便已身在劫中了。」

  「放肆!」

  強大的威壓當頭壓下,妲己眼前發黑,一口鮮血直接便噴了出來,五內有如火焚。她用手指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

  看到她這副樣子,女媧的語調卻緩和了:「看你傷得的確不輕,這粒丹藥賜給你,日後……也罷,你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思量清楚,若是再這樣下去,你只有自找死路。」

  她的影消失了,妲己閉著眼睛,任由自己慢慢倒在地上,不停喘息。她伸手慢慢摩挲,剛剛女媧扔出來的藥丸砸在她手背上,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她沒有摸到藥丸,卻摸到一隻手,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慢慢抱起來,然後法力流了進來。

  黑色和白色糾纏的光修復著經脈,是孔宣……妲己慢慢放鬆,讓這股力量流遍體內,手腳總算有了些力氣。

  她睜開眼睛,想勉力勾起嘴角,卻扯不出一個笑容。突然她埋首在孔宣肩膀,死死咬著,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裡,好像要將自己所有的憤恨、不甘、絕望和瘋狂全部發洩殆盡。

  孔宣仰頭,輕輕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推開她。

  等妲己終於冷靜下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半點力氣都沒有,似乎連呼吸都停止。

  孔宣拉起她一隻手,一根一根手指攤開手掌,然後將那顆紅丟丟的藥丸放在她掌心:「這是火雲丹,你吃下之後調息幾日,別再動武,傷勢也就慢慢好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麼平和的說話……」妲己的聲調空洞,帶著些微的顫抖,不過很快強自平息。她看著手中的藥丸,目中閃過一絲厭惡:「如果我有骨氣的話,就應該把這顆藥丸扔在地上,然後徹底踩碎它。」

  孔宣挑眉,卻見妲己勉力抬起手,倔強地用沾血的手指將藥丸塞入口中,重重壓下,咽下肚子裡。

  她沙啞著聲音說:「但是骨氣不能讓我活著……」活著,並且好好活下去!

  「終有一日,我會站在他們之上,終有一日,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再讓我低下頭!」這句話不是說給孔宣聽,而是說給自己。

  「以前,我不會信。」孔宣淡淡說。

  妲己笑了,也就是說他現在信了。

  「恐怕要你帶我回去了,我現在還是一分力氣都使不出。」

  「嗯。」孔宣將她抱起,一步步往回去。妲己現在的身體禁不住法力,他也乾脆不再禦風。

  「你這次直接傷了元神,若是再逞強的話會落下病根,引得你心魔發作,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妲己點頭:「我知道了,現在我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動用法力,只是若有麻煩找上門——如今天一樣,我也沒辦法。」

  「找你麻煩的都是聖人,恐怕誰也沒辦法。」孔宣仍然是那種冷淡的語調,不過今次帶了點說教的意味:「你鋒芒太露了,會讓自己活得更累,力量卻跟不上,聖人忌憚你的命數,還有你的作為,自然會找你的麻煩。」

  「…………你說的是,是我失策了。但是事情已經坐下了,除了走下去我又能如何?回到朝歌後我只會做的更過分,殷商命數……那不是隨隨便便能敗壞的,恐怕這次我真的要變成妖妃了。」

  「若……你可以找我。」孔宣輕聲說道。

  妲己一愣,抬頭看他:「我沒聽錯吧?」

  「沒有,從即日起,我幫——你。」不再是對殷商報恩,也不是平日那些順手做的小事,而是真心幫助,在妲己的所作所為中加了他一份。

  「我真以為是我自己聽錯……可是——」妲己張了張口,想問原因,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你不必問我,就當我好奇心重。」孔宣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遠遠還能看到香案在那裡。他目中閃過冷光:「或者你當我是為了女媧吧,哪個都可以。」

  女媧?妲己慢慢閉上眼睛,現在她沒有這麼多精力思考。那麼,孔宣是和女媧有仇嗎?真奇怪,按理說該是不會的……

  接近車駕,孔宣隱了身形,遠遠妲己便聽到自己的鳳輦內有琴聲陣陣。

  進去之後,便看到伯邑考在那裡彈琴,苦著一張臉,指尖都有些發紅了。

  妲己回到自己身體,虛弱立刻有所緩解,她抬抬眼皮道:「你這是做什麼?」

  伯邑考松了一口氣,琴音卻沒敢停:「王后娘娘哎,你總算是回來了。孔將軍把我帶到這裡,讓我彈琴,說你不開口我不能停。」

  妲己失笑道:「停吧停吧,瞧你手指頭都快彈破了。」

  伯邑考停下,活動了一下手,雙眼閃閃發亮:「這是元神出竅嗎?真好!來到這個世界卻不會法術,恐怕是我最大的遺憾。」

  「你若想學,我可以看看教你一些,其實以你的身份,去哪個名山大川拜師都有人要。」

  伯邑考立刻搖頭:「得了吧,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儘量讓自己不要死,拜師?等到打成一團的時候,我這種修為不高的弄不好就要被推出去做炮灰。」

  「就算死了又有什麼關係?你封神後是紫微星,將來那些算命的說人大富大貴,不都說紫微星下凡嗎?」

  伯邑考翻了翻白眼,不過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妲己面前,不雅的動作要收斂一點,於是立刻低下頭道:「我寧可不當,碎屍萬段,還被做成了一盤肉餅……這個死法太恐怖了。」

  「你倒是盡想這些事情。」妲己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道:「讓你當西伯侯,你當不當?」

  伯邑考皺眉道:「我覺得我當不成,若是吹拉彈唱經史子集之類的我自然知道,可是政治……這東西從沒接觸過啊,上輩子沒接觸過,這輩子的伯邑考也太淳厚了,絲毫不懂那些彎彎繞,怎麼治理那麼大的屬地?還要壓服其他諸侯。」

  「諸侯……」妲己敲了敲腦袋:「這是最麻煩,若是像漢朝一樣還好,可是殷商的諸侯竟然有八百家,當初封了這麼多,那個王的腦袋一定不好使。」

  伯邑考咂舌:「說是這麼說……王后娘娘,你不會要想要削藩吧?不對,這是清朝那個時候的說法……」

  「我沒這麼想,也不會這麼做,很快……這個世道便不屬於商,朝代更替是必然,難道你會有改變歷史的想法?」妲己身體微微前傾,眯起眼睛,那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森:「這件事情很可怕哦。」

  伯邑考輕咳一聲:「別嚇我,我膽子小,反正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比起我的悲慘命運,王后娘娘是很輕鬆的。」

  妲己挑了挑眉,沒有回答。歷史上蘇妲己的確很輕鬆,跟著紂王荒淫無道了二十年,然後身首異處,魂飛魄散。不管二十年後怎麼樣,這二十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確無所不能為。

  「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當西伯侯?若只是一個長子,將來還不會承襲爵位,有什麼用?」

  伯邑考想了想:「多少也能有用吧?怎麼說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有些事情別人無法理解,我卻能幫你。況且我就算想當西伯侯也不可能,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而是我的父親決定。」

  妲己淡淡說道:「很簡單,人誰沒有個三災六病的?只要姬昌暴斃,下任西伯侯自然是由你世襲,紂王再發個詔書,一切順理成章。」

  伯邑考打了個寒戰,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妲己的冷酷無情,殺人的事情隨口就能說出來。「還是不要吧?王后娘娘,希望您高抬貴手。雖說是半道的便宜父親,我也從沒見過,但是每每從羑裡帶回來的隻言片語……他的確對我很好。」

  「這是你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決定,我只告訴你一點——我不是善男信女。」妲己閉上眼睛:「要休息了……你回你的車駕。」

  伯邑考瞭解妲己的意思,她到現在對自己和顏悅色,連帶著紂王也青睞有加,已經是看在同處異界的面子上。同一個地方來的人怎麼樣?或許有些許撫慰,但和生活比起來什麼都不是。如果自己不能表現自己的價值,妲己絕對不可能照顧他,會讓他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也許還是好的?若是礙了她的事情,說不定就要被宰了。

  朝歌和西岐,他知道妲己也知道,這可是早晚的死敵,不可能更改。

  長長歎了口氣,為什麼自己投胎的偏偏是伯邑考?就算是姬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兒子,他也能找地方安安穩穩過一生。現在可怎麼辦?

  「姬伯邑考。」一個聲音突然說。

  伯邑考站定腳步看過去,躬身道:「聞太師。」

  「你剛剛是去教授王后娘娘琴藝?」

  「是,王后娘娘很有天分。」伯邑考中規中矩回答。

  聞仲點了點頭,沉聲道:「你父親的事情我會盡力周旋,但你自己的所作所為需小心謹慎,尤其是對王后娘娘……」他語聲微頓,然後道:「總之自己謹慎些,最好不要與王后娘娘獨處。」

  等聞仲走了之後,伯邑考品味品味,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聞太師和王后掐起來了?天地良心,掐起來就掐起來吧,只要別拿自己做槍子兒,這幫人*幹嘛幹嘛。

  拍拍衣襟離開,行走如風——他管那麼多。

  一直回到朝歌,妲己都是病懨懨的,一切事宜都是紂王出頭。就算回宮後大宴群臣王后都沒有出現,眾臣議論紛紛,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而此時,妲己躺在冷宮舒適無比的大床上,正在被碎碎念。

  「…………你說你沒出去一次都受傷,以前哪裡有過這種時候?力量強了就不知道*惜自己了?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喜媚!」妲己無奈:「你已經念叨了我半個時辰,咱們能歇一會兒吧?」

  喜媚憤憤住嘴:「你不舒服了?」妲己捂著心口說:「我心裡很舒服,可是身體實在不舒服,妹妹,如果你再念一會兒,恐怕就要先替我療傷,然後再讓我聽你說話了。」

  喜媚撇了撇嘴,給妲己把脈:「孔宣和楊戩兩個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好好守著你都做不到,當真是沒用的男人!」

  「這種事情叫做天災人禍,男人女人都抵擋不了,別說他們了。」妲己拍拍她手背:「近日來宮裡可好?」

  「不說就不說,知道你護著。」喜媚坐到一邊:「宮裡一切安好,那黃飛燕是個識趣的,冷宮裡從來有求必應,照顧著姜王后,不對我們短缺什麼,也不到這邊來。至於其他地方我懶得理會,等貴人回來你問她吧,她總喜歡往出跑,一副呆不住的樣子。」

  「那就好。這一對兄妹挺有趣的,與人為善於己為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不失正直。」妲己笑笑起身:「等貴人回來你再找我吧,我還得回宮一趟,紂王的心魂被我攝了,萬事沒有我什麼都做不了。」

  喜媚狐疑:「大姐,究竟這次去遠征東夷出了什麼事情?」

  妲己想了想,搖了搖頭:「沒什麼……一言難盡。」

  喜媚皺眉,目送妲己離開。不是一言難盡,而是不想說,不是不好說,而是不希望她們有危險……可是這樣怎麼可以?她一定要想辦法才成。


☆、蠆盆現世血將湧

  孔宣的宅邸冷清,走了半個宅子,僕人沒遇到,主人也沒有遇到。

  喜媚的怒氣越來越盛,最後忍不住喊道:「孔雀,你給我出來!」人

  影一閃,孔宣已站在她面前:「你來做什麼?」

  喜媚冷哼:「你當我願意嗎?若不是為了妲己姐姐,我才不和你打交道。我問你,在東夷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大姐竟然如此諱莫如深。」

  「既然她並未告訴你,你便不該知道,何必多問?」孔宣淡淡回答:「我的府邸更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盡速歸去。」

  「你懂什麼?我們姐妹這麼多年相依為命,一直是大姐護著我們,卻也從不曾似現在這般,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肯說。若是大姐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管你還是楊戩,我都絕不會放過!」

  「這是天災人禍,你不放過誰也沒用。」孔宣乾脆地說。

  喜媚無語,這倆人……說話怎麼這麼像啊?「

  既然是蘇妲己不說的,你也不要來問我。」孔宣轉身就要走。

  「等等。」喜媚拉住他衣服,然後立刻嫌惡地放手:「你和我大姐之間…………?」

  「同樣與你無關。」

  孔宣真的要走的時候,喜媚是拉不住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面前消失。「你……你個混帳死孔雀!果然鳳族沒有一個好東西,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方圓……深淺,還有……」

  楊戩進來的時候,妲己埋首案上,奏章散亂放了一桌,而她在寫寫畫畫什麼。

  「做什麼呢?」他走過去觀看,發現妲己畫的是一種正方形的坑,四面還有高臺。

  「做一種……你絕對不會喜歡的東西。」最後一筆劃完,妲己看看差不多,於是在旁邊寫了兩個字:蠆盆。

  這個名字讓楊戩皺起眉頭:「看著的確不怎麼樣,萬蟲之盆……你要做個蛇坑?」

  「懲治罪人是再好不過的,蛇從每家每戶收來就可以,也可以命軍士去野外捕捉。」妲己淡淡道,側頭去看楊戩的表情。

  「有些傷天和。」楊戩輕聲道:「你以前從不做這些事情,如今突然如此,是有什麼原因嗎?」

  「也沒什麼,終有些人是要死的,我只是給他們選了一個死法。」妲己喚人前來,將圖紙遞出:「交由上大夫姜尚,命他儘快做來,不得延誤,就說是為了將功補過——補他遠征東夷時的罪過。」

  「你還真看不上我這位師叔,雖然他的法力不佳,身手不好,但是頭腦當真不錯。你身邊缺少智者軍師,何不留下他?既然是人才,便該善加利用才對。」

  「抓不住的留在身邊做什麼?況且我有一個身手好、法力佳、又非常有頭腦的楊二郎,還真沒地方能用得上一個老頭子。」

  楊戩失笑:「你呀……」

  妲己握著他的手,兩人靠在一起看奏章。一卷一卷的竹簡,正事不多,歌功頌德的不少,全沒一句有用的。妲己耐著性子看了一個多時辰,眼看還有一小半竹簡摞在那裡,於是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扔到一邊。

  「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麼歷代君王都是昏庸多賢德少,都是奏章給鬧的!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壓迫中變態了!」

  楊戩好笑:「你交給紂王看就好,現在和聞仲決裂,何必再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話雖如此,可是紂王如今被我攝了魂魄,好的事情壞的事情,等於已經全部加在我身上。既然如此,還是多做點好事好些,當做積陰德,免得將來壞事做多了,真被天收了怎麼辦?」

  「不做壞事就可以了。」楊戩說出一個最簡單的方法。

  妲己撫摸他的臉頰:「真聰明~可惜我不成。殷商氣運系于王臣民三者之身,缺一不可,我若不做我該做的,若不將該毀滅的全部毀滅,那第一個死的就是我。」左右看看,她湊近楊戩輕聲道:「就算別人放過我,女媧也不會。你懂嗎?」

  楊戩一怔:「那位聖人娘娘?我以為她派你來此之後便罷了。」

  妲己輕嗤一聲:「才怪呢。我問你,若是有一個人覺得你漂亮,調戲你,你怎麼辦?」

  「打一頓,扔一邊。」楊戩簡單回答。

  「所以說咯,女媧娘娘不僅派了我來,還盯著督促著,生怕我慢了一點,不能讓紂王感受喪國之痛,是不是比你小氣多了?」

  楊戩明白了妲己的意思:「可是這些事情讓你來做……妲己,對不起。」

  妲己的面色立刻沉下來:「你又在對我道歉?」

  「………………」楊戩抱了抱她:「不是,當我沒說過,我補償好不好?」

  「哼,那今天這些奏章就全部你看吧,我去後花園逛逛。」

  宮裡難得寧靜,紂王被妲己操控,日日流連後宮佳麗之中,尤其寵倖黃妃,就連聞仲也無奈,只好將國家大事交由妲己處理,否則無人能成。

  正走著,突然一個人影閃了出來,看身形就知道是男子。

  妲己剛剛皺起眉,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鬆開:「玉鼎師父啊,還以為您追著申公豹走了,沒想到還在這裡。」

  「我是追著申公豹走了,可這不是又回來了嗎?我也不能不回來。」玉鼎真人的神色凝重:「天機紊亂中,帝星卻突然黯淡,你做了什麼?」

  「又是為了這件事情……你們一個一個的,怎麼都拿這個來煩我?我是做了點事情,那又如何?」

  「我不想煩你,若不是我的寶貝徒弟跟著你,我才不煩你呢。」玉鼎真人左右看看:「對了,我的寶貝徒弟呢?」

  「在壽仙宮內批奏摺呢,既然你來了,那我們聊聊。」妲己到涼亭坐下,讓隨侍的侍女端上兩杯茶:「我做這些事情,楊戩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希望你不要說。」

  「為什麼?」

  妲己看著玉鼎真人,跟看珍稀動物一樣:「我說……你是傻的是嗎?你既然心疼你的徒弟,又怎會想不通?我做的事情並非正道,楊戩是個正直的人,心中有天下百姓,卻跟著我憋屈了不少時候。」

  玉鼎真人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願意地說:「我這個徒弟就是這樣,心思重,更重感情,只是以前發生了太多事情,才會都埋在心底不肯和人說。但是他肯為你不顧其他這麼做,那就是真心真意喜歡你。他妹妹曾經說過,二郎要是*上一個人,為她毀天滅地都有可能。」

  「是嗎?那我還真是幸運……」妲己低頭一笑:「但我也喜歡他,所以總不能就這樣任由他為我做所有事情,甚至違背了自己的本心。」

  玉鼎真人神色稍稍緩和:「你這個丫頭倒是也不錯……我不告訴他就是了,你還要跟我說什麼?」

  「日後我或許還會做一些更離譜的事情,他一定不喜歡,卻不知道會不會對我說。玉鼎師父注意一些吧,若是到那時將他帶回山上,莫要再待在朝歌,免得提早捲入殺劫之中,說不定會有性命之危。」

  「他能聽我勸才是怪事,現在連我都快打不過他,怎麼帶回啊?」玉鼎真人抱怨。

  「你怎麼說也是他師父,徒弟都使喚不動,回爐重造算了。」妲己斯毫不客氣。

  玉鼎撇唇:「誰說我使喚不動?到時候你看著……」

  兩人突然看向同一方向,那邊有人過來了,不是普通人。

  「我先走了啊,徒弟媳婦,你自己好自為之。就你做下的那些事情,麻煩還多著呢。」玉鼎真人身形一晃,倏然在原地消失。

  妲己端坐不動,讓人換了一杯新茶,這種氣息,她自然知道來的人是誰。

  「聞太師,你是從來不入後宮的,今天怎麼這麼突然?」

  「那要問問你做了什麼好事,才會讓我突然來此。」聞仲看看桌上的茶杯:「招待客人?看來你的客人不給面子,未曾喝你一口茶水。」

  「是招待你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給我面子,一口都不喝。」妲己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看著他:「今日無大事,不知所來者為何?」

  「為金鼇島。」聞仲不坐,自然也不喝茶:「通天教主有請帖一張,讓金靈聖母交予你。」

  「那金靈聖母人呢?」

  「不在。」聞仲冷冷道:「我不會讓你過多接觸金鼇島道友,你死了這條心。」

  「喔——」妲己打開請帖細細看了一遍,笑道:「聞太師,我現在要去接觸你金鼇島的教主了,你還不趕快阻止我?」

  聞仲臉色黑洞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通天教主要找妲己,這事情自己是管不著的,可是為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若有好處,或許我還會考慮考慮。」妲己收起請帖站起身,因為速度過急,反而有些頭暈目眩。緩了一緩,她皺眉道:「你不會離譜到讓人走了吧?若是你不願讓我見,便幫我轉告金靈聖母,說我最近身體實在不適,不能遠行,不過我會儘快調理,定不會多做拖延,延誤時期。」

  聞仲默默點頭,這事情涉及了本教教主,他自然不能輕慢。不過……

  「你…………」聞仲遲疑了一下:「你當真傷得如此之重?」

  「不,只是輕傷而已,完全不需要聞太師來擔心。」妲己垂眉,指尖輕點著茶杯:「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人有空來擔心你!」聞仲放下一個瓶子:「只是現在你不能倒下而已,不要弄錯了。」

  他拂袖離去,妲己看看那瓶子,拿起來聞了一下。裡面是不錯的丹藥,固本培元相當有用,想必出自金鼇島。這傢伙……?妲己輕笑搖頭:「罷了,這樣總比一見面心裡就想著打打殺殺好。翠兒,我有些累了,扶我回去吧。」

  兩耳不聞窗外事,接下來了幾天,妲己一心調養身體,政事扔給了聞仲,需要裁決的則由楊戩代勞。直到孔宣為她把脈,確定她可以動用法力無虞了,她就開始折騰著換衣服、準備禮物,合計著要去金鼇島。

  「你當真不必我陪你去?」

  「金鼇島不是龍潭虎穴,朝歌我不放心。」妲己抬頭對楊戩一笑:「除了你,我還真不能交給別人,孔宣倒是可以,可是他不管政事,也從未接觸過,如何處理?」

  「那麼……你讓他陪你去金鼇島也好,身邊起碼有個人在,讓人安心。」

  「你這種說法若是讓通天教主知道,說不定還會生氣。」妲己搖搖頭:「我自己去,這位教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

  「例如?」楊戩輕飄飄問。

  「例如用什麼辦法能讓他挺我,就算不站在我這邊,起碼不會跟我作對。」西方二聖加上一個女媧,夠自己喝一壺了,別人千萬別再跟著來搗亂。

  「還有——?」楊戩又問。

  「你偏要問得這麼清楚……還有,我要先去一趟軒轅墳,弄不好能得幾個餿主意。」妲己點了點他的腦袋:「問夠了嗎?」

  「別想著算計通天教主,那怎麼說也是聖人,你若是一個個都得罪遍了,我就要傷腦筋了。」楊戩抱了抱她,動作輕柔:「傷腦筋怎麼能夠讓你安安穩穩活下去,免得丟了小命。」

  「這世上有能讓楊二郎傷腦筋的事情?我還以為從來沒有呢。」妲己靠在他肩膀上輕笑。

  「除了你之外,那是真的沒有了。」

  孔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在旁邊冷眼看著,這時候冷不丁說了一句:「真有閒心。」

  楊戩無語,孔宣也挺有閒心的,閑著沒事到這裡來當電燈泡。電燈泡是啥?不知道,這是妲己說的。

  妲己輕輕推開楊戩,回頭道:「你不會也想跟我一起去金鼇島吧?」

  「頗有興趣,但不必了。」孔宣道:「我與金鼇島道人曾有過結,你此去是正事,無需我妨礙。不過我卻對軒轅墳感興趣,不知你可否帶我一觀?」

  妲己眨了眨眼睛,回頭看看楊戩。楊戩搖頭,那意思隨她處理。

  於是妲己笑道:「你這麼說我本該答應,可是當初帶過楊戩去,已經和她們保證過,不會再帶第二個人,除非……」她吐吐舌頭:「除非我換個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孔宣看了一眼楊戩帶笑的臉,冷冷轉身:「既如此,我與你同去金鼇島。」

  「喂……」妲己沒叫住他,只能一頭霧水轉向楊戩:「他怎麼了?好端端的,又要與我同去金鼇島?」

  楊戩搖頭失笑,笑著笑著,越笑越大聲,然後柔聲對妲己道:「沒事,反正你身邊有個人在,我也安心,一路小心……去吧。」


☆、碧遊論天勢為傾

  軒轅墳下一如既往,妲己是常客,自然來去自如。今次沒有人來接她,走進大殿之後,那氣氛也有一些凝滯,尤其是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一樣了。

  妲己歎了口氣,無奈開口:「你們不是也要說我又怎麼怎麼紊亂了天機,黯淡了帝王星吧?」

  「這件事必須要說,是不得不說。」太一首先開口:「你本做的事情都是小事,任意妄為也沒什麼不可,只是這一件事,恐怕做錯了。」

  「事到臨頭,威逼在身,我也不得不做。」妲己立刻回答:「就算自己也知道不妥,但我走的路本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也就只好錯下去。」

  「…………倒是辛苦你了。」黃帝走上前來,拍拍妲己的肩膀:「稍安勿躁。此事在我看來倒是沒有那麼嚴重,你既然本來就存著逆天改命的心,那麼趁此機會,倒是能想辦法奪了紂王的命數,給你自己加一層保障。否則,帝王星落,聖人必定不會置之不理,你的性命危矣。」

  「是啊,前後已經有兩位聖人找過我了。」妲己撇唇:「如果不是我命大,身上擔著鳳格,恐怕早已經死了。我的祖爺爺,你說能將紂王的命數奪了,這要怎麼奪?」

  「此事說難不難,所簡單也不簡單,還好你練了禦龍訣,又融了天機鏡在體內,做起來會事半功倍。」

  「天機鏡……提起這事情,我倒是有一件事。」妲己伸出手:「近日來我總覺得法力有滯澀感,再加上心魔頻生,害得我就算有靈藥,一點兒小傷也養了許久,是不是以前的傷落下了病根?還是吃的那個藥有問題?」

  黃帝為她把脈,順口問道:「什麼藥?」

  「女媧娘娘給的藥,叫做火雲丹。」

  立刻眾人看向炎帝,炎帝說道:「火雲丹的確是我煉製,是療傷的聖藥,按理應該不會有什麼錯誤。」

  這時,黃帝露出笑容:「無妨,你雖然煉化了天機鏡,卻並未吸收全部力量,還需要時日加以鞏固,只要日後勤加修習,所得的好處必然只多不少。只是你所說心魔是個問題,什麼樣的心魔?」

  「什麼樣的都有……有時候,我甚至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妲己的神色有些恍惚,然後搖了搖頭:「這個我自會克服,別人也幫不上忙,祖爺爺不用擔心。」

  「我怎會不擔心?若是連自己的子孫後代都守不住,我這個黃帝也不用做了。」軒轅給她一個藥瓶:「你配合著功法服用,可以寧心定神。」

  妲己笑著收起藥:「謝謝祖爺爺了,還有一件事,如今我接了通天教主的請帖,要前去拜見,不知道眾位有什麼好法子教我一教?通天聖人的為人處世之道我一直很欣賞,金鼇島氣運又與殷商關係密切,實在不想與他交惡,如果有什麼辦法的話……」

  「這個……倒是為難。」黃帝沉吟半晌,看向其他人。集思廣益麼,一個人要想法子總是很頭疼的。

  「我倒是有個法子。」祝融立刻說道:「實話實說,聖人有通天之能,現在天機混淆,他算不清楚什麼,但大體的事情還是知道真假的。既然欺瞞無用,那不如該抖落的都說清楚,倒是能引起好感。」

  「這主意不錯,那對於你們的事情,是否我也要實話實說?」妲己嘲諷道,瞪了他一眼:「盡出餿主意。」

  祝融抓了抓頭髮,縮到一邊不說話了。

  「依我所見,你不用別人出主意。」炎帝突然說道:「心如何,便應如何,你做下這麼多事情,既然從不回頭,難道還信不過自己嗎?」

  妲己一愣,沉吟半晌,柔柔笑了:「說得也是,我怎麼一忽便傻了呢?多謝炎帝大人提點。」

  炎帝也回以一個輕淺的笑容,一閃即沒:「你不必謝我,你不顧可能背負莫大因果,助我軒轅墳眾人,我等助你也是應該的。」

  「別這麼說,祖爺爺在這裡,這世上我也就這麼些個親近的人了……怎能不幫?」妲己立刻回答。有一句話妲己不說,彼此卻心知肚明,妲己手下可用人才不多,軒轅墳自然是最大的助力。但妲己對他們是真心相待,不存敷衍,他們心底知道,自然也盡力相助,其中並非一開始的互相利用那麼簡單。

  「丫頭,我問你——」蚩尤突然大咧咧道:「守在墳堆外頭的那只鳥兒是哪來的?那身修為可真不錯啊,不是簡單人物。」

  妲己笑道:「他是生於混沌的那只孔雀,近來幫我的忙,人還不錯。」

  「原來是他……丫頭,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只鳥可不一定喜歡聖人,有些事情你不能叫他做,不然會壞事的。」

  「為什麼?」

  「為什麼……」蚩尤看向身邊粗眉毛大眼睛,看人像瞪人的那位:「誇父,時間太久我記不得了,什麼事兒來著?」

  誇父沉聲說:「當年女媧造大功德救人成聖,以五色石補天,平大地洪水之時,無意中斷了鳳族火靈之根,惹得鳳母與其大戰一場,最後鳳母敗退,身受重傷,金翅大鵬鳥趁機偷盜族中異寶,引起異變,血雨漫天,催生了九頭雉雞精,給鳳族帶來大禍……後來又有逐鹿之戰,我們身死,女媧掌握了天下群妖,讓鳳母也去朝拜之事……但這只是傳聞了。但只引起鳳族異變一件事,也足以讓鳳族中人深怨女媧了,若非斷了火靈之根,如今的鳳族怎會如此凋零?」

  蚩尤連連點頭:「大體就是這麼回事了,反正你心裡有數就好。」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提到女媧,孔宣的神色那般奇怪,話裡話外都帶著敵意。

  「那我先走了,至於孔宣之事我會注意,他是個冷性子,做事很有分寸。」

  「等等,丫頭。」蚩尤在身上摸來摸去:「奇怪了,我的東西呢……」

  太一看他這副樣子,實在非常非常想抽他,冷聲道:「你的蚩尤旗不是早已經流落到魔族去了嗎?」

  「誰找那個,那玩意這丫頭又用不了,我找我的牌子。」蚩尤繼續摸來摸去。

  「在我這裡。」太一將一面青銅的牌子扔給他,做工粗糙。

  「對了!什麼時候給你的?」蚩尤直接塞給了妲己:「這玩意沒有力量,就是一個信物,我們那時候的人都懂,你要是啥時候到地底下轉一圈,可以去找找神荼和鬱壘,這倆人現在在冥府,也不知道管的是啥。」

  妲己掂了掂,分量不輕,於是抬頭一笑,剛要說話,卻見蚩尤立刻搖手道:「你也別跟我說那些酸話,有一件事情,我還想要你幫忙。」

  「但說無妨。」妲己立刻道。

  「天地間大得很,我們身在這裡,雖然可以暗查三界,但還是有很多地方看不到,而且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所以……若是你有空的話,也不急,幫我去找一個人的下落。」

  這話說的有點顛三倒四,但是也能夠聽出來,這人對蚩尤一定很重要。妲己也嚴肅了神色:「請說。」

  「……刑天。」

  從軒轅墳中出來,妲己除下外衣,換了一件乾淨的,低頭看著手中的銅牌子發呆。這種東西現在當街人看到了都不會撿,誰能想那麼重要?能認出它的也沒有幾個人。

  但是想起刑天……

  孔宣走過來:「結束了?」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妲己轉頭道:「孔宣,你如何看待刑天此人?」

  「斷頭志不改,的確是條漢子。」孔宣中正地說。

  「那麼,你幫我去找找他吧?只需要知道下落就好,我事情多,又不好在三界來回穿行,惹人著眼。」

  找刑天?孔宣側頭看了她半晌,慢慢點了頭。

  「蘇妲己,你可知道你並沒有贏得理由?」

  妲己點頭:「我知道。」

  「但你似乎也沒有輸的理由。」孔宣突然又加了一句,抓住妲己的手臂,飛上空中。

  風聲破碎了妲己的回答:「……見……知道……」

  再上碧游宮,見到通天教主,妲己已經不復以前那般警惕,但恭謹從未改變。

  通天教主看了她半晌:「起吧,坐。」

  「多謝教主。」妲己坐到一邊,低眉斂目,神色沉穩。

  「想我數多弟子,卻很少如你如此有天分,進步神速。」通天教主贊了她一句,轉口道:「卻也很少如你這般大膽的。」

  妲己微笑:「教主謬贊,妲己既然身負重任,又怎敢偷懶?只是更加勤勞了三分而已,比不得教主的座下弟子個個天資聰穎,得從明師。」

  「今日喚你來此也正是為了此事,蘇妲己,本座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願拋下一切拜碧游宮,以本座為師,從此不理世事?本座雖然並非天下無敵,護你一個還是護得住的。」

  妲己抬頭,驚訝的神色無法遮掩。她知道,通天教主會說出這話全然只是因為*才,沒有半絲其他原因!

  維持了這個表情許久,妲己慢慢收斂了神色,重歸嚴肅,她站起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給通天教主磕了三個頭。

  通天教主點了點頭,露出欣慰之色,還未等說話,妲己已經先開口:「妲己真的萬分感激教主,但是……不能答應。」

  沉默,通天教主緩緩開口:「你不像留戀宮中富貴榮華的,可否告訴我原因?」

  「能從殺劫中脫出,一直都是妲己的夢想,更希望開開心心、無拘無束活著。但是……我放不下的已經太多,還有一定需要我去做的事。」妲己攥緊拳頭,楊戩、喜媚、貴人、孔宣、軒轅墳下的諸人……一個個面孔自自己面前閃過。放下一切,她的自由而活,但是如何放下?

  「起來吧。」通天教主說:「本座常想,雖然妖類被詆毀詬病,卻往往比人有情有義多了。」

  「多謝教主理解。」妲己重新坐下:「如今妲己或者有些托大,但是還要問教主一句——教主覺得如今人間氣運如何?」

  通天教主淡淡道:「該如何便如何,殺劫將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妲己一笑:「我自然知道,但自天機混淆也已有三年,上榜封神之事,通天教主以為還一如從前嗎?」

  「是否一如從前,這些盡皆無妨,本座已經下過命令,若有擅自捲入殺劫者,也只好自為之罷了。」

  「如此嗎?那妲己或許就沒什麼可說了。如今闡教頻頻異動,姜子牙已然下山,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先扶明主,以奪天下氣運。這些教主不該不知,許是妲己說多了。但……如今妲己有一言要講,教主許是不會信的。」

  「但說無妨。」通天教主微微皺眉,不明妲己為何會說出這等話來。

  妲己點了點頭,便道:「想將來,教主孤身一人,不得弟子隨侍在側,截教人才凋零……便覺得心寒。」

  此話猶如五雷轟頂,即便是通天教主也不由得驚愕,隨即臉色變沉下:「大膽!!」

  妲己並未請罪,而是歎息道:「所言非虛,又如何是妲己大膽呢?就算聖人也未曾得知未來事,我卻是知道的。教主不願相爭,恪守本分,卻哪裡知道日後淒涼?」

  殿中沉悶無比,仍是通天教主沉穩,壓住了自己的力量,才沒有影響妲己。須傾他說道:「這只是你一面之詞,你如今身為殷商王后,自然會為殷商打算,想找一個強力靠山,本座……當沒聽到就是了。」

  「殷商氣運與截教氣運息息相關,倒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也千絲萬縷。西周聖主得了天下,屆時截教會如何?中土傳道,可有一席之地?」

  通天教主搖了搖頭:「這不是你該說的事情。」三教氣運之爭從來未息,但表面是師兄弟,爭執也只是底下的,心知肚明即可,誰也不該撕破臉皮做些什麼。

  「就算妲己失言吧,但若是教主按兵不動,當真到了那日,一切悔之晚矣。」

  通天教主不說話,妲己也不著急,她並不是來策動什麼的,只盼通天教主能將自己說得話放在心裡,日久自見,也不愁走不到一起去。

  誰知道通天教主默然半晌後,突然問了一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話:「何為道?」

悠于 2015-12-20 14:31

☆、天下暴政幾多景

  從碧游宮出來,妲己的臉色隱隱發白。孔宣看到了便來扶她,沒想到她手指都是發顫的。

  孔宣疑惑不解,妲己不可能和通天教主打架的,再者說,若是真的打了,她還能活著出來?

  妲己搖了搖手,有氣無力:「我是餓的……進去七天七夜了吧?我時間算錯了沒……」

  「……沒。」孔宣無語,他挺想把人丟下的。

  「那就好,先帶我去最近的能吃東西的地方,我要填肚子!」

  「有點兒譜,你是妖,餓得死嗎?」

  妲己抬眼瞪了他一眼:「你試試看等我餓死了再問?快點啦。」

  孔宣無奈:「離開金鼇島,下界就有飯館。」鬧成這個樣子,到底她在碧游宮裡七天做什麼了?

  「等一下再走。」一個道人從旁邊走開,面容冷峻,神色犀利。

  「多寶道人。」妲己站直身體見禮:「近來可好?」

  多寶神色略作緩和,對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著孔宣,神色冷凝。

  妲己左右看了看,輕輕推孔宣一下:「舊識?」

  「對頭。」孔宣簡單回答。

  妲己當機立斷推開他:「打是親罵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咳咳,我的意思是,這種事情好解決,談開了就好,沒事別打架。」

  孔宣和多寶道人齊齊看著她,陰森森地目光,然後再轉回去對視。

  妲己小心後退,瞧,自己一點兒沒說錯麼,這一個個的,你看我對了眼,我看你入了心,真是不是仇敵誰知道?突然發覺自己思想偏差了,連忙正色看著兩人,可不能真讓他們打起來。

  「昔日之事……」孔宣開口。

  「只是誤會。」多寶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你既已知道,何必再來此找我麻煩?」孔宣冷然問。

  「孔先生身手非凡,法力高強,多寶技癢,怎麼能不出手一試?」

  妲己歪了頭,這是什麼過節呢?

  孔宣微微皺眉,回頭看向妲己。

  妲己眨眨眼睛:「啊?若是讓我說的話,我希望你們倆……口談就好,何必動手?這裡可是碧游宮外,不好打架的。」

  「換個地方?」多寶立刻說。

  「也好。」看妲己沒有刻意阻止的意思,孔宣便跟著多寶走了。有人挑戰怎能退縮?更何況是如此強者。

  妲己歎了一口氣,揉揉肚子,再揉揉腦袋。好吧,其實她也沒那麼餓,只是跟著通天教主談了七天七夜的道法,談得腦袋發脹,才一時受不了。現在孔宣去打架了,沒法子,自己也只好跟去看看。

  多寶的道號叫做多寶道人,這個名字也沒白起,身上的法寶的確不少,花樣層出不窮。

  孔宣雖然輸在沒有法寶,但是勝在天生五色神光厲害,無物不刷,多寶打來的法寶全部刷到地下去,一樣都不能再用。

  停了法寶,知道再怎麼打都沒用,多寶也讓彼此緩了一口氣。

  「好,不愧為天造地生的靈物,看來這些東西是奈何不得你了。」

  孔宣站在原地,連腳步都未曾移動過:「還要再打嗎?」

  多寶道人也只是不服一口氣,曾經不備之下在孔宣手底吃過虧,所以想討回來。沒想到,真刀真槍的比試,自己還是比不過他。

  「好,不過我還有一物,若是你能抵擋,我便拱手認輸。」多寶雙手一翻,隱隱有字在掌中不停閃現,圍繞身周。旋轉的力量在空中聚集,給場面添了一抹凝重的氣氛。

  妲己的法力不弱,也不用離得太遠,只站在那裡細細看著。

  孔宣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五色神光現出身後,搖曳來去。

  妲己眯起眼睛,看著字元凝實,現出六個明晃晃的符號。是洛書!

  星辰之力接引天光,當頭壓下,孔宣白光撒去,左搖右擺,卻始終無法將其撒下。於是黑光也跟著迎了上去,兩股光芒擰在一起,一轉,星光灑了一地。

  「好!」多寶揮手,第二道光芒已經壓了下來,隨後而來的一道一道,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

  孔宣五色光芒大放,順著星光的來勢迎上去,毫不落下風。

  妲己在旁邊看著,微微皺眉,洛書的力量太大,恐怕孔宣若只是支撐的話,撐不了多久。

  她突然咳了一聲,上前一步,身子晃了一晃。

  孔宣側頭看了她一眼,皺眉,終於第一次動了地方,他掠到妲己身邊,將她護在身後,然後打算輕輕將她推開。

  妲己卻反手勾著他的手臂,兩個人都離開洛書的範圍了。

  多寶道人停了攻勢:「蘇王后,你這是何意?」

  妲己笑得溫柔:「兩位這樣下去也分不出勝負來,何必多為?多寶道人,您也知道,功力雖然相仿,但到底孔宣手中沒有厲害的法寶,這一局恐怕是要處於劣勢了。」

  雖然有點兒說是自己靠了法寶的意思,但這話也懇切,於是多寶道人收了法寶。心氣兒順了,自然腦子也就清楚:「孔道友實力要比我高上一籌,若非手有洛書,今日便輸了。」

  「法寶也是實力一環,不必多言。」孔宣放下妲己,輕叱道:「胡鬧!」

  「我還要靠你護著呢,你若是打傷了我怎麼辦?切磋而已,現了勝負就停手了,難道還真要打到兩敗俱傷?小心教主知道,出來把你們兩個都扁了。」吐吐舌頭,這場爭端算是了了,她對多寶道人施禮道:「我們還有事,恐怕不能久留,就先告辭了。煩勞多寶道人替我向趙道友帶好?」

  多寶道人點了點頭,拱手道:「兩位,日後再會,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孔道友能夠找到一樣趁手的法寶。」

  離開金鼇島,妲己才算松了一口氣:「哎喲我的媽呀,這次是最累的一次了,下次如果通天聖人再這個樣子的話,我可不敢來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沒吃沒睡?」孔宣看到了黑眼圈一大圈。

  「是啊,起因就是一句『何為道』,聖人就是聖人,口水都比別人多。七天七夜哎……我的媽,我就在一旁聽著,時不時還得說兩句自己的見解,肚子裡就那麼點兒墨水,全倒騰出來都不夠。」妲己揉了揉眼睛:「先吃飯,然後睡覺。」

  孔宣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聖人論道是機緣,偏就你不懂珍惜。」

  「機緣,碰上我這個鹽米不進的了,是不是?」立刻金鼇島,妲己回頭施禮:「通天教主當真對我不錯,雖說只是*才……孔宣,你看看我哪裡能顯出有才能的樣子?難道說是朱玉蒙塵?怎麼我自己看不出來呢?」

  孔宣撇過頭:「回朝歌。」

  「哎?不要啊,我還沒吃東西呢……」

  「聞仲,這怎麼辦?朝歌人民議論紛紛,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怎麼辦?那只該死的女狐狸!」聞仲氣得夠嗆,最近蠆盆造好,妲己便貼出告示,挨家按戶派人收蛇,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這件事似乎是由上大夫姜尚負責?我見他也是個*民的,不若和他說說?」武成王又問,這樣下去,若是民眾恐慌反而不好,更何況他們不知道妲己要做什麼。

  「我入宮一趟,你稍安勿躁。」想起一件事,聞仲問道:「你這幾日可曾見到姜文煥?」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這幾日他消失了一般,也不來點卯,宅子裡也沒有。」

  「……嗯。」輕應一聲,聞仲頭也不回離去。

  有太多的事情要問一問妲己,不能再任由她如此。

  妲己在盤膝打坐,楊戩坐在旁邊,和孔宣對弈。聞仲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孔宣見他進來,微拂袖一道風繞著妲己轉了一圈,提醒她有外人來了。

  妲己睜開眼睛:「聞太師?今日要來,怎麼也沒人通報一聲?」

  「我今日所來是為正事,事急從權。」聞太師冷冷道:「姜文煥,你可知道他人在哪裡?」

  「我哪知道?這小子自東夷回來之後,每每看著我都跟看洪水猛獸一樣,我覺得累得慌,壓根兒不想理會他,便隨他去了。怎麼?太師今日如此問本宮,可是他消失了?潛逃啊……這可是大罪過。」

  聞仲定定看她,見她所說不像假話,於是又問道:「那麼蠆盆呢?你造這等物事是為了什麼?」

  「為了……震懾。」妲己冷冷道:「一味只是善待,終究會滋養禍害,有了炮烙蠆盆,才能讓眾臣群民知道畏懼,不敢做錯事。」

  「這是□!」

  「那又如何?該不該造我也造了,你若覺得心裡不舒服的話,我往蠆盆裡扔人的時候你看著點,不該扔的別讓我扔進去也就是了。」妲己勾起嘴角,笑容清冷。

  「填了蠆盆。」聞仲立刻說,將活人扔入蛇坑太狠毒了,不管扔進去的是什麼人,必然引起眾人反感,此事不可為。

  「不可能。」妲己乾脆回答:「太師不要忘了,此事是大王准的,可不是你說填就填。」

    「好……好!」聞仲氣得手發抖:「蘇妲己,你可以怨我當初喚醒紂王,破了你的媚術,但你最好不要牽扯無辜臣民,否則我不會饒過你!」

  「你既然做了這事情,便該知道我會如何應對,今日之事盡在預料不是嗎?又何必說這種話。」妲己猛然站起來:「聞仲,如今走到這一步你也功不可沒,還有什麼好說!」

  吵起來了?楊戩和孔宣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這時候好像不是他們能攙和的。

  「蘇妲己……」

  聞仲臉色慘青,妲己卻又坐下,似乎剛剛的怒火只是錯覺:「聞太師,你是殷朝的太師,而我卻是皇后,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她一點兒也不在意聞仲怎麼想,或者怎麼做。從此以後,自己走的路和他已完全不同,何必再維持表面的平和?不必,不必……

  聞仲走了之後,妲己坐了很久,然後說道:「將費仲給本宮傳來。」

  楊戩伸手按上妲己肩膀,微微加重了力道,輕聲說道:「別將自己逼得太緊,聞仲管著外朝,和你的交集不多,何必為了他自己心底不舒服?」

  「還好,該做的事情總要做,該來的事情總要來,沒什麼可以讓我煩心的。」妲己握著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再者說,我身邊有你在,任何事情該做的做,不煩心。」

  「你放心。」楊戩低聲開口。

  孔宣已然走了出去,妲己若要傳召大臣的話,他們就不必在這裡了。

  「還有一件事,你師父說暫時在朝歌四周逗留數日,有什麼事他是不肯告訴我的,或許你該去問問。」輕輕推了楊戩一下,妲己示意他儘快前去,然後靜靜等待費仲到來。

  費仲來得比她想得慢,卻帶來了一些東西。

  「姨丈,這是什麼?」

  「微臣拜見王后娘娘。」費仲恭敬行禮,帶著諂媚的笑容:「王后娘娘,知道您百忙之中召喚微臣,微臣實在無法言說自己的喜悅。是以帶了些東西來,想必娘娘也會喜歡。」

  「這倒是有趣。」妲己接過來,隨意翻了一下。這是自己曾經讓費仲做的事情,去調查大臣。她現在已經不太介意這件事,因為這些人不需要被掌控,反而需要走另一條路。不過她沒想到費仲如此盡責,竟然還在繼續做這件事,而且……抬頭看了一眼,她帶上笑意,如今還巴巴拿出來獻寶。

  「做得不錯,如此盡心盡力,我倒是不好和你說了……」她故意做出傷腦筋的樣子,吊費仲的胃口。直到看到他冷汗都要下來了,才慢吞吞道:「不知道姨丈的心在哪裡?有的人位高權重,野心卻小,有的人暫時低迷,志氣卻強。不知道姨丈屬於那一種?」

  「這……」費仲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合妲己的意思,剛剛那話聽起來實在不祥。不過只是片刻他就打定主意,賭一把!

  「回王后娘娘的話,微臣想,微臣是屬於後者!」

  「好,還好我並沒有看錯你。」妲己露出滿意之色:「費大夫,你對丞相之位……有興趣麼?」


☆、巧計刁難事是非

  十五月圓,楊戩突然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妲己的蹤跡。伸手摸去,枕席冰冷,已經離開一陣子了。他立刻沒了睡意,坐起身推開窗子,外面的月亮又圓又大,照進屋內,可以清楚映射出人與物的影子。

  楊戩站在窗前,沒有看月亮,而是看了自己的影子一會兒,然後長長歎了口氣。妲己有事情在瞞著自己了,他知道,妲己也許也知道他知道,卻偏偏不說。這個時候,她能去哪裡呢……

  妲己也在看月亮,同樣的一輪圓月,在荒野看的時候更有感覺。禦風而行,水袖飛長,宛若在空中起舞。許久之後她才停下,額頭已經沁出汗珠。

  「不錯,休息一下。」孔宣點頭說。

  妲己呼出一口氣,立刻將手中短小的匕首扔到一邊:「我累死了,從沒這麼打過架。」

  「你是妖,你有很多這種機會。」孔宣道。妲己咧嘴一笑:「事實上我更有機會去做其他事情,而不是用打架還解決問題,所以你應該理解。」

  孔宣打量了她一圈,點點頭:「的確理解。」

  兩人席地而坐,妲己才有空去真正欣賞一下月亮,而不是借著月光努力應付孔宣的攻擊。孔宣說話毫不客氣:「好好提升自己,起碼你不會輕易被人襲擊,傷上加傷,還不知道傷是哪裡來的。」

  妲己吐吐舌頭:「是是,孔先生,我知道我的應變能力不足,晚晚我都會多加努力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還得天天給楊二郎喝加了料的茶水,你容我撒撒嬌都不成?這是女人的權利。」

  「你又何必隱瞞他?這並非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的確不是,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說得越多,越是心煩。」妲己抱著膝蓋,輕輕歎息:「我要做的他必定不喜歡,雖說會理解,心裡也會不舒服。」

  「既然他*你——」

  「會幫我,我知道。」妲己點頭說:「只是何必委屈著他呢?不要單說委屈,還要陪我面對危險,一切都不必要。」

  「不只是這麼簡單吧?我見你也很在意他,若只是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理由,你不會輕易放手。」

  妲己側頭看著孔宣:「你……就不能不要這麼尖銳嗎?總是問些我無法回答的問題,楊二郎比你體貼多了。」

  「我不需要體貼你。」孔宣淡淡道:「想問我便問,當然,你一樣可以不說,沒有人逼迫你。」

  「………………你是因為好奇或者其他什麼類似的原因才幫我,既然你問,我怎麼會不說?」想了想,妲己緩緩開口道:「你是天造地生的,並沒有師承,我一直獨自修煉,也沒有師承,所以自然而然的,很容易把這一點忽略。楊戩來自昆侖,昆侖山幫著西岐,我卻身在朝歌。如果他繼續幫助我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可想而知,叛門。

  」「的確,叛門……」妲己的神色稍稍有些恍惚:「你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有非常非常光輝的未來,他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了全部的前程。」

  「這話說得,真低落。」孔宣突然站起身:「我們該繼續了。」

  妲己看看他,笑著站起身:「好啊,我們再來一次。」傷春悲秋?似乎是有一點吧。還好身邊有孔宣在,這個男人從來不做無用功,總會將她拉回到正事上。

  回來的時候楊戩還在睡,保持一個擁抱人的姿勢,只是睡得不太安穩,一雙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嘴唇抿著。妲己悄悄伸出手指,未碰觸的時候就縮回來。然後她脫下弄髒的外袍,沾了霜露的鞋子,小心鑽進楊戩懷裡。

  就算喝了自己的安神茶,這個男人一樣很警惕,也許也很容易被驚醒。

  楊戩哼了一聲,睡夢中翻身,將妲己摟在懷裡。然後那劍眉也慢慢鬆開,陷入沉眠。

  妲己看著他的眉眼,長長的睫毛,沉穩的呼吸……久久不語,竟有些看得癡了。這樣一個男人啊……自己怎麼捨得他受委屈?

  紂王難得上朝,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打不起精神,眼下有青色的眼圈,人也稍顯憔悴,很顯然是酒色過度的樣子。

  聞仲在下面看著,不停用眼睛去橫坐在一旁的妲己。

  紂王一直握著妲己的手,妲己的意識傳過去,他就會照做。

  「姜大夫。」

  「臣在。」薑子牙出列。

  「寡人園林之事怎麼樣了?」

  「回大王,園林動工需要大批人力,仍需三月左右才能完成,而且園林西側隔出的池子與樹林仍為裝飾,需要大王示下。」

  「需要三月之久嗎?你可是在搪塞寡人?」紂王立刻不悅問道。

  妲己輕聲笑道:「大王不要心急嘛,勞民動工的話總是不妥,先讓姜大夫說完。」

  紂王勉強點了點頭,嚴肅看著薑子牙:「繼續說吧。」

  「是。」薑子牙垂下眼簾道:「三月之後園林可建成,但池與林不知該如何是好?其實注水便可,若是大王同意,微臣可以立刻動工。」

  「不,那池子寡人還有大用,你暫時不必理會。」紂王生硬地說:「園林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建成,不得有誤。」

  薑子牙立刻皺眉道:「大王,若是強自動工必定無法完成,還請大王寬限時日。」

  「難道你不會加工嗎?再招人來,不會建不完。」

  很顯然,紂王已經不耐煩,但是薑子牙還是開口道:「回稟大王,若是強自征民動工,恐怕會引起民憤,社稷動盪。此舉不是明君所為,萬萬不可。」

  「姜大夫此言差矣。」費仲立刻走出一步說道:「為大王修建園林乃是為臣幸事,怎能不兢兢業業、為主分憂,反而推搪阻塞呢?」

  薑子牙皺眉道:「一園林之樂,與天下生民計,何重何輕?」

  「什麼天下生民計!我看你是對大王心存不臣之意,才會如此推脫。」費仲難得的伶牙俐齒:「若非如此,只要修建園林的話,有何難處?」

  「哦?費*卿既然有妙法,速速說出。」

  「是,大王。」費仲得意道:「也許姜大夫所說確有那麼一分道理,但是要解決並不難。大王德配天下,卻總有那些宵小之人,心存不服,就像羌族遊牧部落,多年來屢犯我國土,被貶為奴之後仍不肯安分守己,大王可以抓羌族人來動工修建,自然不會有民憤沸騰。」

  紂王哈哈大笑,立刻點頭道:「費*卿此言正合寡人心意,姜大夫可聽到了?就如此去做吧。一月之後,寡人要看你的回報。」

  薑子牙只能點頭稱是,心中默默歎息。羌族不服,還不是因為連年來壓迫過重,民不聊生才會如此?大王不求為民著想,反而一味桎梏自己歡愉,更加壓迫臣民,當真讓人心寒啊。

  他回到本位,費仲卻沒有,而是再次跪倒道:「微臣還有事啟奏。」

  「講。」

  「東伯侯之子姜文煥,數日來行蹤詭秘,據悉已經有四五日未曾去軍中點卯,也不知去了哪裡。微臣心中惴惴,怕他是有所圖謀,特請大王詳查。」

  「哦?武成王,可有此事嗎?」

  武成王立刻出班道:「啟奏大王,姜將軍近日來的確身體不適,並不曾點卯參贊軍務,並非有所圖謀,請大王明鑒。」

  「如此說來,姜將軍此刻是在宅邸了?這等身嬌體弱的怎麼打仗?大王派個太醫去診治吧,開些個補氣養身的滋補品給他,也省得總是這樣,用起來都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倒下了。」妲己語帶嘲諷。武成王也好,那些老臣也好,一個個心軟得要命,好心不是壞事,但是有些事情,好心只會辦壞事,尤其對這些已經起了不臣之心的臣子。

  「妲己說的是,寡人會派宮中御醫前去,屆時回報,看看姜文煥到底是什麼病症。」紂王揮手道:「眾臣可還有本奏?無事便退朝吧。」

  妲己微笑隨著紂王下去,臨走之前看了眼聞仲,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她已經出招了,就看聞仲能看透多少、接下多少。

  下朝路上,武成王趕上聞仲腳步:「姜文煥府上空無一人,太醫此去便會察覺,如何是好?」

  「察覺便察覺,正好借此機會找出他。」聞仲沉聲道:「飛虎,這件事情你處理得卻不如妲己了,東隅並非善類,雖說起因是大王先廢了王后,但他們也不該有不臣之心。若是姜文煥當真潛逃,那麼東隅就要大亂了。」

  武成王眉頭緊皺:「我只是想著若好好對文煥,自然無虞。找機會上諫大王,將姜王后從冷宮裡放出來,無須複立,封個妃子好好對待,東隅也就寧靜了。」

  「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聞仲擺手道:「我去找姜文煥,你帶御醫去就是。」

  聞仲這麼說,黃飛虎也只好遵從,只希望姜文煥並沒有逃跑,免得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若說跑,姜文煥的確沒有跑,他這幾天一直在後宮裡,而且是在冷宮,躲躲藏藏沒出去。

  「咳咳咳咳……文煥?」

  「長姐,我在。」姜文煥立刻端著藥過來:「姐姐,把這個藥喝了吧,喝了病就能好了。」

  姜王后用虛弱的手推開藥碗:「這麼幾口藥又有什麼用?算了吧,就讓我在此地自生自滅。文煥,你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父母雙親靠你照顧,東地也靠你繼承,快快離去吧。若是你在這裡被人發現的話……咳咳咳!」

  姜文煥用力搖頭:「我不走!姐姐,我若走了,你就要孤苦伶仃在這裡了!那個紂王……他根本就要你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太過分了!!」

  姜王后連忙招手:「別這麼說,別這麼說……須知隔牆有耳,如果你這話被人聽到,就是滅門的禍事。」

  姜文煥頹喪坐在一邊:「姐姐,拜託你吃藥吧,只有病好了才有以後,不能就這樣放棄。」

  「不放棄又能如何?外面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王上深*蘇妲己,連政事都讓她參與,而且是一言而決,我還能如何?說到底,也是我自己當時太過要強,定要勸阻王上,最後才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姐姐……」姜文煥目中不由流出淚來:「姐姐,就算當弟弟的求你,這藥是我偷進醫館,親自熬成的,就算姐姐你為了我,喝了它好嗎?」

  姜王后怔怔看著姜文煥,目中一樣充滿淚水,終於她哽咽著,將這杯苦藥一股腦咽了下去。「文煥,姐姐連累你了,若不是我,你現在還好好呆在父親身邊。」喝完藥,姜王后疲倦靠在那裡:「你走吧,姐姐會自己照顧自己,至少……我不會死在這裡,更加拖累家人。」

  姜文煥看了她半晌,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長姐你有什麼事情就找我,自己千萬小心。」

  姜王后點點頭,閉上眼睛打算睡一下。

  「走?我看不必了,既然姜將軍喜歡這裡,在這裡呆著也是好的。」一個美豔女子突然推門走進來,她身邊還有一個女人,兩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氣。

  姜王后立刻坐起身:「你們……是住在冷宮的女子?你們怎麼可以就這樣闖進來!」

  「為什麼不可以?薑氏,你不會還當自己是王后吧?」先進來那個女子冷笑道:「身在冷宮,竟然還不思悔過,反而和人私相授受……這是你的親弟弟吧?挑也不挑個好人,這亂倫的罪過——」

  「你胡說!」姜王后無法控制自己尖利的聲音:「就算我現在身在冷宮,你們也不能如此詆毀本宮!」

  「本宮是嗎?看來果然還當自己是王后呢,一點兒自覺都沒有。」第二個進來的女子出言嘲諷。

  「好了,你們兩個啊,嘴巴都是不饒人的。」第三個聲音,無比熟悉的聲音,姜王后的身體立刻繃緊,臉色慘白。

  兩名女子向兩邊分開,露出妲己傾城絕世的容顏。

  「姜王后,妹妹們無禮,倒是我教導無方了……」


☆、鹿台飲謀定賈氏

  死寂,姜王后的嘴唇顫抖,吐不出妲己的名字。

  蘇妲己慢慢走進來,掃視一圈,輕聲嗤笑。

  「好濃的藥味……姜王后,生病了可以請太醫,怎麼就叫自己的弟弟過來了?孤男寡女相處這麼多天,當真姐弟情深啊。」

  姜王后終於能說出話來:「蘇妲己,你不要信口雌黃,文煥只是來看我而已。」

  「是嗎?眼見為實,如果只是來看你的話,那麼這麼多天姜將軍杳無蹤跡,是去了哪裡?」妲己隨意而坐,喜媚和貴人就站在身邊。

  「我……」姜文煥張了張口,妲己來得太突然,他一時竟然找不到適合的理由。

  「不必再想假話了,這宮中的事情有多少瞞得過我?你在這裡多久,做了什麼,還有去太醫館偷藥……以為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裝作不知,看看你想要做什麼。真是有趣啊……外面那麼多人找你找得頭都大了,你卻在這裡照顧姐姐。」抬起他的下巴,妲己輕聲說道:「只要我願意,你們就是穢亂宮闈,應誅九族。」

  姜文煥的臉色也慘白了:「王后娘娘,微臣實在是冤枉!」

  「呵呵……現在討饒了?背後我的壞話可沒少說吧?我都聽到了。」妲己點了點耳朵,輕聲笑道:「別緊張,姜文煥,有一件事情交代你去辦,若是辦得好,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場誤會,否則的話……」

  姜王后終於忍不住,她掙扎著從床榻上起身:「蘇妲己,本宮行得正坐得直,從來不在乎任何人的誣陷,你休想威脅!」

  「是嗎?這倒是有意思了。」妲己站起身:「我不強求,你就在冷宮裡等著王上下旨吧。昔日王后以穢亂宮闈之罪被處死,這消息定然很有趣,再加上是個自己的弟弟……你說如果傳到東隅,東伯侯會怎樣呢?名聲掃地是肯定了,說不定會羞憤自盡,到時候可就好玩了。」輕輕一笑,她繼續道,「姜文煥,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如果你先死了的話,說不定東伯侯會謀反,如果你活著,我就可以等你父親死掉之後……再殺了你。」

  姜王后與姜文煥都說不出話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蘇妲己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想法。他們以前想這個女人如何掌握大權,如果想要享受宮中花天酒地的富貴,竟然都想錯了!

  「蘇妲己,你瘋了嗎!如果一旦大戰打起來,你就是千古罪人!」姜王后掙扎著想走向蘇妲己,卻被王貴人一手推了回去。

  她的聲音太大了一些,妲己微微皺眉,給喜媚使了一個眼色。喜媚轉身出去,在外面確保不會有人聽到不該聽到的。

  「那……無所謂。」妲己一步一步走向姜王后,毫無顧忌地說:「我需要一個推動,不管是什麼都可以,推動事情的發展,而不是就這樣僵持在這裡。你知道嗎?每天要擔憂的太多,太多……我做的夠不夠,事情會如何發展?我會落到什麼樣的境地,要怎樣才可以讓我——」頓了一頓,妲己輕聲道:「本來我以為時間多是好事,可是現在看來,反而是我先等不及,所以就這樣吧,你們是一個最好的導火索。」

  站起身,她轉身離開,姜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她聽到妲己輕聲說:「我需要一場大戰爭……」

  「等一等!」姜文煥突然掙扎著起身,向著妲己喊道:「你要我做什麼,我去做就是了!」

  「文煥!」姜王后立刻驚呼。

  「閉嘴。」妲己一個冷冷的目光掃過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姜王后倒抽了一口冷氣,踉蹌後退。

  姜文煥咽了咽口水,勉強維持自己的鎮靜:「只要你答應不傷害任何人,我就照你所說的去做。」

  「好啊,只要你照我所說的去做,我就不傷害——」妲己打了一個響指,王貴人立刻上前,將姜王后一把推到床上,匕首已經架在她頸間。

  「——不傷害你的姐姐,不傷害東伯侯,這是你需要的吧?」

  姜文煥和姜王后對視半晌,然後緩緩點了點頭。妲己露出滿意的神色:「跟我來,我會告知你要你做的事情,可不能讓你這個正直過頭的姐姐知道。貴人,看好姜王后,給她治病,別讓她死了。」

  「這點妲己姐姐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不過若是那小子有什麼異動,姐姐可要告訴我,我很久沒嘗人血了!」

  在忐忑不安中跟著妲己,姜文煥幾次回頭,但什麼都看不到,只好更加的垂頭喪氣。

  妲己撲哧一笑:「瞧你那個樣子,你和你姐姐的關係那麼好嗎?」

  姜文煥立刻低下頭:「回稟王后娘娘,親生姐弟,自然是好的。」

  「我可不那麼想,想必其中有什麼原因,若是你不肯和我說也罷,只不顧哦我心中好奇,去問問你姐姐也是可以的。」

  姜文煥低頭道:「王后娘娘相詢,微臣怎敢不說?姐姐自小很照顧我,小時若不是有姐姐在,文煥早已重病身亡,是以姐弟情深。」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倒是我誤會了。」

  一路回到壽仙宮,妲己上座,冷眼看著姜文煥,不知在思索什麼。

  姐弟情深,倒是可以利用,多加一重保障。可是姜文煥向來會做戲,不似姜王后那般耿直,天知道是真是假。也罷,事情是要他去做的,不管真真假假,先做了再說。

  「姜將軍,本宮話說在前頭,今日之事極為機密,是不應與第三人道的,若是事情從你這裡洩露出去,只怕你就要給你姐姐收屍了。」

  「微臣不敢。」姜文煥立刻跪地。

  妲己也沒叫他起來,便輕聲細語地說:「自從本宮當了王后,後宮雖然風平浪靜,卻安靜過了頭,一潭死水一般。而黃飛虎的妻子賈氏往日每年也會來看看妹妹,如今也不來了。姜將軍進宮之事沒有旁人知曉,姜王后又與黃妃情同姐妹,再加上你們姐弟情深……呵呵,你若是擔憂家姐,想要進宮來看看的話,武成王怎麼會不幫忙?」

  姜文煥臉色慘白:「微臣……微臣不懂娘娘的意思。」

  「你懂,又何必再讓我多說?去求求武成王吧,就說你聽說姜王后病重,希望賈氏進宮拜見,帶你一併進去。」

  姜文煥的身體微微發抖,嘴唇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不去?這只是一件小事,辦完了,我也懶得再為難你,放你回東地,屆時和家人團聚如何?」

  姜文煥終於抬頭,他看了妲己一眼,深深埋首:「微臣……謹遵王后娘娘旨意!」

  出了宮入了府,迎面便看見了武成王黃飛虎,他臉色陰沉,看到自己之後更加陰沉。

  姜文煥剛剛和蘇妲己有一筆交易,心中有鬼,於是低下頭沒有與黃飛虎對視:「武成王。」

  武成王應了一聲,似好說些甚麼,最後也沒說,與他擦身而過。

  姜文煥一頭霧水,見侍婢迎了出來,立刻問道:「怎麼了?」

  「將軍,剛剛有太醫來,明明屋內沒人的,那太醫卻對著空說了一堆病症,又說什麼請將軍好好休息……然後就走了。」那侍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奇怪。

  姜文煥揮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等到她離開之後,他立刻癱坐在地,冷汗涔涔而下。太醫只有大王與王后能夠指揮得動,這顯然是妲己的算計,若是自己在宮內沒有答應她,現在一定被處死了。

  擅入後宮、不理軍政,按國法按軍法都是殺頭的罪過。

  同時也有無力感,這個女人如此深的心計,如何應付?眼見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乖乖聽命行事了。

  蠆盆……下麵群蛇亂舞,聞仲站在檯子上,只想揮出鞭子,將這一切全部毀滅。

  「聞太師也來了?今日是蠆盆完成之日,聞太師看著如何?」妲己笑盈盈走過來,帶著侍女侍衛。

  「殘暴不仁。」聞仲冷冷吐出這四個字。

  「是嗎?這倒是不錯,聞太師能夠這麼說,也就是說我成功了。」妲己顯然故意氣他。

  聞仲沒有發火,而是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經坐下,我自然會看著你,這件事不足為慮,你也不必激怒我。」

  妲己聳肩:「隨便你,那今日你不過是來參觀?」

  「我來問你姜文煥。」聞仲冷然:「飛虎與我說了薑宅的怪異之處,明明姜文煥不在宅內,太醫卻信口雌黃,所為者何?」

  妲己眨眨眼睛:「我又沒跟太醫一起去,怎麼知道?問我做什麼?」

  「不要裝傻,蘇妲己,大王如今這個樣子……定然是你做了什麼。」

  「呵……說實話,我還真什麼都沒做,不動姜文煥不是你們兩個的希望嗎?現在我不動,你倒是疑心起我來了。」

  「你哪裡有這麼好心?姜文煥回來後也不發一言,定然是和你有了什麼約定,也不知道攪在一起是要做什麼事情。」

  「那就要你自己猜了,我可不能告訴你。」妲己抿唇輕笑著,轉身離去。

  聞仲低頭看著蛇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之後也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對眾臣而言並不好過,紂王愈加昏庸,有臣子進諫,他不僅不改,甚至將兩名重臣下了炮烙,活活燙死。

  妲己也覺得無奈,不是紂王,而是那些大臣。也許這個時代的人太老實,說話都不會拐彎的。進諫就進諫,你說得婉轉一點,或者找些理由都是可以的,哪個人不願意聽奉承?聽進耳朵裡舒坦了,自然對那話也願意接納兩分。可偏偏一個個理直氣壯,臉紅脖子粗,一副『我是忠臣』的模樣,動了動就冒死直諫,句句鋒銳,事情還沒說完呢,大王先被批得一文不值,成了人人得以唾棄的昏君。

  如果是自己的話……也會一個個送去炮烙!

  紂王花天酒地時,姜文煥傳來消息,賈氏已經決定進宮了!

  雖然黃飛虎還心有猶豫,但是賈氏是個善良的,姜文煥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姐姐,說得可憐,她怎麼會不幫忙?

  得到這個消息,妲己沉默半晌,突然開口問道:「楊戩呢?」

  「出去了,難不成你還要找他?」孔宣今日是來和妲己下棋的,卻沒想到聽到這件事情。

  妲己搖搖頭:「找他做什麼?若是他回來,這局棋讓他替我下完吧,我想我是沒有時間了。」

  「我會等他。」孔宣點了頭。

  「……謝謝。」妲己知道,孔宣這是應下來幫她拖著些楊戩。

  「你不必謝我,只需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可。我既然應承幫你,就必定不會食言。」

  「我知道了。」臨走前妲己扔下一句話:「孔宣,你也不是個好人。」

  孔宣曬然,他不需要做一個好人。

  走出屋子,妲己輕聲道:「傳宴,擺在鹿台,命西宮黃娘娘前來赴宴。去宮門攔住黃夫人,讓她也前來赴宴。」

  「是。」

  侍婢下去了,妲己深吸一口氣。既然要走,那就按著原來的痕跡走下去吧,只是……一切是不是那般,還要看自己的本事!

  黃飛燕上達鹿台,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為何妲己要她來此,自從她成為王后以來,自己兢兢業業,絲毫沒有忤逆她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召她,說什麼……請吃飯?

