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5-12-20 14:42
☆、旱魃落魄焱災隱
每天氣納百穴,運轉一圈又一圈,需要耗費四五個時辰。這個樣子，一天下來根本做不了別的事情。妲己早上起床,吃了東西之後開始修煉，修煉完了吃晚飯，吃完晚飯發會兒呆，就到了睡覺的時候。
「回來已經過了一個月。」摸著自己的臉頰，白皙並且光滑圓潤，紅潤而有彈性,已經完全沒有病弱的樣子。
「大姐此刻看上去很好了。」喜媚看看手裡的牌：「唔,東風。」
妲己摸牌，笑眈著楊戩：「這回再不讓我出去了吧？」
楊戩笑道：「喜歡出去,我陪你出去就是了，只可惜不是春日百花盛開，否則再去花海，你可喜歡？」
「酸酸酸，肉麻死了，可還有我們這些外人在呢。」喜媚立刻大聲說。
孔宣甩出一張牌：「隨他們，你還不習慣？」
「碰！我可不像你這只孔雀，那麼厚臉皮。」
「說起毛厚，我比不上你。」孔宣頭也不抬地說。
「死孔雀，你說什麼！」喜媚立刻炸毛。
孔宣看看她打出來的牌，淡淡道：「糊，打牌的時候要專心些。」
喜媚被氣得夠嗆：「大姐你看啊，他欺負我！」
「你們倆一天打上一百二十遍嘴架，我才懶得管。」妲己洗牌，靠在椅子上的樣子一樣懶洋洋的。這樣也不錯，打打牌聊聊天，如果外面沒有那些糟心的事情，那麼這樣的日子還真不錯。
「明日我要去郊外走走，你們誰陪我去？」
「我去！」喜媚立刻說：「大姐，你去做什麼也不說帶著我，這次我一定要跟去。」
「傻丫頭，你不在這裡，誰替我坐鎮後宮？這裡如果出事，那我在哪裡都不安穩。」
喜媚鼓起嘴巴，知道妲己是為她好才不帶著她，也不好說什麼。
「我自然要跟去，孔宣你可要去嗎？」
「我對大旱沒有興趣，但據說旱魃是上古災神，出現之處必定生靈塗炭，法力極強，倒是可以會一會。」
妲己暗笑，這就是去了？嘴硬的傢伙。
「今夜就走，免得白日裡有人來找我的麻煩。」
「你是說聞仲？」
「他慣愛找我麻煩的，我總不能自己再給自己添亂吧？」妲己攤開五指，掌中出現一個氣旋，引得整個屋子的空氣跟著飛速轉動了一圈，強大的氣流。
她露出滿意的神色，自從內腑的傷勢痊癒之後，她的狀態就越來越好，如今已經可以操控體內強大的力量，達到以前無法想像的效果。
夜色下萬籟俱寂，除了蟲鳴聲什麼都沒有。妲己閉著眼睛傾聽良久，帶著難得安詳的神色。
「怎麼？」楊戩在她身後輕聲詢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蟲鳴的聲音很好聽，不好好聽聽實在可惜了。」幾千年以後喧鬧的都市，哪裡有這種動聽的聲音呢？
「你總是這樣感慨頗多，小心對身體不好。」楊戩解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膀上。
妲己抬頭笑了笑，神色極為溫柔：「我有你在身邊，會有什麼地方不好呢？」
「身體，沒有不舒服？」
「……一點點吧。」妲己伸手拂開髮絲：「這天氣燥熱，就算是夜晚，也會讓人覺得心情不舒爽。」
「你倒是不只知道談情說愛，過來看。」那邊遠遠的孔宣突然開口。
楊戩和妲己立刻走過去，看到地面上有一塊塊焦痕，比人類的腳掌稍微小一些，似乎是什麼生物留下的。
「比起腳印更像蹄子呢，旱魃……不會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生物吧？」
「又說奇怪的話，沒那麼誇張。」楊戩蹲下摸了摸：「向著那邊去了，速度不慢，腳印很深。」
「這倒是有趣……我們去追追看，弄不好會發現好東西呢。」拉著楊戩，她對孔宣揮了揮手，第一個追了過去。
這叫藝高人膽大，還是叫做偏往虎山行？到現在仍舊有人在暗處監視他們，那種令人厭惡的視線從未消失，自己能夠察覺到，妲己必定也能。
無視嗎？這倒也是個好法子。
三人兩前一後追在痕跡後面，看起來似乎很匆忙，卻正好成掎角之勢，讓外人就算想動手，也找不到動手的機會。
繞著王都郊區走了半圈，一直追到一片樹林裡，那痕跡的幅度才開始變小，也不知是有什麼目的，還是單純累了要休息。
妲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身形慢慢變得疏淡，乘風便飄了過去。
楊戩和孔宣對視一眼，都帶上了些無奈的神色。他們又不是做壞事，幹嘛這麼偷偷摸摸的？真是惡興趣。
不過偷偷摸摸，自然也有偷偷摸摸的好處，至少能看到最真實的一面。
樹林中間有一塊空地，完全是被燒出來的地面，黑乎乎全是焦土。一個青色的怪物在這片空地上徘徊，低著頭呻吟著，偶爾仰起頭大聲呼號。
這時候便熱氣蒸騰，四周焦黑得更加厲害。
三人對視一眼，這樣子看起來倒像是真的旱魃，而這裡就是這只旱魃的棲息地。
妲己打著手勢，三個人後退了一段距離。
「真奇怪，這只旱魃倒像是有恃無恐的樣子，這裡是王都附近，高手如雲，她當真不怕？」
「我看她倒是不怕，否則也不敢在這裡暫居，你可要動手？」孔宣例行公事一般問。
「暫時不急……你們剛看到了，這只旱魃是女的，倒讓我想起了一個傳說。」
楊戩挑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旱魃本名女魃，是天女，上古之時還沒有天界之主和如此森嚴的制度，天界是一塊樂土。但是卻有一個囚禁犯人的地方，應龍一族的族長便囚禁在那裡。女魃偶遇應龍，一見傾心，隨他下界，參與上古之戰，誰知道受到詛咒，才變成怪物，傷心離開應龍，為禍世人。」
「那應龍呢？」
「……死在上古之戰了。」妲己露出一絲感傷的神色：「我在軒轅墳下只看到過他一次，沉默寡言的，也不和他人說笑，只怕還是在為自己的愛人傷懷吧？倒是真心真意。」
「你這種說法，是不想對付旱魃？」
「這倒不是……沒有那麼簡單。上古的人，靈魂不受地府保護，一旦成為怪物便會逐漸喪失神智，到最後，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妲己繼續道：「但我不想殺她，以如今的力量倒是可以試試看，你們兩個幫我掠陣吧，我去制住她，然後再說其他。」
「若她不是你說的女魃，便殺了。」楊戩摸了摸她的頭：「若是罪魁禍首，這個東西就留不得，不管她如何可憐。」
妲己勾起嘴角：「我知道，若不是應龍前輩的愛人，我也不會留著。」
旱魃猛地抬起頭，踩在焦熱的土地上，是二男一女，都是豐神俊朗的人物。這幅模樣似乎更加激起了她的怒火，她低吼了一聲，身體躬下，蓄勢待發：「你們是誰！」
妲己皺眉，這粗噶聲音當真是難聽，就跟鐵棒絞著碎石一樣，若真是女魃，還真可憐。
「殷商王后……蘇妲己。」妲己冷冷回答：「王上祭天之後，大旱還沒有緩解之象，我便覺得不對。果然……你就是那罪魁禍首嗎？」
旱魃輕嗤了一聲，低低笑道：「罪魁禍首就罪魁禍首，你又能如何？」
「若是如此，有殺無赦。」妲己順手變出一柄長劍，流光四溢。楊戩翻腕，三尖兩刃刀出現，孔宣則是沒有動作，軒轅劍不會輕易出鞘，既然妲己此舉只是為了震懾，有他們兩個也已夠了。
旱魃仰天大笑，樹木動搖：「殺我？就憑你？那你就來試試看！若是你能在我身上留下半分傷口，我便引頸就戮！」
「好啊，那就試試看。」話音方落，妲己已經閃到旱魃身邊。
旱魃瞳孔立刻緊縮，好快！
切割皮革的聲音傳來，旱魃手臂上多了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跡，很快就消失無蹤。
「哎呀？」妲己意外。她知道旱魃不好對付，這一下並沒有手下留情，卻沒切到肉嗎？
旱魃接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心裡也是驚駭。這個王后的修為不淺，如果不是手裡沒有好武器，自己真的會受傷。
妲己再去看自己手裡劍的時候，已經磕了一口子，如果繼續去砍旱魃，絕對會崩斷。
「切~法寶一堆堆，偏沒有個趁手的武器。」隨手將劍扔到一邊，妲己又開始撫摸自己的手臂：「我記得是有一個的，還正好是他的東西……啊！在這裡了。」
她又抽出一柄劍，這柄和方才那柄全然不同，甫一抽出便有龍吟之聲，劍身周圍隱隱祥雲纏繞，長劍略彎，金色長龍攜刻在半邊劍身，大張的龍口正是劍柄的護手。
妲己劍身一挑，斜斜指向旱魃：「如何，你可還要讓我再試第二次？」
旱魃卻被嚇到了，或者說只是失魂落魄？她盯著妲己手中劍，眼神一瞬不瞬，原本兇惡的表情也不見。
妲己看著，心中確定了她的身份，輕喚一聲：「女魃。」
女魃的身體一顫，突然絕望淒鳴，雙手緊緊壓住臉，痛苦哀嚎，醜陋的身軀不斷抽搐。滾滾熱浪噴了出來，一波又一波，宛若真火。
三人不想硬抗，立刻後退，遠遠還能聽到那淒厲的嚎哭之音，除了絕望竟然再無其他。
妲己搔搔頭，無辜地看向楊戩，她只想點撥一下這個女人，怎麼就炸了呢？
「看來今日你在說什麼已然無用，走吧。」
妲己聳肩：「只好走啦，她還真是激動，我還沒說什麼……不過不能就這麼離開，再跑了沒法找，既然已經開始，總不能半途而廢。」
也不知道她把東西都藏在哪裡，左掏一下右掏一下，便掏出了八面旗子，飛速繞著這片樹林轉了一圈，插在八方。然後拿出畢雨幡，遠遠往空中一扔——旗幡滴溜溜旋轉，像把傘一樣張開，八個角正對八面，樹林內立刻變得清涼無比，壓制了火焰之力。
「你以為這樣便能封住？」孔宣四周看看，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呵呵……當然不會。女魃現在的力量極強，雨師親來都封不住，更何況是我這個借用法寶的？只是壓制而已，她若懂我的意思，若是心中還有一份情，自然不會離開。」
「有情又如何？如今她這般，必是有情也無法延續。身為仙女，昔日必定風華絕代，沒想到如今也落得如此境地。」妲己撇嘴：「你若擔心，何不去安慰安慰她？我們楊二郎如此豐神俊朗，想必無論什麼樣的女人都能滿意的。」
楊戩愛看她吃醋，自然也愛哄她：「可惜，我只看得上最好的那一個，卻看不上別人。」
孔宣輕咳一聲，冷冷道：「陣法未完。」
妲己吐吐舌頭，回身掐訣做法，將陣法補全。
當她開始佈陣的時候，裡面的聲音就已消失，可是一直到陣法完結，徹底籠罩這塊地面，裡面一樣寂靜無聲，女魃並沒有出來。
「也是個倔強的，難怪……」妲己揮揮手：「走吧，這裡沒我們的事情了。」
朝歌的一切有條不紊，妲己病癒後更是如此，但此時此刻，西岐卻有一場大風暴。
伯邑考面色凝重坐在主位，而姬發坐在他下首，神色焦急。
「大哥，你好好考慮我的話，我說的是真的！紂王如今這等昏庸無道，對諸侯屬地的壓制也越來越強，若是大哥再不未雨綢繆、先發制人，待到殺身之禍臨頭就晚了！」
「夠了！」伯邑考斥道：「發，你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雖然大王近些年稍有昏聵，但也未作天怒人怨之事。王后娘娘慈心，眾臣盡忠效命，朝政仍穩，又有哪裡不妥了？再者說，就算有所不妥，為人臣子者可以無所作為，但若連忠君愛國四字都做不到，呈論其他？這話萬萬不可再說給我聽！」
「大哥！若非無法可想，弟弟也不想這麼做，莫非大哥願意整個西岐死無葬身之地，只為這愚忠之心？」
伯邑考看向姬發，目光逐漸冰冷，又看向和他同來那幾位臣子，其中竟包括了南宮適和散宜生這兩位重臣。
他淡淡開口道：「你便是如此說服幾位大臣，同意養兵屯武、等待時機之策？甚至……還在知會我之前。」
姬發的神色稍稍有些不自在：「大哥別這麼說，我知道這點弟弟有錯，但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大家好，而不是大哥好……伯邑考輕聲道：「發，你當真長大了，大到已經有野心了，可是我是你哥，做哥哥的只會護著弟弟，我又怎能怪責於你？」
姬發臉色更難看，低下頭，掩藏起自己的冰冷，還有那一絲愧疚。
伯邑考再次轉頭：「可是你們……發還年輕，有些想法難免糊塗，你們也糊塗了不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身為臣子理應如何，你們不曉得？」
大臣們立刻也都低下頭，不敢說話。
「只因原本的日子太過安逸，如今稍稍被四海之主為難，就起了不臣之心，難道是理所當然嗎？給自己找了幾個理由，便以為是正義之行，這不叫自欺欺人？百年之後千年之後，我還不想背上千古駡名。」
於是齊刷刷的，一群人都只能看到腦袋瓜。
「話就說到這裡，你們自己好好想想，萬望不要讓我失望。」
他離開之後，再看著姬發，大臣們雖然不好顯示出來，卻都有了責備的神色。這次他們的確是聽信姬發之言，才會來到這裡，想要說服伯邑考。現在想來的確是魯莽了，這不是害他們的侯爺入不忠不孝之地嗎？到時候身為西伯侯的伯邑考遭萬人唾棄，他們又有何顏面見人？
姬發看出他們心中的意思，默默走開。當初說的好好的，如今被伯邑考訓斥了，便都怪到自己身上來了？他們倒是覺得大哥說的有理，可是在自己看來，大哥完全就是婦人之仁！說了這麼多，竟然從頭到尾沒有脫離忠君愛國四個字。
忠君愛國？那也要這個君主值得忠心才可以，紂王這樣的君主有什麼可忠心的？現在殷商風雨飄搖，西岐卻甚得民心，正是揭竿起義的大好時候。
唉！可惜自己怎麼就有這麼一個不識時務的兄長？再這樣下去，只能眼睜睜看著錯失良機了。
貴人睜開眼睛，冷哼道：「真會做夢，不是真以為只要他出手，這個天下就是他的了吧？」
伯邑考剛剛走進來，就聽到這麼說，納悶道：「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說你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弟弟。他還真是什麼都敢說，自己嘟囔了不少。」看伯邑考無奈苦笑的樣子，她試探道：「妲己姐可是說過，若姬發太不聽話的話，可以——」她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
伯邑考想了想，搖了搖頭。
貴人咯咯輕笑：「你這麼顧念兄弟情義啊？」
「倒不是情意，他這麼算計著我，分我的權力，本來有點兒情意也耗沒了。」伯邑考冷冷開口：「只是留著他還有用，他可以煽動群臣，有些事情我不願意做的，他會去做，也免得我落下不好的名聲。」
「你……你變精明了。」王貴人納悶。前一陣子他還笨笨的，一臉蠢樣，不是舞風弄月，便是自彈自唱，最討厭政治，最不擅長勾心鬥角……
「我總不能一直都是如此，讓我的妻獨立扛起一切吧？」伯邑考將他摟過來，輕聲說道：「或者你不覺得累，但我也會心疼。你要伴我一生一世，我自然要好好待你，而不是讓你只為了這些事情操心。」
王貴人窩在他懷裡，有些不自在，最終卻也釋懷。大姐說過，這個男人和別的男人都不同，所謂的不同也許就在這裡吧？就像紂王，他對大姐的幫助表現得理所當然，整日吃喝玩樂，一點也不知體貼。男人不都是如此嗎？或者放任自流，樂得輕鬆，或者擔心大權旁落，最後連枕邊人都不信任。
互相扶持，相濡以沫……這話是自己臨走時大姐說的，她那時還覺得不切實際。現在看來，卻是自己的幸運。能找到一個肯相信自己，並且和自己並肩作戰的男人，是每個女人的幸運吧？
唔……現在看來，楊戩倒是不那麼討厭了。那也是一個可以信任大姐，並且與她同甘共苦的男人呢。
一個小小的噴嚏，打完之後，楊戩揉了揉鼻子。
「誰在想你？」妲己笑著走過來。
「我看是你的妹妹在咒我才對，比別人想我更有可能。」楊戩攬過她：「你穿黑色也很好看。」
「免得招搖。」看看時間，妲己道：「孔宣說過，今天不一定會來，我們先去，是該找這位旱魃小姐好好談談了……」
☆、情感女魃兩心分
路上,妲己地給楊戩一些資料：「你看看這個。」
楊戩翻了一下,是西岐那邊傳來的消息，大多數是關於姬發。
「這個姬發……心不小，而且似乎也有實現的能力,如果不是上頭有一個兄長壓著的話。」
「你也覺得如此是不是？呵呵……當初選伯邑考算是對了,如果不是他的話，現在的西岐就該派兵征討了。」妲己點了點其中一句話：「你看，『臣子自然應該盡忠，但應該對值得的大王盡忠效力，才不會讓自己的一生虛度』，說得多好~卻忘記只有選擇臣子的君王，哪裡有選擇君王的臣子？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也不過是包藏禍心而已。」
「你也犯不著生氣,西岐有伯邑考和王貴人在，不會出大問題，你要做的事情已經很多，偶爾放權給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這個我知道，只不過貴人是我妹妹，她獨自一個人在那邊，多少我總有些不放心麼，也想著能幫幫她最好。」
楊戩微笑道：「你對這兩個妹妹當真在意，不過她們也是好的，不會給你添麻煩，還能幫忙。」
「嗯嗯，這也是我最開心的……」妲己突然停住腳步：「二郎，你有沒有感覺到……」
楊戩點頭，火氣極強，妲己做了封印，按理說不該如此。
快走幾步，便看到封印仍在，只是畢雨幡的光芒相當黯淡，閃閃爍爍，幾乎從天上掉下來。
妲己一愣：「女魃的力量怎麼可能那麼強？」
「或許是因為她衝擊結界？你當初佈置時並未太過仔細，若是有意掙脫——」
「那早就跑了，怎麼還可能留在這裡？」妲己招手，畢雨幡落在手裡，輕輕顫了一下就沒了動靜。
妲己撇了撇嘴：「要養很久呢，真是心疼我的寶貝。」
「反正也是雨師給你的，無所謂。」楊戩打開撲面而來的熱浪：「小心些，女魃還在裡面，但似乎有些不對勁。」
「嗯……她似乎控制不了了？」
加快腳步，在沒有看到女魃之前，他們先看到了滿地鮮血。
女魃已經不成樣子，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抓破了，露出猙獰、覆蓋著青麟的皮膚。她掙扎痛苦掙扎，卻不肯讓自己發出聲音，爪子四處亂撓，身上的傷口都是自己抓破的，暗紅發黑的鮮血四處飛濺。
「她這樣不成！」妲己立刻上前。
「危險！」楊戩將她拉回來：「在那裡呆著。」
摺扇變成三尖兩刃刀，他直接揮了過去，毫不留情。女魃正在痛苦的時候，對危機的感應卻未減弱，回手反擊，兩人很快打成一團。
妲己摩挲著畢雨幡，凝聚力量，水元之力越來越強，不斷壓縮，最後凝聚到一點。楊戩那邊則是疾風驟雨不斷壓制，終於將女魃壓在自己的刀下，一瞬間無法動彈。
妲己抓住機會，一道水箭噴了出去，正中女魃的胸口。女魃的身體慢慢倒下，終於一絲力氣都不剩，火元之力也徹底消散。
「呼……」妲己慢慢走過去，蹲□為女魃把脈。可是入手卻沒有脈搏，細細查探，身體內部左沖右突，也跟本不是正常脈相。
妲己攤手：「沒辦法，這根本和人的脈象不同。」
楊戩額頭上閃過一絲光芒，第三只眼神目如電，在女魃的身上溜達了一圈。
「體內有大量毒素堆積，恐怕是一時發作才會如此。」
「毒？也難怪，她是受詛咒才會到如今模樣，體內有毒也不奇怪。」妲己放開手，然後嘻嘻笑道：「楊二郎，你要不要抱著她走？」
「這個帶回宮中，你就不用消停了，別胡鬧。」
「這倒是……那也不能留在這裡，應龍雖然平日不多說話，卻也算對我不錯，我總不能把人扔下，任其自生自滅。若是沒看到她這麼痛苦的話……」搖了搖頭，自己畢竟不是狠心的人。
「你這樣很好，我很喜歡。」楊戩突然說。
妲己抿了抿唇，臉色微紅：「你平常可不怎麼說這個話。」
「想說就說了，莫非我還要逆著自己的心思。」楊戩蹲□摸了摸，脖子後面還有胸口，然後一掌拍下去。
妲己閉了閉眼睛，這一巴掌拍得真結實，要是個正常人，只怕會骨碎筋折。
女魃立刻睜開眼睛，帶著迷茫的神色，慢慢才開始恢復。再看到蘇妲己和楊戩，她沒有了那麼深的敵意，不過也是冷冷冰冰的。
「你們還來做什麼？」
「你知道我們會來，我也知道你不會走，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假惺惺呢？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有沒有大礙？」
女魃閉上眼睛：「這點不必你來操心，現在我不想殺你，你走。」
「可是我卻不能扔下你不管，否則的話應龍豈不是要傷心？我可以不管你，卻不能不管他啊。」
女魃終於再次睜開眼睛，淩厲之色再現，在被叫出自己的身份之後，應龍的名字顯然更加刺傷她的心。回憶這份愛情讓她痛不欲生，可偏偏是這帶著甜蜜的痛楚支撐著，她才一直活到現在。如果沒有了，如果應龍當真拋棄她這個醜陋的怪物，愛上別人……
那自己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或許略有遲疑，但她還是問出了口：「你是他的……什麼人？」
「晚輩。」妲己簡單回答。
女魃冷哼：「你當我無知嗎？以你的修為底蘊至少活了五千歲以上，五千歲……當今玉帝成為三界之主才三千七百年，上古眾神之戰時，就算你未曾修成人身，也必然已在這世間遊蕩。那時他年輕，怎會是你的後代？更何況……你只是一隻狐妖而已。」
「呵呵……不愧是那時候的天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不過我從未說過我是應龍的後代啊。在入宮之前，我久居軒轅墳，後來種種巧合……我不是『他』的後代，而是『他們』的後代。」
縱使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對於某些事情女魃也能多少知道點兒，聽見妲己這麼說，喜極而泣，目中留下一絲鮮紅的血淚。
「是……神農氏？真的是……」
只提到神農？妲己立刻反應過來：「神農前輩能夠治你的詛咒，是不是？」
女魃根本無法思考更多，只能胡亂點了點頭。
張了張口，妲己看向身邊的楊戩，看著她這麼開心的樣子，要怎麼和她說呢？
楊戩拍了拍她肩膀，轉身對女魃道：「現在已然不可能，神農氏已經沉睡。」
「沉睡？」女魃一愣，突來的大喜大悲讓她無法反應，過了許久，空洞的腦海才反應過來楊戩說的是什麼意思。
沒有希望，沒有希望……自己不是早就絕望了嗎？還在期盼什麼呢？還在奢求什麼呢？從頭到尾就沒有半點希望啊！！！
眼見著火元之力再次湧動，女魃的身體突然迸出血來，本來就已身受重傷，此刻更是幾近經脈俱斷的樣子！
妲己來不及想別的，塞給女魃一顆九轉金丹，手掌緊緊壓著她嘴巴讓她吞進去，然後反手一耳光，大力抽在了她臉上。
不管身為天女還是妖物，女魃和很多人打過架，卻從來沒有被人打過耳光，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也打斷了那絕望的瘋狂。
妲己冷冰冰開口：「冷靜了？真是不爭氣！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還指望著誰來幫你？」
「珍惜？」女魃大笑：「哈哈哈哈……珍惜！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麼可被珍惜的！」
「是很恐怖，那又如何？還相信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有未來，你連自己都不信，讓誰來信你？旁人信你，也要你值得。同樣……」看看她這副樣子，妲己下了一副猛藥：「愛人也是如此。你這樣，只是為你的愛人抹黑而已，任何事情都有理由，糟蹋自己的人卻是最不值得愛的。」
女魃幾乎縮成了一團，她抱緊自己，身體不斷顫抖，終於嗚嗚哭了起來。這是自最初以來，她最肖似人類的哭聲，以這種方式發洩出心中的不安恐懼。
妲己安靜聽著，直到哭聲漸低，她才伸手，慢慢拍著女魃的後背。
「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都會有解決的方法。」
女魃抬起頭，那張臉龐不扭曲的時候，竟然也不那麼猙獰，隱隱約約，能看出昔日姣好的容貌。
「跟我來吧，我在郊區給你安排一棟別莊，你便住在那裡，我再慢慢和你說其他事情。」扶起她，妲己柔聲道：「炎帝前輩的事情不簡單，但我想你能幫我對不對？有了你的幫忙，我相信我們可以喚醒神農前輩的。」
女魃閃過一絲疑惑，但沒有追問，也沒有掙脫妲己的手。
或許……她真的想感激這個女子。她的一番話，讓自己有了一點點奢求的念想。也許，就算只是也許而已——她是否能夠抱著這樣的希望？
安頓好女魃，回到宮中，妲己立刻撲向自己柔軟的床鋪，直接把腦袋埋了下去：「累死我了！」
楊戩好笑：「誰讓你身體剛剛痊癒，便到處亂跑。」
「我若是不亂跑，豈不是要錯過很多東西？這次女魃的事情就不錯，很完美不是嗎？」
「你若真能讓她變成人形，才是完美。否則的話，一樣是為禍天下的旱魃。」
「總算暫時困在莊子裡面，用結界封印，不至於洩露力量。」妲己推開窗子：「你看，天陰了呢。」
旱魃住進別莊之後，天色立刻開始陰沉下來，烏雲一片片聚集，雖然似乎很勉力的樣子，但的確有下雨的趨勢。
「希望這場雨……」楊戩湊近她，輕聲道：「不會落下來。」
妲己撲哧一笑：「嗯……果然還是你瞭解我。沒錯，這場雨不會下才是好的。或許這便是殷商動搖的開始……我已經告訴伯邑考，開倉放糧，在紂王荒淫無道、四處搜羅美食美女的時候，正是西岐籠絡民心的大好時機。」妲己閉了閉眼睛：「大好時機……我也該做些事情才成。」
楊戩在旁邊默默看著，微微皺眉。他知道，自從手臂上有了金色的字元之後，妲己的異樣並非自己的錯覺，她改變了，並且還打算去做某些事情。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苦苦掙扎，只為了生存那麼簡單。
妲己轉頭，正巧對上楊戩凝重的神色，於是笑道：「怎麼啦？這麼看著我。」
「…………我自然要盯緊些，否則麻煩越來越多的話，說不定哪一天你就被什麼東西叼走了。讓我哪裡找去？」
妲己含嗔白了他一眼：「盡說傻話。」
楊戩掛著笑容，將她攬在懷裡，沒有再多說。
不要離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好，怎麼做也都沒關係。只要她還在，不會到他無法觸及的地方去。
入夜，妲己雖然身體好些了，每日仍舊睡得很早。楊戩許是白日裡思緒太多，到了晚上竟然睡不著。他在妲己身邊守了一會兒，便披衣起床，打算出去走走。
他不知道的是，他起床之後，妲己在帳幕裡也坐起來，咬著嘴唇坐了很久。
她也不想隱瞞楊戩，可不知道怎的，有時候話到了舌尖又吞了回去。也許是眷戀太過濃重的愛意，也許是因為楊戩的身份，幸福如此濃厚，不安卻如影隨形。想說卻無法說，內心有一個地方堵得嚴嚴的，壓抑得很。
太幸福的時候總會突如其來讓人覺得害怕，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走在月光下，穿梭在斑駁的暗影中，連自己的身形都看不清，只能聽到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偶爾雲被吹散了一角，露出朦朧的彎月。
多久沒有過這種時候了？那時還是家破人亡在即，他與倖存的妹妹離散，只能自己四處逃亡，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說出來，吃盡苦頭。
那時給他溫暖的，只有身邊的哮天犬，天空寂靜清冷的月光，還有耳邊如絲柔的風聲。
對了……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自己對月亮稍稍有一點——
想到這裡，他搖頭失笑。當初自己還年輕，幾乎什麼都不懂，成長的雖然飛快，感情一途卻仍舊像個稚嫩的孩子。那只是家破人亡後，對於唯一溫暖的期盼，卻差一點被他當成了愛情的信仰。
還好，在一切懵懂未知的時候遇到了妲己，一個讓自己真正愛上的女人。這份愛很辛苦，讓他原本就很多麻煩的生命更加多姿多彩，隨時都有墜落深淵的可能。連他師父都在勸誡，希望他能懸崖勒馬，他卻偏偏不肯。
這一輩子，也許他便認定這一個女人了，又怎麼肯輕易放手？莫說是懸崖，就算地獄又如何？
「……這要……」
「別慌，我們……」
細細碎碎的說話聲，楊戩立刻停下腳步，藏身在暗處。
兩個匆匆而來的似乎是宮女，不過湊近了，立刻能夠察覺到妖氣逼人。軒轅墳眾妖除了妲己和喜媚，其他都按照吩咐乖乖待在冷宮，一步不出，這倆人是哪裡來的？
「你別說我們怎麼樣了！事情到現在，那只狐妖活的好好的，還是她的王后，我們卻岌岌可危！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想陰謀詭計？還是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吧！」
「你莫著急，沒看我正在想辦法？你想一想，若是拿到瀚海珠，日後我們再無後顧之憂，海闊天空任遨遊，難道你不想？」
「我自然是想的，可是……可是……」左邊女子聲音的宮女搖了搖頭：「蘇王后太厲害了，我擔心……算了吧，我們敵不過的，再者說，那微子啟是否真有瀚海珠都不知道，何苦以身犯險？」