  「飛燕來啦?」妲己坐在主位,他身邊還有一名嬌媚的女子,眉眼略顯淩厲,也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

  「王后娘娘大安。」黃飛燕跪地施禮。

  「起身起身,你我之間哪裡用得著這麼多禮,說大了還不都是姐妹?說小了也是一同侍奉王上的。」妲己笑呵呵道:「這位是我家中妹妹胡喜媚,以前見過吧?今後也算是認識了。」

  黃飛燕第二次站起來見禮,絲毫不敢怠慢。

  喜媚咯咯輕笑道:「黃娘娘客氣了,咱們也算神交已久,何況喜媚可不是宮中嬪妃,也不比黃娘娘身份高貴,千萬別對我多禮。」

  黃飛燕入座:「王后娘娘今日不知有何教誨?」

  「我有什麼可教誨你的?你宮中之事做得不錯,侍奉王上又盡心,我很滿意。」妲己滿面笑盈盈,柔聲道:「今日就是姐妹們的聚會,吃吃喝喝就好,其他什麼都不談。」

  黃飛燕心中疑惑,卻也只能稱是,妲己舉杯她便舉杯,安心飲宴不提。

  妲己露出滿意之色,看來自己的人還算精明,知道將賈氏進宮的消息瞞著,不告訴黃飛燕。

  酒過三巡,下麵侍衛上樓稟報:「娘娘,黃夫人來了。」

  妲己笑顏如花:「總算是來了,等了好久呢,快讓黃夫人進來。」

  黃飛燕驚愕:「娘娘,我嫂嫂——?」

  妲己笑道:「說來你嫂嫂也是個好心的,姜王后在宮中重病,我都不知道。文煥去求了你嫂嫂,帶他進宮看看薑後,我聽說了,便叫她一同前來飲宴,你們也許久不見了吧?還不去接?」

  「王后娘娘恕罪,臣妾失陪。」黃飛燕匆匆而去。

  妲己拍了拍喜媚的後背:「你該退席了。」

  喜媚不依:「姐姐要做大事,正是用得著妹妹的時候,怎麼趕我走?」

  「傻丫頭,你這模樣紂王看到了會如何?由我一個人在宮裡身不由己便罷了,你偏攙和進來做什麼?快去。」

悠于 2015-12-20 14:32

☆、無情絕心傷女子

  黃飛燕再上來時,喜媚已經不在,這不免讓她更加恐慌。她從來不知道妲己的想法,現在更加猜不透,嫂嫂還在這裡……

  上前一步,她不免有些心急:「王后娘娘,嫂嫂長年在宮外,恐不諳宮廷禮數,冒犯了娘娘,還是請讓嫂嫂暫且退下吧。如今臣妾已見過嫂嫂,黃家上下必定同慕娘娘恩德。」

  「冒犯?本宮怎麼沒覺得?而且本宮見你嫂嫂溫雅清柔,面容姣好,必定是個好的。」妲己拍拍身邊的位置:「喜媚從來坐不住,這不,又走了~黃夫人,坐到本宮身邊來吧。」

  賈氏跪地見禮,然後起身,小心謹慎但是不顯畏縮地坐下。

  妲己的笑容更加親切:「許久只是聽聞,卻從未見過,若是早知道黃夫人如此美麗端方,本宮必定日日要你來陪。」

  賈氏陪笑道:「王后娘娘謬贊,奴家怎能當此稱讚?王后娘娘才是真的美豔無雙。」

  「你也莫要誇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妲己舉杯:「黃家勞苦功高,這杯敬你。」隨後她一飲而盡。賈氏只好陪飲,一杯下肚之後臉龐便已經漲起紅色。

  妲己輕笑,看來這位黃夫人是位不能飲酒的,正好,自己可以更便宜行事。

  賈氏陪著酒,吃著菜,也偷眼看著妲己。果然是個很美貌的女子,堪稱傾國傾城,難怪大王如此珍*有加。可是很奇怪,自己覺得打寒戰……明明菜是溫的,酒是熱的,可是她還是覺得冷。美得可怕……這種美麗,不自覺讓自己覺得害怕起來。

  妲己似乎不知道黃妃的忐忑,也不知道賈氏的懼怕,她很開心,說著逗趣的話,勸兩個人喝酒,享受珍饈美食。

  最後黃飛燕終於忍不住了:「王后娘娘,嫂嫂不勝酒力,還請先退席。」

  「嗯?」妲己側頭看去,賈氏已經醉態可掬,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也難怪,自己勸酒不得不喝,又沒有酒量,焉能不醉?她輕歎一口氣:「倒是我疏忽了,今日難得高興,沒有注意黃夫人。」

  「不是王后娘娘的過錯,今日酒宴,臣妾與嫂嫂也很開心。」黃飛燕連忙說。

  「好啦,撤了宴席吧,天色已晚,我看你嫂嫂也不好回去,就在你宮內住一晚如何?」妲己笑吟吟問。

  直到現在,黃飛燕才算放了心:「多謝王后娘娘。」

  她伸手打算去扶賈氏,下面侍女卻突然來報:「王后娘娘,黃妃娘娘,大王來了。」

  黃妃一驚:「王后娘娘?」

  妲己也皺眉:「這是怎麼回事?今日明明進了兩個新宮嬪,王上說要去那裡,怎的突然過來了?」

  見她還是不緊不慢地樣子,黃飛燕焦急道:「王后娘娘!不能讓紂王見到我嫂嫂,君王見臣下的內室,這於禮不合啊!!」

  「本宮知道,你急什麼?搭把手,先將你嫂嫂搬到後室,待王上離開……」妲己試著扶起賈氏。賈氏早已經醉倒,醉倒的人是最難扶的,因為她不僅把全身重量都壓給你,而且還不跟著你同一方向使勁兒。

  這麼一耽擱,紂王已經上來,看起來也喝了酒,面色潮紅,一說話酒氣熏熏:「梓童,*妃,寡人聽說你們在此地飲宴……咦?這個是誰?」眼見一個長髮美人,紂王立刻伸出手就要摸上她的臉。

  「王上!」黃飛燕立刻拉開自己嫂嫂,用袍袖擋住她的模樣:「啟稟王上,這是臣妾的嫂嫂,武成王黃飛虎的妻子!」

  紂王一怔,於是收回了手:「梓童,你在招待飛虎的妻子啊?怎麼不早告訴寡人,寡人差點失禮了。」

  妲己攬著紂王的手臂:「臣妾也想著來著,不管賈氏的確是個好女人,長得那麼漂亮,個性還那麼溫柔,臣妾實在是喜歡,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女人,聊得太久便忘記了。」

  「那麼好的女人……」紂王的眼睛一閃一閃,溜向賈氏。

  「是啊,從未見過呢。」妲己的手按在紂王胸口,藍光悄悄透進。看著紂王的雙眸再次有了神采,妲己的眼睛也放出光:「王上也有興趣嗎?可是啊,這個是臣子的妻子呢,臣妾……可不敢慫恿王上。」

  話雖然如此說,她卻向旁邊移動,讓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

  黃飛燕的嘴唇顫動著,看向妲己,那雙哀求的眼慢慢變成憤恨。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挪動,跌進暗影裡之後,被一個人抓住。

  「別亂動,別說話,黃妃。」冰冷的聲音來自胡喜媚:「這是好事,王上看上了你嫂嫂,自然日後會對武成王一家多多眷顧。可你若是打破這一切的話,恐怕你自己,還有你兄長都要慘了。」

  黃飛燕搖頭,眼睜睜看著紂王摸上嫂嫂的臉,湊過頭去親吻,將她壓在身下……眼淚流了出來,她不停搖頭。這樣的眷顧,她不要!

  走下鹿台,妲己站在摘星樓邊緣,仰著頭發呆。

  喜媚輕輕抱住她,兩姐妹依靠在一起:「大姐,你別傷心。」

  「傷心?我自然是沒有的,何必為了這件事情而傷心?」妲己輕聲回答:「紂王和黃飛燕如何?」

  「紂王抱著賈氏滾到床上去了,我打暈了黃飛燕,不放心你所以出來看看。」

  「沒什麼不放心的,一切如我所想進行。想來想去……總不能將罪名都歸在我一個人身上,所以我還給紂王靈魂,加強了媚術,看看他會做什麼。很成功,不是嗎?」

  喜媚用力抱著她:「嗯,很成功,大姐,我相信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最後都一定會成功的。」

  妲己一笑,仰頭看著天空:「你瞧,喜媚,今晚沒有月亮,天空卻灰濛濛的,一點也不似夜的深邃,難看極了……」

  紂王早已沉睡,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夜晚的晦暗過去了。黃飛燕呆呆坐在那裡,面前賈氏衣衫淩亂,還沒有蘇醒。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具空殼子,沒有靈魂。

  可是看到妲己進來,她還是立刻撲上來,氣勢洶洶。

  妲己拂袖,立刻將她揮到了一邊:「傻孩子,你是神志不清了嗎?竟然要和我拼命。」

  黃飛燕淚流滿面:「你毀了我嫂嫂……你毀了我嫂嫂!」

  「毀?這話從何說起?我看不見得。你嫂嫂蘇醒之後未必知道這些事情,她醉了不是嗎?但你若是再這麼哭下去,一直哭到她醒,那她不知道才是怪事。你嫂嫂會不會知曉,端看你會不會讓她知曉。」妲己走過去,輕輕挑起黃飛燕的下巴,勾起嘴角:「怎麼做都取決於你,只看你會想殺她還是想救她。」

  「明明是你——」

  「事情是我做的,可我並沒有做完它。如今我留給你來決定了,難道不好嗎?」妲己站直身體:「帶著你嫂嫂走吧,還是你想把她留下?我倒是無所謂,不管你怎麼做,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

  她轉身離去,黃飛燕雖然深恨,卻無法可為,如果真的讓嫂嫂就在這裡醒來,嫂嫂要如何做人?以她的性子必死無疑,到時候,自己豈不是也成了殺人的幫兇?

  妲己……這個陰狠毒辣的女人,她還有什麼沒算到?只能扶著自己的嫂嫂,一步一步離開,縱使深恨亦無法。

  「大姐,這倒是連我也看不懂了。」喜媚輕聲說道:「大姐若是要逼反武成王,何必讓黃妃把人帶走?只要賈氏一死,武成王定然會叛出朝歌,他可是很心*這女人的。」

  「我是妖逼反武成王,但這人不能反在我手裡。如今我將魂魄還給了紂王,以媚術控制,紂王*色,賈氏又是個好容貌、好性子的,他怎麼會不惦記?早早晚晚,他會自己逼反了武成王,用不著我來做惡人。」

  喜媚眨眨眼睛,說實話,不太明白。話雖然是如此說,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就是妲己的詭計,怎麼瞞得過?

  妲己側頭看她:「不懂?」

  喜媚搖了搖頭,當真不懂。妲己笑道:「我要的只是一個好名聲,至於是真的假的有那麼重要嗎?紂王荒淫,我卻爭氣,這不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只要這殷商還需要我,殷商朝臣就得牢牢和我綁在一起——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

  喜媚也笑了:「大姐英明。可是大姐,你曾經攝過紂王的魂,起因是他疑心於你,媚術究竟不能惑人心智,這怎麼是好?」

  「無妨,紂王可以恨我,可以不再寵*我,這都無所謂……我也不稀罕他的寵*,能不來煩我反而更好。我自有辦法,讓紂王無法離開我。」

  「是……什麼辦法?」喜媚有些不安:「大姐,你自己要小心才好,每每那一身傷的樣子看著都嚇人,該做的事情倒是都做到了,可每次都差點把自己賠進去!事情可以慢慢做,最重要的是別苦了自個兒,你當你自己的身體不要緊,我和喜媚還覺得要緊呢。」

  「好啦好啦,你瞧瞧你,我一句話招了你幾句?越來越像個管家婆。」妲己安撫她:「你是見我受傷多了,怎沒見我也強了不少呢?有失必有得,更何況我每次都化險為夷,命大著呢。」

  「大姐……你真的改變了不少,若是以前,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怎麼會在意這麼多?」

  「沒辦法,以前我們是自由的,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現在,有個小氣的娘娘逼著我們往絕路上走——身不由己。」轉了轉手腕,妲己揉揉眼睛:「這事兒也忙了一晚上,你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善後呢。」

  「那我先回去,大姐,在善後之前,你可能先要和你身後那位說說話。」喜媚很快離開。

  妲己不必轉身,她知道自己身後的人是誰,事實上,她現在只是想歎氣。這件事情拖了一晚上,很顯然,孔宣不能拖楊戩一晚上。

  不過楊戩也不需要她回頭,一件長衣披在妲己肩膀:「知道自己漏夜不眠,還不知道加一件衣服嗎?」

  妲己緊了緊衣衫,就這樣靠在楊戩懷裡:「我忘了,還好現在的天氣不是太涼。」

  楊戩從身後抱緊她,手臂箍在她腰間,很緊。

  妲己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反正楊戩沒有問,反正他不會問……

  一直到起風了,屋內傳出聲音,妲己才轉過頭去,碰了碰楊戩的嘴唇:「我要去應付紂王了。」

  「反正你每天都要應付他。」楊戩停頓了一下,輕聲問道:「你有哪裡需要我的幫忙嗎?」

  妲己搖了搖頭,額頭蹭著額頭,帶來溫暖的觸感:「現在沒有,二郎,一切都很好。」

  濁酒一杯總是解愁的,或者人們以為它是解愁的,喝醉了就不想,酒醒了又重歸。

  「喂喂喂,徒弟,你可從來不借酒消愁……」玉鼎真人很想把楊戩手中的酒杯奪下來。

  「我沒有借酒消愁,我只是在喝酒。」楊戩放下酒杯,也給自己的師父滿上:「王都的酒還不錯,雖然比不上昆侖山,不過師父也可以嘗嘗。」

  楊戩叫他嘗,玉鼎真人只好嘗,一杯下肚之後,繼續盯著楊戩看。

  楊戩露出微笑,又給他倒了一杯:「我們師徒倆很久沒在一塊喝酒了,是不是,師父?」

  「這倒是,自從你說下山除妖,卻跟著那個女人跑之後。」玉鼎真人哼哼著,也許是因為不爽,這杯酒一樣一飲而盡。

  楊戩自然而然給他滿上:「其實還好,師父是不喜歡山下的氣氛,若是喜歡的話,宮廷裡的生活也不錯。」

  「你會貪戀錦衣玉食?我才不信。」玉鼎真人撇嘴。

  「不是貪戀,我只是覺得還不錯。」楊戩抿酒:「有不錯的人在,什麼地方都不錯。」

  玉鼎真人立刻一杯酒飲盡,然後拍案:「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一點了!你和那只狐狸一點都不像,怎麼就喜歡上了呢?」


☆、敕法造命改紂王

  昆侖山釀的酒總是更好的,不過——楊戩這次挑選的酒實在是很上頭,兩罎子下去,也許再加上心情不好的關係,玉鼎真人就熏熏然了。

  「你、你知道,徒弟……嗝……」

  「慢慢說。」楊戩輕聲回答。

  「那個狐狸啊,真的和你一點兒都不一樣!」玉鼎真人拍著桌子說,不過一下一下的,也沒什麼力道:「你有一個喜歡,我高興……可是啊,我怕你被人騙了。」

  「妲己不會騙我。」楊戩緩緩道:「我一直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執著,有無情的一面,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犧牲什麼都在所不惜……其實這一點和我很像,不是嗎?當初為了救母,我也犧牲了很多東西。」

  「就算是吧,就算是吧……」玉鼎真人舉起一隻手指頭晃來晃去,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你知道,不過現在我覺得這丫頭還不錯了,她是為你著想,不是利用你!」

  總算轉到了正題,楊戩再給他倒一杯酒:「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啊……那個……什麼時候來著?」玉鼎真人敲了敲腦袋:「啊!對了,那丫頭說了,不讓我告訴你,我不能說。」說著,拿著酒杯酒壺繼續七扭八歪倒酒喝。

  楊戩按住他的酒杯,再這麼喝下去,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沒問出來,他已經直接醉倒了。

  「說說也無妨,師父,你從來不瞞著我任何事情。」

  「說得也是……」玉鼎真人兩眼發直,努力讓自己嚴肅地看著他:「這丫頭啊,說什麼不讓我告訴你,不讓你攙和她做的事情,知道你不喜歡,還怕你不自在……挺好,挺好……」

  楊戩一怔,他想過很多可能,但是從沒想過,妲己只是因為憂患自己的心情而已。

  「你說說,徒弟,這丫頭應該還算不錯吧?不錯……」玉鼎真人嘟囔著,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楊戩坐在那裡,坐了很久很久,然後突然起身,向著宮內飛馳而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溫暖的胸膛將自己包圍,這種溫暖習慣了之後,真不知道失去了要怎麼辦。

  抬抬頭,便迎上楊戩的早安吻,這幾天楊戩的心情似乎不錯,總是掛著笑的。

  妲己蹭了蹭他的胸膛:「我要再睡一會兒~」

  「今日是大朝會,你不能賴床。」楊戩將她拉起來。

  妲己沒有骨頭一樣靠著楊戩,嘴巴裡嘟嘟囔囔的,就是不肯睜開眼睛。她都趕上勞工一樣慘了,早晨4點多起床,晚上12點睡覺,就沒一天能好好休息的。

  「乖,起來了。」楊戩摟著她的腰輕聲道:「誰讓你日日跟孔宣出去修煉,自己不知道休息。」

  妲己突然轉口去咬他的臉:「你也不說哄我兩句!」

  楊戩低聲輕笑,溫熱的手掌在她背後,磨蹭著滑潤的肌膚:「不然……等你朝會結束後,我再陪你睡一會兒?」

  「色狼!」妲己把枕頭扔向他,逕自下床洗漱更衣。

  楊戩坐在床邊,笑著看了她一會兒,也下床穿了衣服,化成一個侍女的模樣。這些日子所有大臣都知道了,妲己身邊有兩個人不可小覷,一個是孔宣,一個便是這侍女。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妲己點著他胸口低聲道:「好好的將軍你不當,做出一副飄然而去的隱士高人姿態,然後回來當侍女。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

  「這樣不好嗎?我總是在你身邊的,否則哪裡放心?」楊戩跟著她的腳步,低聲道:「聖人似乎沒有找過你了。」

  「嗯,平日裡死命來找麻煩,如今我真做了些事情,反而不來了。」話雖如此說,妲己心裡卻清楚,自己現在做的事情與大局有益,是推動殷走向滅亡,自然不會有人來找麻煩。戰爭、民不聊生……都說聖人之下皆螻蟻,也許是真的吧。天命所歸,大勢所趨,臣民的活命就沒那麼重要了。

  眼看前面就是昭陽殿,妲己收斂心緒,走了進去。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有不少大事要決定,可是大王卻不來,而是讓王后全權代勞。

  眾位大臣又在心中歎了口氣,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吧,好歹還有個王后,而且這位王后不僅聰明,做事還比大王靠譜。

  「又決堤了?」妲己皺眉道:「這是今年第三次了,南伯侯怎麼說?」

  「雖然一直在派人修理,但是卻只是做無用功,水來得太急,屢屢衝破,江邊千里良田已經全部被淹沒,顆粒無收。」

  「這還當真是天災人禍……」妲己搖了搖頭:「朝歌糧倉存糧現在還有多少?」

  「稟王后娘娘,朝歌存糧七萬五千擔。」

  「也夠今年吃用了,既然如此,江淮兩岸今年免了貢糧,西地富庶,再從西岐撥糧南運,以救濟災民。」

  「是,娘娘聖明。」下面一片恭維聲。

  妲己注意到聞仲沒有說話,立刻道:「聞太師,今日太師愁眉不展,莫非有什麼難做之事?若是國事,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不是國事,不勞王后娘娘費心。」

  妲己笑道:「那就好,否則能讓聞太師頭疼的國事一定是大事,本宮也要擔心呢。」她看了一圈,理了理衣袖:「還有哪位*卿有本奏?」

  「臣薑子牙有本。」姜尚出列道:「王后娘娘,昨日大王曾下詔旨,命朝歌與四方都邑進獻美酒,但所要酒水數量如此之多,宮庫無法存下,不知大王意欲何為?」

  妲己眸光一閃:「姜大夫這話問的倒是有意思了,大王意欲何為,豈是你該問的?你只需聽命行事就是。」

  薑子牙再拜道:「微臣知罪,但大王所收酒水數量如此巨大,民居民宅、商家店鋪,涓滴不剩,實在是擾民之舉,既然不為飲用,又何必引起民怨沸騰?請王后娘娘明察,勸誡大王,收回成命。」

  眾臣紛紛點頭,此舉恰如其分,姜尚果然是忠貞之士,時時不忘勸誡大王做個聖明君主。

  妲己指尖敲了敲額頭:「這件事你不提,我差一點都忘記了。王上又下過命令,正好今日告訴你。」

  「微臣聽旨。」

  「所收酒水之事不得拖遝,宮中留夠年節飲用即可,剩下的……新院子西池已經建好,命名為酒池,全部倒進去。」

  「什麼!」薑子牙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妲己懶洋洋道:「什麼萬萬不可的話別跟本宮說,教訓人的話也別讓本宮聽到,沒用。你們若是有這心思的話,去和王上說,到時候王上是聽,還是不聽,那也便是你們的問題、你們的本事。」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說實話,妲己這話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了,這等於是把王上丟到一邊,隨意怎麼辦都成?聞仲的眼睛又瞪過來,氣勢洶洶的樣子。

  妲己暗中翻白眼,自己對紂王太好,這位太師說她居心叵測,各種不滿意;如今自己不管紂王了,他還是不滿意!大男人一個好不好,怎麼比女人還難伺候?

  「姜大夫,這件事情便交給你去做,千萬別讓大王失望。」站起身,她打定主意不管別人,是死是活自己看著辦吧,總比她累死累活好。

  「王后娘娘請留步。」黃飛虎卻突然喚住她。

  面對這位武成王,妲己立刻笑得跟花一樣,比平日多了一百分的熱情:「武成王可還有事?」

  被這熱情嚇了一跳,黃飛虎仍硬著頭皮問道:「不知大王何時得空?」

  妲己眸光微閃,恐怕他不是要問大王何時得空,而是要問為何自己的妻子盡日未歸吧?「本宮可也不清楚呢,倒是能夠幫你問問看,武成王不必擔心。」

  下了朝,轉眼喜媚便迎了上來,神色稍稍有些緊張。

  妲己立刻笑道:「想什麼呢?這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讓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是怎麼樣了。」

  「我的好姐姐哎,能不緊張嗎?紂王在宮裡發瘋呢。這要是讓旁人覷著了,我們姐妹倆都不知道要怎麼樣。」

  「最多不過和聞仲打起來,能如何?別太緊張,更何況這邊有我,怎會讓人越過我直接找上紂王去?」

  「說的就是聞仲,姐姐,聞仲可不是好相與的,他一直在宮廷裡呆著,不顯山不露水,但不管殷商如何動盪,數百年來他卻從未有過敗績。有一句話姐姐是怎麼說著?會咬人的狗不叫。」

  「這點我自然知道,不過我倒是不愁他與我為敵。聞仲這個人心思太好看透了,他在乎殷商天下,只在乎殷商天下,誰對殷商好,他就對誰好。你說……他會在乎日漸昏庸的紂王嗎?難道我就沒有辦法把他捏在手裡?」

  「照姐姐這麼說,這個男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喜媚左右看了一圈,故意壓低聲音道:「姐姐可千萬別讓貴人聽到你這麼說,否則的話,她一定會去找聞太師的晦氣,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姐姐說的那麼特別。」

  「這還是別了,聞仲的人執著,心也夠狠,貴人若是把自己賠進去,我可沒辦法讓聞仲再賠一個妹妹給我。」

  喜媚輕笑一聲:「說是說了,不過姐姐放心,有我看著貴人呢,這小妮子惹不出大麻煩。」

  兩姐妹說笑了一會兒,喜媚問及正事:「大姐這陣子需要對付紂王,恐怕□乏術,有什麼事情要妹妹我做嗎?」

  妲己搖頭:「紂王之事是小事,有何□乏術之處?這眼見著差不多了,我也懶得浪費時間。闡教是會護著西岐的,鳳鳴岐山麼,既然如此,何必再留姜子牙在朝中?這些日子我一直拿些麻煩的事情煩他,他倒是也沉得住氣,直言進諫不少,耐著性子不肯離去。」

  「他既然要做這個忠臣,大姐隨他去做,挑個他惹怒紂王的時候下令斬了他不就好了?他身懷道術,屆時必然斬不得,跑了就自然去西岐了。」

  「呵呵……這可不成,紂王可以昏庸無道,我不可以,只要有我在,就必須保直諫忠臣,想來想去,我想是我該生一場大病的時候了。」

  喜媚一頭霧水:「姐姐是妖身,到哪裡生病去?這……」

  妲己微微一笑:「一箭雙雕,也是時候了,我的心魔不除,早晚也是個禍害,正好,這是個好機會,讓我脫離朝政幾天。不過……當然,我們得先搞定紂王。」

  喜媚挽著她手臂:「姐姐,這件事情可好玩得緊,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你在我身邊,有個什麼意外也有照應。」喜媚立刻嘟著嘴巴說:「開玩笑,大姐做的事情怎麼會有意外?我啊,我就是去看戲的。」

  「你這個丫頭,就知道說好話,和貴人兩個人的性子都那麼古怪。」妲己點點她額頭:「好了,一同去吧。」

  紂王在寢宮,他躺在床上,劇烈掙扎著,被褥早已經亂成一團,看上去相當不舒服。

  冷眼看了半晌,妲己才慢慢走過去,手撫上紂王的額頭。紂王的身體一震,立刻癱軟下去,半天沒辦法再動彈。

  「這麼快就出現了排斥反應,他的身體不錯。」

  喜媚好奇看著:「大姐,你做了什麼?」

  「改造而已。」妲己淡淡道:「紂王和我們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帝王……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再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等到殷商徹底被我掌控,這個王又有什麼用?我也是為他好,替他找了一條出路,就是成為一個有力量的人。但是很顯然,媚術加上妖氣,紂王有些承受不住,才會出現排斥反應。」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或許自己會有一個唯命是從的怪物?罷了,誰讓事情逼得人不得不這麼做呢?再加上自己承自黃帝,有能力做到這些。

  「好厲害……」喜媚咂舌:「這樣的話,大姐就不用再擔心了?」

  「這就像毒癮一樣,紂王仍然是他自己,卻不再受他自己掌控,他會無法控制地需要我,任何人也無法阻止。」妲己坐在床邊,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機竟然會這麼深。」

  喜媚撲哧一笑:「若是這麼說的話,大姐,你不是一直都在小看自己吧?」

  「……好像還真是。」妲己看著窗外,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了,努力獲得力量,不停爾虞我詐,這才是活著。

  「大姐?」喜媚推了她一下,帶著憂色:「你沒事吧?莫不是心魔又發作?」

  「沒事,哪裡有那麼頻繁?我只是發了會兒呆。紂王現在不能見人,你和貴人帶人守好這裡,不能出任何紕漏。其他人想必你們也都能攔得下,若是聞仲親至,立刻通知我,不要隨便和他起衝突。」

  喜媚乖巧點頭:「我知道,聞仲勇武過人,對大姐還有用,我怎麼會那麼不知趣招惹他?」

  「好孩子。」妲己揉了揉她的腦袋:「也忙了一陣子了,除了紂王不需要你再在乎其他,回去休息吧。」

  待喜媚走後,妲己腿一軟,倒在床前,輕輕喘息。

  她拿出一根孔雀毛,勉強喚道:「孔……宣……」


☆、孔雀兒愛心寵狐狸

  修長的身體,雪白的毛色,只有耳朵尖和尾巴尖是豔紅的。

  而且……有五條尾巴。

  孔宣走上前,扯著後頸把這只狐狸拎起來,細細觀察。

  狐狸抬起一隻前爪晃了晃,表情奇異地能顯出一臉頹喪。

  「蘇妲己。」孔宣算是確定了:「做什麼突然恢復真身?」

  妲己張開嘴巴要說話,傳出的卻是狐狸嚶嚶的叫聲。她耷拉著耳朵,乾脆一聲不吭了。

  孔宣晃了晃她,再晃了晃她,拎著一甩——

  妲己嗷了一聲,伸爪子就去撓!

  孔宣捏住她的兩個爪子:「挺有意思的,變不回來了?」

  妲己點了點頭。

  「原因呢?」

  妲己指了指心臟。

  孔宣一笑:「人人心魔不同,像你這樣子的倒是少。王后突然失蹤,是個大問題。」

  妲己點了點頭,是個大問題啊,可自己能怎麼辦?只好一直盯著孔宣看,沒辦法說話,只能依靠眼神交流了,希望孔宣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孔宣明不明白妲己不知道,不過孔宣敲了她的腦袋,力道還不小:「莫非法力都沒了嗎?好好說話。」

  妲己翻了翻白眼,傳音過去:「這樣很累耶,我明擺著是出了岔子,你還讓我浪費法力。」

  「這麼一點兒浪費不會讓你的小岔子變成大岔子。」孔宣坐下。變成狐狸之後妲己的眼睛濕漉漉的,是好看的淡綠色,看起來還真不錯。

  「那怎麼辦?」妲己揮舞著爪子:「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往昭陽殿一站,然後告訴他們——我就是你們的王后娘娘?不被燒了才怪。」

  妲己是妖這件事情挺多人心知肚明瞭,例如聞仲,武成王,不過心知肚明不代表要昭告天下,妲己又不是白癡。

  「讓我看看,放鬆身體。」孔宣把她翻了過來,肚皮沖上。

  「喂!」妲己立刻蜷縮四肢,掙脫他的懷抱跑到一邊去。

  孔宣皺眉:「老實一點,你是變成狐狸的樣子,不是真把自己當狐狸了吧?」

  妲己仍然搖頭:「你占我便宜!讓楊戩來檢查。」

  孔宣了然,這一翻身,自己可不是什麼都看到了?

  「你是狐狸。」

  「狐狸的身體而已。」

  「你以前也當過狐狸。」

  「那我也沒把什麼都露給別人看啊!!」妲己抓狂,為什麼自己要遇到這種事情!

  「楊戩回昆侖山了,說是有些事情,過些日子回來。」孔宣還是那個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可妲己就覺得他是在幸災樂禍。

  「你心眼兒壞了,孔宣,太壞。」妲己慢慢放鬆身體,趴在孔宣懷裡。好吧,反正自己是只狐狸,是只狐狸,只是只狐狸……

  檢查完畢,妲己覺得自己的白毛快變成通紅了,臉埋下去,怎麼都不肯露出來。

  「沒事?」孔宣撫著她後背,毛皮的感覺真不錯。

  妲己立刻抬起頭:「我沒事?那怎麼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問你有沒有事。」孔宣將她拎起來,放到一邊:「還好,因為你體內有天機鏡在,所以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也許到晚上你就會恢復。」

  「那還好……」妲己松了口氣,她真得儘快煉化這力量才可以,否則稍有波動就出問題,這怎麼受得了?

  孔宣瞟了她一眼,將自己沒說完的話說完:「或者,一年半載也沒辦法恢復。」

  妲己懵了,然後伸爪子就撓。

  「別胡鬧。」孔宣乾脆將她整個按住:「都變成狐狸了,還不知道安安分分的?」

  妲己瞟他一眼,哼道:「反正你得給我想轍,現下的事情這麼多,我不能就當一隻狐狸,明天還要上朝呢,上朝之前我一定要變回來。」

  「這倒是有法子,我以我的五色神光逆轉你體內法力,你便可以回歸人形,不過不能持續過久,而且極為痛苦。」孔宣冷冷說:「你若是想做,現在就試試如何?」

  妲己立刻縮了起來,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這還是算了吧,她沒興趣給自己找罪受,一天不上朝死不了人,她是王后,又不是大王,前朝眾臣找不著她。

  見她老實了,孔宣抓著她的爪子,捏了捏,然後又去捏耳朵,在腦袋上揉來揉去。

  妲己黑線,好玩嗎?沒個完了是吧!

  在她發飆之前,孔宣縮回手:「挺有意思的,小巧玲瓏的模樣很可*。」

  於是怒氣立刻沒了,妲己抬眼看看,歎了口氣,趴在孔宣膝蓋上裝死。

  喜媚匆匆而來時,就看到一個人、一隻狐狸,這叫一個其樂融融,溫馨無比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啊!

  「大……姐?」

  狐狸抬了抬眼皮,叫了一聲。

  喜媚立刻風中淩亂了,什麼情況這是?不過既然有毛病,當然要先找孔宣:「孔雀!你是什麼意思?帶了消息把我叫來,結果把我大姐變成狐狸了?」

  妲己耳朵抖了抖,幸災樂禍看了孔宣一眼,直起身體道:「不管他的事,喜媚,是我自己練功出了岔子,剛剛讓你去休息的時候就有點不舒服了,誰知道竟變了個模樣。」

  喜媚兩步走近,把妲己從孔宣懷裡撈了出來:「沒有別的不適嗎?」

  「暫時是沒有的,我還好,孔宣在為我調理身體,你呀,別總是對人家劍拔弩張的。」

  「那是他該做的,他投靠了姐姐,難道不幫姐姐做事嗎?和我如何可沒關係。」喜媚坐下,心不甘情不願把妲己遞了回去。話說回來,大姐這樣子真是可*,可*透了,*不釋手的那一種!

  等等……她再次對孔宣橫眉豎目:「我警告你,大姐可是有人了的,你不許打她的主意。」

  妲己無奈,這倆是不可調和矛盾吧?是吧?自己還是當沒聽到算了。

  孔宣也當沒聽到,手中光芒時隱時現,妲己覺得舒服,昏昏然的,竟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喜媚瞪著孔宣,咬牙切齒。死孔雀!抖落自己一身孔雀毛,不就長得好看點兒嗎?竟然勾引她大姐!她大姐有主兒了,有主兒了!雖然楊戩也不是個好東西,總比他好!

  妲己再次醒來時身體輕鬆不少,日已西斜,散發的餘光沒有半分熱度。她想揉揉眼睛,卻發現伸出來的是爪子。於是立刻沒了力氣:還沒好啊……不過體內的氣息舒服了不少,身體舒坦,便不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而是仰頭去曬日光。

  孔宣回頭,便看到小狐狸這個樣子,迷迷瞪瞪,可*得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覺得好笑。當個女人看的時候不覺得怎樣,現在是獸形了,自己反而覺得好看得多。

  「別曬了,一會兒頭暈。」

  「沒事的,這陽光好,不灸人,我多曬一會兒,暖暖的也舒坦。」妲己順著自己的狐狸毛,怎麼順怎麼不舒服。

  「我來。」孔宣將妲己抱起來,給她梳理著她夠不著的地方。打著滾睡覺,都睡得一團亂了,哪只狐狸像她這麼不老實?

  妲己任他梳理著,直到自己被摸的不舒服了,才從孔宣懷裡跳開:「我的身體如何了?」

  「還好,雖說你心魔難除……」

  妲己翻翻白眼,現在一聽到這話,她就想捂耳朵。

  「但大體無妨,心魔一事也不可一蹴而就,如此養著就是。」

  妲己哼哼著:「那養到什麼時候?」

  「養到養不起,發出來了,是死是活就知道了。」

  妲己翻了翻白眼,好嘛,這成了姑息養奸了。

  「你若是不願意的話,現在也可以讓它發出來。」孔宣指尖寒光一閃:「要嗎?」

  妲己一顫:「別,你不帶嚇唬人的。」

  孔宣卻拎起她:「剛剛很有意思,狐狸還會翻白眼,再翻一個來看看。」

  妲己一爪子就撓上去:「早就想抓你,幸災樂禍還沒完了!」

  「當寵物的時候不許生氣,老得快。」抓著她四個爪子,孔宣表示他玩的的確很開心。

  結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妲己也沒有回復原樣。她沒恢復,麻煩倒是先來了。

  「本座進出後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今日事急從權,為何反而不能進去?」

  「聞太師,您別為難我們做奴婢的好嗎?往小了說,娘娘如今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太師您進去是會打擾的。往大了說,這後宮娘娘的地方,尤其是王后娘娘,除了王上之外,任何人進去只怕都不合適。太師您是元老,這道理自然是懂的。」

  聞太師冷哼一聲,做主子的牙尖嘴利,做僕人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本座的確有要事稟告,你進去通稟吧。」

  「既然太師都這麼說了,那奴婢便去回了王后娘娘。但娘娘的確身體不適,倘若不能接見太師,便請太師不要堅持了。」

  她轉身進了屋子,留下聞仲沉吟。他是知道楊戩不在,妲己身邊沒個能夠為虎作倀的人,這才過來,的確有些要緊事情是要和妲己討論的。卻沒想到她不舒服?不舒服……動不動就不舒服了,好歹是個妖身,哪兒有那麼多不舒服的事兒呢?

  須傾,那侍女出來了,腳步匆匆一臉憂色,走到他面前也只是匆匆行禮:「聞太師,王后娘娘的身體比起昨日來更差了,奴婢要趕緊去請太醫,請聞太師自便吧!」

  她急火火的走了,多餘一句話沒說,一眼也沒看,標準是個為主子著急的好奴才。可這事情放在這裡,回頭一想,不是就把他扔下了嗎?一個人,對著這壽仙宮厚重的大門。

  聞仲的面龐微微泛青,可是卻什麼都不能說。人家打著病中的幌子,話說的是滴水不漏,事兒做急了也情有可原,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可是如今來了,就這麼走了?聞仲怎麼想,怎麼覺得心氣兒不順。

  而妲己此時在屋內,也在看著聞仲的模樣,一雙狐眼提溜圓。

  「看來他是不打算走了。」孔宣低聲說。

  「就是嘛,真是奇怪,他怎麼總能在我有麻煩的時候來惹麻煩呢?」

  「是很奇怪。」孔宣捏了捏她的耳朵:「你要怎麼辦?」

  妲己立刻甩開他的手,冷哼道:「更奇怪的是,我堂堂一個王后,精銳那要和你一起窩在這裡躲著!要是讓人看到,還指不定說成什麼呢。」

  「你現在是狐狸,我抱著一隻狐狸在這裡,誰能說什麼?」

  「狐狸?好啊。」妲己的神識突然散出去:「聞太師,你進來吧。」

  孔宣低頭看著妲己:「賭一次?」

  「只是玩玩而已,聞仲……這人我瞭解,雖說他總找我的麻煩,但我對付他還是可以的。」狐狸跳到榻上,放下了厚厚的簾子,孔宣還是那麼坐在榻前。

  他喜歡看妲己動鬼主意,不一定都贊同,但的確都很有趣。

  聞仲走進屋內,第一眼看到孔宣,第二眼便看著簾幕低垂的床榻。

  真病了?可病歸病,孔宣算外臣中的外臣了,他在這裡是什麼事兒?

  「王后娘娘。」

  妲己沒有答話,卻是神識傳過來:「聞太師坐吧,孔宣剛為我把過脈,我這身體……今日也沒辦法接待你什麼。有事情直接說吧,我還要休息。」

  聞仲的心一沉,還真是病了。

  「你明知自己身系國事,還這麼不注意身體嗎?」他立刻冷聲問。

  「我有什麼法子?又不是自己想的。練功出了岔子,怎麼著也沒辦法,養一養就好,聞太師放心。」妲己懶洋洋說道:「正好太師來了,今日就把該說的都說了,明日朝會我不一定能去,這真是一個大麻煩。」

  聞仲看了半天,卻看不進去床榻裡有什麼,怎麼總感覺沒有人的樣子?不過想了想,他還是說道:「姬伯邑考,你打算怎麼做?」

  「不怎麼做,他在行在裡不是很好嗎?讓他在那裡呆著吧,天天有吃有喝有住,難道還有哪裡不滿足?我可不認為姬伯邑考會那麼說。」

  「的確沒說,他足不出戶,但我認為不妥。」聞仲諷刺道:「你囚禁了父親,還想囚禁兒子?」

  「你可真會管閒事,那又不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的兒子。」就算是傳音,也能聽出妲己的笑意:「我沒有留伯邑考在這裡的意思,放心,只不過要過一段時間而已,現在還不行,現在我還沒考慮好如何處置他。」

  「你還要處置?」

  「這是必須的,那是西岐,聞太師。」妲己輕聲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不會理會是否正義或者其他。所以用腦子好好想一想,你會想通我為什麼要針對他們。」

  聞仲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以至於忘記自己還想說什麼。

悠于 2015-12-20 14:33

☆、伯邑考朝歌娶琵琶

  仍然是月下,不過今天的月色很暗沉,朦朦朧朧的,還有一圈紅邊。

  月下也不是兩個人了,而是一個人,一隻狐狸,身形交錯,速度極為快捷。

  待到停止時,白狐狸已經快變成黑狐狸,孔宣的衣服也有破損,臉頰上多了一道血痕。他伸手一抹,傷痕很快消失:「不錯,成為獸形,你的速度提升不少。」

  「這形態小巧,動作方便,可不是容易得多?」妲己活動一□體,抻了個懶腰:「體內的力量捋順差不多了,怎麼我還是沒法子變回去?孔宣,你的辦法也不好使嘛。」

  「天機鏡,你若不能捋順它的力量,任誰都一樣沒法子。」孔宣倒是不甚在意,妲己這樣也挺好,能打架能談事,樣子還挺可*。

  抬頭望月,妲己咧開嘴巴,一隻狐狸帶著詭異的笑容看月亮,若是常人看到,恐怕會毛骨悚然。

  「孔宣,這種天氣有個說法,叫毛月亮,傳說在這種夜晚,妖魔鬼怪都會出來勾人的,為了拉人作伴,為了找替身。」

  「無稽之談。」

  「的確無稽,不過也挺有意思的,讓我想去訪友了。」抖了抖身上的毛,妲己用法力清理自身,等回復了潔白無瑕的樣子,立刻仰著下巴說:「我去玩了,你自便吧。」

  「又往哪裡跑?」妲己吐舌頭:「當然是伯邑考那裡,聞仲昨個兒才說過的,比我記性還差。」

  姬伯邑考?孔宣沒再問,也沒跟著去。姬伯邑考平心而論是個人才,為人良善,身家好,做人也圓滑。但自己當真沒有興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妲己就和對方成了朋友了?

  跳窗的事情妲己不是第一次做了,伯邑考卻是第一次被跳。

  看了這只狐狸一會兒,他懵了。這只一看就十——分人性化的狐狸是哪裡蹦出來的?再看窗外,風聲四起,毛邊兒的月亮明晃晃的,讓人更加冷汗直冒。

  這個……咳咳咳,這東西學名叫月暈來著,不是啥大不了的,不是啥。就算有一隻狐狸跳進來,也不一定是妖魔鬼怪麼,都是自己嚇自己。

  伯邑考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那狐狸咧開嘴巴,笑了。

  立時噎了一口氣,也顧不得別的什麼,他從自己身邊找到個東西,便要扔出去。不過拋擲之前,卻突然福至心靈,停下了:「呃……王后娘娘?」

  於是狐狸第二次笑了,腦海中也有聲音傳來:「小聲些,讓別人聽到,還以為你做夢喚著王后呢,長嘴巴說得清嗎?」

  伯邑考松了口氣:「娘娘半夜到訪,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啊。」

  「我若是不這時候來,身邊不知道得有多少眼睛盯著,麻煩,怎麼能好好說話?」

  「是。」伯邑考坐起身,他裡衣還穿著,古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倒是也不必再加衣裳,現代人不需要管這麼多,沒光著膀子就成。

  「這陣子有誰來找過你嗎?」

  「沒。」伯邑考立刻搖頭:「我都是閉門謝客,也不出屋,誰能來找我?倒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裡,都快長蟲子了。」

  「聞仲問起你了,我本來想著你也不急回去,在朝歌住一段時間也好,我能幫你想個法子。現在看來也不成,你無所謂,朝中眾臣卻有起了心思的,以免鬧出亂子,你和你父親我總得放一個人回西岐,你覺得誰好?」

  伯邑考皺眉,難以取捨。在西岐他是太子爺,忙的事情是多,但一畝三分地都是自己做主的,自由自在。可是……死活不知啊。在那裡沒有人護著,沒有妲己,也就是沒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萬一自己死了,被其他什麼人大卸八塊了……

  「說話,別發呆。」妲己的聲音又傳過來。

  伯邑考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於是轉了個話題:「王后娘娘,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是方便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妲己嘴角抽了抽:「是啊,一個人走來走去多惹眼,一隻狐狸就好多了。別打岔,你回去還是你父親回去?若是我說,我倒想放你回去,方便多了不是?」

  「或許也沒那麼方便。」伯邑考輕聲說。他知道,一旦自己回去了,恐怕父親就要死在這裡了。

  「哦?那我要事先和你說,你若留下,恐怕便沒有再回西岐的機會了。我看在老鄉情分,不會對你如何,但他日一旦事發,西岐與朝歌兩兩為敵之時,你是肯定留不住的。到時候血祭軍前,鼓舞三軍士氣,非你的人頭不可。」

  伯邑考的臉色白了,別人死還是自己死?遇到這種事情,就算當真的血親也十有六七會反目,更不要提對伯邑考而言,姬昌只是個便宜父親,還沒體會過什麼驚天動地的父子親情。

  所以雖然臉色難看,他的回答卻快:「娘娘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勉強讓自己留下嗎?」

  「聰明的孩子……還等著你封侯拜將,殷殷效忠呢。西伯侯這麼好的位置,可別隨隨便便就讓人搶了去。」

  伯邑考低頭稱是,知道不管自己是否願意,和妲己綁在一起都是肯定的了。

  「那我很快便放你回去,找個由頭……你彈琴不錯,讓紂王開心了,他自然也就把你放回去了。」

  伯邑考只能點頭:「回到西岐之後山高路遠,王后娘娘還有什麼囑咐?」

  「沒有,該做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不用問我。再者說,你那個二弟姬發,既然有人繼承位置了,該不會甘冒天下大不諱,宰了你上位吧?」

  伯邑考弱弱問了一句:「如果他會呢?」

  「那你放心吧,等到他殺了你,我會讓他的名聲一墜千里,壞到家了的。到時候,看看誰還敢幫西岐造反。」

  聽到這話,伯邑考只覺得自己的未來暗無天日。

  「王后娘娘,您老好歹護一護我……我死了對您也沒好處不是?要不這樣,您說啥我做啥,兩下合力好了?我不介意當個內奸。」

  他說得半真半假,妲己知道不能全信,但既然伯邑考有這個意思,這件事情就可以為之。

  「讓我想想…………倒是有個法子。」妲己笑道:「我就直接問了,伯邑考,你可曾娶妻?」

  伯邑考搖頭:「父親對我說,未成政績前不許娶親。我不娶,後面的就是多個兄弟自然都不能娶,要等著我。」

  「那我送給你一個妻子吧,你明日進宮覲見,獻上歌曲,我會放你回歸西岐的。」

  妻子?伯邑考沒反應過來,點頭答應了。等妲己走後他才想起,臉色慘白慘白的。妻子……該不會是那三妖中的一個吧?到時候魅惑了自己,自己不就變成傀儡人了?

  立刻安撫自己,不會不會,怎麼說也是同鄉,就算不願意,那蘇妲己也算照拂了自己,不是嗎?……是吧?越想越覺得不靠譜,伯邑考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早朝,紂王難得睡眼惺忪地來了,一副醒不過的模樣,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所致。聞仲神色不善,看著妲己,不知道她將紂王拎出來又要做什麼。

  妲己笑而不語,在聞仲看來,紂王仍在自己的控制下吧?也不知道等會兒看見了,他的表情會多有意思。

  今日妲己並沒有握紂王的手,也沒有和他並排而坐,而是老老實實坐在自己該坐的地方,像個王后的樣子。

  紂王面上帶著無奈和隱忍,憤恨也許有,但是和渴望交雜,別人都看不出來。他聲音顫抖:「宣……伯邑考覲見。」

  外面一層層宣了出去,聞仲出班道:「大王許久未朝,是否今日仍身體不適?」

  紂王揮手:「承蒙老太師掛念了,寡人無事,只是近來容易疲倦,多多將養就是。伯邑考請辭,要歸故里,這是大事,寡人怎能不來?」

  眾臣喃喃,無非是些王上有心,王上英明之類的話。

  妲己笑而不語,一副坐觀的姿態,倒讓其他人也輕鬆許多。

  伯邑考進來,身後背著七弦琴,跪倒請大王和娘娘的安。倒還是風姿綽約的樣子,美男子什麼時候都是美的,可是眼下濃濃的黑眼圈,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也和紂王一樣——昨天晚上縱欲過度。

  妲己心底暗笑,輕咳了一聲:「今日大公子似乎……精神不太好?起吧,若是身體不適的話可別勉強自己。真巧了,王上的身體也不太好,可為了大公子仍然勉力前來,這便知道,王上是有多看重你們西岐啊。」

  伯邑考再拜答謝,誠懇異常。

  紂王的臉色總算好了些,看了妲己一眼才道:「起吧,你是西伯侯長子,便是日後的西伯侯了,寡人很看重你,也不必如此多禮。」

  妲己立刻笑如銀鈴:「敢情好,這可是王上金口禦封,還不謝恩?」

  這好像是叫做趕鴨子上架……伯邑考立刻跪地謝恩,心中腹誹。也知道,馬上就該是重頭戲了。

  果然,妲己笑道:「既然王上封了你承繼西伯侯之位,本宮也該做些表示才對……長公子,你可娶妻?」

  伯邑考搖頭:「回稟王后娘娘,不曾。」

  「正巧,我有一名族妹,近日剛剛從冀州而來,性情和順、容顏姣好,想來也是當得長公子的妻子,是不是?」

  伯邑考立刻拜道:「王后娘娘之妹必然清麗端莊,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子,但伯邑考無德無能,父親依然待罪,實是不敢領受王后娘娘厚*,誠惶誠恐!」

  「你不必心有不安,你的事情本宮與王上都清楚,況且俠名在外,怎會被他人拖累?來人!傳鶯兒進來——」

  伯邑考知道,這個女人自己是肯定拖不掉了,於是退到一邊,等著這個叫做鶯兒的女子進來。

  鶯兒果然美麗,剛剛進殿,這殿裡便有幾個男人——包括紂王在內,都有些看直了眼睛。

  鶯兒下拜,口稱大王、王后,三拜之後起身,亭亭玉立站在那裡。她長得有三分相似妲己,同樣是十分精緻的臉龐,窈窕有致的身軀。不過相比妲己,少了一分魅意,也多了一分淩厲。

  「這便是族妹蘇鶯兒,鶯兒,去見過西岐的長公子,姬伯邑考。」

  「是。」蘇鶯兒再次施禮,完全是女子對著夫君的模樣。

  伯邑考心裡發苦,可是還能如何?只好立刻還禮。

  「這就對了,伯邑考,鶯兒自幼與本宮交好,親密無間,你可不許欺負了她,否則本宮不會饒你。」

  伯邑考立刻道:「這個自然,得此良配,伯邑考必定珍之惜之、*之憐之,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時至如此,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倒不如說幾句好話,讓妲己開心,自己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而那名女子斜眼看著他,面頰飛紅,似乎也因為她的豐神俊朗而芳心暗許,外人看上去,真真是佳偶天成。

  聞仲暗自冷哼,全沒有開心的意思。也只有他看出來,這哪裡是什麼女人?分明……又是一隻妖孽!

  「王上,如此好的事情還需要王上賜婚呢,王上可不要吝嗇哦。」妲己轉身,卻發現紂王露出色樣,仍然在瞟著蘇鶯兒,於是神色一冷:「王上,該賜婚了。」

  紂王這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正兒八經地說道:「王后嫁妹,長公子娶親,這是大喜的事情。便由寡人與王后主婚,在朝歌舉行大婚典禮,禮畢後再行回去西岐。」

  伯邑考露出為難的神色:「大王盛意,伯邑考感激萬分,但家中還有老母,娶妻一事需要先知會母親才行,這…………」

  「好啦,你母親能教出你這個兒子,想必也是忠心為國、識大體懂分寸的。王上主婚,如此殊榮,你母親怎還會不悅呢?只會感恩戴德罷了。不然的話,本宮也可以遣人跑一趟,將你母親接來。大王說對不對?」

  紂王立刻點頭:「打擊所言甚是。」

  伯邑考嘴角抽了抽,接來?來了朝歌還能離開嗎?是個人,妲己不從身上榨出點油水來是不會放走的。

  於是他立刻跪倒,叩頭便道:「多謝大王美意,伯邑考領命!」


☆、許富貴妲己算姬昌

  冷宮內富麗堂皇,所有佈置都價值萬金,連床褥都是最好的,如絲如錦,躺上去綿軟舒適,一點也不像冷宮的樣子。

  如今,這床榻上就栽歪著三個美豔多姿的女人,就算慵懶,那也是傾國傾城的,看著能迷花了人的眼睛。其中一個如此熟悉,正是配給伯邑考的蘇鶯兒,她哪裡是什麼蘇鶯兒,分明就是王貴人。

  「貴人,伯邑考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對你姐姐我的事情許是知道三分,但也只有三分而已。他人不精明,卻懂得明哲保身,也會護著你。只是若拿話來套問你,你可別上當。」

  「呵呵……我又不是傻子,這哪用姐姐操心?不過那伯邑考的模樣倒是個俊的,也是姐姐給我找的好姻緣,小妹在此謝過了。」

  妲己笑道:「皮囊好,內裡也算有點兒料,不過這人我有大用,你若要養身子的話,在西岐那個地方弄點血食就是,可別把這人的身子給掏空了。」

  「貴人知道,到了那邊之後,小妹我自有小妹我的任務,保證讓伯邑考乖乖的,不會對大姐起不臣之心。」

  妲己拍拍她肩膀:「這就夠了,其他事情也不需要你去做。只有一點記住,西岐早晚與昆侖山相關,屆時,會有不少修道之士闖入你們的生活,甚至對你不利。」

  喜媚抿了唇:「妹妹自有應對之法,那些人想要欺負我,也沒那麼容易!」

  「這不就是傻了嗎?別和他們為敵。」妲己立刻說道:「闡教能人眾多,背後還有聖人撐腰。而你我幾個……說到底也不過是野妖,有什麼抗衡的本事?一旦你與他們為敵,惟死而已。而且死得不值,因為你若被殺,定然會有千般萬般的理由,傳到我耳朵裡時,或許連為你出頭都無名。」她輕輕撫摸著王貴人的髮絲:「說到底是大姐無用,需要你做事,卻不能為你周全。」

  「妲己姐姐,你千萬別這麼說,這種事情算什麼?我們三姐妹是榮辱一體的,難不成因為危險,我就要一個人躲自在?你放心,這件事情妹妹自己會處理。」

  喜媚也點頭:「大姐不必太擔心,只要伯邑考當了西伯侯,貴人便是西伯侯夫人,誰能輕動?況且若是站在姐姐這邊,就是說……他知道貴人是妖?」

  「知道,心裡彆扭得很,卻也答應了不是?」妲己笑呵呵道:「這個男人……不錯,貴人若是喜歡,多用些心思也是好的。只要握住了這男人,沒有人敢動你。」

  貴人應了:「既然妲己姐姐和二姐都這麼說,我自然會努力,不過若是這伯邑考不聽話……」

  「他不會。」妲己淡淡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他也知道,說來說去都是一個目的——他也想活著,不想死。」

  這話貴人沒有聽懂,不過既然妲己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的,世界上大姐最值得信任。

  夜宴歡歌,醉醉痛飲,大喜之事,合宮歡慶。坐在主位上,每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妲己勾著嘴角,說著恭喜的話。

  要進洞房,伯邑考走過來,再拜了王上王后。

  「起吧,今夜是你的大好日子,我們也不耽誤你,新娘子可還等著呢。明日你可帶新婦去羑裡見你父親,長子成家立業,做父母的也該跟著開心。」

  「多謝王后娘娘。」伯邑考拜後,轉入後堂新房。

  王貴人坐在床邊,除了無聊便只覺得無聊。成親而已,為什麼男人就可以出去喝酒,女人就要坐在這裡等著?正等的不耐煩,想自己扯下蓋頭時,那邊門聲一響,伯邑考就進來了。

  立刻恢復正襟危坐的姿勢,雖說自己已經有三千多歲了,成親還是第一次。

  伯邑考挑起了蓋頭,新郎官總是紅光滿面的,他卻笑不出來。

  「那個……鶯兒,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王貴人點頭:「相公怎麼叫都是對的,若是你不喜歡這名字,也可叫我貴人。」

  伯邑考心中算是明瞭了,薑子牙火燒琵琶精的事情未曾發生,所以王貴人還在,沒想到卻許配給自己了。

  「嗯……貴人,如今新婚之夜,我先和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伯邑考想了想,斟酌著語句:「我知道你的身份,就像我知道王后的身份一樣。可是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不是害怕什麼的。只要你不害我,我相信,我可以一直不在意下去。夫妻嘛,就該捆在一起過日子,一條心走下去。」見說得差不多,王貴人也聽得認真,伯邑考抓住她的手:「這些話我是真心的,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是我姬伯邑考的妻子。」

  王貴人笑著低下頭,帶了一點羞澀之意:「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不和你見外了,但是對我而言,大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我雖也想和你做夫妻,但是……」

  「這點我知道,你放心……雖然……說實話,受制於人,我的確有點彆扭,但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好,若非如此,可能我早已經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王貴人不解:「為何這麼說?難道大姐曾經想殺過你嗎?」能把自己嫁過來,那肯定是一點兒殺心沒有的,莫非以前不一樣?

  「沒告訴你?那我也不該告訴你才對,貴人,這算是我和王后之間的秘密。」

  喜媚倒是乖巧:「既然如此,我不問便是了。」

  「正該如此,若是有一日需要你知道,相信王后一定會說。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伯邑考稍稍湊近,便能聞到她的馨香,從微微打開的衣領裡,一抹渾圓若隱若現。難怪,都說妖孽妖魅什麼,當真動人心。

  妲己閉目良久,此刻才慢慢睜開眼睛,露出笑容:「成了,食色性也,伯邑考到是大大方方,也不玩什麼舉案齊眉的把戲。」

  喜媚放心:「這樣便好,我倒是怕貴人耍起小性子來呢。」

  「還好啦,貴人雖然平日頑皮些,但是做起正事來也是不錯的,否則的話,西岐那般危險,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怎會交給她?」

  「說得也是,貴人信得過。」喜媚伸了個懶腰:「這日頭高起的,妲己姐姐,你就這麼帶在我這裡?白日裡,不少事情要做吧?」

  「最近真沒什麼可做,你也看到了,這兩天上朝、伯邑考娶妻,人形的模樣保持太久,我現在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還有半個多時辰,我就要重新恢復成狐狸的模樣了。」妲己揉了揉肩膀,帶著疲憊。

  「要我說,大姐你這樣不成。最近是忙碌了一些,可也不是事事非得親力親為不可,你這個樣子,不是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嘛?」

  「我也不想,只是今日的一切,就是明日的伏兵,讓西岐反吧,讓修道者去鬧吧……不管最後誰輸誰贏,若是都只能在這只手裡打轉——」妲己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喜媚,你說那時會如何?」

  胡喜媚笑道:「大姐的野心似乎從來沒小過。」

  妲己冷笑:「哼,這個世界從來容不得我安穩度日,既然如此,何妨野心大些?」晃了晃腦袋,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陣重影,只怕是到極限了。

  就在喜媚面前,一個大活人慢慢變成了狐狸,剛剛意氣風發的樣子全然不見,耳朵耷拉著,一臉憋屈。

  喜媚好笑,強忍著笑意把狐狸抱起來:「大姐,如今你還是好好休息,可別想這麼多了。」

  妲己有氣無力揮揮爪子,傳音道:「把我帶去孔宣那裡,他今天出宮了,應該是在自己宅院。」

  喜媚撇了撇唇:「又去找他啊?我可不願意,大姐你自己去吧。我……我留在宮裡,幫你看著點兒紂王呀。」

  「鬼靈精~」

  小狐狸跳窗子走了,喜媚打個哈欠,躺下來補眠。紂王有什麼好看的?他現在被妲己姐姐的力量所困,根本不是個威脅,還是個助力。有這個時間自己不如睡一會兒吧……

  蹭了蹭枕頭,竟突然覺得有點孤獨,歎了口氣。唉……如今連貴人都嫁了,大姐更是有個你儂我儂的情人日日守在身邊,最後只留下自己一個,孤苦伶仃的。

  想當年,她倒是也曾經*過一個男人,只是*錯了,最後被那男人背叛,便再也不起這個心思。罷了,她身上孽緣甚多,還背著鳳凰一族的麻煩,牽連別人做什麼?如今有大姐真心真意待自己,有小妹嬌俏可人,挺好的。

  伯邑考成親三日之後,見過了姬發,就回歸西岐。他可算是意氣風發,不僅帶著美嬌娘,帶著大王的聖旨,還帶著整整十車賞賜。

  揭開簾幕,便能看到後面煙塵滾滾,輜重重重。伯邑考搖了搖頭,將簾幕放下。

  「這可好,雖說我並不在意什麼一世英名,但好歹也清明在外,這一車輜重拉回去,誰都以為我巴結聖上,才能獲得如斯之多的賞賜。」

  「不好嗎?這可不是妲己姐姐賞賜給你的東西,而是我的嫁妝。這些許事物,能讓我在西岐站穩腳跟。」貴人輕嗔,白了他一眼:「你呀,就知道想著你的清名,也不想想我?沒有這些東西,我一個外來的,怎麼在西岐立足?有錢不僅能使鬼推磨,而且還能使磨推鬼。」

  「這話……」想起後世的一切,伯邑考只能苦笑點頭:「很有道理,真是非常非常有道理。」

  貴人得意地說:「自然有理,這話是大姐和我說的。」

  伯邑考挑眉:「也是,蘇王后非同常人,這種話自然說得出來。」

  王貴人立刻很開心,像是誇獎了自己一樣。

  伯邑考了然,這幾個姐妹的關係是真真的好,同理,自己對王貴人越好,自己從妲己那裡得到的好處就越多。這是好事,從今以後自己要靠著王后娘娘了,不討好她還能討好誰?於是對王貴人一笑,愈加體貼。

  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就是這個樣子?一個色字,一個情字。色需要時時引誘,情需要時時體貼。

  送走了伯邑考,了卻這一樁心事,妲己打算開始了結姬發了。有姬發在,紂王的聖旨就只是未雨綢繆,沒有半點用處。夜長夢多,伯邑考本就是個將死之人,姬昌身囚羑裡未及七年,也許他現在還不會死,可是萬一有一天,這個短命的真的短命去了,自己不是白白賠了一個妹妹當寡婦?笨蛋做得,蠢事可做不得。

  如今坐在姬昌面前,妲己帶著玩味,卻不知自己該找個什麼法子,制定姬昌的罪過。

  「西伯侯,在這裡過得好嗎?」

  姬昌立刻點頭:「好!老臣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娘娘對老臣照拂有加,前兩日又為長子娶了親,微臣身受皇恩,感激涕零。」

  「是嗎?心存感激總是好的,為人臣子理應如此,西伯侯果然是忠貞之事。」妲己看了姬昌兩眼,突然說道:「大王讓我過來看看……你該知道,大王很重視你的長子,否則也不會讓本宮的妹妹下嫁。但是怎麼說,現在西地主事的人還是你,本宮和大王不好做主。所以本宮問問你的意思,你對這長子的印象如何?」

  這話……要怎麼說?姬昌不免有些為難,說不好、說太好,恐怕都是遭禍。

  「王后娘娘明鑒,伯邑考雖然有些愚鈍,但品行不壞,詩書也通,倒是還算能為娘娘與大王效犬馬之勞。」

  妲己卻突然笑了:「娘娘與大王?這話說的有趣,倒像是先為我效勞,然後再去管大王了。這話聽著多少……有點兒不對勁吧?」

  姬昌的冷汗立刻下來了,他只是隨便一句話,怎麼就被妲己抓住了?而且,這話他還是順著妲己的話頭說的!

  「王后娘娘息怒,微臣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不是吧,緊張什麼?本宮……哪裡有生氣的樣子?」妲己笑笑,柔聲說道:「西伯侯也看好你的大兒子,這真是太好了,有伯邑考子承父業,西伯侯想必也可以放心?」

  姬昌看著妲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今日這位王后很奇怪,說得話都古古怪怪的。尤其這句話……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他還沒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妲己沒給他機會品味,逕自站起身,拍拍手,立刻外面魚貫進入一群人,手中都拿著東西。

  「這些物事你自己收著,眼見著天寒了,不能出門,這些當給你把玩。」

  姬昌打眼一掃,全是精緻的東西,價值連城。於是立刻跪地謝恩,更加忐忑不安。

  「你不必心有不安,這些物件,你應該拿的心安理得才對。」妲己彎腰輕聲道:「好好想想,反正想得通想不通,都是一樣的。」


☆、將落罪含塵不封心

  紂王登位十年光景,初冬第一次天降大雪的那一日,世上的一片銀海中,灑下了一點血紅。

  西伯侯姬昌於羑裡推演先天算數,似有所得,進獻大王,卻不慎無法運作,惹得王上大怒。幸而王后娘娘求情,未曾斬首,二十大板發回羑裡。這事情本告一段落,卻因憂思過度,飲食不安,七日後魂飛天外。

  得到這個消息時,妲己正在自己宮裡睡覺,一個小小的狐狸蜷縮在枕頭上,九條尾巴長長鋪在一邊。

  聽到這消息後,她抬了抬眼皮:「七日離魂,他今日不死我才覺得奇怪。死了就死了吧,報給伯邑考,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對了,孔宣,你來幫我看一看。」妲己伸出一隻爪子:「如今我的力量已經全然恢復,尾巴也都長出來了,怎麼會沒辦法變回人形?」

  孔宣掃了她一眼:「你讓我給狐狸把脈?翻過來。」

  妲己翻翻白眼:「每次都讓我翻過來……」不情不願翻身,露出肚皮,捂上眼睛。

  孔宣看她的樣子好笑,先在雪白的肚子上拍了一下,五色神光才透進去。

  妲己身體一顫,如今自己越來越強,孔宣的力量進的不順暢,反倒讓自己有些難受。

  「你力量漸強,本是好事,體內卻有一處擁阻,讓你的力量呈旋渦狀捲入其中,才會妨礙身體。」

  「又是擁阻?這阻來阻去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妲己撇嘴。

  「你身體沒有其他問題,若說的話……我也覺得意外。」孔宣勾起小狐狸的下巴。

  妲己眨眨眼睛:「你這是調戲?」

  「沒工夫,也沒心情調戲你。」孔宣在她身邊坐下道:「只是你慣來沒心沒肺,我卻從不知道,你竟然如此心魔深種。」

  妲己的神色頓了一下,是當真的驚訝,然後再笑起來時,那笑容便淡了幾分:「是這樣嗎?怎麼我自己不覺得?你看我,能吃能睡,算計人也很得心應手,哪裡不對勁了?」

  孔宣搖頭:「我沒覺得。」這才是他當真奇怪的地方,心魔深重到這種程度,說不定人都會瘋狂了。結果呢?妲己只不過是笑著,籌謀著,甚至還能開開心心過日子。一個人能夠隱瞞到這種程度,到底是什麼心境?

  「蘇妲己,你可記得冀州如何?」

  「記得,不過很模糊了,那畢竟不是我的人生。」

  「你覺得楊戩如何?」

  「楊戩是我的*人,我們自然是親親密密的。」妲己疑惑:「你突然問這些做什麼?」

  「隨便問問。」孔宣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這件事情實在很有意思,他看不出妲己哪裡不正常,但絕對不正常。既然這樣看不出,那就用最簡單的辦法,追本溯源,將妲己變成這樣的根源搞定,自然就可以知道錯誤是出在哪裡。

  「今夜空出來,別再到處亂跑,我幫你度過心魔。」

  妲己立刻警醒:「怎麼度?」

  「這點你不必理會,只需小心謹慎就是。」

  「喂喂……」妲己叫不住他,這樣也拉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然後自覺毛骨悚然。這個……孔宣想出的法子從來不是好過的,有效是有效,可是總帶著鍛煉她的心思,要多麻煩有多麻煩。她倒是不在乎鍛煉啦,真的不在乎,畢竟孔宣不會害她,她是踏踏實實在強大,可是……真、辛、苦、啊!

  算一算,還有兩日,楊戩也要回來了,解決這件事情也好,免得多一個人為之掛心。

  月黑風高夜,殺人劫道時。抬頭看天,月亮和星星都不見,妲己突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話。

  「還有心思看風景?坐過來。」孔宣指了指一片平地。

  妲己挪過去,狐狸爪子戳了戳:「你不會給我設了什麼陷阱吧?」

  「沒那麼誇張。」孔宣手一翻,一面旗子現了出來,黑乎乎的,周圍似乎有厲芒纏繞。

  妲己好奇湊過去:「你消失了一下午就是為了找這個?這是什麼?」

  「借來的好東西,你坐下就是。」妲己挑眉:「別拿這話蒙我,真是借?有借沒有還吧?」

  「若是對方沒發現,我的確可以還回去,但我沒這個耐性。」見她還不老實,孔宣乾脆伸出手,把她揉成了一個球,按在地上。

  妲己立刻掙開,抖著身上的毛兒:「坐就坐吧,你揉我做什麼!」

  「坐好。」孔宣輕叱了一聲,將那旗布往地下一插。立刻黑氣滕饒,飛了一圈,將妲己籠罩在內。

  妲己心中一緊,立刻正襟危坐,凝聚起自己的所有力量。孔宣也不告訴她這個到底是啥,就讓她坐!再看孔宣也坐在她對面,只是在陣外,神色凝重,她便立刻收了心。

  到底……

  不必她再多加猜測,黑霧中幻化出一個人影,扭曲了一下,變成楊戩的模樣。楊戩看著她,面色溫柔,似乎要開口說什麼,卻突然消散。

  幻覺?妲己挑眉,這種程度的幻覺拿到自己面前,還算不上一盤菜吧。

  不過很快,四周開始起霧,晚上的霧氣很大,似乎是從地底騰起來的一般,四周很快一片白茫茫,連孔宣都隱隱綽綽,看不清楚。

  妲己略略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平靜下來,抱元守一。

  霧氣中剛開始一片寂靜,隨即有了聲音,踢踢踏踏的,好像有很多人從四面八方過來。明知是幻覺,但還是忍不住心內緊張。

  但是她很快聽到孔宣的叱聲:「妖孽!」腳步聲很快消失,妲己一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閉目慢慢捋順自己的力量。

  說心魔……什麼是心魔?一些自己只要想到,內心就會如吸了水的海綿、如針紮、如刀割,平日裡自欺欺人,不肯去想起分毫的事情,便都叫做心魔。

  不肯想起分毫……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了,連忙平穩心情,重新注意四周。這才發現,孔宣似乎是在和誰低聲爭辯。

  「你這法子太過危險!若不是我提早回來,竟不知道你這麼做!」

  「這法子也的確有用,你總是護著她,這未必是好事。」

  「我不護著她,又能護著誰去?出了錯可以慢慢來,你這一劑猛藥下去,若是妲己出了什麼事情……」

  「如今你也來了,安心看著就是,若有什麼不妥,也好救護。」

  「你說的也是……」

  楊戩也來了,妲己露出喜色,心中更是平穩。

  但這平穩沒過多久,遠方突然一聲冷哼,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這妖孽心機深沉,將來必是大禍,你二人明明修為高深,走的是正統道路,卻如此襄助於她,難道不知是多麼糊塗的事情?」

  妲己猛地睜開眼睛,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是准提!

  「准提聖人。」楊戩立刻開口道:「楊戩敬您身份,不願與您起口角,但蘇妲己的確並未有任何違心之事作為,聖人為何苦苦相逼?」

  「你們太年輕,很多事情尚看不透,老道這都是好心好意,既然有機會能夠脫離苦海,何不知回頭是岸?並非本座狂言嚇爾等,若是再和這只狐妖摻合在一起,恐怕都不會有好結果。」

  孔宣的聲音低涼,語帶諷刺:「那依聖人之言,我等應該如何呢?」

  准提好像絲毫沒聽出來他的諷意一般,滿是慈祥回答:「兩位的心地澄淨,修為高深,靈台清明,頗有慧根,不若隨本座歸去西土清淨之地如何?西土不似中原,殺劫當道,蓮池清淨,寶象華生,實在是極樂之所,可成大功德,他日或也可為聖人之身。」

  妲己嘴角抽了抽,暗暗告訴自己,那是聖人,自己不可以隨便吐槽。不過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個推銷的呢?她知道,所謂的西方極樂其實現在不太極樂,因為沒人,兩個教主雖然都是聖人,可是門下弟子卻沒有幾個出彩的。中土殺劫,正好分杯羹,才能逐漸壯大。佛道一家,互為依賴,不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妲己突然察覺到,自己好像又走神了?在這陣中,似乎很難讓自己冷靜下來,澄明守一。

  外面的對話聲還在繼續,只是不像方才那麼平和了。

  孔宣的話語如此犀利,句句針對:「聖人此言,聽著順耳,卻實在是心機深沉。不提我孔宣只是散修,楊戩可是闡教門下三代首座弟子,准提聖人如此,可是已經得到元始天尊首肯?」

  准提聖人一時語塞,然後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惱羞成怒了。

  「不管如何,今日本座定然要阻止你們做這等事情,助狐妖為害!」

  打鬥聲起,妲己一驚,立刻站起身。

  孔宣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旗叫做殘心旗,是個相當厲害的東西,他從昆侖山偷來……咳咳,借來的。不管你心裡有什麼欲望都好,只要被堪破,只要成了魔障,就會立刻被它引出來,然後抓住最脆弱的一點,徹底擊破!

  他看不清妲己心中的魔,只能由這個東西來看清。果然,妲己睜眼閉眼,時而微笑時而皺眉,顯然已經深陷其中。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自知呢?

  陣法不能由外力介入,而且心魔也需要自己突破,於是他繼續看。

  誰知妲己突然站了起來,面上帶了凝重焦急之色。隨著她起身,陣法瞬間徹底發動,黑雲密佈,其中雷音滾滾,讓孔宣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緊緊皺眉,只能內裡的妲己突然驚呼一聲,然後一道勁力撞在了陣法的結界上。這道勁力是含怒而發,力道極大,若不是陣法全部展開,可能已經被撞散了。

  孔宣伸出手,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介入。但是突然想起,這陣法只要展開,內裡便是滄海桑田,自己遲疑這幾秒鐘,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於是再不猶豫,立刻將陣法收回。

  黑雲煙消雲散,空氣漸漸恢復平靜,露出妲己的模樣。她已經恢復人形,跪在那裡,剛剛似乎手上還抱著一樣東西。她沒有流淚,只是全然的空洞與絕望。

  閉了閉眼睛,似乎確定一切已經消失,她抬頭對孔宣笑道:「心魔……我知道了。」

  孔宣伸出手,正好接住她軟倒的身體。這樣輕,這樣不似一個人一般。他掃過妲己的發,露出汗濕的容顏,複雜的面色一閃而沒。

  心魔,她知道了……是知道了啊,但卻未曾想解,對不對?這般的絕望,這般的笑容。明明掙扎求存,明明心比天高,又在怕什麼?不對,這不是懼怕……如果怕了,蘇妲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結果自己該頭疼的仍舊頭疼,該不懂的還是不懂,而看蘇妲己的樣子,必然不可能已經開解了心魔。折騰了一晚上,一點收穫都沒有。

  抱著妲己回去,不過總算變回人形,到底如何,就等妲己蘇醒了之後再說吧。

  這一暈,誰知道就是七天七夜。王后突然臥病在床,連前朝都驚動了,而且不許任何人探視,據傳出去的消息說,連大王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事態緊急,聞仲也不讓人通報,而是運用法術,直接潛入後宮,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如他所想,妲己身邊的那兩個人還在——孔宣和楊戩。躲躲藏藏不是聞仲的作風,既然已經到後殿,他自然站出來:「蘇妲己怎麼了?」

  楊戩立刻轉身,可見還帶著怒火,不過立刻壓制,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聞太師,想過你會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王后生病,王上不理朝政,我怎能不過來看看?」聞太師冷冷道:「她又怎麼了?」

  「小毛病而已,不勞聞太師操心。」楊戩立刻打斷:「既然無人理會朝政,自然要太師辛苦些,還有空往後宮跑嗎?」

  聞仲奇怪看了楊戩一眼,這位今日的火氣怎麼如此大?

  楊戩沒好聲氣,自然也不*搭理。每每自己離開,妲己總要出點兒問題。若不是這些人逼迫著,又怎會……雖說知道自己是遷怒,但遷怒就遷怒了。*人躺在那裡生死未蔔,還不許他發脾氣了?

悠于 2015-12-20 14:33

☆、逐子牙酒池肉林成

  還好七日一過,第八日淩晨,妲己便蘇醒了過來,雖然面色仍然蒼白,但是神智足夠清明,看來也並無大礙了。

  喝了些水,吃了點東西,蒼白的臉頰就染上了顏色。

  楊戩呼出一口氣,將她攬在懷裡:「你是不是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時候,盡挑些危險的事情做?」

  妲己勾起嘴角,輕聲道:「這不怪我,要怪你去怪孔宣,是他讓我抓緊時間的。」

  「你當我不知道?還不是你自己願意,否則孔宣哪那麼熱心?」楊戩輕輕撫著她的發,特意用輕鬆的語調:「聽說你變成了一隻小狐狸?一定可*得很,可惜我沒看到。」

  「少來,別聽孔宣瞎說,我變成狐狸樣子的時候,他就知道欺負我。」妲己倒是一問一答,很是輕鬆,但那笑意卻未及眼底,渾濁而散亂的目光,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楊戩扳過她的身體,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妲己,不管你看到了什麼,現在忘掉吧。養好身體,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我在忘,真的在忘了,但總要給我時間去忘掉,而不是現在。」妲己閉上眼睛:「我還有點累,聞仲來過是不是?你幫我去告訴他,其他事情不需要他在意,他看顧好國事就是,等我身體養好了,必然不會耽誤。我要睡一下……」

  「你睡,國事的事情這幾天我已經攬了下來,聞仲不會再來打擾你,你安心休息就是,我看你睡著了再走。」

  妲己閉上眼睛,片刻之後,鼻息深沉。楊戩這才輕手輕腳離開,放下簾幕,再從外面帶上了門。

  幾乎就在楊戩離開的瞬間,妲己睜開眼睛,一瞬間的寒芒之後,再次是空洞無比。

  她還怎麼敢睡?困在噩夢裡那麼久,一閉上眼睛似乎就回去了。夢裡面的鮮血……自己那麼努力,結果還是徒勞無功,一個個人在戰爭中死去,自己根本守護不了。走到最後,被困於絕境,甚至絕望得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是未來?可能性的未來,壓得她無法呼吸。晃了晃腦袋,就算告訴自己只不過是幻覺,是心魔,但那時的感覺也太過真實,她拋不開。

  突破?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呵……

  坐在那裡發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她的神智是清明的,心卻被緊緊捆住了。

  突然歎口氣,然後搖頭,孔宣萬一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一定會非常生氣,說不定又會想出什麼主意,把自己折騰一頓,讓自己沒工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重新躺下,平復自己的心情,努力讓腦海一片空白。

  怕別人說不如自己爭氣一點,沒什麼……只是一個幻覺而已,又怎樣呢?就算是有可能的未來,也只是一個警醒,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走上這條路。

  沒錯,只是一個警醒而已,不該絕望,而應該更加努力才對。

  仿佛自我催眠一樣,心情就安定下來了,身體也舒暢了許多。於是翻個身,立刻陷入睡夢中。這樣就好了……

  回到西地才多久?還沒有到兩個月。伯邑考心中苦澀,久久無語。

  王貴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慢慢走上前。「姬昌死了吧?」

  「啊……說是父親五內鬱結,再加上重病。」伯邑考鬆手,竹簡便掉落在地:「鶯兒啊,你姐姐……咱們這個王后娘娘,下手還真是不留情。」

  「姐姐向來如此,想做什麼就做了,不僅要好而且好快。姐姐常說,日久生變,一件事情拖得太久的話,終究是個麻煩。」王貴人看看伯邑考的表情,收斂了自己提到大姐時的神采飛揚:「你……你也別太傷心,大姐有跟我說過,你是知道姬昌的壽元不久的,所以……」

  「我知道,父親已經年老,就算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下去,也走不了多遠,甚至還有可能更加痛苦。所以,我並沒有怪蘇王后。」伯邑考彎腰,撿起竹簡:「更何況,我並未從這個父親身上感受到太多父*,畢竟錯過了……只是這個身體的悲傷,也許一樣是我無法阻止的。」

  王貴人皺眉:「什麼是這個身體的悲傷?」

  伯邑考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呵呵,以後再告訴你。這份書簡需要給大臣們觀看,然後我們就要忙起來了,可能有一段時間我沒辦法陪你,你自己喜歡做點什麼就做什麼,不用顧忌我。」抱了喜媚一下,他柔聲道:「如今你已是未來的西伯侯夫人,不必在意任何人、任何事情了。」

  酸意似乎仍在,王貴人抿了抿唇,輕聲道:「那你自己小心,你記住,我到這裡來並不是只來享受的,如果你有什麼危難,或者需要幫忙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退縮。」她還記得大姐的叮囑,也記得自己的任務,更記得自己和眼前這個人的關係。沒錯,他已經是自己的夫君。

  伯邑考看著王貴人的表情,那看起來不似虛偽,倒讓他安慰許多:「你我是夫妻一體,自然什麼事情都要往一起使勁兒,我知道。你先休息吧。」

  西岐動盪,新舊交替,正是一團亂的時候,同時,朝歌也沒好到哪裡去。紂王發雷霆之怒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卻是最為嚴重的。但這原因並非正派,倒讓群臣不服。

  坐在金階之上,紂王的神色陰沉。

  「姜大夫,你知罪嗎?」他沉聲道:「寡人信任你,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沒想到你卻辦得一塌糊塗!」

  「王上恕罪,請聽微臣一言。」薑子牙沉聲道:「酒池肉林奢靡至此,難免臣民有所議論,以為大王荒淫無道,此不可取之一;而在民間收取酒水,以充酒池,若要充滿,則需涓滴不剩,引起民怨,此為不可取之二。請大王效仿賢君所為,取消酒池肉林之舉,使朝歌臣民不至於為此民不聊生,才是上上之選啊。」

  紂王的面色更冷,暴怒道:「大膽!照你這老匹夫所說,寡人便是昏君了?如今寡人廣有四海,處處歌舞昇平,你卻如此危言聳聽!來人,把這個老匹夫給我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棍!讓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殿下武士上殿,就要把薑子牙拉走。

  薑子牙搖了搖頭,突然大聲道:「君無德,臣不國!」竟然掙脫了武士,撒丫子就跑。

  紂王被氣笑了,這個老匹夫當真是山上下來的,一點宮廷禮數都不懂,一聽見要抓他,竟然轉頭跑了。有這樣的臣子嗎?

  「給寡人抓回來,重責五十!若是他再敢頑固反抗的話,直接殺了便罷。」

  殿前武士去抓人了,眾臣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求情的話,竟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得沉默。

  姜子牙從來恭謹守禮,待人以誠,從來不是什麼草莽的匹夫。今日做出這樣的姿態,只怕是決意不再留在殷商了。可憐了一代忠臣良將,才華橫溢,竟也被逼到這種地步,只是流落在外,再無可用之處……眾臣突然有些想念王后,若是王后不抱恙,起碼還能勸諫些大王,不致于虧待了忠貞之士。

  「薑子牙跳水身亡?」妲己一笑:「他倒好,是個聰明的,見事不可為之後,借著水遁就跑了。」

  「這一走必然要去西岐,姜師叔到了西岐之後,紛爭就要出現了,你要小心。」楊戩帶著憂色,倒不是為了別的,妲己把事情逼得太緊,本來可以緩幾年再說,她偏逼死了姬昌,逼走了薑子牙。這不是給自己找敵人嗎?

  「放心,伯邑考既然被握在我的掌心裡,那麼薑子牙去了又如何?我只是想看看未來什麼樣,總是那麼拖著、準備著,我反而心裡沒底呢。」

  「你可真會給自己惹麻煩。」楊戩不再多勸,放任了她如此做。

  妲己卻看著楊戩,須傾抿了抿唇,帶了傷腦筋的神色:「你也快是西岐的人了,到時候——」

  「又說這種話,師父不會強迫我,師祖那邊自然也不會,昆侖山向來隨心而行,不必在乎這許多。」楊戩敲敲她腦袋:「到時無法助你一臂之力,但是還好,我也拖不了你的後腿。」

  妲己輕輕磨著牙:「這個當然,要是到時候你敢惹我生氣的話,我就咬死你!」

  <昆侖山上>

  偌大一個石台,昆侖十二仙團團圍坐,喝酒的喝酒,打架的打架。玉鼎真人獨自坐在一個角落,四周的空氣如此灰暗,陰沉無比。

  普賢輕輕咳了一聲,柔聲道:「師兄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做師兄師弟的也能幫你排解排解。」

  玉鼎真人抬頭,兩眼發直瞅著他,然後再次低下。

  被他看得渾身發寒,汗毛直豎,於是普賢真人退下來,搖了搖頭。

  太乙真人眼珠轉了轉,笑眯眯走上去,用一種逗趣的口氣:「話說那天才有意思,我逼著哪吒好好修煉,結果把他逼煩了,竟然滿山亂跑——」

  話還沒說完,玉鼎真人便有了反應——他爆發了。「你徒弟!你徒弟!就你有徒弟!!」

  太乙真人懵了。玉鼎真人向來是提到徒弟就讚不絕口的,要是讓他說,能說一天一夜不甘休。今日是怎麼了?

  黃龍真人突然拉了太乙真人一把,兩人走到旁邊去竊竊私語:「我聽說楊戩最近看上了一個丫頭,總往朝歌跑,也不和自己師父在一起了。是不是這個原因?」

  於是十二仙全部領悟:「喔————這個徒弟控!」

  「楊戩看上了什麼人?」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身份特殊,似乎是和宮裡有關的。」

  「那不是挺麻煩?」

  「還好吧?我就是有點兒納悶,現在的朝歌宮廷,說實話,有點兒烏煙瘴氣了,紂王越來越完蛋,那種地方也虧楊戩呆的下去,是真動心了吧?難怪玉鼎師兄要擔心。」

  「可是我聽說……」

  話音戛然而止,身後的寒氣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

  「說,接著說。」玉鼎真人磨著牙,陰森森道:「當笑話講了是吧?要不要我幫你們一把啊?」

  「還是算了……」於是眾人做鳥獸散。

  只有太乙真人留下,仍然笑意盈盈:「玉鼎師兄,別生氣,有什麼事不如和做師弟的說說?我也能幫你排解排解。」

  這倆人徒弟的關係向來很好,彼此的關係自然也是好的,玉鼎真人看看他,點頭道:「去我洞府吧,我們喝一杯。」

  酒過三巡,玉鼎真人總是藏不住事情的,於是太乙真人也算知道了前因後果。

  「原來如此,難怪你擔心,可是……」太乙真人皺眉:「不管楊戩喜歡的人是誰,他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保持距離,不會陷入殷商政局太深吧?你徒弟向來是個省心的,又聰明又懂事。」

  「扯上情*這種東西,還懂事個頭?他要是懂事的話,現在早乖乖回山上來修煉了。」玉鼎真人抓著腦袋:「他要是懂事的話,又怎麼會喜歡上那種女人的?」

  太乙真人實在是有點迷茫:「那種女人……我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你倒是說說,你徒弟喜歡的女人到底是誰啊?」

  玉鼎真人抬抬眼皮:「我答應了不說。」

  「這有什麼關係?我們也只是隨便聊聊麼,你徒弟喜歡了女人,也不是丟人的事情。我們是世外的人,在乎這個嗎?」

  「是……天下第一的女人。」

  「天下第一?容貌?」太乙真人慢了半拍,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說當朝王后吧!」

  玉鼎真人哼了一聲,繼續喝酒。

  「我的老天乖乖……你徒弟就是你徒弟,和你一樣,驚天地泣鬼神,啥事兒都敢做!」「你是在笑話嗎?」

  玉鼎真人瞪他:「我已經夠煩心了,這姑娘雖然長得好,對我徒弟也好,但是其他啥也不好!」

  「對你徒弟好不就行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太乙真人笑道:「那個王后是狐妖吧?叫蘇妲己的,我也聽哪吒說過,人真是不錯。能和哪吒交朋友的,心地不會太壞。」

  「不會太壞?」玉鼎真人猛地提高了聲音,然後搖頭:「算了吧,我們不討論這個。」

  「你說不討論,那就不討論。」太乙真人從善如流:「不過師兄,姬昌死後,師尊已經將雷震子派回了西岐,殺劫恐怕即將開始了,你還是提醒點楊戩為好。他是三代的首座弟子,可不能出問題。」

  提到這事,玉鼎真人就更加鬱悶:「啊……我知道的。」


☆、問聞仲誰更堪憐

  【布奇陣三教會誅仙,攬勝敗四聖戰通天】

  妲己低頭看著自己寫的字,默默思索。外間聲響情動,她就立刻伸手一抹,將這些字眼化為無形。

  孔宣走進來,淡淡敲了一眼,也不問妲己是在掩飾什麼,逕自為她把脈。

  「我如今是否好些了?」妲己問。

  「馬馬虎虎,算不上壞,以戰養戰的法子果然適合你,今後每日修煉不可錯過。」

  妲己立刻呻吟了一聲:「你饒了我吧!天天這麼操練,我懷疑我就是被你折磨過度,所以才會出問題的!」

  孔宣眉毛一挑:「你當我願意浪費時間和你玩這個?若是不想,那邊就此作罷,我也省事。」

  「等等等等……」妲己連忙拉住他衣袖:「我沒說不練,沒說不練嘛,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我就小小——休息兩天好不好?你也知道,我這一件事接一件事情的,真容易累壞,鍛煉身手不比動腦子,總要有點緩衝啊。」

  這話聽著倒還可以,於是孔宣縮回腳步:「三天。」

  妲己立刻點頭:「好的好的,就三天。」

  傻丫頭一樣……孔宣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既然有三天閒置時間,他打算去金鼇島一趟,和多寶道人之間還有一個約定。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嚴冬,今年的冬天很奇怪,大雪一場賽過一場,天空總是白濛濛的,和大地連成一片,一直沒有晴空的顏色。

  這種天氣,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只是趴在窗臺上,看著雪花一片接一片,腦海中憑空想像,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楊戩再次回去昆侖山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昆侖山的事情似乎尤其多,每每跑得馬不停蹄。至於回來之後什麼都不說,妲己便不在意了。不說,不問就是,就像楊戩對自己一樣,解釋不需要,互相相信就好。

  唯一讓妲己頭疼的是孔宣,這人的性子雖然冷清,但也真夠直不隆冬的,說了要幫你就下心幫,日日毫不鬆懈。這不認真讓人頭疼,太認真了也一樣叫人頭疼。就算頭不疼,身體也會疼啊……孔宣下手不留情的,好像不在她身上弄出點傷口就不見成效一樣。搞得自己日日躲著他,狐狸見了孔雀,那就是老鼠見了貓。

  這是第四個年頭了吧?再入春就滿四年了,宮廷的生活竟然也就這麼過來了,四年彈指間。屈指一算,收穫孔雀一枚,二郎神一位,上古諸神一大堆……實在算不上差了。可惜通天教主沒到手,否則的話她現在就想試一試,試一試未來是不是真的不能改變。

  對了對了,提起這個,自己還收穫了西伯侯一名,雖然賠上了妹妹,但是未來的前景廣闊。

  她在這裡胡思亂想呢,外面突然一聲巨響,傳來驚呼聲聲。

  立刻整衣出去:「吵什麼?不成體統。」

  貼身侍女走了過來,因為她們被妲己控制,反而是最淡定的:「回稟娘娘,祭天台塌了。」

  妲己一愣,立刻遠遠看去,果然祭天台那邊塵土飛揚,轟響連連,時不時有大塊的落石掉落塵埃。

  她挑眉,這是什麼情況?祭天台是申公豹督建,上面還刻了不少符咒,可以說朝歌最堅固的建築之一。倒塌?除了人為想不到其他可能呢。

  於是立刻將侍女遣退,自己上了鹿台,在最高處祭旗,畢雨幡拋上天空,念動咒文,立刻烏雲密佈,很快大雨便傾盆而下,壓下了那邊飛起的塵沙,露出內裡模樣。

  妲己遠遠看著,一個人影一閃,並不算太高大,相比大人而言,反而更像小孩子。遠遠看不清楚,紅色的身影,還有金色的寒芒。

  妲己敲了敲腦袋,這個身影看著也熟悉,今天的事情真是巧了。

  下了鹿台,看著大雨還有一陣子會停,她叫來侍女,吩咐下去準備豐盛宴席,而且備了宮裡窖藏最好的酒水,拿回壽仙宮。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話,那麼她不必去追本溯源,只需等待,答案自然會顯現出來。

  大雨下了一個時辰左右,漸漸停止,壽仙宮的門臉兒一翻,鑽進一個人,左右尋摸著,就要先把自己藏起來。

  「落湯雞一樣了,還藏?過來擦擦,弄得我屋裡到處都是水。」

  聲音響起,來人嘿嘿一笑,乖乖走了過去。

  妲己拿著一塊大手巾,先給他擦頭髮。

  哪吒的聲音含糊:「妲己姐,你怎麼知道我會來的?」

  「你在我的地盤搗亂,又被我抓了個正著,不來才是怪事。」妲己用力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說吧,你是看那個檯子不順眼呢,還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冤枉啊,都不是來著。」哪吒立刻說:「我本來是要來看妲己姐和楊二哥的,誰知道看到被逐出師門的申公豹在那裡鬼鬼祟祟,我當然要去看看,一看……」

  「就打起來了,打起來之後,就把我的祭天台給毀了是不是?」

  哪吒嘿嘿直笑:「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妲己姐你別怪我。我看那祭天臺上都沒有人,灰都落了不少,這才放開來打的。它是不是沒用了啊?」

  「若說現在,的確沒什麼大用。不過以後是否有用我不敢說,先記你一過。不過……這個以後再說,來。」將哪吒帶到桌邊,妲己笑道:「我給你準備了吃食,還有一壇好酒,有什麼事情我們吃飽了再說。」

  「有好酒?」哪吒的眼睛立刻亮了:「我就知道妲己姐對我最好了!」

  讓哪吒意外的是,往日裡,自己來這裡找妲己都是避著人的,今日卻不同,侍女來來回回,都低著頭,卻是殷勤侍奉,沒有半點慢待。

  看出哪吒的疑惑,妲己摸了摸他的腦袋:「從今兒起,哪吒再來找我便不用藏著躲著了,想如何就如何,沒有誰能說什麼。」

  哪吒眼睛一亮,他性子本就不是藏著掖著的,因為顧著怎麼說都是王宮,顧著妲己的身份才委曲求全,現在用不著,實在是好。

  「那我該恭喜妲己姐,先幹為敬。」揚揚頭,立刻一杯酒倒進了喉嚨。

  「你這孩子,就是想喝酒吧?哪裡知道是什麼意義?」

  「我的確不知道,但總值得恭喜,這點我清楚得很。」哪吒笑嘻嘻道:「反正楊二哥不在這裡,就讓我陪妲己姐幾天,妲己姐可別嫌煩。」

  「我正好有幾日休息的時候,有人陪著當然好,想做什麼、要吃什麼,和我說,做姐姐的定然不會虧待。」

  「那我就不客氣了!」哪吒大吃大喝,沒忘了問:「妲己姐,你最近勸著點楊二哥,怎麼說廣成子師伯都是長輩,楊二哥素來不在意這些,也不能隨便頂撞啊,上次都吵起來了。」

  妲己一怔,沒讓哪吒看出自己的神色:「啊……不過這種事情我總是不好開口的,若是我攙和進去,也許楊建會更加為難吧?」

  「要我說,是因為師伯他太固執了,妲己姐有什麼不好?我就覺得不錯,我師父和玉鼎師伯也向著你。」

  「我是妖,廣成子真人不肯贊同我,認為我會禍亂蒼生……或者禍害楊戩,我都是不會生氣的。」妲己淡淡笑道:「只是不知道元始聖人如何想法?若也是這麼認為,那我真要喊冤枉了。」

  「掌教師祖沒說什麼,最近他一直在閉關,外面不管怎樣,他都一點兒不理會。」哪吒吃飽喝足,打了個嗝:「要我說,楊二哥也不用理會,這叫什麼事兒?你情我願的大家都好,楊二哥開心你開心,不就行了?」

  「我也這麼想,其實都這麼想,也都希望這麼做。」

  「世事不盡如人意,妲己姐想說這個對不對?」妲己摸了摸他的腦袋:「哪吒,你雖然是個小小的孩子,但是你很聰明,當真懂事。」

  楊戩有楊戩要應對的問題,妲己也有妲己需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置身事外、旁觀看戲。

  發落了薑子牙後,紂王似乎終於不再壓抑自己。不管什麼人提出什麼建議,只要不和他心意的,輕則邢杖,重則直接炮烙,或者扔入蠆盆。

  王后娘娘的病好了些,撐著來上朝,整日懨懨的樣子,雖說沒有精神,卻也能勸誡王上一些,讓他輕點兒發作。畢竟被杖責還好,讓杖邢官放放水,躺幾天就罷了。可若是炮烙蠆盆,那就惟死而已,而且死得極為淒慘。

  「當初弄出了蠆盆是為了肅清朝堂,對那些不法之徒有所威懾,沒想到造成了反效果。」妲己對著幾位老臣輕歎:「現如今王上認為此法極好,倒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老臣們能怎麼說?只能唯唯諾諾,說這不是王后娘娘的過錯。

  現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小人越來越多,看著紂王*聽好話,一個個諂媚至極,升官極快。就像費仲那般,如今已經是亞相了。而忠貞之士自然有,卻畏畏縮縮,不敢多言,生怕自己不知在什麼時候就遭了禍。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聞仲,只有他是紂王不能動也不敢動的。

  不過他和妲己不對盤,如今聽了此言也是冷冷道:「既如此,你何不也直言進諫?大王如此寵*你,對你的話也能聽進幾分,你可以肅清朝堂。」

  「我?我看我肅清後宮還差不多。」妲己自嘲道:「別看我平日可以處理朝政,那是王上不願意管才扔給我,好自己玩樂。若是他理會時我去多話,說不定他日就被打入冷宮了。」

  皇叔比干皺眉道:「既如此,王后娘娘還是明哲保身為佳。畢竟有娘娘在,政令能夠推行,我們可保萬民安樂。」

  「沒錯,本宮也是這個想法,民生大計才是最重要的。」妲己輕歎道:「有為民之心的,不怕死,便留在朝堂上,盡力為臣民做事,若是那怕死的……告老歸田也就是了。」

  「王后娘娘說的是。」比干輕聲道:「老丞相商容已經退隱,也算保留實力,聞太師,朝上還要靠您多多撐著。」

  聞仲輕輕嗯了一聲,顯然不看好。

  妲己在旁邊看著,並不言語。在殷商這個時候,君權太至高無上了,君主之下全是奴隸,生殺予奪的大權,沒有別人質疑的餘地,甚至連言官都沒有。若是君王昏庸無能的話,旁人很難做出太大改變。

  「眾位大臣都去休息吧,這事情也不是能夠討論出結果來的,知道怎麼做就好。」妲己終於開口。

  幾位老臣都退下了,只有聞仲沒有,他看著妲己,眼神很奇怪,不是平日的冰冷也不是審視,而是想看透什麼一般。

  妲己勾起嘴角:「你瞧,事實就是如此,我已經將紂王的靈魂還給他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於是那目光變成了憐憫,很淡,但妲己不會看錯。

  「你很可憐。」聞仲突然說:「這麼營營算計,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到底也只是害怕而已,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不覺得,因為我從來沒有懼怕過什麼。」妲己柔聲回答:「對我而言,做任何事情都有意義,只是你們看不出來,我也不打算對你們說明。」

  聞仲輕嗤:「你當我不知道嗎?你所謂的有意義就是能活下去?」

  「不對嗎?活著本身就有意義,更何況是努力活著?我的生命,難道就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嗎?」

  「你做主了自己的生命,我管不著,但你用的是我殷商血脈!」

  「只是死了一些人而已,哪朝哪代不死人?哪一天不再死人?更何況聞太師,這件事情說真的,你怨不著我。朝朝代代的君王後宮美女如雲,個個都禍國了?還不是你們男人,自己心智不堅定,倒怨在女人身上了,我可不受這個瓜落。」

  這話聽著刺耳,聞仲卻也無話可說,沉迷女色的是紂王,當真怨不得旁人來著。若不是最初紂王執意要娶蘇妲己進宮,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你說我可憐,也許可憐的是你。」妲己輕聲開口。

  殷商氣數已盡,沒有自己,也有別人。聞仲固執守在這裡,一心一意要讓殷商重復舊貌,又有什麼用?這世上從無百代君王,殷商走到這裡,已經是盡頭了。就算看著表面民風物富,又能怎樣呢?底下早已經暗潮洶湧,諸侯紛紛大權旁落,繁華表像下社會不安,而這神魔亂舞的世界,九天之上虎視眈眈,殺劫將起血流漂杵,根本沒有任何餘地能讓聞仲做什麼。

  「聞仲,其實既然你我都是可憐人,又何必彼此為難呢?」

  「立場不同,不得不互相為難。」聞仲冷冷說。

  「……我比你幸福。」妲己突然說。自己要覆滅殷商,是受制於人,而聞仲要保全殷商,是受制於心。受制於人還可以反抗,受制於心,這輩子不可能再擺脫。


☆、愛好色兩頭行事

  紂王十一年是個多事之秋,剛剛過了年頭的節日,後宮便傳出黃妃重病的消息。內帷後宮,外臣是不能去探視的,從紂王那裡得到這消息之後,黃飛虎就一直愁眉緊鎖。

  看大王那樣子,飛燕似乎病得很重,他怎麼可能放心?可若是讓自己的妻子去探……上次進宮,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回來之後賈氏有些疑神疑鬼,問她什麼也不說,和自己同房時更是奇怪,能推則推,不能推也是身體僵硬,神色恍惚。黃飛虎和這妻子相伴近二十載,心中是*之深重,既然猜到她為難,也不忍言語多加問詢,只能更加細心體貼,等著她何時緩了心情,自己說出來。只是這件事情太過緊急,黃家上下無女兒,除了賈氏,當真再沒有能夠進宮的人了。

  站在門口,他躊躇著,不知道怎麼跟自己妻子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賈氏不願入宮是肯定的,就算不問自己也能猜到。

  他還在那裡斟酌呢,賈氏卻先推開了房門:「相公怎麼不進來?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黃飛虎點了點頭,走進去,臉上卻已經帶了歉意:「這事兒我本來不該和你說的,但是……飛燕病了,病得很重。」

  賈氏一怔,她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夫君是什麼意思,那神色就變得有些複雜。

  黃飛虎連忙道:「我知道你不願進宮,無妨,我托人進去看看就是,無需你親自去。」

  賈氏思索良久,緩緩搖了搖頭:「自家人知自家事,旁人怎能做得好?飛燕生病,我自然要去看看的,今日我遞上請安的牌子,過幾日就進宮。」

  「可是你……」

  賈氏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是心裡存了個疑影,總覺得上次入宮是出了什麼事。也許因為我喝醉了,所以疑神疑鬼吧。」

  「這次入宮不要再喝酒。」黃飛虎不放心叮嚀道:「只是看看飛燕便回來吧,確認她沒事就好。若是她真的病重……」黃飛虎露出苦澀之意:「若是她真的病重,無藥可醫,至少能夠求著大王將她接回來,在家中共敘天倫,度過最後的日子。」

  賈氏的眼圈也紅了:「夫君放心,這事我現在就去辦。飛燕是大富大貴的命,更加吉人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飛燕病重是真,只是這病是悶病的,賈氏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卻不代表她也什麼都不記得。嫂嫂的遭遇她日日縈懷,無法說明,又恨又怨,竟然憂鬱成疾。最後乾脆誰也不見,甚至連侍女都不讓近身。看到這宮中的人,她就能想起嫂嫂的淒慘遭遇,自己的無奈心酸,當真是愁腸百結,無法有一絲一毫的釋懷。

  而自己落病,紂王竟然露出了欣喜之色,隨即立刻通知了哥哥,打的什麼心思,一眼就能看出來。說到底,還不是肖想臣子的妻子?又不敢大大方方的,於是便做出如此模樣。

  她……恨啊!

  「黃妃這是怎麼了?這才幾月的時間,竟然讓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妲己未經人通報,直接進來:「瞧你這個樣子倒像是病入膏肓了,這怎麼成?傳太醫!」

  「不必傳了,都下去……我有話和王后娘娘說。」

  妲己看著黃飛燕,揮了揮手,立刻所有人都退下。黃飛燕心中苦澀,就算後宮明面是自己在打理,實際卻掌握在妲己手中,她連反抗都無能為力,還想怎樣?

  「飛燕有話便說吧,宮裡的都是姐妹,沒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姐妹?不敢,也沒這個能耐和王后娘娘做姐妹。」黃飛燕冷冷道:「婢妾如今身染重病,說不定便沒幾天活頭了,娘娘的仁慈我是不指望了,只盼娘娘念在我黃氏一家幾代忠烈,為殷商忠心耿耿的份兒上,能不能放過婢妾的嫂嫂?」

  「瞧你這話說的,我倒是聽不懂了。」妲己笑吟吟回答:「黃門忠心耿耿、為主分憂,這點我和王上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直沒有虧待過黃家呀。你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妥?若是的話,儘管說,本宮雖然沒有那麼大的權力,但也必定會設法為你周全,不讓你為難。」

  黃飛燕的面色發白,當真深恨,卻不能有絲毫顯露。如今,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就系在妲己身上,如果妲己不肯幫忙,那自己的嫂嫂就完了。

  「瞧瞧你,眉頭深鎖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平日裡思慮過多,才會導致生病。別想了,王上會一直對你很好,也會對你家人很好。如今你一病起來,你嫂嫂憂心如焚,立刻要進宮覲見,我已經准了。有你嫂嫂的照顧,還有王上的關懷,相信你不日就會痊癒。」

  黃飛燕立刻搖頭:「不……王后娘娘,就當我求你,別讓我嫂嫂入宮!」

  「王上已經准了,本宮也不好多說,這是你們姐妹情深,你該高興才對。」

  黃飛燕的身形搖搖欲墜,幾欲暈眩。

  「放心吧,等你病體痊癒之後,王上必然會重賞黃氏一族,當真是要什麽有什麽,連本宮都覺得羡慕。」

  黃飛燕終於受不了打擊,雙眸一翻,昏暈過去。

  妲己抿了抿唇,將侍女叫來,輕聲叮囑道:「黃娘娘近來身體不適,精神也有些恍惚,你們一定要伺候好,不能慢待了,不要讓黃娘娘帶著病體出去吹風、接見客人,知道嗎?」

  侍女們互看了一眼,點頭。話說得好聽,這便是要軟禁黃飛燕了,但王后娘娘前朝後宮都是說了算的,他們必須聽從。

  黃飛燕恨透了妲己,但這件事她倒是當真冤枉。再次招賈氏入宮是紂王的主意,自從上次一夜春宵,他對這個典雅高潔的女子念念不忘,更何況上次是醉酒調戲,總覺得意猶未盡,看不到美人風情。這次入宮,他未通過妲己,興致勃勃便告訴了武成王,算准了他擔心妹妹,必然會讓妻子入宮。

  妲己納悶,紂王平日可沒這麼精明,一摻合了女色,怎連腦子都清醒起來了?不過既然紂王*這個,那就隨他去,現在他還能如何?美酒、美食,外加美女,也就這個樣子,麻痹自己,荒淫無道,這不正是自己要的?

  走在御花園中,妲己踩著腳下咯吱咯吱的雪,自得其樂。轉了一個彎,看見最大的花圃裡,哪吒在那裡玩雪,走兩步撲下去,走兩步再撲下去,極開心。

  她笑著走過去:「瞧你玩的,自己都快變成雪人了。」

  哪吒抹了一把臉:「妲己姐,崑侖山上雖然常下雪,可沒有這麼好玩的。」

  「是嗎?我一直以為崑侖山風景極好,若是選個地方長住,定然是極好的。」

  「說得也是……不過還是沒有這裡好玩,師父總管著我,什麽都不讓我幹。」

  「就你這性子,若是沒個人管著,崑侖山不被你翻了?」敲敲他腦袋,妲己也不怎麼管他,反正哪吒修為深厚,不怕得病。

  「別這麼說我啊,妲己姐,我有分寸的。」哪吒立刻抗議。

  「是是,是我說錯。」妲己微笑道:「哪吒,最近你有沒有崑侖山那邊的消息?你楊二哥這次走了很久,我有些擔心。」

  哪吒搖頭:「我是自己下來玩的,師父是知道……不過也沒什麼消息給我。」

  「是嗎……」妲己想了想,再次露出笑容:「一會兒回去吃東西,你先玩。」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如何,高興?絕對不是,可也沒有不高興。看楊戩的意思,是不在乎起任何衝突,也必然要留在自己身邊的。很感動,心裡被什麽東西填的滿滿的,不停鼓動。可也很擔心,忐忑不安。

  「唉……」歎了口氣,自己都快要矛盾出神經病來了。

  「嗡嗡……」什麼東西的響聲突然吸引了她。

  妲己看了一圈,自己現在在御花園內,周圍什麽都沒有。可是那響聲還在,離自己很近,聽著吵耳得很。細細找了一圈,還是什麽都沒有,妲己迷惑了。

  響聲漸大,分明就在自己身邊,可到底是什麽東西?

  突然反應過來,她立刻走到旁邊亭子裡,將四周簾幕放下,扯開自己的衣襟。

  心跳加快了,才發現是身體的原因,砰砰咚咚的,還有嗡嗡作響,就像一個機器,在自己的胸口內轉啊轉啊轉。

  於是妲己鬱悶了。這叫什麽事兒呢?自從融合天機鏡,各種麻煩就沒消停過,今天這件事,明天那個問題……看來,她今天又得往出跑了。

  來到軒轅墳,輕車熟路,現在連迎接他的人都沒了。每天聊天下棋打麻將,這幫上古諸神相當樂不思蜀。

  妲己看了一圈,踢了祝融一腳:「別玩了,我們家老祖宗呢?」

  「和炎帝在裡面,今天又吵架了。」祝融頭也不抬地說:「你進去勸勸也好,這次好像不太一樣。」

  妲己立刻轉入後殿,果然看見那兩個人站在那裡,氣氛冷凝。走近,甚至可以看到炎帝臉上帶著淚痕,還未完全消失殆盡。

  「祖爺爺,炎帝前輩,這是怎麼了?」

  「沒事。」炎帝立刻轉身離去,片刻不肯停留。

  於是妲己看向黃帝,比剛剛的神情放鬆許多,相當親近,卻也帶著促狹:「祖爺爺,你怎麼又惹炎帝前輩生氣了呢?都是親兄弟,說起來這也是我的長輩,您這樣子,讓我看到實在不該怎麼辦才好。」

  「唉……」黃帝長歎一口氣,輕聲道:「你當沒看見就是了。」

  妲己低頭想了想,搖頭道:「如果我能幫忙,那麼恐怕我還是要問。我已經受了祖爺爺不少恩惠,無以為報,怎能不盡自己的一份力?」

  「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和神農之間……這事情早已經說不清。」軒轅的神色有些黯然。

  當初是爲了部族之爭,也是爲了擴大勢力,天無二日,神州大地只能有一個主人。必須打的戰鬥,沒有對錯,自然也談不上原諒。談不上原諒,無法原諒……他們如今的感情如履薄冰,好也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

  眨了眨眼睛,妲己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問題。這問題不好解決,但或者自己有辦法,她需要時間來想一想。

  「你來不只是爲了我的事吧?直說就好。」平復了自己的心情,軒轅的聲音仍是那麼穩重柔和。

  「還是爲了天機鏡的事情,今日我體內突然嗡嗡作響,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嗡嗡作響?不該如此才對,我來看看。」軒轅為她把脈,先是一驚,然後露出喜色,最後臉上各種表情交雜,讓妲己一點兒摸不著頭腦。

  「我當真不知……這對你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最後軒轅沉聲道:「因為你的命格特殊,天機鏡在你體內起了變化,不是吸收而是融合,也就是說,不僅僅擁有天機鏡的力量,天機鏡就是你,你就是天機鏡。」

  妲己徹底愣住了,單純的吸收力量,和變成了這種東西,這其中的區別她知道。

  「這個……好像真不能說是好事情吧?天機鏡的能力我知道,那麼現在我的身體內作響是因為——」

  「天機將動,預示了某些事情,需要你去瞭解。」軒轅終於露出了一點兒笑影:「知曉未來的走向,雖然不一定是好事,但我相信以你的聰慧,它必然不會成為一件壞事。」

  「…………我會試試看的。」妲己撫著自己胸口,面色同樣複雜。是好是壞真的要看如何利用,但是不知道怎麼著,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軒轅突然伸出手,摸上了妲己的髪:「我的後代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裡,融合了天機鏡,你和我的血緣可說是最近的了。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雖然我的力量不一定足夠,卻會盡我所能幫你。」

  「對啊對啊,不光是軒轅,我們都會幫你。」祝融突然探出頭來說。

  軒轅橫了他一眼:「偷聽說話,你這個毛病不能改改?」祝融吐吐舌頭,縮回頭去。

  妲己看著,不由得笑出聲來。是啊,她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軒轅墳下已經是她的家,這裡的人已然是她的家人。

悠于 2015-12-20 14:34

☆、非金非玉非珍貴

  從軒轅墳出來,妲己忽視了孔宣每晚的修煉,逕自去了祭天台。

  如今的祭天台一片狼藉,絲毫看不出來昔日的樣子,不過台體倒是還留著,當初建得比較結實,雖然碎石落滿,還能找到一條路上到主體。

  搖搖欲墜,妲己穩住身形之後就知道,只要再來一次打擊,不用大,甚至是一場暴雨的沖刷,這裡就會徹底被摧毀。

  哪吒下手不輕啊~這樣看來,當時申公豹下手也很重。那個男人到這裡來肯定沒好事,看來還對自己懷恨在心,日後需要小心才是。

  撥開高臺上的碎石,露出下面的地面,當時刻印的符文還留存,這是出自孔宣之手,再加上自己從黃帝那裡得到,直到現在力量仍舊留存,破損的地方少做修補就可以使用。

  妲己拿出刻筆,小心翼翼刻畫,如今只有她自己,孔宣的手法精妙,她無法模仿,只能儘量修復,做到可以啟用,萬無一失是不可能了。

  「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裡。」身形一閃,說誰誰就出現。

  妲己一喜:「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個陣法恢復,我有用。」

  「這是當初煉化天機鏡所用,莫非你心魔又起?」

  「這倒是沒有,最近很是安穩,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妲己大概說了一遍,讓孔宣心中有了個底。

  「所以你就要做?在一切還未完全知曉通透的時候。」孔宣顯然不贊同。

  「如何通透?這種事情知道就是知道,沒別的法子。」勾勾嘴角,妲己傳達出的卻是危險的味道:「我已問過黃帝,對我而言,這力量不是理解不理解,而是用還是不用——就這麼簡單。」

  於是孔宣彎□,將自己刻畫的符咒補全。如果是自己,恐怕也會選擇使用,而非壓制。至於用了的結果,沒用過無法知道、不能言說。

  嘻嘻一笑,妲己加快速度,然後站在中間,輕輕一吹,空出一整片乾淨的地方。

  「護法?」

  「不需要,如今既然我是天機鏡,啟問天機,便沒有那麼麻煩。」

  就如妲己所說,一點都不麻煩,坐在陣法裡,引導自身的力量,於是眼前立刻閃現很多景象。

  妲己睜開眼睛,撇了撇嘴:「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和我自己無關,天塌地陷而已,南方要有亂子了。」

  「地震?」

  「啊,而且是一場大地震,至少有九級,要死不少了人。」妲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有點兒累。這個活兒不麻煩,但是消耗不少。

  「你要怎麼做?」

  「不怎麼做。」妲己聳肩:「這種事情和我無關,發生了之後該賑災賑災,該做什麽做什麽。」

  孔宣挑眉,一句話不說。既然不怎麼做,那還知道了幹什麼?

  「你別覺得不值,有些事情知道了還是好的,有人大發國難財,而對我而言,也有能利用的地方。」妲己說到這裡,突然哼了一聲,捂住了腦袋。

  「怎麼了?」

  「沒……軒轅墳下在叫我,也不知什麼事,以前都沒催的這麼急過。我得去看看……」

  「軒轅墳下……你同他們關係如何?」妲己似乎很在意他們的樣子,不是一般的在意。

  「很好啊,或者那是最親近的人了,雖然偶爾我也會有些忐忑不安,但我相信他們。」

  妲己說得篤定,孔宣雖然意外,倒是也不能多說甚麼。挺奇怪的,妲己的心性他也算了解,相當不信任人。對她而言,要付出信任的話,首先要試探再試探、瞭解再瞭解,才肯小心翼翼付出。軒轅墳下是上古諸神,那時的人和現在的他們不同,所求所想更沒半點相似,妲己竟能深信,不可思議。

  一邊思索一邊跟隨,等孔宣從思緒中脫出,竟發現自己像是在跟蹤妲己的樣子。於是立刻停步,遠遠看著她匆匆離去。

  自己似乎……太過在意了一些,原本只是好奇,好奇這個特立獨行的女人能不能逆天改命,好奇她的結局。可是現在,卻似乎真的上了心,將她當做一個摯友來關懷。

  摯友……自己有多久沒有交過朋友了?自從離開鳳族,獨自一人潛心修煉、四處遊蕩,他便再未和任何人交心。沒想到只是爲了一個承諾來此,卻再次敞開心扉。

  搖了搖頭,是幸還是不幸?自己都不知道。

  來到軒轅墳,妲己已經累得直喘氣,平復了呼吸,才快步走進去。

  所有人都在,有的人還是一如既往隱藏在陰影裡,黃帝和蚩尤卻站在中間,似乎爭論著什麽。

  妲己走上前:「祖爺爺,蚩尤前輩,到底怎麼了?這麼著急便把我叫來。」

  「你以天機鏡占卜,我們這邊立刻得到消息,神州大地要出大事情了。」黃帝沉聲說。

  妲己皺眉:「祖爺爺,我的確預測了一場大地震,但這是天災……」

  「是人禍才對。」黃帝沉聲道:「雖然會讓你為難,但是妲己,這件事情一定要阻止,否則造成的後果絕對無法承受。」

  「到底是什麽事?」

  「這涉及到昔年之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我知道這件事你恐怕力所不及,所以我決定和你一起去……」

  「都跟你說過不行!」蚩尤立刻哇啦哇啦叫了起來:「你當你現在是個什麽狀況?還自己去處理?一腳踏出軒轅墳,也許你就回不來了!」

  「放心,軒轅墳與我之間自有聯繫,雖然不能隨意出去,但一段時間想必無妨……」

  「開玩笑!你試過嗎?這麼大言不慚的,等到死在外面,你要後悔都來不及!」蚩尤大聲道:「神農,你倒是也過來勸勸!」

  炎帝默默站在一邊,這時候才緩緩開口:「我如何勸?這件事情你知我知,的確嚴重,他若要去便去,勸什麽?」

  聽了炎帝冷漠的話,妲己看著軒轅的神色,似乎更加黯然傷感,於是立刻開口道:「祖爺爺,幾位前輩,稍安勿躁,此事起碼要和我說明,讓我知道始末詳細,才好幫忙。」

  地震不是地震,或者說,不是自然現象,而是因為山根斷裂、龍脈劇折。妲己沒聽明白,耐心聽下去,才知道是與不周山有關。

  不周山並非突出的那些部份,根部更是深入地底,連接了九州命脈,所以才不能輕易斷折。更不要提那下面還封印著些東西,也是上古流傳,一些邪惡的玩意。如今不周山封印破損,地埋動搖,導致地震,或許也是殺劫的緣故,但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原來如此,若只是爲了萬民的死活,沒有必要冒險,但是這種事情……」妲己皺眉道:「祖爺爺若是信得過我,此事先交由我去辦,至少先打聽清楚了情況,然後再行處理也不遲。祖爺爺如今的狀況當真不能輕離此地,來日方長,不要輕易以身犯險啊。」

  「就是啊,我們所有人都這麼說,連妲己都這麼說,你就不能老實一點!」蚩尤強將他按坐。

  軒轅歎了口氣:「也罷,但是此事宜早不宜遲,妲己……」

  「我知道。我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便親自去。」妲己立刻點頭應允。

  「此去危機重重,你千萬不要自己逞強。」軒轅猶豫了一下,還是執起妲己的手,在上面劃了一道符咒。符咒發出金光,一閃而沒。

  「我本將軒轅劍傳給人世王者,如今卻已然失落了,這道符咒可以助你找尋軒轅劍,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劍有靈氣,會自動尋主,若你們兩個之間沒這個緣分,也就不必強求,也不必在這上面耽擱時間。」

  妲己一笑道:「我知道,祖爺爺放心。」

  軒轅點頭,妲己做事向來有分寸,除了她的安全之外,自己真沒有不放心的地方。

  「敕風旗也可以用,雖然不比軒轅劍好使,但不管怎麼說,不周山那個地方……」飛廉撇了撇嘴:「遇到什麽危險拿出我的信物,或者還能幫你一把。」

  妲己笑吟吟聽著,字字句句應承。她的笑意沒有半分負擔,倒是讓其他人也輕鬆了幾分。

  她離開之後,蚩尤輕嘖一聲:「這丫頭倒是不錯,不驕不躁,好像什麽事情都難不倒的樣子,讓人看著也安心。」

  「哪裡有真的那麼安心?」神農突然淡淡開口:「只是她不想讓我們擔心,所以才做出這種姿態,也或者……她只是不想讓自己認輸,才如此相信自己。」

  「哪個都好嗎,這丫頭這樣不是很不錯?」蚩尤不服氣地說。

  神農的神色稍稍有些恍惚:「堅持……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東西?就算再自信又能如何?不代表不會失敗,不會挫折,不會有危險……這樣的人無疑更強,因為他們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但卻也很脆弱,因為支持他們的鬥志消失的話,那就什麽都沒了。」

  「神農——」軒轅終於忍不住開口,神農卻似乎不想聽他說,於是立刻轉變話題:「不過,我想妲己該是無妨,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而且她很幸運,身邊有人*護、有人支持。」

  軒轅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全然忘記了,只餘苦澀。昔日的神農兵敗,獨自一人離開,去南方大地遍嘗百草之時,是不是就是這個想法呢?身邊沒有任何人,孤苦伶仃,遍嘗百草,直到再也不能支撐。

  不敢想也不敢問,以神農的能力,當日竟然死在斷腸草下。是失誤,還是當真生無可戀,所以才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他怕答案得到的那天,便是他們兩人當真萬劫不復之日。

  從軒轅墳出來之後,妲己立刻馬不停蹄,又開始安排諸多事宜。

  哪吒在旁邊看著,長大了嘴巴:「妲己姐,你好厲害,這麼一會兒就能井井有條了。這是要出去嗎?去哪裡?帶我一起好不好?」

  「傻小子,我是去辦正經事,而且很危險,怎麼帶著你?你乖乖呆在宮裡,我會讓喜媚照顧你的。」

  「不要!」哪吒立刻說:「妲己姐,你就帶我去吧~~~宮裡一點意思都沒有,除了好吃的好喝的,也沒有誰能跟我玩。危險的事情好啊,什麽事情越危險才越好玩!」

  妲己搖了搖頭:「你就知道玩,別的事情可以帶你去,但這件事情至關緊要,你乖乖呆在宮裡,若是無聊的話,我找人陪你玩就是。再者說,若是楊戩回來找不到我的話,你也要幫我說一聲才好。」

  「……好吧,既然是正事,那你小心一點。你自己一個人去?」

  「自然不會,待我想一想……」

  妲己坐在那裡發呆的時候,時間流逝,很快夜幕再次降臨。她看看天色,也是該休息的時候,第二天淩晨早早動身。

  剛躺下,侍女匆匆來報:「王后娘娘,禍事了!」

  妲己睜開眼睛,歎了口氣:「又怎麼了?」

  「稟王后娘娘,武成王的夫人自摘星樓跳下,死了!」

  沉默,然後妲己披衣起身,紂王還真是個急色鬼,到底還是把人給逼死了。這叫個什麽事兒呢?

  「我去看看,鑾駕上摘星樓。還有,這件事封鎖消息,若是誰讓黃妃知道了,他就等著被炮烙吧。」

  摘星樓上,紂王失魂落魄坐在那裡,兩眼發直,賈氏的屍體已經被搬走了,只留下一灘血。

  看到妲己來,紂王張了張嘴巴,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大王無需憂心,臣妾已經封鎖消息,連黃妃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宮外面。」

  紂王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一陣青一陣紅,然後憤怒道:「我已經給了她足夠的體面,甚至要封她為貴妃,她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人與人不同,她沒這個福氣侍奉王上,也就罷了。」妲己的聲音柔和,握住紂王的手,溫柔笑道:「王上別爲這個傷心,也無需在意,武成王的夫人賈氏入宮探病,親自侍疾,誰曾想天不假年,取藥途中逕自宮牆跌下,香消玉殞,實在讓人扼腕歎息。」

  紂王的神色一動,點了點頭:「是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妲己的笑意更深:「而王上深*黃妃,聽此噩耗深感惋惜,決定厚葬立碑,以慰忠臣。」

  紂王眼睛發亮,更是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梓童當真是賢德,是寡人的最大助力!」

  「王上別這麼說,臣妾身為王后,為王上排憂解難也是應當的。只是黃妃驟失長嫂,心情肯定很激動,也一定傷心,王上今晚應該好好去陪陪她才對。」

  「這是自然!那梓童你……」紂王帶了歉疚的神色。

  妲己立刻躬身施禮:「臣妾恭送王上。」

  在紂王看來,妲己簡直通情達理的不像話,而送走紂王后,妲己卻冷笑:「給本宮傳出消息去,就說本宮今日不在宮中,這幾日也都不在宮中。」

  「是。」


☆、落小鎮徒增是非

  妲己做下的,自然算在紂王頭上,而紂王做下的,妲己絕對不會承擔。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不是妲己的主意,她可以拋得一乾二淨,爲什麽要背黑鍋?

  叫上孔宣,兩人離開朝歌,將後事都交給喜媚。

  「你那個妹妹行嗎?」

  「沒什麼不行,喜媚的年紀不小,以前也不是沒進過宮廷。」妲己的速度很快:「反倒是我們,這件事情要難得多了,一路需小心。」

  「這個我知道,你只需擔心你自己就好,何時需要你來擔心我了?」

  「算是不需要吧,自從出了這事之後我就一直不安,也不知怎麼,像是要發生事情。反正這件事兒不簡單,發生什麽就發生了,沒什麼大不了。」

  「大不了就是死——這話不是你常說的。」

  「錯誤。」妲己挑眉道:「是最壞的情況是死,在死之前,自然要努力活著。」

  孔宣微笑,妲己很少看到他笑,每每看到都會怔忡一下,因為那張清冷的容顏掛上笑意,當真很漂亮。孔宣微笑道:「你最難得就是這點。」

  「會嗎?我倒是沒覺得,人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這麼做吧?」

  兩人的速度都不慢,向著不周山一路前進,風馳電掣。妲己沒有在路上耽擱時間,不過也記得軒轅劍,這柄劍在後世已經被神話了,她自然想要。

  只可惜一路都沒有反應,眼看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不周山,她免不得有些失望。

  「這是什麽?」孔宣一樣看了一路,可這符咒看起來簡單,內裡卻極為複雜,讓人弄不清楚。

  「是黃帝給我的符咒,說是能夠找到軒轅劍。」妲己晃了晃手掌,符咒還是沒半點反應:「也不知是不是被我洗手洗掉了,雖然我們的速度快,但也切切實實從神州大地這邊走到那邊,竟然半絲動靜都沒有。」

  孔宣很想敲她:「洗手能洗掉嗎?你確定你的用法對?」

  「法子是絕對沒錯,因為這個根本不必我使用,它會自己做出反應。」

  「我看看。」孔宣抓起妲己的手。誰知道他剛剛碰到符咒,一道刺目的黃光,符咒立刻便有了反應。

  孔宣無語,妲己也無語。

  須傾之後,妲己噗嗤一笑:「看來我和軒轅劍沒有緣分,你倒是差不多,去看看吧,若是能夠得到的話,也是一種機緣。」

  「軒轅氏的東西,我不好拿在手裡。」孔宣想也沒想拒絕。

  妲己立刻瞪眼:「有什麽不好的?讓你拿你就拿,這個機緣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還不知道珍惜!」

  「這不同。」孔宣淡淡道:「自從夏禹死後,軒轅劍在黃帝後裔中慢慢失傳,就算現在顯世,也不是我該擁有的。」

  妲己翻翻白眼:「這個更簡單啦,老祖宗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送給你用,誰又能說出什麽?」

  「…………老祖宗?」孔宣看著妲己,時至如今,他總算弄明白了妲己和軒轅墳下面那些人的關係。

  妲己吐了吐舌頭:「我本沒想瞞著你,只是你沒問。」

  「我知道,你沒有隱瞞我的必要。」孔宣只是覺得意外,黃帝後裔……竟然身為妖族。若是她的血脈被發掘出來,想必一定會非常優秀。可是要如何發掘……

  看到孔宣的表情,妲己就知道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不要再盯著我啦,快走,一會兒反應沒了失之交臂,看你會不會後悔!」

  說實話,這個倒是真不會……因為拿了軒轅劍,就等於承擔上一份責任,這是宿命也是使命,孔宣知道的很清楚。不過如今自己已經在幫助妲己,妲己又是黃帝后人,這就無所謂了。

  於是被妲己拉著走,卻不知道她爲什麽這麼著急……

  反應很強烈,這一路卻不近,一轉眼一個時辰過去,到地方的時候正是午時,太陽火辣辣的,烤的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妲己用手擋在眼睛上:「從早晨一直施法趕路到現在,累死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吃點東西吧?」

  孔宣隨意看了一圈:「前面有間茶館。」

  妲己搖頭:「我們駕雲快,往前找個小鎮去客棧吧,客棧裡好吃的東西多。」

  孔宣隨她去,心中暗笑,在王宮裡就知道,妲己是個貪嘴的,遇到好吃的什麽都顧不得。

  選了一家乾淨的客棧,讓上了幾樣小菜,孔宣乾脆叫了一壺酒,自斟自飲。他們坐的是視窗的位置,背光,小風淅淅吹著,倒是也很舒適愜意,值得多坐一會兒。

  妲己沒喝酒,她將孔宣的一隻手按在掌心封印上,觀察發出的光芒:「沒有剛才劇烈,但我掌心更燙了,看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孔宣抽回手:「當心,你若是讓普通人看到還無妨,但這鎮子有點不對勁。」

  「你是說空氣中瀰漫的腐臭氣?我早就聞到了,雖然很淡……但是狐狸的鼻子是很靈的。」妲己繼續大快朵頤:「無所謂,我們吃飽喝足就走,管他們那麼多?」

  孔宣慢慢抿酒,看著酒樓上的人。不光鎮子的氣息,就是這裡的人都很奇怪,像是角落裡那個婦人,四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姣好,可卻蒼白蒼白的,連嘴唇都一樣,而且不停左顧右盼,好像有人和她說一句話都能把她驚得跳起來。其他人也是如此,面色蒼白兩眼發直,怎麼看怎麼不像活人。

  這麼觀察著,連喝酒都沒味道,孔宣放下酒杯,靜待妲己吃完。

  他在看著旁人,旁人未嘗不在看著他們。這一對男女都十分優秀,看起來便是金童玉女一般,和這個小鎮的氣氛格格不入。這樣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會吸引人的目光,更何況是這個死氣沉沉的所在?

  很快,他們旁邊的桌子就都坐了人,一桌是個老者帶著同樣老邁的妻子,另一桌則是少年公子,帶著自己的保鏢和使女。

  妲己微微挑眉,抬眸看了一眼孔宣。

  孔宣沉下面色,妲己出門已經掩過了八分豔色,卻也仍然是容貌姣好,難保不會引人覬覦,惹下些禍端。

  被孔宣瞪了一眼,妲己稍稍有些委屈,這個可當真不是自己的錯,她已經用法術掩飾自己的容貌,可就是這樣又能如何?好歹一個女生,總不能把自己變成醜八怪吧。

  那對夫婦還好,正襟危坐一動不動,但是那個公子卻不正經,一雙桃花眼飄來飄去,時不時往妲己的臉上盯,淫邪的目光很像在舔著這張臉一樣,目的顯而易見。

  妲己有些蠢蠢欲動,被這麼盯著還沒有動作就是白癡了,她不介意讓這個男人知道,什麽人是自己絕對不該覬覦的。

  孔宣卻按住了她的手:「別亂動。」

  妲己挑眉:「我自然有我的做法,你別管就是了。」她從不肯吃這個虧,被這般眼光看著,怎可能不報復?

  「他不對勁。」孔宣簡單地說。

  「這個鎮子都不對勁,每個人——」妲己突然不說了,她明白孔宣的不對勁是指什麽,自己掌上的符咒竟然有反應!

  「開什麼玩笑……」就算符咒有反應,就算有軒轅劍的線索,也不至於在這種一看就是紈絝子弟的人身上吧?

  「孔宣,我再一次覺得,這東西肯定壞掉了。」她正色說道。

  「胡鬧。」孔宣輕叱,示意她乖乖坐著,既然有線索,就要好好看清楚。

  妲己撇了撇嘴,敢情不是孔宣被人盯著看,這樣真讓人不舒服。

  沒多久,那公子可能看夠了,也可能是越來越喜歡,乾脆站起身,站在他們這張桌子旁邊,對著妲己嘖嘖稱讚。

  妲己心煩,面上卻笑了起來:「這位公子,莫非找奴家有事嗎?」

  「有事,而且不是小事。」那公子用感歎的聲音說:「美人如斯,如花似玉,怎麼能叫本公子不心動神馳,想要結交一番呢?」

  妲己臉色微紅,低下頭,露出細嫩白皙的頸項:「奴家怎能當公子如此誇讚?」

  「當得起,當得起……」這男子早已經色欲燻心,口中說話,伸手就往妲己臉上摸了過去。

  孔宣眉頭一皺,妲己還沒有出手,他已經手指微動,將這個少年公子甩飛出去,重重砸在一邊。軒轅劍的線索重要,不代表要任人欺侮。

  妲己勾起嘴角,心中的怒火消失無蹤,孔宣也不是個脾氣好的,竟然還對自己說教。

  似笑非笑道:「不是不出手嗎?我都忍住了,你倒是沒忍住呢。」

  「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孔宣簡單開口。自己的女伴被欺負了,臉上能有光嗎?

  「出手了便出手了吧,一個這樣的傢伙,難道還愁問不出東西來?」妲己走上前,將這個已經快成爛泥的公子拎起,眸光一閃,對方的眼神立刻無比渙散。妲己也懶得對這種人問話,直接刺探腦海,探尋記憶,然後就把他拋到一邊。

  那群保鏢立刻接住人的時候,這位的口水都流下來了。妲己的做法很容易把人弄成白癡,他只是暫時的神智錯亂,已經不錯了。能碰她的男人只有楊戩,爲了虛與委蛇,對她動手動腳卻沒死的男人只有一個紂王,不會再有第二個。

  「看來是家學淵源呢,這是個不成器的,他們家裡還有個大公子,看來才是我們的目標。」妲己的聲音快速而低沉:「先離開這裡吧,然後我們再去探一圈。」

  孔宣點頭起身,拂開擋路的人,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走掉。

  那公子終於蘇醒之後,眼裡還哪裡有迷戀之色?滿滿都是憤恨。他的聲音還沒止住顫抖,身體也站不穩,卻惡狠狠地說:「給我查!查出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再說孔宣和妲己離開那裡之後,一路便覺得不對勁,身後有四道視線,一直久久不離。

  這視線實在太灼熱了,實在是一點不上檔次的跟蹤,不可能不被人發現。以為是剛剛的哪個保鏢護衛,於是妲己帶著殺氣轉身,身形轉瞬來到對方眼前。

  「噗通!」對方當即下跪,然後開始不停磕頭。

  「求求小姐!求求先生!救救我女兒吧——!!」

  妲己木住了,回頭去看孔宣,啥情況這是?

  孔宣走過來,看著跪地磕頭的人,正是在酒樓上坐在他們身邊的兩個老人。

  「起來,慢慢說。」

  「多謝先生。」老頭和老太太互相攙扶著站起,聲音哽咽,半天才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孔宣教訓的那個公子是當地大戶,可以說一手遮天,連縣丞都要聽他們家的。只是這大戶人品不怎麼樣,一家三個孩子,兩男一女,都是欺男霸女都貨色。

  不過這家人的確厲害,老一輩據說和王室有關,手段也很強勢,年少這一輩,雖然二公子和三小姐都很草包,大公子卻是個人才,甚至能用驚采絕豔來形容。

  「驚采絕豔的大公子……是他自己說,他們和王室有關?」

  「是,小老兒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是什麽王室,只是我的閨女……我的閨女今年才十五,小老兒實在不想她羊入虎口,那大公子已經有十八房妻妾了啊!公子,小姐,小老兒看你們是善良的,又有能力,請幫幫我吧!」

  這倒是湊巧撞上來,妲己還在頭疼自己要怎麼潛入,畢竟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於是她攙扶著老丈,笑容溫婉可人:「不必著急,帶我們去你家裡,然後我們慢慢


☆、王者之劍一探路

  事情其實很簡單,甚至不用說,妲己就能猜出來。

  無非是小家碧玉的女子,被那位大公子看上了,於是下了聘禮,訂了婚期,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就這麼辦了。

  那老丈還生怕說服不了妲己和孔宣,絮絮叨叨,又說了一些這一家人橫行鄉里的事情,希望有人能夠替天行道。

  妲己輕笑:「原來如此,這事不難辦,交給我們就好。孔宣,你說是不是?」

  「的確不難,但也不易,既然你們要我們幫忙,便要事事遵從。」

  那老丈忙不迭點頭:「只要能救我的小女兒,什麽事都可以!」

  給他們收拾了一間乾淨的屋子,老丈和他妻子都退下了,雖然仍然忐忑不安,卻也不敢問什麽。

  「你答應的如此胸有成竹,打算如何做?」

  「一切看你,並非看我,胸有成竹的也不是我。」孔宣如此說。

  妲己撇了撇嘴:「你倒是瞭解了?我剛剛看了一下,說來也巧,這姑娘和我的長相有幾分相似。這樣就好辦,我假扮她,大大方方嫁進去就是了。」

  「這法子……倒是全了我們的事情。」孔宣沒有說出口的話,他相信妲己會懂。全了他們,卻虧了這姑娘。日後他們離開,無論結果如何,這姑娘便是個已經嫁了的人,再沒有未來了。

  「那是我們的事情重,還是這姑娘的事情重?」

  「此事並無輕重之分,你既然答應了,又為何不能做到?」一諾千金,並非單指君子,就算只是女子,但妲己是一國之後,為何做不到?

  「是以你在乎的不是這家人的平安,而是我的承諾?」妲己想了想:「好,聽起來不錯。那麼我聽你的,想其他法子就是。」

  第二日一早,那老叟夫婦發現自己請來幫忙的人房內空了,立刻萬念俱灰。今天就要來迎親,本以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沒想到卻還是不成。

  難道他們的女兒註定難逃此劫?

  正面面相覷,想著還不如死了得好,外面突然傳來呼喚的聲音:「姨丈,姨母?」

  老叟狐疑出門,他和娘子早都沒什麼親戚了,可這聲音聽起來是在門口。

  剛他出門,他便看到了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笑意盈盈,如花似玉,看到他便親熱過來:「姨丈,好久沒來看你和姨母了,這麼多年可好嗎?表妹怎麼樣?」

  老叟細看時,竟是昨夜那個女孩,樣貌還能看出影子,卻實在美麗了不少,美得讓人心顫。

  「小姐你——」

  妲己立刻低聲道:「想救你的女兒就聽我的,我就是你的遠房親戚。」

  那老叟一愣,只能諾諾連聲。妲己拉著他走進屋內,這才收斂了笑容。

  「從今日起,我便是夫人數年不見得娘家晚輩,那大公子既然好色,必然不會放過我,屆時以我換你家的女兒,他一定應允。」

  老叟一愣,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那老太太先連連搖頭:「這樣不可,這樣不可……小姐,這樣我們是害了你啊!」

  「放心,我不會有事,我有我的打算,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妲己安撫道:「只是今日之後,你們最好從沒見過我,也從來不知道我這個人,這才是能夠繼續安穩度日的辦法。還有……」看了一眼縮在一邊,膽怯的小姑娘,妲己的笑意更加柔和:「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只是姑娘大了也要出嫁的,這般的容貌,早早嫁出去才沒有更大的麻煩。」

  「是……多謝小姐!」老丈終於跪在地下,五體投地。

  要讓那大公子看上很容易,光是這容貌便已足夠,再加上妲己做足了戲碼,在迎親的人面前怒斥對方的欺壓良善,最後無能為力,甘願以身相替。

  那大公子本就是見色起意,如今有更好顏色送上門,爲什麽不要?這一家他知根知底,都是窮苦人家而已,八輩子祖上就沒有一個做官為商的,世世代代的泥腿子,他們的親戚又能如何?就算知道這姑娘有幾分拳腳,也當是看耍猴戲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帶回家的是怎樣一個瘟神煞星。

  爲了讓那老丈能認出來,妲己減弱了自己的法術,遇到那大公子時,則更加減弱,與原本的模樣已經大不相同。

  那個二公子在家,哼哼著對家人抱怨自己昨天遇到的事情,卻也認不出妲己。看到妲己的容貌他出了一會兒神,羡慕自家大哥的好運氣,去強搶民女,竟然能換到一個更好的。

  羡慕歸羡慕,卻不敢動妲己,這世上若是有一個讓他懼怕的人,便是他大哥了。

  對於女子,大公子向來是手到擒來,便共赴巫山雲雨,喜歡了寵幾天,不喜歡丟一邊。但這個太漂亮,他也不想輕慢,陰柔的臉上多了一分溫柔之意,也算是個美男子。

  「既然入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了,你也不必怕,對於我的女人我自會好好對待。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蘇……小小。」妲己低聲說,隨即帶上了一絲堅毅:「我沒有怕,我也不會怕!我是代我表妹來的,既然不會後悔,爲什麽要怕!」

  大公子輕笑:「哦?我覺得奇怪,你和你姨母是多年未見的親戚了,有那麼濃厚的親情嗎?竟然不顧自身,也要救你的表妹?」

  妲己抿唇:「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說吧,我多瞭解你一些,你多瞭解我一些,對你我彼此都有好處——尤其是對你。」

  聽了這話,妲己才低聲道:「我本就是孤身一人,父母雙亡,只抱著試試看的念頭來這裡尋親,沒想到……既然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自然會全力保他們一家周全。」說到這裡,她瞪著大公子:「如今我已經以身相替,如果你再找他們麻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大公子一笑:「是嗎?我倒是不見得,你若不放過我,恐怕只有在床上找機會了。」他離得太近,話語又太曖昧,看到妲己的頸項上泛出一排小疙瘩,引人*憐,他才滿意坐直身體:「今晚才是洞房花燭夜,我不會那麼急性,從今日起這就是你的閨房,好好準備吧。」

  他離開,臨走前叫門外的侍衛好好守著,已經快入口的食物,不希望再出任何差錯。

  不過到底只是普通人,就算那兩個侍衛盯得再緊,對妲己而言也沒用,隨便一個遮罩的法術,剛剛用出,便看到孔宣出現在房間內,竟看不出是從哪裡進來的。

  妲己知道,自己和他的實力之差還很遠,這可是能與聖人一戰的傢伙,於是也並不在意:「不是讓你先去不周山,回來這麼快?」

  「不周山一切如常,我倒是真看不出什麽。」孔宣坐下,淡然開口:「如今你這樣子——?」

  「略有更改而已,雖說是小地方,但我日日召見諸位大臣,前一陣子還曾伴駕親征,保不齊會有人認識我,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你心思倒是細密,出的主意卻時時驚險。」就像這件事情,有一百個辦法,她偏偏選了最危險,雖然成效也最大的一個。

  「我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要做的事很多呢,況且,這群人……我還真沒放在眼裡。」妲己沒放在眼裡,孔宣也是一樣,站在他們這個高度,這一家人就跟跳樑小丑一樣,就算有點本事又如何?