「不管有沒有，我們總要奮力一搏，難道還這樣偷偷摸摸過日子？我不幹！」右面那位宮女竟是男子的聲調：「你看，白梅失蹤，宮內盤查嚴密，肯定是她失手了。既然如此，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
「…………好吧，我聽你的就是。」
原來宮裡還有後援，因為那只被抓的小狐狸一直不吐口，他們還以為在外面、既然如此，那就抓來好了。
剛剛要邁步走出去，腳還沒落下，身後卻一股寒氣。
這感覺危險多了，楊戩立刻轉身，卻見是廣成子，他的大師伯，面色冰冷站在後面。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直到那兩隻妖怪都離開，廣成子才淡淡道：「不要碰他們，跟我來。」
☆、重天之上九霄下
一直走了很遠,風聲似乎更大了，楊戩拂開吹到臉上的落葉,突然覺得奇怪。如今還是炎熱的季節,怎麼風如此寒冷？
轉過身,廣成子看著楊戩,頗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楊戩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的錯,但既然做了,也沒後悔,所以身形仍然筆直：「大師伯安好。」
「安好？虧你能問出這話。」廣成子臉色更差：「我倒是安好,可惜，你的師父不安好，他已被掌教師尊禁足了。」
楊戩一愣，立刻皺眉道：「這並非師父的過錯，師父也曾勸誡過楊戩，只不過我並未聽從而已，掌教師祖為何怪罪師父？」
「楊戩！」廣成子沉聲喝住他的話：「掌教師尊的決定該被質疑嗎？誰都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難道還會冤枉你師父？只是以前你可不會如此不知尊師重道！懲罰你師父，其實就是懲罰你。」
楊戩低下頭，緊緊抿著薄唇，神色僵硬。他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地方就是師門了……
廣成子歎了口氣：「戩兒，你是三代弟子的首座，聰明堅強，資質頗高，所以師伯師叔都對你充滿期待。雖然我知道你身上背著些事情，但你素來是個知道分寸的。可是瞧瞧現在，自從你認識了這狐妖，都做過些什麼事情！」
「此事是楊戩的錯，但……我心匪石，不可轉。」
「荒唐！楊戩，你要為這只狐妖叛出師門嗎？」楊戩知道自己方才的口氣強硬了些，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道：「請大師伯恕罪。」
「算了……我也知道你不會改的，不管我怎麼說。」看著他的神色，廣成子輕聲道：「情之一物我不瞭解，也沒有資格多說。見你如此用心，想必那狐妖對你也是真心，這倒也是難得。只是戩兒……我聽說過你的事情，昔日你去獨闖天界，引得弱水下界，才讓你放棄了復仇的舉動，是為了三界眾生……是嗎？」
「是，楊戩昔日年少不經事，引得生靈塗炭，但是已經儘量補過了。」
「以前你以三界眾生為重，為何現在都忘記了呢？」廣成子似乎多有感歎，面上不掩失望之色。
楊戩悄悄攥緊了拳：「師侄不知……師伯是何意思。」
「這話倒不是我說的，而是你師父讓我轉告你。」
「師尊？」
「正是，你師父說的很明白，說如果你沒有忘記憐憫蒼生之心，那麼就帶著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去三十重天看看。」
「三十重天？」楊戩皺眉：「那裡在天界深處，而且不是向來混沌一片？能有什麼？」
「這個我不知，我也不問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是什麼，戩兒，憐憫蒼生是你最偉大的地方，只希望你不要讓你師父失望，也不要讓你自己失望……」
天濛濛亮的時候，妲己覺得有點不對勁。
睜開眼睛，見楊戩坐在身邊，拿著一個十字星形、中間有顆黑色寶石的項墜發呆。看他那一身衣服，恐怕一夜都沒有睡過。
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怎麼啦？這不是天眼嗎？出了什麼問題，讓你這麼坐了一夜……」
「沒什麼，我吵醒你了？」妲己搖頭：「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就醒了，不是你的原因。可能做了什麼夢吧……不記得了。」
收起天眼，楊戩將她摟到懷裡：「離天亮還早，能睡再睡一下吧。」
妲己埋首在他懷中，搖了搖頭，臉頰蹭著柔軟的衣襟：「不睡了，還有半個時辰就要上朝，睡不好。倒是你，有什麼很棘手的事情嗎？」
「也不是棘手，只是不明所以，師父托人帶來了兩句話，我怎麼想都想不通。」妲己一腦袋問號：「什麼話？」
「說……讓我去天界看看。」楊戩對她笑了笑：「我想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急，待你這邊的事情解決了，我再去天界看看就是了。」
妲己點頭，楊戩向來視天界為無物，出入自然，不必擔心。只是他剛剛看著天眼，自己才覺得不對勁。天眼……
「二郎，這個你還是自己收著，不要給我做禮物。天眼的來歷非常，將來必定大有用處，你是天眼的主人，別辜負了。」
楊戩再次取出天眼，晃了晃，懸掛在指端：「可是……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身外物，有了法力，俗物一堆一堆……只有這個還有意義，可以重於生命一樣……託付於你。」
妲己柔柔笑了，抬首吻他的嘴角：「我有你，這就足夠，你以為我還需要別的什麼嗎？」
時光飛逝，第一場雨終於下了起來，雖然不大，而且旱期如此之久，也沒什麼用處，但好歹安撫了即將暴動的民心。隨著妲己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起來，也沒那麼容易疲憊，於是壽仙宮又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奏摺。
「這是什麼東西？這種玩意聞仲竟然也扔給我！」又是一本奏摺扔了出去。
楊戩瞟了一眼，似乎是哪裡因為下了雨，所以上表恭賀的奏章，的確很無聊。
妲己拿起第二本：「這本是北伯侯崇侯虎，阿諛奉承，不過還算言之有物，他說東邊兒打算造反了。」
楊戩拿過來看：「東伯侯父子雙雙死於朝歌，造反也實屬平常事。你不是已經有所應對？」
「這個自然，探子我已經派出去了，對方似乎很喜歡他們，很快得以重用。至於派出暫時執掌東地內務的臣子……那些都是炮灰，就算被殺也沒什麼關係。」妲己開始在桌子上翻找：「我記得在這裡，那個……對了！就是這個東西。」
「什麼？」楊戩走過去，卻看到一面鏡子。
「千里傳訊的法術，我做出了幾面鏡子，以免貴人萬一有什麼事情，無法聯繫。」拂過鏡面，鑲上一顆晶石，那邊立刻有了反應。
「大姐？你怎麼會突然找我？」
「呵呵……在那邊的日子過得好不好？伯邑考對你好不好？」
王貴人的臉色微紅：「他還好啦，就是纏著我說要生個寶寶，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不能生……討厭死了。」
妲己笑個不停：「倒是很甜蜜嘛，不過我要給你們找些事情做了，不怪大姐吧？」
「這個當然，等一下，我去叫伯邑考過來。」
王貴人興致勃勃，伯邑考卻顯得很狼狽，頭髮不太齊整，衣服同樣，下巴上還有點兒胡茬。
「你……就這樣子和貴人在一起？」妲己搖頭：「我妹妹的承受能力變強了……」
「別笑我了，最近西岐的事多，阿發又再我身後搞鬼，忙得我焦頭爛額。」
「我來幫幫你，你就不會那麼忙了。」妲己快速把東邊造反的事情說了一遍。伯邑考欲哭無淚，這是幫忙嗎？這是給他找事才對。
「大姐，我這邊是西邊啊，你讓我去東邊討伐叛黨？」
「只有你有征討之權，你若不去，難道要我放權給別人嗎？手邊的事情先放下吧，準備這件事。」
「是……」伯邑考可憐巴巴看著身邊的王貴人，幫忙說說？
王貴人轉過頭，咳咳咳，既然是大姐的決定，她想還是聽話比較好。
「瞧你那樣子，還是一國之君呢，丟人不？我又不是讓你去，讓你弟弟去。」
「發？那樣更不成，這豈不是縱虎入山林，等著他來反撲一口？」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讓姬發去就是，她一定會滿口答應，以求自己能夠聲望更盛。」
「這是自然啊，到時候你讓我怎麼應對？」
「根本不用應對，這便是我要的。」妲己輕笑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想要立大功，還要得人心？哪有那麼容易。便先讓姬發做個美夢，我會讓聞太師作為監軍跟去。到時候，恐怕等待他的就不是美名了。」
「你還真陰險，王后娘娘。」伯邑考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了，要給阿發帶多少軍隊較好？」
「東隅是個大地方，兵將帶少了也不夠用，就五萬吧。」
伯邑考無語，五萬……是多嗎？
「呵呵……你別在這裡發牢騷，帶兵的又不是你。若是給他太多兵馬的話，說不定姬發在外面就直接改朝換代了。」妲己輕聲道：「你只需要待在西岐，什麼都不要做，大肆行善，並且時不時發表一番言論斥責一下姬發，讓他記住得饒人處且饒人，就夠了。」
賢良的名兒是伯邑考的，惡事則是姬發做的，多好的結果？
「王后娘娘，您真是記仇。」伯邑考實話實說。
王貴人疑惑：「那個姬發惹過大姐嗎？」
「這個……呵呵……」伯邑考看了一眼鏡中的妲己。這是他們兩個才知道的事情，從歷史上知道，姬發攻破了朝歌之後，對蘇妲己那是毫不留情啊。
「我去準備一下，又要打仗了……」
「大戰還在後面，如今是多事之秋，貴人，你看著點你相公的身體，起碼三年之內，他不能倒。」王貴人立刻點頭：「大姐放心，只要有我在這裡，必然會督促他的！」
伯邑考嘴角抽搐：「貴人……王后娘娘的意思是，讓你照顧我的身體。」
「身體好了不用做事嗎？」貴人掄起拳頭捶。
「做！當然做……」
事情交代完，妲己也不打擾這兩人恩愛耍花槍，關閉了傳音鏡。
「姬發帶隊，這一戰是否勝利就不重要了，本來你和孔宣跟去一個我更放心，不過我看，最近你們都不打算離開我身邊了是不？」
「這個自然，你的身體漸好，不能功虧一簣。」摸摸她的頭，楊戩道：「不過我也不會圈著你了，你可要把聞仲叫來？」
「不，晚一點我親自去拜訪他。」
「蘇妲己，你又闖進我的臥房！」聞仲披衣下床：「這次還帶了個人！」
「都是熟人，你真害羞。」妲己笑嘻嘻坐下，托腮看著他：「聞太師，你有沒有興趣暫時離開朝歌，去另外一個地方？我保證，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聞仲立刻道：「朝歌動盪不堪，我不可能離開，你不要想了。」
「可是如果你不去看著的話，說不定姬發有什麼小打算，殷商就要滅亡了哦。」
「胡說！」聞仲驀然沉下臉，然後才反應過來妲己的意思：「什麼叫姬發的小打算？」
「那個奏章你不是該看了嗎？東隅造反，既然賜了西伯侯白旌黃旄，那就讓他去好了。你也說了朝歌動盪，不宜派兵。不過只交給西岐我也不放心，聞太師不肯去做監軍……難道你放心？」
「你……又要打什麼壞主意？」
「哪有？聞太師把我看得真壞呢。」妲己托著腮輕聲笑道：「那你去不去？你若去的話，我便告訴你我打了什麼壞主意。」
西岐嗎？的確不是能讓人放心的，相比之下，這只狐妖反而好得多。
「你的身體痊癒了？若是我離開，你再說朝歌有什麼事情，別指望我會回來。」
「從來就沒指望過，那你是去咯？」
聞仲抖了一下腦袋，算是應承。
「呵呵……其實很簡單，看著點姬發，他必定會有一些鬼把戲，做的好事想辦法安在姬伯邑考頭上，壞事讓他自己扛著。不過記得把自己洗清，別被拖進去。」
「姬發？那是西伯侯的次子，幾乎沒有來過朝歌，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怎麼人人都問我這話？他沒得罪我，不過未來的某一天會得罪我，所以我還是未雨綢繆吧。」
聞仲的眉頭皺緊：「西伯侯素有賢名……」「你也會說西伯侯素有賢名，那名聲是姬發的嗎？就算是現在，賢名也該是在伯邑考身上才對，
而不是他這個狂妄自大的次子。聞太師，天可憐見的，你腦子真是有點鏽住了。」聞仲瞪了他一眼：「西伯侯兄弟和睦，若是對付姬發，和對付西伯侯有什麼兩樣？」
「和睦啊……我怎麼沒看出來？反正你去就是了，我害誰也不會害你。有些事情還是要用自己的眼睛看，都讓我說有什麼意思？」
聞仲是不明白妲己的意思，不過還是點了頭。
回到宮中，孔宣已經等在那裡，扔給妲己一樣東西：「這個是你要的。」
「這麼快就拿回來了？」妲己拿在手裡，立刻感覺到徹骨冰寒：「果然是好東西，有了這個，起碼女魃暫時不會再因為劇毒發作而痛苦。」
「你對她倒是好。」孔宣諷刺道：「只等著對方對你挖心掏肺吧？」
「倒是不必挖心掏肺，像你這樣就很好，你不是為我所用？」知道孔宣諷刺她想利用對方才表現出色，妲己立刻回嘴。
孔宣冷哼一聲，甩手走了。
「你先洗個澡什麼的，也該睡了。」楊戩柔聲道：「我去問問孔宣，你和女魃接觸到底有沒有危險……」
孔宣走得並不快，也聽到楊戩的話，見他果然趕來，輕聲說道：「你倒是真擔心她，其實她的身體無事後，已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自己便不留下了，要做的事情很多，還要修煉，哪能一直守著一個女人？
「沒辦法，誰讓我不放心呢？不過……恐怕我要託付你幾日。」
「你們兩個的麻煩就沒停過，這次又要去做什麼？」
「我要去一趟天界，三十重天，或許不是短期能夠回來的，妲己的身體還有半個月左右能夠徹底恢復，本來我可以等一等，但是這件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
所以說，肯定是招惹了麻煩。不過三十重天？那裡他去過，除了一片混沌還有什麼？
「你不必特意叮囑我，妲己貫來會給我找麻煩，有了事情她會不來找我？就算不想幫，這女人也能把事情引到我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
說走就走，楊戩第二天便離開，還特意叮囑妲己不必擔心。
「天界不是什麼龍潭虎穴，我當然不擔心這個，我只是覺得怪怪的……」皺著眉，妲己輕聲道：「楊戩的態度怪怪的，說是他師父傳的話，但表情很差，而且還拿著天眼發呆……孔宣，你活得時間比較久了，知不知道天眼的秘密？」
孔宣搖頭：「天眼一直在天界流轉，最後由現任天帝交給親生妹妹，又傳給楊戩。如果楊戩不知，那就只有問天帝。」
「天帝啊……這個還是算了，等楊戩回來自然能知道。」打個哈欠，頗有些百無聊賴。
「要出兵了。」孔宣突然說。
「是啊，不過這是聞太師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他不會放心……也不肯讓我領兵。」妲己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朝政已經被我把持在手，若是再加上兵權，他就控制不住我了。到時候，若我想當個女皇怎麼辦？他阻止不了，這件事情就沒人能夠阻止。」
「女皇？一個即將滅亡的國家？那你的興致還真好。」孔宣在她背後拍了下來：「沒事了，你已經不需要我説明，可以自行療傷，我走了。」
「等會兒……」妲己勾住他的衣袖：「楊戩讓你看著我吧？」
「你不需要我説明，就算需要，我也不想幫，你自己慢慢想辦法。」
「就算幫一點點啦，陪我坐一會兒，現在我的心情很差。」
「為何？」
「不知道，楊戩不安，因為他不知道我瞞著什麼；我不安，因為不知道他瞞著什麼……」敲了敲腦袋，妲己輕聲道：「我們兩個都像傻子一樣，明明不安，卻顧著對方的心情，不肯去問……」
孔宣看著她，自己不懂感情，也不接觸感情，但是卻不代表當真無法理解。可是就算理解，他也沒有資格說任何話。
於是坐下，將棋盤擺開：「來下盤棋吧。」
悠于 2015-12-20 14:43
☆、桃山見母歧路知
三天之後,大軍開拔,聞仲威風凜凜在最前邊,後面跟著兩萬兵馬。再加上西岐那邊還有五萬,鎮壓叛亂足夠。
妲己親手點燃了火炬，發出出兵的訊號。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你又說這些喪氣的話。」孔宣在身邊輕聲道：「不過,倒是不錯的詩。」
「我自己也覺得不錯呢，況且……誰告訴你，聞太師回得來？」
孔宣微微驚訝,不過面色仍舊平靜：「你只是想對付姬發，沒想到,是連聞太師一起算計了？」
「殷商還有聞仲，就還有一絲希望,這點毋庸置疑。他是最大的助力，也是最麻煩的阻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他，所以……」妲己聳肩：「讓我如何確定他會回來呢？就這樣吧，一切看他的運氣。」
此刻正站在城牆上，能夠俯瞰朝歌，城牆仍舊顯得嶄新，可是在自己前來的時候，卻已經完全沒有了這些痕跡。數千年之後……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一樣會變成傳說吧？只在口中流傳，而非史書工筆，刻畫出虛假的痕跡，一切都如雲煙飄散。到那時，自己是已經變成歷史洪流的一部分，全然不知，還是能坐在某個角落，喝著咖啡，笑著傾聽？
天氣熱起來了……孔宣看看天色，再去看妲己。不知道為什麼，不管是多麼強烈的陽光，似乎都無法驅散妲己身上的寒意，或許是因為她太單薄的關係，總顯得會隨風飄逝。
就算在陽光下，站在雄偉的城牆上，也有一種蕭瑟傾頹的感覺。
突然笑了，這個女人代表的是末路……就一如命運般，末路上的掙扎和努力，所以才更耀眼。
「隊尾離開城門了，回去了。」妲己拉了下孔宣：「看著我笑什麼？古古怪怪的。」
「沒什麼，古怪的也不是我，只是發現了些有趣的事情。」
妲己奇怪地看著孔宣，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有趣的事情？是什麼啊？
就算是天界也有風聲，不過沒有雨，而且是極為柔和的風。楊戩乘著風一直向上，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三十重天……這裡向來人跡罕至，連個看守也沒有，只要過了那條界限，一切就都是灰濛濛的。楊戩站在邊緣，摸了摸脖子上的天眼，小心拿下來纏在手上，然後才繼續前進。
三十重天他只來過一次，那時還在和天界戰鬥，逃亡時匆匆而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除了……對了！那時候，天眼曾經發出不同尋常的熱度，但是那時自己渾身都是傷，渾渾噩噩的，又哪裡能顧得？
一邊思索一邊向前，突然他聽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
「二郎……」
猛地睜開眼睛，妲己立刻拂開床幕，卻什麼都沒看到。夢？不，她沒有自己做過夢的印象，似乎只是突然的心悸，然後就驚醒了。
楊戩出了什麼事情？不該，天界那個地方……實在坐不住，她下床繞了兩圈，心裡反而更加發慌。
「王后娘娘，您睡不著嗎？」門外的侍女推開門，低低躬身問道。
「王上呢？」
「大王在新進的美人宮中。」
「孔將軍呢？」
「孔將軍並沒有出宮，在宮內他的院子。」
「聞太師……」妲己突然打住，搖了搖頭：「聞太師出征去了……我許是有些睡糊塗，你下去吧。」
「是。」
侍女退下後，妲己立刻換衣服。她不放心，如果自己這邊沒出問題的話，那是不是楊戩出了什麼事？
匆匆趕出門，一徑先飛向宮外，因為速度太快，還差點撞到人。
「二郎！」妲己立刻拉住他：「你回來了？」
「妲己，你怎麼會在這裡？莫不是在等我？」
「你……」妲己仔細上下看了一圈，確定他什麼事情都沒有才松了一口氣：「沒事，我只是睡不著，想著你快回來了，所以乾脆出來看看，也當是隨便逛逛了。」
「隨便逛逛也不要穿這麼少，你的身子好全了嗎？」
「如今的晚上水汽沒有那麼重，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照顧。」妲己攬著他的手臂：「事情可順利嗎？」
楊戩身體微微一僵，苦笑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得上順利了……不過我還是想確定一下，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妲己，你明日可有其他事情要做？」
「沒什麼要緊的，怎麼？」
「我……想去見一個人，若是你願意的話，與我同去如何？」
「嗯？」妲己有些納悶，不過見楊戩不想說，也只點了點頭。
第二日早早的，楊戩親手給妲己打扮得好好的，選了一身翠白色的衣服，長髮散開著，耳後綁了一根頭繩。
妲己看著他捅咕，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不會是上天吧？」
「當然不是，先不要問，一會兒你就知道。」
被楊戩帶著走，一開始妲己還看不出，不過很快她看明白，這個方向是……
「楊二郎！」她立刻扯住楊戩：「要我見你母親你也要提前說一聲，讓我準備一下啊！」
「沒什麼可做準備的，這樣不就是原本的你？我很喜歡，母親也一定很喜歡。」
桃山還是那麼陰暗，四周有神兵神將守著。不過他們顯然是被楊戩打怕了，只顧著去阻止普通人，看到他們卻溜得遠遠的。
「……你？」
「有時候我是會來看看母親的，自然不會讓旁人阻撓。」
「我還以為玉帝恨你入骨，必然會杜絕你與長公主所有接觸，沒想到還肯讓你們見面。」
「他的確恨我入骨，所以才讓我見到母親，看不到……和近在咫尺卻無法拯救，哪個更加痛苦些？」
轉進陰暗潮濕的地洞，妲己立刻捂住鼻子，這裡的黴味兒很重，瑤姬一個人在這裡，也不知道日子要怎麼撐過去。
「第一次見到母親，我幾乎不敢置信……她就一個人在這裡，以為我們都死了，傻傻坐著，仿佛沒了魂魄的軀殼一般。」
「知道你活著，瑤姬公主也不會再那般了，早晚會救出來的，你要堅信這一點。」
「嗯……我知道，我一定會堅信的，如果我不相信的話，還有誰來救母親呢？」
最後一道門打開，瑤姬立刻抬頭，看到楊戩的時候露出欣喜的神色：「二郎，你來啦？」
楊戩快走兩步上前：「娘，你還好嗎？」
「好，看到二郎能夠平安無事，我就好，我就開心。」撫摸著楊戩的臉，瑤姬同樣熱淚盈眶。
上前一步，原本好好的，妲己不知為何突然有點緊張：「楊夫人。」她沒有喚公主，她想，瑤姬不會喜歡那個稱呼。
瑤姬這才注意到還有個外人到來：「你是誰？」
楊戩立刻道：「她是二郎未來的妻子，如今特地帶她來見娘的。」
「妻子？」瑤姬一愣，然後立刻笑顏如花：「真好，我的二郎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也有了心愛的女孩子……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妲己依言走了過去，瑤姬看到一愣，是妖？不過立刻釋然，自從被關到這裡之後她想通了很多事情，妖族本也是無妨的。面容姣好、儀態端方，法力也很渾厚，配得起戩兒，還不會拖累他。最重要的是戩兒喜歡，知子莫若母，看他的神態就知道。自己如今這個境地，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兒子喜歡才最重要。
「好孩子，二郎日後就要拜託你照顧。別看他平日裡看著穩重，實際上喜歡鑽牛角尖，不撞南牆不回頭，有時候連自己都顧不得，你可要看好他。」
妲己笑了，原本的緊張感煙消雲散：「夫人放心，二郎平日是很不聽話，不過我一定會管住他。」
楊戩搖頭：「這麼快便和娘站在一邊了？看來我要慘了。」
瑤姬露出溫柔的神色：「你啊，小小年紀時便知道偷娘的首飾去送給小女生，如今終於要娶妻，難道娘子還不能好好管管你？」
妲己微笑著看兩母子的互動，心裡暗暗決定，只要自己有辦法，絕對不可以讓瑤姬死掉。
楊戩的一生已經足夠顛簸，高位權力、無敵法力，這些都無法走進內心，走進內心的只有真正的關懷、溫暖和傷痕。瑤姬是楊戩畢生僅剩的溫暖，她不能讓這溫暖變成無法抹除的傷。
「夫人……」
「別這麼稱呼了，你和二郎是一樣的，便喚我一聲娘親……可好？」
妲己愣住。她這輩子……有同甘共苦的愛人，有互相關懷的姐妹，有名義上的長輩，還有願意支持她的朋友……但是她從來不以為，也從來沒想過，她還可能會有一個母親？張張口，眼眶卻先濕潤：「……娘。」
「乖。」這孩子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瑤姬心疼道：「日後我便是你娘親，若是二郎欺負你，來找我就是。」
「是。」妲己抹去了淚花，甜甜笑道：「娘，這地方陰冷潮濕，又兼有雄厚法力充斥，您就算是神仙，長此以往必定會身體不適。我這裡有些丹藥，您就當吃著玩，調養身體，他日，我和二郎一定會救你出去。」
「出去與否我早已不想，這枷鎖是天條，無法消除。」瑤姬摸著楊戩的臉：「只要二郎和三兒好好的，我也就什麼都不擔心了。」
「這是早晚的事情，娘，你還要為我和二郎主持婚禮呢。」
兩人離開了桃山牢獄，妲己一直勾著嘴角。
「娘很喜歡你。」
「你都說了，你喜歡我，你娘怎麼會不喜歡我？」妲己的心情很好。
「呵呵……你聽，有腳步聲。」楊戩突然停下腳步：「我還有些事情要問問娘，你先去，別讓他來打擾我們。」
「好，那你快點出來。」
瑤姬垂下頭坐著，嘴角掛著笑，她從沒想過還有今日，她能看到自己的二郎成家立業，綿延楊家香火……天佑，你若看到，是否也會很開心？
「瑤姬。」渾厚深沉的聲音，帶著高高在上的口吻。
瑤姬的身體一震，再抬頭時，已經是滿臉憤恨的神色：「你來做什麼？」
「你還是如此恨我？我原以為將你關在這裡，你會明白自己的錯誤。」
「我有什麼錯？你殺了我的丈夫，殺了我的兒子……那也是你的親人！你如此喪心病狂，竟然還說我嗎？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
黃袍大氅，金光燦爛，雖然只是一個虛影，但是對面那個赫然是玉帝。看到瑤姬如此樣子，他歎了口氣：「我到底還是沒有斬盡殺絕，不是嗎？你罪犯天條，我這也是秉公處理！」
「天條？這般無理的天條又是誰定下的？人有七情六欲，神仙便沒有了？若是沒有一顆有情之心，如何為三界造福？」瑤姬抬起手指著他：「就像兄長這樣，豈不是沒心沒肺了？所以錯的不是我，而是天條！」
「放肆！現在天條是王母管轄——」
「嗤……」瑤姬諷刺道：「不光是天條，兄長也快被王母管轄了吧？你不必再對我多說，我與你是不同的。」
低頭閉眼，很顯然她不打算再說。
玉帝深深吸氣：「早晚被你氣死……罷了，今日我來不是跟你說這件事，而是楊戩。」
瑤姬立刻睜開眼睛：「你不要想對我的二郎下手，你也無法下手不是嗎？當初沒有斬盡殺絕，安知你不是沒有辦法？我的兒子是爭氣的。」
「的確很爭氣，你對他寄予厚望，連天眼都給了他。」
「你是什麼意思？」
「楊戩最近身在朝歌，而且還和殷商王后蘇妲己不清不楚，這你知道嗎？」
瑤姬一愣：「那個女子是……殷商王后？」
「看來你見過了？那就簡單，如今殺劫一事你也知道吧？卻不知你有沒有告訴你兒子，天眼的意義？如果他知道，恐怕就會瞭解，如今這個蘇王后的所作所為正和他該做的背道而馳，他們……是最不該在一起的兩人。」
那個女孩真的是？瑤姬緩緩搖頭：「你不必多說，我相信的自然是我的兒子，而不是你。」
「希望你的兒子沒有信錯人，否則的話……」看著瑤姬的神色，玉帝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一開始我的確痛恨，覺得你給我丟臉，你是我的妹妹，卻帶頭去犯了天條。但是當初你的女兒叫我舅舅，當真以為我沒有半絲觸動嗎？楊戩進了昆侖山是好事，希望他不要再走錯路，讓我再有對付他的理由。」
玉帝的影像消失，瑤姬默默無語坐了一會兒，開口道：「二郎，你在那裡嗎？」
楊戩走出來：「娘，對不起。」
「這麼說……那個女孩當真是殷商的王后？」
「是。但是妲己與孩兒一樣，都是真心真意。」
「這個我自然明白，若非真心你也不會帶來見娘，不過，剛剛玉帝說的話你可聽到了？」
楊戩點頭：「娘，是真的嗎？師父也跟我說，讓我帶著天眼去三十重天，結果在那裡天眼發生躁動，我看見了……殺劫發生的始末，天界和魔族發生的一切。」
沉默著，瑤姬不忍說出口。