  「那大公子是修道之人。」

  「修為不深,而且走的是歪門邪道。」妲己回答:「靠近我就發現了,不說走的是歪門邪道也差不多。」

  「那麼,王族?」

  「什麽王族,有那麼一點點上古血脈,還是魔族的,八竿子扯不上邊兒,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軒轅劍,於是樂呵呵說自己是什麽王族……真會開玩笑。」

  「既然如此,查出軒轅劍的位置,拿走就是。」

  「我也是這個想法,卻不知有沒有那麼簡單。」妲己輕鬆地說:「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我拖住這位大公子,你去找好了,找到我們就走。地震在即,也沒工夫在這裡浪費時間。」

  妲己的話向來說得無情,孔宣已經習慣,兩人商議妥當,便都雙雙準備。

  入夜,府內燈火通明,那大公子顯然很喜歡妲己,大擺筵席,竟和娶妻差不多了。

  妲己沒有蓋頭,容色姣好坐在那裡,感受四周的祝福……當然還有殺人的目光。

  她覺得好笑,以這位大公子的做派,這裡的女人不知道多少是被強搶來的,如今竟似也習慣了,一個個鼓足了勁兒勾心鬥角、爭寵奪*。如今面對自己,也像來了一個新敵人一般,生怕自己被打入冷宮。

  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這一笑,多少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

  大公子往旁邊走了一步,特意露出妲己的樣子,帶著得意的神色。他的佔有欲沒有那麼強,換妻的事情也做過,旁人看他的女人,那是證明他的眼光好。只是欣賞歸欣賞,在自己還沒有品嘗之前,不會讓其他男人觸碰分毫。

  這裡的氣氛真奇怪……妲己扯了扯衣領,歡樂是歡樂,嫉妒是嫉妒,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是這種腐臭的氣息,淡淡的血味……那是瀰漫在這個城鎮裡的味道,竟然都來自這個宅院。軒轅劍是上古神兵,它能存在的地方,至少不該有這些讓人作嘔的味道。這一家人雖然都不是好東西,但身為人類,是不可能留下這種味道的。

  這棟房子還有其他問題,自己現在不知道的問題……

  孔宣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來?也罷,不需要擔心那只孔雀,以他的本事,做什麽事情都綽綽有餘,一點點麻煩算什麽?

  於是收斂了笑容,好像認命一樣低著頭,寬大的紅色袍袖下,畢雨幡卻悄悄展開。

  落雨紛紛,由小至大,給這片大地添上一抹悄無聲息的殺機。

  雨……有些沉。

  抬起頭,孔宣摸了一下落在臉頰上的雨點,感受其中的力量。妲己動手了,看來還是按捺不住,不打算真的入洞房吧?那男子的長相倒是不錯,只是太過陰沉了,總給人不好的感覺,每每靠近的時候,總會有寒毛直豎的感覺。

  走在小雨中,雨滴掩蓋了他的身形,悄然而來,倏然而去。整個宅院的空氣讓人不舒服,好像死人的墓地一般,而不像住家。

  他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鎖定了一個地方。那是後宅的一間小屋,佈置的很像女性的居室,也是在後院的那些女人居所中間,可是那裡不安的預感最強烈,反應也最大。

  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好了……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妲己沒來的時候,自己什麽也不能做。

  入洞房,這對於妲己來說不是第一次了。好笑的是,第一次不是跟自己*的人,第二次也不是跟自己*的人,都是爲了某種目的。

  甚至連法術都懶得用,直接打暈了大公子,脫掉繁瑣厚重的外衣,化作一陣清風飛了出去。

  第二日自己也有說辭,沒準備好怎樣?自己是被強搶來的,還不准反抗嗎?

  順著痕跡找到孔宣,妲己一愣:「那個……孔大帥哥,孔先生,孔雀,你……幹什麼呢?」

  這是個什麽姿勢啊!!

悠于 2015-12-20 14:35

☆、魔神後裔悄然出

  孔宣不理妲己的崩潰,抬起頭,於是這個姿勢就更加搞笑。

  妲己抽搐,手指顫抖:「孔……宣!你行行好,不要破壞自己的形象!」往那裡一蹲,兩腳分開,再加上抬頭看著自己的姿勢,怎麼看怎麼像便秘!再好的形象都被破壞殆盡了。

  孔宣對她揮手:「過來,和我一樣。」

  妲己立刻搖頭:「我不幹!這麼丟面子的事情,打死我我也不幹!」

  丟面子?

  孔宣看看自己的姿勢,站起身來:「你的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整天整日胡思亂想。到我這裡來,同樣的姿勢,你就可以看到我剛剛看到的東西。

  妲己也只是說說,如今是辦正經事的時候,怎會在乎這個?於是她蹲下,身體儘量壓低,頭側向一邊,一隻眼睛果然看到了。

  密密麻麻的絲線,捆縛著中央的東西,因為捆得有點高,妲己又努力將腦袋壓低了點,沒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姿勢和剛剛孔宣一樣。她看到了一個劍柄,很古老,透著青銅的顏色,妲己想,或許這個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立刻站起身,太急了反而有點頭暈,妲己晃晃腦袋,扶著孔宣伸出的手:「沒事,你也知道我近來身體一直沒怎麼恢復,雖說不舒服,倒也不妨礙,只是有點像低血糖而已。」

  「低血糖。」孔宣重複了一遍:「什麼意思?」

  「沒什麼。」妲己笑笑:「這家人不是擁有軒轅劍,而是囚禁了軒轅劍?」

  「看樣子的確是如此,不是神族。」

  「這味道也不會是神族,噁心死了。」妲己揮了揮手:「這樣,我回去探探那位大公子的口風,你想辦法進去,只要軒轅劍能夠拿到手的話,其他都不重要。」

  「這禁制並不難,軒轅劍畢竟是死物,才會無法掙脫。」孔宣輕聲道:「倒是那位大公子極為奇怪,身上陰氣極重,還交雜著其他力量,你若回去,反而要小心你自己。」

  「我知,你也別太小看我的力量,雖說我現在身體不濟,力量卻不減反增。」將孔宣推走,看著他遠去,說實話,真不知道應該擔心他多一些,還是擔心自己多一些。

  總之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她也該回去,和那位大公子好好懇談一番。故作柔弱?她想沒有必要,或許連自己的身份都不必再隱瞞,若是魔族的話,那麼她有一個小小的想法。

  叫醒了大公子,她在旁邊帶笑看著,徹底清醒的一瞬間,大公子立刻掐住她的脖子,打算將她壓制在床板上。但是妲己身子一扭,也不知道怎麼動作的,竟然如遊魚般滑開了。

  「你……法力?」這一瞬間的發現讓大公子壓下怒火,也壓下了欲念:「那家老農的遠房親戚?我看不是吧。」

  妲己媚意全開,一條狐狸尾巴顯露出來,在臉頰上掃來掃去。

  「狐狸?一般的狐狸精可逃不過我的眼睛,你的身份肯定與眾不同,而且……力量不錯。」大公子露出笑容:「怎麼?你是聽說了本公子的事情,心血來潮想和本公子玩玩?我倒是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你的遊戲我可沒興趣。」妲己拍開他的手:「我來只有一個目的,如果大公子夠聰明,便應該放下你的念頭,看看是否跟我合作。」

  「合作?那也要有足夠的實力才可以。你只是一直小小的狐妖,憑什麼和我合作?我倒要看看——」根本沒把妲己看在眼裡,他就那樣伸出手,對著妲己的頭髮抓了過去。

  若是剛才還有些憐香惜玉的心情,現在他卻是要讓這只膽大的狐狸吃點苦頭。

  妲己勾起嘴角,突然轉頭道:「你瞧,這小雨淅淅瀝瀝,從婚禮開始到現在下了很久了。」

  大公子沒看到妲己做了什麼手腳,或者說,他只是看到妲己翻了一下掌,一樣小小的東西一閃而沒,外面立刻暴雨傾盆如注,雨水順著窗臺流了進來,匯成一條小溪,流向他腳底。

  「這樣可以了吧?展現我的力量,你是否就願意同我公平交易?不過說實在的,真的很麻煩呢。」

  妲己把玩著手中的小小六角幡。這旗幡就像個玩具一樣,但大公子卻再也不敢小覷。

  「你……這可是畢雨幡?」

  「認識畢雨幡,一如我所料,你果然是魔族。」妲己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你若不信,莫非還要我將敕風旗也拿出來嗎?」

  大公子盯著妲己看了半晌,話語變得小心翼翼:「你……莫非是那兩位大人的後裔?」

  妲己摸摸自己的臉頰:「我知道我有些不像,屏扆前輩端莊萬千,飛廉前輩則威嚴無比,和他們相比,我實在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女人了。」

  這次的驚嚇不比剛剛少,連樣貌都能這樣輕易說出,必不是後輩小生那麼簡單。大公子猛地站直身體,半天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便見他突然躬身作揖:「見過魔神後人。」

  妲己笑了,這傢伙果然能屈能伸,於是也不糾正自己的身份:「起吧,我說過讓你與我合作,又不是讓你來拜我的。」

  大公子直起身體,眼中閃閃發光:「這真是驚喜,我風家一直是旁系別支,沒想到近日有嫡系子孫拜訪。想必你是知道我風家的事情才找來吧?既然如此,小姐何必用這種方式?」

  「我的身份不能隨意暴露,做一件事情總要知道到底值得與否。」妲己淡淡道:「你那弟弟當真十足的草包一個,還好你不錯,否則明日你便見不到我了。」

  「家門不幸,倒讓小姐見笑了。」大公子恭敬開口:「不管小姐想要做什麼,只要說出來,我一定全力幫助!」

  「這敢情好,既然你這麼乾脆,我也就不和你多繞彎子。」妲己也是一副極為爽快俐落的模樣:「家裡出了點事情。至於什麼事情……我現在倒是真不好和你說,只是事情嚴重,需要軒轅劍來力挽狂瀾,我多番查訪,才知道它是在你這裡。」

  「軒轅劍的確在我這裡,此事事關機密,從來無人知曉,小姐……」

  「我自有我的法子知道,也絕不會說出去,放心。但我的確急迫需要,大公子是否可以暫借?」

  「只是暫借,當然可以,但是情況有點複雜,雖然我手中有軒轅劍,但那不愧是軒轅黃帝的神兵,一點兒也不聽使喚,真是讓我頭疼萬分。」

  「看看再說,世事無絕對,什麼事情還不都是一樣的?」妲己笑意盈盈,示意大公子帶她同去。

  大公子眼眸微閃:「小姐,如今天色也已經晚了,夜幕下一切更難控制,不如明日如何?軒轅劍放在那裡,跑不了的。」

  對方不急不緩,而且恭恭敬敬,妲己倒是不好急促了。

  「也罷,那就明天,不過今日——」看看床榻,又看看大公子,勾起一抹笑容:「我的身份不希望旁人知道,這要如何處理呢?」

  「外間有軟榻,我將侍女僕人都遣出去,在軟榻上睡一晚就好,小姐不必擔心。」

  妲己滿意笑道:「好,我用了這法子還讓你失去了一個美人,事成之後自會補償,你放心,是很好很好的補償。」

  「那就多謝小姐了。」

  離開內室,大公子站了好一會兒,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以最隱秘的方式側耳細聽。直到確定妲己睡著了,他才沉著臉快步走出去。

  「給我叫二少爺和三小姐過來,我們要馬上去覲見老爺子。」

  忠心?實在不好意思,他可沒有這種東西。妲己的到來是一個契機,讓他們可以更進一步,讓家族的力量可以更上一層樓!只要,他能把握住這個契機!

  「你說的都是真的?」

  在這個老人面前,大公子顯得恭恭敬敬:「是,孫兒是不會認錯畢雨幡的,據她所說,連敕風旗她都有。孫兒仔細看了她的樣子,不像作假。」

  那二少爺立刻嗤之以鼻:「那有什麼難的?大哥,反正你已經娶了,用些手段,難道還不能把這個女人乖乖抓在手裡?」

  想也沒想,大公子便給了他一巴掌:「蠢貨!」

  二少爺幾乎被打懵了,他一直害怕這個大哥,也不敢頂嘴,只能捂著臉頰,委屈地站在一邊。

  大公子歎了口氣:「你真以為這只是個普通女人?告訴你,你今日在鎮上碰到的女子九成就是她,我不敢信任她正因為如此,她還有一個強大的同伴隱藏暗中!你就是這樣,一見到女人,腦子都不會轉彎了!如果再不改了這個毛病,你就不用出門了!」

  「是,大哥……」二少爺諾諾連聲。

  「老祖宗,事情大抵就是如此,我看這女子不會與我們同謀,與其費盡心機將她拉入我們的陣營,不若吸收她的力量,拿到敕風旗與畢雨幡,還怕我們家沒有來日嗎?」

  「這倒也是個主意,但你要有把握,能掌握兩大魔器的人,力量定然不弱。」

  「這個老祖宗請放心,我自有辦法,那地方既然困得住軒轅劍,也能困得住她——不管她有多大力量。」

  「嗯…………」老祖宗沉吟著,突然沉聲道:「你在算計她,他未嘗不在算計你,立刻派人秘密守衛軒轅劍,在我們想要的沒到手之前,不能輕易將籌碼付了出去。」

  「這點請老祖宗放心,孫兒早已經這麼做了。」

  鬍子花白的老頭這才滿意點頭:「很好,你放手去做就是,這件事情交給你我放心。至於你們兩個,別給你們大哥拖後腿,老實在自己房間裡呆著,我就知足了。」

  作為風家最年長的一位,他很清楚,這一輩就這麼一個出挑的,其他別說辦事,連做人都有問題,不添亂就不錯了。」

  三小姐吃吃地笑,紅飛雙頰:「聽說這個女子的同伴是個不錯的,有力量,也很俊俏,說不定能用,到時候留給我雙修好了。」

  大公子淡淡道:「能留自然可以給你留下,但是事情辦完之前,你們倆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一個都不許搗亂!尤其是你,小武,你不許去接近那個女人。」

  風叔武點了點頭,倒是有那麼一絲不甘願。

  妲己睡著了?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如果她能睡覺,那也未免太沒心沒肺了。

  她只是裝睡,待這位大公子走後,立刻元神出竅,將他們的一言一行全部盡收眼底。

  被算計了呢……不生氣,因為是意料之中的事。這大公子態度改變太快,也太恭敬,怎麼可能讓人信服?勾心鬥角,你算計我我也算計你,到頭來不過是看誰更厲害一點。

  沒有回去,抓緊時間去找孔宣,在他脖子後面猛吹冷氣。

  孔宣一把將她抓下來:「又胡鬧。」

  「我是特地來看看你的呢,你怎麼還沒進去?我以為你已經拿到手了。」

  「沒有那麼容易,你看看裡面。」

  孔宣如今站在密室門口,看守密室的門衛早已經被他打暈扔到一邊,許是軒轅劍就在眼前的關係,孔宣手下留情,並沒有多傷人命。

  妲己細細看去,果然發現不妥之處,那些所謂的絲線並非絲線,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竟然全部都是法力,而且盡皆是陰毒的法力,地面恍若溝渠,又細又長連成一片,裡面緩緩流動著人類的鮮血。

  妲己鼻尖一動,立刻轉頭。妖族的天性擺在那裡,她平日吃下那麼多美味食物,不僅僅是因為好吃,還是因為缺乏血食的緣故。殺人這種事情她已經很平淡,可是吃人……就算再如何誘惑,她也絕對克制。

  孔宣也知道妲己從來不吃血食,點了點她,白色的一道輕光在她四周環繞,暫時隔絕了氣味。

  妲己對孔宣笑了笑,才繼續研究這個血槽,頭也不抬地說:「沒事,只是這個血的味道太誘人,不像一般的人血,我才有一點點不舒服,聞著……像是最甜美血液的味道。」

  「最甜美血液?」

  「嗯,便是嬰兒的血,而且很新鮮。」妲己的面色陰沉:「新鮮的嬰兒血緩緩流動,看來是維持法陣的,這一家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你已確定了他們是魔族?」

  「已確定。」

  「那麼殺人就很正常,從早古時便一貫如此。」孔宣上前一步,空間中的氣氛立刻變了。

  「你退後些,我要破陣了。」


☆、不周封印悄鬆動

  既然不是什麼好人,孔宣也就一點負擔都沒有,力量爆發,便是一切摧毀殆盡。

  在他力量爆發的時候,妲己已經遠遠躲開,躲到什麼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看到來人之後,更是直接遠遁,元神回自己身體去了。

  開玩笑~孔宣在那裡發飆,他被人看到不打緊,自己若是被人看到,以後的事情還怎麼做?

  回到自己的身體後才是真睡,睡不到兩個時辰,便被外面的喧鬧聲吵了起來。

  妲己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讓自己混沌的大腦清醒一些,然後看向窗外。若是大公子想,他不會讓任何聲音傳進來,既然聽在自己耳中,也就是說,需要讓自己知道。

  坐起身整理衣物,推開門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你醒了?」大公子雖然說是一臉愁緒,但看到妲己還是露出溫柔之色。

  妲己眼眸微閃,在外人面前自己還是他的妾?於是低下頭,同樣顯得順從:「是,沒太睡好,不過也沒有大礙。」

  「那就好,你若是身體不適的話,難免我還要擔心。」大公子攬著她的肩膀,察覺到妲己一瞬間的僵硬,立刻低聲說:「出了點事情,我帶小姐去看。」

  妲己於是不掙扎,一路隨著他去,心內已經猜出是什麼事情。

  果然,他們到達的就是密室那裡,但是現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一片狼藉。孔宣的力量有這麼強嗎?法力凝固的血槽全然被翻開,絲線狀的痕跡一點也看不見,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簡直像暴風過境。

  至於軒轅劍,自然早已不可能在這裡,消失無蹤。

  明知道是誰幹的,妲己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大公子,你別告訴我這就是存放軒轅劍的地方。」

  大公子點了點頭:「的確就是此處,我真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打軒轅劍的主意!」

  「軒轅劍是上古神兵,有人打它的主意也正常,奇怪的是……我剛剛到來,這柄至關重要之物竟然就丟失了。」妲己上前兩步,觀察四周,順便也脫離了大公子的掌控:「摧毀得這麼乾淨……時間又這麼湊巧,難道你們不懷疑我嗎?」

  大公子立刻道:「怎麼會懷疑小姐?小姐是帶著誠意來的,又有寶物為證,我絕對不會懷疑。」

  「是嗎?」妲己輕嗤一聲:「但我卻懷疑你們。多巧啊,我昨晚上提起軒轅劍,今日就被盜了。如此軒然大波,竟然到早上才熙熙攘攘……」妲己搖了搖頭:「你若不想外借就罷了,也不必留我在此,浪費我的時間。我的事情很重要,自然應該分秒必爭。」

  見妲己轉頭要走,大公子急了,連忙抓住她的手臂,又立刻放開:「小姐請恕我無禮,這件事的確與我們無關,的確是有人來襲!我只是不想影響小姐休息,所以才……小姐請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

  「也罷,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若是真的不信你,也不會讓你幫我辦這件事了。」妲己微微皺眉道:「有所傷亡吧?那就先辦你們的事情吧,不必在意我。」

  「是,多謝小姐體諒。」

  離開那裡之後,妲己掛著淺笑,身形一閃,便擺脫了跟蹤自己的人,消失在宅院內。

  孔宣在後面小巷等著,妲己一落地便淺笑盈盈:「不錯哦,第一次出手就得到了。怎麼樣?是真的軒轅劍嗎?」

  「是真的。」孔宣淡淡道:「但我並未拿到,差了一步。」

  妲己一愣:「那地方不是你破壞的?我看了一圈,的確是你的手筆沒錯。」

  「是我破壞,但是血河反撲激烈,將軒轅劍吸入,我沒有拿到手。」孔宣看看天色:「兩個時辰以後立刻前去解決此事,我見軒轅劍的樣子不妥,只怕那血河是極為兇險之物,已經將軒轅劍的聖性抹去不少,再耽擱下去,上古神兵就會成為一柄普通的劍。」

  妲己見孔宣面色沉重,臉色也陰沉下來:「怎麼會……軒轅劍是黃帝佩劍,從古至今更不知吸收了多少英靈,這些傢伙有什麼能耐……」

  「魔族總有魔族的辦法,何況是如此邪惡的血陣?」

  妲己沉默,突然道:「現在就過去,看准機會進去看看。我倒想見識見識……那血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是對方疏于防備,以妲己和孔宣的能耐,想要瞞過那些耳目太簡單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算什麼,就算從身邊溜過去,對方也根本不會察覺。

  密室之內還有密室,孔宣上次就已經發現,只是沒有在意。此次和妲己前去,未曾想內裡並沒有機關重重,反而觸目驚心!

  妲己的臉色微微發黑,拳頭不自覺攥緊:「這幫……禽獸敗類!」

  這間密室不大,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四周牆壁上掛了一圈共九個鐵鉤,每個鐵鉤上勾著一個嬰兒——還活著的嬰兒!這些嬰兒身上都塗了藥,嘴裡塞了千年的山參吊命,而腳掌心劃了一道口子,鮮活的血液一點點流下,直到生命消耗殆盡為止。

  妲己蹲□,小心翼翼沾了一點血,放在舌尖一舔。

  血是新鮮的,四周凝固的卻已有了些日子,甚至有了些年頭。而且……妲己立刻將這口血吐出,含有劇毒!這些孩子的身體已經廢了……只是等死的活死人。若是永遠活著的九個嬰兒,死了便換新,那他們是要殺掉多少孩子?

  妲己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滿目殺機。

  「孔宣,需要你幫我個忙了……」

  孔宣知道妲己指的是什麼,黑色的光芒溢出,以最溫柔的方式,將所有的孩子生命全部抹殺。

  「這人留不得。」妲己輕聲說。

  「自然留不得,但是——」孔宣看著中間那個不大不小的血池,軒轅劍在其中沉浮:「先要把這個解決才可以。」

  「說得也是……」妲己微微咬著嘴唇,思索不停:「孔宣,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沒有,我對軒轅劍不瞭解,若是破壞這個血池可以,誰知道會不會損傷劍身?還是要你出手。」

  「我若是瞭解的話,還用這麼麻煩?」妲己伸出手,試著力量散發。

  血池立刻有了反應,暗潮洶湧,差點兒沒把她整個兒人彈起來。搖搖頭,這樣還是不成。血池、嬰兒、劇毒、聖性……妲己抓了抓腦袋,無意間看見了自己掌心的符咒。

  「…………有辦法了。」她歎了口氣:「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每次倒楣的都是我?」

  挽起袖子,張開五指,妲己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按向血池。

  孔宣抓住她的手腕:「找死?這些可和嬰兒流出的血全然不同。」

  「我知道,這符咒若是能跑到你身上,我絕對讓你來做,絕不客氣。」掙開他的手,妲己按向血池,立刻各種嘶嘶啦啦的聲音傳來,幾乎能夠銷肉毀骨。

  疼……是相當疼,妲己皺著眉頭,等待疼痛過去。她是有所準備的,不至於受傷太嚴重,拿到軒轅劍付出點代價,很值得。

  兩股力量的衝擊總是會有一方傾軋過另外一方,妲己很幸運,在手掌上的保護被破壞之前,血池終於恢復平靜,好像一潭死水。妲己一把抓住軒轅劍,拽了出來。

  孔宣的白光籠罩上去,護住了妲己的手,最後那一次發力,妲己緊緊抓住軒轅劍的劍柄,五指已經無法動彈了。掌心的符咒和軒轅劍共鳴,倒是為她減輕了一些疼痛。

  抬頭一笑:「拿到了。」

  「的確……是拿到了,恭喜小姐。」一個陰柔的聲音突然說。

  妲己突然覺得身體一沉,剛沾過血的手變得千斤重,拉扯著身體都無法動彈。她能夠察覺到孔宣在自己身後出手,擋下了襲向自己的攻擊。

  於是才微微側頭,看到了大公子,還有他身後的一群人。「我知道你不會放心我,也猜測你會來找我的麻煩,卻沒想到你如此沉得住氣,等到此時才出現。」

  「這個自然,小姐如此美麗典雅,總不能拿著一盆血往小姐身上潑。現在小姐自己沾染了腥味兒,就不必我動手了。」

  「是不必,你省了。」妲己伸出那只乾淨的手搭在孔宣肩膀,慢慢站起身:「但是只有一點……你似乎小看我了。」

  大公子一愣,看著妲己的樣子,仍然在顫抖的身體,還有那張極為蒼白的容顏。

  「硬撐可不好,小姐,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好好歇著吧?至於你……」他看向孔宣,殺機畢露:「你殺了我的血童,就要拿性命來抵!正好,你是修道之人,你一個人的血頂我上百個血童了。」

  「你是在做夢。」妲己冷冷說:「殺孔宣?你以為憑你們也配?不必理會我,你做你的事情,這些人想要取我的性命還太差了些。」

  「那好。」孔宣將她放到一邊,靠牆坐著,自己立於其他人面前。

  「你們可以開始了。」大公子揮手,冷冷道:「就在這裡,給我把他碾成肉醬!」

  碾成肉醬是不可能,碾壓的應該是孔宣,而不是他們。沒有妲己的束縛,孔宣的身形極為快速,人影閃過之時,必然有一個人倒下。

  剛剛動手,便已經眼見不敵,大公子眼疾手快,立刻抓向妲己。

  妲己似乎仍然手足酸軟無力,身子向後稍稍縮了一下,卻正好避過了這一抓,然後手輕輕一拂——大公子只覺得一股大力推出,整個人都飛了。

  妲己冷笑:「倒真是看我嬌怯怯好欺負了?想對我動手,也得先問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大公子噴出一口鮮血,耳朵裡嗡嗡作響,哪裡還能聽見妲己說什麼?剛剛那是風壓,敕風旗的法力一下子催到最大。還是妲己手下留情,有些事情要問他,否則不用推字訣而用鉸的話,他現在已經成碎片了。

  「怎麼可能……」大公子不敢置信,知道這兩人身份之後,他已然查探過,不過真仙的修為。在這血海之中,修為層次會降低一分,屆時連真仙都不到,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怎麼會這麼厲害了?孔宣就不說,這個男人根本讓人看不出底細,那力量浩瀚無邊,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壓制。就算妲己,這個自己以為已經足夠看清的女人,力量也不是那麼膚淺。她把玩著敕風旗,靠在那裡,連身體都歪在一邊,似乎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但是只要有人靠近,她抬抬眼皮,手指微動,便是一道厲風,立刻就是骨碎筋折的局面,有那運氣不好傷到要害的,便一命嗚呼。

  「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力傳來,終於算抗衡了孔宣,解救所餘不多的族人。

  「爺爺!」大公子長出了一口氣,踉蹌走到他身邊,抹去嘴角的血跡:「抱歉,爺爺,是我一時疏忽,才致今日之敗。」

  老頭揮了揮手,沒有責怪他,力量的差距擺在那裡,不是佈置所能動搖的,這不是老大的錯,但是……看到這一地狼藉,血屍斷臂,都是族裡的精英,他臉色也不禁極為難看:「兩位,就算是我家族的錯,不該有眼無珠,招惹兩位。但你二人本就是為了族中寶物而來,下手更不該如此狠辣吧?是要斬盡殺絕嗎!」

  妲己慢慢站起身,軒轅劍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她的力量也是,恢復的速度很快。她輕聲道:「我本未想斬盡殺絕,但是,我聽到了這庭院四周嬰靈的哭泣,要找你們索命……如此令人心酸,如何能不為他們成全?」

  「哼!說得好,那你是決意要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就算你一族人盡數死去,也抵不過這些嬰孩的性命,但是,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妲己緩緩開口,已經不再是對著他們:「孔宣,你比我出手乾淨俐落,反正也不是造孽,而是大功德的事情,殺了吧。」

  用力一頓手中的拐杖,銅鐵的聲音傳來出來,老頭沉聲道:「老朽風祁,雖然不才,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就讓我來領教先生的高招吧!」

  孔宣從他的武器一直看到他的法力波動,面上的淡漠之色終於換上了一點點凝重,這個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3╰)╮=

  火光沖天,照亮天際,也驚了鎮上的所有人。但是大火令人無能為力,等到火焰終於平息了憤怒,只留下一地焦黑,和裡面同樣焦炭一般的屍體。

  風家一世顯赫,到頭來死得不明不白,竟是被人滅了口。官府追查了幾日,什麼都查不出,最後也只能作罷。

  而此時,孔宣和妲己已經在千里之外,去往不周山的路上了。

  「這次的收穫不小。」妲己心情不錯。

  「不止是收穫。」孔宣有點諷刺,斜眼看著妲己的手。

  「這個?」妲己抬了抬手,笑道:「沒關係的,這只是小傷,一層皮掉了而已……要養很久,但什麼都不妨礙。」

  「逞強。」他冷冷說。掉一層皮是小傷嗎?整只右手血肉模糊的,能動就不錯,偏偏她還要逞強,就那麼在風裡晾著。

  「療傷。」

  「等等吧。」妲己終於露出苦笑:「也許我真有一點逞強,不過晾一會兒更好,被冷風吹著,起碼沒有那麼疼。」

  疼得指尖一抽一抽,自己無法控制,只是一層皮而已……不是最嚴重的傷,卻是最為痛苦的傷勢。雖說是逞強的後果……看著孔宣手裡的軒轅劍,她的心情立刻好了。

  「別看著一柄劍傻笑,快到了。」孔宣突然皺眉。已經進入不周山的範圍,他們的身體立刻沉重起來,好像有一股力量壓著,讓人不舒服。

  妲己扯了扯衣領:「聽說不周山素有守衛?」

  「的確,並非四海龍王之流,而是取火德之龍,是龍族旁支,在此看守天地支柱,累積功德,期盼著得道升仙。」

  「說來倒是辛苦,自己一人在此,也不知要度過天地悠悠多少歲月,才能離開如此荒蕪孤寂的地方。」按下雲頭落地,正是不周山角,妲己立刻掩住口鼻:「唔……不周山是清淨之所,有火龍看護,又有封印護持,平日是寸草不生、禽鳥俱絕的,怎會有這麼難聞的味道?」

  「地熱熏著野獸的味道,不周山的封印果然快破了。」

  妲己一愣,頗有些意外:「你的鼻子也很靈嘛,我還在分辨呢。」

  孔宣白了她一眼,沒有答話,說得好像孔雀沒有鼻子一樣。

  「你瞧這路,倒像是龍的身體,有尖刺,有鱗片樣的坑窪。」妲己蹲□,用那只完好的手摸了一把。

  「還想受傷?」

  「沒事的,這種龍氣傷不了我。」妲己甩了甩手,時常和孔宣動手,讓自己都沒有自信了,現在才算見識了自身的強大。

  但是這樣也觸動了不周山的守護者,一陣輕微的地動山搖,巨龍的虛影出現在面前,張牙舞爪,怒吼連連。

  龍威儼然,妲己挑眉,和孔宣交換了個眼色。先弱後強是應該的,怎麼說這是擔著職司的神官,太無禮也不好。

  於是妲己上前一步,優雅施禮,柔聲說道:「軒轅後人蘇氏,見過不周山守護者。」


☆、地底驚魂奪祭品

  說話要技巧,同樣一件事,以不同的方式說出則大不相同。

  來自現代,恐怕妲己的說話技巧一般古人都比不上。和這條巨龍一對一答,兩人的速度都很快,似乎都沒怎麼經過思考。但是細聽之下,妲己說的竟然都是廢話,除了自己的目的,和那一句軒轅後人,其他竟然沒個真話。

  怎麼說都是神官,孔宣實在是有點可憐他被妲己這麼蒙,於是上前一步:「不周山封印危險,這就是我們此來的用意。」

  妲己本來還想套套近乎,聽孔宣開口了,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坑蒙拐騙的方式,於是笑笑不說話。

  「不周山封印?不可能!本座一直在這裡守護,無人能靠近,怎麼可能沖壞封印?」

  「不是外部,而是……」妲己截住孔宣的話頭:「如果您不知道,那我們也不能說,這是天機,不能輕泄。」

  「如果你們沒有一個原因,我不能讓你們通過這裡。」火龍冷硬地說。

  妲己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請問尊姓大名?」

  「自守護這山以來,便為銜燭。」不周山,銜燭之龍……妲己敲了敲腦袋,覺得有點兒耳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聽過。軒轅墳嗎?好像不是。這件事立刻被拋到腦後,重點在後面。

  「銜燭前輩……好像不該這麼叫,我也已經活了五千多歲了。」妲己一笑道:「軒轅劍在此,我的血脈也不是假的,還有什麼不行?銜燭,若是你不允,將來不周山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你負責?」

  銜燭一愣,這是什麼話?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難道自己……想到深處,他也有點躊躇,不周山有封印的事情他知道一點點,但到底是什麼封印、什麼時候的封印它也不知道,其他更不瞭解。若是這個女人說得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很嚴重,自己確實擔不起。

  「……好吧,你們可以上去,但是我必須跟隨。」

  「還跟?你是不周山的守護者,什麼不知道?這山上一草一木有騷動,你都心知肚明不是嗎?」

  「就算如此,我有我的職責。」說是職責,不如說好奇心更多一點,銜燭自己一個人看守不周山,終日不知他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情和自己有關,怎能不牢牢抓住了?

  妲己似笑非笑的樣子,眼底卻已經有些寒意,這傢伙還真是會給人惹麻煩。

  「這樣也好,銜燭你終日守護不周山,知曉這裡的一草一木,可以為我們護航。只是你龍身如此巨大,走過之處,恐怕該嚇跑的、不該嚇跑的都嚇跑了,我們又如何做事呢?」

  「如此……也不難。」銜燭一轉,身形立刻縮小,可似乎縮得太小了一些,竟似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一般。

  妲己愣然,忍不住失笑:「這莫非是閣下的喜好?」

  銜燭的臉色一紅:「又不是我願意的!」他雖然已逾千歲,但未曾位列仙班,修為也不完善,變成人形的時候根本沒辦法變成大人!

  「這樣的確可*不少了,看著也更順眼些。」妲己牽起銜燭的手,笑眯眯道:「來啊~姐姐帶你上山玩。」

  銜燭臉色難看,倒是一句話沒說,任由妲己拉著走了。握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這是一隻狐狸精。真奇怪,她身上的妖氣不濃,以至於身體接觸才能察覺。一隻狐狸精是軒轅後裔?心裡存了個疑影,銜燭暗暗戒備。若是他們上不周山有什麼不軌舉動,自己絕對不會客氣。

  「山搖地動、天塌地陷……孔宣,你可曾經過那時嗎?」

  「既生於混沌初開,又怎麼沒有經歷?只是那時我潛心修煉,是以並未當真在意過。」孔宣淡淡道:「那時人魔交戰屢兵不斷,神州大地動盪不安,此事既然與我無干,我便躲得遠遠,免得殃及池魚。」

  「你倒是會明哲保身,這麼說我是幸運的。」妲己眨眨眼睛,暗示她把孔宣拖下了水。

  孔宣輕哼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不過一時好奇,誰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上了賊船。

  妲己笑眯眯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許生氣。」

  「我沒那麼無聊。」雖然是一條賊船,但不得不說,自己的日子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起碼不會胡思亂想,盡回憶起以前的糟心事。

  說來快,三人在不周山上轉了一圈,竟然什麼都沒發現。除了奇怪的味道之外,這裡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妲己聞來聞去,只覺得哪裡的味道都差不多,沒有特別濃厚的地方。

  「肯定有問題,到底是哪裡的問題……」

  一邊念叨一邊轉來轉去,孔宣實在看不過去,將她一把拉住。「別轉了,老實坐一會兒。」他化作一道流光而去,深入地底,銜燭一驚,立刻道:「等等——」

  妲己猛地按住他的腦袋,就差沒把他按趴下:「老實呆著!今天我們若查不出什麼東西,他日倒楣的就是你,都已經幫你做事了,還不知道安分點?」

  銜燭拼命掙扎,可這只狐狸力氣好大,怎麼也掙不開。孔宣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一聲怒吼:「我又沒求你們來!!」

  進入地底,便和地面完全不同,當真是千瘡百孔,已經爛的不成樣子,腐臭的味道如此清晰明確,一絲絲從更深處傳來。孔宣站在四通八達的地下洞口,沒有再深入,以防打草驚蛇。果然已經非常嚴重,這地下的力量不僅濃厚,而且已懂得潛伏,假以時日便是大禍一樁。

  重新回去地面,遠遠便看到兩個人影掙扎來去,走近,妲己壓著銜燭,一手扒他衣服。

  「你們兩個……好玩?」

  「孔宣?你來得正好,我剛剛看到他胸口有鱗片,他愣是不給我看,趕快來幫忙。」

  「我當然不給你看!憑什麼我要給你看?你趕快放開我——」銜燭用力掙脫開來,連忙跑到一邊去,一邊整理衣襟一邊紅著臉道:「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你今天見到了,輕鬆一下嘛,省得你總想著去找孔宣。」妲己突然沉下臉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孔宣點頭:「群魔亂舞,養精蓄銳,只等待伺機而動了。」

  「該死!」妲己低咒一聲:「地震之事絕對確有其事,這幫東西肯定等待地動之時,借機一舉衝破封印,弄不好還不會被人發覺!」

  「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是不能如何,說實話,這是天庭的事情,是王庭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漫天神魔的事情,卻偏偏不是我的事情。可為何卻要我來管?」妲己的怒氣似乎來得突如其然,走得也很快,忽而就笑了。「可誰讓我有這樣的身份?誰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對於未來既然我有所期盼,那麼就要做我該做的。」

  「不是因為親情?」

  「親情?」妲己思索良久,還是搖了搖頭:「親情一物何其淡薄?尤其似我這般,不知過了幾千年才認祖歸宗的,倒是有,可以淩駕於利益之上?我不確定。至於生死攸關時,我就更不確定了。」

  「終歸你為他們做了,便是你的心意。」孔宣慢吞吞說,突然轉了一個彎,帶了促狹或者還有點譏諷的口氣:「至於你的逞強和口是心非,我想不必別人提醒我,我也知道。」

  妲己吐吐舌頭:「你當然知道,用摧殘的方式不停鍛煉我,這麼些天朝夕相處,你伴著我的時間只怕比楊戩還多了,有什麼能不知道的?」

  「先回去,讓長輩知道了這裡的事情,自有定論,無需你操心。」孔宣說著點了一下,將自己看到的一切灌入妲己腦海。

  「唔……還真是很糟糕。」妲己憐憫地看向銜燭之龍:「若不是我們來,只怕不過半月,這條龍就會退化成一條長蟲,被人宰了吃掉了。」封印下面的東西可都不是好易與的,銜燭能對付一個,卻不能對付一群,到時候的悲慘景象……可是能夠預見哦。

  妲己笑得詭異,讓銜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你別隨隨便便拿話嚇唬人,這外表我什麼都看不出來,真有你們說的那麼誇張?」

  「有沒有事見仁見智的事情,你若不信我們也可以不管,到時出了什麼紕漏正好沒有我的麻煩。」妲己伸了個懶腰,沖著孔宣揮手:「走啦走啦,人家擺明瞭不歡迎咱們、也不信咱們,還在這裡呆著做什麼?」

  淡淡掃了銜燭一眼,雖然孔宣不屑演戲這種東西,卻也露出了一絲憐憫之意。不是因為地底的物事,而是因為,妲己把這位記恨上了。女人的心眼兒是很小的,這個女人尤其是其中之最,表面笑盈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一旦記恨上,你就等著早晚在她手裡栽跟頭吧。

  「等下。」銜燭終於不情不願開口,被妲己蹂躪了一番,倒是有些相信了,剛剛那話也只是逞強,倒不是反對:「你們倆查了就走,也該給我留個消息,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說了你也不明白,還要我重複多少次?不過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妲己笑呵呵道:「不周山封鎖,要是再有不相干的闖進來,恐怕你真的會惹上大麻煩。等我們回來吧,通報也只是例行公事,該來的不能來,最後說不定還是要我來解決。」她說完,轉身走了,留下銜燭一頭霧水,只能看向孔宣,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解釋。

  孔宣拍拍他肩膀:「照做就好。」妲己覺得沒有必要說的,不代表自己有必要說。

  他也走了,去追妲己,可一直下到不周山口,他才覺得不對勁。妲己不可能走得這麼快,也不可能不等自己,怎麼影蹤全無了?

  轉一圈沒找到,卻發現銜燭之龍跑了過來:「喂!我剛剛發現和你一起那個女人的氣息突然消失了!」

  「哪裡消失的?帶我去。」孔宣立刻說。不該如此,一點預兆都沒有,莫非還是自己驚動了地底的那一群?

  銜燭化身帶路,速度極快,可他們還沒到地方時就聽見一聲巨響,到了那裡,便只見軒轅劍深深插在地面,強大的力量不斷散發,變成封印擴散四周,妲己卻蹤影全無。

  「這是……」銜燭張口結舌。不周山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在這裡,他的力量可以說是絕對的,沒有人能夠越過他,觸動這山上的任何東西。這女人竟然能夠靠著軒轅劍施展封印?驚訝過後是默然,真的是神族後裔……

  「如何是好?若照你們所說地底有問題,她必定是被抓進去了。」

  「……她能夠自己照顧自己,我倒是不擔心。」只是這下面的傢伙不該輕舉妄動才對,抓妲己做什麼?

  妲己現在很慘,也很倒楣,右手臂受了傷,這回多了一道傷口,在流血,怎麼止也止不住。

  妲己撕下一道衣擺,將手臂紮住。真懷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寫著不宜出門,每次都沒有好事發生,好巧不巧經過了魔力彙聚的點,竟然被拉下來!只能最後一刻賭一賭,還好自己的血脈啟動了軒轅劍,封印住邪氣的同時,也算留個線索給孔宣。

  這裡……是什麼地方?包紮了傷口,妲己開始四顧。

  地下溶洞雖然潮濕陰冷,但也不像這個樣子,不管牆壁還是別的什麼都腐化了……深入地底,放個食物都可以保鮮,更不要說石頭什麼的。

  有生物……還不是一般的生物在這裡,雖然現在暫時不在,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妲己看看自己,雖然力量充足,可是腳崴了,右手再次受傷嚴重,這個德行去和人打架不一定會輸,但純屬給自己找罪受。

  於是站起身,一步一拐沿路往上走,能出去最好。

  誰知道剛轉了一個彎,就和一雙眼珠子打了個照面。臉對臉的近距離,妲己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一腳飛了出去:「靠!」

  這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啊,在這裡擺了一具乾屍!

  踢了之後有才了兩腳,她才平復憤怒……或者說驚魂未定地查看這具屍體。當真不怪她,轉角撞到人和轉角撞到鬼完全是兩碼事,尤其在你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和一個流著腦漿的僵屍眼對眼,那眼窩裡還沒有眼珠,只有鮮血橫流、青筋暴露……

  想著就噁心,妲己又踹了一腳。屍體在地下打了個滾,幾隻小蟲子爬了出來。

  妲己壓著自己的嫌惡,低頭觀察,看身體的模樣,這屍體死了很久,但是看臉,卻新鮮熱乎的很。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不一樣?她抬起屍體的下巴,觀察脖子,並沒有切口或者於痕,這的確是同一具屍體。

  「真是奇怪,該不會是這裡的原因吧?」小心邁過屍體,走了兩步,妲己再回頭看。

  那屍體安安靜靜躺在那裡,很是安穩,沒有半分異樣。

  妲己撇了撇嘴巴,立刻加快速度走掉了。

  她離開之後,屍體附近出現了一道、兩道、三道人影。

  「美味的血液……」

  「還有新鮮的味道,實在太好了……」

  「是他的後裔吧?」

  「這種味道當然是,絕對不會有錯。實在太好了……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適合的祭品。」

  「你難道沒有覺得不對勁?」

  「為什麼不對勁?」

  「軒轅氏注重血脈,後裔必是人族,什麼時候變成狐精了?」

  「這我哪裡知道,力量是絕對不會有錯的,血脈混雜又如何?是妖,更有利於我們。」

  「切~你是要拿人家姑娘當祭品的,難道又要蠱惑嗎?」

  「有何不可?祭奠是慶禮,祭品是最華貴的王冠,我們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第一個聲音帶著笑意:「我去試試看這個姑娘的口風,你可別來跟我搗亂。」

  「自己搞定,我可不去湊熱鬧,省得出了岔子你又賴在我身上……」第二個聲音突然帶了點幸災樂禍:「別說我沒提醒你,你最好快點,外面那個男人可是個厲害角色,除非你把他拉到王殿,否則等他找進來,死的就是你。」

  「死的是你差不多!趨吉避凶我還不會?」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肯相讓,第三個人影一直沒說話,這時候突然開口:「兩個都老實一點,別再說廢話,一會兒就算沒有那個男人幫忙,你們的祭品也要走遠了!」

  「對對對,趕快……」

  走遠是走遠,但是還沒有走出去,因為妲己發現自己迷路了。

  地下溶洞四通八達,她順著有風的地方走,希望能夠通向地面,可是每次都只是更大的溶洞。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走累了乾脆坐下,妲己也不著急了。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自己都已經這幅德行了,難道還怕更倒楣一點?

  她倒要看看,誰能讓自己更倒楣!

  抬起頭,她愣住。

  對面有一個東西在對她笑,實在不像是人,露出一口大白牙。

  妲己嘴角抽了抽,默默流淚——她能不能後悔?

悠于 2015-12-20 14:36

☆、假似真時真亦假

  後悔是不可能了,不過還有一個做法,叫做破罐子破摔。妲己眉毛一挑,雙臂環抱在胸前,同樣一個八顆牙的笑容。

  她笑,於是對方不笑了,用一種古怪的神色看著她,開口的聲音不像兇惡的樣子,反而很好聽:「你是哪裡掉下來的?往常有人誤入這裡的話都會被嚇死,怎麼你一點都不害怕?」

  「你不可怕,我為什麼要害怕?」

  「真的?我真的不可怕?哈哈哈哈——」這個傢伙突然大笑起來:「喂!丫頭,不管你是從哪裡掉下來的,我喜歡你!說吧,你來自什麼地方?是不是迷路了?要是需要我幫忙的話,我可以把你送出去。」

  「真的?那太好了!我正愁這裡應該如何走出去呢,真是麻煩透頂!可是……」看著他,妲己露出狐疑的神色:「突然出現在這裡,你是什麼人啊?」

  「呵呵……我承認我自己不是個好人,甚至不是個人,可是我也不壞。既然我說了看你喜歡,當然會幫你。別那麼磨嘰好不好?那就讓人討厭了!」

  「喔……」妲己眨了眨眼睛,小聲道:「那你的情緒還真是變化無常……嗯……我問一個問題吧?你是……雌的嗎?」

  那個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抖了抖,佩服妲己的勇氣,卻差點因為這句話壓不住火氣:「你……我們也分男女,不是分雌雄的。」

  「是嗎?」眨眨眼睛,裝無辜內裡壞透的某個女人才滿足又露出笑容:「誤會,誤會。」

  對方歎了口氣:「說你膽子大,還真不小,到底要不要我幫忙?」

  「還是算了,其實剛剛真的是失誤來著,我的膽子一點也不大,就好像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你,生怕你把我賣掉。」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妲己微笑道:「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還是慢慢尋找出路吧。反正在地下過幾天也餓不死,早晚可以出去的。」

  「你確定嗎?這地下是我們的地方,當初就是防著有人亂闖,所以設計得四通八達,你看到我也知道我不是人了,還對自己那麼有信心?」

  「你見我不害怕你,也該猜到我也不是人了?既然不是人,自然有些不是人的法子。」妲己同樣回答。剛開始只是試探,對方沒懷著好心眼,而自己一直沒有用法術脫離,何嘗不是在等待?想知道些這裡的秘密?可是現在自己不想知道了,這個傢伙很危險,身上不祥的感覺很厚重,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真寧可自己遠遠躲開,也不要攙和進來。

  轉身走了,去的速度絕對比來的速度快,幾乎讓對方捉摸不透。

  那個像人不是人的也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於是哈哈大笑。這個女孩是在太有意思了,這樣的姑娘,死了都讓人覺得可惜,還是活著好玩。

  「你心軟了?」另一個身影立刻冒出來,顯然已經在旁邊聽了很久。

  「沒有,雖然我很欣賞這個女人,不過欣賞歸欣賞,我們的大事要緊,只要我們的王能夠蘇醒,還有什麼不能做?到時候,我們就要讓這天界再翻一遍天!」

  雖然跑得快,但是妲己並沒有跑遠,說她膽子大也好,心機深也好,總之是轉回來,不敢離得太近,也把他們的話聽了七七八八。

  祭品和王?魔族的王嗎?天界統禦三界很久了,沒什麼人能抗衡,魔界雖然素來不老實,倒也沒有出大亂子,是因為王被封印的緣故?可是,封印在不周山下面,這是哪門子的王?魔族和不周山有關的,他只能想起一個共工,但共工絕對不在不周山封印內,祝融說過,因為他罪惡太深,早被挫骨揚灰了。

  還有誰啊?魔族……敲了敲腦袋,妲己怎麼也想不通。

  再轉一個彎,這裡逐漸不再潮濕,腐敗的味道仍然存在,也淡了很多。

  地上地下就是兩個世界,封印隔著,普通人是可以自由來去,不會有什麼感覺,但魔族不行,他們永遠被壓在地底,暗無天日。不自然地,妲己想起了軒轅墳底下的一群。

  戰爭從不會帶來好結果,不周山下封印又如何?起碼他們有人知道,是有人不想讓他們出來而已。可是軒轅墳……那下面的人早已成為歷史,恐怕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吧?

  搖搖頭,想這些都沒用,自古神魔之爭無關仇恨,只在於天地統禦,雖然令人唏噓,卻也理所當然,更不是自己能夠置喙。她現在只需要——

  風聲颯然,這次沒有試探,而是直接的攻擊!

  抬手擋下,並指如刀刺了過去,目標是對方眼睛的方向。這時候手下留情的就是豬!不過對方的動作也不算慢,五指一合一扣,拉著她手腕扯了過去,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摟著她靠在牆壁上。

  妲己的身體慢慢放鬆,側耳傾聽那邊的動靜,果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消失。

  【孔宣,你怎麼會跑過來的?】

  孔宣放開她,同樣以神識傳音:【你既然被捉走,難道我還能不來,自己回去嗎?就算我要回去,也進不去軒轅墳。】

  【能進去你就要走了?一點良心都沒有。】

  【別胡鬧。】孔宣敲了敲她腦袋,兩人保持悄聲無息的前進,再轉過幾個彎之後,終於到了一處沒有腐味的地方。這裡已經是結界的邊緣,可以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想必魔族不敢輕易靠近。

  妲己活動一下手腳,保持著警惕也很累人。

  「孔宣,我見你來來回回,怎麼這裡就像你家一樣?這麼熟門熟路的。」

  「銜燭知曉地底情況,問了就知道了。」孔宣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受了傷,腦子也變得遲鈍?」再看看她的傷口,銳利的神色終於稍稍緩和:「血流不止,無法癒合嗎?」

  「絲絲鮮血而已,到不了失血過多的程度,反正這只手臂現在沒有用,再傷些沒什麼。」轉了轉手腕,妲己輕聲道:「只不過當時事發突然,我只能用軒轅劍劃破臂膀,恐怕劍身上還有些殘留的血毒,才會止不住。」

  孔宣的神色有點古怪,似乎有點好笑的樣子,他伸手扯下妲己綁著手臂,用來抑制血液流動的白布條:「你手上有傷,不可如此,晾著。」

  妲己撇撇嘴:「晾著就晾著,我們上去呀?」

  「剛剛試過。」孔宣彈指,外放的力量化作毫光飛了回來。

  「你我二人修道之士,軒轅劍又留在上面,怕是只能進,不能出。」

  「不會吧……」妲己徹底沒力了,坐在一邊嘟嘟囔囔:「我這輩子肯定和外出八字不合,出門就沒有一次能遇到好事的,不是受傷就是被困,招誰惹誰了有沒有搞錯?」

  孔宣想了半晌,只蹦出一句話:「是很倒楣。」

  妲己此時也不要形象了,翻了個白眼:「能不能說點兒有建設性的話?」

  不懂啥叫建設性,卻不妨礙孔宣瞭解這句話的意思,於是道:「我有辦法出去。」

  妲己眼睛一亮:「說!哎~~~不用說了,直接做。在這裡呆的時間久了,我覺得自己的骨頭都不舒服。」

  「是你出手,我做什麼?」

  她出手?妲己愣了愣,然後垮下臉:「你該不會是說……」

  「你的血能進,自然也能出,試試。」

  試你喵喵個姥姥的大頭鬼……妲己忍住爆粗口的衝動,默不吭聲給自己又來了一道,抓住孔宣的手臂,一飛沖天!

  銜燭在外面正焦急,妲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孔宣下去之後再無反應,這都是什麼情況?

  剛想明哲保身,地下一股大力湧動,猛然推上。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覺得下巴一痛,然後腦袋發暈,身體已經飛上半空,強自低頭看去,眼前卻跟竄花了一樣,昏得不能再昏。下巴受到重擊,如果他不是龍體,會比這更加嚴重——倒楣。

  而沖上來的那兩個跌在地上,也不舒服,妲己是磕到了銜燭,腦袋磕下巴,倒楣的好像是腦袋?她拄著軒轅劍慢慢站起身,正好看到孔宣也站起,而且捂著腰,很明顯衣服上有一個凹陷的痕跡,看起來……瞄了一眼軒轅劍的劍柄,妲己有點心虛。怎麼說孔宣都是一隻成了精的孔雀,被撞一下腰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應該……嗯嗯嗯,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淡定將腦袋撇過頭:「銜燭,我們上來了。」

  「我要是現在還不知道你們上來了,我就是白癡!」銜燭怒氣衝天,腳下還站不穩,連眼睛都氣紅了。可是轉過頭,看到妲己也是歪歪扭扭,拄著軒轅劍穩定身體的樣子,這口氣沖到一半,愣是被噎了回去,

  妲己揉著自己的腦袋,一邊晃一邊說:「這下面真的不簡單,銜燭,你可別閑著沒事往下跑,把自己小命送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有軒轅劍在,封印一時半刻沖不破,我和孔宣速去速回,你自求多福。」

  銜燭沒有說話,正事要緊,自己本來就是守山的,現在只是多守一把劍。可是……他這裡難得有人來,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突然好像有點捨不得了。

  沒聽到他回答,妲己眼珠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撲哧一笑,拍拍銜燭的腦袋:「乖~~我們不會放你一個人孤單太久,肯定會很快回來,給你帶很多好吃的啊。」

  銜燭額角抽筋,怒吼道:「誰要你帶吃的!滾——有多遠走多遠啦!」

  從不周山下來,妲己有些灰頭土臉,因為銜燭之龍氣不過,變回本體,用龍息噴了她一路。

  「切~本來就是一個巴巴等著我們回去看的小孩子,用得著這麼氣不過嘛?竟然沖我吐口水!回來的時候帶一堆辣椒,辣死他!」

  孔宣淡淡瞟了她一眼,表示無視到底。妲己分明欺負人家龍的年紀小,啥都不懂,還有心情在這裡抱怨?

  「嘿嘿嘿……」妲己突然奸笑道:「聽說不周山有很多秘密,孔宣,你說我們和小龍打好關係了,是不是能探聽出不少來?」

  「做夢。」孔宣不遺餘力打擊她。

  妲己吐了吐舌頭,她也是隨便說說,作為不周山的守護者,銜燭之龍是有禁口令的,有些事情他就算想說也說不出來。

  仰頭望天,歎了口氣。人生不就是如此嗎?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活自己不想活的日子,這才是人生。

  從妲己這裡得到消息,軒轅墳下氣氛凝重。想起銜燭的樣子,又想起臭著一張臉等在上面的孔宣,妲己卻沒有沉悶的心情,反而有點想笑。

  「你這丫頭,正經一點,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蚩尤敲了她腦袋一下,力氣不小。

  妲己揉著腦袋:「為什麼笑不出來?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事自然有解決之法,在我看來那下面的東西雖然麻煩,卻並非不能對付。」

  「你有法子了?」

  「沒有。要是有法子的話,我就不回來麻煩眾位前輩了。對了……」妲己轉頭道:「祖爺爺,軒轅劍我找到了,但是不周山封印鬆動,所以我留下加固封印,沒有帶回來。」

  就算是黃帝,聽到這消息也不禁雙眸一亮:「當真找到了?這麼說,軒轅劍能夠認你為主。」

  妲己聳肩,不過想了想,自己這個態度似乎不太對勁,於是選擇低下頭回答:「很可惜沒有,我用了自己的血才能使用,但軒轅劍並不是選擇我作為它的主人。」

  黃帝的耳朵動了動,其他人也看過來,他們都不笨,自然可以從妲己的口氣中聽出,軒轅劍已經有主人了。

  「是誰?」黃帝立刻問,如果軒轅劍認了一個不該認的主人,那麼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恐怕會用一些強硬手段將劍拿回來。

  「是孔宣。」妲己微笑道:「我很欣慰這點,孔宣得到了軒轅劍的認可,這證明很久很久……它都不必再換主人了。」

  黃帝的神色緩和:「是他?那自然是不錯的,他也肯站在你這邊,我更加放心。」

  妲己抿唇,孔宣的確是個可以讓人放心的人,有他在身邊,無疑就像有一堵厚重、不會倒塌的溫暖牆壁。也許他不會讓人覺得喜歡,因為脾氣太差,但卻絕對可以依靠。

  蚩尤突然轉頭,大咧咧道:「軒轅劍在,也許地動不會震破封印?」

  「地動本就不會震破封印,否則早破了。」黃帝淡淡道:「地動只是一個契機,以此為掩飾,他們衝破封印鬧出的動靜才不會驚動天庭,有了足夠的時間躲藏和壯大,以後再要收拾他們就很難了。」

  妲己舉起一隻手:「提問。」

  「解答。」祝融立刻跳過來。

  白了他一眼,妲己問道:「不周山底下到底是什麼?」

  黃帝沒有答話,蚩尤已經先嘿嘿笑道:「那兩兄弟內訌之前先打過一場神魔之戰,你知道吧?」

  看黃帝的神色又有些黯然,妲己護短心理立刻作祟,笑眯眯回答:「當然知道,據說那是蚩尤前輩帶頭的嘛,還輸得很慘。」

  「你這個丫頭,別糗我。」蚩尤冷哼道:「我是輸了,你問問你祖爺爺能好到哪兒去?說正事!那時候我手下有不少大將,當然啦,現在基本都在這裡了。不過還有一群,就是洪荒妖獸,有的本來也是人,可是慢慢被殺戮和血腥侵蝕本性,不得已只好將它們封印,地點就在不周山底。」

  「也就是說,那是一群沒有智慧的妖獸而已?」

  「不是沒有智慧,而是沒有人性。」蚩尤陰森森道:「這可是兩碼事,嘿嘿嘿……有機會你可以自己去試一試。」

  「別,蚩尤前輩您別害我,我已經見識過一次了,怎麼看怎麼不好對付,才不要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呢。」妲己立刻揮手道:「只要祖爺爺告訴我怎麼做,我照做,將一切解決也就是了。」

  「既然有人用軒轅劍,此事便好辦,只是你人若是長期離開朝歌,恐生變故吧?」

  「最近的確一直未曾安穩過,不過說穿了,倒是也沒什麼大事,伯邑考被我派回了西地,朝歌也就這個樣子了。武成王的事情解決,宮內便沒有大事,有喜媚坐鎮,我離開一陣子無妨。」

  「你那個妹妹是九頭雉雞精吧?當年大禹的時候,她可鬧得不輕,軒轅不怎麼喜歡她。」祝融偷偷說。

  黃帝聽到了,目光冷冷掃過來:「這與我喜好無關,她視妲己為親姐,自然可信。」

  妲己笑吟吟點頭,這才對嘛,自己身邊可用的人少啊,敵人卻不少,就這麼幾個派的上用場的,可不能離了心。

  「祖爺爺,孫兒的事情您不要擔心,終歸就是那麼一回事,逼著迫著的,趕鴨子上架一樁樁。殷商王朝是要敗壞了的,一則大勢所趨,二則女媧娘娘那邊也不容我鬆懈。只是孫兒心中有數,就算敗,也不會敗在孫兒手裡,而是紂王自作孽。」妲己輕聲漫語道:「只要一切順利,天道變化、改朝換代之後,孫兒自然能夠全身而退,笑看滄海桑田,到時候也好侍奉老祖宗百歲千年。」

  這話聽起來有點陰森森的感覺,顯然妲己心中怨氣不少,但說的卻是實話。

  「好福氣,軒轅。」妖皇太一突然開口。他向來冷眼旁觀,如今這一聲倒是來得突兀。

  怔愣半晌,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然後黃帝笑著點頭:「自然是有福氣,妲己,來,我告訴你應該如何做。」

  「是。」妲己邁步走過去,不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停住腳步,隨口問道:「我在不周山下面遇到了一個不似人的傢伙,他說我是什麼最合適不過的祭品,怎麼回事?」

  立刻滿場寂靜,如果剛剛的氣氛是凝重,現在就是冰寒。

  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妲己慢慢收斂嘴角的笑容,一個個看過去:「祖爺爺,各位前輩,是否是有什麼我該知道……卻偏偏不知道的事情?」


☆、飛虎離心宮苑深

  每次下軒轅墳,孔宣都要在外面看很久的月亮,習慣了妲己每每都似有要事,也並不覺得時間如何難熬。

  但這次似乎不同,妲己出來的時候面色慘白,雙目發直,腳底虛浮。看到孔宣,她張了張口,身子竟然就這樣軟了下去。

  孔宣立刻伸手要扶,卻被妲己推開,她自己強撐著站起身,一直到站得筆直。

  她看著軒轅墳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以孔宣的耐性都忍不住想詢問,她才開口道:「孔宣,正如你所說……不管如何嘴硬,我卻是當真……當真用了心的。可為什麼……仍然是利用,仍然是欺騙,真心相待……卻換不來同樣的真心!」

  孔宣沒有回答,他慢慢伸手,試探著放在妲己的肩膀上,然後握緊:「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妲己搖搖頭,再搖了搖頭,虛脫的嗓音顯得尤其脆弱:「我沒事……他們到底還是告訴我了,並未曾利用到底,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只是突然有點心酸而已。」

  回過頭,她對孔宣笑道:「孔宣,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除了楊戩和我的兩個妹妹,恐怕不會再有人真心為我掉一滴眼淚吧?若是那一日,你會嗎?」

  孔宣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搖頭:「不會。」

  「果然……」妲己自嘲一笑。或許她的價值就是這麼多了,拼搏來去,苦苦掙扎,為了生存,只是一個『活』字。可是說到底,還是那些真心相待的人才能讓她感受到溫暖。

  「我不會,因為你不需要。」孔宣卻繼續說道:「蘇妲己,你的生但求本心,你的死自然也求仁得仁,為何需要他人憐憫悲傷?我既允諾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會全心全意助你,若是你自己先自暴自棄,你也便沒有這個讓他人真心相待的價值了。」

  妲己一愣,抬眼看著孔宣,半晌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幾乎笑出了眼淚。

  「孔宣啊孔宣,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會安慰人!」

  但是卻輕鬆下來,心裡挖空了一個洞再被填滿。是啊,無論生還是死,自己求仁得仁,何必理會那麼多?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從一開始到現在,真心也不是命中註定獲得,一開始就在身邊。不是一直在改變嗎?從陌生到熟悉,從相互算計到相互依靠,都是一點點變化。

  「作為一個女子,還是一隻妖狐,你做的已經相當不錯,還奢求什麼?」孔宣繼續道:「慢慢來,終有一天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不是一直這麼相信嗎?」

  點了點頭,妲己側臉笑道:「你真是孔宣嗎?不會被什麼東西附體了吧?竟然會對我說這些話,真是難得。」

  孔宣冷冷瞪了她一眼:「想死直說,我會對你再嚴格些。」

  妲己吐了吐舌頭:「不周山一時半刻不會有大問題,跟我回宮吧?現在的問題反而是在宮裡。」

  「武成王。」

  「紙包不住火,他娘子死在宮禁大內,怎會不查?這件事一查也就漏了底了。」

  「紂王的錯。」

  「自然,我壓根兒就不在宮中,誰能把事情賴到我頭上來?」妲己冷笑道:「聞仲定是要拿我興師問罪的,不過也無所謂,這不是第一次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聞仲的嘴唇微微顫抖,面色發青:「蘇妲己,我警告過你……我警告過你!」

  「嗯?」妲己抬了抬眼皮,將侍女揮退,擦頭髮的布拿在自己手裡:「我在外面忙正經事呢,這才風塵僕僕的回來,你在說什麼啊?」

  「就算你找個理由離開朝歌,難道這件事就沒有你的份兒嗎?你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

  「切~聞仲,你總是這個樣子,有什麼事情便先推到我頭上,我便是活該被你潑污水的?王上好色,人盡皆知,我當初不就是這麼被選來?如今他看上臣子妻,強取不成竟致身死,難道還是我慫恿的嗎?我說了,最近我一直在忙正經事,關乎國計民生、大商氣運,真以為有空糾纏在這內宮?」

  聞仲不願相信,但是妲己說得太過凝重,他不由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能插手的事情,何必多問?你若想幫忙的話,那便準備救災事宜,我會盡我所能將範圍壓到最低,但是……或許一切都只是徒勞,聽天由命吧。」

  聞仲緊皺眉頭:「蘇妲己,若是你敢危言聳聽——」

  「我有那麼無聊玩危言聳聽的把戲嗎?怎麼我自己不知道的?」妲己淡淡回答:「聞仲,你一貫把我當壞人,我也承認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最好學會分辨,什麼時候我會騙你,什麼時候沒有說謊的必要。否則……你早晚會在我手上吃大虧!」

  當面被人甩門,聞仲還是第一次,門後傳來妲己的聲音:「信就做你該做的,我累死了要休息,明日把武成王傳進宮來,我要好好解決這件事情!至於在我召見他之前你會不會和武成王說他*妻死去的真相……隨便你,你和武成王多年好友,想必瞭解他的性子。」

  門後再沒有聲音了,聞仲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離開。

  說?怎麼可能說出口?他似乎永遠贏不了妲己一般,因為妲己會直接點出你最脆弱的地方,撕開,然後看著你在鮮血淋漓下做出選擇。

  他不能說,如果說出了真相,再次見面時,他和黃飛虎只怕就是敵人。

  好好睡了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妲己起身的時候覺得腦袋發沉,身體卻舒服多了。於是拍了拍臉蛋,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讓自己更精神些。

  換衣服的時候外面傳話,大王今日一如既往休朝,而此刻已近正午,聞仲帶著武成王在外面,等著王后娘娘召見。妲己的手微微一頓,來得這麼快?將紫色的紗裙放到一邊,讓侍女為自己換上金色與黑色相間的正袍,才召見兩人進來。

  經過昨日言談,聞仲已經信了此事不是妲己之過,也未曾對武成王透露口風。而在外人看來,妲己遠離朝歌,昨晚才回,這些事情當真和她全無半點干係的。

  是以武成王剛剛進來便跪倒在地,久久不語,倒讓妲己有些歉疚了。

  賈氏的死,她未曾有半點推波助瀾,但是紂王和賈氏初初見面,結下了孽緣,卻是她的手筆。而今日一切,也在她意料之中。

  歎口氣,她輕聲道:「武成王起來吧,何必如此?發生這種事情誰也不想,可最傷心的到底還是你。」

  磕了一個頭,武成王站起身,他整個眼睛裡全部都是血絲,通紅通紅,聲音也那般沙啞:「王后娘娘,微臣只有一點想問,微臣的妻子是怎麼死的?」

  「飛燕病重,是我的過錯,是以賈氏侍疾時對我有敵意,不許我派侍女隨侍,我也就一時氣憤隨她去。說來……到底是我不好,若非如此,若是身邊有個人的話,也不至於連個救護的都沒有,就那麼失足跌落,香消玉殞。」

  「失足……跌落?」武成王的嘴唇不斷顫抖:「是……是微臣和臣妻……沒有那個、那個相扶到老的福氣。」

  「武成王,別這個樣子,你如此傷心欲絕,讓飛燕怎麼辦呢?飛燕如今在病中,又為她嫂嫂的事情悲傷,臥床不起,正需要你來支援她。」

  「飛燕……」武成王終於再次抬頭看向妲己:「王后娘娘……」

  妲己再次歎息:「罷了罷了,你們兄妹倆一樣的讓人心疼。雖說外臣不能擅入後宮禁地,但有我在身邊也無妨,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看看飛燕。」

  妲己走在前面,武成王和聞仲走在後面。

  聞仲的步伐似乎大了一些,慢慢和武成王錯開了身,可以和妲己神識交談而不被發現:【蘇妲己,你腦子出問題了嗎?讓飛虎去見黃妃?】

  妲己仍然不緊不慢走著:【如何不能?整個宮中我都封了口,所以人都只會說賈氏失足墜樓,而飛燕那邊也打過招呼,就算她深恨我,沒有嫂嫂還有兄長、還有黃家一族,她知道孰重孰輕。】

  【這麼說你都算計好了,工於心計!】

  【呵呵,別說得那麼咬牙切齒,我若不是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你的武成王恐怕早就叛離朝歌,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淡淡掃了一眼,妲己對武成王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家大王做出來這種事情,倒是要我來收尾,我肯做就不錯了。想保住黃飛虎這位軍中大將,你就跟著我演好這場戲。殷商為重——我說的對吧?聞太師。】

  聞仲只能咬牙切齒,面上卻不能顯露分毫,更加無法反駁。

  殷商為重……沒錯,在自己心裡,就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存在了!

  黃飛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儼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賈氏死後,紂王照妲己說的陪伴了她好幾天,許下很多虛偽的承諾,大抵是些珍珠寶貝,和永遠寵*她的話。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黃飛燕早已經絕望,對蘇妲己和紂王兩人更加是恨之入骨,怎會聽他的廢話?

  最後紂王也沒了耐性,他或許還有些喜歡飛燕,因為黃飛燕出身武將世家,自有一番俐落的心性作為,可這掩蓋不了他一看到黃飛燕,就能想起自己逼死了賈氏,落得這種不前不後境地的糊塗事。於是到最後,陪伴變成了威脅,以她家人的性命,然後便是拂袖而去,再不相見。

  齒寒心冷,就是如此了……飛燕想不通,自己當初怎麼會*上這樣一個男人?竟還以為是鶼鰈情深!

  想吐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可她根本已經沒有東西可吐,於是就那麼直挺挺躺在床上,等待喉嚨的酸澀過去,等待自己的死期到來。

  快了,不是嗎?只要自己死掉,就再沒有人能夠利用她威脅兄長、威脅黃家。這是好事……

  正在神思恍惚的時候,她聽到門口傳來通報的聲音,極為響亮——

  「王后娘娘到!聞太師到!武成王到!」

  猛然睜大眼睛,看向門口的方向。哥哥……怎麼會到這裡來?

  兄妹相見,又是在這種時候,未曾說話,哽咽聲已經先響起。終於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發洩情緒的地方,黃飛燕顧不得還有什麼其他人在,撲進黃飛虎懷裡,嚎啕大哭!

  黃飛虎抱著她,隱忍的一滴淚也終於掉了下來:「飛燕,是大哥不好,是大哥的錯……」

  「不,不是大哥!」飛燕抬起頭,卻看到蘇妲己,面色立變:「王后……娘娘!」

  妲己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輕柔將她一縷掉落的髮絲挽到耳後:「瞧你,把自己弄得這麼憔悴,真不知有多少人要為你擔心,還好今日讓武成王來看看你,哭出來是不是舒服多了?別再傷心了,看看你的兄長,想像所有你關心、你在乎的人,要為了他們好好保重身體。死去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活著的人能更好的活下去。」

  對上黃飛燕的眼睛,妲己勾起嘴角。沒錯,還有人活著,還有人需要更好地活下去,所以飛燕,你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和聞仲一起退出去,靠在門口的廊柱下,妲己閉著眼睛。

  聞仲冷哼一聲,他知道妲己必然是不放心,所以在偷聽門內的動靜。

  「你說了那種話,黃飛燕不可能再洩露隻字片語。」

  妲己抬抬眼皮:「啊……我知道,不過這是我的興趣,還是掌握在手中為好,好過什麼都不知道。」

  身邊的溫度立刻更低了,聞仲冷哼道:「惡劣的習慣!」

  「算是吧,我的惡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看不慣啊?看不慣的話,你可以管一管啊。」妲己指了指門:「進去,告訴他們事實,我絕對不阻攔你。反正這次孽不是我坐下來的,武成王再恨王上,也和我一點關係沒有啊。」

  「你終於說出實話了?你根本不在乎王上,也不在乎殷商!」

  聞仲的怒氣突如其來,妲己挑眉,半分不懼:「我是不在乎,那又如何?我的身份擺在那裡,我做過的事情擺在那裡,入宮四年,代王執政兩年多,功在社稷,你聞太師也說不出我什麼。」

  聞仲被她的話噎住,的確一個字說不出來,許久才道:「就算如此,若不是你先行勾引大王,禍亂朝綱,也就無謂這許多事,做了這麼多,你只是想自己把持朝政而已。」

  妲己輕嗤一聲:「你以為把持朝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日日夜夜煩心算計,你當我喜歡?我是妖,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我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來到這裡遭什麼罪!聞仲,你也是男人,別告訴我你不懂。一個男人若是能抗拒女色,傾國美女站在面前也沒用,若是不能,那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帶著倦色,妲己揮手道:「這些話我說過了,就不要讓我再一遍又一遍重複。雖然……」她突然笑道:「現在的確是我,不過……」

  聞仲微微傾身向後,因為妲己靠了過來。

  「聞太師,如今王上的模樣是沒救了,所以就算你心中再怎麼討厭我,殷商王朝也要靠我撐著,所以你還是暫且和我停戰,好好輔佐吧。」

  哈哈大笑,仿佛沒有半點忌諱,可是從這笑聲中,聞仲卻莫名聽出了沉重與心酸,這個笑著的人不是在笑,反而像是在發洩,免得扭碎本身脆弱的心。

  從以前到現在,從初入宮的豆蔻少女到如今心機深沉的一國之後,他似乎一點都沒瞭解過這個女人。

  從宮內出來,沉默是自然,更多的是頹喪。武成王拉著聞仲不讓他走,聞仲只能坐在旁邊,看著他一杯接一杯灌酒。

  「別再喝了。」終於他按住酒壺:「你再如何作踐自己,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賈氏若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我這個樣子。」黃飛虎苦笑:「可是又能如何?小妹身在內苑,我黃家世代為官,滿門忠烈!不喝酒……難道真的拖家帶口,反出朝歌嗎?」

  「飛虎!」聞仲沉聲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若不知還好些,起碼真能當做……她是不慎墜樓。」黃飛虎狠狠灌下一大口酒,眼淚卻又流了出來:「聞仲,你為了殷商,倒是和王后一起瞞著我,卻沒想過……是否瞞得住我。」

  「…………飛虎,你想多了。」

  「大王做下的事情是不是?若是王后,你必然不會替她隱瞞。可是為什麼……我黃飛虎上對得起君恩,下對得起黎民,為何卻……」

  「飛虎……」聞仲也終於一口喝下杯中物:「算是我對不起你。」

  黃飛虎搖頭:「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你是太師,自然要為大王想,為殷商想。」

  看著黃飛虎,聞仲的神色複雜,最後還是把想要問的話問了出來:「飛虎,你已經萌生去意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于情於理……該走不該走,我連自己都迷糊了。不走,心中紮著一根刺,如何還能盡忠賣命?可是走……我能走到哪裡去?王后今日的話說得明明白白,她容不得我離去,我也放不下飛燕。」

  「若你想走……」聞仲張口,這句話卻沒有說完,就此沉默了。

  黃飛虎終於咧開嘴巴,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聞仲,我總算不白交你這個好友,但你是太師,我知道你的難處,你不要管我也就是了。」

  會這麼說,便是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聞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能勸他留下,更不能讓他離開。於是也只好一飲杯中物,聊以遣懷。

  便圖一醉吧,過了今日,他們可能連一醉的機會都沒有了……


☆、四人行再上不周

  妲己沒空理會黃飛虎如何想,更沒空理會紂王。

  這次回來她本就是休整一下,沒想做什麼別的,卻未曾想,哪吒給她帶來了一件天大的糟糕消息。

  被哪吒拉著,來到側殿,便看到昏迷不醒的楊戩。

  「這是怎麼回事?」

  旁邊坐著的玉鼎真人冷哼一聲:「怎麼回事?除了為了你,我這個傻徒弟還會為了誰糟蹋自己?」

  抿了抿唇,妲己坐下,為楊戩把脈:「似乎很糟糕,是內傷,需要養一段日子,還好沒有那麼嚴重……」

  「再嚴重人就死了,你還想著你能看見他嗎?」玉鼎真人的怨念滿滿:「蘇妲己,我有時候真的很想揍你,還不知道該不該揍你。」

  妲己像沒聽到一樣,專心致志探查楊戩的傷勢,然後掏出一顆藥丸給他塞下去。

  玉鼎真人立刻搶過來,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好藥,哪里弄來的?」

  「孔宣給的。」看楊戩吃了藥,神色漸漸安穩,妲己的面容才染上了一抹厲色:「誰傷的?」

  玉鼎真人搖頭:「他不讓我說。」

  「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你腦子傻了是吧?說!」

  被妲己的怒火嚇了一跳,玉鼎有些張口結舌:「是——哎呀!是誰我也不好說啊。」

  「玉鼎師伯,有什麼不好說的?」哪吒也是個暴脾氣:「到底是誰傷了楊二哥?告訴我,我絕對不饒他!」

  玉鼎真人立刻瞪過去:「別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不好說?」妲己了然:「昆侖山的人。」

  玉鼎真人躲開了妲己的目光,胡亂點了點頭。

  妲己撫摸著楊戩的臉頰,冷冰冰道:「你真不配做人師父。」

  「戩兒不是為我受的傷!」

  「至少如果他在我身邊,我不會看著他受這麼重的傷,自己卻什麼事情都沒有。」妲己淡淡道:「我再問一遍,誰傷的?」

  玉鼎真人無奈歎了口氣:「是師尊……」

  事情說來,的確是妲己引發的。

  這次楊戩回山,也不知元始天尊是怎麼想的,突然下令封山,禁令不開,山上弟子不得下山。

  楊戩自然去詢問,也不知道怎麼說的,就被元始天尊一怒打了出來,身受重傷。

  玉鼎真人當時就在殿外,也想問問緣由,但是元始天尊誰也不見。他想來想去,也是心裡覺得憋氣,於是偷偷帶楊戩下來了,正好這裡還有一個不知禁令的哪吒,法不責眾。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妲己沉吟著,心中隱約覺得,和即將地動的事情恐怕有關。

  「哪吒,你幫我看顧著點楊戩,除了你和玉鼎師父,誰也不許靠近。」

  「喂喂喂……戩兒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不留下?」

  「我必須要知道……否則的話,恐怕二郎這傷也是白受的。」

  妲己匆匆離去,玉鼎真人看向哪吒:「你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沒?」

  哪吒理所當然搖頭:「我怎麼可能明白?妲己姐自然有她的道理,我聽著就是了。」

  玉鼎真人的嘴角抽了抽,聽著就是了?還真淡定。

  「你信她?」

  「楊二哥信,我自然也信。」哪吒響噹噹地說:「玉鼎師伯,為什麼你不信?妲己姐人很好的啊,也沒對你怎麼樣……」

  玉鼎真人手一揮:「小孩子不懂,別問那麼多。」

  哪吒怒了:「你才是小孩子!」

  妲己召集了群臣,下達一個命令——查!

  世界各地有什麼異動,全都要查出來,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這個命令下的突兀,妲己的神色也太過凝重,眾臣議論紛紛,都摸不著頭腦。聞仲皺眉,莫非妲己說得是真的?神州大地真要出變故嗎?

  立刻召集了自己的手下,第一波放出去打探,第二波則監視內宮妲己的動向。如果真要出什麼問題的話,至少他要確定大商基業不動搖。

  「聞仲有動作了?」內宮的妲己也在等待,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露出笑容:「等的就是他的動作,這邊必須他在意了,我才能放心離開。」

  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妲己回頭對孔宣笑道:「你跟著我看了這麼多天,不說話也不動,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要提點我?」

  「沒有。」孔宣淡淡道:「只是覺得做事比以前利索多了。」

  「利索?我以前也不拖遝吧?只是有些事情想通了,也不願意再委屈著自己,覺得沒有那個必要而已。」

  「你以前難道很委屈自己嗎?」

  「那倒是也沒有,只是一些以前在意的事情現在突然不在意了,覺得自己變化挺大,多少會有點不自在。」卷起一縷頭髮,然後放下,妲己轉頭笑道:「孔宣,在你看來我的變化大嗎?」

  「你變強了。」孔宣只是說。

  「或許當一個人強大之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以前我真覺得有些事情很重要,甚至比命都重要,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也就是說,現在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妲己看向那邊,隔著重重屋脊什麼都看不到,她卻像看到了楊戩帶笑的眼:「不,總有些人、有些事,要比我的性命珍貴許多。」

  楊戩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后了,元始天尊那一下著實不輕,還好並沒有拿法寶,否則震散了元神,就是十年八載也一樣養不回來。

  恍惚睜開眼睛,妲己靠在床邊,日光透進紗簾如此柔和,映照出她淡淡的疲倦。垂下眼眸,微涼的素手就握在自己手裡,那麼柔軟卻那麼踏實。

  手掌的力道緊了緊,妲己立刻睜開眼睛,看到楊戩蘇醒,笑容柔柔綻放:「再睡就變成豬了,也不知道你多久沒睡過,這一躺下就好像睡不醒了。」

  楊戩握緊她的手,不讓她抽出來:「你生氣?」

  妲己輕輕噝了一聲:「你輕點。」

  楊戩立刻細細查看,妲己寬大的袍袖下是一條受傷的手臂,全都裹了柔軟的綢布,可以看見下面一片片柔軟的紅色。

  「怎麼把自己傷的這麼重?」

  妲己抽回手,輕笑道:「我以為出門一趟傷痕累累是我的專利,怎麼你也這樣?」

  「我這是小傷,倒是你——」

  妲己挑眉,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楊戩面色立刻僵硬,差點兒沒疼得打哆嗦。

  「外傷才是輕傷,就你這個?輕的我想揍你!」

  「你可別,自己打疼了怎麼辦?我真的沒事。」楊戩坐起身,胸口隱隱作痛,但已經沒有大礙,顯然是在昏迷的時候有人給他服用了良藥:「我是回山而已,能受什麼重傷?反倒是你,我不在你身邊你也帶著孔宣,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冒險。」

  「我帶著了,若不是帶著也不會這個樣子。」妲己抬了抬手臂示意:「只是一隻手而已,而且很快就會好。」

  楊戩看著妲己,突然重重歎了口氣:「就知道你不能安生,說吧,這次又招惹了什麼不得了的?」

  妲己靠過去,輕輕點了點他的唇:「歎氣的樣子也好看……不過這些以後告訴你,現在不是該說我的時候,而是說你。」

  楊戩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果然,妲己笑吟吟道:「二郎,你瞭解你師父,他若是能瞞住我,那肯定是別人假裝,絕對不是你師父了。」

  楊戩抿了抿唇,勾起嘴角沖她一笑。

  妲己瞪眼:「你笑得再勾魂也沒用,還是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元始天尊到底說了我什麼,讓他發了這麼大的火。」

  問歸問,妲己卻沒想過楊戩會回答。果然,悶嘴葫蘆一隻新鮮出爐。

  「既然你不說,我不妨來猜一猜。」妲己仰頭思索半晌:「既然是與我有關,又會讓元始聖人勃然大怒打傷你……是不是意味著我和他之間那個脆弱的合作已經不存在了?」

  楊戩歎了口氣,沒有反駁也無法反駁:「我並不知道原因,但是師祖的態度的確很堅決。」

  「我知道……原因。」妲己抬起受傷的手臂看了看,突然有點躊躇。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自己已然知道,陣法更是背的滾瓜爛熟,只要去一趟不周山,這件事情就可以完結。可是現在看來,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魔族的異動不管有沒有瞞過天界,至少沒有瞞過聖人,如今元始天尊這般……難道是不喜她插手嗎?

  但這件事情關係太大,自己又是軒轅後人,不能不做。

  「妲己?」楊戩輕撫她的發:「你想得太多了,難道不能和我說一說嗎?」

  「倒不是不能,但是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再和你多說,等到你被逐出師門的那一天,恐怕就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了。」

  「妲己,我並不會,你該知道這是我願意的。我楊戩決定的事情何時後悔過?」

  「可是我會後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說不定我會悔得連腸子都青了。」妲己輕笑,卻沒有一絲笑意:「你想讓我站在一邊,看著你披荊斬棘?」

  知道自己受傷是真讓妲己發火了,楊戩抱著她安撫:「不,我只想和你一起披荊斬棘。」

  一個深深的吻,然後是淺淺的磨蹭,直到兩個人呼吸都亂了,楊戩才把人放開。妲己軟在他懷裡,低聲抱怨:「你是故意的,想要蒙混過關!」

  楊戩柔聲道:「你讓我蒙混過去不就是了?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如果不能為你分擔些,那麼便一同承受吧。」

  妲己沒有回答,她閉上眼睛,蹭了蹭楊戩的胸膛,再無其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允諾,因為面對的是自己最心*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是這樣還不夠嗎?被這樣一個人全心全意*著,再難再苦也會覺得無所謂。

  楊戩既然醒來,守了好幾天的妲己便去休息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在意。

  玉鼎真人接了妲己的位置,坐在那裡虎視眈眈。

  「說吧!不能和那個丫頭說,總能和我說吧?我可是你師父!」

  「師父,我說過不要告訴妲己,你還是說了。」楊戩回答。

  玉鼎真人帶了一絲窘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頭,我扛得住才是怪事呢!好了,你到底說什麼惹怒了師尊?我就這麼帶你跑出來,還不知道回去要如何交代呢。」

  「恐怕……師父你是交代不了了,倒不如把我扔在這裡自己回去,以免師祖遷怒。」

  「開玩笑!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怎麼扔?要是真能把你扔了,就知道給我惹麻煩!」玉鼎吹鬍子瞪眼,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揍這個徒弟一頓,可是又捨不得。

  「呵呵…………」

  「呵呵你個頭!我直接問你好了,掌教師尊是不是讓你離開妲己?」

  楊戩點頭:「是。」

  「所以你不肯?」

  「我自然是不肯的。」楊戩回答的萬分篤定。

  玉鼎真人頭疼:「你就不能先敷衍一下?然後再尋辦法解決就是了。」

  「沒有辦法,掌教師祖說的很明白——敵人就是敵人。一旦我點了頭,便再沒有以後了。」

  「可是為什麼?雖然……」玉鼎真人抓著頭髮。雖然他不喜歡那丫頭,但不代表那丫頭真是個壞人,相反,她的人的確還不錯,對楊戩也不錯。

  「你先在這裡養傷吧,我回去探探師祖的口風。對了……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楊戩搖頭:「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訴師父。」

  玉鼎真人的嘴角抽了抽:「徒弟,你越來越不聽話了……」

  「因為我是明知故犯,既然如此,何必拉著師父一起?」他也不知道為何元始天尊的命令下的如此突兀,但想來想去,大抵還是因為商滅興周的天命,還有蘇妲己的不甘心。自己是陪定這個女人了,無論前路如何再無反復,可是他師父沒有必要跟著一起下水。

  「神神秘秘,我說徒弟,自從你認識了妲己之後秘密更多了,但是你還記得師父和你說過的話嗎?大道在於天地之間,更在於心,你可確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楊戩微怔,低頭思索,而後苦笑:「恐怕……我不能確定,師父,我只能保證一切出自本心,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手上沒有沾血是妲己的底線,所謂底線,自然就是唯一不能突破的東西。現在連這個底線都搖搖欲墜,更呈論其他?

  自己在妲己身邊,願意為她分擔,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沾了手染了身,慢慢……許是也就不在乎了。

  「楊戩!」玉鼎真人是又氣又心疼,當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楊戩微微一笑,輕聲道:「師父,從初遇妲己到兩兩傾心,楊戩從未曾後悔過。」

  「就是說不要我管了?」玉鼎真人跳起身:「不管就不管,我還懶得管!告訴你啊,以後有事情也別來找我,反正你不讓我管了。」

  楊戩苦笑,自己又把師父給氣跑了,還好師父就是那個脾氣,氣歸氣,氣消了也就沒事。

  既然該走的走掉,該結束的事情結束,妲己自然也該辦正事,可她卻被兩個人纏住了。

  「我說你們兩個,跟著我不是那麼有趣的事情,要是一不小心死在外面,我到哪裡再找兩個去還給你們師父?」

  「那也比一個人呆在宮裡好吧?我快被無聊死了。」哪吒大聲說:「反正我跟定你了!我有風火輪,嘿嘿……你甩不開我。」

  妲己翻翻白眼,小混蛋一個!

  再轉頭看楊戩,楊戩似笑非笑的樣子,離她相當近:「若是你一個人死在外面,就要想想到哪裡找個人來賠給我了。」

  妲己眨眨眼睛,聲音立刻變得極為溫柔體貼:「你傷還沒好呢,我這不也是擔心你?」

  哪吒在一旁使勁兒噓她:「妲己姐,你怎麼不說也關心關心我?就知道關心楊二哥,就那一個人對你是重要的呀?」

  「死小鬼,不許你揶揄我。」妲己點著他的腦袋把他推到一邊去,側頭對楊戩道:「你就聽我一次,留在朝歌幫我壓陣不好嗎?」

  楊戩搖頭:「說這話有些洩氣了,但若是你死在外面,難道讓我留在朝歌看戲不成?」

  「如果我死掉,難道你不回去昆侖山?」話出口,便察覺到不對勁,妲己立刻吐吐舌頭,挽著他手臂嬌聲道:「我沒說我沒說,你就當我沒說過哦?」

  楊戩輕哼一聲,顯然是餘怒未息,當自己是什麼?還死了就走了……兩人的感情是開玩笑的嗎?

  妲己輕輕點著他手臂,低聲嘟囔道:「我只是希望你這麼做而已?難道說非得為我傷心欲絕,或者是報仇嗎?我可說不出來。」

  楊戩的神色略作緩和:「傻話,最近你嘴巴裡死不死的話怎麼這麼多?」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最近受了點刺激,沒事的。」突然親了他一下,妲己笑道:「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我都不怕你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難道還怕你死在我身邊嗎?」

悠于 2015-12-20 14:36

☆、討魔族再論本心

  一路上,妲己把事情一股腦說給楊戩聽,只是軒轅墳底下的事情沒說。自己的脆弱有孔宣一個人看到就夠了,不需要再多加一個。

  孔宣卻在旁邊補充上,一字一句巨細無遺,啥都沒遺漏。

  「喂!」妲己瞪著孔宣,他要不要一出來就漏氣啊?

  楊戩劍眉一挑,聲音顯得無比危險:「瞞著我?」

  妲己鼓起雙頰,顯得氣呼呼:「不瞞著就不瞞著!身邊有這麼一隻上下通風的孔雀,我瞞得住什麼呀?」

  「你身邊的危險多一個人知道有好處,楊戩不是外人。」

  妲己立刻沒話說,難道要說楊戩是外人嗎?

  「還有。」孔宣繼續道:「『上下通風的孔雀』?我記住了。」

  妲己立刻垮下臉,苦哈哈看著孔宣在前面越飛越遠:「二郎,我是不是會被這只孔雀做成狐狸幹?」

  楊戩就算是埋怨妲己要瞞著自己,看到她這副樣子,也實在生不起氣來:「你啊……真要學學什麼叫做禍從口出。」說完,他逕自把妲己抱了起來:「我帶著你一起飛。」

  「別……」妲己連忙握住他的手臂:「你的傷勢未愈,帶著我做什麼?當是飛行不消耗法力嗎?就算帶也應該是我帶著你。」

  「你別亂動就是了。」楊戩的身形已經禦風飛起,遠遠綴在孔宣後面,妲己也只能聽之任之。

  楊戩不僅抱著她飛,手還不老實,在她身上遊移著,帶著安撫的味道,讓人只覺得舒適。

  妲己閉上眼睛,喃喃:「你想和我說什麼嗎……」

  「我應該在你身邊的。」

  「傻話……你也知道,軒轅墳下的要求我永遠都不會拒絕,誰在不在都是一樣的,有你在,說不定我會更脆弱些,更不理智一些。」妲己輕輕呼出一口氣:「現在不是很好嗎?我想通了,也就沒事了。他們對我很好,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一點一點顯露真心……我需要一點耐性。」

  楊戩沉默半晌,突然說:「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她現在在華山。」

  妲己點頭:「我知道,你妹妹楊嬋,你們兄妹的關係向來都很好,只是我一直沒有見過她,就像我也一直沒有見過哮天犬。」

  「以後會見到。她只有我這一個哥哥,我也只有她一個妹妹,自然要關心彼此。只是我還記得三妹說過一句話,她說——一個人的堅強永遠不是堅強,而是逞強,依靠他人也許是脆弱,但有人依靠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妲己,我是從一個人逞強走過來的,我知道,那條路其實很辛苦,很辛苦……所以我只希望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可以脆弱一點,有個人依靠不是壞事。」

  「我想……我只是有點怕。」妲己輕聲道:「有的時候依靠一個人太深太久,我真怕成為了習慣,便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就算找不到又有什麼關係?」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楊戩沉聲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能夠找到你!」

  妲己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輕輕笑道:「今日之前,我都不相信你是一個這麼傻的男人。*一個人便全心全意嗎?可是你把全部都付出去了,若是有一日血本無歸怎麼辦?」

  「那就血本無歸吧,就當是賭一把也好,難道你不值得?」

  「我若說不值得,豈不是太看輕了我自己?」

  兩人竊竊私語,速度便慢了下來,前面孔宣的確故意快走,留下空間給他們二人交談,卻不代表他們可以談個沒完。

  楊戩放開妲己,妲己掃了掃自己的頭髮:「不要妨礙人家談戀*,小心自己沒有女人要。」

  「這個不必你操心,更何況我一心只求天道,並無其他。」就算身邊有一個妲己的男人,孔宣也是半點不客氣:「認真些,你自己若是不在意,其他人也無需替你在意。」

  「就知道對我凶巴巴……這不是在趕路?該調查的已經讓人去調查,我才不想走的那麼快。」軒轅墳的事情說到底她還是在意,不過是沒有真的發火而已,所以只是放慢了速度,作為發洩自己怒氣的一種方式。

  孔宣挑眉,就這樣而已?妲己向來不是吃素的,誰要是讓她不痛快,她會讓那人百倍千倍更不痛快,只需要一個機會而已。今日改吃素了?

  身邊有個人膽氣也壯了,妲己立刻瞪向孔宣:「怎麼?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

  淡淡掃了她一眼,他繼續前行。誰管那麼多無聊事?若不是為了軒轅劍……腳步微微一頓,他突然有些懊惱。自己竟然也輕易受了妲己的蠱惑,將軒轅劍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妲己在他背後偷笑,孔宣在想什麼她當然知道,並非是貪軒轅劍這個寶物,而是當真信了自己的話,當真用心思索在意,才會有這般的反應。對於孔宣而言這已相當難得,妲己怎能不開心?

  帶著笑,幾人的行程似乎短了許多,眼看又接近了不周山腳。

  妲己聞了聞風中傳來的氣息:「這味道比上一次來的時候好多了,看來封印很管用。」

  「你的功勞。」楊戩柔聲開口。

  「不敢居功,我想應該算是銜燭的功勞了。」站在不周山底,妲己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一條扭曲的……那是龍?楊戩上下看了一圈,相當驚訝,龍有這麼苗條的嗎?他不會營養不良吧?

  妲己自然也是驚訝的,不過更多是幸災樂禍:「銜燭,我才走了……九天而已吧?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銜燭瞪眼睛:「還不是你!留了軒轅劍在這裡,做了封印,結果下面的東西就開始不老實,天天左沖右突,妄想著衝破你設下的封印,重獲自由。」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妲己挑眉笑道:「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讓你天天日日守著軒轅劍,不敢離開?」

  「你……說話怎麼這麼讓人生氣呢?」銜燭之龍的額角不斷冒出黑線。

  「嘻嘻……好啦,我知道你很認真守在這裡,以自身之力加固軒轅劍的封印,畢竟軒轅劍剛剛脫離血池之厄,力量不穩也是必然。」妲己伸出手,拿出一大包東西塞給銜燭:「看我對你多好?帶我去看看軒轅劍。」

  銜燭翻了翻,核桃酥、芝麻餅、紅豆餡的丸子,這些都是冷食,還有些雞鴨魚肉,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保存著,看著都是熱氣騰騰的。

  「不錯吧?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保證每個都特別好吃,都是老字型大小的。」

  「我…………」銜燭的聲音很低。

  妲己的耳朵動了動,湊上前去:「你說什麼?」

  「我不是小孩子——!!!」

  妲己揉著耳朵,喃喃道:「我的耳朵一定會聾的,一定會聾的……」竟然用了龍吟,那個混蛋,真的想把自己給震死啊?

  「你乖一點,不要用右手,右手還沒有康復。」楊戩將她的手臂拿下來:「那個是不周山的守護者——銜燭之龍?」

  妲己點頭:「很可*吧?我剛開始也沒想到,這傢伙還是一條沒長大的小龍呢。」

  「再沒長大也有數百年壽命,不許胡鬧。」

  上山的路途上,楊戩特意注意了四周的路途。寸草不生……這不是不周山該有的景象,尤其是銜燭之龍守護的地方。看來還是地下魔氣的原因,才會導致如此荒蕪。

  將蘇妲己攬過來,更緊了緊,這地方沒有看著那麼平和安寧。

  妲己抬頭看楊戩,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笑道:「你還怕我被這裡吞了嗎?說是什麼祭品,也是這下面魔物的癡心妄想而已,他們覺得我有軒轅血統,能為他們所用,但我也不是好相易與的,難道還不會反抗嗎?」

  「我只是覺得此地讓我不安,天眼卻也看不出什麼,有些奇怪。」楊戩低聲說:「你可能和哪吒聯繫?他一直綴在後面,或許能知道些事。」

  「我讓哪吒偷偷跟在後頭,以防有突發狀況,如今已安然上了不周山,哪吒是個耐不住的性子,肯定早早就過來了。」

  說來就來,一道紅影從上面飛下來,到他們頭上戛然而止。風火輪滴溜溜轉動,在哪吒跳下來的時候消失無蹤。

  「妲己姐,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這地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讓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明明我這個身體……」

  妲己和孔宣對視一眼,蓮花化身的身體?

  嚴格說,他們兩個都是妖怪那夥的,探查能力自然沒有闡教的弟子那麼敏銳,尤其是哪吒的蓮花化身和楊戩的天眼,這幾乎是不會出錯的東西。

  於是神色自然變得凝重起來,四個人分成四個角,警惕四周,銜燭正好被扔在了最中間。

  左看看、右看看,他最後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妲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我不確定,不過你好像挺笨的。」妲己悅耳的聲音帶著促狹的味道,讓人能夠不自覺輕鬆下來:「經年累月守在不周山的明明是你,難道沒有發覺任何不對頭的地方?」

  銜燭搖頭:「這下面……你也知道的,所以有什麼奇怪都不奇怪,而且也沒有太過奇怪的地方。」

  「哎呀?現在肯這麼說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原來都是騙人的。」

  銜燭微微有些臉紅,小孩子的模樣更為可*:「那時候我又不確定你的身份,現在都知道怎麼回事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這下面的事情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確沒什麼不能說,不過你也的確笨,明明是一條小龍來著,卻相當遲鈍。」

  「別再糗我,我守著這裡不知道多久了,也沒見出什麼事,還不是你來了之後才有事情的。」

  「你不服氣吖?我來了,代表事情還有轉圜,若到你自己發現的時候,一切就只能看著毀滅。」妲己拍著他的腦袋:「快點感謝我吧,少年~」

  孔宣看了一眼楊戩,目中的意思很明確:你女人又抽風了?

  楊戩微笑著不說話,抽就抽吧,輕輕鬆松不是很好?妲己不需要讓自己太過嚴肅正經,那樣很累。

  一路走過去,看到軒轅劍仍然佇立在那裡毫不動搖,四周卻是鬼哭狼嚎,一派蕭瑟景象。

  妲己毫不在意靠近,軒轅劍對她和孔宣都有反應,蜂鳴一陣之後力量猛然加強,周圍的鬼魅徹底消失無蹤。

  妲己彎下腰撫摸劍身:「還是有些勉強,畢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害,需要養護,我還是去帶它吸收日月精華吧,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反而會破壞掉原本的封印。」

  軒轅劍力量無窮,若是全盛時期,加固不周山的封印萬年也沒有問題,妲己卻很是心疼這柄劍,也許是血脈的關係,似乎能夠察覺到這柄劍的靈魂,它並不是一個死物、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銜燭,你準備好了?」

  「等等!」銜燭連忙道:「你不打算告訴我你要幹嘛?」

  「當然是拔出這柄劍,讓不周山的封印恢復到它應有的狀態。」妲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真瘦過了頭,連帶著腦子也一起不好使了?剛剛我們說了那麼多,敢情你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我才沒有呢,只是地底下那幫東西最近那般瘋狂,封印已經鬆動不少,你現在突然拔開了軒轅劍,難道不會出問題?」

  妲己晃了晃手指,雖然仍舊在笑,但那笑意似乎不太真誠了:「親*的小龍,你可是不周山的守護者喲,不要靠著別人來過活,就算事情的發展很嚴重,就算隨時隨地可能會要人命,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勇往直前,這樣才不負自己的守護者之名。」

  銜燭撇嘴:「你當我傻?勇往直前和自己送死是兩回事。」

  妲己挑眉,用恍然大悟的調調高聲道:「原來你知道是兩回事啊?不傻嘛。」

  「姓蘇的!!」銜燭想殺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

  妲己哈哈大笑,倒是也沒有再讓他為難,而是以自己的血輔助畫了一個陣,然後才將軒轅劍拔出來,甩手便扔給了孔宣。

  銜燭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四處掃視,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地方有異動,才算松了一口氣。

  「小笨蛋,下面那些傢伙可是聰明的,時機未到,他們才不會暴露自己。」妲己伸手按在地面,似乎能感覺到暗潮洶湧,虎視眈眈。

  「不過嘛……我可沒有自己做苦工的*好,一旦魔族破封印而出,倒楣的是三界。既然是三界,憑什麼讓我一個人任勞任怨的去解決?加固封印是我的活兒,但他們衝破封印一樣有可能,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可不去當出頭鳥。」

  孔宣算是默認了妲己的話,而楊戩,在事情發生前他從不會去制止妲己做有利於本身的舉動,所以只有銜燭之龍顯得可憐兮兮,想要阻止妲己又不知道該怎麼阻止。

  「小龍,你拿著這個東西到那邊去,照這張紙上寫的將南方七宿佈置好,孔宣去東、楊戩去北,我去西。這是對應天上星宿的,所以要愈加小心,千萬不能有一絲錯漏。」

  銜燭看看手裡的東西,很輕易便看出是什麼:「二十八星宿?你弄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有用,你照做就是了。」妲己比對一下方位,雖說稍稍有點偏,但這裡就可以了,足以籠罩不周山全境。

  銜燭之龍半天沒有動,然後無奈鼓起臉頰,走到妲己身邊:「蘇妲己,你最好弄清楚,我是不周山的守護者,不是你的小弟,如果你不清楚明白告知我你要做什麼,那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在不周山上亂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無關你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這樣……我要將這個地方徹底封住,從此以後,不周山除了作為天柱,再沒有任何用途了。」

  「嗯……再沒有任何用途?」

  「無錯,也就是說不管這裡存在什麼,封印之後全部都會化為虛無,當做不存在就是了。」

  「這怎麼可以!蘇妲己,你知不知道這裡不僅僅是天地支柱,更是冥府的入口,而且天界在這裡有……」

  「有什麼都不要告訴我。」妲己立刻打斷他的話:「該做的我必須要做,你說了也沒用。既然如此,還不如我不聽,眼不見為淨,聽不見的就可以當做不知道了。」

  銜燭無奈,特意加重自己的語氣道:「會有很多很多人來找你的麻煩。」

  妲己動作微微一頓,搖頭:「那又如何?身不由己本身就是一種麻煩,我只能儘量抓住值得我抓住的,這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沒有什麼能夠兼得,得到和捨棄,我總要選擇其中一樣吧?」

  「那你選擇的是什麼?與全世界為敵嗎?」銜燭很難不諷刺她,因為這個決定太愚蠢了。

  「…………不。」她選擇的是內心柔軟的一方,對於親情的渴望如此渺小脆弱,讓她宛如苦苦掙扎的純潔羔羊。


☆、若妖身輕賤為泥

  二十八星宿大陣,在那個時候並未完全,也不像後世傳聞的那麼玄妙,反而很是粗糙,只是借助了天上星斗的位階之力。

  畢竟要等待封神之後,二十八星宿才會有守護者,各歸各位、各司其職,至於現在,完全就是一堆星星罷了。

  銜燭的臉色臭臭的,有些不舍看著四周,這裡很快就不是他的了,沒有了天地的出口,沒有了值得守護的東西,銜燭之龍的存在還有什麼價值?

  妲己轉頭看見他,抿了抿唇。有些事情沒有憐憫的價值,既然做了就是做了,還不如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情解決了之後應該如何補償。

  陣法很快排列好,並沒有用太久的時間,妲己走了一圈,確定不會有任何問題。這種事情似乎銜燭做的很熟,佈陣做法,比孔宣和楊戩要熟練多了。

  自己就這麼跑過來,強硬介入了不周山,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只為了一個所謂的可能……他還肯這麼用心幫忙,當真難得。這件事情結束後,或許她可以把這個小龍拐回去,看家護院也好,打下手也罷,總是比呆在這裡倒楣好。

  「銜燭,你到我身邊來,一會兒場面或許會很混亂,你站在這裡我才能照顧你。」

  「我沒脆弱到讓人照顧的地步,而且你也不一定照顧得了我,別忘記我是龍。」銜燭不甘不願走過來。

  「當然當然,我們可*的小銜燭是如此強大,所以趕快站到我身邊來保護我吧,我只是個柔弱的女子,可沒辦法保護我自己呢。」

  銜燭立刻停住腳步,滿腦袋黑線,這個女人還能更加不正經一點嗎?

  妲己站在中央的位置,陣法濃密渾厚圍繞四周,讓銜燭有些不舒服,龍形的爪子和鱗片若隱若現。

  「不如我變回來,蘇妲己,你…………」他稍稍有點彆扭,於是轉過頭低聲道:「你可以站在我身上,不過僅此這一次。」

  蘇妲己微微一怔,立刻笑得很開心:「好,僅此一次。」

  高高的天空碧藍如洗,此刻正是將近正午時分,從濛濛亮的淩晨一直忙到現在,雖然繁瑣,幾人倒是都不怎麼疲憊。妲己對此很滿意,因為麻煩的還在後面,而這點……自己誰也沒告訴。

  如果只是借助星斗力量的封印,怎麼可能讓不周山上的一切全部荒蕪,將這裡變為一座死山?借助二十八星宿的力量,最後造成的不是封印,而是破壞。不周山的地表會被瞬間封印,破壞力則深入地底,抹殺一切。

  軒轅黃帝如此殺伐果斷,連妲己都覺得意外。殺戮有時候是一種必需的手段,但過多就變成了罪過。

  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打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飄了出來。

  孔宣的鼻子動了動:「魂血?」

  「是啊,是他的……你也覺得意外是不是?我現在倒是只覺得頭疼,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妲己把玩著手裡的瓶子,喃喃自語道:「他自願背起殺孽,不肯讓我沾染,卻不知道我沾染比他沾染容易多了。倒是也不怕自己魂飛魄散?」

  銜燭耳朵一動:「什麼殺孽?你要殺人嗎?莫非這個陣法是殺人用的?」

  「就你耳朵尖,我說得這麼小聲你也能聽見?」妲己撇嘴道:「別管這麼多,你做你的事情就是了。」

  銜燭深吸了一口氣,陣法已經排列佈置,這時候不要發火,千萬不要發火。

  孔宣站在妲己身邊,楊戩則飛上天空,以天眼監視著四周的一切。至於哪吒……他和銜燭兩個都屬於沒事可幹的,又不想受到妲己的保護。

  對視一眼,哪吒蹬著風火輪飛了,銜燭則變成龍形,一左一右虎視眈眈。

  妲己抬頭看看,突然撲哧一笑。

  孔宣拍了一下她肩膀:「這個時候還有空笑?」

  「我只是有點開心。」妲己傾倒了瓶子,將那瓶血全部都倒在軒轅劍上。

  立刻變得沉重,孔宣向前兩步,站在妲己讓出的中央位置。

  「多久?」

  「我不知道,也無法確定,劍身會一直吸收你的力量,若是你無法支撐的話,陣法就會破碎。」

  「你讓我站在這個位置,不就是信任我的力量?」

  「信任你,自然也信任我自己,我們絕對過得去這關。」妲己突然抽出一柄劍,不是什麼法劍,不過應該是宮廷內珍藏的珍品。

  「你可沒提過還要戰鬥。」

  妲己吐吐舌頭:「沒提過自然就是騙了你們唄,不然的話你是無所謂,楊二郎肯定會說危險,至於哪吒……我已開始就沒打算帶他來。」

  【下面可以開始了。】楊戩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麼——」孔宣劍尖向下。

  妲己輕輕一振手中劍:「你要做的,只是那般而已,我保證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劍身深深刺入地面,軒轅皇帝的血液就像是突然沸騰起來,冒出的白霧和淡淡煙氣彌漫,沿著陣法的痕跡擴散,頃刻填滿了整個陣法的紋路。

  銜燭眼睜睜看著,看得萬分清楚。不周山改變了……原本閃爍著光芒的地方,現在徹底消失,原本用來迷惑闖入者的陣法,也一個個破碎、毀滅,至於其他更加深入的地方,則是同樣未曾逃過。

  原本光明的天色立刻黑了下來,並不是烏雲,而像是白天突然轉成了夜晚,無日無星,只有朦朧一團光影,像是月亮,卻如此灰濛濛的。

  大力自地下傳來,似乎是反彈,又似乎在逐漸深入。

  孔宣臉色一變,劍身已經開始吸取他的力量。

  妲己緊了緊手中劍:「來了!」

  這就跟你往一個螞蟻窩裡倒了一杯水一樣,別人都淹到自己家來了,難道還能沒有反應?

  不周山很快開始天搖地動,邪氣四竄,任何人都壓制不住。一道寒光突然從地下竄起,攻擊孔宣,孔宣一動也不能動,兩隻手都要緊緊按著軒轅劍,以防被從地下竄出的邪氣彈開,哪裡能躲避?

  妲己眼明手快,揮劍便立刻打到一邊去。那只是一塊鐵疙瘩,鏽跡斑斑,但是也足夠置人於死地了。

  「是你?又是你……那次你從這裡逃離,我以為你已經知道厲害,所以才放過你沒有追殺,沒想到你恩將仇報。」

  「別說得我那麼壞!」妲己朗聲回答:「既然都說了是我自己逃的,那又何來的恩?至於仇……雖然是上代的恩怨,但我是軒轅族人的血脈傳承,而你們是急於逃離封印的魔族,說有仇也不算錯。」

  「軒轅後人……很好,果然不管再過多久,始終只有你們才是最大的阻礙!這麼多年來,我們潛移默化,用殘存的力量深入人心,激發人性的醜惡去抹殺軒轅族人的存在,沒想到還是落下了你!」

  「你們……殺了很多的軒轅族人?」

  「沒錯,軒轅一族的人都該死!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一樣不會忘記那時候的恨!」

  力量突然爆發,狂風驟雨般的寒光從地下透出,呼嘯著砸向孔宣與妲己。這種距離,這麼多的數量根本無法閃避,地底隱約傳來極為得意的笑聲。

  但是結界並沒有動搖,攻擊結束之後,露出裡面的人,孔宣還站在原地,連妲己都毫髮無傷,她右手拿著劍,左手拿著一面大旗,旗中風聲颯颯,颶風圍繞在兩人身邊,隔絕了所有飛來的異物。

  「……很好,你們又給自己增加了一個該死的理由,軒轅一族的鮮血我不能忽視,這筆賬只能找你們去討。」

  輕聲的嗤笑,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妲己第一次聽到這個人說話:「軒轅族人是不是都一樣?永遠都這麼自大!」

  「不是自大,而是責任感,是血脈的共鳴。但是就算和你們說了,只怕你們也不會瞭解。」妲己冷冷道:「責任在身,堅定在心;血緣在身,信仰在心;而情義在心,則無所畏懼。我所說的這些,你們又能明白多少?如斯許多,或許都是我在浪費唇舌。」

  「你…………看不起魔族?」那個蒼老的聲音又說:「可是你憑什麼看不起魔族?我知道你的身份——蘇妲己,殷商的王后,這個身份的確配得起軒轅子弟。但是你另外一個身份呢?狐妖!一個低下的妖族,也敢質疑我們嗎?不管我們如何都好,你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也許是已經身為狐妖太久,忘記了身為人類的樣子,她現在的確是妖,於是妲己不能不憤怒:「妖並非低下的存在!」

  「嗤……哪能是什麼?就算昔日妖皇太一在世,妖族也上不得檯面,野生的蠢物,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而你只不過是機緣巧合運氣好,有了那麼點兒軒轅的血脈,竟然就敢來到這裡出頭,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嗎?」

  這話非常非常毒辣,貶低到了極點,只要還是個有尊嚴的就無法忍耐。妲己氣得臉色發青,攥著敕風旗的手不停抖,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無法忍耐的時候,她卻突然笑了。

  「如果我在你們的眼中不是白癡,那就肯定是炮仗了,而且是一點就著的那一種。」引起一個人的怒火,讓她放鬆警惕和戒備,甚至發生失誤,這招一點兒都不新鮮。

  不過——妲己的語氣陰寒:「你的這些話我記住了,必有後報!」

  哪吒落了下來:「妲己姐,別管他們說什麼,他們只是怕你的封印,封住他們!我來護著孔宣。」

  「呵呵……好。」

  有了哪吒的幫助,妲己更加得心應手,乾脆不再注意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是單手按在孔宣手上,幫助他源源不絕將法力注入軒轅劍中,加快破壞地底的速度。

  那些東西的確是害怕這個,鬼哭狼嚎的聲音不斷傳來,不時有一道黑煙冒出,是地底的東西魂飛魄散。

  妲己抬頭看著天空,星斗正在一個一個出現,還差七個!

  「咳……」孔宣突然發出一聲悶咳,嘴角留下一抹鮮紅。只是一點點而已,卻足夠觸目驚心。

  「孔宣!」妲己輕聲呼道:「不是告訴你不要忍著嗎!」

  陣法的中心是軒轅劍,以它為媒介,才能引導二十八星宿的力量深入地底,以力壓力,破壞被魔族侵佔的每個角落,徹底封印一切。不過軒轅劍的力量並不完全,所以需要一個助力,被它認主的孔宣就是最好的選擇。所謂助力,便是短時間內合二為一,相輔相成,軒轅劍能夠感受到的,同樣作用在孔宣身上。在陣法壓制下,魔族聚集力量不斷反抗,地面上的攻擊不少,地下的衝擊更多。軒轅劍是神兵,能夠扛得住,孔宣卻是人軀肉身。

  妲己來之前就告訴過他,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撐不住就不要硬撐,沒想到他還是不聽話。

  「死要面子活受罪,拿開一隻手,讓我分擔一半。」

  孔宣搖了搖頭:「此刻換人不是讓陣法鬆動?我無妨,只是一時未曾守住心神,要殺我也並非那麼容易。」

  妲己還要說什麼,孔宣卻突然大聲道:「南!」

  楊戩早已蓄勢待發,立刻飛向南邊的陣點。一個妄圖逃跑的魔族掙扎著努力從封印下探出半個身體,便被楊戩直接斬下了頭顱。

  看孔宣不會同意交換了,妲己也不勉強,看看四周,她將敕風旗拋了上去,伸手一指,旗子滴溜溜轉動起來,龍捲風包裹住了她和孔宣。然後她將兩隻手都按在孔宣手上,法力就那麼渡了過去,絲毫沒有保留。

  突然湧過來的強大法力讓孔宣身體一松,意外看向妲己。

  「你平日和我戰鬥時……?」

  「那自然沒有這麼強的法力,我總要留兩手後招,不然怎麼能陰你?」

  想起妲己戰鬥時層出不窮的耍賴技能,孔宣乾脆一句話不再說,只是用心抵抗下面的衝擊,找出破綻,然後加大壓力。

  一點一點,四周變得極為寂靜,再也沒有了鬼怪之音,接下來連地動都不見,一切徹底平息。

  忙個不停的哪吒停下:「這是……妲己姐,我們結束了嗎?」

  妲己和孔宣都沒有放手,兩人都是謹慎的,探尋著力量一再確認。妲己抬起頭,看到滿天星斗閃爍,正正好好二十八顆,然後突然破碎,猶如流星飛逝,消失無蹤。

  不過是短短的時間,太陽再一次顯露出來,又是晴空萬里。

  看太陽的角度,如此危險而漫長的時間,原來只過了一個時辰而已。

  妲己鬆開手,長長出了一口氣:「沒事了,這樣當真容易縮短壽命,回去後我要好好壓壓驚。」

  「若是這個都能驚到你,那麼你的確更需修煉。」孔宣等了一會兒才鬆手,他隱隱有些脫力的樣子,自從進入玄仙之境,幾欲觸摸大道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很疲憊,但是也很奇怪,這種感覺略覺玄妙,細細探查卻不儘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如果他能參透的話,說不定可以更進一步。

  楊戩也落下來,拂開妲己的濕發:「很累?」

  「還好,最累的那個可不是我。」妲己示意楊戩去看,孔宣雖然仍然站得穩,精神也不錯,但手腳都有些虛軟了,身上更是半點法力都感覺不到。

  於是楊戩立刻走了過去,在孔宣背後拍了兩下,將法力輸了過去。

  孔宣調整了一下,躲開楊戩的手:「無妨,只是暫時脫離而已,法力將養片刻便會回來。」

  「我看沒那麼簡單,你和軒轅劍二位一體,難道沒有受傷?」妲己伸手,要去為他把脈。

  孔宣轉腕躲了過去:「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你和楊戩就是一個樣子,逞強要面子,大男子主義。」帶笑看了楊戩一眼,妲己繼續道:「我可不信你的話,你還是老實坐著吧,我去四周溜達一圈。」

  妲己離開後,孔宣才算顯出一點點疲憊之色,楊戩在旁邊看到,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你現在可還好?」

  「這話蘇妲己問了一遍,沒想到你也要問。」孔宣活動手腳,將軒轅劍拔起,在掌中輕輕一抹。劍身發出嗡鳴,極為悅耳的聲音。

  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軒轅劍也沒事,只要它沒事,自己受些傷無所謂,什麼傷養不過來?

  「與其注意我,你不如去注意蘇妲己,她的麻煩要比我多很多。」

  楊戩一愣:「莫非她受了暗傷?可是剛剛我看過……」

  「不是暗傷,而是外敵,銜燭所言無錯,做了這件事情,妲己給自己不知道樹了多少敵人,危機重重。」

  「封印不周山魔族,避免生靈塗炭,這是善事。」

  「你要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而妲己又是什麼身份。」殺劫擋道,生靈塗炭就是必須,妲己所作所為不管有什麼理由,終會有人看不順眼的。

  「而第一個,說不定就是你的掌教師祖。」

  楊戩沉吟半晌,輕聲道:「掌教師祖對妲己有誤解,此事我也無能為力,況且昆侖山……我自會護住她,卻不知道能夠護到什麼時候。」

  「你要叛離師門嗎?」

  「我沒那麼說。」

  「那麼你便護不住她。」

  楊戩神色微寒:「護得住護不住都是我的責任,妲己是我的女人。」

  孔宣抬頭看他,略感意外,然後移開了目光不與他對視:「你想多了……」


☆、小談佛縱情時荏

  回程的路上,妲己是陰霾的,楊戩是沉默的,孔宣自顧自和軒轅劍交流,淡定無比。

  只有哪吒一路上沒消停,他死死抓著銜燭之龍,兩個人糾纏來去,就是不肯放手。

  「蘇妲己,你讓他放開我!不周山之事已了,我還有任務在身呢,不能和你一起走!」

  「不周山封印已畢,但是事情未完,我若把你留在那裡,說不定下次看到的就是一隻死龍了,我可捨不得。」妲己輕輕噓了一聲:「我在想事情,先不要打岔。」

  「想什麼事情啊?這麼神秘兮兮的……」銜燭滿臉的不甘不願,不斷回頭。他的不周山啊……就這麼擅離職守,自己這次肯定要慘了。

  「哪裡都有點問題,地下我曾經去過,那裡的魔族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可是最後我們可沒承受什麼太大的抵抗。」

  楊戩和哪吒對視一眼,都不太確定妲己的意思。他們無法知道,當時在陣中心的只有妲己和孔宣,妲己守護的那麼嚴密,魔族無法入侵,他們也一樣無法進入。

  「孔宣,你是否記得最後我們是如何封印成功的?」

  孔宣終於肯把目光從軒轅劍上移開:「他們撤了所有力量。」

  「沒錯了,就是這點。」妲己雙掌互擊:「雖然那時我和孔宣增加壓力,卻沒到不可應對的地步,對方還有一拼之力卻選擇放棄,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或者他們不過養精蓄銳,想要借勢反擊,卻沒有抓住機會而已。」

  「……希望是吧,但我心裡總是不舒服,只願不會出什麼問題。」說著話,妲己飛在半空的身形突然頓住,然後臉色一白就掉了下去。

  楊戩離她最近,立刻伸手抓住她,可是竟然發覺自己的身體也立刻不聽使喚了,法力滯澀調動不佳,兩個人的身子一起往下掉。倉促之中,他只能抱緊妲己,將自己墊在她身下。

  一聲龍吟,銜燭變回龍形將兩人接住,穩穩落地。

  妲己面色發白:「是他來了!」

  誰?楊戩立刻抬頭,看見孔宣和一個人對峙,那人挽著雙爪髻,手托一朵蓮花,顯得極為飄逸出塵。

  妲己已經站起身,立刻重新飛了上去:「接引聖人,准提聖人已經找過我一次了,如今你又來這裡有何貴幹?」從不周山起,妲己便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又遇到曾打傷自己的罪魁禍首,怎麼可能壓得住?

  「蘇妲己,你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我是來糾正錯誤。」

  妲己嗤笑:「你們聖人是不是都一個毛病?自以為全天下的事情都與你們有關?你們都有資格管?封印不周山是我的事,而且封印魔族也是當為必須,你憑什麼說這是錯?」

  眼見著妲己一步步上前,孔宣扣住她肩膀:「稍安勿躁,不要失卻了平常心。」

  妲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面前這個人不是自己能夠應對的,只是淡然處之,但眸中的殺氣卻沒有褪去。

  相比之下,接引卻眼睛一亮,這個丫頭的資質果然是上佳,修習法術的好苗子,難怪准提回來時會感歎這只狐妖投錯了胎。若她不是殷商的王后,那麼引渡到西方,將來肯定大有作為。於是他的殺氣減退,*才之心既然起了,這方面自然要多瞭解瞭解,然後才能心甘情願殺了她。況且……此次自己前來,本就不是真的為了要人命。

  於是他落了下去,站在地面上,還有精神對楊戩笑了一笑,才抬頭道:「下來談談吧,蘇王后。」

  這個稱呼?蘇妲己挑挑眉,看向孔宣。接引來的時候很顯然是帶著目的,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那一種,可是現在怎麼殺氣都沒了?

  孔宣點了點頭,剛剛試了一下,聖人不愧是聖人,力量都不是同一階的,縱使不是完全的壓制,自己也沒有勝算。還不如隨他去,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兩人落下來,落地的時候狀態都不太好,孔宣甚至踉蹌了一下,有妲己攙扶才站穩。

  「看來你們也很辛苦,既然如此,為何要去做呢?」此刻的接引看起來又是悲天憫人的樣子了。

  「世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身為殷商之主,要為我的子民做些事情。」妲己選擇隱瞞了軒轅墳的一切。

  「這聽起來似乎是唯一有道理的解釋,但我覺得……你沒有說真話。」

  「聖人自有聰辨,但是似乎疑心病太重了一點,還有其他理由嗎?那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接引聖人和本後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該知道我從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如今你所做的難道不是?」

  「能夠解救萬民為何會是?」既然對方口口聲聲大道理,妲己不介意讓自己也站在大道理上:「生死熾然,苦惱無量;發大乘心,普濟一切,願代眾生,受無量苦,令諸眾生,畢竟大樂。接引道人問道修法,為何卻阻止他人普渡眾生之舉呢?」

  妲己這話說出來,不僅接引道人愣在那裡,其他人也被嚇了一大跳。

  妲己平日陰謀詭計也好,嬉笑怒駡也罷,那都是尋常事。可是這種話,若是沒有悟性與慧根的人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其他人被嚇了一跳,接引則完全就是驚喜了。這話正合西方教的要旨,句句精闢點睛,深入人心!

  「若是接引道人無事的話,小妖就先告辭了。」手一扯,妲己使了個眼色,幾人用逃跑的速度飛速離開。

  接引還在回味,竟然也忘記了去追。一句寓意深刻的話太重要了,說不定就是個啟發,能夠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回味良久結束之後,四周早已經空無一人,接引也不生氣,今日的收穫太大,遠遠超過本來的目的。蘇妲己,蘇王后……這個女人太難得了,為何卻偏偏是女媧的棋子?這樣的人才不能網羅其中,真是可惜可歎啊。

  走得很遠很遠,妲己才放慢了腳步:「沒事了。」

  「你剛剛說的那個是什麼?」銜燭不能不驚訝無比,那可是聖人,就被妲己兩句話忽悠走了?

  「只是說了他最想聽到的東西,佛家偈語而已,這些你不懂,也不需要懂。」比起後世的興盛發達,現在的佛教還太稚嫩,以至於幾句話而已,竟然連創教之祖都唬住了。

  「我看他是不會想殺你了。」

  「嗯,不過日後會更加麻煩,如果我把持不住的話,說不定你們會看到一個叫做蘇妲己的菩薩,一心一意引渡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

  「你說接引道人要招攬你?我看不見得,你的身份擺在那裡。」

  「身份?殷商在,我是鳳命的王后,殷商不在,我就是低賤的狐妖,哪裡還有什麼身份?就算聖人,大抵也不過如此想法,等到我一無是處的時候,難道還不任由他們搓圓捏扁?」

  楊戩伸手,突然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把自己都說成什麼東西了?不像話,你不是向來理直氣壯、自信滿滿嗎?」

  「有自信不代表有實力,恰巧我還不缺那麼點兒自知之明,萬一我自信過頭,說不定就有誰看不順眼把我一刀砍了,是以這個自信啊,還是藏著掖著點兒好,不要那麼輕易顯露人前。」拍開楊戩的手,妲己瞪他:「我想重要事情的時候,你就不能不給我惹麻煩?」

  「免得你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後全是一些會讓自己煩心的東西。」

  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有那麼鑽牛角尖嗎?這樣可不好,久而久之就會變成雖無過犯、面目可憎了。」

  「放心,你絕對不會。」孔宣突然輕飄飄扔過來一句話:「只要你的腦子正常些,相信倒楣的就是別人了。」

  妲己立刻撲到楊戩懷裡,嚶嚶道:「二郎,孔宣說我的腦子不正常。」

  楊戩笑著安撫,並未多說什麼,他知道這是妲己舒緩緊張的方式,自己不需要阻止。

  銜燭眼睜睜看著這幾個人的互動,瞠目結舌。「哪……吒,我知道你們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是……你們平日就這樣?」

  哪吒輕咳一聲,他也一樣滿腦袋黑線:「偶爾……」

  偶爾他們家妲己姐抽風的時候,就會這樣子,這是誰都美法子阻止的。不過這種狀態通常不會持續很久,例如現在——

  笑鬧完,妲己立刻正色道:「接引已經找來,下一個還不知道是誰,銜燭,這個時候你還要走嗎?」

  銜燭搖了搖頭:「都這個樣子了還走什麼?不過我只跟著你去一段時間,只要確定沒有問題我就要回去不周山,畢竟那是——」

  「你的職責所在,我知道。」銜燭抿了抿唇,似乎想露出笑容,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那走吧。」

  走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興致勃勃,離開朝歌那時,讓人以為他們仿佛是去參加一個盛大的集會。可是回來時卻是灰頭土臉,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傷勢,進了宮,再也不出來了。

  連聞仲都覺得奇怪,更不要說其他人。不過蘇妲己不想說的事情就是不想說,誰也不可能問出來。旁人不會去問,至於聞仲……他在蘇妲己身上吃的虧已經不少,怎麼可能自己送上門?

  是以這件事雖然奇怪,卻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一點兒也沒有引起軒然大波。

  放下簾幕,滾進被子裡,妲己滿足地蹭了蹭被褥,發出一聲喟歎:「還是自己的窩舒服,別處怎麼也比不了。」

  「我還當你很喜歡外面,一定要住客棧。」楊戩將她的濕發握在掌中,一寸一寸慢慢烘乾。

  「我只是不想這麼快回來,回來之後又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難道還不成我歇會兒?那客棧住著的確不舒服,不過吃的不錯,外面的小吃味道總是很好的,在我看來比禦膳強。」

  「真好養活,我也覺得外面的日子反而更加適合你,你看起來要比呆在宮內開心多了。」楊戩輕聲道:「若是將來有一日,任何麻煩都不會找上我們時,我帶你去四處看看可好?登頂雲海,還有波濤洶湧,那些都是很美麗的東西。」

  妲己抬頭看著楊戩:「傻瓜……不過好啊,獨自去看與和你一起去看,我相信絕對一點都不一樣。」

  楊戩翻身伏在她身上,輕聲道:「這是你應允我的,千萬不要忘記。」

  妲己看著他的眼,漆黑的眸色變得深幽,於是深出自己的手指,慢慢自他沒有一絲贅肉的頸項滑下:「我當然不會忘記,不過……現在似乎不是我們說這個的時候。」

  楊戩也帶了笑意:「那你想說什麼?」

  「說話吖……這個好像不太適合呢,不然的話,我們要不要都先閉上嘴巴?」

  話未說完,楊戩已經吻上她的唇,深深地吻,舌尖探入口中逡巡,勾起軟軟的香舌糾纏,汲取甜美津液。妲己從鼻端發出輕輕哼聲,聽起來更加撩人。

  楊戩掀開她的衣襟,手指探了進去,撫摸柔軟光滑的皮膚,還有起伏的渾圓。再沉穩的人,面對自己心*的人時也不會冷靜得了,衣服一件件褪掉,溫熱的肌膚挨著肌膚,摩擦出炙熱的火焰。楊戩咬住渾圓頂端的紅豆,拉扯廝磨。

  手指沿著曲線劃動,探入裙下,從寬大的內衣伸進去,隔著薄薄的底褲摩挲,直到指尖感受到濕潤。咬著妲己的耳朵,他扯下兩人零落的衣衫,埋身在她腿間,用炙熱堅硬輕輕磨蹭,試探著淺淺搖晃,刺入進出的動作。

  妲己扭動腰肢,不滿地輕哼:「楊戩……」

  楊戩輕輕喘息著,聲音略顯粗重:「乖,叫二郎……除了母親,只有你可以這樣叫我了。」

  妲己高高昂起頭,楊戩在啃咬她的脖頸:「二……郎……」

  「蘇妲己……妲己,梓童!」

  外面突然一陣喧鬧。

  妲己的身體一僵,就感覺到頂著自己的堅硬很快……下去了。

  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妲己打著滾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楊戩黑著臉,被這麼一嚇不出問題就不錯了!

  「我不是故意笑你的,我只是……哈哈哈哈!」這種事情竟然會出現在楊戩身上,實在太好玩了。

  黑著臉,楊戩拿起外衣披在身上,黑著臉伸手一掃,其他衣物全部消失。

  「還不去看看?紂王很久沒有主動來找你了。」說完他便消失無蹤。

  妲己吐吐舌頭,楊戩這是生氣了,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笑得,誰讓這件事情這麼狗血。

  身子微微一晃,衣服立刻穿好,她坐在旁邊椅子上等紂王過來。至於楊戩,呃……晚一點再哄哄吧。

  紂王幾乎是闖進來的,臉色發白,沒讓多少人跟著,而且一進來就讓所有人都退了出來。

  妲己帶著安撫的笑容,讓出自己的座位,扶著紂王穩穩坐下:「沒關係,喝口茶慢慢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好,只要告訴臣妾,臣妾自然會想辦法為王上解決。」

  「妲己,妲己……寡人能夠依靠的只有你了!今日朝上,聞仲竟然斥責寡人!句句言言,中間的意思竟然都是為武成王抱屈!他是怎麼知道的?竟然就這樣說出來……是要寡人為天下人恥笑嗎!」

  「不會的,王上不也說太師是暗指嗎?既然是暗指,想必不會再多說。況且太師向來言語不羈,又與武成王交好,為其打抱不平也是尋常,王上當沒聽到就是了。」紂王呼呼直喘粗氣,最後恨聲道:「以老賣老的老賊!你也說了他言語無忌,既然無忌,難保不會說出去?寡人如何留他!」

  這是動了殺心?妲己挑眉:「留不得……也要留,聞太師是幾朝幾代的元老,威深德厚,不是尋常人可比。況且他的確能力卓著,王上日後也用得著他,何必非要殺之而後快?」

  「寡人也知道殺不了他,但是……寡人怎可就這樣放過他!」妲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王上別擔心,這件事情交給臣妾好了,臣妾會去詢問聞太師,絕對不會讓王上為難。」

  「梓童,到底還是只有你能助我,其他人都是廢物!」

  妲己笑了笑,應付紂王她當真是駕輕就熟,連笑容都看不出虛假了,比應付楊戩簡單得多。楊戩……妲己眼珠一轉,柔聲道:「我看王上神色疲憊,定然是很累了,就不要再去做別的事情,在臣妾這裡休息吧?」

  紂王露出喜色:「梓童今日肯留寡人了?」

  他伸出手,卻翻了個白眼,「咚」一聲暈倒在地。

  楊戩站在他身後,那神色不是一般難看,磨著牙說道:「紂王很聽你話啊?」

  妲己後退了一步:「那個,因為我改造了他……」

  楊戩上前,跨過紂王的身體:「改造了還要留在身邊,真辛苦啊?」

  「不辛不辛苦,你你你你……楊戩,冷靜,一定要冷靜……」

  「你放心,我現在非常冷靜。」楊戩咧開嘴巴,一口白牙陰森森:「蘇、妲、己!」

  妲己腦袋縮了縮,這下慘了。

  深深黑夜,月亮已經快要西沉,在妲己的寢宮中仍然彌漫著男子的喘息,還有女子帶著哭腔的□。

  「嗯啊……哈……我真的不行,已經好幾次……放過我啦。」

  「乖,你還可以,下面不是還把我咬的那麼緊嗎?再張開些……」拉開妲己的腿,楊戩加大衝刺的幅度。

  「啊啊——楊戩……」體內一波又一波衝擊讓她除了迎合什麼都不能做,身體隨著撞擊起伏,發出淫靡的聲音。

  「又叫錯名字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知道了嗎?妲己……」摟緊她的腰,楊戩低頭,無限*憐地吻著她的唇,身體的動作更加狂肆。

  「別急,天還沒亮,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悠于 2015-12-20 14:36

☆、仲心矛盾柱梁石

  第二天上朝,紂王沒有來,來的人是妲己。

  這似乎是約定俗成,只有妲己不在宮中的時候紂王才會出現,懨懨的走個過場,也處理不了什麼事務,坐夠了就走了。相比紂王,大臣們更希望王后在,起碼可以處理事務,讓朝政正常進行。

  不過今天似乎王后也有點精神不濟,面帶菜色不說,一手還扶著腰,似乎身上有傷。

  所有大臣裡,唯一會關注宮中事宜的就是聞仲,他自然知道昨晚紂王在王后宮中過夜,於是冷冷哼了一聲,沒有多說半個字。

  妲己輕輕揉著額頭:「今日有何奏本?說吧,說完了我好去休息。」

  淩厲的視線再次傳來,是來自聞仲的。妲己翻了翻白眼,這又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呃……好像也不能讓他去怪楊戩?否則事情穿幫,自己就變成歷史上第一個光明正大□後宮的王后了。那就怪自己吧,誰讓自己沒把持住,被楊戩□成功了呢?那樣的楊戩太過熱情,讓她無法抵抗。

  發現自己的深思似乎跑遠了,立刻收攏了思緒,不再閑著沒事想男人。

  「平身吧,每日上朝跪著說話你們也不嫌累得慌?起來再慢慢說。」

  「多謝王后娘娘!」眾臣起身,然後就是一大堆奏本,一個個呈上。

  沒辦法,妲己不在,朝政就是停滯狀態,若非聞仲攬了一部分,還會更多。

  看著妲己有條不紊理政,一條條政令發下去,都是利國利民的,聞仲的面色依舊陰沉,甚至更甚剛才。這叫什麼事兒呢?若是沒有這個女人,偌大的殷商王朝還真就不會轉了。瞧這一個個趨之若鶩,看不清的依賴她,能看清的也同樣不得不依賴,這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救世主。弄得自己心裡這個憋悶,還什麼都不能做。

  事情處理完,妲己眼珠一轉,便看到了聞仲那個臭的好像有人欠了他八百萬似的臉色。知道他在想什麼,妲己暗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聞太師,我見你面露難色,是身體不適呢?還是有什麼不好解決的問題?不妨和本宮說,只要本宮能夠做到的,你都不用客氣。」

  聞仲抱拳道:「多謝王后娘娘關心,但是不必了,老臣的事情是小事,王后娘娘勞苦功高,不必為這些小事煩心,老臣不敢勞煩。」

  「瞧太師說的,本宮只是一介女流,做的又是分內之事,有何勞苦功高之處?反而是太師為了殷商操勞效力,立功不少,是本宮遠遠不能及的。是乙太師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說出來,否則本宮難免掛心,寢食難安。」

  「王后娘娘客氣,千萬別這麼說,否則寢食難安的就是老臣了。」

  兩人就這麼不冷不熱地互相恭維著,總算和平結束了這場朝會。

  時間飛逝,很快又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朝歌很是安寧,妲己除了每日聽政之外都老老實實呆在後宮,連同楊戩和孔宣一起修煉,調養傷勢。

  而殷商境內似乎也安靜了下來,君安臣樂,民豐物阜,上朝都沒有大事了。

  哪吒戲稱這個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卻一致被所有人贊同。一場疾風驟雨必定在所難免,分別只在於什麼時候來、怎麼來而已。

  「………………這是啥?」看著面前這疊絹帛,妲己嘴角抽搐。密密麻麻的上古文字,這一看就是非常麻煩的東西。養了半個月,看來孔宣的精神是好了,又能折騰自己了。

  「軒轅訣總綱,劍身內找到的東西,這東西並不屬於我,你卻絕對能夠使用。」

  「我的功底可不怎麼好……」妲己嘟囔著,一字一字開始分辨。對於上古文字,她只是跟著黃帝和祝融學過一段時間,並不認真。倉頡倒是也在軒轅墳下,但是從來不怎麼說話,有時會默默旁聽,大多數時候根本見不到人。如何能親自教導妲己識文斷字?