「是真的……娘，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因為……你是天眼的主人，繼承了我的位置。如果你不去推動殺劫完成的話，其中必定會出現很大的變數，同樣也會出大問題。」瑤姬疲憊歎了口氣：「二郎，你以前還小，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後來你入了昆侖山，三教爭奪人間氣運，到時候你是必定要在殺劫中出一份力的，我便也不必多說，沒想到你會和蘇妲己那個女孩……是娘對不起你。」
「這不是娘親的過錯，只是莫非我必須……」
瑤姬點了點頭：「必須。」
「可若是我不……」
「天機變動，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連聖人也不知道，或許原本只是稍受前臉的三界眾生……會生靈塗炭。」
楊戩的身體冰冷。他和妲己在一起之後，天機便開始混淆，無法看透。一直以為是妲己的問題，甚至連聖人都這麼認為……還害得妲己受了那麼多苦，到頭來原因竟是自己！
瑤姬伸手，想要撫摸楊戩的臉頰，卻只感受到鐵鍊的沉重：「二郎，你和娘這一點很像，永遠拋不下自己的責任，永遠無法忽視自己該做的事情……這是好事，卻又很悲哀。」
「是，二郎拋不下……拋不下……但又如何能夠拋得下她？」
「二郎……你過來，讓娘摸摸你。」
楊戩依言上前，讓瑤姬冰冷的指尖碰觸自己，卻能感覺到溫暖。
「你是我的兒子，二郎，做娘的都希望兒子能好好的，不需要出人頭地，不需要光宗耀祖，只要你能夠幸福，娘就滿足。是以按你想做的來做，你開心，娘自然也開心。」
「是，二郎明白了，二郎……會好好想一想的。」
「好孩子……」
☆、黃家之訊反叛即
回去之後,楊戩似乎……更奇怪了。
他不常常說話,總是坐在那裡看太陽。以前看月亮的時候，是看嫦娥,可是現在看太陽,難道還看金烏？瞥了一眼過去，楊戩立刻轉開眼,繼續看太陽。
對……還有這一點,不看她！倒不是不看，而是不肯大大方方看,自己不看他的時候,他就看著自己,那樣子鬼祟得很。
棋子的聲音清脆,孔宣輕聲道：「你若想知道,問就是。前些日子才說兩人這樣累，難道不知道改？」
「不想改，也不能改，因為有些事情的確不能問，問了……就是打開了潘朵拉之盒。」
孔宣抬抬眼皮：「那是什麼？」
「…………你當我沒說。」妲己落子：「只是不問，我可以自己猜，猜到的不算他說的，我可以掂量著做我自己的打算。」
「那你可猜到？」
「一點點吧，那天晚上，天眼，天界，瑤姬仙子……我想，一定是天眼出了什麼問題，有關於我，有關於這個三界的事情。畢竟楊戩的性子就是那樣，不在乎的根本不會管，能讓他在乎的人只有我和他的親人，而讓他在乎的事兒……這個有點麻煩，因為是三界眾生。」
孔宣手抖了一下，棋子差點兒掉下去。他低頭看了看棋盤：「三界眾生？呵……楊戩的心氣倒是大得很。」
「他一直都是如此，這也是我欣賞的一點，雖然也心疼。」妲己聳肩：「我是個壞人了，學不來這個心懷天下的大志，就算不幫幫他，也不能給他惹麻煩。」
「你的不惹麻煩就是把自己排除在外？還真是個好辦法。」孔宣落子：「我贏了。」
妲己扔下了棋子：「切~心裡藏著事情，連棋也下不好。」
「聞仲那邊的消息如何？」
「好消息和壞消息都沒有，只有一點，姬發果然是個不安分的，表面對聞仲恭恭敬敬，暗中卻籠絡他帶的士兵，裝出平易近人的樣子，笑嘻嘻地，還真看不出肚子裡全是壞水。」
「你不是已經意料到他會那麼做？」
「的確如此，不過我能夠應對的，不代表聞仲也能應對的……那個男人雖然不笨，也很強，可惜人太正直了，也不會處理這些陰私，對付姬發還不夠火候。」眨了眨眼睛，妲己開口道：「你的修煉又告一段落了？」
「修煉是日日要做的事情，只是突破……我那日分明感覺到了什麼，後來細細查探，卻根本無法捉住。」
「突破一事的確如此，急也急不來的，你先將這件事情放下就好，安安靜靜等待一段時間，或許就能自然而然突破了。」
「照你這麼說，還用修煉做什麼？」孔宣站起身：「沒事了？」
「沒事幹才會找你下棋，再來一局？」
「算了吧，你的棋品不好，又不肯好好下，和你下棋太累。」孔宣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那就只留我一個人？這樣在宮內實在太無聊了吧？喜媚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楊二郎也是，好像都是一樣，突然有什麼事情做，然後都不肯告訴我。」
「這是你平日愛做的事情，現在別人這麼做了，你反而不開心？」
「我這麼做的時候別人也不開心，我知道，只是我懶得管而已。」妲己吐吐舌頭：「既然不下棋，你可要給我找點事情做？」
孔宣側頭打量她，從上看到下：「的確閑的發慌，而且是無事可幹精力過剩的樣子。既然如此，今夜開始，重新與我一同修煉。」
妲己嘴角抽了抽：「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多日未曾修煉，你不會已經懈怠了吧？別忘了自己的努力，今夜開始。」
孔宣走了，妲己只好長長歎了口氣。「好嘛，真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怎麼忘記孔宣是個修煉狂了呢？這下可好，又無法消停了……」
楊戩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幹什麼，不過每天晚上都會回來與她共眠。喜媚自從上次弄了那只小狐狸，也是整日整日不見蹤影，偶爾有一次出現，也只說些有趣的事情，對別的隻字不提。
妲己偶爾歎氣，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人人也都有了感興趣的事情，為啥只有孔宣數年如一日，除了修煉再無其他呢？
「還沒睡？」脫下外衣扔在一邊，楊戩俯身親了她一下：「聽說今日紂王來了？」
「他是偶爾要來看看的，我雖用不著他來煩我，但表面上卻不能失了聖寵。」從上次慶典，紂王發作後，她便連做個樣子都不肯了。紂王如今渾噩，說清醒不清醒，說糊塗呢，自己卻也有主意。既然已經能夠控制，後宮佳麗三千，愛去誰那裡去誰那裡吧。
她現在沒空想紂王，對著楊戩勾了勾手指：「過來啊~」
那聲音甜甜膩膩，聽著讓人心癢癢。楊戩挑眉，一步一步走過去：「王后娘娘，今日這是……怎麼了？」
「你……先給我揉揉肩啦。」妲己哼哼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操練，孔宣的興致那麼高，折騰死我了。」
還以為她打著什麼主意，原來是讓自己做苦力。楊戩搖頭輕笑，伸出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揉按，不過那地方不太對勁。
妲己哼哼著：「是肩和手臂啦，不是腰……」
楊戩俯身，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後：「你和我在一起時，常常會累的不就是腰？」
妲己的耳朵紅了起來，看著極為小巧可愛，於是楊戩輕輕咬了一口。
妲己立刻捂著耳朵轉身：「不許打壞主意！」
「你已經好幾日不讓我打壞主意了，今日還防著？我還真可憐。」楊戩故意唉聲歎氣：「美人在懷，我卻要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久而久之豈不是要出大問題？」溫熱的大手在後背遊移，指端的力道輕輕搔搔，害得她身子也癢癢的。
這已經不是在按摩了。
妲己立刻推著他：「起開起開，跟誰學壞了？」
「現在讓我起已經晚了，王后娘娘。」楊戩解開衣服的扣子，俯身吻她。
妲己戳著他臉頰，那力道輕了許多，聲音中也帶了嬌氣：「色狼。」
「我可不好色，只是對著你，要我如何能夠定的下心來？」輕啄一下，再啄一下，細細舔吻。美人鄉溫柔塚，豈不跟泡在蜜罐子裡一樣？若是日子便這樣過下去，只羨鴛鴦不羨仙也很好。只是腦海中總有一些話盤亙不去……
「唉，疼。」妲己低低呼了一聲。楊戩向來不是急性的，今日有些奇怪。
「大姐——哎？」喜媚在門口停住腳步，雙眼閃閃發亮，看著放下的床帳。
床帳裡面的動靜停了，停了一會兒之後，傳出楊戩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這個妹妹，打擾了人不知道離開嗎？」
喜媚咳了兩聲，大聲回答：「平日我是知道走的，但是今日有正事，我要細細和我親愛的大姐說明呢。楊戩，現在可還是掌燈時。」
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音，這次說話的是妲己：「我知道了，喜媚，你先到外間去等我。」
喜媚忍住笑：「好，大姐你千萬別著急，天色還早，慢慢拾掇。」
過一會兒妲己出來，楊戩早沒了影蹤。
「你這個丫頭，倒學會促狹我了。」
「只是開個玩笑嘛，大姐可不要生氣。我今天來真的是有正事，那只狐狸總是不肯說，我乾脆故意虐待它一頓，扔在一邊當它死了。到底是個年少不更事的，果然立刻就去找背後主謀，我偷偷跟著，看個清清楚楚。」
「這倒是好事，是誰？」
喜媚附耳，低語了幾句。
妲己立刻皺眉：「你確定？」
「這個自然，我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姐，武成王的心思可不少，以前只當他想要明哲保身，救出妹妹另投他處，現在看來居心叵測！」
「居心叵測？不至於。我想他不過打算為自己多爭取點籌碼，否則朝歌人才濟濟，說不定沒跑多遠就把他捉回來，全家一起送命。」
「那也不至於做這麼多啊，派美人入宮，又籠絡侍衛，他是想掌控後宮怎麼著？」
「呵呵……其實黃飛虎不過想耍耍心眼兒，誰知道一不小心便做過了。這事兒啊，是最怕過的，一旦做過了頭便撕擄不清，潑髒水也就變得容易了。」
「可黃飛虎素來是個謹慎的，他能中計嗎？我看他這個反常樣子保不准要逼宮呢，聞太師在外，不正是大好機會？」
「你呀，陰謀詭計是有，不過不是他是我，我前一陣子故意放話，說紂王對黃氏不滿，黃飛燕的病越來越重了。」
「所以黃飛虎才那麼急……」喜媚驚訝：「大姐，你好厲害，這樣也能擺他一道。」
「是幫他一把而已，一件事情算計那麼久多累，速戰速決才是好事，尤其最近我無聊，正好可以看戲。」
「大姐，你真壞心眼兒……哎，你去哪裡？」
「自然是去見見黃飛燕，拉開這場戲劇的大幕。」
「那你男人呢？你不管啦？」
妲己白了她一眼：「二郎早出去了，才不留在這裡讓你這個調皮鬼笑話。」
「別這麼說我嘛，大姐，真的只是一個玩笑而已……」
黃飛燕的病其實不重，普通的風寒能病到哪兒去？甚至連發熱都沒有。所病者只是鬱結於心，自從薑氏一族慘死，她這個病便更加嚴重，生怕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遭了禍。
讓她欣慰的只一點，妲己最近不來找自己了，也不再讓紂王來，就算在深宮當一輩子的棄婦也好，總不至於像姜王后一般，身死族滅。
正在難免自怨自艾的時候，門口卻突然一聲輕響，妲己就那麼走了進來，左顧右盼的，似乎還覺得這地兒不太好。
她的神情立刻緊繃起來：「王后娘娘，您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看看你，瞧我這段時間不來，你這宮裡都有荒蕪的意思了，若是下人不盡心盡力的話，你該來告訴本宮，讓本宮為你做主才好。」
「不敢勞煩王后娘娘，婢妾很好。」
「這樣子哪裡算得上很好，瞧這張小臉，黃妃才二十出頭吧？瘦成這個樣子……」妲己伸手，黃飛燕立刻轉頭躲開她的碰觸。
「放肆！」喜媚立刻斥道：「姐姐是王后至尊，肯碰你是給你臉面，你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別這樣，喜媚。」妲己不緊不慢道：「黃妃對我誤會頗多，不喜我碰觸也是有的，我不在意。只不過……這不喜連帶著捎上了自己的親兄長，在外面算計頗多，苦心鑽營，讓人忍不住手發癢。」
看著黃飛燕發青的臉色，妲己的聲音更加慢悠悠，帶著愜意的調調：「手發癢……想看看武成王這麼做有什麼陰謀詭計，然後好把他連鍋端。」
黃飛燕的聲音顫抖：「王后娘娘……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黃家嗎？」
「並非我不放過你們，而是你們不肯放過我。」妲己的神色突然冷了下來：「你是想說，你不知道你哥哥送來的美女中藏了多少探子？還是想說，你不知道，你哥哥處心積慮，一直在不斷收買宮中的侍衛奴僕？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做了，莫不是還怕他人發現？」
黃飛燕坐起身：「那你想如何？我警告你，黃氏一族不會怕你的威脅！」
「嗤……」妲己輕笑：「明明已經自己做錯事情的人，還那麼理直氣壯，你們是不是總是這樣？」
黃飛燕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妲己湊近她：「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隨你哥哥去做，然後我把你們一網打盡，第二，聽我的話去做，我可以保你無虞，甚至還可以放了你，讓你出宮和你哥哥兩人團聚，天涯海角，不管你們兩個想去哪裡都可以。」
「你……你說謊，不可能的，你是王后而我是皇妃，你怎麼可能放過我？」
「王后還是皇妃什麼的，我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只要能夠做到，不管怎樣都沒關係。」
「不可能的……你是王后！」
「王后又如何？說實話，我壓根兒不想當什麼王后，當時是情勢所迫，可是現在，我已經有了想做的事情。」妲己坐在一邊：「你只需要給我個回答，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了張口，很多人的臉在自己面前閃過，從小到大，從愛的到恨的。
「你不會……到現在還是愛著王上，所以不捨得離開吧？若是如此的話，那我佩服你，你比我更適合當這個王后。」
「愛？當時年少，我為了家族便被送入宮中，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後來，王上……那個男人那時候英武非凡，又勤于朝政，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男人了……又豈是說不愛就不愛的？我也是傻，愛上了最不該愛的人。」突然，她冷笑：「可憐我那時太傻，差點害了全家！還好，及時醒悟，王后娘娘竟以為我現在還會愛嗎？」
「那就好。」妲己站起身：「該怎麼做我自會告訴你，別想著給你兄長通風報信，從今日起，你的一舉一動，甚至沒一句夢話都會在我掌握之中，不想連累你的家人去死的話就乖乖的，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
「大姐，就算你這麼說，我看黃飛燕也不會聽話。」離開西宮，喜媚扁著嘴巴說。
「自然不會，她根本不信我，如今又被我堪破了秘密，自然會為家人擔心，想著我是不是要趕盡殺絕，千萬百計往外傳遞消息。」
「那大姐說那些有什麼用？妄自白費了口舌。」
「呵呵……傻丫頭，我不是要勸服她，而是要強迫她，她只要聽話就好，其他我懶得理會。等到她派人出去聯絡時……」
附耳低語數句，喜媚驚愕，然後輕笑出聲：「大姐就是大姐，比她厲害多了，這個交給我，
☆、壯大西岐威勢成
黃飛虎做了這麼多年武成王,也是個得人敬愛的,宮內肯幫他的不少,再加上這些日子籠絡人手，肯幫黃飛燕的自然也就不少。
當天晚上,黃飛燕貼身侍女端著餐盤出去，將寫著字的布帛交給了擦身而過的奴役,奴役去侍奉貴人,又將布帛交給了入宮不久正得聖寵的美人,美人去伺候紂王,那東西便又轉到了摘星樓輪班的侍衛手裡。
只是侍衛出宮的時候，在外宮門附近少有人經過的牆道邊,喜媚把人攔住了。
「你們倒是會找地方接頭,換了那麼多人，讓我找得好辛苦。」
侍衛一愣，這女子穿著宮裝，但自己好像並不認識她。
「你不必想了，你不認識我，也不必認識我，我只是來……」頸間突然劇痛，身體開始發軟，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最終軟軟倒地，腦海中一片空白。
喜媚舔了舔嘴唇，這個侍衛還算立身持正，陽氣充足，給人的口感很不錯。黃飛虎手下的人不是笨蛋嘛，死了還可惜了些。
在他身上翻找，果然找到了黃飛燕給黃飛虎的信函，上面寫著讓他如何如何小心謹慎，行事一定要快准狠，千萬不要給王后娘娘反咬一口的機會。
越看越生氣，喜媚最後把布帛一撕，反而氣笑了：「好樣的！黃飛燕，你也是個有主意的，大姐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你竟然還敢如此放肆，自己在那邊打小主意……如果不收拾你一下，我怎麼對得起大姐，怎麼對得起自己？」
將屍體提了起來，站在牆頭四下觀看，選了一個鮮明的地方，用力甩了出去。只要讓黃飛燕發現，她就不敢在做什麼了吧？只要是姐姐要做的事情，不管是什麼，都沒有任何人能夠反抗！
這回黃飛燕真的病了，極重，根本就無法起身，甚至整日都是渾渾噩噩的。自從侍衛幾乎成幹的屍體被發現，她就大病不起了，這是妲己的警告，這次是侍衛，下次也許就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兄長？
終有一日，他們會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正在忐忑不安時，喜媚悄悄走了進來，一把掐住她脖子提起，用力摜到地上。
「黃飛燕，你好大的膽子……妲己姐姐對你夠好了，給你那麼好的條件，你竟敢做出這種事？我警告你，你最好照著大姐說的去做，如果再有下次的話，我就殺了……你的侄兒。」
「不……」黃飛燕伸手抓住她的衣角：「不可以……」
「沒什麼不可以，你的哥哥不只有一個兒子，殺了一個，還有其他。」喜媚勾起她的下巴：「你記住，聽姐姐的話不會吃虧，姐姐也從不是個濫殺之人，不過你若執意要去招惹她，那麼有身死家滅一日，就得怪你自己。」
三日之後，宮內突然出現一件小小的事情，真的很小，雖然死了人，但死的是一個美人而已。能夠傳到妲己這裡，也是因為這個美人正受紂王寵愛，失去了她，紂王茶飯不思了兩日而已。
「死了？這個不是你動的手？」
喜媚立刻搖頭：「當然不是，那是武成王送來的人，我怎麼會隨便動手？正等著姐姐的示下呢。」
「她的確是探子之一……很奇怪呢，這件事，你盯緊了黃飛燕那邊，小心異動。」
「這個我明白，大姐放心，不過奇怪的事情……」
「這件事情的確奇怪，不過我們只要小心一些，自然可以應對，不會有大礙。」
喜媚扁了扁嘴巴，輕聲道：「我說的奇怪不是指這個，大姐就顧著這些事情，怎麼也不顧顧自己的？我說的是楊戩。」
妲己的眉毛一顫：「楊二郎怎麼了？」
「楊戩最近早出晚歸的次數越來越多不是嗎？而且也越來越累。大姐，我知道你放心他，可是男人這個東西不能太放心。要不然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幹壞事了！」
妲己撲哧一笑：「瞧你說的，當楊戩是什麼人了？他不會，最近早出晚歸不過有些事情，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有些麻煩而已。」
「那是什麼事情？」喜媚立刻追問。
妲己緩緩搖了搖頭：「我沒有問。」
「大姐！」喜媚實在無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妲己笑道：「好啦，這都不是什麼大事，你若是不放心，我便去問問他就是了，說是你讓問的，好不好？」
「這還是算了，大姐去問的話，說不定他又要胡扯什麼。若是大姐信得過我，我去問如何？」
「我自然信得過你，這是這件事……」妲己也不知道想什麼，發呆了很久，然後輕聲道：「也好，你就去問問……」
宮內死了一個侍衛，死得莫名其妙，還被扔在主道上。人人自危，宮禁再次加強，巡邏人數加了三倍，幾乎找不到空隙。
但就算如此，對於修道之人來說，不過是蟲子多了一些，麻煩多了一點點。繞過這些麻煩，喜媚就成功抓住了楊戩。
「胡喜媚。」楊戩的語調沒有多大變化，他也真是累了。
「楊戩，你這一日日倒真是忙碌呢，竟然忙到大姐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大姐容忍你，我可不會容忍！你說實話吧，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還是投了昆侖山！」
按了按額角，楊戩有些頭暈，這次他去的地方很危險，以自己的修為也有些托大，沒想到喜媚偏這個時候來糾纏。「大姐……妲己，現在在壽仙宮嗎？」
「這個自然，這個時候，大姐早就睡下了，難道還要為你等門嗎？」
瞥了一眼喜媚氣鼓鼓的樣子，楊戩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越過她，逕自向著妲己宮中走去。
喜媚怒火中燒，在楊戩身後揮動拳頭大聲喊道：「楊戩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不起大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楊戩再次停下腳步，歎了口氣。有些事情還是讓胡喜媚知道好，免得她去妲己面前嚼舌根，慫恿妲己做不該做的事情。
「我去了地府，身體不適，這件事情暫時不要告訴妲己，她要擔心的已經夠多，若是捲入這件事，或者會有性命之危。」
「什麼跟什麼……」喜媚皺著眉頭看他離開。地府嗎？那地方還真沒什麼能讓人看得上眼的女人。看楊戩的神色很凝重，法力也的確消耗不少，弄不好真是大事，還是先瞞著大姐吧，等到黃飛虎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泡在熱水裡，化了一顆丹丸，總算解了渾身上下的沉重。
地府不是個危險的地方，只是要見諦聽，就要渡過弱水，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自己是泅泳過去的，就算有深厚法力護體，也幾次遭遇危險。
如此費盡心機，最後的結果卻不如人意。諦聽所說，和母親是一樣的……到底還是如此，竟然沒有任何解決方法嗎？上窮碧落下黃泉，他竟然沒有找到第二種答案！
起身隨意幾下拭去水汽，披衣坐在床邊，小心掀開床幃。妲己睡得很好，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似乎做了什麼美夢。
手指摩挲過臉頰，她便皺著眉頭轉了一下頭，聞到熟悉的氣味蹭了蹭，一無所知繼續睡。
如此一個女子，如何讓人放得下？尤其現在內憂外患，雖說沒有聖人的麻煩了，但妲己必定成為眾矢之的，難道自己就放下她一個人，面對隨時可能送命的一切？
突然勾起嘴角，他俯□落下一吻。其實根本不用思考，也不用掙扎，心早就替自己做出了選擇。他要守在這個女人身邊，保護她，好好愛她，直到天荒地老。
重要的事情有很多，可是在她面前，似乎就突然少了……兒女情長，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在乎？
宮內的波瀾還未結束，死了一個美人只是開始，接下來就跟被詛咒了一樣，今天這個侍女落水，明天那個妃妾上吊，巧得很，死的都是紂王看得上眼的，新寵舊寵都不少。
宮內慢慢流言四起，說是最近紂王冷落了王后娘娘，逐漸寵倖別的美人，王后娘娘看不過，所以痛下殺手。殺了這麼多的宮嬪，是為了讓紂王回心轉意，鞏固自己的地位。
妲己聽到流言的時候，捧著肚子笑了半天。
「這些人還真會鬧，這種理由都能拿來陷害大姐，還真是天真呢。」
「天真點兒好，天真的對手總是可愛的。」妲己挑眉道：「話雖如此，你火急火燎跑回來跟我說這件事，黃飛燕那邊可有人盯著？」
「我做事大姐還不放心？有人盯著呢，而且我已經打聽出來，黃家製造恐慌，引起慌亂，轉移視線，是要今晚把黃飛燕轉移走呢。」
「怎麼突然這麼急？」
「據說是黃飛虎的人去偷偷看了黃飛燕，發現她真的病入膏肓，隨時可能死去，一時著急，便決定鋌而走險了。」
「也是個愛護妹妹的，都是好孩子。」妲己讓侍女去給自己拿王后的鳳袍：「那麼我們也該把這件事情解決了，是不是？」
就算是王宮，入夜也不是燈火通明的，一處處宮殿黑了下來，偶爾燈光閃過，是侍衛拿著火把在巡邏。一個個人影在黑暗中悄然行動，速度極快，一直想著後宮的方向。
離得近了，還能聽見低低的說話聲。
「兄長，這件事情不必你親自來，這要是有個萬一……你在外接應就好。」
「這怎麼說也是我的事情，我怎能放你們在危險之中？噓——不要再多說，我們已經靠近了。」
黃飛虎總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一直到這裡。如今已經是黃飛燕宮門前了，可卻一個人都沒有。他得到的消息，飛燕被王后娘娘囚禁，看守之人不少。可是現在，人都到哪裡去了？
隱約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轉了一圈確定四周沒有人，於是勒令其他人等在門口接應，自己摸了進去。
西宮中一樣很少人，侍衛靠在門口打著瞌睡，兩個侍女也在自己的房間睡的香。
一路進去，竟然絲毫阻礙都沒有。站在黃飛燕的床前，黃飛虎只覺得自己的衣襟都已經汗濕。左右看了看，分明是一片空，但他就是覺得自己被某種東西包圍，不斷擠壓著。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似乎翻了個身，然後一隻蒼白到沒有血色的手伸了出來，無力搭在床邊。
黃飛虎也顧不得別的了，立刻走過去：「飛燕！」
床帳內的人坐起身，拉開帷幕，卻不是黃飛燕！而是蘇妲己，帶著笑，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不慌不忙看著他。
「你————！」
「嘖嘖嘖……看來武成王真的去意已決，見到本宮，連一聲王后娘娘也不稱了。」
武成王退了一步，妲己立刻道：「你敢走，或者通知外面的人，我便殺了黃飛燕！」
黃飛虎立刻不動了，也不抬頭看妲己。
妲己微笑道：「這才乖嘛……別怕，往日我們只是在朝堂上，解決朝政那種事無聊得很……我在上你在下，你又如何瞭解我？今日有機會，也許是最後的機會，我們應該好好聊一聊才是。」
「王后娘娘，您在朝政上的辛苦微臣看在眼裡，的確是超過大王千百倍，但是後宮發生過什麼事情您也知道，我不可能再留下！」
妲己揮了揮手：「緊張什麼？我只不過說要找你談談，也沒說一定讓你留下。留在黃飛燕在宮中，只是為了等一個適合的時候，將你們一起放走。」
黃飛虎看著蘇妲己，目中的神色和當初黃飛燕是一樣的，滿滿都是不信。
蘇妲己拋過去一樣東西：「這個你拿著，可以讓你們安全通過五關。西岐是你決定去的地方吧？那也的確是一個好地方，民豐物富、兵強馬壯，足夠庇護你們黃氏一族，甚至還可以讓你大展長才。」
黃飛虎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這是通關的條文，如今王后幾乎一手遮天，她發的通關條文是最有效的。
「………………你為什麼這麼做？」
「想這麼做就這麼做了，不管我做什麼都是我的事情。」妲己輕聲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一個你能夠做到的要求，或許是困難了一點，但是只要你稍作思考，就會明白這個要求非常值得。」
手中拿著通關條文，這是最大的誘惑，總是不信，這種情況下也容不得他說不。只能相信，否則的話，就是身死一途，再無其他。
「你要我做什麼？」
「明天一早闖入宮中，我會派人接應你，讓你將黃飛燕接出去，你不必自己來。因為……你要去紂王那裡，拿著武器，想要殺死他。一擊不中之後，你大吼你早就想反了殷商，早就不想呆在這裡，然後逃離。」
「你……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當然不是，我只是告訴你讓你做的事情。放心啦，只要你照做，我可以保證你能夠逃出去。」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略想一想，黃飛虎便明白了：「你是為了要個好名聲，所以才讓我去殺紂王？可是你就算這麼做也沒用，紂王做的事情，人人都看在眼裡，不是你讓我玩一場刺殺，說兩句話就能夠解決。」
「我知道，我要的又不是那個。」
一直到離開了妲己的宮殿，帶著自己的兄弟出了宮，黃飛虎才反應過來妲己說的是什麼意思。要的不是紂王的清白，而是她自己的清白。紂王的名聲越差，這個國家就越加需要王后，她的地位會越來越重要，最終掌握一切。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如果在被她掌控，也許連骨頭都不剩。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離開。就這麼做吧，照著妲己的意思去做，如果還有機會的話，這就是唯一的機會。
「我有一件事情要做，你們聽我說……」
第二天一早，妲己起得很晚，她一直在賴床，哼哼唧唧的，就算楊戩扯著也不肯起來。
「平日你早早就去朝會了，今日這是怎麼了？」
「今日我只是不想去嘛，安心啦，我已經知會了紂王，今日朝會他會去的，不必我操心。」
「紂王已許久未去，他還有用？」
「怎麼說也是王，雖說不一定能辦事，作威作福卻是駕輕就熟。聞太師不在，我偷懶有什麼關係？」勾勾手指，妲己歪在他懷裡：「你這麼希望我忙得腳不沾地，沒有時間纏你？」
「我希望你能一直纏著我，可惜每次到閒暇的時候，都肯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又從你的腦袋瓜穿過去了。」
妲己吐吐舌頭：「只是一件積壓了許久的事情需要處理了，也並非是我要怎麼樣嘛，你看著不就好了。」
「我自然是在一邊看著的，黃氏一族，不是嗎？雖然現在聖人不能拿你如何，可你還是在繼續做這件事情。」
「嗯，因為和以前不同，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做的價值。」妲己翻掌：「你瞧，這只是一直平凡無奇的手，卻可以翻雲覆雨，既然如此，如何不能好好利用？先前我的想法是錯的，要擺脫這一切不該逃避，沒有什麼是你逃避怕事就能解決的。還不如一併就這麼做了，破而後立，豈不是更好嗎？」
「那也要知道如何破而後立才成，妲己，你常常說過猶不及，很多人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只是自己不要捲進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尤其要小心的事情。」
妲己乖巧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笨蛋當中的一員。」
兩人正在說話，外面突然一陣騷亂，侍衛們向著一個方向聚集，嘴巴裡都在喊著什麼，一個傳一個，從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後來的深信不疑。
妲己將窗戶推開，示意楊戩跟著她一起聽。
「這件事是真的嗎？武成王竟然去刺殺大王……」
「看來是真的，前面正亂著呢，大王身邊有金甲衛士，武成王這不是送死嗎？」
「武成王很厲害，打不過總能逃跑吧？」
「唉，真是不知道為什麼，武成王怎麼突然要謀刺大王呢？」
「你說，會不會和前一陣子宮廷的傳聞有關…………」
關上窗子，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妲己笑道：「武成王的人品真不錯，這麼多人向著他說話呢。」
「這都是小事，你身為王后，大王遇刺不去瞧瞧？」
「嗯……紂王遇刺的地方應該……」妲己想了想：「去分宮樓好了，那地方看著方便，還不會被捲進去。」
黃飛虎一直在逃，躲過一個又一個攔截的人，除了沿著原定路線逃跑之外，什麼都無法想。
飛燕安全了嗎？他能夠逃脫嗎？妲己說得可是真的……一旦想了就難免懷疑，若是妲己擺了自己一道，若是她原本就是想殺了黃氏一家……自己信了這個女人一次，到底是對還是錯？
「你不錯嘛，不愧是武成王，要比你妹妹識趣多了。」一個攔截他的侍衛，口中卻突然吐出女子的聲音。
黃飛虎一愣，這個人是？
「妲己姐姐給我過指示，向著東面去吧，那裡的防禦自然會薄弱下來，黃飛燕就在東牆外等著你。」
黃飛虎立刻轉了方向，一路打殺了過去。
高高站在分宮樓上，妲己看著黃飛虎遠去的身形，勾起嘴角。
向著西岐去吧……那裡將會越來越強大，會有讓你們一展拳腳的地方，會讓你們揚名立萬，在歷史上留下濃厚的一筆。
不過……呵呵，她可不保證這是好事。
悠于 2015-12-20 14:44
☆、戰鼓動地天機變
一個、兩個、三個……妲己在那裡數著一個個小木偶。孔宣推門進來,看見妲己趴在桌子上,用手指頭戳木偶的樣子：「不去修煉,讓我空等，結果在這裡玩木偶？」
「你看這些木偶不是挺有趣的嗎？這個是武成王,這個是姬發，這個是黃天化……西岐的力量已經夠強了呢，漫長的等待應該到時候了。」
將姬發擺到前頭,後面緊跟著武成王，西岐的文臣武將在一邊，修道之士站在另一邊。然後一個沒有臉的木偶站在最高處，妲己伸手點了點,木偶的臉變成伯邑考的樣子,一臉嘲諷,冷眼旁觀。再點了點，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龍袍，君臨天下，而剛剛在前方衝鋒陷陣的眾人也變了，渾身鮮血，或者變成枯骨，倒臥在龍椅之下。
「嘻嘻……嘻嘻……」妲己好心情地笑眯了眼睛。
孔宣歎了口氣，突然沒有讓她去修煉的興致了，這個女人現在的狀態顯然不對頭，不僅殺氣沸騰，而且整個人都黑化了。
「這次又有了什麼打算，不妨說一說。」
「你和楊二郎一樣，在旁邊看戲就是了。這是造殺孽的事情，我早已身在劫中，自然不在乎，你們卻不需要攙和進來，一旦沾染了殺孽，說不定就會上榜封神，到時候我可會哭的。」
「原來如此，不管做什麼都好，你卻始終不肯讓我和楊戩殺人，為的就是這個？」
「無錯，身在劫外總比在劫中好一些，你總不會羡慕我和喜媚殺人吧？」
「這點沒什麼可羡慕的，但若是你一點都不說的話，出了什麼事情我沒辦法補救。」
「…………說得也是，你到底和楊二郎不一樣，做事更加自由些。」妲己笑道：「你知道我在京郊有一處別院吧？那裡我向來不准任何人去的。不過明天你幫我跑一趟吧，去將別院裡住著的人接進宮中來。」
別院裡住著的是一個女人，而且相當漂亮，雖然比不上蘇妲己那三姐妹，但對於一個人類而言已是絕色。尤其身上有一種媚意，舉手投足就足夠讓男人銷魂，甚至只需要一個眼波，而不需要任何言語。
看來這個是妲己訓練的，用來對付紂王？卻不知道為何，她分明不需要別的女人來固寵。
接進宮中之後，妲己立刻用最昂貴的首飾和衣服裝扮她，然後送到紂王面前。
紂王第一眼看到，立刻為之神迷，不過在妲己面前不想表現得太色相，於是裝模作樣考這個女子的才藝，卻驚異發現她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下子根本不用妲己多說，也不用再假裝，立刻賜住長樂宮，當晚便迫不及待召幸。
<一個月之後>
朝堂上空空蕩蕩，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知道今日紂王又不會來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以前雖然大王也會常常輟朝，但至少有個譜，也會有所收斂。結果這次一個月都沒來上朝，連王后娘娘都不見了。」
「你還不知道？後宮來了個新寵，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王上極愛，整日整日不離，其他什麼都顧不得。王后娘娘看不下去去勸說，結果大王說她嫉妒不能容人，直接給軟禁在王后宮了。」
「什麼？這太離譜了吧……」
「這還是小事，這個女人當真是個妖孽，今日要大王做這個，明日又要做那個，最近外面亂哄哄的，據說就是因為她善琴藝，喜歡曲譜，於是大王就派人去刨了墳墓，到底搜尋曲譜，只要稍有規模的都慘遭橫禍，皚皚白骨棄了遍野。」
「這……這太過分了！人死為大，大王竟然連這點都不忌諱了嗎？」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
「通知聞太師如何？」
「不成，聞太師作為監軍東征，哪有心思管這些？」
「我看，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大王將王后娘娘放出來，有王后娘娘在，起碼我們還能有些辦法。」
「王后娘娘在禁足啊，誰能進後宮……」
正在禁足的王后娘娘現在心情不錯，捧著一盤葡萄大快朵頤。
「唔……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紂王寵倖新妃，新妃則是個窮奢極欲的，近來收集各種珍寶，短短一個月已經惹得天怒人怨。據說新妃最近突然喜歡看蠆盆，紂王巧立名目殺了不少人，甚至搜羅了他族的奴隸，專門分批投入蠆盆，博美人一笑。」
「當真是肆無忌憚呢，不過還差了點兒火候，再等兩個月吧，過了明年的年節，紂王的殘暴就會傳遍四海，到時候就是伯邑考動手的時候了。」
「恐怕沒那麼簡單，你是趁著聞仲不在，做事才會如此順利。一旦聞仲回來，他定然會約束紂王的所作所為。」
「他來不及的，一旦從根兒上腐爛了，參天大樹也一樣沒得救，更何況紂王昏庸了這麼多年，殷商基業早已經搖搖欲墜，而非不可撼動。」
「根？」
「嗯，民心已變，朝中臣子再如何支撐也無法力挽狂瀾，如果要夠快的話，只要最後的支柱塌毀就好。」
就如妲己所說，這位新妃……不管她是什麼身份，的確對妲己忠心耿耿，一絲不苟執行了她的命令。
半個月之後，三位忠臣被紂王賜死，據說是因為對新妃不敬，連帶著也是對大王不敬。又過了十天，老丞相商容憤而進諫，磕頭出血，最後見無法勸回紂王，觸柱身亡。
商容一死，朝中再無可說話之人，奸佞小人被紛紛提拔，忠貞之士卻三緘其口，有的想著是不是也乾脆以死相諫，看能不能喚醒他們大王，還有的並不是那麼堅決擁護殷商，就動了別的心思。君不正則臣投外國，他們沒什麼大本事，但是世上諸侯國甚多，去個不大的地方，朝歌出來的，是必然會受重用的。
這個時候，費仲的才能大有用武之地，上躥下跳不停蹦躂，彈劾了不少大臣。
妲己不管事，外人看著就是軟禁，這事情捅到紂王那裡，自然沒有活命之理，一個個炮烙了，蠆盆了，都死得無比淒慘。朝
歌風聲鶴唳，消息傳到了諸侯國那裡，更是流言紛紛。
就在這時，伯邑考接到了一封信，是來自蘇妲己。
他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竹簡用火漆封著，還有符咒，的確是妲己的筆跡。奇怪……妲己是可以同貴人直接聯繫的，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要寫信才好？
回到自己房間，不許任何人進來，他立刻拆開火漆。
信上的字並不多，寥寥幾句而已，把該說的說明白了，多餘也並沒有什麼。但只不過是這幾句話，卻看得伯邑考面色發白，冷汗四起，潺潺而下。
「這個王后娘娘，她瘋了嗎……」最近朝歌的事情自己也聽說過，那般殘暴不仁，的確是天下公憤。可是他沒想過，這竟然是妲己的籌謀！
敲了敲，他一臉的苦惱，捂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貴人推門走進來，呼吸稍稍有些急促：「我聽說大姐來信，你又把自己關起來，就立刻趕過來了。出了什麼事情嗎？」
伯邑考將她摟過來，故意愁眉苦臉道：「這下子糟糕了，你大姐實在等不及要讓你成為王后，所以給我寫了一封信，看樣子我們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你在說什麼啊？」王貴人拿過蘇妲己的信看了一遍，愣在那裡。再看一遍……「姬伯邑考！！」她突然怒吼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竟然和大姐一起瞞著我！我一定要拍死你——」
「哎喲喂！你別激動啊，娘子，是你大姐讓我瞞著你的，不讓你知道……」
好不容易哄好了王貴人，伯邑考已經鼻青臉腫。
「娘子啊，娶了你這麼久，怎麼還不知道你有暴力傾向？」
「因為你沒惹我發火！」王貴人沒好氣的說：「所以說，你和大姐早就決定，將來你會是大王？」
「的確如此，不過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你大姐逼的，當西伯侯我就累死了，還當大王呢……我是這個料嗎？不過殺劫當前，也顧不了那麼多，你大姐肯定不會讓姬發上位的，不是他那就只能是我。」歎口氣，伯邑考輕聲道：「我本以為還有段時間，沒想到蘇王后這麼急性子，沒辦法，就只能現在硬著頭皮上了。」
「所以……你要反叛。」王貴人有點糾結。反叛紂王就是反叛妲己姐姐，她應該全力反對這件事情的。可是，這是大姐授意的，就算是大姐授意的……想來想去，把腦袋想糊塗了。「邑考，大姐為什麼要找人來攻打自己？」
「呃…………」伯邑考也說不明白，含糊著說：「是歷史原因，還有殺劫的關係，這你的問你姐姐，我是聽命行事而已。」總不能告訴她，因為兩個人都是來自未來，所以才鬧出這麼多麻煩事吧？
「聽命行事？那也好……反正大姐總有大姐的道理，從以前就是這樣，聽命行事總不會錯。」可是王后……那是王后啊，大姐自然當得起那個位置，自己也當得起嗎？
「別費神想那些沒發生的事情，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呢。」伯邑考摟著她輕聲說：「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大不了你我當一對最不適合的大王和王后就是了。」
王貴人輕笑：「到時你去當，我才不要……」
「不是吧？你若是把我自己一個人扔下的話，那我不是孤獨在那裡，永遠都回不來了？你忍心啊？」
哄好了懷裡的人，伯邑考小心出了一口氣，自己又開始頭疼。以後的事情的確沒有麻煩，真到了塵埃落定，什麼不簡單？麻煩的是現在，造反，還要造的有名目，四海回應，這是簡單的事情嗎？妲己可好，事情吩咐下來了，讓他自己看著辦，再沒下文。
看著辦的話，他不造反了行不行？
年節這種東西其實挺無趣的，年年都是如此，民家是這樣，宮裡也差不多。今
年的年節卻不同尋常，前前後後發生了不少事情。
第一，王后娘娘終於被放出來了，放出來之後立刻開始梳理朝政。
眾臣看著她的神色，身形是瘦了點，不過精神不差，不愧是以國事為重的王后。
第二件事，聞太師…………凱旋。應該算是凱旋，雖然太師大人的神色不怎麼好，人黑了也瘦了，兵馬也沒帶回來多少……咳咳，聽著是挺慘的啦，不過勝了，讓東隅至少十年沒有能力再反叛，是大功一件。
不管多大的功勞，獎賞對聞仲來說都是多餘，紂王沉迷女色，連接見都沒有，妲己乾脆不弄那個虛的，將聞仲叫來自己宮裡，給泡一杯茶，就當做是犒賞了。
「你也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帶軍損失了這麼多兵馬，這對你來說也是第一次吧？」
「哼！你別忘記我是監軍，不是統帥。就算身份再高，做事也難免束手束腳。姬發……」
「讓聞太師去做監軍，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有所收斂，莫非還敢出亂子？對了，西岐這次損兵多少？」
「三千不到！」聞仲咬牙切齒地說。
妲己一愣，搖頭竟笑了出來。「還好，我知道姬發是怎麼回事，不需要聞太師交代什麼。否則豈不是一世英名掃地？」
聞仲瞪了她一眼，回嘴道：「就算姬伯邑考是個好的，姬發也的確包藏禍心。本來我打算結束東征後便好好敲打一番，誰知道……蘇妲己，你人在朝歌，而且就在宮內，竟然還能讓宮裡出這種事情？我只是離開幾個月，竟然死了這麼多老臣，還有世代忠心耿耿的臣子！」
「這種事情你別找我的麻煩，是我做的嗎？我一心修煉，根本什麼都顧不得。你的大王有了新寵，言聽計從，差點兒把我都給關起來，你倒是找我興師問罪了。」
「新寵？」聞仲打量著妲己：「我倒是有所聽聞，卻不是你派的女子嗎？」
「我有那個必要？只是最近我的麻煩不少，沒時間理會王上，他便向外發展，自己去尋芳獵豔，結果找到了一個上好的獵物。」
「人類的女子？」
「人類的女子，不過那模樣真是好，我看著都有點心動，難怪好色的王上魂不守舍。」
「你倒是一點辦法都不想？」
「想什麼？我不愛王上，自然也不在意他寵著哪個女子。愛寵哪個寵哪個吧……至於前朝，你這不是回來了嗎？」
「你打算全部交給我處理？」
「這個自然，能者多勞，聞太師雖然剛剛歸來有些疲憊，不過這麼點兒小事想必也不會多麼勞煩太師。」
聞仲沉默片刻後轉身就走：「我會去調查這件事情，若是你有一言不實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真是可怕喲？那你就去吧。」
第二件事到此為止，因為聞仲查過之後，這件事情的確和妲己沒有任何關係，那個女人似乎是武成王準備的，為了能讓自己安全逃離朝歌。武成王……沒錯！這個叛徒也跑去了西岐，自己絕對不能放過那個地方！！
就在聞仲下定決心的事情，第三件事情突然發生，而且是驚天動地。
年節的第一天，大年初一，姬發代兄發檄文一篇，洋洋灑灑千字，盡數紂王所犯罪孽，為黎民蒼生痛心。是以，西岐將改天換日，解救蒼生，造福萬民，討伐獨夫！
簡單一句話——西岐造反了！
新的一年頭一件事，就是如何解決反賊，當真讓人覺得這個世界已經不真實了。這叫什麼事兒呢？
出了造反的事情，還是四大諸侯之一，紂王也不能在後宮坐擁美人，匆匆忙忙趕到前朝，第一件事情是把眾臣一頓臭駡。
罵夠了，才沒好氣地問西岐為什麼造反。
大臣們都被紂王罰怕了，生怕一個字說的不對被下了蠆盆，都低著頭不敢說話。聞仲可不管這麼多，他早把姬發絞盡腦汁寫出的檄文滕了一遍，此刻拿出來，往紂王鼻子底下一塞，美其名曰：「恭請大王品鑒。」
眾臣的腦袋壓得更低，一個個瑟縮不堪。說實話吧，聞太師……你是幾朝元老做的太舒服，做夠了，所以非常想讓紂王宰了你，是這樣沒錯吧！
看完檄文，紂王氣得臉色發青手發抖，張口就要把此人炮烙。看到聞仲同樣憤怒的臉色，才反應過來這個是不能炮烙的，甚至打罵都不成。
輕咳一聲，他冷然道：「不知聞太師有何看法？」
「老臣年紀已經大了，實在沒什麼能想的，倒不如大王先改去自己的惡習，他人自然無理可占。」
紂王抖著嘴唇，這個老匹夫，竟然敢借機諷刺他！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幫大臣一個指望不上！真出了事，連聞仲都只會冷嘲熱諷！能指望得上的只有……
「梓童，你有何高見？盡可以和寡人說明。」
妲己勾起嘴角道：「臣妾能有什麼高見？只不過謀反作亂之人，那心思大抵也都是差不多的，所求的只不過是一張王座。這心思起了的時候還有得救，但事情一旦做下，便再無法回頭。如此，還有什麼必要去追尋原因？令五關重兵防守，想辦法解決他們的叛亂才是正經。」
紂王立刻拍板：「梓童言之有理！聞太師，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話說完，他直接走了，連退朝都沒說。雖說事態嚴重，他也真沒有坐朝堂的心思，看著這些大臣就心煩，反正有妲己在，不用自己費太多心思。
聞仲攥了攥拳頭，壓下自己的怒火，看向妲己。其他大臣也是一樣的動作，這麼久沒見，也不知道王后娘娘還是否值得依賴。
妲己挑眉，這神色是什麼意思？自己可不是救世主來著。
懶懶道：「增兵佈防，這些事情還用我說？你們做的比我熟……聞太師，有些事情你不必我囑咐，一樣明白不是嗎？」
☆、雙魂殞命殺意成
做官難,做殷商的官更難。朝堂上,王后和太師打啞謎,朝堂下，還要防著紂王什麼時候看你不順眼，一刀——腦袋落地。
不過聞太師回來後,西岐那邊倒是安靜了。
眾臣猜測,西岐是不是因為怕了聞太師,所以才決定暫時偃旗息鼓。
「姬發會怕？可笑！」
妲己和聞仲的反應驚人相似。
聞仲所想，西岐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要給大商下絆子，所以正忙著挑選最好的探子派出去。
妲己想的則簡單多了，下絆子？伯邑考哪裡有那個心思？八成只是還不熟悉軍務,再加上有姬發這個小麻煩，所以整備軍隊需要時間而已。
兩邊都是有條不紊，檄文發了，按理說應該兵戎相見，可一時之間卻如此平靜。
他們平靜了，流言便起來了。有說西岐等待著機會準備雷霆一擊、勢如破竹而下的；有說殷商詭計多端，收買了西岐重臣，令他們停滯不前的；更有甚者，信誓旦旦說——其實檄文發出去沒多久，西伯侯姬伯邑考就已然暴斃，西岐因為害怕朝歌攻打，是以秘不發喪，實際上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
妲己聽說後笑得前仰後合，卻不知聽到自己的死訊，伯邑考會有何想法？
「前一陣子大旱剛過，找個軍備不足，連軍隊都糾集不起……」聞仲坐在案前愁眉不展，苦思政策。其實並非這麼困難的事情，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修道者的法子來干預朝政，尤其是人和人之間的戰爭。
妲己說他蠢，說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看法。可就算一廂情願也好，起碼問心無愧。
突然一個腦袋從門口探了出來，雙眸彎彎，看樣子心情不錯。
聞仲的臉色立刻陰沉：「早和你說過，身為王后，這像什麼樣子？不成體統！」
「不成就不成。」妲己跳進來：「你體統了又如何？還不是坐在這裡撓腦袋，一個頭兩個大！」
「軍備吃緊，你若不給士兵吃飽，誰為你賣命？這件事你就當真沒有辦法？」
「沒辦法我就不來了，如今來自不就是給你個主意。」
「若是讓我回金鼇島去請法寶，這主意你就不必再說了。」
「哼，都被你否了，誰還有閒心給你提好主意？我這裡只有餿主意一個，要不要啊？」
「說說也無妨，你出的，何時不是餿主意？」
「切~說得這麼過分，真不想理你！現在是你要我幫忙，說句人話行不行？」
聞仲的臉色更黑：「鬧夠了？」
妲己吐吐舌頭：「鬧夠了，說正事。朝歌歷經大旱，存糧盡磬，靠自己是不可能了，只能讓人隱姓埋名，到其他地域去買糧。」
「這是廢話，若是有錢財可用，我早就派人去了，還用你說嗎？」
妲己撇了撇嘴，老樣子不會轉彎，還一根筋凶巴巴，真是的。「錢財有的是，就在那裡擺著，你自己不去拿，怪得誰來？」
「在哪裡？」聞仲立刻問。
「摘星樓上，鹿台之上啊。積年所得的珍寶，還有王上新搜刮的，那麼多~能買下夠整個國家吃的糧食了。那麼多珍珠寶貝你都不動心，還真是空有寶山放著讓它臭。」
這話真是……越說越不靠譜！聞仲黑著臉道：「王后娘娘，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打劫大王？」
「有什麼關係？聞太師是元老嗎，這又是為了平息戰亂，大王會理解。」隨便翻了幾本摺子，妲己笑眯眯地說：「我的提議就是這個，做不做你自己看著辦，反正需要處理戰爭的不是我，傷腦筋的也不是我喲。」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其實呢，我就是來看看你的，聞太師辛苦，我身為王后，總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吧？那聞太師你繼續辛苦著，我先走咯？」
辛……辛苦個頭！聞仲怒，這死女人分明就是來看戲的！
就算再如何籌謀，再如何準備，戰鬥也還是要開始的。
伯邑考是想拖著點時間，但姬發更希望先發制人，於是糾結了五萬兵馬，這回也沒有監軍了，雄赳赳氣昂昂出發。
伯邑考只象徵性地出了面，表明西岐的領導者還是他而不是姬發，卻沒跟著大軍去湊熱鬧。他也覺得奇怪，造反這碼事……再如何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也會被人詬病，後世罵姬發的人可不少。可瞧瞧他如今這個樣子，真當是光榮了？
人和人的腦子真不一樣，無法理解啊無法理解。
「哼，瞧他那個小人得志的樣子，真以為軍功多了，王位就是他的？姬發的嘴臉算是露出來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站在伯邑考身邊，王貴人低聲開口。
「這不是正好嗎？他是什麼樣子的人被看清了，我也不擔心你跟著他跑了。不枉費我多日來放縱他，讓他得意忘形——哎呦喂！娘子饒命！」
王貴人皮笑肉不笑，捏著他一塊軟肉不鬆手：「你說誰跟著姬發跑了？」
「娘子與我情比金堅，自然不會，我說的是眾臣，嘶……是眾臣。」
放開手，貴人啐了一聲。總那麼沒正經，私底下嘴巴更是壞，哪裡像西伯侯的樣子？就是一個小色狼。
「說實話，我不想讓他首戰告捷，但汜水關沒什麼人物，九成九擋不住他。不如你和大姐說說，給姬發找點麻煩？」
「這個簡單啊，大姐也定然願意，我現在就去！」
「別忙別忙……等大軍離開，我和你一起去。如今戰事初起，你的身份特殊，保不齊有人要找你的麻煩，還是別自己到處亂跑。」
這是關心的話，於是貴人也笑著點頭，應允了他。
「聞太師——」
「咣當！」
聞仲無語抬頭，繼夜間擅闖臥室之後，如今是直接踹門？
「你有能用得上的人嗎？要治軍嚴謹的，最好法力高強。」
聞仲看了看門，好像還沒壞……於是說道：「治軍嚴謹、法力高強，你手下不是有兩個嗎？何必來找我。」
「這事情找孔宣是大材小用好不好？況且楊戩……我能用他去對付西岐嗎？說話不經大腦。」
深吸一口氣，聞仲強迫自己忽視妲己的口氣：「人我有，但你要人做什麼？」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我能先不告訴你嗎？」
「可以，不借。」
「……小氣吧啦！」嘟囔了一句，妲己不甘不願說道：「我要讓他領兵，去汜水關抵禦叛軍。」
聞仲一愣：「姬伯邑考有動作了？我怎麼沒收到消息？」
「我的消息是直接傳達，自然要比你快些，你若有人能用便儘快派出去吧，若是讓西岐拔得頭籌，首戰得利，你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
「……你倒是給了我一個有用的消息，我會派張桂芳與風林去。」
妲己挑眉，兩個熟悉的名字哦，似乎是走出去就會被封神的炮灰型。不過……甜甜一笑：「你有了主意就好，我不打攪你了。」
這件事情和自己無關，殺劫是要死人的，該死的就上榜封神去吧……
對了，好像聞仲採納了她的建議，搬走了鹿台不少珍寶，採購軍糧呢。這樣的話，當兵就有當兵的好處了……
她也要開始自己的作為才可以，戰爭已經開始了，還有什麼可等待？
回到自己宮中，喜媚等在那裡。自從戰爭開始後，她就不肯去別的地方了。
妲己微笑道：「走了一路也夠累，我懶得再動筆，喜媚，你幫我代筆擬一封諭旨吧？徵兵。」
「好啊，大姐少讓我寫這個呢。」喜媚立刻磨墨，鋪開紙，拿好了筆，等著妲己說話。
「呵呵，你肚子裡也是有墨水的，自己斟酌著寫，只是有幾點——三丁抽二，獨丁赴役，成年男子要參軍服兵役才有飯吃。若是家中有成年男子卻不去赴役，罪當炮烙，左鄰右舍都可舉報，舉報有賞。」
妲己一邊說著，喜媚一邊斟酌著寫，一邊寫一邊咂舌不已。
「大姐，紂王做那些都是小事，有人挑刺才是大事，你做的這個……真的會引起天怒人怨吧？」
「這不是我發的，而是紂王發的，不然我怎麼會叫你代筆？小傻瓜。」妲己點了點她的額頭：「你瞧瞧你的字，想一想，和誰的字相似一些？」
宮內呆了這麼久，挺多該看的喜媚都已經看過，可是這字……不像紂王啊。再細看了看，她突然恍然大悟：「那個那個……那個紂王的新寵！」
「沒錯，沒人看過你的字，卻有人看過她的字，畢竟是王上的愛妃，還是才女，顯擺的機會多得是。到時候看到了這道詔旨，你說眾臣會以為是誰寫的呢？」
「妲己姐姐，你真是太壞了！」喜媚佩服得五體投地。事情一直做到現在，駡名全都是紂王的，紅顏禍水這個稱呼也有人替著背，而妲己本身乾乾淨淨，再過一陣子，弄不好還要被群臣愛戴，當成救命草繩。
「喜媚，你記住，提升實力是為了讓自己不被人欺負，可是真要辦事，還是要靠這裡，」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什麼都沒有這裡有用，懂嗎？」
喜媚立刻點頭：「謀略之術我真該向大姐好好學學，一個好計謀，可以省很多力氣。」
妲己勾起嘴角：「寫好了蓋上紂王的璽印，發出去就是了。這個不會有群臣上奏，畢竟徵兵嗎，朝朝代代都有，我只不過是苛刻了一點而已。」
雖然不是什麼正當的方法，但總算朝歌的兵力不再缺少，常駐兵力從七萬一下子提升到三十一萬，是個驚人的數字。
拿到報告的奏表時，聞仲還有些無語。妲己從來不用正經的辦法，但卻能收到驚人的效果。