  就這麼埋頭研究,時間過得更快,再過了一個月,妲己的修為精進之時,外面卻已是滴滴答答水聲不停,有一個春融時刻。

  趴在窗臺上,妲己看著冰錐化去,突然輕輕一哼。

  楊戩將她頭髮挽起,用一根簪子插上,柔聲問道:「心情不好嗎?」

  「不算是,只是覺得半年時間又這麼過去了,我竟也沒做什麼太有用的事情。」

  楊戩笑道:「卻不知道在你眼中什麼才算有用?封印魔族,拯救萬民,單這一件事情就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望而向背,你竟然還不滿足?」

  「旁人看著是好的,我就要覺得好嗎?說來說去,這件事給我帶來的除了麻煩什麼都沒有,我還覺得吃虧了呢。」撇撇嘴,妲己把這件事情扔到一邊,笑眯眯對楊戩道:「楊二郎,你就這樣大咧咧站在視窗了?要是被人發現,想好說辭了沒?」

  「我是被王后娘娘擄來的良家男子,卻不知有沒有正義之士肯救我脫離虎口?」

  妲己啐了他一口:「你也這麼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跟誰學壞的。」

  「在你身邊難道還不能輕鬆些?這要是旁人,我都懶得搭理。」從背後摟住她,下巴壓在她肩膀上:「這些日子難得安穩,你我都一樣,竟然讓我也有些患得患失起來,實在捨不得。」

  「慢慢來,只要我成功,我們日後自然會有千萬年的安寧日子,到時候啊,我只怕會和你一起過膩了呢。」

  「那我豈不是要小心努力,免得被你拋下?」

  兩人偎依在一起竊竊私語,心情都很好。那邊侍女轉過來,看到這一幕立刻低下頭,用平靜刻板的聲音道:「稟娘娘,聞太師求見。」

  妲己一愣:「他這個時候怎麼可能來見我?」

  「你和聞太師又鬧事了?」楊戩低聲問。

  「才沒有呢,和他鬧矛盾的是紂王而不是我,說來也是聞仲自己找下的麻煩,去為武成王鳴不平,怎會不被王上忌憚?這也就是他這個老臣,如果換個臣子的話,如今已然死了。」

  「你可以直說,紂王對聞仲起了殺意,而且是消不掉的那一種。」

  「消不掉歸消不掉,這世上或許有人能夠殺死聞仲,但絕對不會是他。」妲己轉頭道:「讓聞太師進來吧,當朝太師在外久等,我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當真是天下奇聞。」聞仲大踏步走進來,也沒行禮,反而語含諷刺。

  當看到楊戩的時候,這個諷刺的味道就更濃了。

  「看來你倒是過得不錯?」

  「託福託福,這些日子難得安穩,我的確過得挺好。」妲己笑眯眯道:「尤其和太師相比,實在好了太多,讓我都有些於心不安了。其實我還是不理解,太師人品貴重,身份更為貴重,為何不*惜自身呢?明明只顧著殷商就好,卻偏要攙和武成王的事情。」

  「這本是你該解決的事情,既然大王糊塗,你卻要護著,那我就只能指責了。」

  「無錯,王上糊塗,□熏心……但我卻必須護著,你可知道原因嗎?因為我是王后!臣子可以忠君*國、為民請命,我卻不需要。說到底,女人的人生早晚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活,我沒有為了王上一心一意不明是非已經不錯了,聞太師還希望我如何?」

  聞仲真沒希望她如何,因為若是可以的話,他一點兒也不希望蘇妲己參政。

  「不說這些,我和太師在這種話上談不攏,還是說說來找我有什麼正事吧。」

  妲己說起正事,聞仲卻語塞,他還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妲己最近很奇怪,總是蔫巴巴的,所以他才過來。心中告訴自己,他不過是想看看這只狐妖還有什麼陰謀詭計而已。

  「瞧你臉色陰沉的樣子,每次來找我都是這個模樣,我敢跟你說什麼呀?」

  「你本就什麼都不會和我說。」聞仲冷冷冰冰開口。

  「嘻嘻……就算是實話也別這麼說,我聽著傷心。」瞟了聞仲兩眼,妲己有些奇怪。往日自己沒正形的時候聞仲是會罵人的,今天是怎麼了?善心大發?

  「我沒事,只是來警告你。」聞仲生硬地說:「下個月春暖花開日,又是四大諸侯朝賀之時,因為今年是大王的三十萬壽,你今年最好老實一點,不要再給我出問題。」

  「知道啦——」妲己拖長了聲音:「這話你應該去叮囑紂王而不是我,我像作亂的?」

  「你何時安分過?」

  「我何時做是不是為了以後?」妲己立刻反駁。

  聞仲不說話了,他向來辯不過,也不給自己找這個罪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於是他起身:「你是殷商王后要注意些,外臣不要擅入內宮,修道之人也一樣!還有……既然身子骨沒事就別在自己宮裡憋著,你真以為你沒事做嗎!」

  「這個……」看著聞仲挾怒離去,妲己驚愕:「這句話才是重點吧?他就這麼突然跑過來,是抱怨我最近太閑了?」

  楊戩想了想,帶著笑意道:「不,最近你為了修煉一事,在朝上總是精神恍惚,他是擔心你的身體,所以才特地前來看看怎麼回事。」

  妲己翻了翻白眼:「開玩笑,合宮上下都知道蘇王后和聞太師是對頭,我若死了他都會拍手慶祝的,哪裡來的擔心?」

  楊戩笑笑,並未多說。聞仲的確是擔心,否則不會如此言辭閃爍。既然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妲己是否知道也就無所謂了。

  妲己對於這件事嗤之以鼻,孔宣自然不再提起,只當做沒有發生過一般,卻不知妲己早已記在了心裡。聞仲擔心她哎!這是多難得的一件事情,她當然不可能就此忘記!

  接下來的時日仍然是修煉、上朝,不過妲己也特意注意了一下。

  楊戩沒說錯,聞仲真的在意她的身體狀況,如果她表現出什麼頭疼腦熱,這個男人也的確會憂心,縱使很少很少流露出來。

  妲己抬頭看著如洗碧空,覺得這個世界自己突然不認識了。聞仲擔心蘇妲己?啊哈哈哈哈,多玄幻的一件事情啊。問題是,這件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用腦袋輕輕磕了一下欄杆,她低聲喃喃:「聞仲大哥你還是冷靜一下吧,這樣叫我怎麼面對你啊?」一個人擔心你的時候你卻算計他,這件事怎麼聽都不地道吧?可是自己非算計不可,四大諸侯來朝,但只是對伯邑考她就有很多話叮囑,更不要提還有其他人。

  乖乖的?乖個頭!把心虛壓下,妲己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反正……那個……對聞仲以後好一點就是了,沒什麼可妨礙的!

  妲己絕對不會承認,她的確還有那麼點兒心虛……

  接下來的時日中,所有人都發現,妲己變得乖了。她對臣下更加有禮,處理事務更加勤勉,甚至勸誡紂王,大大緩解了如今的局勢。這等作為,實在好的有點兒……

  「讓人毛骨悚然。」和聞仲喝酒聊天的時候,黃飛虎就這麼說道:「聞仲,你可知道王后娘娘是什麼意思?」

  「我若知道早就說了,還用你特地來問?你不妨去問問楊戩。」

  「楊將軍?恐怕不成,他神出鬼沒又不在宮內述職,我根本找不到他。」

  「那就去問孔宣。」

  「孔將軍……」黃飛虎露出為難之色。

  「怎麼?你也找不到他?」

  「這倒不是,不過孔將軍總有些怪怪的,給我的感覺不太好。」黃飛虎盡力想說出那種感覺,最後一揮手放棄:「你真的不知道?」

  聞仲冷哼一聲:「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

  這件事情也讓他很心煩,妲己出什麼么蛾子都不要緊,總有辦法應對,可這莫名其妙的示好……鬼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聽聞仲說話,黃飛虎驚愕:「示好?當真嗎?」

  「若非示好又何至於如此?或者她是要做什麼壞事了,才會如此,卻也不知道是事先討好,還是想著讓我們放鬆警惕。」

  「呃……」武成王看看聞仲的神色:「你不打算查查?」

  「查有何用?蘇妲己要做的事情何時因旁人改變過?隨她去,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武成王抓抓腦袋,知道了也晚了不是嗎?就像……面色突然沉了下來,每每想到這件事,每每想到自己的妻子,都會痛徹心扉。他害怕這痛會有一天壓垮自己的理智,所以根本不敢去想……

  聞仲也沉默,他是站在理虧的那一方的人,而不是自己的好友這邊,一樣什麼都不能說。

  幾杯酒下肚,黃飛虎似乎就已經拋棄了剛才沉悶的思緒,對著聞仲笑嘻嘻道:「就算要等,你最好也小心些,我們這位王后娘娘厲害著呢,一個不注意,你要等的沒等到,反而被她一起陰進去了。」

  聞仲微微皺眉,以黃飛虎現在的心態,自己是在不宜跟他說太多,可怎麼說也是摯交好友……於是他開口道:「我想她不會,雖然我一直對她有諸多敵意,但是蘇妲己其人……」

  搖了搖頭,聞仲還是沒有把剩餘的話說出口。或許不宜有太多人瞭解吧?不管怎樣,她現在都是國家主樑。


☆、龍吉現殺機始頻生

  回到家的時候,黃飛虎已經是醉醺醺的了,家將把他扶到屋子裡,面上都帶了點埋怨的神色。

  自從主母死後,黃飛虎有種種舉動都是暗中的,回來之後就常常呆在他和主母的寢室中,一天一天不出來,讓人看著難免痛心。

  可是今日卻喝的爛醉而歸,還是和聞仲,這個殷朝的太師,死忠的擁護者。難道他們大哥已經忘記主母的恨了?那是個多麼溫柔婉約的女子……連他們都會心痛,他們的大哥怎麼可以忘記得那麼快?

  黃飛虎醉得歪歪倒倒,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心裡的埋怨,小動作卻沒有停,左踢一腳右踢一腳,暗示所有人都不要離開。

  旁人也許當做醉酒就忽略了,他大兒子卻是個聰明的,立刻偷偷拉住旁邊人的衣袖,用眼色示意他人去關上窗子和門。

  果然,窗子和門剛剛才關嚴,黃飛虎便翻身坐了起來,眼角還帶著濕潤。不管是無奈還是其他,今日他終於欺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像聞仲也對他隱瞞了一些事一樣,他們終究是回不去從前了。

  他的兄弟門卻露出喜色:「兄長,原來你是裝的!」

  「我也沒有辦法,連聞仲都開始懷疑我,更不要說其他人,若我再不做些什麼,恐怕並非我自己,連你們的命也一樣保不住。」手指雖然在微微發顫,但是很快就停止,黃飛虎即刻恢復了冷靜:「交托你們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他的小兒子立刻咬住嘴唇:「父親,你為何四處甄選美女?莫非……您真的要另娶嗎?」

  黃飛虎歎息著搖頭:「怎麼可能?除了你們的母親,這輩子我不可能再*上任何女人了。那些個女子是要送進宮的,紂王好色,日日流連在深宮內院,只有這些女子才有機會接近,製造破綻。」他攥緊了拳頭,「我黃飛虎就算要走,也不是偷偷摸摸逃走的窩囊廢!至少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並非臣不義,而是君不仁,我才做此舉措!」

  *妻之恨,仇憤不共戴天,聞仲是修道之人,從未娶過妻,也從未感受過男女之情,所以他並不瞭解。有些事情無法抹消,也就再回不去了。

  春三月,大地第一場春雨細細,還夾雜著冰雪的冷感。

  殷商全境地動山搖,民宅摧毀、山體倒塌,江河仿佛感覺到了大地的怒火,咆哮著將洪水湧向地面,吞沒生靈。

  這是殷商數百年間最大的災難,當真觸目驚心。短短幾日的時間,境內近十萬民眾喪命,無數家庭破碎,百姓流離失所。

  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聞仲處理,妲己去祭天台,同孔宣一起,日夜守著軒轅劍,檢查不周山那邊的動靜。

  從地動到餘震,總算讓人松了一口氣。

  「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

  「嗯,封印並未有絲毫動搖,想必已經無事了。」

  「呼……總算沒有做白工。」妲己放鬆下來,毫無形象坐在地上。

  「你更強大了。」孔宣說,帶著滿意的神色:「現在動手,恐怕不必我手下留情,你也有一拼之力了吧?」

  「拜託,你不是又要訓練我吧?」妲己立刻跳起來。

  「此時此刻,我不該耗費你的心力,事情若是真有那麼簡單,你又何必如此日夜苦練,逼著自己變強?」孔宣沒有說的是,自從手握軒轅劍以後,他總能感覺到一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引導,有些事情等著他去做。或許這就是軒轅劍主人的宿命吧?無法脫身事外。

  每每想到這點,孔宣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打算,這是自己的選擇,他沒有怪責妲己的理由,卻終究覺得不爽。這個女子當真聰明,她永遠知道如何對待不同的人,區別劃分,用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孔宣不是沒被她算計過,一步步鑽入圈套,從一開始好奇留下,到現在徹底站在同一陣線。問題是……這女人算計的太光明正大了,不管籠絡還是陷害,明擺著——「我就是在算計你沒錯,願不願意被算計自己看著辦啊。」哭笑不得,該感歎自己是特別的嗎?

  「蘇妲己,你是個相當狡猾的女人,但你的確不錯,比起那些滿口正義之詞的偽善之人好多了。」

  「真的?」妲己笑呵呵點頭:「難得能從你口中聽到誇獎,快點兒再多說兩句。」

  孔宣站起身,不理會她逕自走了。

  妲己撇嘴:「就知道你不肯多給句好話,小氣吧啦的。」

  收拾了一下,她也準備回宮去,免得聞仲一個人忙出火氣,又要跟自己碎碎念。

  誰知道還沒走下祭天台,她就發現自己有被人盯上了。這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殺意,但是視線極為冰冷,讓人不能忽視。

  妲己乾脆停下,也懶得多做掩飾和周旋:「出來吧,既然對我有這麼大的興趣,不如我們聊聊?」

  是個女子的身影,從火一樣的鳳凰上飄然而落,身形曼妙、姿容姣好。只可惜一臉的冷若冰霜,好像不是活人一般,白白可惜了一個大美人。

  蘇妲己還在這裡欣賞美女呢,對方冷聲喝道:「蘇妲己!」

  「我在這兒,美人兒。」妲己淡淡道:「真奇怪,怎麼每個人找我都要先吼一聲我的名字?你們沒找錯人,我也不是瞎子和聾子。」

  美女的臉頰上染上了一絲嫣紅,聲音更加冰冷了:「果然是油嘴滑舌的妖孽!」

  妲己挑了挑眉,對方連妖孽兩個字都說了出來,自己也就不用客氣了。「這位出言不遜沒有家教的美人,不知道你又是何方神聖?」

  雖然不知道沒有家教什麼意思,卻不妨礙理解,美女冷聲道:「死到臨頭還出言輕狂!你沒有資格問我的名字,準備領死吧!」

  「許多人都讓我領死,可知道現在我還好好活著。你——」妲己打量著她,搖了搖頭:「不行。」

  美女臉色泛白,抽出一對兒雙劍:「你可以試試看。」沒等妲己搭話,人已經攻了過來。

  妲己閃避她的攻擊,腦中飛速思索,封神中用雙劍、騎鳳凰的女子,還會被派來殺自己,莫非是……

  那女子見妲己久攻不下,左手一揚,一道銀光飛了出來,化作銀龍撲向妲己。

  「我的媽……」果然是她,確定來人的身份,妲己半刻都沒有停留,直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

  縛龍索竟然沒有捉住人,那女子一愣,再想找妲己就找不到,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她臉色難看:「卑鄙!」話說得那麼滿,最後竟然還是跑了!

  辨認妲己逃跑的方向,她立刻追了過去。不管是不是自願……自己一定要殺了她,只要殺了她,完成這項任務,自己就可以回天界去了!

  跑回寢宮氣喘吁吁,妲己立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哎喲喂……真是倒楣。」

  孔宣早就回來了,此刻正在和楊戩下棋,聽到妲己的唉唉叫,兩個人齊齊轉頭看著她。

  見她身上沒傷,孔宣轉頭看著棋盤,楊戩柔聲問道:「怎麼啦?」

  「遇到個脾氣火爆的美女,差點兒沒回來。」妲己吐吐舌頭道:「你們知道龍吉公主嗎?」

  楊戩放下棋子:「天界人出現了?」

  「嗯,專程來殺我的呢,身手和法力都不是上佳的,不過縛龍索的確厲害,我看情勢不對就跑了。」妲己湊了過去:「孔宣,你的五色神光能夠收萬物,縛龍索可是個不錯的東西,弄來玩玩?」

  孔宣抬抬眼皮:「你想要?」

  一針見血,妲己乾脆承認了:「當然想要,縛龍索是保命的好東西,比自己修為高的人都能擒得住,太有用了。」

  「你招惹的都是聖人,一百條縛龍索都沒用,還不如好好鍛煉是正經。法寶終究是外力,若是你本身不夠強大,外力再強也只是無用之物,只會讓你產生怠惰之心,一不小心屍骨無存……」

  妲己苦下臉,求助地看著楊戩,她怎麼又把孔宣的話頭挑起來了呢?這傢伙訓人的時候從來毫不客氣的。

  楊戩強忍笑意:「孔宣,算了吧,妲己自己有分寸,怎麼會只借助法寶的力量?這陣子她一直很認真。」

  妲己立刻點頭:「就是就是,我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只是誰也不會嫌法寶多嗎?」孔

  宣看著妲己,妲己也閃爍著星星眼與他對視。

  歎了口氣,他投降。一個耍賴的,再加上一個縱惡的,自己是對手嗎?反正對方也是要殺妲己的,要殺妲己的……孔宣黑著臉走了出去,棋也不下了。明明是要殺妲己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決這件事?

  孔宣剛剛離開,妲己便大笑出聲。

  「二郎你看到沒?孔宣真是太好玩了。」

  楊戩將她拉起來,到一邊坐下才道:「你就知道玩,孔宣沒那麼好欺負,我看你要倒楣。」

  「不會啦,他捨不得。」

  「捨不得?」楊戩的語氣變得危險。

  「不許亂吃醋~」妲己點點他的鼻尖:「孔宣和我是半師半友的關係,不然的話,剛剛訓我怎麼會訓的那麼俐落?」四周看看,她悄聲道:「這個人我真心相待,好難得才換來真心助我,你可別太凶,否則把人嚇跑,你可沒地方賠給我一個接近聖人功力的玄仙。」

  「世上奇人異事多得是,你怎就知道沒有?不過既然天界之人找來,最近的麻煩只怕會變多了,你不要再到處亂跑,乖乖待在宮內靜觀其變。」

  妲己平日是最怕麻煩的,不告訴她,她都不一定會出去。可是這次卻搖頭:「我身邊一直都沒有外人,連自己強弱與否都不知道,這怎麼成?不能總是靠你們護著吧?如今外敵來犯,這才是測驗自己的最好時候,你可不要阻止我。」

  「我怎麼會?向來我也阻止不了你,不過你自己需要小心些,那群人層出不窮,說不定就有一個兩個厲害的。若是你不幸身死,那麼,我要如何完成我心中的祈願?」

  「什麼願望?」妲己立刻問。

  楊戩只是微笑著搖頭:「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何必現在問?」

  「說嘛,我的承受能力不好,不喜歡突如其來的驚喜。」妲己摟著他的脖頸,撒嬌似的磨蹭:「你知我從不要承諾或誓言,因為那些是無用的東西。不過現在,我要你給我一個美好的願望。你給不給?」

  「我能說不嗎?貪心的女人。」楊戩親了親她,輕聲道:「待你擺脫這個身份,擺脫所有桎梏,我會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屬於我們兩個人,娶你為妻。不過……三界都會成為我們的見證,那時我們便屬於彼此,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額頭貼著額頭,妲己閉著眼睛,靜靜感受這一刻的溫柔。許久她終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楊二郎,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對我身為紂王王后怨念好久了?」

  楊戩也張開口,不過不是說話,而是一口咬向妲己的鼻子。就知道破壞氣氛的笨蛋丫頭!

  孔宣回來的時候,妲己背對著楊戩,一隻手捂著自己鼻子,楊戩低聲哄著她,可是怎麼哄都不好使。

  孔宣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不在,這兩個絕對沒有正事。

  於是把肩膀上扛得東西扔了下來:「交給你們,沒有我的事情了。

  妲己轉頭一看,好嘛,她讓孔宣去解決,孔宣可好,直接把人給抓回來了。

  「孔大少爺,這個是天界公主!」

  「那又如何?人既然交給你,就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了。」反陰了妲己一把,孔大少爺心情很好,於是轉身走了,爛攤子留下,誰*處理處理去。和他是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了。

  「孔宣…………」妲己磨著牙:「二郎,等我有了實力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把孔宣綁起來揍!」

  楊戩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到時候我幫你。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龍吉公主,天界公主不能在我們這裡出事情,你打算如何?」

  「放了她不妥,而且我也不甘心,她是來殺我的,我卻要對她客客氣氣……這是什麼道理?」戳了戳龍吉公主的臉,對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妲己輕嘖兩聲:「這麼美的女子我看著都心疼,孔宣怎麼就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二郎,你看呢?」

  楊戩搖了搖頭:「她不及你,而且她要殺你。」

  妲己輕笑:「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在哄我開心。」

  隨意點了幾下,妲己坐在旁邊,看著龍吉公主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楊戩時,龍吉公主只是一愣,再看到妲己,那臉色便黑了。

  這個變臉的速度如此之快,讓妲己有些納悶:「真的是帥哥吃香一點?她對你比對我和氣多了。」

  「我認識他。」龍吉公主輕聲說:「昔年他為了自己母親闖上天界,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

  「我們二郎是很出名的。」妲己沖著楊戩一笑:「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龍吉公主也很出名啊?」

  龍吉公主面色一凝,立刻成為一片空白,仿佛怕被人窺見什麼極為重要的秘密。

  「天界遭父王和母后厭棄而被貶的公主,甚至不准許進入天宮……也就只有公主一個了,絕無第二個人。」

  龍吉公主的目光淩厲,猛地瞪向她:「你若只想說這些廢話……」

  「廢話嗎?不見得,公主自己心裡清楚。」蹲□,對著她的雙眸看了半晌,妲己突然解開她的束縛:「你身世也是可憐,我便放過你一次,望公主好自為之。其實你做什麼都是無用,何苦來?」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你怎知道我不懂?去吧,別再攙和這些事情,如今殺劫當道,你若殺了我沾了血,還想著自己能有什麼好結果?別太天真。」

  站起身,龍吉公主冷聲道:「你今日放過我,卻不代表他日我會放過你。你……是我的任務,我必定要完成!」

  妲己笑道:「今日我放過你,你自然不會再殺我,若是連這點兒看人的本事都沒有,我早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狂妄!」龍吉公主後退一步,蘇妲己卻沒有半分追殺的意思。真的要放自己走嗎?

  咬了咬唇,她頭也不回地離去。這只狐妖真的很奇怪……

  目送她離去,妲己立刻轉頭,臉上帶了討賞的神色:「我做得好不好?」

  「做得好,知道的也多,我竟不知道你懂這麼多東西,從佛經到天界陰私。」

  「驚喜?」妲己彎了眉頭,楊戩這個神色不太好。

  「是驚嚇,我倒是寧可你知道的少些,這樣麻煩也會少些,這樣當真叫人頭疼。」

  妲己嘻嘻一笑,湊近楊戩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於是楊戩也笑了,抱著她道:「嗯,你就是我甘之如飴的病。」


☆、軒轅見心杳飛去

  一場地動,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聞仲自然腳不沾地,妲己也未必輕鬆。

  偶爾跟楊戩抱怨,自己忙得手腕都粗了。

  朝政不穩,當王的帶頭不幹正經事,更呈論其他人?

  賑災是首要事務,妲己細細查探,竟然發現八成的賑災錢糧全部被吞沒!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快刀斬亂麻,抓了兩個最大的頭頭,摘星樓門前杖殺,所有大臣全來觀看。

  這是實實在在磨死的,妲己特意讓刑官放慢了速度,務必讓所有大臣看個清清楚楚。平日裡官員私相賄賂的事情常有,她也懶得管,但這種時候敢出這種事情,就別怪自己容不下!

  此事最得意的莫過於費仲,他平日貪財是出了名的,這件事情卻絲毫沒有干係,只銀未取、片塵不沾。當初只想著討好妲己,卻未曾想是如此英明的決定。若非如此,現在自己肯定和這群只知道錢不知道命的笨蛋一樣,趴在那裡活活被人打死了。

  抬頭看向妲己的方向,正巧,這位殺伐決斷的王后娘娘也在看著自己,目中帶著欣賞的神色,於是他更加得意非常。這回自己沒有給這個便宜外甥女丟人吧?眾臣也要刮目相看了。

  杖刑完畢,妲己起身,掃了他們一圈之後朗聲道:「貪污受賄之事自古常有,並非從本宮這裡才開天闢地頭一樁,是以平日雖然知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如今天下蒼生遭劫,正是需要眾臣合力、上下一心之時,誰若是再敢暗懷異心、中飽私囊,本宮……就把他炮烙和手腳,扔進蠆盆喂蛇!」

  忠臣呼啦啦啦跪了一地,這次連聞仲也跪下了,是為了表明自己支持妲己的態度。

  自此以後,不管賑災發放糧款還是重建失地,都進行得非常順利。以至於四大諸侯的蜀地還在一團糟的時候,王都極其附近的地方已經井然有序。

  聞仲進來的時候,妲己埋首奏章,孔宣和楊戩則在一邊下棋。

  聞仲瞪了一眼,就知道蘇妲己是個不聽話的,又把外臣召入內宮了。不過現在自己沒工夫理會這些事,逕自走上前:「蘇後,朝歌平定迅速,相對著民眾生活也安穩,據說你以這個為理由,接收了所有四處投奔殷商境內的難民?」

  妲己點頭:「正事,這是好事,為何不可?」

  「你怎麼不和我商量?這件事情的確是好事,卻不能做。」聞仲大刀闊斧坐下,冷聲道:「你可知道朝歌有多少存糧?」

  「知道,這個奏章我看過了。」妲己伸手翻了翻,將一本奏章扔給他:「的確確有其事,不是比干誇大其詞?」

  「比干官高爵顯,人品貴胄,怎會誇大?」聞仲一邊說一邊粗粗看了一遍,語聲一頓:「倒是確有一點點。」

  「哼,本宮就知道。那是王族,和太師可不同,尤其比干身為王叔,王上再昏庸、本宮再能幹,他也不會滿意本宮執政。或許他希望王上再度振作,也說不定……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執政的最好人選。」

  「這話……倒不至於。」聞仲把奏章扔到一邊:「況且比干所說大致不錯,殷商土地並不肥沃,每年所得糧食,供應自己和供應軍隊,所剩無幾,所謂存糧全部來自于各諸侯國的進貢。可是諸侯國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常常用各種方式拖欠。如今朝歌存糧雖多,卻要作應急之用、軍備之需,不能用來救助災民。更何況,就算全部用來救助災民也不夠,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湧來了多少?」

  「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個,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做出這個決定?」妲己落下最後一筆,將奏摺推到一邊,讓人上茶:「再難也要救,能救多少救多少,只要有個地方可以安身,就算吃草根樹皮又如何?總比他們原本的地方過的好的多。等到諸侯屬地平穩後,還會有人回去。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能籠絡多少我就要籠絡多少,人民多起來,國家才能強盛,將來可堪大用。」

  將茶杯推給了聞仲,妲己自己抿了一口:「這茶香濃,是我自己特意找人制出來的,對修道之人也有好處,雖然還有些粗糙……」

  聞仲聞了聞,喝了一口,皺起眉毛:「有藥氣。」

  「自然有藥氣,不然也不是特製的了。」妲己輕笑道:「總之我又不會害你,你還喝的不安心不成?難民的事情有我,不要擔心。只是諸侯國中多有動盪,或許還有人包藏禍心,要你多多注意。」

  聞仲點頭:「這個自然,我早已派人留意。」「

  呵呵……和你在一起共事就是舒服,什麼事情不用多說,你就已經做得妥妥當當。」伸個懶腰,妲己說道:「今日的事情辦完啦,聞太師,你可還有什麼要事嗎?」

  「沒有,難民的事情你注意些,千萬不要出事。」再看了一眼楊戩那邊,聞仲悶不吭聲走了。他對蘇妲己還有什麼秘密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只要她能為國辦事,其他事情什麼都不重要。

  「連聞仲現在都不想說你了,你真該自己反省。」孔宣扔下棋子,這次自己又輸了,楊戩心思縝密,不是自己能比的,外表看不出來,隱藏的相當深沉。

  「聞仲是懶得說,因為我最近做事勤勉,我才不要自己找麻煩。」妲己湊過去看了看棋盤:「不錯嘛,你們倆倒是比我有閒心多了。」

  「你在忙,我無事可做只能找孔宣下棋了。」

  楊戩帶著哀怨的調調一出,是這倆人開始打情罵俏,自己該回避的時候了。不過今日他沒有馬上離開:「龍吉公主不再來了?」

  「嗯,那是個有心的姑娘,既然我放過了她,她必然不會早來招惹我。」

  「這很好,今天早上我被人襲擊。」

  「!!」妲己瞪大了眼睛:「剛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竟然還有閒心下棋。」「

  嘍囉而已,為何要說?但我看著不是天界的人。」看了楊戩一眼,孔宣拿出兩柄長劍,很顯然都是法寶,蘊含的力量相當不錯。

  楊戩的手指劃過劍身:「昆侖山的佩劍……這就是你一早拉我下棋的原因?」

  「你的棋風很穩,並未有心虛之態,想必不知道這件事。」孔宣淡然道:「但你現在還可以置身事外,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選擇不要置身事外,我自然不會後悔。」楊戩握緊了妲己的手。他明白,如今只是一些小嘍囉,證明昆侖山也只是試探,或是有些人自作主張,也或者是為了給楊戩一個機會。待到昆侖十二仙出現,那才是當真毫無轉圜餘地之時。

  「我覺得事情不至於如此,或許我該回去問問。」楊戩沉吟道:「只是這邊事情多,我實在不宜回去,倒不如讓哪吒去,反而比我更加方便,也能問出些端倪來。」

  說完,他轉頭去徵求妲己的意見,卻發現妲己咬著指尖站在那裡,雙眼發直,很顯然在發呆,甚至不一定聽到自己剛剛在說什麼。

  於是立刻將她摟了過來,挽在自己臂彎裡才安心:「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嗯?」妲己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輕輕哦了一聲:「我聽到了。你和哪吒都不用回去,這種事情無關緊要,你們兩人都用不著太緊張。」

  「殺到你頭上才算重要?」這話就算孔宣都不贊同。

  「安心啦,不會的,我心中自有打算,你們兩個看著就好。」妲己笑道:「對了,為了慶祝災難已畢,今晚有個祭祀大典,其實也就是個大型的宴會,你們兩人去準備準備,然後也以將軍的身份到場吧?方便一些。」

  「這個自然應該,但是妲己,我們說的這件事情……」

  「好啦,我說沒事就沒事,你見我何時虧待過自己了?乖乖等著驚喜就好,偏那麼囉嗦。」

  哄著將兩人都趕走,妲己的笑容立刻消失。看他們拿的法寶就知道,昆侖山來人襲擊孔宣並不是要他死,只不過是一個警告,警告他遠離風波,否則必無幸理。

  聖人出手,不同於天界的試探,也不同於以往的小打小鬧。如今只是前奏而已,真正出手那日,有誰能夠倖免?

  抱緊自己的雙臂,仿佛在楊戩有力的擁抱中,連耳邊都似乎傳來低聲呢喃——「相信我就好,依賴我就好,其他什麼都不要管。」

  多溫柔的言語?足以讓人心滿意足想著……也許就聽了他的話吧?當一個被守護的小女人沒什麼不好。

  可當你的依賴會將*人拖下深淵,你還會不會那麼做?

  妲己每次來到軒轅墳都是不一樣的,輕鬆的時候少,有事的時候多,甚至有時候還會帶著傷。但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凝重非常,仿佛已然是末日一般。

  「我將去昆侖山,這次不一定會回來。」妲己的聲音很是穩定:「眾位元前輩若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現在盡說無妨。力所能及之下,我一定會盡力完成。」

  「說什麼傻話?」祝融立刻跳過來,伸手去摸她的腦袋:「沒生病嗎,別說胡話了。再說了,你在朝歌待得好好的,幹嘛又要去昆侖山?」

  「我沒生病,所以說得也不是胡話。」妲己今日對祝融很溫柔,甚至還抱了抱他。

  「是為了不周山封印魔族一事?」黃帝突然問。

  妲己點頭:「是,我不知道天界和聖人為何都不准許,卻也不能坐以待斃,總要自己去找個答案出來才行。否則的話,就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了。」

  仍然是沉默,妲己現在已能面對,既然他們無法告訴自己,那麼自己就去尋找答案,也沒什麼不好。

  「這個答案你何必去昆侖山?那是去尋求解答還是送死?」蚩尤突然說:「你既然想知道,他們又不好說,那我來告訴你好了。」

  妲己看向蚩尤,立刻又轉頭看向軒轅。軒轅的面色不太好,卻沒有阻止,她不可能眼睜睜放任妲己去自尋死路。

  蚩尤翻了翻白眼:「算你小子還知道輕重~蘇妲己,你道是天界和魔族是死敵,不死不休?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沒有多年爭鬥,他們都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樣。不知道有多少魔族曾是天界人,天界裡也一樣,有不少曾經的魔族,這就是一筆糊塗賬。如今明明是人道殺劫,卻有封神榜出世,將三教弟子盡攏其中,為什麼?就是因為天界需要人上榜封神,好位列仙班,補充如今的貧瘠。哼……現在的天界就那麼幾個仙女仙將,法力高深的更少,以至於出點兒什麼事,竟連一個可用的人都找不到,真是丟臉!」

  話說到這裡,以妲己的聰慧已經能夠猜出些許:「這麼說魔族衝破封印的事情……?」

  「天帝監察三界,怎會沒有察覺?他只是故作不知,一是能夠推動殺劫,二是……死的人越多,可能封神的就越多,對他們不是越有利嗎?而聖人,他們也是為著如此,更是為著把握未來的走向,畢竟三教爭奪氣運,可是決定了日後興衰的。」

  半天沒有說話,最後妲己還是沒忍住突出來一句:「卑鄙的做法。」

  「天界統禦三界,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這也是制衡之法,在意料之中。至於聖人……聖人之下皆螻蟻,他們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猜到幾分。」

  「也就是說,不管我怎麼說他們都不會聽,因為我們所為所求根本不同。」妲己的面色冷了下來:「如今只有昆侖山有動作,但若是聖人想法一樣,是不是其他人也會如此?將我當做罪魁禍首。」

  「你只要拿出證據就好,這點我早已經想過。」黃帝摸了摸妲己的腦袋,語聲和藹:「軒轅劍並非你使用,魂血也是我提供,你只要將事情訴說明白,天界自有查探之法,怪不到你頭上。」

  妲己低下頭:「老祖宗事事為我思慮周全,我心中自然歡喜,但卻不能推諉責任,讓眾位前輩現在曝露人前。既然昆侖山一行危險,妲己便會先往金鼇島一去,通天聖人向來*惜我才能,或許事情能夠有所轉圜。」

  「只是*惜才能而已,我聽說西方聖人已經找過你,區區*才之心不能讓他們改變想法,難道你不明白?」

  「*才之心必然不能,有想要的東西便能了。況且我曾和通天教主說過一些話,若是他聽進耳朵裡去,仔細思量過,那麼事情就更加好辦。」

  「丫頭,你現在才算恢復了點兒生氣。」蚩尤大咧咧道:「不過我總覺得你有點奇怪,算計了那麼多,一件一件又一件的,難道你的腦子不累?」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這卻是先有了責任,自然要讓自己的能力更大些,否則不只是依賴我的人會失望,只怕我的敵人也會失望的。」妲己只要重拾信心,總能讓人安心,軒轅墳眾人對視一眼,都露出笑容。

  「這樣才對,總是什麼死不死的,讓人聽著心裡慎得慌,你要是死了,我們這一大幫人怎麼辦?去給你陪葬嗎?那墳墓也裝不下呀。」祝融笑嘻嘻拍著妲己的後背:「安心吧,就算前路危險,你總歸不是自己一個人,我們這一幫雖然幫不了你什麼,撐撐腰還是可以的。平日我們韜光養晦,是因為我們的身份被發現會有麻煩,而不是因為懼怕。手上要沾染上古諸神的血,就算聖人也沒有這個膽子。」「

  你現在倒是厲害了?出去走一圈可好?」飛廉在旁邊問。

  祝融一頓,僵笑道:「這個還是算了吧,現在我是魂體,出去不是自己找死?我可沒有自尋死路的興趣。」

  妲己聽著也笑了一下:「我知道,前輩們是希望我幫忙,能夠離開這軒轅墳。但我不明白,難道不可以先給自己造個身體嗎?有了身體便不會再為外界所傷害,隨時隨地都可以離開的。」

  「我們也想,可惜這個該死的地方限制了一切,監察三界已經是我們僅剩的能力了,還要合力才能施展,不知道有多憋屈。」

  妲己眨了眨眼睛,這樣前言不搭後語的,她真的聽不太懂。

  祝融抓了抓腦袋:「這個讓我怎麼說呢……」

  「應該追本溯源,從一切的起初開始說起才是。」黃帝淡淡道:「從一開始的隱瞞欺騙,妲己,你可曾恨過我們嗎?」

  「這個……說沒有是假的。」妲己吐吐舌頭道:「不過後來我很快即想通了。一開始就掏心掏肺的那是傻子,信任總需要時間來沉澱,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黃帝微笑:「我沒有看錯你,將來你一定大有作為,絕不會枉費我們全心全力。」

  「老祖宗……」妲己心跳加速,她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展現在自己面前。

  「四年,是一個漫長的時間,不過還好我們仍來得及。」黃帝拍拍她肩膀:「你跟我進來。」

  妲己只能點頭,因為軒轅現在比她剛才還嚴肅。

  本以為是軒轅要叮囑她什麼,誰知道蚩尤、太一、神農……一個個跟著過來。妲己身體僵硬,跟著一步步走近後殿。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軒轅,你確定是現在?別說我沒告訴你,我覺得這丫頭不管力量還是心性兒似乎都差了點兒。」

  「我信得過她,早一刻總比晚一刻好。」

  祝融笑呵呵點頭:「軒轅信得過,我也信得過。」

  「切~我沒說我不信,少拿話擠兌我。」

  「祖爺爺……」妲己終於忍不住問。

  「無妨,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便當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最後的任性吧。這件事情結束後軒轅墳就會封閉,除非你找到解救我們的方法,否則不會再開啟。」

  妲己一愣,驚呼道:「祖爺爺!」

  「在此之前,我有些話需要讓你知道。」軒轅成沉聲道:「上古諸神法力雄厚,尤其我、神農與蚩尤更是如此,但我們之中卻沒有一個成為聖人,你可知道原因?」

  妲己搖了搖頭。

  「因為執著。」軒轅沉聲道:「為了部族的繁衍,為了自己的本心,為了真正想要尋求的東西。妲己,你記住,無論日後遇到多麼困難的事情,無論需要做出怎樣的抉擇,記得要堅持自己的心,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後悔。」

  沉默片刻,妲己輕聲問道:「如今被關在此地,冰冷黑暗,千年萬年,難道老祖宗也不後悔嗎?」

  她側過頭,看到軒轅的笑容,如此溫暖。

  「啊……不悔,又有何後悔之處?」

悠于 2015-12-20 14:37

☆、承繼飧想煙消中

  祭典是熱鬧的,卻也是嚴肅的,從頭至尾,妲己掛著淡淡的笑容,仿若面具一樣的完美。

  孔宣和楊戩在下麵看著,齊齊皺起了眉頭。

  「她看起來有些奇怪,你可知道原因?」孔宣側頭輕聲問。

  「我和你一同走的,那時候她還好好的。」楊戩有些疑惑:「似乎是氣的感覺……變了?」

  「讓你走你就走,什麼時候這麼老實了?」孔宣諷刺一句,重點的關注還是在妲己身上。氣的感覺的確改變了,變的渾厚而且內斂。以前的妲己就像一個炸彈,輕易便能看出她的危險,可是現在看起來,竟然就和一個尋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細,絕對不會想到她是一隻妖怪。一個下午的時間而已,她到底做了什麼?

  「軒轅墳。」楊戩忽然說:「你可知道?」

  「妲己已不能言說之由不讓我參與,我卻也能猜到幾分,是以也沒有插足的必要。」

  「她必定是去了軒轅墳……」楊戩喃喃。待宴會結束之後他要去問個清楚,否則心中總是難安。

  孔宣旋轉著酒杯,慢慢啜飲。他倒是不在意這些,只不過這個女人恐怕又在虧待自己了,真不知道腦子裡怎麼想的。總是如此這般,難道不累嗎?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的努力,或許連鐵石心腸都會不自覺心疼……

  驚覺自己在想什麼,他慢慢將杯中酒一口喝幹。這些與自己無關,他幫助妲己,不代表要事事操心,這些事情是楊戩該煩心的,與他無關。

  當晚,楊戩果然去操心去了,而且是很操心的那一種。孔宣本打算回自己府邸,但長夜漫漫的確無事可做,於是想了想,跳到壽仙宮屋頂去聽牆角。

  他也很想知道,蘇妲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瞧你,我隨隨便便做了點什麼沒告訴你,就把你緊張成這樣。」點了點他臉頰,妲己輕聲道:「覺得好笑不?要不要我替你害羞一下?」

  「你啊……」楊戩無奈:「早和你說過,現在情勢危險,不要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你可好,答應得妥貼,卻不肯那麼做。」

  妲己纏上他的手臂:「軒轅墳就在近郊,你還怕我被吃了不成?只不過請教一下修煉的事情,大有裨益呢。」

  「嗯,看出你的修為有很大長進,不過也奇怪些,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黃帝又教了你什麼東西?」

  「…………啊,教了很多呢。」妲己輕聲道:「只可惜,我不能時時隨俸在側,聆聽教誨了。」

  「不常去也好,畢竟那地方不是人煙荒蕪之所,你若時時前去,讓他們被人發現的話,反而不好。」

  「是啊,不應該時時前去,我不去了。」妲己抱緊了他,將臉埋在他懷裡,壓得緊緊地,不動也不說話。

  「傻丫頭,怎麼啦?」楊戩的聲音更加溫柔。

  「我說什麼事情都沒有,你信嗎?」

  「不信。」楊戩摸著她的腦袋:「不過你不希望我問,我就不問。」

  妲己沒有說話,只是蹭了蹭他。

  許久,楊戩輕聲問道:「妲己,你在哭嗎?」

  「沒有,你從來都不會讓我哭泣呢。」妲己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吻上他的唇。冰

  冷的唇和冰冷的吻,還帶著微微的顫抖,楊戩不禁抱緊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妲己……到底軒轅墳出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你這般傷心。

  一吻結束,妲己的臉頰終於紅潤起來,身體也變得溫暖。

  「二郎,他們沉睡了……就那樣睡了過去,將一切交給我,然後便再也不理會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入眠?」

  「是啊,為何那麼信任我呢?竟然將一切都交托。如果我做不到……」

  「那你也必定盡力了。」楊戩立刻說:「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只要你盡了力,便無愧於任何人。」

  「……不,這件事情一定要成功,不能失敗。」妲己立刻搖頭:「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影響有多大……我付不起失敗的代價。」

  楊戩張了張口,他說過不會問,最終還是把話吞在了肚子裡。但是他注意到了妲己的動作,不管是在自己懷裡也好,還是在說話的時候,都捂著左手的手臂。

  孔宣坐在永壽宮屋頂,沒忘記給自己拿一壺酒,看著天上的星子,聽著內裡的話語。重壓再加重壓,也虧得妲己能夠撐得住。喝一口酒,回憶過去,再喝一口,想到蘇妲己這個女人。劣根性作祟,比起面對,逃避總是更加容易一些。可是她明明有逃的機會,卻硬是咬牙扛了下來。爭得只是一口氣,甚至拒絕了聖人的橄欖枝。只為自由二字……

  悠悠長歎,他比不上這個女人,而且他想不出來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便就是這個意志,足以支撐她繼續走下去了。

  下麵已經由訴說心聲變成你儂我儂,他也沒必要再聽下去。看在蘇妲己獨自扛了這麼多事情的份兒上,外面的事他就多注意些吧,反正也不會多費多少精神。

  宮內的三人都不知道,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時候,一場不大不小的危機已經悄悄到來。

  比干坐在自己的宅邸內,油燈燃著昏暗的光,而他則愁眉深鎖。

  蘇王后的威勢越來越強,朝中擁護的臣子也越來越多,可她一名女子,身上更是半點殷商血脈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堂堂王朝就該姓蘇了!無論如何,自己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再想到紂王,便是恨鐵不成鋼,沒想到身為君王如此不爭氣,一個女人而已,便勾得他如此荒淫無道,連祖宗基業都不要了!當真令人齒寒。如果大王再這樣下去,成湯基業必定不保,四周多少虎視眈眈的?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麼還有大王的兩個兄長,微子啟是不錯的,或許……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個寒戰,於是立刻拋開,轉到另外一件事。

  今日去城郊踏青,沒想到見到王后娘娘的詭異舉動。好人家的女孩怎麼會往墳墓裡鑽?或許就跟傳聞一樣,王后娘娘是個妖怪。如今以蘇王后的威勢他是動不得的,但是這個墳墓不能留著!它和王后有關係,只要解決掉,肯定也能給王后足夠的打擊,壓制她的氣焰。

  可自己是個文臣,沒有這種力量,必須要找人幫忙才行。

  聞太師?不成,聞太師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直在護著王后娘娘。還有誰……

  想起最近的流言紛紛,還有聞太師的刻意壓制,他眼睛一亮。對了!武成王!宮內發生那般事情,絕對是王后的傑作,武成王定然深恨王后,自己去找他幫忙,他絕對不會推辭!

  不過比干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最近紂王冷落自己,所以他自己一個人的話絕對不太好使。想了想,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反正這是護著殷商王室的事情,他找人幫忙理所應當。

  第二天一早起來,妲己抓抓頭髮,頗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便伸手去摸衣服。

  楊戩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來,單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做什麼起得這麼早?陪我躺一會兒。」

  「你日子倒是過得悠閒,我卻還要上朝呢,你去和孔宣修煉吧,這幾日不是一直在對打?可別來煩我。」

  「孔宣閉關了,自從不周山回來,他一直在細心領悟,似乎終於悟出了一點東西。」

  妲己眼睛一亮,立刻問道:「等他出關,會不會更進一步?」

  「也許吧,但你腦子裡想的那個還是算了,成聖哪有那麼簡單?不僅需要力量,還需要功德,這不是現在的孔宣擁有的。」

  妲己撇撇嘴:「我知道,我也不希望孔宣成為聖人,萬物螻蟻,輕視人命……就算成仙成聖了又有什麼好?我是搞不定那個心思,而且……我也不羡慕。」

  站起身穿好衣服,妲己叫侍女進來服侍。

  楊戩靠在床頭看著她:「你我只怕都不會走上這條路,如你所說,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妲己轉頭對他一笑:「我先走了。」

  這一走,沒想到就不回來了!

  楊戩進行每日的修煉已畢,再回宮中,只看到在那裡胡吃海喝的哪吒。

  「………………哪吒,妲己呢?」

  哪吒咽下口中的食物,又灌了一大口酒,一張小臉兒紅豔豔的:「妲己姐去金鼇島了,她說讓我轉告你一聲,楊二哥的身份不適宜去那裡,也就不必跟著她了。」

  楊戩簡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女人……太沒有記性了!!

  看楊戩那麼陰沉的臉色,哪吒嘻嘻笑道:「楊二哥,你擔心啊?放心吧,雖然沒帶我們誰,但是妲己把銜燭給帶走了,說什麼比起我們來,銜燭的身份更加適合。我看妲己姐是有自己的謀劃,肯定沒事的。」

  楊戩終於坐下:「罷了,現在趕去也來不及,妲己是個倔強的,我趕去了,她也一樣能把我勸回來。」

  看著楊戩愁眉緊鎖的樣子,哪吒好笑:「楊二哥,平日你和妲己姐也是各忙各的,你不是也常常回昆侖山嗎?幹嘛這麼不放心?」

  「現在這種時候和以前不同,以前她想怎麼樣都隨她,現在情勢危急,她卻還是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這怎麼成?更何況……」楊戩突然閉口不言。這些日子妲己變得相當警醒,就算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樣,左臂用白布纏得緊緊的,他根本看不到什麼。

  偷眼看看楊戩,確定他沒有生氣,哪吒才輕聲道:「妲己姐不是一直都有事兒瞞著你麼?」

  「的確是一直如此,妲己瞞著我的那些心思終歸是為了我好,我也不忍逼迫,但是……」楊戩搖了搖頭,他心裡一直不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有非常糟糕的事情會發生。

  「楊二哥,我看你就是擔心太過了,金鼇島離這裡也不遠,以妲己姐的腳程一天就趕回來了,到時候實在不成,你好好從頭問到尾也就是了?來吧!坐下和我一起喝酒。」

  兩人沒喝兩杯,突然外面一聲轟隆隆的巨響,也不知道響了多久才停下。

  杯中酒灑了,哪吒和楊戩都沒在意,而是立刻出去看情況。妲己不在,他們要保證朝歌不會出事情。

  在外面前後左右看了半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

  哪吒等上風火輪飛天去看,很快飛下來,帶著輕鬆之色:「沒什麼,北郊好像有點兒什麼東西塌了,規模並不大,也沒有傷到人。」

  「北郊?」楊戩一愣:「糟了!」

  見楊戩快速飛了出去,哪吒連忙跟上:「楊二哥,怎麼了這是?」

  「那是軒轅墳的方向……」楊戩非常清楚妲己有多重視那裡,軒轅墳絕對不能出事!

  而此刻,蘇妲己正坐在通天教主面前,帶著關懷的神色。通天教主看起來很不好,聖人該是萬劫不壞之身,他卻顯得有些憔悴。

  「通天聖人莫非最近多愁多思嗎?也要好好注意身體才是。」

  「本座無事,只是總會想起蘇王后說過的話,難免憂心忡忡。」通天教主的語音晦暗:「如今蘇王後身系天機混淆之命脈,只要殺了你,便可以讓天數重歸大道掌控,此時此刻,你竟來找我,莫非不怕我動手嗎?」

  妲己搖頭:「不怕,或許誰都會對我動手,但是通天聖人不會。或許小妖如此說法勢力了些,天數重歸,恐怕誰都有好處,除了通天聖人與您的門下弟子。」

  通天教主神色一冷:「此事我已細細想過,二位師兄與我同門,接引與准提二聖卻是外門之人,雖說我與元始師兄素來不和,大師兄也偏幫與他,但若與外人一同來伐我……簡直是荒謬之極。」

  「若是我站在通天聖人的角度,或者也會覺得是荒謬之極,但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又怎會不是真的?小妖並非什麼洞察世事之輩也沒有這個能耐,只不過把所見所聞說出來了而已。」

  通天教主閉上眼睛緩緩道:「你不必再多說隻字片語,本座已然說過我必不會信,不過我念在你才能,又有王后身份,今日不怪責與你,你走吧。」

  「是,只是妲己還有兩個問題,正是今日前來拜謁聖人的目的,若能解惑,不勝感激。」

  「問。」

  妲己躬身再拜:「第一問,妲己是否註定了身死神滅,毫無幸理?」

  通天教主閉著眼睛說:「你身為殷商王后,除了寥寥數人以外,誰能殺你?」這話沒有直接回答,卻也顯得很明確了。妲己了然,除了聖人,旁人許是都無法、也不敢殺她的。諷刺的是,自己對上別人還有一拼之力,卻偏偏遇到聖人只能束手就擒。

  「第二個問題。」

  「…………是。」妲己慢慢直起身體:「敢問通天教主,妖族是否真的低位下賤,人人可欺!」

  通天教主猛地睜開眼睛,強大的氣勢爆發出來。但妲己先前便可抗住,現在更只是身體微微一晃,已站穩腳跟。

  通天教主的神色慢慢平和,緩緩開口道:「本座不知你為何有此一問,但在本座看來,妖族亦是生靈,沒有貴賤之分,不該被人輕視。」

  「或許只有通天聖人這麼說吧?但就算這樣,或許也可以聊表安慰。」妲己苦笑道:「我本心比天高,可惜……若是就這麼死了,將來恐怕看不到夢想成真了。」

  「你——好自為之。」

  「是,多謝通天教主今日解惑,我也算不虛此行。也許再沒有下次見面,妲己便身首異處了。」

  她頭也不回離去,只是臨到門口的時候,身形稍稍頓了一下。勾起嘴角,也算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通天教主並未將話說絕,也就是說還有轉圜餘地,至少自己的話——不管他相信與否,都已經埋下了種子。

  要讓種子發芽,甚至不需要自己灌溉,通天教主需要的只是一點點認證罷了。

  通天教主的事情一切順利,這次出門也沒有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妲己的心情不錯,開開心心回到朝歌,回到王宮……

  然後她才知道,所謂好運是絕對不存在的,在一個地方開了門,絕對會合上所有的窗!


☆、咒魘責重殺機生

  「你的臉色很難看。」

  「……難看?我不難看才是怪事!」妲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還是壓不住自己暴戾的心情。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只是出去一天,一天而已!朝歌附近難道有修真之士來了嗎?這麼大的動靜,誰都當做沒發生過!!」

  「妲己。」楊戩立刻抱住她,輕輕安撫:「抱歉,明明我在這裡,卻沒能阻止得了事情發生。」

  妲己閉上眼睛,總算冷靜了下來,沸騰的頭腦有了一個出口,便能騰出一些空間,讓冰冷的氣息鑽進來,恢復理智。

  「二郎,你可去看過嗎?」

  「那邊一直很雜亂,但是還好處在地郊,平日無人前去,所以我在傍晚時去看過一眼。」楊戩略略猶豫,避重就輕:「雖說上面全部都塌陷了,但是還好,我將力量透下去,發現地宮主體完好無損。」

  「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什麼叫做主體完好無損。」妲己的神色相當難看:「我要去看看。」

  「至少現在不要去,現在那邊很亂,而且你剛剛回來,需要小心自己。」

  「我沒什麼可小心的,如果現在不去的話,恐怕有些蛛絲馬跡就會從我眼前逃脫了。」妲己冷笑:「無論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對軒轅墳動手……我絕不會放過他!」

  「我敬皇叔一杯。」

  「多謝。」

  比干此刻正在和微子啟把酒言歡。

  「皇叔,這次我們做的事情太成功了,狠狠打擊了王后的氣焰!」

  「沒那麼簡單,王后若是知道,你我都不可能有好處。」

  微子啟輕嗤一聲:「王后?你太看得起她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我們做的滴水不漏,還有武成王善後,她會發現什麼?深宮婦人而已。」

  「我也不喜歡她,但是啟,你絕對不能小看她。」比干沉聲道:「一個能夠代替大王,在朝上呼風喚雨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深宮婦人?明日上朝,你我都要小心點。」

  「放心。」微子啟點點頭,然後又看了看比干:「皇叔,為何你不去找二皇弟,而來找我?」

  「這件事情做完之後,我還想勸誡一下大王,比起二皇子,大王更能聽進你的話。」

  微子啟立刻苦笑:「能聽進去?才是怪事。自從大王登基,就不是以前那個溫和有禮的王弟,我和二弟都是一樣,被他防備著,連一點實權都沒有,更不要說說話。我只怕一句話說錯,讓他以為我有什麼心思,就把我扔進蠆盆了。」

  「不至於如此,有——」比干閉上嘴巴,有些懊惱。怎麼連自己都說這樣的話?有王后壓著,有王后壓著……哼!都以為有王后在,大王就不會做壞事,說不定沒有往後,大王反而會變好了呢!

  一如比干所想,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妲己心氣很不順,看誰都不順眼,橫眉豎目,不停挑刺。連聞太師他都沒放過,更不要說別人。

  所有大臣都低著頭,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不會……王后是到了每日一次的時候吧?有的大臣甚至這麼猜想。

  發了一頓火之後,妲己才揉著額頭,說到了正題:「昨日……城郊有一處遺跡倒塌,有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聞太師?」

  聞仲搖頭:「老臣不知,昨日老臣一直在府內辦事。」

  「那麼——武成王呢?」妲己似笑非笑問道:「昨日武成王可是很忙碌啊,帶著自己手下的兵勇到處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嗯?」

  武成王躬身道:「昨日朝歌異動,微臣無能,只能略盡綿力,以減民眾恐慌。」

  「這個……自然,武成王忠君恤民,堪稱眾臣表率,眾位大臣也該好好學習才是。」後宮有黃飛燕在,晾他也不該做什麼真讓自己怨恨的事情,只是暗中助著其他人,給自己添些堵罷了。目光轉向比干,於是愈加淩厲,皇叔比干啊皇叔比干,若是按歷史走向,你現在早已被挖了你的七巧玲瓏心,棄屍荒野了!

  自己一時心軟,手上不願多沾鮮血,又看他是個人才才留下他,沒想到,倒是留了一頭狼!既然如此,也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早早送他歸西!

  第二日王后便病了,病來如山倒,竟病得十分嚴重,以至於宮中大夫全無主意。

  最後還是主祭官察覺王后身體上的不對,連忙讓聞太師和兩位會道術的將軍起來一觀,才發現王后娘娘是被人詛咒了!

  「我無法解除,這詛咒來自上古,只怕並非你我之力能夠抗衡。」孔宣沒有甩手不管,卻真真是沒轍,自從妲己惹下各種麻煩以來,這還是最讓人頭疼的一次。

  楊戩握著妲己的手:「上古……上古那群人怎麼會對妲己出手?一定另有原因。」

  「也許並非因為上古神魔哪個出手,只不過因為軒轅墳被毀而已。」

  「你是說——?但那不是妲己的錯。」

  「既然她該守護的地方沒有守住,是誰的錯還有那麼重要嗎?」

  「聞太師,你不能進去,王后娘娘在靜養……」

  門口一聲驚呼,聞仲已經大踏步闖了進來,眼睛很快定在妲己身上:「她當真被人暗害?」

  楊戩淡淡道:「太師自然能看到,還用我等多說?若非被人暗害,妲己怎能放任自己如此毫無防備?」

  真的被人暗害……聞仲的神色有些複雜。這幾日朝歌連風聲都詭異,更不要說人,自己本以為是妲己做下的事,沒想到她卻真的出了問題。

  走到她身邊把脈,面色立刻沉重。這詛咒極為兇猛陰毒,若是無法解除,七天之後妲己必無倖免。七天……

  「你今日如此趕來,不是為了妲己的身體。」現在只有孔宣有心思想別的,於是開口,一言中的:「外面有什麼事情,讓太師來興師問罪嗎?」

  「朝歌傳言四起,說皇叔比干與幾位皇親不滿蘇妲己把持朝政,是以才下了詛咒,想要害死王后,逼大王退位。」

  「所以,你以為是妲己做的?」看了眼妲己,懷疑一閃而沒,不過不管是不是有妲己的所作所為攙和在內,這是自己的女人,自己自然無條件護著。

  「聞太師,如今妲己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麼?你就沒想過,傳言會流傳出來,也許因為這件事情是真的。」

  真的?聞仲一愣,立刻搖頭:「皇叔比干不至於如此。」

  「我也聽聞比干德行,既然她不至於如此,那麼其他人呢?教唆慫恿之事不少見,難道不會嗎?大王可還有兩位兄長。」孔宣的話仍然正中靶心。

  聞仲面色不斷變換,最後黑著臉匆匆走了。

  楊戩笑道:「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幫腔說話。」

  孔宣輕哼一聲:「我也未曾想你會如此說話,莫非此時真是蘇妲己做的?」

  楊戩苦笑:「我不知道……若是知道就好了,恐怕除非妲己自己蘇醒,否則誰也沒辦法知道。」

  「若真是她做的,那這個女人就變笨了。」孔宣毫不客氣說。

  不管她想要算計什麼,把自己搭在了裡頭,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什麼?

  「我倒希望是她,這樣的話,起碼我們不必為詛咒操心了。」楊戩摩挲著妲己的頭髮:「我陪她睡一會兒,不如你先回去?倒是我太緊張了,反而用這件事情妨礙了你閉關。」

  「無妨,大道本在天地萬物之中,一草一木皆有其道,只要有心,倒不拘一定要把自己關起來。」

  「恭喜,你果真有所領悟。」楊戩真誠地說。

  「你無需恭喜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此事好還是不好,更何況旁人?你們休息。」

  看著孔宣離去,楊戩將所有人遣了出去,放下床幃。這才歎了一口氣,露出自己的無奈。

  連妲己的事情他都管不了,更不要說別人的好還是不好。身邊的麻煩如此多,連他都覺得累,難道妲己不累嗎?真是讓人心疼。

  褪掉她的外衣,露出□的手臂,楊戩從左臂的白布上摸過去,感覺這只手臂在隱隱發燙。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將布條一圈圈打開,露出裡面掩藏的一切。手臂還是手臂,只是布條初一拆開便露出了金光,在手臂上有九個字元,全部都是上古文字,玄妙無比。楊戩只是盯著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需要立刻移開目光。

  心中驚疑不定,但仔細觀察,也能看到其中一個字元的光芒比較亮,一閃一閃不停,從上面傳出的力量不斷進入妲己體內。

  「你這個丫頭……」他點了點妲己的額頭,果真是她自己給自己下的詛咒,目的是對付比干?想來,或許毀掉軒轅墳的就是這位皇叔吧?可是她如今自己臥病,誰能替她動手呢?紂王?也許是,比干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紂王已經足夠對付了。

  閉上眼睛,楊戩卻沒有絲毫睡意。他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一些什麼,但是卻想不起來……

  靡靡之音彌漫在廳室中,歌女穿著□的衣服,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玉座上的人醉顏朦朧,擁著懷裡的美人,神色癡迷。

  美人吃吃笑著,柔聲道:「當真嗎?可是比干是皇叔,只找大殿下而不找殿下您,這不是厚此薄彼嘛?」

  「呵呵……不找本王有什麼不好?本王也不去自找麻煩,在這裡和美人你尋歡作樂,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美人輕嗔道:「比干分明是在藐視殿下,連我都覺得殿下委屈呢。」

  聽到這話,這男子的笑容終於淡了些:「……哼,自從當年父王未立太子的時候,本王就知道比干喜歡大哥更多,現在只不過一直這樣而已,有什麼奇怪?」

  美人輕輕點著他的胸口:「奴家可不這麼認為……」

  「哦?美人說說看。」

  「比干做出這種事情,看起來是針對王后娘娘,實則是針對大王的。近日來大王日漸不理朝政,朝政都由王后娘娘處置,難道……」美人壓低了聲音:「難道比干起了不臣之心,想要逼大王退位,擁立微子啟?殿下您想想看,這些天比干的所作所為,不整是這個意思嗎?」

  這位坐擁美人的正是紂王的二皇兄微子衍,聽了懷中美人這話,再想想這幾日比干的舉動,王后莫名其妙的重病,王都內的流言……他的臉色也有些白了,不過還是硬撐著說:「不會不會,美人你真是多慮多思,本王的王兄和皇叔,本王還能不瞭解?絕不至於如此!」

  「你……你就知道推脫!」美人突然發怒推開他:「殿下,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嬪妾想想,若真是事發那天,恐怕不僅殿下,嬪妾也死無葬身之地!殿下想想,誰會放過殿下?」

  「這…………」微子衍連忙將她拉回來,抱在懷裡安撫:「好好好,本王明日便去查查看,好不好?如果真如美人所說,那本王絕對會想辦法應對的。」

  美人抹了抹眼淚,似嗔似嬌:「那一定要做啊?嬪妾心系殿下,是一心一意的,殿下可要照顧嬪妾一輩子。」

  「好好,本王照顧你一輩子……」

  美人甜甜一笑,然後一口霧氣噴了出去,微子衍立刻就暈了過去,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美人立刻甩開了他,帶著嫌惡的神色,用力蹭了蹭自己的手臂:「和你這種人你膩歪歪這麼久,煩死了!如果不是大姐說的話,我絕對不帶接近你的。不過也算你運氣好,能夠幫大姐做些事,也算你上輩子積福。」

  這個女子自然就是喜媚,朝政還不夠亂,有聞仲壓著,鬧不出什麼大麻煩,是以妲己不能對比干和紂王的兩個王兄出手,所以只好喜媚出場,策反微子衍,讓這個朝廷更亂一點,才能讓妲己好好清理。

  站起身,滿廳的舞娘都早已經昏睡,甚至還在微子衍之前。喜媚拂袖,將這裡的酒氣全都清理乾淨。立刻,一道人影就緩緩出現在這裡,正是妲己。

  喜媚立刻帶著笑容迎了上去:「還好大姐來晚了,我剛剛正在心焦,這個微子衍酒量不差,怎麼灌也灌不醉呢。」

  妲己也笑了:「看來你是成了?心情不錯。」

  喜媚立刻纏了上來,嬌嗔道:「大姐就會問我這個,也不關心關心我?這麼一個傢伙在我身上亂摸,噁心得很呢。」

  「你呀,就知道跟我撒嬌。」妲己點了點她額頭:「我可沒有制止你吃他,莫非這血食享用不佳?」

  「這倒不是,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總歸是宮內人,身體養得挺好,血液也足,吃著讓我很開心。」喜媚拉她坐下:「這個微子衍難成大器,人卻老實,很難策反。不過他相當迷戀我,也差不多了。」

  「呵呵……這方面我自然會解決,微子衍要的只是一個推力,證明他長兄有異動而已,王位擺在眼前,誰不想試著分杯羹?我給他證明就是了。」摸摸喜媚的腦袋,妲己輕聲道:「你再忍兩天,等到一切開始動作,你就可以回到我這裡來了。」

  「我知道,能幫大姐做些事情也是好的,貴人在外沒個消息,只有我們姐妹互相扶植。」喜媚回答道:「不過還是大姐厲害,知道讓我深居簡出,雖然挺悶的,但是真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認識我。」

  「這個自然,不然我怎麼捨得圈著你?」妲己隨便拿個酒杯聞了聞:「這酒真不錯,不像是微子衍現在這個身份地位能弄得到的。」

  「他自然有路子,可見也不是個純善的。」

  妲己的笑聲很輕,仿佛怕吵醒了人。

  「妲己姐,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那個……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也生我的氣。」

  「我不會,你問。」妲己笑著說。

  「雖然軒轅墳曾是我們的住所,但如今子孫們都已經搬了出來,那裡不過就是一個空墳。喜媚知道,大姐有些秘密,是關於軒轅墳底的。但是不管什麼秘密,大姐,我還是覺得你未免太過在意了。」

  「在意不在意都是一樣,現在也都沒用了,是我無能,才會出這樣的事情,自然要負起我該負的責任。」

  喜媚搖搖頭,她還是沒聽懂。

  妲己拍拍她肩膀:「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若讓人發現我來這裡的話,以前做的一切就都要變成無用功了。」


☆、朝朝前來動地謀

  四大諸侯來朝,卻發現朝歌的風氣大不如前,以前雖然暗潮洶湧——王城難免這個樣子,可是現在,這些暗潮竟然都湧到表面來了,你來我往的,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四大諸侯互相商議了一下,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決定深居簡出,免得給自己招惹麻煩。

  此次伯邑考前來,自然受到其他三位諸侯的恭維。姜王后已經完了,蘇王后把持朝政、如日中天,伯邑考深受王上王后的器重,他的妻子又是王后的妹妹,將來必定宏圖大展,四大諸侯裡最有前途的就是他。

  對於這種熱情伯邑考真有點吃不消,好不容易脫身了,回到自己房間,卻見王貴人正在梳妝打扮。

  「這是……要去宮中覲見王后娘娘?」

  「是啊,大姐還說讓你也一起去,有些事情要交代。」王貴人笑得極為燦爛:「妲己姐姐很器重你呢,我也很開心。」

  「長嫂如母,你的姐姐便是我的大嫂,怎麼會不心疼我?」伯邑考在後面抱住她,在她肩膀上一吻:「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是我這個做夫君的無能。」

  「怎麼會?你剛剛接掌西伯侯的位置,自然很多麻煩,至於那些女人對我的排擠我卻一點都不在意,所謂妯娌也只是外人,她們又不敢對我如何,難不成說兩句話能掉了我的肉?」王貴人拉開伯邑考,細細打量了他這一身:「果然是豐神俊朗,我們走吧?」

  伯邑考握著她手,柔聲笑道:「聽你的。」

  「看來伯邑考對你不錯。」妲己是先見的王貴人,看她眼角眉梢的春色與幸福,自己也算是安心了不少。

  王貴人笑得很甜:「他是對我不錯,真心真意待我挺好,成為西伯侯之後,他母親要多為他納幾名侍妾綿延後代,他都不肯,只是一心一意守著我。只是這大半年來我並無所出,給人落下了不少話柄。」

  「你是妖,想要有喜自然不容易,況且妖身生子對功力大大有損,要做這個決定也艱難。伯邑考是否值得,到底還是要再看看……」

  「這點我知道,一切都聽大姐的,不過西岐如今的確有點麻煩,伯邑考風評不錯,繼任西伯侯眾人皆服,只是他的二弟姬發很奇怪,在朝市上常常插嘴,表現太過,似乎事事要表現出自己比他這個長兄強的意思,而且平日做了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去求學好問,實則是籠絡朝臣。」

  「姬發……向來是個不安分的,野心極大,巴望著要做天下之主呢。」妲己冷笑:「可惜有我在,就算真有新的天下之主出現,也必然不是他!」

  王貴人也露出憤憤之色:「就是嘛,我聽邑考說了,以前他就慫恿邑考去朝歌救父,還好邑考聰明,沒有直入朝歌,而是先去陣前勤王,給大姐留下了一個好印象,才能保住性命。」

  「嗯,的確如此,姬發的心思深沉,你和伯邑考都不一定比得上,為了你們著想,或許我不該再留下這個男人。」

  「我聽大姐的,大姐的國事才最重要,姬發只是一個普通人,殺不了我也殺不了伯邑考,大姐放心便是。」

  「現在的確是如此,不過也只是現在而已,西岐是天命重地,早晚會高手雲集,切記韜光養晦才是最要緊,風頭過盛的事情有你的夫君去做,卻不該是你。」

  王貴人吐了吐舌頭:「我自然聽大姐的,只是有點可惜,我還想像大姐一般,做個厲害的女人呢。」

  妲己搖了搖頭:「做我這樣的女人也沒什麼好,你瞧我這一天天,就沒有得閒的時候,還時不時有危險。外人看著風光無限,內裡的苦楚又有多少?也就和你們姐妹間,還能吐吐苦水。」

  「所以才想為姐姐多做些呢,當初我去西地之前,喜媚姐姐曾與我說過,我們的本事越大,大姐你就會越輕鬆了。」

  妲己的神色更為柔和:「兩個都是傻的,大姐哪裡需要你們幫這個忙?自己好好的就是了,別往危險裡鑽。」

  兩姐妹互相寒暄了一會兒,等到貴人出去,讓伯邑考進來的時候,這個可憐的站的腳趾頭都已經木了。

  遣退了所有下人,妲己笑道:「坐吧,茶水自己看著辦,只有你我的時候就不用拘謹了。不過你要和我說說,你那個二弟姬發到底怎麼回事?難得你以前還為他求情,他對你的回報可不怎麼樣哦。」

  伯邑考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能如何?就算有姬伯邑考的記憶,我也不是在宮廷長大的孩子,政治不懂,彎彎繞更是無法應對,相比之下姬發這方面確實得天獨厚,所以我常常問詢,倚重他為我做事。也許是問詢太多了……以前一些壓下的心思,竟然又再次出現。」

  「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無能。」翻翻白眼,妲己毫不客氣地說:「不如早說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我也好派人去輔佐你,總好過現在這個樣子。大半年的時間下來,你弟弟的人望很高了吧?」

  「妲己娘娘,你這個名字起得真不錯,真會打擊人。」伯邑考不甘不願說:「我是學藝術的,藝術……而且還是學生,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不過我也不笨,姬發雖然做得事情多,一大半卻都算在了我頭上,這時代的臣民又老實,八成以上都忠於我,這點我可以保證。」

  「那就好。」妲己松了一口氣:「民心要掌握在手裡,軍權要掌握在手裡,其他倒是無所謂。給姬發放放權也好,讓他的野心更大,等到露出來的那天,才好收拾。」

  伯邑考這才露出了些凝重之色:「姬發絕對不是粗心之人,更能忍耐,等到他的野心露出來那天,也許就沒有辦法收拾了。」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豬啊!」妲己痛心疾首:「讓你放權抓權,你是衡量不出輕重?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能讓對方得逞,你就不用活了,趕緊自己找一顆樹吊死算了。」

  伯邑考嘴角抽搐,至於這麼誇張……

  「我知道,我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急,慢慢來對不對?誰都不是天生的,怎麼可能一蹴而就?」說到這裡,伯邑考突然看看妲己:「王后娘娘,微臣倒是沒問過……王后娘娘在來『這裡』之前是做什麼?看王后娘娘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厲害,莫非是商界鉅子,還是哪裡的高管?」

  妲己笑眯眯道:「都不是,我只不過是一名合格的宅女,只不過比旁人膽子大了一點,看的東西多了一點。」

  伯邑考無語,有沒有這麼扯啊!