這件事情的確做的不太對勁，不過……看看詔旨上那個字跡，他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吧，朝歌現在的確需要兵源，既然不是妲己的字跡，那麼他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只是這個女人的心思……拿著筆的手微微一頓，拋開這些紛亂的思緒，繼續自己忙碌的政務。
所以說，妲己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她瞞過了所有人，也並沒有瞞過聞仲，這個男人浸淫殷商太久，知道的太多，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隱瞞的，尤其是朝政的事情。
只是一點，他在乎是殷商基業，而不是如今執掌天下的大王，所以他可以不知道，不必全部都知道。
從冬季到夏季，從炎熱的季節再回到寒冷……
每每睜開眼睛，總會看到楊戩長長的睫毛，或者靜止不動，或者一眨一眨，長長的，常常讓自己會想去細細一根一根數。
或者有的時候賴床，乾脆不要睜眼，翻了兩下之後，便能聽見他無奈的歎息，或者是溫柔的低笑，然後把自己抱在懷裡，一起躺著，有時候說說話，有時候做一些讓兩個人都更加累的事情。
盯著眼前的睡臉看了一會兒，妲己輕輕落下一吻，還咬了一下，難得自己醒的比他早呢。然後轉過頭，看到窗外一片白茫茫，大片大片鵝毛大雪，難得的雪景。
看看楊戩，她小心披衣起身，自己離開溫暖的寢室。
外面很冷，對於修真之士來說卻不算什麼。用手接著雪花，妲己一直走到梅苑，看著紅色和白色的梅花，枝上掛著薄薄雪花，幾名灑掃宮女小心撣著樹枝上的雪，見到妲己便遠遠施禮然後躲開，不打擾她賞雪的興致。
折下一枝開得好的紅梅，拿在指間，用來揮舞紛紛揚揚的落雪，自有一番樂趣。身形隱在梅樹和雪花之間，轉動，是一種別樣的愜意。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妲己回頭，看到是楊戩走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雪花瑩白，梅色純正，我以前從未想過你能與踏雪尋梅扯上任何關係，沒想到卻如此適合。」妲己是個怕冷的，平日下雪都不出門，而且往年也沒有這麼大的雪。
妲己微微側頭，臉頰貼在他掌心：「合適嗎？雪是純潔的，梅是孤傲的，哪個適合？」
「或許哪個都適合，我不會看錯任何人，尤其這個人是你。」楊戩彎腰抱她，輕聲道：「不過還是不適合得好，這樣我總覺得不安。」
白色的雪，紅色的她，映照得猶如血色一般，乾淨得可怕，真的很可怕，讓他會想起玉虛宮門前那個幾近魂飛魄散的虛幻。
「不乾淨也是好的，楊戩自己便不是個乾淨的人，你這樣我們才相配。」
妲己撲哧一聲笑了：「這是什麼話？好啦，不要在外面抱著我，雖然下著雪也還有這麼多人呢，你真是肆無忌憚。」
楊戩放開她：「沒辦法，誰讓我怕你跑掉了？」
兩人相視而笑，這邊是最安寧的時候。
不過安寧沒有多久，一聲怒吼打破了寧靜：「蘇妲己！！」
楊戩無奈：「你又對聞太師做什麼了？」
妲己聳肩：「什麼都沒做啊，最近我做什麼你不是都知道？我想應該是汜水關的戰報吧？也就這個會讓他生氣了。我去看看，雪景不錯，你自己走走？」
「好，我等你回去吃早飯。」
「嗯，好。」
聞仲這次動了真火，看見妲己，立刻把手裡的一疊奏摺扔了過去：「你自己看看！」
妲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拿過來細細翻看。難怪聞仲那麼生氣，張桂芳和風林都死了。原本這倆人是大獲全勝，仗著自己的道術，再加上多年的統軍經驗，差點兒連姬發都活捉，誰知道西岐突然來了幫手，還是昆侖山的正統道士，措手不及之下，兩個人飲恨道山。
而前來幫忙的人是……往後翻了翻，她忍不住歎氣。是哪吒。
「啪！」聞仲又氣得摔了一個杯子。
妲己淡淡道：「哪裡打仗不死人？冷靜些。」
「昆侖山欺人太甚，這是人間之事，關他們什麼事？只因不願動用仙道的力量，我甚至命桂芳與風林不得傷害人命，只抓住便好……沒想到，昆侖山竟敢下殺手！」
妲己沒回答，她在驚愕發呆中。
一直有一點很疑惑，就是封神演義中的一件事情——
西岐和朝歌，對待敵人的手段那是大不相同。朝歌打敗了敵人，肯定都要活捉，撞上囚車，押解到哪裡哪裡去……然後無一例外被救下來，第二天再活蹦亂跳來挑釁，拿著新的法寶一雪前恥。而西岐完全相反，戰場上只要能打得過敵人，絕對殺無赦，活捉回來的也會斬立決，對待敵人就跟秋風掃落葉一樣。
當初看的時候一直納悶，也覺得朝歌的人挺傻，吃了那麼多次虧，還不知道學學對手的對敵方式？最後導致人才凋零啊！
現在才知道，並非朝歌的人都是笨蛋，而是罪魁禍首在自己面前呢。
「我說，聞太師，這叫我怎麼說你好呢……」敲敲腦袋，妲己頭疼地說：「你平日也算是殺伐果斷了，如今真到了大事，怎麼反而像個女人起來？這是能隨隨便便發善心的嗎？你不殺他們，他們必然要殺你的人，殺得多了……恐怕就真要改朝換代了。」
聞仲揮手：「此事事關兩教，你不懂。」
「才怪叻，我知道的甚至比你還要多……」妲己單手拍在桌子上，彎腰輕聲道：「這件事情聽我的，不要自作主張，否則你必定後悔。若是金鼇島和昆侖山當真興師問罪，你推到我身上就是。以我曾經的作為，倒真不在乎這個。」
「你當真狂妄，連兩教都不放在眼裡嗎？」
「你錯了……我放在眼裡，只是道不同罷了。」妲己轉身道：「其實挺可惜的，原本我和通天教主能夠有些交集，只是到頭來，究竟只是一場空罷了……」
☆、皇子遠逸樂妃歿
汜水關被攻破後,朝歌又多了一抹恐慌。
這個時候，妲己重新站在朝堂上，稟雷霆之勢鎮壓下所有動搖人心的聲音，練兵修武，給朝歌添了一抹生機勃勃。聞仲也一反常態,不再和妲己作對,而是幫助她鞏固權力，鼓舞士氣。
這兩人合作的力量是很大的，民心重新變得平穩,甚至開始相信,這場戰爭終究會是朝歌的勝利。
一切轉好，很快就可以再行領兵，由聞太師親自去征討叛臣。
正在這時，後宮卻突然出了一件事情。不大不小，引起的連鎖事件卻讓不管妲己還是聞仲都無法專心軍政，只能先解決這個。
說來，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是因為兩位王子。
自從姜王后被廢，她生的兩位皇子地位一落千丈，不再向以前那般受人尊敬，受人照顧，不過至少日子過得去。可是東伯侯叛亂，姜王后賜死，紂王也遷怒了這兩個兒子，將他們軟禁後宮，不准人探視。住在冷清的宮殿裡，服侍的只有兩個老奴，送來的飯菜十有□是冷的，有時候甚至是餿的，冬天也沒有足夠取暖的衣服被子，只能抱在一起入睡，半夜再被瑟瑟發抖凍醒。
以前無憂無慮的幸福日子宛若夢境，早已經忘記放聲大笑的愉悅心情。也就是如今正宮蘇王后無子，長子郊還掛著太子的身份，他們才沒被餓死凍死。
可這不是早晚的事情嗎？蘇王后聖寵不衰，把持朝政，再這樣下去生個孩子是早晚的事，再者說，就憑她的能力，自己當王也是使得的。
「哥，冷……」瑟縮著，殷洪在睡夢中嘟囔。
殷郊連忙將他抱緊，他不止一次思索，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蘇妲己……全都是蘇妲己不是嗎？她來到朝歌，成為嬪妃，迷惑了父王，成為王后，把持朝政，最後害死了自己一家！
這些都是她做的！
可是自己沒有力量抵抗她……真是憤恨啊，如果自己能夠早早出生、快點長大，便可以保護母親，可以抗衡蘇王后。而不是如今在這裡受苦受難，卻什麼都沒辦法做。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有一個機會，就算死他也要拼一拼，總比現在好得多。
這是在初冬到來的時候，殷郊在陰冷黑暗的宮殿中對自己發下的誓言。
而機會很快到來，年節剛剛到來的時候，西岐還沒有反叛，紂王的心情不錯，不知怎麼想起來自己的兩個兒子，於是大方將人放了出來。
妲己敲打著桌面，打了個哈欠：「既然被放出來，好好修身養性，不讓他們的父王再有藉口對付他們就是了，又怎麼會出這種事？」
「是大王的那個新寵自尋死路，仗著大王寵愛，對已故的姜王后語出不敬，還強迫太子與二殿下稱呼她為母后，這才惹怒了太子，將她刺成重傷，可惜沒死。」
「若是死了你就開心了？呵呵……」妲己低笑，帶著毛骨悚然的意味：「母后嗎？還真是個不錯的稱呼。」
「這便是你放縱的結果，幾乎爬到你頭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讓大王答允廢後另立了。」
妲己搖頭：「王上不會答應，我只是驚訝這個女人還有這麼大的……能說是志氣嗎？」到底是小門小戶挑選上來的女子，上不得檯面。以前還算忠心耿耿，卻被寵了幾個月就不知天高地厚，夢想嘗嘗大權在握、萬人之上的滋味。
既然如此，這女人本也就沒什麼用處了，早早解決才好。
「刺傷就刺傷，沒死就治著，找我來做什麼？」
「大王發了真火，說兩位太子不僅刺傷他的愛妃，還想刺殺他，你若不去的話，誰來保住殷商血脈？」
「殷商血脈，又不是我的血脈。」妲己似笑非笑回答：「你可要給我一個必須去的理由？」
聞仲沉著臉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妲己聳肩：「好吧好吧，我去看看，救得了救不了不保證。」
妲己到達摘星樓的時候，寵妃娘娘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紂王站在床邊，呼吸一樣急促，不過是被氣的。兩位皇子都跪在地上，殷洪有些瑟瑟發抖，殷郊卻跪的筆挺，一副不服輸的樣子。
「到底是什麼事情啊？能把王上氣成這個樣子。」
殷郊的心沉了下去，蘇王后來了，看來他們這次是活不了了。
「梓童，你來得正好！你看看——」他一指床上躺著的人：「這兩個逆子，真是氣死寡人了！」
妲己勾起嘴角：「臣妾看到了，這人不是還沒死嗎？王上又為什麼要生氣啊？」
「梓童！你在胡說什麼！！」
妲己的語調冷了下來：「王上是在為這個女子責備臣妾？」
紂王神色一僵，立刻緩和聲音，帶著討好的神色道：「怎麼會呢？梓童，不過這兩個逆子的確做錯了事，竟敢持劍闖宮，豈非對寡人起了不臣之心？」
「是嗎？我倒是覺得兩位皇子不過是衝動了些，不是什麼大錯，王上若是生氣的話，隨便罰點什麼就是，何必和孩子動真火？」
「那樂妃的傷勢怎麼辦？」紂王還是死死咬住不放。
樂妃，長樂之妃嗎？還真是寵愛呢。妲己冷笑道：「臣妾以為，這位樂妃娘娘受點傷還是好事，讓她能夠知道自己的身份。讓皇子叫他母后，其中還有一位是太子……她還真敢啊，以為自己配嗎？宮內如此膽大的嬪妃前所未聞，臣妾也算見識了。」
紂王的冷汗悄然滑落，他就說，妲己怎麼會突然過來，為向來不合的兩個王兒求情，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那時候他的確也在，可是沒往心裡去，反正是博美人一笑，說說有什麼關係？可是怎麼會傳到王后耳朵裡去的？
蘇妲己的笑容更燦爛：「總歸……不是王上默許樂妃這麼說的吧？」
紂王立刻搖頭：「自然不是！寡人根本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定然不會讓人這麼說，必當懲戒！」
「臣妾也這麼想著，王上如此心疼臣妾，怎會讓人這麼大逆不道呢？」
紂王不停點頭：「正是正是！」
「所以說嘛，如此大逆不道的就應該丟入蠆盆！」
「正是正——」紂王僵硬，那不是要殺了樂妃？！
妲己輕笑一聲：「臣妾開玩笑的，王上如此緊張嗎？那王上還是留在這裡陪著好了，二位皇子交給臣妾處置？」
紂王點了點頭，妲己沒有發火就好。
「那麼臣妾先告退。」也沒有施禮，妲己左手牽著一個，右手牽著一個，轉身走了。
殷洪回頭去看，自己的父王竟然沒有因為妲己的舉動生氣，反而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好奇怪哦……他或者還年輕，年青島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不過這一幕卻牢牢記住了。
離開摘星樓，妲己將兩位皇子帶到了自己的壽仙宮，立刻讓人準備火爐和活血化瘀的藥膏。
「一個兩個都是傻的，有這麼和君王硬抗的嗎？雖說父王父王的叫著，但王上扎扎實實先是王，然後才是你們的父親。和王抗，你們硬的過嗎？大冷天的腿跪成這個樣子，再過一會兒就省了重做褲子，兩個小孩都別想再長個！」
「不要說我是小孩子！」殷郊突然大吼起來：「小孩子……為什麼我要是小孩子！就因為我小，所以我根本保護不了要保護的人，做不了要做的事情！」
妲己想了想，點頭：「似乎的確是這個樣子。」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再失去……」殷郊緊緊咬著唇，抓住自己的衣襟。他不想哭，但是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於是只能嚎啕大哭，更加悔恨自己的無力。
妲己看著他哭，直到他哭夠了，才拿起手帕，慢慢抹去他的淚水。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殷郊，你的確還是個孩子，今年才十一歲，你的弟弟更小，為什麼一定要勉強自己成為大人？當個孩子挺好，別想那麼多，只需要提升自己。等你長大後，想做的事自然能做到。」
殷郊的哭聲慢慢小了，抓緊弟弟的手，心裡平靜下來。這個時候身邊有一個關懷，還會開導自己的人真的很好，就算……看了妲己一眼，是這個女人。
殷郊站起身，躲開妲己的手：「我不會感激你。」
「誰要你的感激，殷郊，你恨我也沒關係。」看著他們膝蓋上好藥，用爐火烤熱的棉布纏上，妲己揮手：「送太子和二殿下回去，告訴侍奉的宮人，怎麼說都是王上的親生兒子，尊貴的皇子，若是讓我再聽到什麼怠慢的消息，我就讓他們自己走進蠆盆去喂蛇。」
殷郊一愣，抬頭看著妲己：「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應該也很討厭我才對。」
「傻話~你還小，不明白有些事情只是立場不同而已，根本沒有討厭與否一說，我從未討厭你們兩個，也從未討厭過你們的母親。」
殷郊攥緊拳頭，他到底還小，提到了這件事情就無法控制：「那為什麼你要殺了我媽媽！」
「因為你的外公謀反，這事情是千真萬確的，不容辯駁。殷郊，你是王太子，就是下任的大王，有些事情必須要明白，就是治國絕對不能摻雜私人感情，若是徇私枉法，那麼和貪官污吏有什麼不同？又如何讓臣民信服？為王者徇私枉法，害的就是一個國家。」
「可是……可是……那是因為我母后的王后之位被奪了！」
「所以就可以造反了？」
「這……」殷郊立刻語塞。
「還是那句話，你是王太子，於是不能只憑一腔熱血橫衝直撞，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否則結局如何，你父王現在就是前車之鑒。」
殷郊臉色慘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曾經堅信的一切這一刻全部顛覆。
他一直以為母親是偉大的，外公一家是無辜的，父王也不過是受了奸人蒙蔽而已。可是一切都沒那麼簡單……沒那麼簡單。
十一歲不是一個很大的年紀，但對於在宮內長大的孩子而言也足夠大了。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啊……縱使有別人的錯，又怎會沒有他們自己的錯？
母后嫉妒心壓過了理智，忘記王后的矜持和責任，一直找妲己的錯處，才會被父王厭棄；外公不忿母后的死，有了不臣之心，和大伯一起造反，才會被趕盡殺絕；而父王，如果真的一心為國為民、不好女色，又怎會一次又一次被誘惑？
妲己淡淡轉眼，對旁邊的侍女道：「我剛剛說了把兩位殿下送回去，難道你們沒聽見？」
侍女連忙動作起來，殷郊早已沒了反抗的力氣，殷洪是個沒主意的，也便低著頭走出去了。
妲己長出了一口氣，現在自己真是沒功夫管後宮的事情，但願殷郊聽了自己這番話能老實一段時間，別再惹麻煩了。
可惜，妲己的祈禱八成沒人聽見，半個月之後，太子宮人去樓空，殷郊也好殷洪也好，兩個都不見了。
妲己四處查看著，臉色越來越陰沉。
隨便拉過來一個侍衛，沉聲問道：「近日來可有道人進宮？」
「回稟王后娘娘，是有兩名道人，自稱是昆侖山的得道高人，一名叫做廣成子，另一名叫做赤精子。」
妲己的臉色微微泛青，聲音放緩：「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沒有人通報我？」
在宮中服侍幾年的都知道王后的脾氣，這種語氣顯然是動了殺機，於是鎮殿侍衛噗通通跪了一地。
「王后娘娘請恕罪！那道人是樂妃娘娘招進來的，說是大王已經知道，就不必知會王后娘娘了。小的們想著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
「…………你們起來吧，這事不是你們的錯，那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早知如此，半個月之前就該殺了她！」妲己離開，看樣子是走向長樂宮的方向。
侍衛們面面相覷：「王后娘娘不會真的去把樂妃娘娘殺了吧……」
靜默片刻，一個個該幹嘛幹嘛去。一個是王后一個是寵妃，他們可不淌這渾水。
宮內靈藥不少，樂妃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此刻正靠在白玉軟榻上，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
這宮內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紂王聖寵不衰，宮內沒人不看她的臉色，多好的生活。王后娘娘現在肯定恨得咬牙切齒吧？她拉自己來固寵，卻沒想到固寵變成專寵，連本身的寵愛也失去了。
睜開眼睛，她喃喃自語道：「王后娘娘，你也不要怪我，後宮內就是這樣，誰得聖寵誰就能活得好，你的後宮已經不再了，今後該是我做主才對。」
「我自然不會怪你，和一個蠢貨生氣，我還沒有這個閒工夫。」妲己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從門口走了進來。
樂妃一愣，緊張的神色一閃而沒，立刻嫋嫋婷婷站起，對著妲己盈盈施禮：「王后娘娘大安。」
「本宮也想大安，可惜，總有人讓本宮無法安生，樂妃不就是其中一個？」
樂妃掩唇輕笑：「王后娘娘這是說的哪兒的話？臣妾可不敢。若不是王后娘娘，臣妾也無法進宮來享受榮華富貴，此恩此德哪裡敢忘記？」
妲己冷笑：「臣妾？王后才有資格在大王面前自稱臣妾。就算東西二宮的娘娘，私底下也要自喚一聲婢妾，以示尊敬。你只不過是個村女，我看中了你的臉蛋和媚骨將你留下，你又有什麼資格……自稱臣妾？」
這是□裸的羞辱，樂妃咬著下唇：「臣妾能得到大王喜歡就是本事，如果王上知道您來到這裡大放厥詞，就算您是王后，也不會討得好處！」
只要再過一段時間，自己就能想辦法哄紂王廢後，到時候還輪得到她囂張？
妲己搖頭輕笑：「呵呵……所以說你是個蠢的，蠢到連諷刺你我都覺得是多費力氣，還是直接一點吧。」
反手一個耳光，打得樂妃跌坐在地，也把她給打懵了。
蘇妲己怎麼敢？！
妲己冷冷又踢出一腳，看著她口吐鮮血，半天無法爬起來，才坐在一邊，不緊不慢道：「我放任你去邀寵，甚至放任你專寵，難道你就沒想過原因？不是拿你沒辦法，而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本就是個擋箭牌，替我擋下所有駡名。若你老老實實幫我做事，我也不介意讓你做一代寵妃，寵冠六宮，可是你偏偏自不量力……寵妃能培養出一個，就能培養出第二個，你還是死了吧。」
樂妃用手肘撐著身體，向後蹭著：「你不能殺我！你若是殺了我，王上肯定不會放過你，王上深愛我！」
「是嗎？真是可愛的說法。」妲己不為所動，仍然伸出手，目標是她纖弱的頸項。
悠于 2015-12-20 14:44
☆、王母預言叱婦仁
外面一陣騷動,妲己的動作頓了一下。
樂妃哈哈大笑起來：「剛剛我的貼身侍女已經去請王上了，蘇妲己，你該從王后的寶座上下來了！！」
紂王已經大踏步走進來,果然就是沖著樂妃去的。
蘇妲己挪動腳步，冷冷一攔：「網上是來和樂妃娘娘告別的嗎？真讓臣妾感動。」
「蘇妲己,你大膽！」因為懼怕，樂妃嘶叫的聲音有些尖利。
「這……」紂王猶豫看看殺氣畢露的妲己，再看看樂妃，還是捨不得這麼合心意的一個美人兒。
「梓童,樂妃哪裡惹你生氣,寡人代替她道歉好不好？」
樂妃第一次看到紂王和王后相處,竟有些做小伏低的樣子,不免驚愕。同時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會吧……
「她慫恿昆侖山道人帶走太子和二皇子，單憑這個就必死無疑。王上若是當真心疼樂妃，就給她準備個好墳墓吧。」
樂妃掙扎著伸出手，緊緊抓著紂王的衣角：「王上救我，王上救我……」
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讓紂王又心軟了：「梓童……」
妲己冷冷道：「王上，如今你這位愛妃真的惹怒了我，難道王上也要惹火我嗎？」
紂王打了個寒噤，低下頭最後看了樂妃一眼。樂妃看到了不舍，但更多的是懼怕。懼怕……懼怕誰？王后？不可能，他是王，他是王啊！
死亡近在眼前，樂妃不顧一切掙扎起來：「王上救我！王上救我！」
可是紂王轉身，顯然已經拋棄了她。
「為什麼……」樂妃的雙眼無神。
妲己彎下腰輕聲道：「現在知道了嗎？再投胎轉世，牢記不要奢求不屬於你的東西啦……那只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得不償失呢。」
伸出手，輕輕一扭，美麗白皙的脖頸呈詭異的弧度歪到一邊，殺死一個人就這麼簡單。妲己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平靜。手上已經染了血，還在乎直接殺人或者間接殺人嗎？都一樣了。
抹了抹手，讓侍衛進來收拾屍體，再看紂王，一臉的落寞與傷心啊。真看上這女人了？有夠離譜的。
妲己柔聲道：「王上不必傷心，這世上美人多的是，有才有藝的更不少，王上若喜歡，臣妾自然會去為王上尋覓，必不讓王上孤單寂寞。」
紂王立刻笑了，不過笑得挺勉強，他顯然是想讓自己笑得好看點兒，就是不太成功。
「寡人怎麼會寂寞？其實寡人有梓童就好，其他女子都只是打發時光而已，寡人怎會放在心上？」
「真的嗎？王上厚愛呢。」長樂宮中屍骨未寒，大王和王后卻相視而笑，情意濃濃。來搬屍體的侍衛搖頭輕歎，都當女子進宮好，殊不知宮內才是個吃人的地方。
離開長樂宮，紂王隨便找了個理由沒有跟她一起走。妲己冷笑，真心是假的，感動更是假的，她沒有愛過紂王，紂王也不可能再愛她。一個懼怕、無法離開，一個心存利用而已。所以話不妨說、事不妨做，至於心情不爽……
這個是必然的。
妲己決定去找楊戩，還是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最好。
可是左邊找了一圈，右邊找了一圈，妲己站在御花園內，仰頭看著仍在紛紛落的鵝毛大雪，突然有種隨便拉個人過來，然後痛扁一頓的衝動。
為什麼楊二郎又不見了！
楊戩失蹤了，原因不明，沒有徵兆，似乎是突然一下子就消失的。
妲己拉了御花園的宮女來問，有幾個曾經看到楊將軍在這裡賞梅花，賞到一半似乎發現了什麼，走著走著走進了御花園深處，然後就消失了。
妲己去御花園深處轉了一圈，除了假山石頭什麼都沒有，不過有楊戩的氣味，的確從這裡斷的。
未經思索，事態緊急，當機立斷，她就把孔宣給拉來了。
孔宣原地轉了一圈，站在楊戩氣味消失的地方，抬頭看了看，然後轉頭看著妲己，無語。
「看我做什麼？幫我看看是怎麼回事啦，楊二郎怎麼會突然消失了呢？還是消失在這種地方。」
孔宣還是看著她，許久吐出一個字：「豬。」
妲己立刻炸毛：「幹嘛突然罵我！」
孔宣將妲己拉到自己站的地方，擺正位置，指了指天空。
妲己耐著性子抬起頭看了一會兒，又看向孔宣：「什麼啊？」
還真變成豬了！
「法力痕跡。」
妲己依言感受一下，臉立刻紅了，吐吐舌頭：「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想到……」
「既然突然消失，楊戩有法力，自然可以原地上天入地，再者說，一處地方既然有蛛絲馬跡，探查法力痕跡是自然之事，你怎會連這都錯過？」孔宣說話半點不留情面，說完了之後才問道：「你可是有什麼事？」
「倒沒什麼，我不過是心情不好而已。」一提到這件事妲己便沉下臉：「為了不讓殷郊殷洪兩兄弟被昆侖山招攬我費了不少功夫，誰知道陰溝裡翻船，竟然被一隻小蟲子攪合了，以前做的種種都是白費！」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那你或者大可不必擔心。」孔宣突然說：「既然你已經有所作為，未必沒有用，昆侖山若是收這兩人為徒，收到最後，說不定會為他人做嫁衣。」
孔宣點了點妲己，到時候不就是這個『他人』坐享其成？
想了想，妲己笑著點頭：「你說得也對耶，現在我的心情好了，要不要陪我下一盤棋？」
孔宣轉身就走，自己修煉時被她拉出來，就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還下棋？下個頭棋！
楊戩的確是上天了，而且是被人召去的。
走在梅花間，他隱約中看到了一襲白衣，仿佛就是自己的母親昔年的樣子，不自覺追過去，一直追到無人處，卻發現王母的詔旨，金光閃閃浮在那裡，召他上天一敘。
當時就把那道詔旨化為灰燼，自己才不屑天界的召喚，不過總是擔心，不知道會不會母親被利用，王母又要做些什麼。心裡一急，還是上去了。
王母這次為的不是別的事情，而是殺劫的事情。
楊戩聽到，第一時間便冷嘲熱諷過去了：「殺劫是下界之事，人間的事，王母娘娘竟然也要插一腳？可惜，楊戩才疏學淺，只不過是個小人，當不起大任，也管不了這些事。」
話說完，楊戩轉身就走。
「站住！」王母娘娘立刻斥道。下界呆了這麼久，以為這個傢伙的性子能軟乎點，沒想到還是那般軟硬不吃。
楊戩腳步未停：「王母還是不要費心了，楊戩就是這樣的人，王母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回頭看了一眼，只有諷刺的神色，全無其他。
這人好像變了……王母的神色閃爍，緩緩開口道：「若是你能夠做到你該做的，或許……我可以做主，將你母親從桃山下釋放出來。」
楊戩的腳步果然停住，紮了根一樣。
王母勾起嘴角：「瑤姬長公主本是玉帝的妹妹，倒是可以法外施仁。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身為她的兒子，若是再立下大功，自然可以放過。」
楊戩沉默許久，轉過頭道：「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去做。我知道，你終究會找出無數不肯放過母親的理由，因為天條是你制定的，你怎會自打耳光？王母娘娘，我一如既往不願和天界扯上任何關係，若你只是為了這個，日後也不要再找我了。」
「你是這麼想嗎？楊戩，我知道你去過三十重天，所以今日才會來找你說這些話。不妨告訴你，你所想堅持的始終不會實現，因為天道擺在那裡，不容你反抗！再繼續下去，你和你所愛的人都會陷入無止境的痛苦。你是個有才的人，本宮是不想看到你沉淪至此才好言相勸。」
「這點無需王母娘娘操心。」楊戩不耐煩回答。說到這個，他現在便更想回去看看妲己。
「本宮知道你不會信，不過本宮已經說了，歲月的流逝必然會證明一切，而且不會太遠的。」
楊戩沉默轉身，腳步仍然堅定。
王母在他身後高聲道：「沒用的！天眼是推動天道運行的鑰匙，蘇妲己則是逆天之人，你們兩人是相反的極端，上天註定你們不可能在一起！！」
就算離得遠了，王母娘娘的聲音似乎也在耳邊，宛若詛咒。
楊戩閉了閉眼睛，妲己……
王后娘娘又發火了。孔宣難得來上朝，結果就是來看戲的，看著妲己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把幾乎所有大臣們都罵得體無完膚。
這女人最近的脾氣真有點奇怪，動不動就發火，說些奇怪的話，有時候又像受了委屈一樣，撒嬌耍賴。上一刻還在耍脾氣，下一刻又乖巧無比了。
明明是冬天，這脾氣跟夏天一樣。
「你這一天天也不修煉，脾氣差，法力滯澀，還有心情吃東西看風景？」看見妲己如今一日日犯懶的樣子孔宣就皺眉，以前那麼辛勤刻苦，如今大戰已起，她卻鬆懈了，這是什麼毛病？