  看著伯邑考的神色,妲己的神色微淡:「人是會變的,尤其在強大的壓力下。你一來此便是天之驕子,西岐人民盼望著,母親寵*著,弟弟們尊敬著……而我來到這裡,面前是絕望之路,未來是滅頂之災,連條退路都沒有!我也曾試過倉皇逃竄,但是清醒之後已知不可能,就只好為自己打算。我若不力爭上游,就只能為人魚肉……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只是一次性命之危,我卻是步步危機重重,你我當然不會一樣。」

  沉默半晌,伯邑考歎了一口氣:「這些天我不再惶恐不安,也想了不少,卻還是沒有你想得多。想來想去,最倒楣的還是你,我只是那個陪襯的。」

  「照你這麼說,我不是成了主角了?」妲己勾起嘴角:「承你吉言吧,因為主角雖然多災多難,倒是死不掉的,如果運氣好,弄不好到最後還能來個美好大結局。」

  「這話倒是沒錯,前提是這真就只是一個故事。」好不容易有一個反駁妲己的機會,伯邑考立刻抓住。妲己也看出來,這小子的確是膽子大了。

  「你能明白這不是一個故事就好,我也能放心。」她立刻說:「這既然不是一個故事,那麼妖怪也不只是狐媚惑主的妖怪,我看得出,貴人對你用了真心,你切切不可辜負了。」

  伯邑考暗中松了一口氣,雖然他和妲己輕輕鬆松說話,卻是捏了一把汗的。妲己說是真心,卻壓根兒沒什麼真摯的意思,反而處處試探。一直到現在,自己才看到了真心真意的影子。

  這關又過了,當真是厲害的女人,真看不出和自己一樣,是現代過來的……稍稍跑神只是一瞬間,他立刻認真回答道:「雖然還沒辦法說*,但我當真是喜歡,一點兒都不摻假。你也知道我的來歷,喜歡一個了就不會再去喜歡第二個。」

  妲己挑眉:「只是因為貴人?沒有半點因為她是我妹妹的關係?」

  「嘿嘿……說沒有那就是假話了,多少有那麼點,不過也只有一點,大多數還是因為貴人自己,我清楚我的心意,也沒那麼怕死。不用太委屈吧?」

  妲己輕哼一聲,不怕死倒是真的,伯邑考死後受封紫微星,那可是個大富大貴的職業,多少人求著供著,這輩子什麼都不愁。

  「我沒別的事要和你說了,你要不要見見王上?」

  「不必,大王聽王后娘娘的,我也聽王后娘娘的,有何可見?」伯邑考站起來施了一禮:「今日前來,只是攜妻子拜見王后娘娘,感謝王后娘娘的玉城之恩,再無其他。」

  「是嗎?」妲己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他真的變聰明了,也圓滑了,而且圓滑了不少。摸著下巴,妲己納悶,自己是不是選擇了一個更加了不得的傢伙?

  不過很快拋到腦後,還有貴人在呢,伯邑考的事情無需在意。

  妲己最近幾日過得挺舒服,解除詛咒見見自己想見的人,在幕後謀劃;回來繼續詛咒,躺在床上挺屍,讓外界去亂,表面上一點關係都沒有。

  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楊戩,這件事情並不光彩,所以她瞞了下來,倒是惹得他為自己擔心。

  「擔心?並不。」哪吒問起的時候,楊戩卻這麼說:「那日我同你出去喝酒,回去不見妲己在床上,就知道她是自己偷偷溜出去了。既然他能夠自由掌握詛咒根本,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哇——」哪吒咂舌:「不會吧……妲己姐還真厲害,她蒙了所有人哎。」

  「的確是很厲害,這證明她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大事要做,哪吒,你這陣子不要去給她搗亂。」

  「喔……」哪吒看看他的神色:「可是楊二哥,妲己姐連你也一起瞞過去了哎,你不生氣?」

  「妲己是為了我好,為何要生氣?我的身份擺在這裡,況且也有些事情是我看不慣的,她乾脆不告訴我,免得我跟著煩心。」

  「看不慣,說說不就好了?」哪吒奇怪地問。

  楊戩笑了笑,沒有回答。

  妲己是為了生存,雖然也很痛苦,卻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一切。自己怎麼忍心為了一己喜惡去制止?況且……這是自己的女人,他用心護著都來不及。

  話分兩頭,在妲己生病的時間內,上朝的自然是紂王。這次沒有昏昏欲睡,也沒有敷衍了事,紂王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所有人——他火大了!

  「王后到現在還沒有蘇醒,你們卻只會說這些東西?寡人要你們有什麼用!」

  「王上請息怒。」比干立刻出班道:「王后娘娘臥病,眾臣同樣心痛,但國事不可一日無人裁決,還請大王振作,以一錘定音!」

  「…………王叔比干,你乃寡人之皇叔,沒想到也會說出如此令人齒寒心冷的話。不僅不知為寡人分憂,反而雪上加霜,如此冷酷無情!莫非……你就那麼想讓王后早死嗎?」

  「老臣沒有啊——」

  比干想分辨,紂王卻根本不想聽,他怒喝道:「王叔比干行為不檢、居心叵測,竟然詛咒王后,顯露不臣之意!來人——把這個老匹夫給寡人押下去,重則十四大棍,以儆效尤!」

  「大王息怒——」跪了一地。

  「大王明察!」又跪了一地。

  看比干如此得人心,紂王更加惱怒:「給我拉出去!誰若是求情,同罪處置——扔入蠆盆!」

  蠆盆都出來了,立刻再沒有人敢求情。

  紂王餘怒未息,看著比干被拖了下去,立刻說:「寡人再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若是治不好王后娘娘,你們看著辦!」

  他如一陣風卷走了,還是颶風的那種,於是所有臣子都看向聞太師。

  大王抽風了,他們要怎麼辦?

  聞仲的面色黑漆漆,往常這個時候,他只需要去一趟後宮,找一趟王后,自然沒問題。可是現在……王后也不知道什麼毛病,這倒是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了!

  「眾臣先回去吧,沒事了。」他沉聲說,自己大踏步走了出去。

  微子衍坐在自己的府邸中,桌案上擺的全是書簡,一卷又一卷,地下也扔了一地。

  他最鐘*的美人走了進來,步態婀娜多姿:「哎呀呀~~怎麼回事?殿下,您最近也太忙了吧?」

  「美人,你來了?」微子衍立刻站起身,摟著她將她拉過來:「還不是我那個王弟,現在的大王,說什麼要三天之內救活王后娘娘,怎麼救?」

  喜媚暗笑,表面嬌嗔道:「這些事情是所有大臣的事情,又不是殿下你一個人的,何必這麼憂心?放到一邊嘛,您把我都給冷落了。」

  「是本王的錯,美人千萬不要生氣,但本王查的不只是這個。美人果然沒有說錯啊……皇叔比干和我的長兄果然另有密謀,圖謀不軌。」

  「真的!」喜媚驚呼道:「嬪妾還希望自己猜錯……這要如何是好?若是他們另有圖謀,那麼……在行動之前,必要先剷除異己,說不定第一個殺的就是殿下啊!」

  「是啊,他們要殺我……這幫亂臣賊子!可本王也不是那麼好殺的,要殺我,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倒是還不知道誰殺誰呢!」

  喜媚甜甜一笑,看著他癲狂的神色,便更加滿意:「嬪妾相信殿下,殿下絕對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那是自然!」將她摟過來,微子衍重重親了口:「美人,等我成為大王,你就是我的王后!」

  「那嬪妾就等著那一天……」喜媚柔順靠在他懷裡,撇了撇嘴角,切~誰稀罕啊!

悠于 2015-12-20 14:38

☆、朝野興衰幾經秋

  山雨欲來,妲己最終還是醒了,正好踩在第三天傍晚的點兒上,在紂王發作群臣,扔了兩個人進蠆盆以後。

  初醒的王后來到朝堂,腳步一顫一顫,身體異常虛弱,靠人扶著都走不穩,卻還是堅持讓大王放過了所有朝臣,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救世主嗎?大王的殘暴讓人看了個通透,她的仁慈也表現得淋漓盡致。曾經消失過的疑惑再次出現,這當真不是她自己導演的一出好戲?但是看著她蒼白的面色,也許不會吧?為了這樣一場戲,將她本來就足夠的威望更加提升一點,然後弄壞了身體?妲己如果會這麼做的話,那就證明她真的病了一場,把腦子給病壞了。

  事情沒發生前誰也不知道,聞仲也不能預知,自然沒有這個念頭。

  誰讓妲己素來在乎名聲呢?不管是一心為國的,還是另有圖謀的都不會想到,妲己這次要的不是威望聲名,不是朝堂權力,而是幾名王族首腦的命!

  吃吃吃……妲己不停在吃,已經吃下不少東西了。

  楊戩笑看著,沒忘記給她擦擦嘴巴:「裝病裝了這麼多天,餓壞了?」

  妲己嘿嘿一笑:「二郎,原來你知道我是裝病?」

  「自然,我若不知,早就日日守在你身邊,還能放你自己一個人去到處亂跑?真以為瞞得過所有人了。」

  嘻嘻一笑,妲己靠著楊戩肩膀:「早說嘛,那我肯定昏得更久一點,若不是怕你擔心,我才不要這麼快起來呢。」

  「傻話,事情做完自然要起身,難道外面你都不理不顧?若是你再不起來,恐怕第一個要發火的就是我。」

  妲己立刻可憐巴巴看著他:「你對我這麼凶,以前明明很好的,現在你都不疼我了。」

  楊戩立刻握緊拳頭,捶她:「你很想看我發火?」

  「疼……」妲己揉著額頭,於是換來了楊戩一個輕輕的吻。

  「沒發現自己的身體更差了些嗎?事情你可以不告訴我,卻不要再做這種事,如果下次再給自己下詛咒,你就不要想能離開我視線以外了,蘇妲己。」

  妲己的脖子縮了起來:「你還是別發火了,真嚇人。」

  搖了搖頭,楊戩無奈:「接著吃東西吧,你需要補充體力。」

  「喔……」妲己繼續往肚子裡塞食物,不過事情也沒忘了說:「過一陣子朝歌會出點事情,不難但卻很麻煩,很多人都會被捲進來。你要不要和哪吒一起出去躲一下?反正這裡也沒有你們什麼事情。尤其你掛著將軍的身份,事發之後,說不定有人會找你麻煩,犯不上。」

  「我留下來,哪吒*去哪裡去哪裡就是,難道我怕人找我麻煩?」

  「是我怕,不是你怕,好不好?」妲己白了他一眼:「那你藏好自己,別讓其他人找到,誰都知道你和孔宣兩個有道術,對付我的如果不先想辦法對付你們,那才是笨蛋。」

  「笨蛋?至少王叔比干不是,不過也只是普通人,倒是不怕你陰溝裡翻船。」

  「咳咳咳……」妲己被湯嗆到了,連忙拿過一邊手巾擦嘴:「你——?」

  「你能查出來的,我怎麼會查不出?」看妲己的樣子好玩,楊戩笑意更深。

  妲己仔細看了看他的神色:「那你不生氣?平日我只不過算計的多一些,做的還不算壞事,可是今日……我真的要殺人了。」

  「想做什麼……你就去做。」楊戩輕聲道:「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是最後的結果不一定是好的。」妲己撅起嘴巴嘟囔著說。

  「難道對你也不是好的?」楊戩只反問了這麼一句,也不再多說,只是讓侍女把飯食撤下,上些清茶來。

  妲己自己在一邊回味著這句話,忍不住上鉤的嘴角,偷偷地笑。

  「造反?」伯邑考被嚇了一跳,聲音大了一點,連忙看向窗子和門。

  「我處理過啦,不會有其他人聽到,不過若是大姐知道你膽子這般小,不訓斥你才怪。」

  伯邑考松了一口氣:「你不說不就行了?王后娘娘的訓斥還是免了,我身邊有*妻在,哪裡還會出錯?」

  貴人推他:「離我遠點,大姐說了,油嘴滑舌的男人信不過。」

  「可我並沒有油嘴滑舌,而是實話實說,像我這樣的夫君,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才是最好的。」

  「哎呀,你離我遠點……說正經事呢。」推開他的手,王貴人立刻道:「雖說比干是王叔,微子啟又是先王的長子,但是他們手裡沒有兵權,不能成事,肯定是要找外援的。而最好的外援……」

  伯邑考猜到了王貴人的意思:「你不會說是我們吧?」

  「要不然還會有誰?」王貴人道:「大姐說了,王上日漸昏庸,對周邊壓迫更甚,有壓迫不是就有反抗嗎?還有什麼翻身做主人之類的……」

  伯邑考嘴角抽搐,他還翻身農奴把歌唱呢!這是自己的老婆好不好?這位王后大人到底教了些什麼東西啊!

  「他們若行動,必然會先來找你們,到時候好好應對,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出岔子嗎……」伯邑考用心思索著,指尖敲擊著桌面:「我覺得沒那麼簡單,王后娘娘的意思也許我知道了,他希望我做一個試探,畢竟不知道對方的陰謀,如果他們真的來找,那麼,我就能知道他們反叛的時間,可以裡應外合。」

  王貴人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於是兩眼閃閃發亮看著伯邑考,腦子很好使嘛!

  伯邑考摸摸她的頭髮:「你這樣特別可*。」

  王貴人拍開他的手:「這話說得,平時我不可*咯?」

  「平時是漂亮,都是我喜歡的樣子,我都說不出哪個更好來。」

  王貴人笑得滿意:「嗯~~饒了你吧。」

  「你們……真的決定這麼做了?」武成王沉聲問。

  「這個自然,否則怎會來找武成王你?我們是無奈啊……」比干長長歎氣:「大王這個樣子,我們也是痛心疾首,只是長此以往,殷商天下該怎麼辦?必然是要敗壞的。天下與一人,孰重孰輕?為了天下大計,我們也只能選擇如此。」

  「這樣……比干大人當真一心為國為民。」黃飛虎沉聲道:「但微臣還是要思量些時候,不如明日再答覆二位如何?」

  「這……好吧,希望武成王能以萬民為重。」

  他們離開之後,黃飛虎嗤笑一聲。

  「大哥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很看不起他們。說什麼以萬民為重,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比干是記恨三天前大王的責打,微子啟則夢想自己成為大王……」搖搖頭,他歎息道:「為了這種事情,連身為臣子的忠誠之心也沒有了,現在的殷商,當真令人扼腕歎息。」

  「大哥……」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我自己不是也一樣?不管為了什麼原因,我也沒資格身為一個臣子了。」

  「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大哥對紂王忠心耿耿,他卻做了什麼?竟然強自淫辱大嫂,還逼死了她!」

  「別說了……」黃飛虎揮了揮手:「紂王是對我不仁,但是黃家世代忠良,這謀反之名不能掛在我頭上。這件事……不能答應。但此事對我們而言是個機會,屆時朝歌打亂,我們可以讓內線救出飛燕,遠遠離開。」

  雖然心中不忿,但眾人還是點頭,表示願意聽黃飛虎調遣。

  黃飛虎再次歎了口氣,閉目很久沒有說話。

  朝歌風起雲湧,一切都是該了斷的時候了,包括自己也一樣……

  這個生下自己、養育自己的地方,從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離去吧?

  「什麼?先去見了武成王?」妲己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這幾個人還真是可*,找誰不好,偏偏去找他。武成王的確對王室不滿,裂痕無法修復,但是我瞭解這個男人,有忠心和友誼牽著他,他做不出什麼謀逆大事,頂多是遠走高飛而已。」

  細作單膝跪地:「娘娘聖明。」

  妲己勾起嘴角:「我是不在乎放他離開,卻也不想他就這麼平平安安地離開,你去,將查探出來的事情告訴聞太師,一字一句都不要落下,也算給聞太師一個驚喜吧。」

  「是。」細作低下頭,很快離開。王后娘娘果然厲害啊,他們是娘娘親自培養的班底,有的時候也會懼怕。無論心計還是手段,王后娘娘果然是最強的。這樣下去,王后娘娘會變成頂樑柱吧?至於大王就沒用了。到那時,他們這些暗衛就可以顯露人前,必定前程遠大。

  一天、兩天、三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數著日子過來的。武成王那邊的消息、聞仲那邊的消息,妲己一點都沒有落下,務求巨細無遺。

  反而是比干那些人,妲己並沒有那麼在意,隨他們照自己的喜歡去折騰。

  反正那些是必死之人,不需要自己多費心思。

  「蘇妲己——」外頭的咆哮聲再次響起。

  妲己打了一個哈欠,打開窗戶,看著可*的小哪吒被孔宣追著打。咳咳……是切磋才對。

  「哎喲~~~哪吒弟弟,你一定要做一個樂觀向上的小孩,時刻不要忘記提升自己的實力,這才是好孩子~萬一你在我這裡退步的,你師父會找我算帳的。」

  「我現在就想找你算帳了!」哪吒氣得直跳腳,可是要阻擋孔宣的攻擊,哪裡有空去理會妲己?只能嘴巴說說,對她而言卻不痛不癢。

  妲己抬手擋住陽光,抬頭看著天空:「最近這幾日的天氣當真不錯,總是呆在屋子裡太可惜了。哪吒,你喜歡不喜歡宴會吖?」

  「喜歡,但是妲己姐你的宴會,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會出問題的。」哪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火尖槍一挺,又迎上去了。

  別看他嘴巴裡抱怨,實際上和孔宣打得挺痛快。

  「是會有人倒楣,不過不是你。妲己姐會害你嗎?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妲己嗔怪道:「別人怎麼做你不用管,你去吃就是了。宴請四大諸侯,這可是要上不少窖藏多年的好酒哦。不去?」

  「去!」哪吒立刻精神了,一槍把孔宣逼退,屁顛屁顛跑過來:「我變強了,當然就是要保護妲己姐的,難道自娛自樂?」

  「你啊……跟著你那個發明狂師父也學不出什麼好來了,我看你還是跟在我身邊,起碼不怕學壞。」

  哪吒的眉角挑了挑,湊過來道:「妲己姐啊,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吧?跟你在一起不能學壞?我看不一定。」

  「死小子,學會促狹我了是不是?給我站住,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

  笑鬧成一團,楊戩在旁邊看著,微微露出笑容,對身邊的孔宣說道:「妲己如果能夠永遠這麼開心就好了。」

  孔宣搖頭:「現在只是苦中作樂而已,你又不是不知。妲己這次的算計又成功了,所以開心一些,開心過後也就完了,又怎會是永久的?」

  楊戩意外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看得通透,平日不是懶得管這些嗎?」

  「也不是什麼麻煩事,為什麼不管?這個女人不容易,有時候看著我也很佩服。」

  「哦?這麼說你看得上妲己了?」

  「這女人沒什麼讓人看不上的地方,卑鄙卻不卑劣,無情卻並非無心,瞭解之後……很難不欣賞。」孔宣抱著雙臂,靠在樹下,嘴巴裡說著欣賞,卻仍然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我看,妲己該給你找些事情做,你才會欣賞她。」楊戩搖了搖頭。

  孔宣一愣,輕笑道:「好像是……在這個女人身邊總有麻煩發生,偶爾安靜了一陣,反倒覺得無聊,無事可做了。」

  「你也該找個女子,貼心陪伴的,整日除了修行就是打架,日子可有樂趣?」

  「修行便是樂趣,你日日美人在懷,陪伴*人身邊,難道不覺得懈怠了許多嗎?」

  「這……倒是沒有。妲己身邊危險甚多,容不得我懈怠,否則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能夠保護得了她?終究……不管快樂也好,悲傷也罷,要面對的還是有許多。」

  「最麻煩的,便是你那位掌教師祖。」孔宣冷哼一聲:「聖人的嘴臉我拜見過了,希望那二位當真不錯,卻不知你師祖又如何?他心內向著西岐,想必也不會看得上你的女人,屆時你又當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能據理力爭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楊戩看著妲己歡笑的面龐:「她活,我陪她努力活著。」她

  死,自己卻不能陪她一起死,不知道妲己會不會生氣?因為自己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有妹妹、有母親。但是等一切結束之後,他必定會去陪伴妲己,刀山火海的地獄也無妨,不離不棄!

  「你們兩個站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妲己跑過來,臉色紅潤,雙目有神:「來這邊飲茶,站在這裡說著悄悄話,不知道自己多引人注目嗎?」

  兩個都是極為出色的男子,後宮又是個女人最寂寞的地方,自己若是不盯著,說不定這兩個就要被女人吞了。

  「你們去,我要出去一趟。」楊戩拍拍妲己的肩膀,指尖掃過髮絲,這是外面,他也不好太親密。

  妲己不問原因,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早點回來。」

  這種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讓孔宣和哪吒都有點牙疼。秀恩*。

  妲己突然轉頭道:「哪吒的可塑性大不大?」

  「的確不錯,但終究還是年輕,仍需歷練,否則難有長足進步。力量可能增長,修為卻難免停滯不前。」

  「別對一個孩子太過苛求嘛,哪吒到底還是年輕,現如今還不到十歲,有些事情需要慢慢來,不能一蹴而就。」妲己摸摸哪吒的腦袋:「你父親在陳塘關當總兵,這麼多年也算兢兢業業,我升升他的職位好不好?這樣,你和你母親也都能過得舒坦些。」

  「我倒是不在意這個,可是母親大人……那就謝謝妲己姐了。」

  「對我不用這麼客氣,況且這不過舉手之勞,身外物就是如此,提供一些方便,難道還能真有什麼大用?不過你父親既然要升官,這幾日就讓他到朝歌來吧,讓王上看看,也好方便述職。」

  提起自己的這個父親,哪吒的神色實在稱不上好,他和父親的關係向來仇視,只不過有師父的調停,再加上還有母親在,他才沒有去尋仇。不過父子的關係仍舊冰點,見了面都不一定會打招

  呼。

  「別生氣,父*與母*不同,十月懷胎,母親對孩子全心全意,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有所改變,就算孩子做了很多讓她傷心的事情。可是父親的*一半來自對母親,另外一半才是對孩子本身。有人說過,父*是從聽到孩子墜地的第一聲啼哭開始,那麼就比母*少了十個月,十個月足以決定很多事情。哪吒,你的出生不同,你是靈珠子,天材地寶的生命,並非純粹父母賦予,所以當你出生時,你父親給你的那一半*便不足夠。本來如果好好相處,日子長了這也不是個問題,可惜你長得太快,而且性格倔強,又出了龍王那檔子事,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不過沒關係,父子終究是父子,早晚有一天可以解開心結,到時候也就沒事了。」

  「那個……妲己姐……」哪吒頭昏昏:「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妲己大笑:「哈哈哈……聽不懂就聽不懂,也沒什麼,你只要開開心心就是了。」

  哪吒立刻點頭,開開心心過日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瞧你滿身都是汗,回去吧,我讓人打水給你洗澡,再讓人給你備些你喜歡吃的。」

  「好!」

  孔宣在旁邊冷眼看著:「雖說很多人你都是真心相待,但是始終還是對哪吒最好。」

  「哪吒始終是個孩子,心思最為單純,我怎麼會不喜歡?他是自願留在我這裡的,不管不顧要幫我,也不管到底值不值得,不管是否危險。腦子裡想什麼是什麼,從來不想太多……這是孩子最可*的地方了。」妲己伸了個懶腰:「你不回府去早早歇著嗎?我決定三日後飲宴,這幾日你可要養精蓄銳,到時候有一場好戲看。」

  「你派了胡喜媚吧?狡詐。」孔宣轉身走了。

  妲己吐吐舌頭,狡詐就狡詐,他能怎麼著?


☆、魘咒笑宴藏蕭殺

  三軍統帥是武成王,他便是軍權的最高領導者。

  但這不是全部,禁衛軍一直是在聞太師麾下,保衛王宮內外安全。

  這次從妲己那裡得到了消息,他真是又驚又怒。他知道武成王有心結,但總是想著慢慢解開,時間總會沖淡一切。卻沒想到他如此不知檢點,竟然和叛臣同流合污!!

  王叔比干反叛,大王的兩名兄長反叛,現在再加上一個武成王……這一番鬧下來,殷商聲望肯定會降低,說不定會出大事情!

  蘇妲己這個王后也是,就這麼隨著他們鬧?

  歎了口氣,也知道這件事情和蘇妲己無關,她身中詛咒,什麼都不知道,能阻止什麼?現在看來,這個詛咒應該就是比干他們找人下的,否則的話不會這麼巧合,妲己昏迷的這幾天,不正就是他們密謀的時候嗎?

  當真是令人齒寒,比干也算是元老,紂王更是對兩名兄長不錯,豪宅美婢,就算沒有給實權又如何?貪心不足!

  明日就是飲宴之日,那邊暗潮洶湧,想必絕對會動手。這也是妲己在等待的吧?明明已經知道他們的賊子野心,卻偏偏裝作不知道,一定要讓他們發動了,證據確鑿了,才肯給予致命一擊。

  不管是誰的錯,就算罪無可恕,妲己的這種做法他也不太喜歡。

  「黑麒麟。」走到院子裡,他微微抬手,心*的坐騎立刻搖頭晃腦跑了過來。

  他撫摸著黑麒麟的脖頸道:「光靠蘇妲己那邊的佈置我信不過,這次決不能讓那群叛臣賊子成功。我不想親自出手,你去幫我叫九龍島四聖來,幫忙維持朝歌的佈防。」

  黑麒麟點了點頭,四蹄一蹬,立刻沖上雲霄。

  「黑麒麟啊……你把它放跑去幹嘛?話說回來,我一直很喜歡你的這只麒麟獸,真是好看~怎麼我就沒有一個適合的坐騎呢?」

  聞仲立刻轉頭,看到妲己趴在牆頭上,腦袋壓著手臂,眼巴巴看著黑麒麟飛走的方向。

  於是立刻皺眉斥道:「你是王后,這樣子讓人看到了像話嗎?下來!」

  妲己輕飄飄飛了下來:「這是你府邸的後院,沒有你的允許誰會進來?別那麼凶巴巴,我是來和你談正事的。」

  「你能有什麼正事,還不是為了明日?比干與微子啟、微子衍合謀,但卻不一定明日就會動手,你如此費盡心機,最後說不定沒有任何用處。」

  「不許亂說話!要是真沒用有的話,就是你今日給咒的。」妲己瞪他。

  聞仲哼了一聲:「好笑。」

  「好笑什麼——算了!」妲己揮手:「我又不是來和你吵架的。剛剛你說,比干與微子啟、微子衍合謀?」

  「難道不是?這話是你告訴我的。」

  「我是告訴你了,不過顯然你聽錯,我使人來說——比干與微子啟合謀篡位,聯絡了武成王,聯絡了四大諸侯,而微子衍也有異動。我可沒說過,他們合謀哦~」

  聞仲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耍我?」

  「哎呀~~~怎麼這麼說?我的話是有點兒沒說明白,你也能想明白吧?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比干是已經太老了,沒有爭奪王位的心力,才能和微子啟走到一起去,而微子衍年富力強,怎麼肯費盡心力,背著大不敬的罪過,為他人做嫁衣?」

  「你是說——」聞仲立刻明白過來:「他要趁亂分一杯羹?」

  「這個自然,而且這個羹好分,為什麼不做?」妲己笑眯眯道:「成功了,他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不成功,搖身一變,它還可以成為勤王討賊的忠心臣子。」

  聞仲眯起眼睛:「忠心?哼!亂臣賊子!」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再留著他咯?這想法倒是和我一樣,禍根需要儘早清楚。既然如此……」妲己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既然如此,聞太師就稍安勿躁,不要想著太早剷除亂臣賊子,讓他們自己去鬧,等他們鬧夠了,全部浮出水面了,我們再打撈?」

  聞仲看著妲己,妲己帶著笑,讓人看不出半絲不對勁的地方。對於這些事情,這個女人肯定比自己更加駕輕就熟,算計人、被算計。既然如此,自己何必給自己找麻煩?交給她反而輕鬆。

  「好,這件事情就聽你的。」

  又要再次擺宴了,王宮內忙成一團。

  這個時候,妲己卻把自己關在寢宮內,看著自己面前打滾的男人。

  「梓童,梓童……拜託,我知道你還有,給我,給我!我真的受不了啊啊——」

  妲己伸出兩根手指,輕柔推開紂王拉著她裙擺的手:「王上,您可是一國之君呢,這樣子讓人看到了成什麼話?趕快起來。那藥是為了鍛煉王上的自控力,妲己可不能輕易說放手就放手啊。」

  「拜託你梓童……拜託你,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啊!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我改,我改好不好?」

  「唉……王上又在臣妾面前稱我了,這證明臣妾是與眾不同的,臣妾真心感動。」妲己慢慢撫摸著紂王的臉:「也罷,臣妾是個心軟的,不舍的委屈了王上,只能委屈自己了。」

  一顆妖力濃厚的丹藥塞下去,紂王立刻躺倒,臉上帶著滿足和舒適,顯然身在美夢之中。

  這個男人真的太好控制了,他幾乎一點自製的能力都沒有,從一開始憤恨自己,到最後失去常性、害怕痛苦,主動求著這種安樂,只用了一年而已。丹藥的效力顯著,紂王自己恐怕不知道,他已經完全不算是個人了。

  「不過可不能被人察覺,尤其是聞仲,否則的話我是要倒楣的。」拍拍紂王的臉,將他扔到床上,然後打開半扇窗,看著外面人來人往。

  呵呵……明天可是個大日子,是要好好準備才行呢。希望能夠風和日麗吧,因為既然人間要有一場腥風血雨,天公豈能不做美呢?

  第二日,妲己早早就起來了,她穿上一套金*的衣裙,系了淺黃的腰帶,顯得高貴端方。

  不過看到楊戩的神色,她微微一笑,給自己罩上一層輕薄的白紗衣,逼人的貴氣立刻顯得朦朧,整個人也柔美起來。

  楊戩走過來,將她抱住:「你穿什麼都好看。」

  「剛剛那身你明明看著不舒服的,還想瞞我?」

  「倒也不是不舒服,我喜歡看你穿,只是那種明黃的顏色會讓我想起另外一個女人,是一個我非常討厭的女人?」

  妲己疑惑:「誰?」

  「王母。當初我不懂何為真心的*情,為王母的言語所迷惑,以為父親與母親之間的*當真是不正確的,竟然沒有堅持到底,以至於母親到現在還被壓在桃山之下,這是我心中永遠無法抹平的憤怒。」楊戩握緊拳頭,重重錘了一下桌面。

  妲己握住他的手,在自己掌心輕輕摩挲:「終有一日會的,當初若不是因為引得弱水下界,禍害蒼生,你也不會輕易放棄。心中有天下眾生的才是楊戩,否則,又怎會是我喜歡的那個男人?」

  楊戩反手拉起她手,在手指上親了親:「終究我有你,開心得多了。」

  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王后娘娘,時辰已經到了,大王特來恭請王后娘娘同赴宴席。」這還真的是恭請,帶著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這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祖宗。

  「我先去了,你要是想去湊熱鬧的話便早早去宴席上,要不就找孔宣來下棋。」

  楊戩親了親她:「我很快就過去,你在紂王身邊要小心些,你們兩人必定是首要目標。」

  「放心吧,聞太師也不是笨的,他特地安排了暗衛護在紂王身邊,我是那個沾光的,若是真有什麼問題,我也會拉紂王來擋,自有人會拼命保護我。」

  宮內常擺宴,自從紂王昏庸無道之後,隔三差五便是宴飲歡慶,只不過沒有今日宏大。四面八方來了不少臣子,四大諸侯……留守王城的更是一個不缺。這些全都是妲己召集來的,自然是以紂王的名義。

  臣子反叛是大事,總會被傳得沸沸揚揚,壞話多好的少,所以自然要找些人見證,才好正大光明。

  妲己的心思聞仲也猜到些,不免鄙視她,反叛就反叛了,算計就算計了,偏偏用這個法子,豈不是讓人身敗名裂,臭遍神州大地?

  這是正式的國宴,沒有那麼輕鬆,紂王一舉杯,眾臣便要跪叩,感恩的話一套接一套來,聽得人都累得慌。再加上此刻王后掌權,他們也不能輕忽了,於是起起坐坐更加頻繁。

  妲己看著好笑,於是示意紂王不要再舉杯喝酒,自己也收斂了些。

  酒過三巡,費仲起身拜道:「大王天縱英明,王后娘娘更是母儀天下、澤惠萬民,眾臣無不敬仰大王與王后的天威。微臣不才,實在不知如何表達內心敬慕之意,今日特獻詩一首,請大王與王后娘娘品鑒。」

  妲己嘴角一抽,說不出話來。這碼事自己可不知道,想來是費仲蓄意討好弄出來的把戲。平時倒是沒什麼,費仲拍馬屁的功夫向來不錯,可以聽一聽。可是今日……這邊才慷慨激昂獻詩,那邊就亂臣賊子一堆,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這耳光也打得太響了吧?

  輕咳一聲,妲己也懶得使眼色,直接對聞仲傳音過去:【還不阻止這個笨的?等到一會兒反叛的蹦出來,再想想這會兒的獻詞,看看打的是誰的臉。】

  紂王哈哈大笑,顯然是對費仲的話十分滿意,剛要開口讓他頌詩,聞仲站起身朗聲道:「今日大慶,老臣在此敬大王一杯,願大王聖體康健。」

  紂王嚇了一跳,聞仲是輔政老臣,天子之師,向來都是嚴肅非常。平日裡難得看到他笑臉,說話也只是訓誡,似今日這般祝禱壓根兒不該存在。莫不是太師覺得我最近做得很好?

  想到這裡,紂王立刻激動了:「太師客氣了,太師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啊!快坐,不必站著。寡人在此回敬太師一杯。」

  於是費仲就被遺忘在那裡了,不過他也不是笨蛋,見聞太師把自己打斷,又見到妲己目中的冷光,立刻明白自己是做了蠢事,於是立刻坐下,臉上還掛著笑容,一點兒也不像被打斷了的樣子。

  這也是一個狠角色,可惜不走正路。

  淡淡掃了他一眼,聞仲坐下。

  「王叔。」紂王突然又說:「前幾日寡人為王后憂心,重責了王叔,心中不安啊。王叔沒有怪責寡人吧?」

  「微臣不敢。」比干立刻起身,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以紂王的驕傲,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種話,或許……或許大王還有救?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也不想走上謀反這條路。

  微子啟的神色就難看了,看比干就知道他心軟了,勝利在望,怎麼能讓老皇叔在這個時候退縮?

  還好,不滿比干要退縮的不止微子啟一個,妲己眼珠微閃,紅光隱沒,紂王的神色立刻顯得有些呆滯。只不過沒有人抬頭看,自然也沒有人會發現。只是聽著紂王的聲音顯得冷硬了起來:「只是王叔,那等大逆不道的話以後不能再說,否則,寡人也不能姑息親人。」

  聞仲看得清楚,比干原本眼底的光輝再次黯淡下去,只應了一聲是,就不想再多話。

  「王上今日何苦說這些?大好的日子,這些還不都是些瑣碎小事?王上與眾臣同樂,不好嗎?」

  「哈哈……梓童說的正是!」紂王再次舉杯。

  眾臣起身與之對飲,跪倒謝恩,又是一陣嘈雜。

  微子啟對比干施以眼色,是時候了。

  比干抬頭看看紂王,看他正在哈哈大笑,看著下面美人跳舞,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歎了口氣,他點點頭,做吧!

  賓主盡歡,紂王大封群臣,也貶黜了一些人,眾臣們打眼看了看,受封的都是王后看得上的,可見紂王的心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后如何。

  有些老臣搖頭歎息,不過大多數人想的是如何走王后的路子,好讓自己能夠平步青雲。

  做官的,誰不想做天大的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何等的榮耀?如果要巴結王后,才能讓自己官位至高的話,那麼很多人願意巴結。

  微子啟冷眼看著,紂王酒醉半酣,興致頗高,王后娘娘咯咯輕笑,面色潮紅,連聞太師都喝了不少酒。

  甲士們悄悄走進來,閃閃發光的武器藏在身後,重型盾牌舉在身前。

  微子衍雙目朦朧,似乎已經快要醉不醒,實際上一直在左顧右盼,不肯錯過任何事情。

  甲士進來,他看到了,發現竟然是向著高臺,於是在心裡暗罵蠢貨。擒賊先擒王是應該,可那是大王,聞太師又不是蠢的,可能在那附近一點戒備都沒有嗎?就算現在酒至半酣,暗處的衛士可沒喝多,就這樣偷偷摸摸上去,他們怎麼會沒有察覺?

  反正他的死士也在外面,先看看再說,足夠混亂的話,就讓他的死士摸進來,殺了紂王,再推到那兩個傢伙的身上。到時候自己就是平叛的功臣,大王又死了,還能有誰比他更適合王位?

  越想越覺得開心,不由得看向蘇妲己。這個王后娘娘當真是絕美,一顰一笑都如此銷魂,而且還有治國能力,當真是舉世難得的尤物。雖然他也有一個摯*的美人,不過當了大王可以有後宮三千,多幾個想必沒問題。

  妲己輕輕揉了揉耳朵,不必去看,也知道這股視線來自何方。所作所為還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竟然就開始肖想自己了嗎?真不知道怎麼死的。一個人幻想太過無所謂,如果想將不切實際的幻想變成實際,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轉過頭,妲己對聞仲舉了舉杯,是時候了,他還要等待什麼?

  聞太師沉下臉,沒錯,是時候了,解決這幫叛臣賊子!


☆、宴下殘花慘敗日

  事情發生得很快,很多大臣回憶起那天的一切,都不太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一聲尖叫,來自服侍王后的侍女,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小的混亂,很快被聞太師壓下,眾臣卻看到,大王和王后的脖子上被壓了兩把閃閃發亮的鋼刀。

  「聞太師,小的知道你的本事,還有幾位將軍……不過小人奉勸幾位不要亂動,否則的話——」他刀身側了側:「就算暫時不殺,但若是王后娘娘漂亮的臉蛋上突然多了兩道疤,這以後也沒法見人不是?」

  「大膽!你是哪裡來的賊子?」下面已經有大臣在大聲呵斥,叫禁衛軍。

  「賊子?小的可不敢當這個稱呼。」挾持了紂王的那個說道:「要說賊,我手下這個才是賊,而且是國賊!再讓他當這個王,殷商天下就要完了!」

  「嗤——呵呵……」妲己突然笑出聲:「本宮還當哪裡竄出來兩個膽大包天的匪徒,竟敢挾持大王與王后,原來是打著篡位的主意。不過憑你們兩個跳樑小丑也能當王嗎?背後定然還有人指使,說出來,本宮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

  「閉嘴!」挾持她那個人一拳打上她的臉頰:「妖後!這一切都是你的緣故,如今你也只是階下囚,得意什麼!」

  妲己面色陰沉下來,舔了舔嘴唇,這一拳她記住了。

  「你們還是趕快放了大王和王后吧,兩位壯士。」微子啟立刻站起身道:「縱使大王的確有錯,但那也是大王啊,我知兩位壯士的心意是好的,但是不要用錯了法子。」

  挾持紂王的人神色微微緩和:「微子啟大人,您也是皇親國戚,也是這個昏君的親哥哥,難道不覺得痛心疾首嗎?其實你身為長兄,更應該挺身而出、盡職盡責才對。這樣吧,微子啟大人,如果你願意繼承王位,解救萬民於水火,這件事情就算了了,我們兄弟也算為黎民眾生做了點事情。到時不管你要怎麼處罰我們兄弟,我們兄弟都認罰!只要你能做個好大王。」

  「這……這不好,不好,我們是有大王的,我怎能越距呢?就算大王是有些錯,但說不定還是可以改的。」

  他在那裡假惺惺,能在大王眼皮子底下當臣子的,又有哪個是笨蛋了?一眼就看出來,原來這場反叛行動,就是這個平日看著忠厚老實的微子啟做的!

  聲討立刻此起彼伏,微子啟也不裝了,朗聲說道:「紂王昏庸無德,禍亂蒼生,本王身為長兄,痛心已極,昔日父王對他委以重任,沒想到竟至今日情境,為求黎民安樂、蒼生穩固,本王不得不自薦其力,接替重任。眾位大臣若是有覺得本王說得有道理的,便請站起來,支持本王!」

  眾臣互相打著眼色,立刻有忠心的臣子跳了出來:「你竟敢為一己私欲,如此顛倒黑白!禁衛軍!禁衛軍呢?」

  「不用叫了,你以為禁衛軍還會來?」微子啟拍了拍手,藏在四周的甲士立刻蜂擁而出,對眾大臣們虎視眈眈。

  微子啟哈哈大笑:「好了!有願意輔佐本王的,請站出來,本王絕不虧待!」

  比干是第一個起身的,這件事本就是他和微子啟雙雙謀劃,他怎麼會不支持?

  「皇叔比干,原來這件事情也有你一份。」聞仲突然沉聲說,這是出了這件事情之後,他第一次開口,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比干沒來由顫了一下,然後才沉聲道:「我也不想這樣,但總是殷商為重,而不是紂王一人。」

  「呵呵……」妲己突然輕笑,嘴角還有一絲鮮血,不過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是以渾不在意了。

  被她笑得有點發毛,制住她那人粗暴推了一下:「笑什麼?」

  還想再動手的時候,被妲己看了一眼,竟然立刻手腳發軟,什麼都不敢做。

  妲己這才轉頭,對聞仲笑道:「聞太師,你是不是也覺得剛剛那個話耳熟呢?」

  聞仲冷哼了一聲:「你記性還算不錯。」

  妲己太過輕鬆,聞仲也不當一回事,這讓微子啟開始緊張。而且眾臣站起來的不多,只有幾個害怕四周甲士、害怕他權勢的小官,以聞仲聞太師、老丞相商容為首的老臣都沒有起身。最重要的,本來含含糊糊的武成王沒起身,還有和他商量好的四大諸侯,此刻竟然都在裝傻!崇侯虎原本就是個小人,而且又怕事怕死,自己不在乎,南伯侯卻在猶豫什麼?還有姬伯邑考這個混蛋,當初答應最乾脆的就是他,現在竟然坐在那裡低著頭,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了嗎?

  也罷,反正自己現在勝利在握,等掌了權再慢慢收拾他。

  他揮手道:「將紂王和王后給我帶下去,分別關押,記得對王后娘娘好一點,這可是我們殷商的大功臣,日後本王也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哈哈哈……大哥可真是厲害啊,做了這麼多事,竟然還想抱得美人歸?」微子衍突然大笑道:「可是就算做得再多,名目再多,也不過是個叛臣賊子,千百年之後,後人說起大哥來,除了這個稱呼哪裡還能有別的?」

  微子啟的面色沉了下來:「這麼說,二王弟你是不服我了?」

  「王兄如此作為,讓人如何心服?而且王兄誤會了,王弟不是不服,而是……」他抬起手,重重往下一揮:「為了剷除亂臣賊子!」

  尖銳的呼嘯聲響起,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撲了過來,毫不客氣屠殺微子啟手下的衛兵。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殺微子啟的手下之外,還有誤殺,誤殺的自然就是那些沒有起身支持微子啟,對紂王忠心耿耿的臣子。

  微子啟的臉都青了,不停大聲呼喚甲士,來援助的人卻越來越少。

  「不用喊了,大哥,你的重甲衛兵敵不過我的死士,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你怎麼和我鬥啊?」

  微子氣得臉色發青,終年打雀卻被啄了眼,微子衍向來老老實實的,誰曾想竟然暗藏禍心!看清了自己的打算,在背後籌謀,等著坐收漁人之利!會咬人的狗不叫,當真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你不可能……我準備了甲士三千,全在四周,怎麼可能被你一人解決!」他咬牙切齒道:「微子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養了多少死士我心裡有數,絕不是我的對手!」

  微子衍微微一怔,不祥的感覺浮現。微子啟沒有必要這個時候說謊,可是三千甲士?不可能的……自己的死士來報,在外清剿的外加上這裡的,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五百左右。

  還有兩千五莫非消失無蹤?

  看微子衍眉頭深鎖,微子啟得意之色一閃而沒,冷哼道:「你真以為能殺了我嗎?二王弟,竟敢和我作對,你真是不知死活。」

  「不……不對!」微子衍終究沒有被沖昏頭,立刻想到哪裡不對頭。如果不是自己,也不是大哥,那就是——臉色突然慘白,他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遙遙看向王座。

  蘇妲己已經不知何時恢復自由,楊戩楊將軍站在她身邊,至於那個制住她的人則倒在一邊,生死不明。

  而紂王……此刻竟如此兇狠,抓住那個控制他的殺手,從脖子那裡撕開,鮮血淋漓扔到檯子下麵。

  「王上先不要生氣,我們慢慢來。」妲己柔柔說了一句,安撫了紂王,才轉身道:「聞太師,還不快讓剩餘那兩千五百名甲士上殿勤王護駕?也免得微子啟伯王擔心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為其憂心。」

  聞仲揮了揮手,立刻蜂擁甲士進殿,每個的脖子中都紮著紅色的布條,結果殿內未紮紅色布條的,還有微子衍派來的那些死士殺手,一個個全被捅翻在地。

  到頭來多高的武藝都不管用,一群穿著厚重鎧甲、手拿長槍的武士並排往前沖,要如何躲避如何抗衡?

  「我一直以為或許你還算聰明,沒想到當真是個蠢的,我和聞太師安插人手,你竟然全數信任,當做你自己的心腹。嗤……」踢了踢腳底下的人,妲己重新坐穩:「這樣的腦子,這樣的手下,謀朝篡位?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我便當做看了一場耍猴戲,陪演的人還真不少。」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砍倒,死於血泊中,微子啟瘋狂了:「給本王殺了她!殺了他們!」

  只要殺掉了王和王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離檯子比較近的還有十幾名甲士,聞言立刻沖了上去。造反一事唯有斬立決而已,弄不好還要全家上下五馬分屍,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一拼。

  妲己向後躲了一下,順便也拉著楊戩,這一躲躲在了紂王身後。

  楊戩狐疑看著妲己,自己三尖兩刃刀都拿出來了,妲己偏偏……紂王這時候能有什麼用?

  妲己噓了一聲:「看著就是。」

  在剛剛扯開那個人脖子的時候,紂王的眼睛就已經泛紅了,此刻看著一堆人沖向自己,嘶吼一聲便撲了過去,明明手無寸鐵,卻力大無窮,一拳就能將人打飛,骨碎筋折。

  妲己勾起嘴角:「不錯吧?」

  楊戩離得近,看著紂王的樣子,搖了搖頭。脖子上的筋都一根根暴了起來,瞳孔發紅,聲若野獸,哪裡像個人了?

  沖過來的甲士至少有二十幾名,有幾名被攔下了,也算是他們的運氣,因為沒攔下的無一例外被紂王宰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紂王的兇殘嚇壞了很多人,大臣們有的張口結舌,有的噤若寒蟬。

  紂王似乎還不滿足,轉身惡狠狠盯著微子啟。

  微子啟張口結舌,竟一個字說不出來。他是被一個人盯上?還是被一頭瘋熊給盯上了啊?

  「大王稍安勿躁,此事交給臣妾可好。」妲己覆上紂王的手臂,慢慢摩挲著,讓他眼中的紅色褪了下去。

  「也好,這件事情就交給梓童。」紂王反身坐下,雙手還帶著血,仍然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微子啟上前一步,卻突然被大力壓下,禁衛軍已經來到宴席上,將所有反叛者制服。

  冷冷看著他,還有同樣跪在他身邊的比干,妲己輕聲道:「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王叔比干、伯王微子啟,你們的所作所為都罪無可恕。不過本宮給你們個機會辯解,看看你們還有什麼好說?」

  微子衍低著頭,這裡最聰明的也許就是他。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說?說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比干慢慢昂起頭,對上紂王滿含殺意的眼睛,再側過來,看到妲己嘲諷的笑容。他仰天長笑:「哈哈哈……殷商……完了,還是完在一個女人手裡,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用啊!」

  沒等妲己說話,紂王已經咬牙切齒跳起來,指著他怒吼道:「你身為寡人王叔,竟然反叛,反叛不成,便詛咒我朝?!來人!給我把比干老賊拖下去,挖耳削鼻,拔掉舌頭,剁下手腳扔進臭坑!寡人便要看他如何自生自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干狂笑著被拖出去,微子啟才終於感到害怕。大勢已去,莫非自己也要死得這般淒慘?

  紂王轉向微子啟,剛想說同罪論處,手卻被妲己按住:「王上稍安,還有不少事情要問這叛臣呢。有多少同黨,還有什麼危險……待一切問明核實,再給大王出氣,可好?」

  紂王深吸了一口氣:「也好,微子啟便交由梓童了,不過——」看向四大諸侯的席位,他連連點頭:「好……好你個東伯侯啊,你好大的膽子!」

  姜桓楚面色木然,終於緩緩站起身,不肯在壓服下再次跪倒:「紂王陛下,當初你廢了老臣女兒,擄了老臣兒子作為人質時,便該知道有今日。」

  紂王怒道:「姜氏身為中宮卻惡妒成性,寡人只是廢後,而未株連其罪,已經是法外開恩,你竟敢因此事有叛逆之心,寡人定要誅你九族!」

  姜桓楚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落到今日這地步,他已無話可說,聞太師與蘇王后聯手無人能敵,自己惟死而已。

  一個個叛臣被拖下去,殺的殺關的關,等待審判。妲己看了一圈,眾臣雖然噤若寒蟬,但到底還是省了些動搖的心思,需要慢慢捋順。

  「……王上累了,本宮也累了,眾臣都去休息吧。但是——在場眾臣明日必須盡數上表,讓本宮看看你們都在想什麼,才會在王上和本宮眼皮子底下出這種亂臣賊子!」

  眾臣紛紛請罪,一一告退,原本喧囂的宴會很快空無一人。

  聞仲走過來:「事成了,你滿意了?」

  「瞧聞太師這話說的,好像是我願意讓他們反叛一樣,我是當朝王后,可當不起這般指責哦。」

  「是嗎?你當我不知,大王出言激怒比干是你的授意,比干已有退卻之意,你卻連一條退路也不給啊。」

  「這退路給不得,反叛的心思一旦種下,便深埋心中,無法拔除,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挑起來。我沒那個興致時時提防,等著未來某一天再出動亂,一勞永逸難道不好嗎?」妲己目光輕轉,定睛在剛剛挾持自己的那個殺手身上,如今他已被打暈過去了。

  摸上自己的臉頰,神色更加陰霾:「這輩子我第一次被人打了臉,感覺可不怎麼好。」

  她的感覺不好,楊戩的表情更差,前所未有的冷冰冰、陰森森。

  「誰讓你托大?」聞仲輕嗤了一聲,指了指那個刺客:「反正敢對國母動手也是死,你若是心中不忿,拉下去五馬分屍就是了。」

  「……不,吊在蠆盆裡,別吊的太低,讓大蛇咬了他的上半身去。我要讓他活著,等我先解決了微子啟再說。」

悠于 2015-12-20 14:40

☆、享悠閒分離在即

  王宮外牆側有一個地方,從來無人問津,只有宮內犯了事的、最低下的宮人才會來到這裡,也只是每天傍晚的時候,把一桶桶泔水倒進池子中,攪拌,等著第二天運出去,餵食牲畜或者灌溉王都附近的農田。

  可是今日,這個地方卻被兵士們把手,一個個都愁眉苦臉,誰讓這味道這麼臭呢。

  而在最小也最臭的那個坑裡,一個人仰躺著,兩個眼窩都被剜掉,耳朵和鼻子都被割了,手腳血跡斑斑裹著骯髒的布條。

  「開門。」妲己來到門前,帶著斗笠和面紗。

  「王后娘娘!」守門的衛兵一聲驚呼:「這裡……這裡可不是王后娘娘聖駕該來的地方啊,恐怕會衝撞了娘娘的。」

  「衝撞不衝撞就免了,本宮何時忌諱過這個?今日本宮是來看比干的,你們開門就是了。」

  「……是。」

  大門敞開,臭味就更加明顯,妲己暗掐法決隔絕了臭氣,沿小路走進去。

  比干已經不像活人,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氣而已。

  妲己微微皺眉:「伺候王叔比干的人在哪兒?」

  立刻一個人小步跑了過來:「是、是奴才。」

  「你可有盡到你的職責?」

  「這個……回王后娘娘的話,大王說了,不能讓罪人比干餓著凍著,每日二十鞭,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叮囑啊。」

  「你記住就好,人給我養的好好的,活好了有賞,若是死了,你跟著一起去陪葬。」

  小奴才的汗立刻下來了:「是!奴才遵旨!」

  而比干,只有在妲己剛剛說話的時候他手指頭動了動,然後繼續挺屍。

  「唉……王叔這樣真是可憐,妲己看著都不是滋味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比干的聲音沙啞,帶著顯而易見的疼痛,卻仍然那麼堅決:「老臣做過的事情從來不後悔,只可惜力所不能及,輸給你這個妖後!」

  「呵……本宮不是說這個。」妲己抬頭看了一眼,揮手道:「都下去,本宮要和王叔談一談。」

  「這……」

  對方微微遲疑,妲己的眼睛一瞪,立刻一點反對的聲音都沒有,盡數離開。

  比干的腦袋動了動,最後還是放棄移動自己從上疼到下的身體:「我沒話跟你說。」

  「本宮知道,我說,你聽著就是了。難道我還指望你那嘴巴裡有什麼我喜歡的回答?」妲己本想彎腰湊近,但是看了看,還是嫌惡的離遠了點:「其實……叛亂一事很是奇妙,對錯不在成功與否,而在於如何說。如果有人肯替你說話,那就算你錯,也不會是什麼大錯——尤其這話從我嘴巴裡說出來,就和事實一樣。可我沒有說,你可知道原因?」

  比干不說話,當做自己沒聽到。

  妲己笑笑,也不以為仵:「你或許想,因為你從來看不上我,雖然表面不說,私底下卻處處與我做對,所以我自然不該幫你?」

  比乾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妲己的話。

  「愚蠢的想法。和我作對的人不少,最明目張膽的就是聞太師,你見我對他怎樣了嗎?這根本不是理由。不過看你現在如此可憐,我告訴你吧。」妲己輕聲說道:「一切都是因為你啊,比干王叔……從我昏迷開始佈局,引你入甕,牽連了那麼多人,甚至利用了兩個王兄……做這麼多事情,只是為了給我一個更加充足的理由——殺了你。」

  比干的身體一顫,終於第一次動彈,他掙扎著在骯髒的糞堆上抬起頭,沒有眼球的眼眶直直對著妲己。

  「不過這也怪不得我,我只是推波助瀾,有叛逆心思的終究還是你自己。」「

  為什麼……你……」

  「仔細想想,難道你想不起來嗎?」妲己的聲音突然奇寒如冰。

  「只是因為……一個墳墓?」

  「那是我的家,而且是我祖祖輩輩的家,比干!」妲己陰森森道:「你敢毀了那裡,就要付出代價。」

  站起身,她冷冷道:「我不會讓你死,你可以放心。不過除非天地異變,殷商覆滅,否則,你這輩子也就這麼活下去了。」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突然咯咯笑了:「比干王叔,你如此冠冕堂皇叛亂,說是為了殷商萬民。那好啊,殷商不滅,你就要一直在這裡受苦;殷商若有一天當真覆滅,我保證,在我死之前把你放出去,甚至讓你親手報仇。你選擇滅還是不滅?」

  妲己哈哈大笑著走出去,比干重新閉上眼睛。

  他沒什麼要思考,妲己不是來給自己一個建議,而是來嘲笑自己。而他……從未有一時一刻比現在看得更加清楚。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可能離開這裡,也沒有資格離開了,只能像個牲口一樣活在此處。

  死?那倒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他卻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就等於他向蘇妲己認輸,連最後一絲尊嚴都沒有。死亡就是逃避,窩窩囊囊。

  回到自己的宮中,妲己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讓人準備一池熱水,噗通一聲跳下去,直至沒頂。

  然後冒了出來,大大出了一口氣。

  「呵呵……」

  突如其來的笑聲把妲己嚇了一跳。他立刻轉頭:「你啊,要嚇死我嗎?」

  「你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我是看你很開心,忍不住也很開心。」楊戩就坐在寬大的浴池邊,伸出手,撥了撥稍顯熱燙的水花。

  妲己挑眉,池子裡花瓣鋪了一層,在熱氣中香氣四溢,她倒是不怕春光流溢,於是便遊了過去,伸出兩隻嫩白無暇的手臂搭在池邊,沖著他輕聲淺笑:「我是很開心,你也很開心……水也很熱呢。這麼說,楊將軍想和本宮一同戲水嗎?」

  「若是王后娘娘的意思,微臣怎能不從?」

  妲己只是說著玩笑的,楊戩卻真的脫了衣服,進了池子中。

  妲己立刻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水似乎太熱了一點……她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水的原因。於是一點點退後:「那個……楊二郎,你今天似乎不太對勁?」

  「我沒什麼不對,只是為你開心。」楊戩將她拉過來,動作很是突然。

  妲己摔在他懷裡,只能摟著他穩住自己的身體。

  「紅了臉頰,真是好看。」楊戩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一點點向下,再到了脖頸和鎖骨。妲己的身體發軟,就在她以為楊戩會進一步動作的時候,那只手卻向旁邊滑去,抬起了她的手臂。

  「還好,兩隻手都已經沒事了。」

  「本來就沒什麼事,養一段時間就好。」妲己輕笑著,揉著自己的手臂,只是揉了一下而已。

  楊戩卻沒有放手,而是湊到自己的唇邊輕吻:「妲己,你的任何事情都讓我擔心,還好不是一直如此,否則的話,恐怕幾年之後,你看到的就是滿頭白髮的楊戩了。」

  「我們的二郎就算白了頭髮也很帥啊。」妲己親了親他,□的皮膚在滑潤的水波中互相摩擦,很快帶來更加灸燙的熱度。

  「我覺得共浴的這個提議不好……」妲己喃喃著說。

  楊戩只是抱著她,但那手臂的力量似乎有些大,肌肉緊繃著,指尖也在一點一點摩擦。

  「我也覺得不好,你現在正是疲憊的時候,我不該壓榨你的體力。」楊戩用兩隻手抱著她,壓得很緊,以確定自己的手不會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但是這樣也讓兩個人貼得更緊密,妲己能夠輕易感受抵在下腹的堅硬。「

  好像你說得和做得很不一樣,你已經準備好壓榨我了。」一下一下眨著眼睛,妲己輕輕蹭了一下,似乎是有意或者無意,更加挑起了兩人之間的火焰。

  妲己咕噥了一聲,身體一點力氣沒有的樣子,就這麼靠著他。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裡像一隻狐狸?就是一條美女蛇。」楊戩將她攔腰抱了起來,靠在池子旁邊,自己壓了上去,借著水的潤滑輕輕刺探,慢慢壓了進去。

  妲己呻吟了一聲:「你明明說過,不會壓榨我的體力……」

  「我後悔了,你喜歡我後悔是不是?」

  妲己隨著楊戩的動作發出呻吟,她的確喜歡……

  接下來是一段開心的日子,朝堂的事情不少,不過論功行賞之後,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妲己處理了。聞仲是個厲害的,一切一力承擔,而妲己也明白,自己若是掌握朝政太久,誰都不會開心。所以乾脆先讓自己開心一點,學學紂王,稍顯昏庸,只有需要她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朝堂。

  「你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在一次切磋之後,孔宣問她。

  「不,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所以我在等。」妲己輕聲道:「我不知道我等到的是什麼,但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就只有等。」

  等到的是什麼?不安的是什麼?妲己不知道。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相信自己會知道的。

  第一個出現的不是別人,還是玉鼎真人。

  妲己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好笑:「玉鼎師父,你怎麼每次都是風風火火、怒氣衝衝的?」

  「因為每次都是因為你!」玉鼎真人瞪了她一眼,乾脆地說:「楊戩,哪吒,師尊已經下了最後命令,你們兩個必須跟我回去昆侖山!」

  楊戩一愣,哪吒已經先撲了過來:「為什麼?昆侖山出了什麼事情?」

  「昆侖山沒出事情,如果你們再不回去,出事情的就是你們了!」玉鼎真人顯然相當火大,隨時想揍人的程度:「別的不說了,你們兩個也不要磨蹭,馬上和我回去。」

  沉默凝滯了很久,哪吒第一個喊了起來:「我不會去!這叫什麼事情啊?當初也是掌教師祖同意我來的,現在什麼原因都沒有,說走就走?還什麼最後命令……說得那麼嚴重,總要給我們個原因吧!」

  楊戩緩緩搖頭:「沒有原因便沒有原因,哪吒,你回去。」

  「楊二哥?」哪吒一愣。

  「聽我的話,你還是回去的好,哪吒,這裡有我和孔宣,不會有事。」

  「可是……妲己姐?」

  「放心吧,你妲己姐我不會出事,孔大哥更加不會出事,這麼長時間你師父也該想你了,而且哪吒的功夫還沒到火候,難道不該回去好好修煉?」摸了摸他的腦袋,妲己柔聲笑道:「你還是能來看妲己姐的,只不過不是最近而已,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去和父母打聲招呼,然後同你楊二哥一起回去吧。」

  「咦?可是楊二哥剛才說了,他不打算回去的。」

  「你楊二哥只是捨不得離開而已,哪裡是真的不打算回去?尊師重道要緊,總要回山看看的。」蘇妲己逕自對哪吒說話,看也不看楊戩一眼。

  「妲己!」楊戩沉下面色,她難道不知,若是自己這次離開的話,再回來就難了。

  妲己對他笑笑,走過去低聲道:「你回去就是,難道真守著我不動彈?我這邊暫且沒事了,等到事情繼續下去,你早晚要下山,到時候再過來不就好了?只要你我心中無他,還在乎是否分隔兩地嗎?」

  「我只是不放心你這邊,修道之人瞬息萬里,也許我這一走,很快你就會出事,那時我遠在昆侖山,如何知曉?」

  「嘴巴裡就不能有點好話?還出事呢,我若是會出事的話,那所有人都要倒楣了。到時候朝歌大動,你會不知道?再者說,不要太小看我與孔宣兩人。回去吧?」

  明知道妲己說了這麼多,到底還是擔心自己,楊戩卻拗不過她。只能看向孔宣,示意他說句話。

  孔宣看看楊戩,再看看玉鼎真人,緩緩開口道:「昆侖山的事我不想管,也懶得管,但妲己的事情我自然不會置身事外。」

  這話說得冷情,但也是承諾了會保證妲己的安全,楊戩總算稍稍放心。於是拉過妲己,點了點她唇角,輕聲道:「有什麼事情不要逞強,能偷懶便偷懶些,盡交給孔宣和聞仲去處理,自己韜光養晦才最要緊。如今軒轅墳被掩埋,裡面的人也已經沉睡,你什麼都要靠自己了,切不可像以前一樣逞強……」

  聽著楊戩碎碎念,妲己帶笑不停點頭,最後還是沒忍住,重重要了楊戩一口:「你都快變成老頭子了!和你保證,下次見面時,我還是吃得好睡得香,弄不好還能再胖兩斤~」

  楊戩也忍不住笑了:「好,就算你胖成了小豬的模樣,我也還是喜歡的。」

  兩人甜甜蜜蜜一會兒,終於分手,玉鼎真人的來意達到,倒是也給妲己好臉色看,隱晦地提醒她要注意。

  妲己笑著應承了,毫無瑕疵將三個人送走,那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孔宣冷眼看著:「你若是不願,大可以將人留下。」

  「二郎和哪吒的身份不同,我怎能留下?」妲己坐在桌旁,咬著嘴唇:「玉鼎真人的話你可聽明白了?二郎他們走了,麻煩也就要跟著來了。」

  「我自然聽得清楚,卻不知你可想好如何應對嗎?」

  「沒有。」妲己轉過頭:「所以要先拜託你一件事情。」

  孔宣挑眉。

  「把那只小笨龍送回不周山,告訴他,遇到什麼事情都推得一乾二淨,把自己保住了就好,別想別的。」

  「這話我去說自然無妨,但你好像交代後事一般,我不喜歡這語氣。」

  「什麼事還是交代了好,這叫做沒有後顧之憂,而非後事。孔宣,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烏鴉嘴了。」

  瞪了妲己一眼,孔宣也離開。

  偌大的壽仙宮立刻顯得空洞,相濡以沫的愛人走了,吵吵鬧鬧的弟弟也走了,自然,還有從來見不得她過開心日子,總要把她訓練得慘兮兮的孔宣。

  坐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妲己突然起身,彎下了自己的腰:「娘娘萬福,妲己在此有禮了。」

  屋內若隱若現的人影,帶來強大的威壓:「不錯,闡教弟子未曾發現,孔雀未曾發現,倒是讓你發現了。蘇妲己,你的進步不小。」

  「只是些許機緣而已,怎入得了娘娘的眼?」妲己低著頭,一點表情都不肯顯露出來。

  「不用妄自菲薄,你的確是厲害了……不僅在殷商風生水起,讓眾人咒駡紂王、稱頌你這個王后娘娘,還有閒心去不周山封印魔族,解救黎民蒼生。」

  妲己這才抬起頭,嘲諷地勾起嘴角:「女媧娘娘莫非是與西方聖人一般,是來找妲己興師問罪的嗎?」

  女媧的身形終於徹底浮現,面若寒冰:「狐妖,你好大的膽子,做好份內的事情就好,竟然擅自妄為,擾亂天機?誰准許你這麼做的?」

  「無人准許,只可惜天道不公,以萬物為芻狗,妲己身為殷商王后,不得不為萬民著想一些,只能自己親力親為了。」勾起嘴角,妲己柔聲道:「昔日不周山斷,娘娘也曾彩石補天,為萬民所敬仰,妲己今日作為雖有衝動之處,也是防止天柱再斷而已,想必娘娘能夠體諒妲己一番苦心。」

  被妲己噎了一句,女媧半晌沒說出話,倒是不好再於此事和她糾纏。於是只沉聲問道:「封印也就罷了,你卻是用軒轅劍封印……你身為妖身,軒轅劍從何而來?」

  「自是持劍之人所贈,娘娘不必懷疑。」妲己輕聲說。

  「持劍之人……所贈?」女媧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儀態:「你此話當真?」

  「妲己沒有說謊的理由?」懷疑之色一閃而沒,她覺得奇怪,軒轅提起女媧的時候神色淡漠,一度讓她以為這對兄妹的關係不怎麼樣,可現在女媧卻如此激動……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妲己疑惑的神色,女媧立刻收斂了神情:「你現在便帶我去見贈你軒轅劍的人。」

  妲己卻搖頭:「見不到了,娘娘。」

  「你說什麼!!」

  妲己身體一震,後退了一步,卻仍然維持平穩的語調:「見不到了,娘娘,給我軒轅劍的人已經沉睡了。」

  「沒用!」女媧娘娘拂袖叱道:「你手中握有軒轅劍,難道不能把人喚醒嗎?」

  妲己搖頭:「娘娘恕罪,軒轅劍雖然在封印不周山時暫且使用,但其選擇的主人並非妲己,如今也已經跟著主人走了。」

  女媧怔怔站在那裡:「也就是說……我又錯過了一次?」

  妲己低下頭,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好,免得招惹殺身之禍。

  女媧雖然神智動搖,但是終究是聖人之身,感情也比別人淡薄了些,很快便恢復,再一次冷冷看著妲己。

  「狐妖,你真的很聰明,也很有機緣,只可惜了這個註定的身份……否則的話,你倒是可以當我的弟子,在媧皇宮好好修煉。」

  妲己徹底無語,聖人不多,這卻是第三個對自己說可以收歸門下的了。莫非自己真有聖人弟子相?不過可惜,只有相而已。

  「妲己知道自己沒這個命,也從不求。」

  這只狐妖倒是越來越通透了……女媧冷漠的神色慢慢褪去:「雖然這次你做錯了事,但是不知者不罪,你昔日也是我麾下的人,我不會懲罰你,卻也不能再護著你。你能夠使用軒轅劍,也算是機緣,此物便暫借你使用,你好自為之。」

  扔下一樣東西,女媧娘娘的身影消失。

  妲己站了一會兒,確定女媧當真走了,這才呼出一口氣,去看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東西。那似乎是一團七彩的雲霞,緩緩流動,帶她伸手抓上去的時候,便化作一件亮麗的七彩霓裳,美麗非常。

  妲己摸上去,神色複雜。這是女媧的七彩雲霓帶,防禦能力極強,不僅刀槍不入還能抵禦法寶,危急時刻甚至能守住魂魄不離體。它自然比不上山河社稷圖,卻也算得上媧皇宮幾件鎮中之寶之一了。

  女媧明明知道自己心存不忿,更不是耿耿忠心,卻還是給了自己。是因為……軒轅?

  歎口氣,她真有些看不清楚這些聖人了。若說勢利,他們每個都有自己的目的;若說無情,站在那個位置總是無情;可是有心……又不能說他們沒有。

  她討厭聖人,但只是討厭而已。

  恨?