妲己眼睛眯著，一下一下耷拉著：「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吃東西，身上犯懶……可能身體真出了什麼問題吧，你先待我養幾日，看看怎樣再說。」
「把脈看看就是了，麻煩。」孔宣道：「手。」
妲己搖了搖頭：「我都給自己把過脈啦，看不出才說養一養，反正除了犯懶沒啥大毛病。」
吃了一口核桃酥，妲己皺眉道：「這個太淡了，撤下去吧。」
連口味都愈發刁鑽了……孔宣站起身，不在這裡應付她現在說打雷就下雨的脾氣。
「唔……這個比較好吃。」妲己捧著一盤綠葡萄吃得開心，沒注意孔宣離開。
孔宣無語出門，卻正看到楊戩走進來。
「天上回來了？」
楊戩點頭：「解決了件小事，妲己在裡面吧？」
孔宣黑線：「在……」
這是什麼神色？楊戩腦袋上一個問號，走進壽仙宮。
宮女在遠處輕輕捅著炭爐，讓火更大一些，蘇妲己蜷縮著雙手雙腳靠在軟榻上，困嗒嗒補覺。
見到楊戩進來，侍女立刻起身施禮，剛要開口，楊戩立刻揮手讓她們噤聲，小心坐在軟榻邊，俯身輕輕吻了下妲己的臉頰。
妲己咕噥了一聲，蹭了蹭繼續睡，犯懶的樣子傻乖傻乖的。
楊戩好笑，不過也要問一嘴：「王后娘娘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只是這幾天的事情，王后娘娘的口味有些改變，有些愛困，並無大礙。」
楊戩把脈沒發現什麼，便當這只狐狸是冬日犯懶，一笑置之。
「你們下去吧，這裡有我，不必你們伺候了。」
脫下外衣，躺下將妲己摟在懷裡，他也打算睡一覺，上天並不累，面對王母卻是一件精神疲憊的事情。
睡下的時候身邊無人，醒來的時候卻在楊戩懷裡，妲己煩躁的心情一下子全消失了。不過想到這個男人竟然不說一聲就跑上天了，就不想讓他睡得安穩。
想到什麼做什麼，立刻把人推醒。
「嗯……你醒啦？」楊戩的聲音略顯沙啞，顯然還沒睡醒。
「你倒是睡得好，不說一聲就走了，害我擔心了好幾日。」妲己推他：「起來！不許你睡在我這裡。」
楊戩摟緊她：「不許生氣，王母拿母親的虛影做餌引我過去，我擔心有事才去看看，這不是儘快回來了？」
「娘沒事吧？」妲己立刻問。
「沒什麼的，只是王母威脅利誘，說什麼會將娘放出來，其實根本不可能，真當我是傻呢。」楊戩撫摸著妲己的頭髮：「不說這個，一提到她我便覺得噁心。這幾日我沒在你身邊，可有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
「難解決的沒有，不開心的倒是有一堆，所以要你在身邊抱抱我，我才會覺得開心些。」
「五千多歲了，還是這麼愛撒嬌。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得知楊戩回來的消息，聞仲立刻將妲己叫了過來，讓她參贊軍務。妲己現在一日日累得很，什麼都不想做，卻被聞仲強拉來辦事，心情極差，口氣自然也不好，處處挑刺。
聞仲倒是淡定地很，一直到妲己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他才說出自己的目的：「楊戩和孔宣借給我，我就不煩你。」
「做夢！」妲己立刻就精神了：「我就說嘛，你閑著沒事折騰我幹什麼，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孔宣不外借，更不要提楊戩了！」
「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何以那麼激動？有那麼喜歡？」
妲己一怔，笑眯眯道：「又在胡說什麼呀？」
「是否胡說你心裡不清楚？只是我發現的晚，一直以來雖然覺得不對，但一直到樂妃之事我才發現，你不但不愛大王，而且早已另有所愛。」
妲己聽著，慢慢勾起嘴角：「怎麼就被你發現了呢？真糟糕。我的確很久以前就和楊戩在一起，不打算辯駁。你要廢後嗎？」
「你這樣的王后的確不適合留在大王身邊，但是現在若廢了你，剛剛穩定的朝政又會動搖，你還是老實呆著吧。」
妲己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別得意，叛亂平息朝政穩固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廢了你，另選賢後。」
「這個你放心，等到叛亂平息朝政穩固，我也不在這裡呆著啊。」
改朝換代之後，她的確要幫助伯邑考穩定朝政的，等到穩固之後，便和楊戩一起離開吧？到時候沒有人會再用任何理由，想要分開他們。
怎麼又跑神想起楊戩了？
甩了甩腦袋，她對聞仲說道：「不過最近我真的有點問題，你別再找我了，就當我是個吉祥物，放在那裡幫你招人的。」
「等等。」聞仲拉住她，然後伸出手——
「停！」妲己連忙道：「你這都是第三個要給我把脈的了，查不出什麼來，我可能養一段時間就好。」
嗯了一聲，聞仲放下手，繼續軍務，不過沒忘記問：「孔宣或者楊戩？」
「做夢！」
「嗯…………」不問了，不過的確有點可惜，那兩個都是奇才。
「不過我會帶話給他們，若是有願意來的，你們自己再談就是了。」
「等一等。」聞仲叫住她：「西岐兵馬逼近界牌關，你有何看法？」
「什麼看法都沒有。」妲己立刻回答：「聞太師，你我到底是不同的人，我提出的建議你必定會反對，而我也不喜歡你那種患得患失的做法。所以我們兩個還是為彼此省省力氣，別往一起湊合了。」
「這是什麼話？」
「實話。實話總是有點兒不中聽的，你不喜歡的話就當沒聽見，繼續做你的事情。昆侖山的道人已經出動，將來會越來越多，你的堅持只會吃敗仗。什麼時候輸到輸不起了，要找金鼇島的仙道助陣，到時候再來找我給你出主意啊？不過現在我倒是還可以給你一個建議——不要再婦人之仁了！戰場是個殺無赦的地方，抓到敵人就該殺死才能以絕後患，因為你的敵人就會這麼對你。」
沉默半晌，聞仲開口道：「三教本承自一脈……」
「哈！」妲己嗤笑一聲：「這樣啊，那隨便你去做啊，到時候不要後悔就成了。」
聞仲沉著臉，許久許久沒有說話。不至於如此……妲己並不瞭解三教的關係，所以才會說這種話。三教都是師兄弟啊，見面了還要稱一聲道友的，不至如此……
突然想到，妲己說的話什麼時候沒有應驗過？
☆、太子叛心已初成
每次聞太師和王后見面之後,心情就會變得很不好，相反，王后娘娘的心情會變很好。
有鑑於此，眾臣都希望聞太師常去逗王后娘娘開開心。畢竟聞太師穩重,可是王后……抽起風來，一般人承受不住啊。尤其最近，情緒多變太詭異了。
聞仲有監察之職,暗衛一直注意著宮中大臣的動向，聽到大臣中間口舌相傳的消息，實在是哭笑不得。倒是蘇妲己喜歡捉弄他，這幫沒良心的同袍就把他賣了。
不過這還是小事,只是幾個關係好的開玩笑而已,讓他惱怒的是費仲那邊傳來的消息。
自從妲己重新掌權,費仲意氣風發，仗著自己是王后的親戚，四處斂財，搜刮民脂民膏，更兼欺男霸女，壞事都被他做盡了！
除了自己的人，還有一波人馬在調查大臣們的動向，聞仲知道那是妲己的人，證明妲己也知道費仲的作為，那為什麼不動手？難道真顧忌是自己的親戚？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絕對不會放過。
穿衣進宮，他是一定要去問個明白的。
直入壽仙宮，卻發現妲己也正著裝，看樣子是要出遠門。
「你要去哪裡？」
「呵呵，奇怪，你怎麼總在我有事情做的時候來找我？我要去一趟昆侖山啦，雖說看樣子殷郊和殷洪不像是被擄去的，但好歹也是王上唯一的兒子，本宮身為王后，怎能不在乎？說不定昆侖山打著讓殷商子孫斷絕的主意呢。好歹也要去敲打一下，看看能不能埋下一顆反叛的種子，等待發芽。」
「哼，還是那麼工於心計。」聞仲揮手道：「我本是為了費仲的事情來找你，但太子的事情比較重要，你去吧。」
「費仲？你管他做什麼？」妲己滿不在意：「現在他做什麼讓他做去，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你派他去前線領兵，他死後我發一道詔旨，將他的家抄了就完事了。」
聞仲點頭，夠狠。
每次來到昆侖山的時候，心情都不同。這次妲己實實在在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面色冰冷，腳步卻很輕快。
找昆侖山的麻煩啊~~~這是多開心的事情。
「又是你！」
這聲音聽著有點耳熟？妲己轉頭，是上次攔住自己的那個女道士。於是她立刻笑道：「好久不見，看來我們兩個很有緣？」
女道士猶豫了一下，沒有出言不遜。誰知道這次她前來，是不是有來覲見掌教師祖的……自己可不想再被大師伯罵。
妲己在玉虛宮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實很少，這個女道士是沒有資格和身份知曉的。
「你們昆侖山的人真奇怪，不在自己洞府裡待著，反而漫山遍野亂跑。正好問你一下，你知道廣成子在哪裡嗎？」
女道士一愣：「你來找大師伯？」
「正是，而且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麻煩你告訴我吧？」
為啥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因為妲己上次來似乎和廣成子認識的樣子，女子也沒想那麼多，隨手指點道：「剛剛大師伯的確來覲見過師祖，然後又回去自己洞府了，似乎是新收了徒弟。」
「新收了徒弟啊……那真該去賀一賀了，謝謝。」
妲己轉身走了，女道士納悶，她比上次來的時候有禮貌多了。
遠遠一個人影跑過來，女道立刻迎上去：「師兄，你打聽個消息而已，怎麼這麼久？」
「消息也不是那麼好打聽的，不過我問出來了，你聽到絕對會嚇一跳！」這位師兄興奮地說：「大師伯和六師伯新收的徒弟一個叫做殷郊，另一個叫做殷洪，兩個都是殷商的皇子呢。」
「殷商的……皇子？」女道有種不祥的預感：「師兄，你平日是最愛打聽消息的，我問你，你可記得上次來覲見掌教師祖，由大師伯親自帶路的那個女子？當時大師伯的稱呼有點奇怪……」
「喔！那個啊，那個我倒是也問過，還真是殷商的王后。沒想到，殷商的王后竟然也是修道之士。」
「果真是殷商的王后啊……」女子欲哭無淚：「師兄，我好像又闖禍了。」
九仙峰桃源洞，妲己站在洞口，欣賞得挺開心。果然是好地方，靈氣逼人而且清鬱雅致，昆侖山的人都挺會享受嘛。
兩名童子走出來，恭敬稽首：「不知這位姑姑前來桃源洞有何指教？」
妲己輕柔啟唇：「討債，廣成子和殷郊哪個出來都可以。」
兩名童子對視一眼，突然被嚇到一樣匆匆跑回去。妲己撇唇，禮貌不錯，可惜膽子小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廣成子便走了出來，身邊沒有殷郊。
「廣成子道長。」妲己點頭，就當是見過禮了。
「蘇王后，你為何來我這裡？」
「自然要來，我也沒辦法不來啊……廣成子道長給了我一個驚喜，悄無聲息就拐跑了我們家的太子，我能不來嗎？」
「這並非誘拐，郊兒資質上佳，自願與我上山習藝，藝成之日自然會下山。」廣成子這話說得極順口，顯然是早就想好的。
妲己挑眉：「身為君王，能修道修仙嗎？豈不是紊亂天數？如果真這麼學下去，恐怕就不能繼承王位了。廣成子道長，你是不打算好好教呢，還是打著……斷絕殷商命脈的主意？」
廣成子的臉色變得難看：「蘇王后，慎言。」「
有什麼關係？我是說給你聽，而非說給殷郊聽，道長不用這麼著急。至於我說的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掩飾？」
「蘇妲己……有一句話不知道你是否聽過，知道的越多，死得難免越快。」
「這個我自然知道，但既然元始聖人都沒能殺了我，那死在你們手上就有點兒難了。」
廣成子動了殺機，但聽了這話突然猶豫不決。他是闡教二代第一弟子，蘇妲己的事情也知道一點，現在這個女人能站在這裡，看來真是從師尊手中逃脫了。
「我真沒想到，你有一日還會如此大膽出現在昆侖山。」
「沒想到，所以大大方方拐了我家的小孩？你還真不是好人。」妲己突然拍手：「交換吧！你讓我見殷郊一面，跟他說兩句話，當然你可以旁聽，然後我就離開，絕對不給你的寶貝洞府搗亂。」
「哦？那如果我不讓你說這兩句話的話，你便要搗亂了嗎？」
妲己拿出法寶，身上強大的力量也散發出來：「相信我，我的確做得到，做得到也跑得了，所以最後倒楣的只能是你，划不來喲。」
「…………師尊說過，他很欣賞你，你是個很難纏的女子。」廣成子突然說：「連師尊都這麼說，我實在不需要給自己找麻煩吧？你跟我進去就是，殷郊早晚也要藝成下山，說兩句話又有什麼？」
「這麼大方？那我先多謝咯。」
殷郊坐在洞府內發呆，身下是堅硬冰冷的石床，旁邊是糙木的桌子，桌上放著粗制的泥碗和杯子，還有一盞小小的燈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從今日開始，他便要在這裡過日子了，就這麼離開朝歌到底心有不甘，但是他需要力量，只要能跟師父在這裡好好學習法術，終有一天，他回到朝歌的時候，就能有大作為。
「便是這裡，你自己進去吧。」廣成子的聲音突然響起，殷郊立刻坐直。
「你不和我一起進去？」
「不必，若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我便白費了這麼多年修為。」
「呵呵，佩服佩服，若是我的話必定無法放心的……」
殷郊猛地站起來，這分明是妲己的聲音，她怎麼會來的！
沒等他想明白，妲己已經走了進來，看面上的神色並不是很愉悅，尤其在看到他的時候，責備的意味很濃。
殷郊低下了頭，雖然自己不喜歡這個女人，但妲己這些年所做之事早已深入人心，自己也是一樣又恨又敬，如今看到她生氣，難免瑟縮。
妲己深深看著他，突然給了他一個耳光。
殷郊死死捂住臉頰，仍然沒有抬頭，身體卻顫抖起來。
「坐吧，這一巴掌不是我打你的，而是替你那個從來疏忽孩子的父王打的。」自己先坐下來，妲己露出疲憊的神色：「我找了很久才知道你和洪兒被帶來了昆侖山，如今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是自願來的？」
殷郊終點頭說話：「是，我需要力量！」
「想要力量倒也不是錯，只是你太衝動了，就這麼過來，真的一切都想好了嗎？」
殷郊立刻張嘴，想說自己都想好了，但是在妲己壓迫的目光下張了半天，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一想就是……連你都沒有想好，更不要提殷洪，唉，你們兩個真要我操心。」
殷郊終於紅了眼圈：「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恨你的，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和殷洪兩個離開朝歌，他們的父王根本沒派人找過，只知道沉浸在花天酒地中，就好像根本沒有他們這倆人一樣。大臣們也一樣，只詢問了兩句，就當做沒有這回事。他們兩個就像被遺忘一樣，只有妲己……
「小孩子想這麼多做什麼？其實很簡單，我想這麼做就這麼做了，有什麼不對嗎？」
殷郊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他低聲道：「蘇母后，你能不能……」
最後幾個字眼太輕弱，如果不是妲己有修為在身真聽不清。她笑著應了一聲，將殷郊抱在懷裡。殷郊小聲哽咽著，最後終於變成嚎啕大哭，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痛快快哭一場了，將自己受的所有苦都哭出來。
妲己拍著他的後背，蘇母后嗎？雖然現在很不合時宜，但她還是想到：親愛的太子殿下，將王后若是知道的話，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的。
殷郊哭完了，妲己還囑咐了他點別的，大多都是囑咐他身體，還有讓他常去看看弟弟，不要被昆侖山洗腦了。有一句話他記得特別牢——
「如今西岐和殷商開戰，昆侖山是幫助西岐的，收你們為徒必定另有深意。否則世上有資質的少年多得是，何必巴巴跑去朝歌，隱藏行跡，非得進宮收你們兩人為徒不可？不過這也無妨，學些東西總是好事，只需記住一點，是你在利用他們，還是他們利用你。」
妲己霸佔了廣成子的洞府，廣成子卻跑到玉虛宮去，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在意妲己，曾經三教教主會同召見，雖然原因不明，但一定會願意聽他說。
果然，元始天尊耐著性子從頭聽到尾，還詢問了細節，然後便是一聲長長的歎息。
「師尊？」
「十二仙中若是有一個能有蘇妲己一般的膽量、智謀和資質，本座也能少操些心了。」
這話聽著相當刺耳，但是是師尊說的，廣成子只能低頭認錯。
「呵呵，你也無需不服氣，須知我們師兄弟三人都動了收徒之念，這已是相當難得。只可惜造化弄人，終究誰也沒有這個福氣，能收個得天獨厚的好徒弟。」
「是，是徒兒平日懈怠，讓師父失望了。」廣成子躬身施禮，而後仔細想了想道：「師尊方才所言似乎另有所指，莫非蘇王后有古怪，此來並非為了殷郊？」
「是，卻也不是，蘇妲己此女工于心計，從不會做無用之事，既然今日已來過此處，那麼對你的徒弟，你便要小心一些了。我曾叮囑你與赤精子，對這新收的徒弟不必藏私虛偽，如尋常弟子般教導就是。如今卻要加上一句：也不要傾囊相授，要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以便掌控。」
「徒兒知道。」廣成子立刻道：「如今蘇妲己前來昆侖山，說不定會有什麼不妥舉措，不若徒兒去看著？」
「不必，蘇妲己熟知聖人之能，既然大大方方前來，便不會有什麼陰私……」說到這裡，元始天尊似乎有些無奈：「隨她去吧。」要殺殺不得，招攬也招不得，還能如何？也就只能隨她去了。這個女子也是個聰慧的，做事懂得分寸。至於今日為何大大方方擅闖昆侖山……該是上次幾乎喪命的事情還牢記在心，所以來找找麻煩，發一發心中的怒火而已。
是個不服輸的，又是一個讓人欣賞的品格。
於是再次歎氣，這麼有資質的一個苗子，怎麼就偏偏是劫數最中心的人呢？
廣成子站在旁邊，看著元始天尊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歎氣的，滿腦袋都是問號，對蘇妲己的好奇心也就更重了。這個女子一定不一般，否則的話，天塌下來都不會動搖的師尊也不會露出這種表情。或者……她可以為自己所用也不一定。
元始天尊還不知道，就在自己糾結的時候，首座愛徒已經在打著小主意了。
妲己沒幹啥，就是策反了殷郊，昆侖山上繞了一圈，臨走前，從一顆最好看的樹上摘了兩個果子下來帶走。
那果子看著鮮紅翠綠的，不是凡品，肯定不好吃，不過會很好用，因為……妲己是在終南山峰那邊摘下來的。
不知道什麼地方？那簡單。
從前呢，有一個小孩叫雷震子，嬰兒時期就被拐上了昆侖山，辛辛苦苦長大成人還算沒長歪，誰知道有一天踩了兩個據說是杏的果子，一個鮮紅一個翠綠，小孩貪吃吞了，就變成了蝙蝠人，一個翅膀能扇風，一個翅膀能打雷……
知道說的是啥了吧？
這東西就算在昆侖山也不是隨處可見的吧？雷震子，雷震子……下山的路上，妲己仔細回憶自己看過的奏章。嗯，好像沒有看到過雷震子的名字。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位姬發一百子被自己蝴蝶沒了？
不再想這些，昆侖奇人奇事多得很，就算真蝴蝶沒了，自然還會有別的辦法打造出一名戰士。只是這兩枚杏子……妲己左看右看，就沒看出哪裡像杏——除了圓滾滾的。當時雷震子的腦子要有多笨，才能把看著就不正常的東西吃下去？
唔……自己這兩個東西給誰吃呢？
回到朝歌，妲己翻翻找找，翻得滿屋子都是塵埃。
楊戩用風吹走了塵土：「在找什麼？」
「前兩年費仲為我找了一份資料，上面是朝歌附近有才有能的人，不過那陣子我沒空就放在一邊了，扔哪裡去了……」
「在我這裡，你那時說不一定某天會用到，便讓我替你保管。」
妲己立刻站起身，對他伸出手。
「笨丫頭……」楊戩先將她臉上和手上的灰擦掉：「我放在你床頭的箱子。」
妲己嘻嘻一笑，立刻去拿了過來，開始一個一個翻看。
「這個現在沒有太大用處了，過了兩年多，變化太大。」
「或許如此，不過這裡有一些人還在，而且對我也是忠心耿耿。」妲己翻出一個名字：「你看看這個怎麼樣？司天監太師的兒子，忠心為國，對紂王失望之後便對我效忠，做事勤勉為人謹慎，西岐叛亂之後一直自請上戰場，不過我捨不得他去死，所以一直壓著。」
「倒是個不錯的，不過你也要告訴我，你到底想讓他做什麼？」想到妲己去過的地方，楊戩突然有個異想天開的想法：「你不是想讓他拜入昆侖山吧？」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傻的，昆侖山怎麼會收我的人？只是我得到了一個好東西，所以想找人來試試。」妲己附耳低語了幾句，笑道：「怎麼樣？覺得還可以吧？」
「這法子倒是可行，但你總要問問，司天監不比旁的地方，需要多加注意。」
「這個自然，那個孩子是個有志氣的，想必一定會答應……」
☆、杏果造人『韻』事生
司天監的太師杜元銑是紂王極為倚重的臣子之一,不止是因為忠心耿耿，也因為他有法力在身,預測星象的本事很強，常常能幫助殷商躲過一些未知的災難。
不過杜太師已經很久沒有占星了,就算有人來問，他也是閉門謝客。自從五年前有一夜天象大變、星辰紊亂，占星就再也不準確,仿佛天道在向一個未知的方向滾動。從那時開始，杜太師便不再為他人占星,占星不准會導致大變故，他自然不會做如此不負責任的事情。
可是這幾年,他卻發現一個驚愕的現象：每每王后召見他之後，那一個時辰內他的占星就是準確的！
為何會如此……探查許久，只有一個原因，引起天星變動的就是王后！再觀察了一陣子王后的手段，處理朝政時的雷厲風行，他終於決定讓自己的兒子向王后效忠，不是為了殷商，而是只對王后娘娘這個人。
此女絕非池中物，跟在她身邊不會有錯。
所有人都說太師忠義，做事兢兢業業，從不求榮華富貴。可是什麼是忠義？杜家世代修道，觀星占卜，看到的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天道輪回、朝代更替，這些都是無法更改的，既然如此，徒有忠義之心又有什麼用呢？
杜家的人從來沒有這種東西，他們只是遵循天道，順天而行。不管蘇妲己是什麼原因引起天象變化，總歸……就是她。
「父親。」他的兒子推門走進來。
杜元銑笑道：「回來了嗎？」若說能讓他驕傲的，無疑就是這個兒子，杜元夫，年紀輕輕實力強大，遠在自己之上，而且又孝順。
「王后娘娘今日將兒子叫去了。」
「我知道，若是有什麼事交代你去辦，盡心辦好就是了。」
「不……王后娘娘給了兒子這個東西。」杜元夫將兩顆果子放在桌子上：「據說這個吃下肚子之後，身體可以長出風雷雙翼，並增強實力，王后知道兒子也有修為，所以給了兒子，說讓我自己選擇，若是不吃，再給她送回去就是。」
杜元銑皺眉，拿起果子聞了聞：「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王后娘娘可有說這個東西的來歷？」
杜元夫搖了搖頭：「除了讓我選擇，其他的話什麼都沒說。」
「看來王后娘娘是想讓你幫她做些大事了，這法子倒是特別……如此的話，此事必然也會很麻煩，你若拒絕，王后娘娘可能會失望，但卻不一定會生氣。」
「這麼說，父親您希望我拒絕？」
「為父可沒那麼說……忘記我說過了嗎？從你擁有自己該效忠的人開始，我只會給你建議，而不會為你做出任何決定了。」
「是。」杜元夫低下頭，默默思考。
杜元銑笑道：「你是我的兒子，我自然相信你，你能夠好好走自己該走的路。」
「……是，父親，兒子明白了，一定會好好考慮的！」
界牌關也被攻破了……聞仲似乎一天老了好幾歲，掛著濃濃的黑眼圈，上了朝也不說話，陰沉沉的，沒人敢去跟他搭腔。
又一次的一語成讖……西岐果然根本不理會那些，界牌關沒有道士，只是一群普通人，只是一群最普通不過的普通軍將，他們卻肆無忌憚使用道術，才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就這個樣子，大勝了之後竟然還有臉宣揚大仁大義，說什麼只要投降就都是自己人……無恥！
抬頭看著妲己，這個女人漫不經心斜倚在王座上，掛著慵懶的笑容，有條不紊處理政事。她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很多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很多事情都知道，就算發生什麼掌控之外的事情，也總不是無法處理的。
到底自己還是不如她，不僅僅是不如她心狠手辣，也沒有她看得清楚。這或者就是自己最大的失敗。
下了朝，先去鹿台看了看紂王，然後回到自己的壽仙宮，卻發現聞仲等在那裡，自己一個人慢慢喝茶。今天就覺得聞仲不太對勁，如今還會來找自己……
她以為聞仲能再忍一段時間，沒想到只界牌關破了就忍不住了？
「聞太師來，怎麼只給了一點茶水接待？撤下去，上本宮珍藏的清松子露，再拿些點心。」
「我不是來吃喝的。」聞仲冷冷說。
「你這幾日若是好好吃飯了的話，我就不給你上茶點如何？」妲己半嘲諷地說。
聞仲閉上眼睛：「我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那又如何？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何必管？」
「那麼你來到此處，是要說什麼和我有關的事情？」
「你說准了，西岐的確沒有我想的那麼……有人性！」
「人性？呵呵，這個說法我喜歡。」妲己坐在他對面：「正好今日只有我們兩個在這裡，我便直接問吧——你可已經準備好捨棄人性了？」
聞仲緩緩搖頭：「若是連人性都沒有，又怎麼稱得上人？」
妲己翻翻白眼：「我是來跟你討論人性的嗎？哪兒跟哪兒啊！我是說，在你面對敵人的時候。」
「就算是敵人，有的地方也需要手下留情，畢竟身份擺在那裡。」聞仲語鋒一轉：「但若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認為，那還有什麼意義？此事事關兩教關係，我準備先回一趟金鼇島，只要掌教師祖同意，我便不會再猶豫！」
妲己柔柔笑了：「這是這些天我聽到最好的消息了。既然如此，你放心去，我保證朝歌風平浪靜。」
事不宜遲，既然說了出發，聞仲立刻站起身，不過走了兩步之後又停下了。
「蘇妲己，你向來和金鼇島眾人關係不是不錯？今日我終於要去問詢，你怎麼沒說和我一起去？」
妲己一愣，直勾勾看著他：「聞仲，我發現你最近對我越來越感興趣哎，而且還很想我跟你一起行動的樣子，難道說……」
聞仲轉頭就走，他還是離這個女人和她那張嘴巴遠一點。
妲己看著他離開，笑笑沒有再說話。自己怎麼可能不想去？如果去的話，說不定真能找到幾個強力的助手，幫助自己。
她突然坐下來，摸摸自己的額頭，果然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又過了快到半個月了吧？身體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虛弱了。
前一段時間她還能跑去昆侖山，現在卻是忙碌一天政務就不成了。
而且就在這兩天突然加重，她都不敢讓其他人把脈，也不敢說出去，因為昨天她給自己把脈發現……自己的脈搏不見了！
這到底叫什麼事兒？
正好今天宮內沒人，她解開自己手臂上的白布，露出九個字元，一個一個摸過去，口中念著深奧的上古字句。九個字元一一發出光芒，轉了一圈隱入體內。
身體暖和起來，手腳也變得有力，妲己松了口氣。雖然自己的法力每天就跟空空如也一樣，根本用不上，但上古之立卻能夠使用，不至於捉襟見肘。傳承的法術應該好好修煉才對，將來或者能幫大忙。
動了動手臂，妲己攤開桌上的絹布，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讓她想想，既然她現在不適合出宮，那麼應該在宮內建一個訓練場……反正紂王花天酒地慣了，自己小小插一腳不會有問題。就建在摘星樓後面，有摘星樓擋著，做什麼都不會太顯眼。
而在建成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她便抓緊找出自己身體異樣的原因。只是現在沒有脈象，要想知道，只能找個安靜的地方用法力內探。
那可是很痛的……
找個地方，法力內探，這件事情不像說得那麼簡單。
怎麼說呢？修道者的法力和武功不一樣，並非儲存在經脈之中，而是渾身上下，血管、骨骼、四肢內臟，沒有一處不擁有，甚至是虛無飄渺的神識之中。正因如此，法力才能做到那麼多神奇的事情。
它們源源不絕流淌，按照自己的定數，通過修煉而提升，通過頓悟而突破。法力內探則是強迫它脫離自己的軌道，逆流和截斷，達到通透整個身體的效果。
若是他人來做這件事，體內的法力會自動反擊外敵，所以只能自己做，而且還要在僻靜的地方，若是被人打擾，很容易引起法力反彈，傷及自身。
就為這個妲己頭疼了很久，最後選了御花園深處，告訴所有侍女不許過來，過來的殺無赦，再由楊戩遠遠護衛，把孔宣也叫來，誰讓這只孔雀的鼻子夠靈呢。
靠在樹林邊緣的巨木下，楊戩看著樹林內：「當真有這麼嚴重了嗎？竟需要內探。」
「不一定，或許是身體的原因，我注意過，那日裝作不經意擦過她手腕，她現在沒有脈動。」
「你什麼時候……？」下手太快了。
「前日，倒是你，日日與她同床共枕，怎會沒發覺她身體的異樣？」
楊戩苦笑：「啊……是我疏忽了。」自從母親那裡回來之後，他心心念念都在研究如何改變這既定的一切，竟連妲己的身體都沒有注意，的確是自己的錯。
「沒有脈搏倒是無妨，她是妖身之體，出點問題不是大事，但是既然這麼急著要內探，恐怕其他地方也出了問題。我冷眼看著，她的力量不太穩定，包括那個同樣火爆的脾氣，還有變成笨蛋的腦袋。」
楊戩無語，他覺得孔宣也有點問題，就是這個改不了的毒舌。
這兩個人在就妲己的問題閒聊，樹林裡，妲己正在和自己作鬥爭。內探這件事情比想像中更痛啊……逆流的法力不斷鼓動，仿佛在不停掙扎，每經過一個地方都要搗亂一番，才依依不捨向下個地方前進。
不過的確有效，好像整個身體變成透明的，每一個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大腦沒有事，雙手也是好好的，並沒有任何異樣。
法力剛剛在肩膀轉了一圈，妲己吐出一口氣，稍作休息。
連五臟都沒有問題，那麼看來就沒有大問題了，恐怕是哪裡的小狀況，發現了解決掉就好。
心情輕鬆，逆轉法力的痛楚就沒那麼煎熬。轉過丹田，繼續向下，然後……
妲己愣住了，張大眼睛，張大嘴巴，身體除了僵硬還是僵硬。
這個是……啥玩意！
立刻抬頭看天，呵呵呵……其實是因為自己太困了，不小心睡著了，所以現在是在做夢來著。
風吹樹葉嘩啦啦，這個夢還挺真實。現在妲己根本就是大腦停擺狀態，也顧不上法力反噬的危險什麼的，下意識伸出手，用最大的力道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嘶！」倒抽了一口氣，腦子終於恢復正常。
這個痛覺也很真實……真實個頭啊！！！
不死心地再次聚集起法力，向著丹田之下刺探，小心翼翼。
肚子微微一疼，讓她必須更加小心才可以，臉色卻越來越慘青。自己不是在做夢，而且也沒有探查錯誤，的確是這個的問題。
肚子上面的壓力太大，更加隱隱作痛，她只好撤去法力，癱坐在那裡發呆。
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不斷回蕩：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這種事情這種事情……
「太久了。」楊戩皺眉道。
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妲己將自己內探兩三遍，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孔宣睜開眼睛：「並沒有外人進去，我們再等一等。」
「我倒是不擔心外人，只是妲己……她的脾氣太倔強，要是一徑探查過度，說不定會法力反噬。」
這的確是那個笨女人會幹出來的事情……孔宣看了看天色：「進去。」
進去之後才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連法力波動都感覺不到，只有妲己坐在那裡……
孔宣挑眉，這個表情是呆滯嗎？還真難得看到。
楊戩連忙走過去，小心扶起妲己：「怎麼了？莫非很嚴重嗎？」
妲己慢吞吞站起身，盯著他慢吞吞道：「嚴重？不，我想這件事情算不上嚴重。」
楊戩立刻笑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那就好，你的神色怪怪的，我還以為出了問題。」
妲己開始磨牙：「出問題啊……倒是也可以這麼說。」
楊戩一愣：「怎麼？」
妲己已經攥緊拳頭，一拳招呼了上去：「還不都是因為你！」
這一拳打得結結實實，照著鼻子打的，顯然不是打情罵俏的模式。楊戩被打懵了，捂著鼻子，看著妲己怒氣衝衝離開的背影，然後轉頭看向孔宣：「我這幾天有做什麼嗎？」
孔宣想了想，妲己詭異的脾氣、改變的口味、嗜睡……楊戩的錯是嗎？
勾起嘴角，他點點頭離開，的確是楊戩的錯。
楊戩實在有些弄不明白，不過看樣子，孔宣是明白的。他立刻追上去：「我請你喝酒如何？」
「也好，我們許久沒有一起喝一杯了。」
楊戩傻笑了三天，到第四天早上，妲己實在是受不了，於是一巴掌打了上去：「傻笑什麼！」
「別胡鬧，亂動容易動了胎氣。」楊戩抓住那只手，貼在自己懷裡：「妲己，我實在是歡喜，有些昏了頭。」
到他這個樣子，妲己真是不知道該怎麼生氣：「你就算昏了頭，也該知道懷孕是用肚子不是胳膊，還動了胎氣呢……」
「沒辦法，暈頭轉向的人哪裡注意得了那麼多？」楊戩轉頭道：「王后娘娘補身子的湯呢？快做好了送上來。」
妲己的嘴角抽了抽，立刻起身要下床。楊戩立刻按住她：「做什麼？你現在正要養身子。」
妲己眯起眼睛威脅道：「你如果再將我困在床上躺著，每天吃一堆會長胖的補品，就等著我生產的時候難產而死吧！」
楊戩無語，懷孕不都是要養著嗎？哪有這種的？於是換了個說法，語氣更柔和：「起碼過了這一段時間，你前一陣子太忙碌，導致身體的狀況不好，連法力都後繼無力不是嗎？這樣對寶寶也不好，再乖一點，好不好？只要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妲己突然瞪著他，用控訴的語氣道：「寶寶寶寶，你就知道孩子！我知道了，我就是那個給你生孩子的，其他什麼也不是！」
楊戩正色道：「你若是真這麼想，我可就要打你屁股了。現在——」
侍女正好走進來，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
楊戩立刻笑道：「先躺好，來把湯喝了。」
悠于 2015-12-20 14:45
☆、九字之期生死明
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頭暈,發麻的那種暈眩,明顯睡多了的後遺症。
然後才發現，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看著自己。轉過頭，孔宣探究地看著她的肚子，那目光挺毛骨悚然的。
不過妲己顧不了那麼多，她顫顫巍巍伸出手：「孔宣,救命……」
「我沒那麼大的本事,而且你不過睡得太多，緩一會兒就好，要我救什麼？」
「那你幫我去宰了楊二郎吧？他已經不讓我活了。」妲己無力道：「他讓我每天必須睡六個時辰，吃五頓，你知道這是個什麼概念嗎？養豬也沒有這麼養的！」
「與我無關，別來找我。」孔宣立刻說。
蘇妲己如今是有了孩子的，這懷孕的女人怎麼養護……他也不知道，楊戩寶貝得很，他才不在這個時候去唱反調。
「沒良心。」妲己嘟囔著：「那你來幹什麼？看我現在有多可憐？」
「你讓我來的。」孔宣冷冷說，是女人懷了孕記性會變差，還是這個女人尤其笨一些？
「我讓你來的？什麼時候……」妲己剛才顯然還不太清醒，捧著腦袋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雙目慢慢恢復清明，神色立刻變得凝重：「對了！我讓你來，是因為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
「你說就是，懷孕的女人需要多照顧，楊戩也拜託過我，既然如此，我不在乎被你稍加利用。」
妲己咬牙：「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醒我懷孕這件事？我是真有正經事要和你說！」
「你說，我聽著。」孔宣偷偷掩下笑意，他只是當真覺得很好玩。
「你看看我的法力。」妲己坐起身，伸手指向桌上的茶杯。茶杯慢慢浮了起來，隨著越來越高，搖晃得卻越來越厲害，最後失去浮力掉下，同一時間窗戶破碎，冷風灌入。
孔宣一驚：「你的法力沒有了？」
「有，但是完全不聽我的使喚，你看看窗外。」
孔宣走到窗邊，原來剛剛破碎的不只是窗棱，還有外面的花樹，枝椏斷了一地。
「我只是想移動一個杯子而已，就變成了這樣的結果，你覺得如何呢？」
孔宣眉頭緊鎖：「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算算時間的話，應該是我剛剛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不過是從最近才開始變得這麼嚴重。」妲己摸著肚子：「如今我的法力不聽使喚，上古的力量又不能隨便運用，查不出原因心中不安啊……你現在若有時間，就幫我調查看看，若是能找到原因，便會有解決的辦法。」
「這……不是一件好事。」孔宣是想到什麼說什麼，雖然知道這個建議實在不怎麼地，甚至很禽獸，他還是開了口：「若是無法解決，最後甚至會危及生命。若真如此，到了危及生命的那一天，把孩子打掉就是了。」
妲己抬頭看他：「這只是一個提議。」
「自然。」
「嗯……」點了點頭，妲己輕聲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脾氣，我會揍你。」
「你現在是孕婦，不能與人動手。」孔宣淡淡說。
妲己瞪了他一眼：「那我就讓楊戩揍你，我相信他也會非常樂意！」
孔宣笑了笑，沒有當真，就像他說的，再如何惡劣的提議，那也只是一個有可能的提議而已。
「初初懷孕時你並不歡喜，還因此遷怒楊戩，難道打掉孩子這件事沒有過你的腦子？」
「有過，一瞬間，或者連一瞬間都算不上。我那時生氣是真的，因為這可以說是最糟糕的時間，若是再早一年，或者晚幾年，大戰未起或者結束，都比現在好。但是，雖說來的意料之外，這也是我和楊戩的孩子，我怎能輕易拋下？」
「話是好話，只怕你護不起。」孔宣突然抓住她的手，挽起袖子。
九個文字並沒有被遮掩起來，俱發著金光，但最上面的那個光芒已經開始黯淡。
「你以上古之力支撐能支撐多久？待力量告罄，你和你的孩子恐怕會同時身亡。」
「這不是還有時間嗎？我撐了幾日，第一個字的光芒還沒有消息，並非撐不起。」掙脫他的手，妲己將衣袖放下：「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我自己能夠撐到找出辦法的那一天。」
孔宣只能歎氣，果然不該說隨便她找麻煩的，她的麻煩沒有一件是小麻煩。
「我現在就去，你最好老實在宮內呆著，身體這樣還不老實，不如讓楊戩把你關起來吧？」
妲己立刻舉起雙手：「我老老實實呆著就是，別拿這個來威脅我啊。」
孔宣走了，妲己歎了一口氣：「我老實呆著，也不能總睡覺，然後一天塞八頓吧？真要命。」
沒事幹，等吃飯，妲己靠在床頭發呆。孔宣啊孔宣，你可要快一點，否則才是真的要了我的命了。
關於性命攸關的事情，妲己瞞著楊戩沒讓他知道，不過自從樹林一事之後，楊戩便覺得自己最近對妲己關心不足，又加上她懷孕，於是更加細心照顧，怎麼可能看不出？
妲己這般瞞著的，通常都有關他本身或者她自己的安危，強去問反而會讓孕婦的心情更加不好。楊戩也學聰明了，一轉身就去找孔宣。自己不能知道的，妲己多少會告訴孔宣些，以便有什麼突發狀況，也有人能接應。
見到孔宣，便直接開門見山：「妲己瞞著我什麼？若是有關朝政與昆侖山的，你不必告訴我，但若是有關她自己與孩子的，你卻不能隱瞞我。」
「既然蘇妲己不肯告訴你，你便去找她問，為何都來找我？我又不是你們夫妻的傳聲筒。」
「我們二人的確麻煩你不少……」楊戩略帶歉意地說。
孔宣挑眉，等待下文。
「但既已麻煩了那麼多，也就不怕再多些。」
他就知道！孔宣黑著臉，蘇妲己雖然有過暗示，可沒明說讓自己保密，既然楊戩要插足，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查。
「蘇妲己的法力虛耗，如今已然無用，不過在用上古傳承之力硬撐。隨著腹中孩子漸大，情況會更加嚴重，你若是兩個月之內找不到原因與解決之法，那邊也不必期待孩子出世，只給他們收屍就是了。」
楊戩的臉色立刻慘白，妲己素日好好的，能說能笑會撒嬌，他萬萬想不到竟然有這麼嚴重的事情發生。
「是因為……孩子？」
「也不能這麼說，常人身懷有孕也不至於如此，蘇妲己卻確實因為懷孕才如此……或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發生。」
不該如此，偏卻如此，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楊戩抱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傷腦筋，卻有一個聲音……威嚴卻猶如惡魔般的聲音，如醍醐灌頂一般響在耳邊！
【你和她終究不會有結果，因為天道不允！你們在一起，只會給彼此帶來無盡的痛苦！】
那是王母娘娘說過的話，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未曾想卻記得如此清楚嗎？蘇妲己懷孕了，他的孩子，女子有孕本不該如此，偏卻如此……莫非？
不！王母只是隨便說說的，她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不會是真的！
孔宣見他神色大變，微微一推，將他驚醒：「你可想到了什麼？」
楊戩緩緩搖著頭，一下一下，最後平復心情，才開口道：「定然是我想錯了，你不必在意。我先回宮去看看妲己。」
妲己在挑選布料，選的都是最舒適的，不會磨破嬰兒柔軟的肌膚，棉柔溫暖。
楊戩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如此溫馨，讓他不忍打破。
妲己卻意識到他的到來，於是勾唇笑了笑：「每次回來都悄無聲息的，嚇人嗎？」
「我看著你實在不太注意自己的身體，想把你抱回去休息，又有些捨不得。」楊戩慢慢走進來，手指劃過布料：「這該不是給我準備的？」
「當然不是，你哪裡用得上？我自己用一部分，一部分留著，裁制些小衣服什麼的。」妲己比了兩下：「到時候一定很好看……」
「你準備的東西自然是好的，我倒是覺得不著急，現在才幾個月？你就心心念念顧著，這要真做了衣服，等孩子生下來，上面落得灰也夠厚了。」
「去……到時候落灰的衣服就給你穿！」
「那你也要我能穿得上。」楊戩雖說是笑著，終究心裡忐忑不安，見妲己還沒有去歇息的意思，於是還是將她抱了起來：「休息一下，好不好？」
他的手莫不是在發抖嗎？隔著一層衣物，再如何輕微的顫抖，妲己也感受真切。孔宣那個混蛋，失了口風呢。
「好，我聽你的，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不過你不要再讓我去床上躺著了，日日這麼躺哪裡受得了？到底是懷孕，不是病入膏肓。」
楊戩的臉色立刻沉下來：「不許胡說！」
「是，我不胡說。」妲己輕聲回答。
沉默良久，楊戩揮手遣退了所有人：「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怪你因為太擔心我的安危，所以跑去孔宣那裡尋根問底？那我還真沒有良心。」妲己低聲說道：「我不怪你，又怎會捨得怪你？只是這件事情你又何苦知道？若是能成功，歡歡喜喜等著孩子出世，若是不能成功，你便當是我粗心大意掉了我們的孩子，不就成了？」
「然後責備你？那麼沒良心的就變成我了。」楊戩抓著她的肩膀：「妲己，你聽我說，我們瞞著彼此的事情……或許有些太多，以至於成了一種習慣，只要是對對方不好，那便該理所應當隱瞞。這樣……或者不對，我們再這樣下去，會做錯許多事情。」
有些急促的話語，焦躁的反應，顫抖的手指，還有微微發白的嘴唇……
妲己伸手摸了過去，面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放鬆，二郎，慢慢說，慢慢說……」
在妲己的安撫下，楊戩終於慢慢輕鬆下來，輕聲開口道：「我沒事……」然後才覺得心口鈍痛，從和孔宣說話一直到回來，也不知道揪緊了多久。
妲己輕輕拍著他前胸，讓他能夠順氣凝神。
楊戩定然知道了什麼，有關於自己和孩子的事情……也許便是原因？否則的話，他也不至於反常成這個樣子。
待楊戩的神色恢復正常，妲己才問道：「你冷靜一些，我也冷靜一些，才能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你和我說，到底你知道了什麼？」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我並不希望那是真的，希望你也不要當成真的……一切都還需要確定。」
楊戩如此謹慎，妲己只能點頭：「自然，我像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再者說，我何時輕信過流言？」
楊戩呼出一口氣：「事情若要說，就從王母召我上天那日開始說起……」
三日之後，後宮內平靜異常，楊戩也再沒見到過。擔心蘇妲己出事，雖然宮外事務繁忙，孔宣還是入宮去看了看。
妲己是老樣子，每天吃的不少睡得不少，肚子已經微微有點隆起，不過穿著寬大的衣物也看不出來。
楊戩已然不見了，妲己似乎也不著急，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也不理會那麼多。
「大姐，孔宣來了。」
「來了就來了，我已經看到了，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點點喜媚的額頭，妲己輕笑道：「難不成……你巴望著他來？」
喜媚打了個寒噤：「大姐，別開這麼恐怖的玩笑。」
「說得也是，我幫你辦事，就算什麼地方你覺得不滿意，也不必用這種辦法折磨我。」孔宣冷冷插嘴。
喜媚怒：「我們姐妹兩個說話，你插什麼嘴！」
孔宣挑眉：「我與王后說話，又幹你何事？」
兩人四目相對，火花迸射——完全能夠燒死人的那個類型，絕對沒有半分曖昧。
不過也沒有打起來，一切湮沒在妲己的一句話中——
「吵吧吵吧，把我給吵暈了，也就沒有人阻止你們倆了。」
天大地大孕婦最大，喜媚立刻忽視了孔宣。
「孔宣，你來是來看我的身體，還是問楊二郎？」
「看看你的身體，順便一問。」
喜媚冷哼了一聲，什麼叫順便啊？虛偽。
妲己瞪了喜媚一眼，才回答道：「我的身體暫時無礙，楊戩回昆侖山去了。」
「哦？你們兩個終於鬧僵了？」
「什麼跟什麼……」妲己搖頭道：「昆侖山多少有些對我而言很有用的東西，他自然要回去看一看的，只是不一定能安全回來。但現在聖人拿我沒有辦法，其他人想要對付楊戩……也沒那麼容易。」
「你以前倒是不喜歡他和昆侖山衝突，現在變了？」孔宣捏上她手腕，細細查探。仍然是沒有脈搏，需要探得很深很深，才能從心跳感覺到一點點脈動。不算好，不過也沒變差，傳承之力果然很厲害。白光在妲己的手臂一轉，最上面一個字的光芒已經消失了。
「不得動武，不得動怒，戰場的事情交給聞仲，從即日起，你最好不要走出後宮一步。」
喜媚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待孔宣說完，立刻迫不及待問道：「大姐，你的身體怎麼了嗎？」
妲己鼓起臉頰，孔宣卻露出責備之色：「你沒說？」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我幹嘛逮著誰跟誰說？」
「胡喜媚是你妹妹，知根知底的人，你總該告訴清楚，萬一出事，也有個照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今的身體，不出事便不出事了，一旦出事，誰照應都沒用。」
兩人不過寥寥數語，聽者卻讓人膽顫。
見妲己說完這話，孔宣似乎默認了，胡喜媚連忙問道：「大姐的身體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妲己笑得開心：「呵呵……你還真聽風就是雨了？我若是怎麼了，還能坐在這裡和你好好說話嗎？只是前一陣子不知自己有孕，太過勞累，身體一直緩不過來。楊二郎緊張過了頭，好像我有什麼大病一樣……還去拜託孔宣，結果你看看，兩個人一起威脅我。這我得有多倒楣？」
「真的？」喜媚狐疑。
不過妲己的氣色確實還好，和自己有說有笑沒什麼地方不對，她才放下心。
「大姐，這些都是為了寶寶好，反正十月懷胎，你就忍一忍吧。」
「我看不一定。」妲己突然陰森森地說：「你想啊，當初哪吒那個時候，李靖夫人可是懷了三年零十個月，說不定我這個要懷個十年八年。」
「大姐！你就像這些稀奇古怪的，還真當人人都是你那個靈珠子弟弟呢？」喜媚哭笑不得，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姐的湯品燉好了沒有，你好好休息，別再被人打擾了。」
喜媚離開，妲己才呼出一口氣，和孔宣的臉上都沒有了輕鬆之色。
「第二個字元的光也開始發生變化。」孔宣沉聲道：「一如我們估計，隨著孩子越大，法力消耗的也就越快，這樣下去，會比你我預測的時間提前許多。」
妲己撫摸著肚子：「我知道……還知道很多其他事情……孔宣，你的調查可有進展？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希望是我和楊戩猜測的那樣，真不希望被王母一語中的。」
孔宣搖頭：「沒有進展，而且可說是一塌糊塗……王母說了什麼？」
「說……世間容不下我們，說天道容不下我們，說除了痛苦之外，我們什麼也無法帶給彼此。」妲己閉上眼睛：「呵……天界之主的話啊，那麼冷酷無情，又那麼篤定……不光是二郎，連我都幾乎要信了。」
「結果你還是不信。」
「我信！」妲己立刻說：「以王母的身份，還有她現在掌控天條的能力，這話未必是假的。但信又如何？我蘇妲己若是個信了便不爭的人，此刻早已不知死在哪裡了。」
「但你躊躇了。」孔宣看得出，妲己不僅僅是內心忐忑，而是在懼怕。
「是啊……因為以前我只是我，我爭得起，我也敢去爭。可是現在……我爭得起，我肚子裡的孩子可爭得起？若是它喪了命，那我爭那些還有什麼用？」
女子，為母則剛，孩子是牽連最深的羈絆，可有的時候，也會變成最大的負累。不怕自己受委屈，卻怕孩子受委屈，不怕自己喪命，卻怕孩子死亡。
哪個母親不是這樣？
妲己是果決堅強的，她從來能夠抓住自己想要，而捨棄自己不要的東西。可是現在，孔宣卻看到了這個女人的脆弱，一清二楚。
突然有種奇異的預感，這個孩子對於妲己來說……不是好的。
絕對……不是好的！
☆、母子艱險兩茫茫
聞太師終於從金鼇島回來了！
而且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找妲己。
路上，孔宣攔住了他。
聞仲皺眉，他與孔宣說過兩次話，不太相熟，但是彼此都有對方值得佩服的地方,是以關係也不太差,所以只是道：「孔將軍,老夫找王后有急事，你我日後再敘舊。」
孔宣卻仍然攔住他：「聞太師，王后娘娘臥病,恐怕不能與你商討事宜。」
又病了？她這次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心裡裝著事情,而且的確是很急的事情，聞仲的口氣也不太好：「王后娘娘的身體還真虛弱,卻不知這次打算病幾日啊？」
孔宣搖頭道：「這次大病為真，並非虛假，恐怕將養幾月也不會見好，聞太師的事情只能自己處理，王后幫不上你什麼了。你也該知道，在你離開朝歌前，王后的身體就不太好。」
「那不是她想要躲懶裝病所以才……？」聞仲躲開孔宣，大踏步向壽仙宮走去：「無論如何此事非同一般，乃是掌教聖人親口叮囑，不可由你我做主。」
阻攔不得，孔宣也只好跟去。楊戩說過，讓他照顧一下蘇妲己，胡喜媚也不甘不願說過，讓他照顧一下蘇妲己。人人都讓他照顧蘇妲己……他就是當奶媽的命？
像是真病了……站在門口，聞仲就聞到濃濃的藥味。走進壽仙宮，妲己剛剛放下藥碗，緊抿著唇，人似乎也削瘦了不少，穿著寬大的衣服，不施脂粉，顯得楚楚可憐。
自己是去的時間長了一些，可也不過半月而已，她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聞太師回來了？喜媚，給聞太師和孔宣上茶。」妲己使了個眼色，既然聞仲在這裡，喜媚還是先離開的好，因為聞太師很看不上她。
喜媚點點頭出去了，聞仲才道：「你竟真的病了？」
「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病得地方不對，影響大了些，還好最近沒有什麼必須我來裁決的大事，在宮中靜靜養著就好了。」
「如今我這裡卻有一件大事，非你不可。」
妲己勾唇笑了：「不會是你去了一趟金鼇，最後結論便是讓我領兵西征吧？那我可不幹，身子好都不幹。」
「不，是掌教師祖有話給你，讓你去金鼇島見他一面。」
妲己的笑意冷了下來，嘴角仍然是勾著的，卻帶了一抹嘲諷：「通天聖人？這還真是給我面子呢，可惜我不想去！不過我不介意聽一聽，聖人讓聞太師給我帶來了什麼消息？」
聞仲無語，聖人召請，言辭是客氣，卻哪裡是說不去就能不去的？也就妲己的膽子這麼大。
「你若不說，那我就要把你請出去了，聞太師，如今我身體不好，受不得太久勞累。」
聞仲很想翻白眼，最後還是冷著表情，一字一句說道：「【殷商王后蘇氏，本座向來欣賞，只歎天道弄人，那日礙於其，不得出言制止，心中大憾。今日殷商有難，蘇王后何不與故人一敘？共鑒他日之道法。】這些就是掌教師祖的原話。」
妲己低頭思索著，面上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還有些覺得有趣。
「跟著師祖這麼多年，就沒見師祖如此吞吞吐吐說過話，你倒是隱藏頗深，與師祖關係匪淺。」聞仲問道：「『礙於其』，什麼叫做『其』？」
「那自然是指代一樣東西，聞太師何必問的那麼清楚？」一轉眼，妲己又恢復了慵懶的樣子，一雙眼睜不開：「本宮將話記住了，不過本宮有些困，今日是不太好給你答覆。聞太師風塵僕僕，也回去休息吧？這事情我們明日再談。」
聞仲告退了，孔宣冷哼道：「你便折騰吧，將肚子裡那個折騰沒了，也就什麼力氣都省了。」
「呵呵，你又看出來啦？我是改變想法要去，通天教主說出這樣的話，必有深意，容不得我不去啊……」如果她真的只顧孩子，其他什麼都不管，那麼這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弄不好就是他們母子殞命的時候。
「孔宣，如今戰事吃緊，這裡我不能不留人。喜媚不懂外宮之事，只能你留下，幫我看著一點兒。」
「你是說…………」孔宣挑高了眉毛：「你就打算現在這個樣子，身體虛弱不堪，法力時有時無，肚子裡一個球……自己跑去金鼇島？」
「我也知道不適合，這不是沒辦法嗎？放心，我會小心注意自己，儘快回來的。別忘記我還有傳承之力可以用~」
「這……本就與我無關，我也不願去管，自然隨你去。」孔宣冷冷道：「不過臨走之前，還請王后娘娘給你的情郎留幾個字，說明你是自願離去，旁人勸不動說不聽。免得你死在外面，楊戩要找我的麻煩。」
妲己的身體一僵，轉過頭來看著他，鼓著嘴巴：「那你說怎麼辦？」
「胡喜媚留下，迷住紂王讓他重病，朝政交由聞仲，我和你一起去。」
妲己狐疑地看著他：「就你和我一起去？還不如喜媚去管用吧？你會照顧人嘛……」
最後還是孔宣和妲己一起去的，他不會照顧人，也用不著會照顧人。剛剛出了朝歌，兩個清秀的布衣女童就笑呵呵跟上，一路緊隨，聽話無比，將妲己伺候得無微不至。
這比內宮侍女好太多了！妲己眼睛發光：「這是你從哪裡拐來的？能不能——」
「不能，她們是替我看守東海洞府的兩尾小白羅，是你身體不適，我才讓她們暫且來照看你。」
「喔…………」有些可惜，妲己砸吧砸吧嘴，好像突然又有點餓，她記得這個種類的魚應該很好吃……
兩個女童打了個寒噤，齊齊躲在孔宣身後。
孔宣黑著臉道：「蘇妲己，辦正事。」
「對哦~就是你打岔我，害的我都忘記了，這次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妲己伸出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帶著我飛呀，幫我節省法力的消耗。」