  無法做到,真的無法。


☆、雨降未滿洪災來

  「眾位愛卿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不說話,莫非天下無事嗎?那還真是天下奇聞了。」靠在王座上,妲己顯得懶洋洋的:「有事就趕快啟奏,不要耽擱時間,人人都有些重要之事要做吧?」

  聞仲抬抬眼皮,沒說話,還真沒什麼大事,因為所有事情都讓自己解決了。

  妲己打個哈欠,單手支在王座上,側著頭繼續眯眼睛:「很好……既然你們沒事稟告,那就繼續拖著吧。總有幾個人會想到些事情的,對不對?」

  她昏昏欲睡,底下的大臣們也一樣。很多大臣都看向聞仲,不管怎麼樣,聞太師說點什麼,也能夠阻止王后娘娘繼續抽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日王后娘娘都是這個樣子,好像是……自從楊將軍消失無蹤之後吧?沒事找事,無聊找大臣的麻煩,倒是沒給他們些大懲罰,但是小麻煩不斷啊。

  聞仲揉了揉腦袋,他也不知道妲己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話?真要說,的確也沒什麼麻煩的事情需要妲己裁決。

  如果他瞭解女人的話就會知道,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他們只需要拿出兩件小事,讓妲己泄泄火就好。這就是緊張而已,女人緊張的時候最常做的兩件事情:一是花錢、二是遷怒。

  「你們一個個都是國家棟樑,卻不知道為國分憂?那麼,要你們這種大臣還有什麼用?」妲己突然拍了一下椅子,揮手道:「一人打十棍,好好想想。」

  「王后娘娘!」聞仲立刻出言反對。妲己眼中精光一閃:「呵呵……聞太師說話了,看來聞太師有事稟告啊?你們都下去吧,本宮與聞太師談就是了。」

  所有大臣離開後,聞仲的語氣立刻變得很不好:「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就是覺得無聊而已,你若是能夠讓我不無聊,我就不折騰其他人。」妲己翹起腿,笑眯眯看著他。

  「我看你是有點發瘋,如果沒事做,就去管理後宮,那是你該做的事情。」

  「也是最無聊的事情。」妲己撇嘴:「拜託,後宮風平浪靜,王上如魚得水,你讓我去管什麼?」

  「管管大王。」聞仲的臉色黑黑的:「如此荒淫終日,你也不理?」

  「我管不了,我是王后,當然是王上愛做什麼做什麼。」妲己攤手:「你也別理這些事,我問你,災民的事情怎麼樣了?」

  「時間還沒過太久,還有些不安定,但總算有的吃有的睡,能活下去。」

  「慢慢來吧,倒是辛苦你了。」妲己輕鬆地說:「至於其他事,你也不要來問我,能夠自己處理的就自己處理。」

  「什麼意思?」聞仲皺眉:「你不會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我沒有,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在這裡,但是我想不可能的。所以事情由你去做,別讓我掌控,萬一有一天我突然失蹤,也不至於讓你手忙腳亂。」

  聞仲不答話,只是直勾勾看著她,似乎想要看出她的內心,到底是在想什麼。

  妲己微笑著,笑意未達眼底,一點也看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蘇妲己,你最好小心一點自己,否則的話,也許你會讓自己很倒楣。」

  「我現在已經很倒楣,還用得著你說?」

  自從楊戩回去後,朝歌的氣氛變得詭異。妲己覺得氣悶,有時候出王宮去逛逛,能看到修道之士增多,在街上晃來晃去。她仔細注意這些人的臉,沒看到三大門派的門人,不過看到了龍吉公主,她還在下界,自己住在一個小旅店裡,大門不出二門不入。

  妲己在發呆,龍吉公主是沒有地方去嗎?那麼其他人又是為什麼?

  「王后娘娘。」聞仲又叫了一聲:「眾臣在等你示下。」

  妲己回過身,想起現在正是四大諸侯告退,要回到各個屬地的時候。姜桓楚是回不去了,妲己不是好人,聞仲下手也雷厲風行,不管是他,連他的兒子也一同問罪,最後的罪名是紂王定的,沒有滿門抄斬,只是殺了姜桓楚與姜文煥,賜了姜王后一杯毒酒。

  紂王只是為了出一口氣,他太過自大,沒有想到別的,認為不會再有人背叛他。但妲己不會錯過,如今回過神來,立刻想到自己該說的事情:「西伯侯,姬伯邑考。」

  「微臣在。」伯邑考立刻出列,恭敬拜倒。

  「這次平叛你功勞不小,本宮特賜白旄黃鉞,准你自行征討叛逆諸侯。」

  「謝王后娘娘。」

  崇侯虎看著伯邑考,眼睛都快冒火了。白旄黃鉞啊……這可是等於一人之下的權力,如果伯邑考狠一點,隨便編一個理由就可以去征討四方了。

  「還有,南伯侯……這次你做的也不錯啊,猶猶豫豫看來救了你一命,是不是?」

  南伯侯立刻跪下:「微臣惶恐!」

  「你是該惶恐……這件事情就當做是個警示吧,作為臣子便要忠心為國,不要再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微臣遵旨。」南伯侯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

  「相比之下,北伯侯就不錯。」妲己的神色再次柔和下來:「崇侯,你做的很好,將來必定——」她突然抬起頭,因為臉上有點濕意。

  天上竟然下雨了?剛剛還是晴空呢。

  只是抬頭看的這麼一會兒,竟然越來越大,最後他們躲到屋簷下的時候,已經大雨傾盆。

  「下雨了?」妲己挑挑眉,天色昏暗,這可不是一般的小雨,而且看起來會下很久。

  「聞仲。」

  聞仲走到妲己身邊:「王后娘娘有何指教?」

  「你看這場雨,是不是不太對勁?我覺得下的比較奇怪,不如你去查一查?」

  「天要下雨,我如何調查?我是金鼇島的道士,不能闖入天界。」

  「沒錯啦……修道的和天界那些完全不同,不過也不代表你不可以去湊湊熱鬧吧?我有預感,如果不解決,這場雨是不會停的。」

  「你是說……這是天雨?」聞仲立刻低聲問道:「蘇妲己,你又招惹了什麼?!」

  「這次可不怪我,別人來招惹我,和我招惹別人不同。」妲己翻翻白眼道:「你到底做不做?如果你不做的話,我可不管,到時候什麼水災洪澇的,也都是你的問題。」

  「你……你是殷商的王后!」

  「我是,所以我只要管好後宮,服侍著王上吃喝玩樂就可以了。」到該退的時候,妲己絕對不會讓自己惹上半點麻煩。

  聞仲磨著牙,卻仍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好,我去做!」

  這場雨下了七天七夜,沒有停止,沒有減小,妲己站在屋簷下看著雨,身邊站著聞仲,而聞仲的臉色相當不好。

  「別那麼緊張,我想……不會有大事,畢竟現在還沒有災情報告。」

  「等到有災情報告時就晚了。」聞仲沉聲道:「你讓我去查,我派人查了,卻查不到。然後我發現最近朝歌不對勁,原先那些修道者都不見了,你可知道怎麼回事嗎?」

  妲己搖頭:「你是金鼇島的人,通天聖人最近有什麼命令嗎?」

  聞仲也搖頭:「我很久沒有回去了。」

  「也是,朝歌的事情這麼忙,你怎可能抽得出時間?不過也要回去看看,順便帶上我的問候,我可是很想念金鼇島的眾位。」

  「你做夢。」聞仲想也沒想回答:「只要有我在,你不要想能夠利用金鼇島的眾位同門。」

  「我有那麼壞嗎?聞太師,你不要總把我想得好像腦子裡除了陰謀詭計沒別的,金鼇島的人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待人也誠懇,我很喜歡,自然也是願意去真心結交的。」

  聞仲狐疑,不過想了想,妲己的確沒做什麼對不起金鼇島的事情,也就放了過去。

  妲己伸出手,接著外面的雨滴,很快便滿手通濕。

  聞仲冷眼看著她的落寞,突然道:「最近你身邊的人倒是越來越少,終於看透一切拋棄你了?」

  「說什麼胡話?不過是各有各的事而已,楊戩回山了,孔宣也要修煉。」

  「那你的失落,是因為楊戩還是孔宣?」

  妲己的手一頓,收了回來,甩了甩一手的水珠:「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八卦?」

  「八卦是什麼?」

  妲己撇撇嘴:「沒什麼,聽不懂就聽不懂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聞仲攔住。

  「洪災轉瞬即來,做好準備。」

  妲己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這個自然……」

  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大雨下了七天七夜,似乎並不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淹沒在洪水中,而是為了壓榨僅剩的一點雨水。

  過了這七天后就是豔陽高照,天氣熱得讓人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原本濕潤的大地短短幾天之內變得乾燥,泥土都開始裂開。

  而乾旱顯然比洪水更可怕,漫長的乾旱持續了兩個月,顆粒無收,災民餓死無數。

  最可怕的是全境如此,世界各地都拿不出糧食,讓所有諸侯都一籌莫展。

  聞仲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話也一日比一日少,這天來覲見妲己,進門第一句話就是——

  「我接到奏報,各地已出現易子而食之事,難道你還沒有辦法嗎?」

  妲己抬了抬眼皮:「這是天災,我有什麼辦法?朝歌的存糧只留了一年,其他全讓我發出去了,就算這樣也還嫌不足,災民上了千萬,不是存糧能供得起的。」

  「這點我知道,可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嗎?解決大旱才是根本,這樣補洞根本補不完!」

  「我也知道,可有什麼法子?降雨?我沒那個本事,而且我也沒想到誰能有這個本事。」

  聞仲思索片刻:「趙公明有一顆定海珠,水元之力充足,是一個很好的媒介。」

  「媒介畢竟只是媒介,還是需要水源,趙公明修為深厚,卻也不能傾四海之水,灌溉大地。」放下筆,妲己懶洋洋道:「倒也不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殷商全境大旱,必然有天界插足,若是能夠求得玉帝之命,天降豪雨,此厄自然就解了。」

  聞仲面色難看:「你這不是廢話!」

  「既然知道不能,又來找我尋什麼解法?就這樣湊合著吧,易子而食也好,吃死人肉也好……總歸不會全部死光。」

  「你——!」聞仲一腔怒火沒處去發,明知道妲己說的不像話,卻沒有辦法反駁。

  「別急著生氣,有這功夫你不如去想辦法,我只是個小妖怪,沒有靠山也沒有部族,可是你不一樣啊,金鼇島那麼多人呢,你去問問尋尋,說不定能有驚喜。」

  「哦?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問問尋尋啊?」聞仲諷刺她覬覦金鼇島的賊心不死。

  「我?如果你這話是真心的話,那我——」妲己的身體突然一震,沒忍住從喉間溢出的痛苦呻吟。

  聞仲一愣,看到妲己捂住手臂:「你什麼時候受了傷?」

  妲己搖了搖頭,面色已經恢復平靜:「以前留下的舊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無須在意。不過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事情你自己處理吧。」

  妲己說完便回到內室,聞仲覺得蹊蹺,也不好多留,只好逕自離開。

  將所有下人遣退,妲己挽起袖子。

  這九個字很久沒有閃過了,自從自己學會隱藏它們的力量。今日這般閃爍,倒更像是給自己的一個警告。

  警告……什麼呢?輕輕撫摸著,妲己歎了一口氣,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也告訴自己要保持平常心,卻還是沒有辦法。還好該做的事情做了,該交代的交代了,就算自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至於後院起火,手忙腳亂一團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立刻敲了敲腦袋:「怎麼越想越糟糕了?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是小事情嘛。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就出問題再說!」

  這麼想著,她的心倒是真定下來了。

  「大雨、大旱,孔宣,我要不要讓紂王去祈福祭天?外面可是流言如沸了。」

  「最好不要,如果祈福祭天之後繼續大雨大旱,那麼流言就變成事實,真的是大王不賢,導致天怒。」

  轉頭看著孔宣,妲己挑眉:「這……不好嗎?是不是最近我做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讓你真的以為我是為了殷商著想了?」

  孔宣的表情慢慢從平靜變成嘲諷,然後變成了然。

  的確,不管妲己做了什麼,她的最終目的還是覆滅殷商。只是做得太好,裝得太像,所以連他都忘記了。

  「紂王祭天之後,我能做的幾乎就都做完了吧?如果再和殷商攪在一起,連我自己都會倒楣。」

  「放棄?這不太合你的性子,你在這裡用了多少心血我知道,就這麼離開?」

  「當然不會,但我會是個無力回天的可憐王后,而不是能翻雲覆雨的那個,應該改變形象了。」照了照鏡子,妲己做出一個我見猶憐的樣子,倒是也很貼切。

  孔宣的嘴角抽了抽,這個女人還真是……

  「孔宣,最近你可有受到攻擊?」

  孔宣搖了搖頭:「怎麼?」

  「最近小心一些,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頭,乾旱是解決不了了,但是其他事情……」妲己搖了搖頭:「還有軒轅劍,千萬要守護好,絕對不能離開自己的身周。」

  孔宣摸了摸腰間,軒轅劍就懸在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太敏感了。」

  「希望是,不過如果不是,我現在注意的一切可以幫助我們度過難關。」妲己揮了揮手:「別在視窗了,多熱啊,來這裡下一盤棋如何?」

  「你的棋藝還是不錯,可是你的棋品不好。」孔宣冷冷說:「和你下棋,我有這個腦子,也沒有這個閒心。」


獨行幽冥:往覆天道又如何?

☆、終是天命最無情

  大旱的第三個月,妲己如往日一樣,從壽仙宮走向分宮樓,參加朝會。

  可是走到分宮樓的掛牌時,她的身形卻突然一顫,退了一步。一道光芒自分宮樓上灑下,差一點就照在她身上。

  「混帳!」她低喃一句。這樣就出手了?如果不是自己機警,已經著了道。

  「娘娘,你沒事吧?」跟隨的侍女非常緊張地說。

  「沒事,我們去朝堂。」妲己沉著臉,既然有人一擊不中,那早晚會再出現。

  朝堂之上,大臣們很安分,不過事情處理到一半,卻有人來通報,說外面有一名道人求見。

  妲己挑眉,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而是素有闡教第一金仙之稱,元始天尊的第一大弟子,廣成子。

  妲己的手指動了動,沒讓自己站起身,如今是在朝堂,而非在野,他們的見禮是君王與臣子。

  「貧道稽首了。」

  「道長客氣,來人,給道長設一個座位。」妲己揮手,帶著笑容:「道長深居昆侖山,修為深厚不理世事,如今卻肯來探望本宮,本宮實在很是開心。」

  「王后娘娘風采依舊,貧道同樣心中欣慰,但是今日到來,卻並非為貧道本人之事。」廣成子張開手,一道白光在掌心內不斷迴旋。

  「這是邀請,來自師尊。」

  妲己也盯著這束光,神色木然,許久才開口道:「本宮最近事務繁忙,也許沒空赴約,待到本宮忙完再去吧,請道長代為表示歉意。」

  「這恐怕讓貧道很為難,貧道受命,定要將王后娘娘邀去,請王后娘娘不要為難貧道。」

  「本宮也很為難啊,道長怎麼辦?」

  別人看不到,除了妲己和聞仲,廣成子另一隻手中飛出了一道光,和在分宮樓時襲擊妲己的光芒一樣。但在分宮樓已經躲過,如今到了這裡,妲己已經有所準備,抬手豎起一道屏障,擋下了這道光芒。

  【道長,這種作為就不像個得道高人了。莫非還要我點出來?】

  廣成子抬頭看著她:【蘇王后,貧道也是無法不如此作為,這是師尊的意思,請蘇王后不要讓我為難。】

  【我說過,我最近沒空,並非不去,而是晚些去,難道道長都不能通融?】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廣成子緩緩道:【雖說是師尊開口,但是不止師尊,還有其他人要見你,同為聖人。】

  妲己的身體一僵,那一瞬間腦海空白。

  然後再看向廣成子時,廣成子竟然看到了殺意。雖然一閃而沒,但那的的確確是殺意。

  妲己閉上眼睛,壓下自己的殺意。有那麼一瞬間,她寧可撕破臉,既然對方想殺她,那麼就動手吧,看看最後就算自己墜入地獄,能拖下去幾個!

  但是還不可以,還不是時候,一切事情還有轉機,沒有走到末路。

  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笑著伸出手:「既然如此,本宮當然萬分願意。」

  廣成子抬手,白光化作銀牌飛了過去,落在妲己的手中。

  等到退朝之後,聞仲立刻去找妲己,離得遠遠的,就聽見壽仙宮中有吵架的聲音,連自己到來都沒被發現。

  「這是我的決定,你何必跟去?」

  「你不要忘記,我答應過楊戩照顧你,既然如此,那我絕對會跟去的。」

  「我不需要!這是個什麼狀況,你不知道嗎?就算你應承了,楊戩就在昆侖山,你也不用在那裡履行你的話。」

  「我說過會保護你的安全,必然會跟。」

  「我說過你讓你跟就是不讓你跟,這是我的決定!」

  「你的決定,不代表我要遵守。」

  「你——」

  聞仲推開門,於是爭吵聲戛然而止。妲己轉過頭,看到是他,面上的殺氣慢慢消失,最後歎了一口氣,轉開眼坐在一邊。

  「看來……你們在商討你是否要前去昆侖山?」

  妲己的指頭挑了挑:「你知道的很清楚啊?以廣成子的能耐,應該不會讓別人聽到我的話。」

  「我的確沒聽到,但是我不是白癡。」聞仲繞著妲己轉了一圈:「我一直知道你招惹了一些麻煩,但我沒想到,你招惹的麻煩是聖人。」

  「你是想不到,不過……也不需要想到,此事與你無關。」妲己轉到屏風後:「現在我要換衣服,你們兩個難道都要在這裡看著?」

  孔宣沒動,聞仲也沒動。

  妲己倒是不管那麼多,屏風夠厚,於是自顧自換衣服。

  聞仲嘴角不斷抽搐,他現在算是知道到底妲己為什麼會毫不在意外臣進內宮了,她根本沒太在意禮義廉恥這碼事!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當真要去昆侖山?」

  內裡傳來妲己諷刺的笑聲:「哈哈,怎麼連你也這麼關心?聞仲,別說你也擔心我的生死。」

  「我不是擔心你的生死,你若不在,朝政會很麻煩。」

  「你可以去繼續督促王上啊,如今沒有我這個妖媚惑主的在,弄不好你真能把王上板正呢。」妲己走出來,穿著一身紅衣,相當耀眼,就算聞仲,在那麼幾秒鐘也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你就這樣子……去昆侖山?」

  「有什麼不妥嗎?我覺得我這個樣子很好,走在大街上絕對不會被人認錯。」妲己給自己系上一條銀色的頭繩,除此之外頭上再無其他裝飾。

  「我和你一起去。」孔宣最後說了一句,然後已經跟在她身邊,明顯不聽她的任何拒絕。

  妲己無奈:「你啊……和二郎一樣那麼固執,我早就說過。誰能拿你有辦法……罷了,你想去就去吧。」

  她拍著孔宣的肩膀,神色溫柔。不過下一刻,她的手便按在了孔宣的脖頸上,最大的法力突然輸入,尖銳刺入他的身體,成功讓他昏迷過去。

  接住孔宣下滑的身體,妲己呼出一口氣:「暗算他一次還真不容易,恐怕不會昏迷太久,聞仲,這就要你來幫忙了,至少要讓他昏迷一天,讓我能夠做完我該做的事情。」

  「你……」聞仲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但是,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妲己笑眈了他一眼:「希望。你呢?你是否希望我活著回來?」

  「我不知道。」這個是大實話,現在這種時候,聞仲不會再和妲己抬杠。

  「呵呵……那你就幫我祈禱一下吧。」妲己很快化作一道遁光離去。

  聞仲看了看孔宣,沒有照蘇妲己說的去做,反正在孔宣身上點了幾下,扶他坐起來,手貼著他後背,將自己的法力輸入,將他喚醒。

  孔宣睜開眼睛便知道了是什麼情況,立刻站起:「她走了?」

  「剛走不久,你還能追上。」

  「你為何救醒我?若是妲己,該是讓你看著我,讓我昏得時辰越長越好。」

  「你若跟著她,出了任何事情,她活命的機會也會大些。」

  「你希望她活著?」孔宣轉頭去追尋妲己的氣息,已經快要幾不可聞了,跑的真快。

  「自然希望,殷商幾乎到了能少大王,也少不得她這個王后的地步了,縱使我心中不滿,也不得不承認此點。」

  「原來如此……」確定了方位,妲己的確是逕自往昆侖山去的,孔宣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緊了緊軒轅劍。

  「我自會帶她回來,但回來後妲己會不會如你所想,我不保證。」

  他並不討厭聞仲,也不妨提點一句。殷商的未來靠妲己?那是絕對沒有指望的。

  「這點恐怕這只狐妖自己都不能保證,何況別人?」聞仲冷冷道:「我只問你一句,妲己因何尖嘴于聖人?莫非當初她來朝歌,身懷使命嗎?」

  使命自然是有的……孔宣搖了搖頭:「並非此事,見罪于聖人,是因為前日地動一事,若妲己不見罪,恐怕如今已是生靈塗炭,至於其他事,無需聞太師擔心。」

  孔宣離開,聞仲抿了抿唇,心裡挺不是滋味。前一陣子的地動的確劇烈,據九龍島四聖來報,連金鼇島與昆侖山兩界都受到影響,並且有魔族的氣息。妲己的所作所為是真的,是為了殷商黎民……不管原因如何,她做了,結果擺在那裡,自己也是受益之一。

  莫非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她步入危險?攥緊拳頭,欠這個女人人情,還是這麼一個天大的人情,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瞬息千里,往返天地,落在昆侖山腳下,妲己調勻了自己的呼吸,抬起頭。

  巍巍高山仍然青翠如舊,不管下界有什麼兵荒馬亂,似乎都不會蔓延到這裡,帶來任何影響。一方淨土……只可惜淨土不淨,汙了心房之後,表面的乾淨又算什麼?

  踏上上山的路,一步一個腳印,妲己低著頭,走得認認真真。似乎擦肩而過了什麼人,似乎有人和她說什麼,但都是陌生的聲音,妲己便當做沒有聽到一樣。

  她思考著自己的事情,未來和聖人,哪有心思管別的?

  「你好大膽子!擅闖昆侖山,還不理人!」一隻手推了過來,妲己順手抓住,一帶一拉,立刻甩到一邊去了。

  然後才有閒心去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含羞帶怒的俏臉。

  女人?而且……上下掃了一遍:不認識。

  眼看蘇妲己轉身,就打算這麼走了,那女人立刻並指成爪,抓了過來:「跟我站住!」

  妲己目中紅光閃爍,她是來和聖人面對面,而不是來被人欺負的!

  「放肆!」一聲響亮的斥責,這名女子立刻被打到了一邊去。

  妲己身形微頓,轉頭笑道:「廣成子道長。」

  「娘娘安好。」廣成子稽首道:「娘娘果真是守信之人,如此快便趕來了。」

  「怎敢勞煩聖人久等?如今是在宮外,妲己也是修道之人,便不用如此多禮的稱呼了。」

  「既然如此,貧道恭敬不如從命,道友請——」廣成子將人引了上去,徒留下那個女子臉色陣紅陣白。

  「大師伯怎麼對她這麼尊敬,還叫她娘娘?哪裡來的娘娘啊?」一個人突然問。

  「這……你看她的樣子,還有那身衣服,不會是朝歌那位吧?」

  「天啊!」

  「不會吧!……」

  眾人的竊竊私語妲己不知道,越靠近碧游宮,她的身體越是繃緊,等到了門口的時候,她乾脆停下了。

  「蘇道友?」廣成子疑惑,眼看到了地兒,她不會就此打退堂鼓吧?

  蘇妲己輕聲道:「要面見聖人,妲己難免內心激動,為妨在聖人面前失儀,只好暫作休憩,平復了心情再進去了。」

  廣成子盯著她看,編,接著編?反正只要不是要逃,怎麼著都沒關係。突然他耳朵動了動,也許內裡傳出什麼話,他對著大門施了一禮,轉身便走了。

  妲己仰起頭,閉了閉眼睛,平復自己的心情,伸出手推開大門。

  一股冷風吹來,帶來徹骨的寒意。

  偌大的殿堂,高高在上的地方妲己還沒來得及去看便已經低下頭。

  「軒轅墳蘇妲己,見過聖人。」

  究竟要何時何日……她才可以永遠不低下自己的頭顱呢?

  不止是一個,當初聽到廣成子如此言道時,妲己便想著,自己應該能見到那位無為的老子。可是她沒想到,竟然連通天教主也在。

  三堂會審?倒是挺相似的。

  腦子裡這麼想著,面上多了幾分輕鬆之色,似乎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老子看著妲己,微微點了點頭,自上次見面過了很久,記得上次,這只狐妖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人,現在卻風華外露了。修道者正該如此,自持己身,不為外物所動,無憂無怖,方能正心,以求大道。

  這只狐妖的修為不淺,立心持正,資質頗高,只可惜了,身在劫中啊!

  「今日所為何來,你心中自清,我也不多說。」元始天尊直接劃出一道門:「你進去吧,修身養性自我反省,莫要再出來了。」

  妲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腳步生了根:「敢問元始聖人,這是囚禁嗎?」

  「你的所作所為自知,只是囚禁,已經是法外開恩。」

  「法外開恩?噗……呵呵……」妲己輕笑道:「好一個法外開恩,小妖是不是還要感激涕零?」

  一個個看過去,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老子的淡然,元始天尊的厭惡,通天教主的不忍……心中突然有所明悟。掙扎只為求存……莫非她的掙扎只為求存嗎?若是如此,為何會這麼不忿?為何會這般壓抑?

  不是求存啊……怎可能單單只是求存這麼簡單!

  她站起身,沒有了恭謹的神色,姣好的臉龐便更顯冷漠。

  「三位聖人,妲己自認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甚至無愧於黎民眾生!是以這般懲罰,妲己絕對不會心服,也絕對不會接受!」

  三位元聖人的目光何等銳利,全部都看出來,自地上起身這短短時間,蘇妲己的目光晶瑩,神采煥然,面色如皎月,竟是又有所提高,突破了金仙之境!

  元始天尊在上質問,三位聖人的威壓,被囚禁的命運……身在如此境地,她竟然能有所領悟,極致突破,這已經不是有資質這麼簡單了,說驚采絕豔都不為過。

  這下子,連元始天尊都帶了可惜之色,自己門下弟子眾多,資質頗佳,可好到這種程度的卻沒有。

  「蘇妲己,你只管靜修便是,不理外界紛擾難道不好?你資質甚好,待得他日功德圓滿,自能遨遊天地之間,難道不比現在好?如今你苦心顛沛、孽障纏身,這又何必?」

  「妲己如今……纏身的孽障也不少了,想要改恐怕已經來不及。況且我心有執著,再面壁千年萬年也是一樣的。」妲己突然明媚一笑:「天命當然,難道不可以改嗎?妲己偏偏不信這個命。旁人做不到的,我來做;旁人改不了的,我來改!天不容我,我又何妨逆天?最壞便是拼得一身性命而已,若是能夠固守初衷,說不定便有雲開見月一日!」

  「……放肆!」元始天尊沉下臉:「你可知古往今來的逆天者有何下場?」

  「不說,難道我就不這麼做了?既然已經做了,說開了也好。」仰起頭,妲己朗聲道:「蘇妲己……不願領罰!」

  「不領罰,便要領死。」

  妲己輕笑:「死有何懼?不能屈!」

  最後一次,妲己對三位聖人彎腰施禮:「若只為此事,妲己便告退了,聖人若想要妲己的性命,妲己無力反抗,坐等便是。」

  轉身緩步離開,她等的是下個月?

  明天?

  還是……下一秒?

悠于 2015-12-20 14:42

☆、合當九死圖一生

  妲己進去碧游宮,楊戩那邊就得到消息。玉鼎真人不敢瞞著,否則萬一妲己有個好歹,自己的小徒弟發起瘋來,他可制不住。

  可就算這樣,楊戩緊趕慢趕也還是沒來得及。碧游宮不能擅闖,只能焦急在門口等待。

  哪吒也聞訊趕來,安撫道:「楊二哥你別擔心,掌教師祖怎麼說也是聖人之身,不會對妲己姐怎麼樣的,頂多就是問問話。」

  「我心裡不安,怎麼能不急?你不知道……」不周山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都引起了聖人之怒,他不知道原因,但看到了接引的態度。接引如此,為什麼其他聖人不會如此?

  正在越來越著急的時候,碧游宮的大門卻突然打開,妲己面色不太好,但很顯然,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

  楊戩松了一口氣,立刻迎上去:「妲己。」

  妲己露出笑容:「二郎,你來啦?」

  然後她踏下階梯,可是……

  也只走下了一步而已。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並非推,而是撞。直接撞入她體內,滲透了五臟六腑,甚至衝擊到了靈魂。

  接下來的話沒有出口,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口中卻噴出鮮紅的花,眼前一片空白。

  「是……什麼東西?」

  回頭,她看到了一道金光。

  七寶玉如意……呵呵,聖人不愧是聖人,竟然如此毫無忌憚。說得也是,自己是王后,不是王。身具鳳命又如何?聖人不會在乎這個。他們有萬劫不壞之體,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王后,不會沾染因果……

  「妲己!」

  聽見楊戩從未有過的驚恐呼聲,冰冷的身體落進溫暖的懷抱。她抓緊楊戩的手臂,大口呼吸,眼前被一片血色渲染,什麼都看不清。

  還好她將七彩雲霓帶貼身穿著,否則這一下足以讓她元靈消散。

  「我……沒事,楊戩,不要……」她勉力搖頭,不要在這個時候護著她,和她一同赴死不是個好主意。

  「清源,回去你自己的洞府。」元始天尊冰冷的聲音傳出來。

  楊戩抱緊妲己,跪在碧游宮門口:「請掌教師祖手下留情,放過妲己吧。」

  「我再說一次,清源,回去你自己的洞府,莫非你連師祖的話都不聽?」

  楊戩再拜:「清源不孝,請掌教師祖放過妲己!」

  「好一隻蠱惑人心的妖魅!」隨著元始天尊的怒意,又一道力量飛了出來,正沖著妲己而去。

  楊戩抱著妲己身體一轉,竟打算以身替之。

  「住手!」妲己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將楊戩推了出去。第二口鮮血噴出,已經是銀色而非紅色。

  楊戩的身體冰冷,感覺手腳都沒了力氣。

  「不……」他不想,也不能,難道眼睜睜看著妲己魂飛魄散嗎?

  「戩兒!」玉鼎真人遠遠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力搖著頭。絕對不能那麼做啊,師尊已經決定殺了蘇妲己,如果楊戩再去違逆,後果不堪設想。

  楊戩看了看自己的師父,再看看那個已經七竅流血,卻仍然用一隻手臂支撐身體,不肯讓自己倒下的倔強女子……

  他走過去,將佔據自己全部心神的愛人緊緊護在胸前,一步一步走進碧游宮大殿。

  「完……完了。」玉鼎真人腳一軟,差點兒癱在殿外。他的寶貝徒弟啊,怎麼就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大殿之內,三聖仍在,除了剛剛出手的元始天尊,其他兩個的神色淡然,雖然目中一樣帶著不贊同。楊戩所作所為太不尊師重道,不管有什麼理由,總歸是錯的。

  楊戩自己也知道此點,在說話之前先行施禮:「不孝徒孫楊戩,令師祖失望了。」

  元始天尊看著他的動作,跪倒請罪的時候竟也小心翼翼護著懷中女人,不免歎息:「求不得,愛欲苦,離別難,戩兒,你這是苦了你自己啊。」

  楊戩身為三代首座弟子,他和玉鼎真人一樣給予厚望,未曾想沾染了一個情字,竟至如此境地。

  「楊戩修為不夠,七情六欲沾身,心系妲己,卻已是此生不悔,望師祖成全。」

  「蘇妲己孽債纏身,身在劫中,已是無法脫身,你若讓自己泥足深陷,可知會有什麼後果嗎?」

  「楊戩知道,仍舊不悔!」

  元始天尊的怒意再次浮現,冷冷道:「蘇妲己之死已成定局,無可更改。」

  「那……就請師祖先取了楊戩的性命吧!」

  「放肆!」

  「放……開我。」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在這大殿中卻仿佛震耳欲聾一般。

  連元始天尊都有些驚訝,他肯和楊戩說這麼多,也是因為蘇妲己無救。七寶玉如意那一下已經震散了她的元神,再加上後來又挨了一次,魂飛魄散也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她竟然從神智渙散中掙脫,還能說話?

  紅色的衣袖悄然滑下,露出的不止染血的白皙手臂,還有上面的九點金光。

  老子身體一震:「上古文字?」

  只見那九點金光越來越耀眼,最後連成一片,金色的光帶在妲己身周遊弋,守住她的元神,能夠再次看到胸膛起伏,呼吸變得有力。

  「上古……不可能!上古諸神大多已經凋零死去,連靈魂都不留,怎麼會……」元始天尊不由得慢慢站起身。

  妲己睜開眼睛,眼中也是金色的,她的傷勢仍重,只憑藉這股強大的力量支撐自己生命。

  「殺我……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搖搖欲墜的身形站起,扶著楊戩的手臂,妲己和他交換一個溫柔的笑容。

  「蘇妲己,你身為妖族,為何身上會有上古印記?」

  「元始聖人……說錯了,這不是上古印記,而是上古傳承,來自洪荒最古老的傳承,天地三界出現前的一切……都在我體內。」

  元始天尊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不是一般的難看,鐵青鐵青的那一種。

  「上古的傳承如果消失,會帶來什麼後果?或許六位聖人共同努力,還不會讓這個世界重歸混沌?」妲己輕笑一聲,抹掉嘴角不斷溢出的血跡:「可殺了我的又如何?就算是聖人,只怕也承受不起這果報!」

  上古傳承……那就真的殺不得了,否則就算是聖人,也會元神靈滅,脫胎換骨,千世受苦。

  「既然聖人現在不想殺我,那麼妲己就先告辭了?如果聖人找我還有什麼事情……妲己在朝歌恭候。」

  看她一步一顫走過去,楊戩不免心疼:「我抱你?」

  「清源,留下。」元始天尊突然說。

  妲己的步伐一頓,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

  楊戩停下了,回頭再拜道:「楊戩如今無法放心,待到妲己無事,徒孫會回來請罪的。」

  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通天教主突然道:「還好我麾下沒有這麼不聽話的徒孫,不過這楊戩也算是個至情至性的,不錯。」

  「我的確對楊戩寄予厚望,如此便只能隨他去了。」元始天尊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我卻是未曾想到,蘇妲己竟然是上古一族的人。女媧娘娘重用此女,顛覆殷商,竟也不知道她的身份,隱藏真深。」

  「一開始我就不贊同殺她,原來是上古血脈,難怪資質上佳。此事已了,大師兄、二師兄,通天便先告辭了。」

  老子點頭:「師弟通透,卻要約束手下弟子,近日金鼇島眾弟子頗有些異動,殺劫在即,還是靜心修煉為宜。」

  「多謝大師兄教誨,不過……」通天教主轉頭:「二師兄近日似乎與西方兩位聖人多有互動,關係不錯?」

  元始天尊微笑道:「道之一物,雖道不同但終同,互為交流也頗有益處。」

  「話雖如此,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話乃蘇妲己所說,通天倒是覺得頗有道理。師兄向來通達世情,如今中土氣運之數未定,切勿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師弟有心,我記住了。」元始天尊淡淡開口。

  待通天教主走後,老子皺眉道:「元始師弟,此事真如通天師弟所說嗎?」

  元始天尊對待自己這位大師兄,那語氣立刻和緩了許多:「我的為人,師兄還信不過嗎?其實通天師弟太過緊張了,心心念念想著氣運之爭,不是好事。」

  「這倒是……通天師弟向來自傲,爭強好勝之心又不減,容易出事。」老子也起身道:「人教之事但由人為,師弟,你也不可插手太過。蘇妲己既然是上古之人……她做什麼便隨她去吧,若是她所作所為不容于世,自然有天道收拾。」

  「是,我聽師兄的。」

  老子也走了,元始天尊才露出憂色。事情的發展超出控制了,蘇妲己竟然有如此令人心驚的身份,暗中還不知道隱藏了什麼。而自己手下……歎了口氣,十二金仙他不打算輕易動用,三代弟子中最強的楊戩和哪吒卻都和蘇妲己關係不錯,哪吒只是親和還好,楊戩卻已深愛了!

  想一想,倒是自己小覷了這只狐妖,以至於一朝真正交手,竟然吃了暗虧。

  「白鶴。」

  「在。」白鶴童子立刻走進來。

  「將南極仙翁喚來。」

  「是。」

  孔宣是在昆侖山腳下截住楊戩與妲己的,妲己都快被鮮血染透了,同樣也滲進了楊戩的白衣。

  哪吒跟在身邊,也是滿臉焦急。

  妲己下山的路上再次暈了過去,手臂上的金光若隱若現,這般瀕危的傷勢他們根本無法處理。

  「跟我來。」孔宣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塞了藥丸給妲己,立刻帶他們飛向自己的海邊洞府。那裡是靈氣最充足的地方,起碼能讓妲己如今維持生命的金光持續下去。

  「楊戩,你去一趟天界,太上老君那裡有九轉金丹,你看看能不能弄來一顆,這邊先交給我。」扶著妲己坐起身,孔宣將法力源源不絕傳過去。

  楊戩倉促點了一下頭,立刻離開。

  「楊二哥等等!天界危險,我陪你去!」

  不過那邊剛剛離開沒多久,妲己卻睜開眼睛,雙目是一片空洞的黑色。

  「你還好嗎?」

  「是……孔宣啊?我還好,只是覺得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難受得緊。還有……」她勉力抬起手,在眼前揮動了一下,無力垂下:「這個黑暗,總不會是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吧?」

  「你內腑受傷,失血過多,才會一時失明。」

  「喔……還真慘呢,可是我沒有死是不是?」妲己輕笑:「呵呵……到底我還是沒有死,不管聖人如何決斷,終究只要我活著,就是贏了這一局,以前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

  「還好有軒轅墳,有你身上的印記,否則你現在已然魂飛魄散。」

  「這就是我命不該絕啊。」妲己想要動一動,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樣,剛剛還能挑起個手指頭,現在卻一動都不能。不能動就乾脆不動,妲己閉著眼睛,感受身後源源不斷的法力。

  「如果你撤去法力的話,是不是我馬上就會暈過去?」

  「是暈死過去,會不會醒來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多想些話來說,免得睡著。」

  「唔……讓我想一想……那就說說以後吧。聖人是不敢對我動手了,他們承擔不起那個因果。至於其他人我倒是不在乎,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來一個殺一個又如何?」

  孔宣有些意外看著她:「你……突破了?」

  「又一次,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迅速,這次突破也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該做的……遠比我原本想做的要多!」妲己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孔宣立刻加大法力的輸出。

  「說話歸說話,也不要那般激動,小心你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今天我開心,真的開心……我知道了我能做的事情,也總算脫離了聖人的桎梏。」

  孔宣握著她的一隻手,小心仔細探過去,試著旅順她的內傷。

  「代價不菲,是不是?」

  「卻也值得,這幾年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件事情最值得了,再不菲的代價也沒關係。咳咳……」

  「慢點。」

  「嗯……」眼皮發沉,妲己勉力道:「楊戩呢?我記得他抱我下山……」

  「他去天界給你找藥,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一旦上古符咒的力量消失,恐怕你的魂魄就會離體,就此消散。」

  妲己輕輕歎了口氣:「天界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地方……楊戩也太傻。初初在一起時,我從未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甚至想過終有一天會結束,當我們受到阻礙的時候。沒想到的是,他比我執著多了。」

  「執著是一件好事。」

  「有時候不是,就像這件事情就不是。」

  「你還是在擔心他?」

  「我沒有辦法不擔心,楊戩做的事情導致的後果太大,他和我不一樣,他是屬於昆侖山,他還有他的責任、未來,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是盡力去擁有這一切。」

  「你和楊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不同但是相似,或許我比他更加心狠手辣一點。」吐了吐舌頭,妲己突然睜開眼睛。

  「孔宣,我突然覺得我輕鬆多了。怎麼回事?」

  孔宣的臉色發白:「因為剛剛軒轅劍發動,我的法力消耗過劇。」

  「呃…………」看著他發白的臉色,妲己也不好表現得太過開心。不過現在她能夠坐起來,也就舒服了許多。

  外表沒有傷,只有背後火辣辣痛著。妲己伸手試試,似乎夠不到。

  「孔宣,你幫我看看後背,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褪下衣服,妲己低下頭,將頭髮攬到胸前,孔宣便看到了她的傷勢。

  抬抬眼皮:「黑的。」

  「啥?」

  「黑色的,而且是一個坑,元始天尊用什麼東西打得你?」

  「七寶玉如意,他的法寶唄,還能是什麼別的?我該開心,他沒有用盤古幡。」

  「你那麼想找死?」孔宣手上白光閃爍,試著輕觸。妲己的汗立刻流了下來,更糟糕的是,她的嘴角再次流出血絲。

  孔宣立刻收回手:「你的身體現在太虛弱,受不了。這個傷只能自己慢慢癒合了,或者等到你的內傷痊癒。」

  「痊癒?五臟六腑都壞了,痊癒有點困難。」妲己抹了抹嘴角,揉了揉肚子,於是更疼了。

  「還沒碎,能養好。」

  孔宣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從上看到下,難得抽了抽嘴角:「你現在還真狼狽。」

  妲己瞪了他一眼,蜷成一個團,讓自己能夠舒服點。


☆、養身修身共患難

  楊戩回來的時候,妲己已經再次睡了過去。這次她睡得很安穩,歸功於孔宣那一身強大的法力轉移。

  此刻,孔宣摩挲著軒轅劍,腦子裡在納悶。這柄劍屬於自己,已經認主,這點毋庸置疑。可是在自己不知道、未曾允許的情況下,它竟然説明妲己,吸收了自己的全部法力?看向妲己的手臂,金光還在閃爍,應該是那個的關係,所為傳承。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對不對?有了這個之後,就可以跨越很多界限。

  「她似乎睡得很安穩。」

  「吸收了幾乎我的全部法力,自然是安穩的。」孔宣抬頭道:「九轉金丹可曾拿來了?」

  「太上老君正好不在。」楊戩拿出了十多個葫蘆,都不大,不過都是極為精緻。

  孔宣一時有點無語,因為人不在,所以你就順手把好東西都拿來了?一瓶一瓶打開聞,的確都是好東西,連回魂丹都有。妲己現在的修為足夠,吃多了藥撐不死,於是孔宣每一樣都給她喂了點。也的確有效,呼吸從輕微變成平穩有力,手臂上的金光也慢慢消失,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孔宣突然勾起嘴角:「呵呵……這都命不該絕,妲己是個有福氣的。」

  「我希望她的福氣能在後頭,而不是太早用完。不過今日大難不死,倒是一定會必有後福吧?」楊戩低下頭,在妲己額頭上親了一下:「趁著她沒醒,我回朝歌一趟,那邊不能出問題。」

  「你還是和哪吒留在這裡,不要再離開。這次是上天界無妨,但若是你再出去的話,恐怕就會被抓回昆侖山,再回不來了。」

  楊戩皺眉:「不至於……如今妲己身份已明,師祖他們不會在做什麼。」

  「不會對妲己做什麼,可是對你又如何?」

  「我?頂多是個叛門之徒而已,還能如何?」楊戩帶著失魂落魄之色,但孔宣細看,的確沒有一分一毫的悔意。

  「我看沒有那麼誇張,孔大哥,楊二哥,你們倆都太緊張了。」哪吒突然在一邊說:「我師父喜歡我,我看玉鼎師伯也相當喜歡你,都是獨門單傳的弟子,哪能說拋下就拋下?師祖是生氣,回去說說就是了。現在他們也不能再殺妲己姐,還能說你我什麼嗎?」

  楊戩一愣,然後失笑:「說得對,我倒是忘記了還有這一點,不過又要麻煩師父了。」

  「師父不就是麻煩的嗎?我麻煩我師父的地方不少,沒見他哪裡不高興。」

  太乙真人真可憐……嘴角抽了抽,楊戩拍拍哪吒的後背,示意他們分頭行動。

  妲己蘇醒的時候,已經不在那個靈氣深厚的山洞裡。她坐起身,身後火辣辣的痛楚讓她輕輕咳了一聲,立刻驚醒了身邊的人。

  「你總算醒了……」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唇間,還輕輕咬了一下。

  於是妲己笑出聲:「我還想著,這次醒來是否能夠看到你。」

  「你若醒來看不到我的話,那就是我出了大事了,難道你不為我擔心?所以我絕不能讓自己出事。」楊戩吻她的眼睛,她的臉頰,還有她的唇,最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還活著。」妲己明白楊戩的擔心,聲調便更加輕柔:「你看,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傷害我了。」

  「是,對不起,我去晚了。」不管怎樣,保護不了妲己便是他的錯。

  「……你是傻的?陪我去做什麼?去送死嗎?那時三位聖人殺意已決,誰又能救得了我?我還是覺得現在好,我受傷了,你可以在我身邊照顧,而不是和我一起變得慘兮兮。」她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頭。

  楊戩知道她想讓自己開懷,於是也露出笑容:「這個自然,我不照顧你還有誰照顧呢?交給誰我都不放心。來,你的內腑剛剛癒合,還不能吃其他,先喝完熱湯。」

  一碗熱湯下肚,妲己更加精神了不少,有心情左顧右盼。

  「孔宣和哪吒呢?」

  「孔宣回了一趟朝歌,哪吒是個坐不住的,說回山去看看,會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這個笨笨的小子,不過這樣也好,我實在不想他摻合進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連你一起趕走的。」

  楊戩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在做夢嗎?」

  「所以我才說『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不是沒可能嗎?你自己有多黏人,你不知道啊?」

  「壞丫頭……」

  兩人嬉鬧著,都很開心,妲己的面色紅潤,精神也很好,若不是突然咳嗽起來惹了慌亂,兩人都差點兒忘記這件事情了。

  楊戩連忙按著她躺下,塞了一丸藥給她,金丹入肚立刻通體舒暢。

  「這是什麼?」

  「九轉金丹,還有——」楊戩塞了一個葫蘆有一個葫蘆:「九轉還魂丹。這兩個你都留著,必要時可以救命。」

  「你……打劫了太上老君?」

  「老君心善,人不在兜率宮,卻留了這些丹藥供我自取。」

  聽他胡謅八扯……妲己翻了翻白眼,乾脆俐落將兩壺丹藥塞進懷裡,這可是好東西。

  孔宣正好這時候進來,看見妲己鬼鬼祟祟的樣子也懶得多說:「朝歌還好,只是聞仲不太好。你不在,紂王臨朝聽政,拿他開刀,他倒不似平常那般頂撞,反而處處忍耐,也將你平常所做事務一應攬下,恐怕也是在為你擔憂。」

  聽到這裡時,楊戩的臉色已經有些黑了。再加上孔宣轉過頭看著他,眼裡的意味很明確——愛上這麼一個女人,還真是情敵處處,可憐啊!

  原本只是稍稍難看的臉色,現在看著已經發青了。

  「喂!」妲己輕輕推了孔宣一把:「你是一定要給我找不自在?」

  「你在病中。」孔宣淡淡說,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病中的人自然不能氣到也不能質問,孔宣就只能自己憋著了。說來說去,其實他不過想看戲而已。這麼艱難地事情都挺過去了,難道還不能輕鬆一下?

  孔宣的惡趣味得到滿足,經過又一夜的休息,妲己終於知道這裡是哪裡,是她給孔宣在京中置辦的宅院,一處偏僻的小客房,不引人注意。

  孔宣也知道,她只要回到宮中便有數不清的麻煩事,還不如就在這裡休養,也省了紛紛擾擾。

  妲己並沒有休養太久,每天各種金丹往肚子裡塞著,好吃好喝供著,又有孔宣日日幫她捋順內息,好得不快才有鬼。

  宮內的事情妲己日日關心著,在聽聞紂王偶去冷宮,見到一名美麗明豔的女子,驚若天人瘋狂追求時,終於坐不住了。

  這個精蟲上腦整日荒淫無道的傢伙,竟然想染指她妹妹!

  拍案而起,她氣勢驚人地說:「我要回宮!」

  然後身體便軟軟倒了下去,被身邊的楊戩接住。

  孔宣放下茶杯:「回宮,就憑你現在的身體?胡鬧。」

  妲己嘟囔了兩句,大體的意思是:不就是站起身太快虛了一下,有什麼大不了?若說養,哪裡養都一樣,何必非得拘者在這裡?

  楊戩好笑,抱起她,放到床上:「回去之後的麻煩你自己都知道,真要去招惹?聽孔宣的沒有錯,我也不希望你回去。」

  「你當我想招惹嗎?是紂王要打喜媚的主意,否則的話,我才不會去給自己找罪受。」妲己掙扎著要起來,伸手去摸自己的外衣,楊戩拽著被角,輕輕一抖,妲己立刻被卷成了一個春捲,只能氣鼓鼓瞪著他。

  楊戩歎了一口氣:「你就不能多想想自己嗎?明明身體不適,我不可能讓你亂跑。」

  妲己哼他:「那是我妹妹,你讓我拋下不管嗎?你是混蛋!」

  楊戩無奈看向孔宣,女人耍賴,他一貫當沒看見忽視了的,可這個是妲己。

  孔宣閉了閉眼睛,這兩個傢伙的事情,為什麼最後都要推在自己身上?

  站起身:「我再去一趟朝歌。」

  妲己在被子裡掙扎扭動著:「孔宣,你可別和喜媚打起來。」

  孔宣淡淡掃了她一眼,一句話不說離開。

  妲己不掙扎了,她歪頭想了想,非常認真地問楊戩:「他剛剛是不是在鄙視我?」

  楊戩摸了摸她腦袋:「休息,你想多了。」

  喜媚覺得自己很倒楣,事情完成後回到宮中,便開始為自己的大姐憂心忡忡。實在心煩在冷宮附近逛了逛,竟然遇到了紂王!

  這個紂王不愧是個好色的,也不管自己的身份背景,就直接纏上來了,各種許諾紛遝疊出,就差沒許諾讓她當王后。看著一屋子琳琅滿目的賞賜,喜媚哼了一聲。如果紂王敢許下那個承諾,她絕對會揍他一頓,為大姐出氣。

  將這些占地方的東西都掃到角落去,她轉過身,卻發現孔宣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她。

  嬌俏的臉龐立刻染上了煞氣:「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我並不想來。」孔宣上前一步,紂王賞賜的珍奇異寶便映入眼中,他帶著嘲諷的語調:「恭喜。」

  「你若是再敢說一句這個話,我不管大姐是不是護著你,都會對你不客氣!」

  憤怒的神色不是假的……孔宣神色略略緩和:「妲己擔心你需要幫忙,我回來看看。」

  喜媚一怔,立刻問道:「大姐現在怎樣了?」

  「仍需休養,但已無大礙。」

  「那就好……哼,看來你把大姐照顧得不錯?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不要打我大姐的主意。」

  「你這話不該對我說。」

  喜媚露出不忿的神色:「還不是因為大姐喜歡那個楊戩,我能說嗎?不過你……」她突然撇過頭:「我做什麼和你說這麼多!」

  「隨你,好自為之。」孔宣走了,徒留喜媚氣得牙根兒癢癢。不管是不是幫助大姐都好,這男人永遠這麼討厭!

  半個月之後,妲己終於回到宮中,喜媚早就把紂王折騰了遍,奈何這個傢伙色膽迷了心竅,再怎麼折騰都鍥而不捨,心心念念想著和喜媚春宵一度。

  「大姐!」看到妲己,喜媚立刻撲了過來,順手將她拉離孔宣和楊戩身邊。

  妲己笑道:「不過半個多月沒見,瞧你,小孩子一樣。」

  「我想大姐你啊,大姐不在,我就很倒楣。」

  「我正想問呢,你怎麼會被紂王發現的?」

  「我哪裡知道他到處亂走嘛,後宮佳麗都滿足不了他了,偏往冷宮裡鑽。」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起那個男人肉麻的話和承諾,自己都覺得要起雞皮疙瘩。

  「有我在,他自然不會再糾纏你。」

  「大姐,你沒事吧?」喜媚擔心地看著她:「你的臉色很不好。」

  「受過傷,臉色自然要差些,放心吧。」拍拍她的手背,妲己拉著她走向壽仙宮:「最近宮內可有異動?」

  「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有一件,武成王送了十名美女入宮,紂王大加讚賞。」

  「武成王?」

  「是啊,他向來不是個諂媚之徒,也許這次叛亂一事,他心中有鬼,所以蓄意討好吧?」

  「沒那麼簡單……喜媚,黃飛虎送來的美人安排在哪裡了?」

  「是黃飛燕做得主,安排在靈姝院。」

  「靈姝院……呵呵,那不是正好在西宮的正後方嗎?倒是真安排了一個好地方。」妲己招了招手,示意喜媚靠過來,附耳低語。

  喜媚眼珠一轉:「大姐,你確定黃飛虎真的會這麼做?」

  「若我是他,我就這麼做,他妹妹如今是最重要的,別的他哪裡顧得?這些女人中必定有內線,一個一個都找出來,在黃飛虎不知道的情況下清理乾淨。」

  「這個交給我,大姐放心。」瞄了楊戩一眼,她繼續咬耳朵:「大姐,你這次去昆侖山,這個男人表現怎麼樣?」

  「不錯啊……你看他跟我回來就知道了,否則的話,早已經留在昆侖山了。」

  「那還好,大姐,我在宮裡倒是聽說了一件事情,這次大旱,據說有旱魃作祟,說是滅了旱魃自然會天降豪雨,以解眾生黎民之厄。」

  妲己輕嗤了一聲:「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呢,這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總歸是朝歌左近,我聽著這話也不像市井流言,出去打探過些許,誰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哪個第一個說的,就像前一晚還懵懂不知,睡一覺卻都知曉了。」

  妲己皺眉:「道法?」若是如此的話,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我沒有察覺到痕跡,但這件事總讓我覺得怪怪的,大姐,你現在身體還未痊癒,不要管這些事情為好。就交給——」她突然指孔宣:「交給他好了,跟著大姐總不是吃白飯的吧?」

  「你這丫頭~」妲己點了點她的額頭:「此時我會交給聞仲處理,他做這個綽綽有餘,你也別總找孔宣的麻煩,好好相處。」

  「大姐~~」喜媚攬著她的手臂晃了晃:「你也知道這只孔雀的脾氣,我才不要和他好好相處呢。」

  「我也對一隻雉雞沒有興趣。」孔宣冷冷回答。

  「好了好了……」妲己頭疼:「我管不了你們兩個,別在我面前打起來就行。」

  楊戩接替了她的手,替她揉著額角:「你身體不適,暫時別理會這些事情,就算聞仲沒有辦法也無妨,還有我和孔宣在。」

  眉紗揮了揮手:「未雨綢繆,否則說不定會吃大虧。經歷了這麼多,這種事情難道我還看不明白?這次流言出的蹊蹺,我當然要細心弄明白怎麼回事才行。」

  楊戩搖頭:「果然你只要回來就無法安生,早知道還是讓你在孔宣那裡養著。」

  「大姐,你在孔宣那裡養病!」驚呼一聲,喜媚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這件事情放心交給我,我必定辦得漂漂亮亮!大姐你放心回宮,宮內養病不比某人那破宅子好多了?」

  她風風火火走了,於是妲己免不了更加頭疼:「孔宣,你到底和喜媚怎麼回事?明明見面的機會不多,這關係怎麼還越來越差了?」

  孔宣坐到一邊不言語,連話都不肯多說。

  「罷了……我有些累,先睡一下。等我睡醒了,幫我叫聞仲來……」

  妲己很快睡得很熟,孔宣和楊戩都坐在床邊看著,兩人都沒有離開。

  等確定妲己真的睡死了,孔宣伸手點了一下,做個結界防止她蘇醒,兩人才一同看向窗外。

  不管外面的那個人是誰,等了這麼長時間,當真是有耐心。


☆、豈知萬事不稍停

  「你去還是我去?」<

  「隨意吧。」<

  「那就是你了。」<

  孔宣挑眉:「你從不願錯過有關妲己的任何事,今日倒是謙虛了?」<

  「並非謙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這次她死裡逃生之後我總覺得不安,一分一寸都不想離開,總是要守著才安心。」<

  「話雖如此,蘇妲己卻是個有主見的女人,並不願被禁錮著,你總是這樣困著她,不是好事。」<

  「我知道,我也不願勉強妲己,只能自己多照顧一些。」<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楊戩好笑:「已經有人等不及了,你還不出去嗎?」<

  孔宣冷哼一聲,最近似乎不少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妲己會使喚人,連楊戩都學會了。<

  身形一閃飛了出去,自己做這些事情,可是要向妲己討回來些許的。<

  <

  外人那人……不是人,孔宣找了一圈,最後低下頭的時候才發現,發出響動的是一隻小狐狸。<

  這只小狐狸是紅色的,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很是漂亮。孔宣試探著伸出手,這只狐狸立刻弓起身子,嗓子裡發出呼呼的聲音,戒備非常。<

  似乎也是聽著外面的動靜不太對,楊戩來到視窗,看到的時候微微一怔:「這是什麼?」<

  「剛剛窺探了許久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否和妲己有關。」趁著這只狐狸不注意,孔宣出手如電,抓住了它的後脖頸提起來。<

  小狐狸掙扎不斷,楊戩看著哭笑不得。他們警戒了半天,還特意瞞著妲己,只是為了這一隻小小的狐狸?<

  「是不是有關到時便知,先收著吧。」楊戩伸手,要把小狐狸抱過來。<

  「…………先等等,它留在我這裡。」孔宣眯起眼睛道:「我覺得不對勁,你回去妲己身邊,我守著它就好。就算它不止是一隻單純的狐狸,在我這裡也玩不出花樣。」<

  「…………也罷,難得看到你如此擔憂,我聽你的。」楊戩轉身回去,當真不理了。<

  小狐狸傻呆呆看著楊戩離開的方向,突然兩腿一蹬,就要叫喚。孔宣伸出兩個手指在它耳朵根輕輕一掐,叫聲立刻中斷,眼暈暈,頭暈暈,四隻爪子也垂下來了。<

  孔宣捏住其中一隻:「毒?倒是會抓時機。」<

  剛剛自己和孔宣說話的時候,這只狐狸撓了一爪子,指甲綠瑩瑩,很顯然淬了劇毒。不過對孔宣沒用,白光一閃,已經解開。<

  小狐狸瞪著他,終於開口說話:「你欺負我,我為什麼不能撓你?警告你趕緊放開我,否則讓妲己姨姨知道,姨姨肯定收拾你!」<

  姨姨?孔宣挑眉,用力捏了一下狐狸的爪子,立刻換來她的大叫。<

  「你認識蘇妲己?」<

  「當然!我的妲己姨姨,可是王后呢!」<

  「那你就老實一點,一會兒自然會看到她。」孔宣突然皺眉,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仍在,不只是這只狐狸。是巧合?還是說,手裡這個小東西只不過是一個誘餌?<

  腳步向外挪動了一下,然後又停止。沒有打草驚蛇的必要,既然對方已經有了打算,自己何不順水推舟?<

  <

  睜開眼睛,眼前是火紅的顏色,妲己側過頭,便看到一隻紅色的美麗小狐狸。<

  不過這只狐狸有點可憐,手腳都被綁著,口中還塞著麻核,答滴答滴流眼淚。<

  流眼淚?妲己挑眉,會哭,那就不是普通的狐狸了。<

  於是轉過眼,拉開床幃,便看到孔宣和楊戩坐在那裡下棋。<

  楊戩轉過頭,柔聲笑道:「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過我發覺每次醒來時都有驚喜,這只狐狸是你們兩個誰送給我的?」<

  「她在外面窺探,便帶來給你瞧瞧,莫非你不認識?」<

  「從未見過。」妲己挑起狐狸的下巴,搔了搔:「不過挺可愛的。在外窺探?」<

  小狐狸抬起頭,努力想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眼淚流的更加厲害。<

  「她叫你姨。」孔宣淡淡說。<

  「軒轅墳的狐子狐孫不少,叫我奶奶的都有。不過我記得我都帶出來了,怎麼還會有遺漏的?」妲己在狐狸下顎一拍,取出了那枚麻核:「小狐狸,會說話不?」<

  「妲己姨,我那日貪玩偷溜出軒轅墳,回去時人去樓空,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的!」<

  塞了麻核太久,這話說得含糊不清,不過妲己還是聽明白了:「哦?那還真可惜了,如今軒轅墳已毀。否則的話,姨把你送回去,想必你也會很喜歡那裡。對不對?」<

  小狐狸身體一顫,妲己說得聽著像好話,可不知道怎麼著,她就是覺得有些發慌。<

  妲己勾起嘴角:「被綁了這麼久,你肯定很不舒服吧?睡一下,等到睡醒了之後,我會帶你去看喜媚姐姐的。」<

  眼中閃爍光芒,小狐狸無法抵擋,沉沉入睡。<

  「看喜媚姐姐?」孔宣嘲諷她的話。<

  妲己搖頭:「自從發現祖爺爺他們,我便立刻調走了所有人,遷居宮中。她說出軒轅墳三個字,便絕對不是我的人了。不管誰派來的,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既然要玩,我不妨陪著玩玩,無傷大雅。」<

  「你現在的身體玩得起?」孔宣反問。<

  妲己一愣,意識到自己又把自己的身體狀況給忘了。立刻看向楊戩,果然,楊二郎的面色已經黑了。<

  她吐了吐舌頭:「好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交給你們好了吧?我在背後出謀劃策,絕對不動手。」<

  <

  因為這一次的疏忽,妲己理虧,只好又讓楊戩乖乖圈了三天,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藥,離不開床,感覺雙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我要出去!」<

  「明日。」楊戩將粥碗遞給她。<

  妲己頭一撇,不肯吃:「現在就要出去,我快要被悶死了!」<

  「明天再說,先把藥粥吃了,不許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都被你困在床上幾天了?你都不許人來看我,無聊透頂。」<

  楊戩挑眉,好聽的聲音更加魅惑:「這是為你身體考慮,你若是真覺得自己大好了,可以蹦蹦跳跳,那倒也好,我可以換一種方式,繼續將你困在床上。」<

  眼看他伸手,解開了衣服上的第一個搭扣,妲己立刻躺倒、蓋被、挺屍。<

  楊戩勾起嘴角,不過抑制了自己的笑意,聲音仍舊淡然非常,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多睡睡是好事,不過,先把藥粥喝了。」<

  妲己看著那碗粥無語。還讓不讓人活了……救命啊!<

  <

  妲己被困,楊戩看著,而孔宣除了每日過來等她睡醒、給她調理身體外,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每個人都有事情做,那只小狐狸自然交給喜媚處理。<

  等喜媚終於有了個結果,匆匆過來時,看到妲己卻驚愕。<

  「大姐,你……」<

  妲己咬牙:「不用你說,我知道我胖了,孔宣昨天還嘲笑我肥!」<

  「撲哧……」喜媚失笑,連忙輕咳道:「大姐如今身體不適,胖些也是好的,況且也沒怎麼太胖,如今倒是顯得珠圓玉潤,更加引人注目了。」<

  「別和楊戩一樣,就想著哄我,嘴巴上說那些有什麼用?我都快被他氣死了。」<

  「大姐,你最近的脾氣可不小哦,這件事情其實不是楊戩的錯,我也同意來著。」喜媚輕聲道:「大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也都顧不得。」<

  妲己無奈歎了口氣:「好啦,我可是王后,要生氣早走了,哪裡還有可能呆在這裡?不說這個,你是要和我說什麼?」<

  「對了!那只小狐狸終於開口了,大姐可還記得微子啟?」<

  「自然,我對他可沒客氣,現在還在水牢裡呢,怎麼?那小狐狸是他的人?」<

  「嗯,當初比干與微子啟膽大包天,卻也不是蠢的。他們知道大姐身懷道術,深怕自己無以為敵,竟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些傢伙,專門用來對付大姐的,當真好笑。」<

  「…………呵呵,原來還有這一招,當初我們竟都沒有發現,不過怎麼沒有發動呢?」<

  「這幾名道士都是以防萬一的,不過當初大姐的動作太快,比干被俘,微子啟瘋狂,連求援都未曾發出,何來發動?只不過當初微子啟的許諾太好,這些妖怪心有不甘,得知他沒死,便想來看看是否能夠殺掉大姐,救出微子啟,以便讓他守諾,將他們想要的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那麼緊要?讓一群跳樑小丑,也敢來找我的麻煩。」<

  「那只狐狸說不明白,似乎是什麼夜明珠還是珍珠之類的,海裡的玩意,似乎還和龍王有關。」<

  「如果是那種東西倒是稀奇,不過也不是比干能到手的吧?喜媚,旱魃的事情告訴聞仲了沒?」<

  「我說啦,那男人倒是不含糊,已經著手去辦,真有旱魃八成也順便出手收拾了,而不會再回來告訴大姐你。」<

  「聞仲是這樣的,他有這個心思出去辦事就行,我可不指望能事事向我稟告。」妲己下床披上外衣:「趁著你來了楊戩不在,陪我出去走走,天天對著四面牆兩扇窗,沒病也能把我憋出病來。」<

  喜媚嘻嘻笑著,幫她把衣服穿好:「我以為大姐不出門是怕楊戩生氣,原來是被人捆著呢。」<

  「我的身體本來就沒事,運用法力是差池些,走走總可以的。御花園如今風景正好,你陪我一起去瞧瞧?」<

  「天氣旱熱有什麼好風景?不過大姐你想走走,小妹必定奉陪的。只是若楊戩生氣的話,大姐可不能讓他把脾氣發在我身上。」<

  「這是自然,你是我妹子,他若是敢欺負你,我幫你收拾他。」<

  喜媚吐了吐舌頭:「得了吧,大姐你能捨得才是怪事呢,我才不信~」<

  <

  兩姐妹走在御花園的石子路上,假山之間,遠遠妃嬪侍從看到了,立刻跪倒施禮,然後躬身退開。<

  「大姐在宮中人品貴重,已經遠遠超過紂王了呢。」喜媚帶著開心的神色。<

  「紂王是王,這點只要一日不改變,那麼我的身份便只是王后,旁人對我的恭敬大抵因此,其他卻少之又少。」<

  喜媚鼓起嘴巴:「可是大姐的能力強過大王千百倍,難道這些他們也看不見?」<

  「看得見,但首先我總是王后,然後才是其他。」妲己笑笑道:「所以就算聞仲不停跟我作對,我還是不討厭他,因為不管討厭還是贊同,他看到的是我這個人。」<

  「聽大姐你這麼說,那聞仲還不錯嘛……可惜,大姐不讓我接觸他,不然我真要好好看一下。」<

  「聞仲雖說不是嫉惡如仇,但平日就看我不順,看我身邊的人也不會順眼到哪裡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躲著點,他和我都好。」<

  「原來你還有這個自知之明,可是我已經看見了。」這種冷硬刻板的聲音,一聽就是屬於聞仲的。<

  妲己未回頭已經先笑道:「你這人什麼時候染上了偷聽的毛病?竟然聽我和我妹妹說悄悄話,當真是要不得。」<

  「你這個妹妹如今在宮內已經出名了,大王茶不思飯不想,日夜思念一位身份成謎的女子,我怎能不來看看?」<

  妲己笑道:「呵呵……我當你來是為了什麼呢,還自作多情當你是關心我,原來是為了這個。這你放心,喜媚看不上王上,我也不會把我的妹妹推入宮廷,不會再出一個狐媚惑主的。」<

  「有你這麼一個在,再出幾個都一樣,你當我還會在意嗎?」聞仲走過來,看了喜媚兩眼之後便不在意。<

  「今日肯出來,莫非傷勢已經全好了?」<

  他動了動手指,妲己立刻揮手,將這股力量彈了回去。「別用法力試探我,我現在的身體可受不住。好是沒好全,不過總算能走能跳,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你也可以來找我解決,不過不要太麻煩,否則我心力交瘁的話,你又要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我了。」<

  「心力交瘁?」聞仲挑眉,突然抓向她的手。<

  妲己後退躲開,喜媚已經撲了上來:「你要做什麼!」<

  聞仲將喜媚拍開,誰知道沒拍動。他挑眉,這個女人功夫還不錯。<

  眼看兩個人就要打起來,妲己卻把手伸過來了。<

  「你要看我身體狀況?」<

  聞仲把脈,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妲己縮回手:「怎麼每個人給我把脈都是這表情?你可別再說我的身體如何如何了,這些日子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

  「你的身體的確很差,不管你去做了什麼,竟然沒有死在外頭。」<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讓我死還難了點兒。」<

  看著她,聞仲終於轉過頭。自己是閑著沒事嗎?竟然在這裡和她口舌之爭!<

  「旱魃一事已有眉目,這是所有詳細梗概,你若是有時間便自己處理,若是沒有時間,便讓那兩人處理。」<

  「如果都沒有時間的話,交給你豈不是最好的?聞太師,此事事關殷商民心動盪,你可不能袖手旁觀。」<

  「哼!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如今事務繁雜,我脫不開身,你是殷商的王后,難道不該一力承擔?」<

  妲己抿了抿唇,這男人現在學會推卸責任了?還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怎麼把自己的毛病給學了去?<

  「聞太師,我突然覺得頭重腳輕,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很不舒服……看來今天我是不能再幫你任何忙了,喜媚啊,趕快扶我回去。」<

  聞仲眼睜睜看著妲己一陣風飄走,連個頭都沒回,氣得臉色發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這個女人多有能耐,性子還是那麼不招人喜歡!<

  <

  匆匆回到宮殿,妲己一眼看到孔宣,於是直接抓了過來:「楊戩呢?」<

  「他在我的府邸準備一些東西,很快就回來。怎麼?你還沒被他管夠?」<

  「不問他,問你也可以。」妲己把他拽了過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聞仲那個樣子不對勁,絕對不會只是旱魃那麼簡單。」<

  「的確,不只是旱魃那麼簡單。」孔宣慢慢說道:「只是那時你的身體不適,自然不能告訴你,否則以你的脾氣,恐怕會想也不想就去解決。」<

  「那現在告訴我吧?現在我的身體沒事了。」妲己抓著他,看出孔宣的退縮,於是絕對不讓他離開。<

  孔宣從鼻子裡噴出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在你剛剛回來時,朝歌附近的河流突然全部乾涸,一滴水都沒有。」<

  「旱魃作祟?」<

  「的確如此,並非傳言,而是真的,而且就在朝歌附近。」<

  妲己半天沒有說話,然後突然站起身:「這件事情不能就此放過,其他地方出問題都無妨,但是朝歌現在已經是我的大本營,怎能出錯?郊區……也許是有軒轅墳出事的原因,我必須得去看一看才行。」<

  「坐下。」孔宣立刻冷冷道:「就知道你會按捺不住,難道就不能忍一忍?以你現在的身體,若是真遇到事情能夠解決?」<

  妲己垂頭喪氣地坐下:「難道我不去管嗎?那你去管啊?」<

  看著妲己雙眼閃閃發光的樣子,孔宣嘴角微挑:「蘇妲己,是不是最近我太放任你,讓你覺得可以對我予取予求了?」<

  妲己稍稍往後退了一下:「人家都說能者多勞,我這是信任你的表現嘛,嘻嘻……既然現在我不方便,那當然是你出手對不對?」<

  「說好話也沒用。」孔宣坐在那裡巋然不動,點了點自己對面的座位:「坐下,凝神納氣,氣運周身。」<

  妲己撇了撇嘴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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