孔宣的遁光很快，那兩隻小魚也不慢，兩前兩後飛向金鼇島。妲己一路上很老實，不說話，也不動，她只是看著前方，發呆一樣想事情。
「你可在擔心通天教主？」
「當然不，聖人已經沒什麼可讓我擔心的了……我只是想不通，通天教主的態度變得太快，他本不該……不過也許是我杞人憂天，想太多。」妲己突然抬頭看了看天，笑道：「天色晚了，再過一會兒就要伸手不見五指，又連累你和我一同風餐露宿。」
「這倒是無妨，誰讓你即刻就要離開，天色自然會晚一些，可是你身體不適，受得了晚風嗎？」
「晚風凜冽，正好讓我清醒一下頭腦，至於我的身體……雖然我平日虛弱，但是你該知道的，只要需要，我仍然不比任何人弱。」
「的確，你有這個透支自己的能力。」蘇妲己法力最奇怪的一點就在這裡，他人透支自己的能力，換來的都是拼死一搏，而妲己透支自己的力量，換來的卻是更大的潛力。
妲己摟著自己的肚子，柔聲笑道：「我有，我的寶寶自然也有，想必都是不必擔心的。」
漏夜前來，妲己表達的意味是重視。但是她並未如以往飛到島邊停下，拾級而上，而是一直飛到碧游宮門前，似乎又沒那麼重視了。
金鼇島眾弟子早得到命令，沒有一個人阻攔，只有多寶道人站在碧游宮門前，微微帶著責備的神色。就算是掌教師尊傳召，蘇妲己也該有禮儀才對，何以如此急促？
孔宣落地，小心放開妲己，妲己臉色不太好，身形在風中搖搖晃晃，不過看到了多寶道人，還是露出一個笑容：「多寶道友，好久不見了。」
多寶道人方才淡淡的慍怒立刻消失無蹤：「蘇道友，你這是怎麼了？」這種虛弱幾乎是肉眼可見，一個法力高深的仙道就算重傷，也不至於露出風燭殘年之態。
「不是什麼大事，多寶道友不必擔心，不知通天聖人睡了嗎？」
這句是客套話，多寶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於是立刻將她引進去，一如既往的，將孔宣攔在外面。
孔宣皺眉，妲己往日能承受的，如今承受不了，若是通天教主做什麼……
「蘇妲己，若是你不蠢的話，便該記得——」
妲己回頭笑道：「放心，我會牢記。況且，我不認為以聖人之能……」
大門在身後關上，妲己慢慢走到大殿中央，躬身道：「聖人萬安。」
「起身吧。」妲己站直身體之後，通天教主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妲己穿著寬大的衣袍，掩去了身形，但以聖人的眼睛仍舊一眼就能看出來，她肚腹那裡一團緩緩流動的氣息，屬於剛剛有雛形的弱小生命。「
坐吧，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站著。」原本殿中的威壓立刻全部消失，徹底不見。不管通天教主怎麼想，也不可能對一個還未出生的嬰孩動手，這是大罪過。
「沒想到再見面，你就已經為人母了。」
妲己微笑道：「再見面是聖人垂憐，小妖卻不曾想還有再見之日。畢竟那日發生了那件事，教主不似元始聖人一般急於置小妖於死地，那麼，永不相見或者是最好的結局。」
「如此想法，倒是和本座之前想法頗為相似。」
「那倒是巧合了……卻不知道為何教主突然改變了想法？」
通天教主沉吟著，突然說道：「手邊的月華之光可以穩定你心神，喝下吧。」
妲己低頭，果然手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杯子。她笑笑，一飲而盡，果然體內的壓力減弱了很多，通體上下都舒服得很。到底三教這裡才有好東西，不管天界還是孔宣的都差一些。
「多謝教主。」妲己呼出一口氣。
「這孩子帶給你很大壓力，你未必能看到他平安出事，你可知道？」
「妲己自知，是以還有事要請教教主，不過還要先請教主說明召妲己前來的用意。」
「星象再變，難道你不知？」
妲己一愣，搖頭：「妲己最近身體一直不適，知道懷孕之後便安心養胎，很久沒過問過司天之事了。」
「星象變動，緊緊壓迫鳳命之星，是與戰爭同時開始。我本以為是戰事之故，不願見你就此隕沒，是以想提點兩句。但是現在看來……蘇妲己，你何時有的身孕？」
「妲己……不記得了。」
「當真不記得？」
妲己歎了口氣，她不希望這樣，方方面面都指向自己的孩子。
「記得，恐怕也是戰爭前後的事情。」
「那麼，也許就是——」通天教主不忍再說下去，看妲己的神色就知道，就算不知天象，她也憑著自己身體的狀況猜到了幾分，只是不想相信。非到萬不得已，誰願意懷疑自己的孩子？尤其這個懷疑之後……就要是毫不留情的殺手。
「妲己多謝教主的好意，感恩在心，只是一般的孩子不會如此，就算妨了天下人，也不該妨礙母體才對。我的孩子為何會如此？」
「這是誰和你的孩子？」通天教主問道：「莫非……是楊戩？」
「除了他也就沒有別人了。」妲己微笑，帶了一抹羞澀。
「楊戩是天眼的擁有者。」
「這與我們相愛有何關係？」
通天教主還想說什麼，卻笑了。蘇妲己向來是逆天而行者，天道所在的確和她沒什麼關係。不過……
「道之一物，正邪相克，陰陽相生，萬物更替之理盡在其中，此強彼弱，此弱則彼強，你可明白？」
妲己略作思索，點頭道：「若我想要反抗到底，我就要一直處在強的那一方。」
「無錯，蘇妲己，你有得天獨厚的條件，連我都想看看你究竟能夠走到哪裡。但是欲速者，常常會自虧己身，到時候，便沒有未來了。」
妲己低頭道：「但這孩子，我卻要拼盡全力護下他，否則枉為人母。」
「你現在拼盡全力也護不住，又當如何？」通天教主卻問。
妲己愣愣怔忡片刻，突然在自己肚子上比劃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放鬆了身體：「若是我死能夠活他，那麼死了又如何？人總歸要死的。」
「你覺得這樣值得？」
「…………不知道。」妲己聳肩。
通天教主都微微有些驚愕，掩飾不住臉上的表情。他以前也見過一些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人，每個都是絕不後悔，斬釘截鐵，哪裡有像蘇妲己這樣，開口就是不知道的？
「當真不知道呢，妲己並沒有說謊啊。」聲音很輕，似乎帶著笑意，又似乎帶著憂愁，讓人摸不到她心中的想法：「沒發生的事情有誰知道？所謂值得不悔都是說給自己聽，讓自己能夠下定決心的，我卻不需要。剛剛妲己已經試過了，想像自己死得淒慘，試著能不能殺掉肚子裡的這一個……結果不行。我連下一點點重手都捨不得，更呈論殺死他？既然無法，那就只好我死了。」抬起頭，妲己的雙眸閃閃發光：「教主，妲己今日便是來問這個的。若妲己豁出性命不要，是否保得住這個孩子？」
這是一種義無反顧，冷靜思考之後的瘋狂，因為冷靜，反而無法勸說。越瞭解這個女子便越欣賞，越是欣賞，越覺得這個女子的生命如此沉重。
連帶著，通天教主的聲音也沉重下來：「九成，你和孩子都會死。」
妲己立刻問道：「還有一成呢？可是我能夠做什麼？」
「還有一成，是運氣。」
妲己怔住：「只是運氣？」
「只是運氣，再無其他。」
「這樣……不成啊。」賭運氣的事情如何能做？還是只有一成的運氣，如果她和孩子都死了，楊戩又該如何是好？看來就算聖人這裡也同樣找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
「多謝教主指點，妲己知道了，如果沒事的話……」妲己站起身，微微福下，示意自己要離開。
「你……倒是有一個法子，也許能夠保你母子均安，但你的身體極為虛弱，這法子想必不能用，你可還要聽？」
「即有可能，便縱有做到的法子，教主請說！」
「這辦法不在我這裡，而在……地府。」
「地府……」妲己喃喃，她還真沒去過那個人死後才能到此一遊的地方。不過既然通天教主這麼說，那便必定沒錯，這次金鼇島真的來對了！
「多謝教主！此事緊急，妲己先行告退，他日再來聆聽教誨！」
「先行少待，也沒有那麼急，有一人是我召你來此的原因，既然來了，也該見一見才對。」
「……是，卻不知是何人？」
「跟我來。」
這人是被通天教主安置在金鼇島內殿，想必一定很重要。
妲己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是當床幃被拉開，她還是發出了一聲驚呼：「祝融！」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通天願助待君歸
「果然……是上古諸神之一。」通天教主沉聲道：「他漂流在三仙島東岸,我的三位女徒發現他的法力異常，於是交給了我，我碰觸到他的時候感覺到異象無數，心中已有所猜測。」
「是……這位是上古火神祝融，可是他不該在這裡的。」妲己驚疑不定,祝融應該和眾神一樣，在軒轅墳下沉睡才對。如果他在這裡,那麼諸神——立刻挽起袖子,露出火元的印記，貼在祝融額頭上，源源不斷的力量透了過去。
她必須要讓祝融蘇醒，才能問出一切的事情。
但是力量輸了一半,她的肚子突然疼起來,立刻啊喲一聲退到一邊，捂著肚子不敢再用力。
通天教主扶住她，貼在背後的手傳入一股大力，極為渾厚，與她本身的法力一點都不衝突，容納一切。
肚腹的疼痛立刻被壓下，身上也暖洋洋的，妲己睜開眼睛，自己的身體竟然輕鬆多了！
「聖人實力果真深不可測……妲己冒昧問一句，若是教主出手，可否保我腹中胎兒無恙？」
「你愛子情切，不算冒昧，這答案卻是不能。此雖為一指之力，卻包羅萬千，於一身之力並無二致，如此也只能護持你短短幾個時辰而已，如何護得了十月懷胎？」
「那是妲己失言了。」撫摸著祝融的額頭，她輕歎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呢……祝融不醒，什麼都無法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如何下到諸神沉睡之所去？」
「沉睡之所？」
「是啊，他們現在早已經沉睡了才對……」妲己抬頭笑笑：「教主請恕罪，此事我不能說，這地點若是不小心洩露出去，那就真是要出天大的問題了。」
通天教主點頭表示理解，雖然他也好奇，難得的好奇。上古諸神的力量和他們不同，從起源就不同，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對了，還不知道教主碰觸到祝融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通天教主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為祝融打理，神色慢慢暗沉：「啊……看到了許多本座以前不願相信，不想相信的事情。」
從我到本座，口氣的變化被妲己聽在耳朵裡，於是立刻轉身，暗中已經稍稍帶了點戒備：「嗯？」
「你說過的話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曾經說過的話？啊……對了，妲己回想起來，自己曾經說過的，有關金鼇島淒慘未來的一切。這個男人曾經百般不信，現在終於信了嗎？
「妲己從未有一次說過那是假話。」
「但本座卻不明原因。」
「原因無他，只為爭奪氣運而已。」
「爭奪氣運？只為了這區區小事同門相殘嗎！」
「這不是小事，此事的影響可延續千萬年。」妲己帶了悲哀之色。
沉默片刻，通天教主緩緩道：「當初簽押封神榜是三教之事，爭奪氣運也是心照不宣，我並不覺得錯。但只為這個……只為這個便將我教弟子盡數屠戮殆盡，難道元始天尊他想一家獨大嗎！」
妲己默默無語，通天教主最後會失敗，或許就是太看重所謂師兄弟的情義。他去爭奪氣運，放任弟子不如殺劫，不屑用卑劣的手段，以為這只是良性競爭。卻未曾想老子淡出世外，冷眼旁觀，而元始天尊則抓住機會，讓截教再無回天之力……夠狠也夠絕。
不過最好笑的是，最後的贏家也不是元始天尊。他費盡心力保全昆侖十二仙一個不死，保全昆侖氣運，誰知道沒死是沒死，卻被西方教兩位聖人拐走好幾個去當了菩薩，氣運之說蕩然無存。唐代之後佛教大盛，和這並非沒有關係。
有些事情現在看不出，終歸是要等待時光流逝，才能知道最終的結局。
「這麼說，教主願意助我一臂之力了？」
和這個聰慧的女子打交道也許不會吃虧，於是通天教主問道：「殷商遲早會滅，此點必不可改，我助了你，你要如何助我教？」
「助我可不是助殷商……這是兩回事。」妲己輕聲笑道：「再者說，殷商覆滅，西岐的新君……就一定會向著昆侖山嗎？」
「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妲己眨了眨眼睛：「姬伯邑考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忠厚仁孝，對臣民們關懷，對自己的娘子更是體貼。」
臣民們和娘子……能放在一起說嗎？就算不懂政事，通天教主也聽出妲己這個話很有問題。
妲己突然冷笑：「不過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伯邑考這個娘子是從朝歌娶回去的，是我妹妹！平日不聯繫是不希望她被西岐盯上，卻不代表這關係不存在了。」
通天教主恍然，連他都差點忘了這件事情，妲己曾經下嫁自己的妹妹給西岐，這件事情引起過軒然大波，平息得卻很快。原來卻是蘇妲己早已埋伏好的一招？
「你的妹妹是妖？」
「是妖，但不在於她，而在於姬伯邑考……」妲己笑道：「通天教主請放心，只要是姬伯邑考為王，一切就沒事了。」
思索片刻，通天教主終於點了頭。
妲己勾起嘴角，繼續道：「殺劫是一定要赴，但是不能輕赴，門下出挑的弟子都沒了，還有別的什麼可用才是怪事。倒不如當做一次去蕪存菁的機會，留下精銳，以圖後效。」
通天教主冷然道：「這話說得簡單，昆侖山卻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妲己歎了口氣：「教主，不是我說……您吃虧的地方就是太死板了，才會被元始聖人算計。既然明面上都是師兄弟，何必那麼涇渭分明，他助西岐你就助朝歌？」
「你是說……」
「弟子分散，西岐一部分，朝歌一部分，戰場上遇到，切磋一下就是了，水攪混了才好啊。」
通天教主皺眉：「這也不失一個辦法……但是夜長夢多，莫非你已有良策？」
「並非已有良策，而是我需要時間，就算明知夜長夢多也要賭一賭。教主，我仍然是那個想要逆天改命的妲己，這條路走下去，如果通向死亡，通向我不想要的道路，我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通天教主點了點頭：「也罷，本座一開始欣賞的便是你不服輸的個性，只希望你不會過猶不及才好。」
「這個自然，多謝教主提點。」看了一眼祝融，妲己柔聲道：「如今妲己自顧不暇，無法□，可否請教主先行照看祝融呢？若是能夠在碧游宮好好將養，或許祝融能夠醒來。」
通天教主點頭：「自然可以，地府並不簡單，更不似常人想像，你需小心謹慎，不得莽撞。」
「是，多謝教主提點。」
對於妲己的話，通天教主只是笑了笑：「我從沒想到，我會如此信任一個人，將一切都交給你處理。」
「我也沒想到這一天，但我可以保證，你的信任不會有錯。」妲己給祝融蓋好被子，小心翼翼站起身。肚子已經不疼了，不過還是有點悶悶的感覺，傳承之力用來護住肚子裡的孩子，支持自己使用法力、正常行動，看來不用做別的了。
「那麼我先告辭，教主，日後自有相見之日。」
「希望日後自有相見之日。」通天教主輕輕拂袖。妲己眼前一花，再亮起來時已經是在大門外，而且小腹暖暖的，看來是通天教主又幫了她一把。
於是立刻笑顏如花，心情相當好。
孔宣和多寶不知道在談什麼，看樣子是在爭論，不過聲音很小，妲己聽不清。見她出來，兩人也就不再多說，不過帶著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你的心情不錯？」
「的確很好，看樣子你們的心情也不錯，上次見面還劍拔弩張呢。」妲己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去：「我們可以走了。」
「好。」孔宣對多寶點了點頭，轉身拉著妲己一起，直接用風遁之術飛上半空。
「很開心？」這是第二次問這話，意義卻不一樣。
「是很開心啊，耗費了很長時間呢，總算是讓我拉到了通天教主這位盟友。」
「你確定是盟友？」
「我確定，雖然現在不一定夠堅固，不過起碼也有七成的穩定。」妲己挺開心：「通天教主是我很欣賞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除非日後我做出太蠢的舉動，否則，這個同盟是不會被摧毀了。」
「太蠢的事情？」
「是啊，例如無緣無故派他弟子去送死，或者……不說這個。」妲己拍拍他：「不回朝歌，我要去地府。」
「你腦子出問題了？」孔宣立刻道：「你腹中有孕，地府陰寒，比冬日更加厲害，去那裡還需要消耗法力，等到再回來的時候，你就永遠擺脫這個包袱了。」
「如今去的話沒什麼關係，力量還在，可足夠我消耗。」妲己興致勃勃道：「通天教主告訴我，要救我和孩子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在地府。他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既然是聖人所言，不會有錯。」
「你信任他？」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該信？」
「倒不是如此，我覺得……通天教主此次似乎有些急促了些，你剛剛逃脫生死大難，他便改弦更張願意助你，不覺蹊蹺？」
「起初有一點，不過在教主那裡見到了一個人，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妲己笑道：「聖人亦有欲，只是能挑動他們欲望的東西太少，便似沒有了。氣運之爭自然是一點，正巧，上古諸神也是一點。」
「你在通天教主那裡見到了上古諸神之一？」
「而且是祝融哦，奇怪吧？」
「祝融不是應該——」
「在軒轅墳下沉睡。」妲己沉下臉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他不會這麼跑出來，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如今祝融昏迷，身體不斷虛弱，我卻自顧不暇，連使他暫時蘇醒都做不到，這怎麼能成？所以——」妲己用力扯了孔宣一下：「快帶我去地府！」
孔宣略作思索，繼續飛向朝歌，口中說出的話不容辯駁：「待楊戩歸來之後，三人同去，否則就不必去了。」
第二天聞仲來聽答案的時候，妲己還在呼呼大睡。而壽仙宮門口掛著一塊大布，上面寫著六個字：已歸，補眠，毋吵。
聞仲臉色發青，已歸？這麼說的話，這個女人又一次自己跑去了是吧？她到底什麼時候能有點兒譜！
西岐那邊，伯邑考很多天都只睡兩三個時辰了。如今看著桌上攤著的報表，還是大傷腦筋。
王貴人走進來：「你昨晚又沒怎麼睡，整夜翻來覆去，這麼早起，身體哪裡受得了？」
「受不了也沒辦法，你大姐真狠，新接手的這幾座城都被剝削得差不多，西岐再富庶也養不起，捉襟見肘。」
「大姐說過，對待敵人的時候不必太客氣，你們日後打下的所有城池只怕都會是這個樣子。」站在他身後，王貴人隨手給他按按肩膀，趴下貼著他耳朵說：「你弟弟的速度可不慢，再這樣下去，我看你就等著勒緊肚皮，喝西北風吧。」
伯邑考一愣，突然回手將貴人摟到懷裡，重重親了一口：「娘子，你太聰明了！」
王貴人嚇了一跳：「什麼啊？」
「我一直放任姬發，多少顧念了些兄弟情義。不過也就到今日為止了，他既然做到如此程度，難道我還要退讓？」
王貴人更加不解：「你到底在嘟囔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最最親愛的娘子一語中的，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居功至偉。」抱著王貴人轉了一圈，伯邑考才重新坐下，不緊不慢說道：「姬發不是笨蛋，甚至比我要聰明得多，會不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如此急促攻擊，卻是針對我來的。」
「怎麼說？」
「他領兵在外，那麼安撫降民、休養生息的責任自然是我的，我若再推給他，旁人會說我推卸責任、對弟不賢，平白增長他姬發的聲望。而照他這個速度打下去，我必定越來越捉襟見肘，最後出了事也是我的問題，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因為他軍功赫赫，百戰百勝。」
「這招也太毒了吧？若是真的成功，你的名望必定一落千丈，他說不定真的能夠借此上位。」
「所以說，姬發聰明，而且有野心……是個厲害的人物。若不是你那個同樣聰明似鬼的大姐，我真的會輸。」
「什麼叫做聰明似鬼？說點好聽的。」王貴人瞪了他一眼：「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倒是好辦，陰謀嘛，肯定是都要藏著的，暴露出來就不是陰謀了。」伯邑考奮筆疾書，先寫了一封信給姬發，嚴詞勒令他停止進兵，原地整修；然後又寫了一篇檄文，是給全軍上下的，說明如此急切進軍的壞處，命全軍必須體恤黎民蒼生，而非只貪自己的軍功，忘記平民的苦楚。
寫完之後，伯邑考放下筆，吹了吹未幹的墨汁，很是滿意。這篇文章雖然語氣溫和，但是字字珠璣，就差沒有直接點出姬發貪功冒進，沒有愛民之心。
王貴人看著他寫的東西：「姬發做了那麼多，你就這麼一篇文章打發了？」
「這樣就足夠，因為我是西伯侯，這是姬發永遠比不上的一點，有的時候我只用一句話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卻需要謀劃好幾個月。」
將信和告全軍文都封了起來，伯邑考直接交給貴人：「雖說簡單易辦，涉及的事情卻大，交給別人我都不放心，只能讓你跑一趟，記得一定要在同一時間交過去，不要給姬發反應過來，散發謠言的機會。」
妲己扳著手指頭算日子，算楊戩什麼時候回來。
朝歌一切正常，有聞仲一個足夠了，西岐那邊也很好，伯邑考和貴人剛剛反陰了姬發一把，差點讓他成為一個不仁不義之徒，只能按兵不動，不敢繼續向前推進。
這個時候去地府是最好的時機，楊戩卻遲遲不歸，讓妲己等得內心焦急。
孔宣現在天天來下棋，說是下棋，其實是監視她，免得她一個衝動，自己跑去了地府，一屍兩命。
摸著自己微微顯懷的肚子，妲己歎了口氣，還是再耐心等一下吧。
悠于 2015-12-20 14:46
☆、歸卻無能把臂遊
楊戩並非被元始天尊纏住,而是被他師父。相比掌教聖人的命令,他這位師父更讓人頭疼，小孩子一樣撒嬌耍賴,就是不讓他走,實在不行了,就坐在地下哇哇大哭,吵著讓他多留兩天。
實在拗不過自己的師父,眼看著日子一天天拖下去,楊戩算了算，自己回到昆侖山竟然已經半個多月了。立刻收拾自己的東西,拿了原本回來要拿的那顆珠子，這就打算離開。
玉鼎真人神出鬼沒,立刻攔在了門口，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戩兒，你又要就這麼拋下為師走了。」
楊戩的動作一頓，仍然一徑走到門口：「師父，這件事情不是胡鬧的！您再將我留在這裡，若是妲己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問題，後悔也來不及！」
「你總說蘇妲己懷孕，為師瞭解你的性子，要是她真有孕你還能回來？早寸步不離守在身邊了。」
楊戩徹底宣佈耐性告罄：「師父，你如果再不說你要做什麼，就這麼糾纏的話，我就走了！」
「別別別——」玉鼎真人連忙道：「就算蘇妲己有孕吧，你至少也上一趟玉虛宮，拜見一下掌教師尊，讓他原諒。你知不知道，如今西岐起兵，師尊派人支援，這裡面本來有你一個的，可是師尊根本沒提到你。你可是三代首座弟子！！」
楊戩一笑：「師父也知道，我現在是殷商的將軍，雖然只是掛個名頭的，但是也不太方便幫助西岐吧？師祖為我著想，便是不會生我的氣了，師父放心。」
「屁…………」玉鼎真人翻了翻白眼，真以為自己是傻子，隨便編個理由就糊弄了？
不過很顯然，楊戩沒空再繼續糊弄這個經常抽風的師傅，逕自走出洞府。
哮天犬早等在門口，見到楊戩出來立刻湊上：「主人，自從你去朝歌之後就不讓我跟了，現在小主人要出世了，還是讓我跟去吧？」
楊戩想了想，摸了摸他的腦袋：「也好，我現在正好缺少人手做一些小事，你可以跟著我，但不許搗亂，若是像在莊子裡一樣不聽話，我會再把你送回來。」
哮天犬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每天不能跟主人在一起，和玉鼎真人一起鑽洞，他都要發黴了。
楊戩又問道：「三妹呢？最近好嗎？」
哮天犬立刻道：「主人的妹妹很好，她知道主人常年在朝歌，還讓我給主人帶話，說讓主人辦好自己的事，不必擔心她。」
楊戩歎了口氣：「三妹懂事，倒是不會讓我操心。」
眼看一人一狗要走出洞府，玉鼎真人從後面跟了過來，臭著一張臉。楊戩走他就走，楊戩停他就停。
楊戩轉身挑眉：「師父？」
「怎麼著？勸不動你，我還不能跟去嗎？」
「這倒不是……」楊戩帶了笑意：「師父是擔心我嗎？」
「才怪！你這混蛋小子快要氣死我了！我要跟著你，到時候看看師尊是怎麼訓你的，給我出口氣！」
楊戩的笑意不減：「啊……那師父就跟著吧。」師父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又著緊他很，雖然這麼說，心裡還是擔心，想跟著他能有個照應。
懷孕一旦過了四個月，肚子就會迅速飛漲，跟突然塞進去一個球一樣，蘇妲己也是如此。她又不是個安分的，到處亂跑亂跳，給肚子上隨便念個咒就敢去上朝，別說身邊伺候的人，孔宣有時候看著都有點心驚肉跳。
不過妲己的精神似乎好多了，傳承之力沒有消耗多少，她的法力卻回來了些，瘦下去的肉也漲回來了點兒。
這日下朝回來，沒什麼事情，妲己便靠在軟枕上，捧著一盆肉丸子吃得開心。
孔宣坐在旁邊，鼻子裡頭聞到的全是肉味兒，再看妲己，竟然要拿油乎乎的爪子去拿棋子，沒忍住，一手指頭彈了過去：「像話嗎！」
妲己捂著手指頭呼痛：「是你們說天大地大孕婦最大，隨便我做什麼的，現在吃個肉丸子你就惱！」
「要吃，讓人喂你吃！再用油爪子來抓棋子，這棋也就不用下了。」
妲己後知後覺看看自己的手，嘿嘿一笑，立刻讓下人拿東西來抹乾淨。
「你如今倒是輕鬆自在。」
「也不知怎的，孩子沒事了心情就好了。」妲己拍了兩下肚子：「只可惜還不會活蹦亂跳，要再過一陣子。」
「在你肚子裡活蹦亂跳？那我還是不要看得好。」孔宣繼續落子：「妲己，你到底是為何有恙自己不知道，如今為何無恙了自己也不知道，竟然還這麼沒心沒肺？」
「不然呢？如果我害怕有用，那我一定會害怕。既然無用，我還是吃吧。多吃多睡身體好，我的身體好，寶寶才好。」
不是不怕，而是會挺起胸膛來面對，蘇妲己向來就是這樣的人，孔宣也知道。低頭繼續落子，不再多追問。
「唔……」妲己突然揮手，讓侍女把肉丸拿到一邊去，捂住嘴巴。
孔宣挑眉，這是怎麼了？
妲己又放下手，喃喃道：「不對，不是要吐的感覺……啊喲！」
她突然捂住肚子，棋盒也被撞到了地上，雖然這個疼痛只是一下，但卻是從未有過的劇烈，妲己面色發白，汗已經滴了下來。
孔宣立刻挽起她袖子查看，原本還有八個字元閃閃發光的，現在竟然只剩下了六個。
「你剛剛吃了什麼？」孔宣連忙問。
妲己茫然搖頭：「什麼都沒有……」那只是普通的食物，如果裡面有毒或者有藥，她怎可能分辨不出？
正在這時，殿門突然被推開，楊戩大踏步走進來，步伐急促，語聲卻輕快：「妲己，我回來了！雖然晚了些，但我拿到了對你而言相當有用的東西……」
電光火石之間，妲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立刻看向孔宣，正好孔宣也看過來，在彼此臉上，他們證實了相同的猜測。不會吧……
楊戩看到屋內的情況，立刻加快腳步走過來，伸手要扶起妲己：「怎麼了？」
妲己卻扶著孔宣，踉蹌著躲開了他。
「別……」她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低聲說道：「別碰我。」
不希望這是真的，那也是他的精血，父子之間又怎麼會……但是萬一是真的！所以她現在只能這麼說。
「拜託你，千萬不要碰我。」
一段壓抑的時間，妲己不肯說話，孔宣卻懶得說，被問了，才幾句隻言片語，讓他們瞭解大概的情況。
哮天犬是聽不懂的，其他幾個人的神色都沉了下去。楊戩坐在離妲己最遠的角落，雙目怔怔看著她的肚子，一句話也不說。
妲己慢慢抬起頭，兩人的目光瞬間交錯，又互相移開。
然後妲己輕聲問道：「玉鼎師父，您看過的書最多，也最見多識廣，這種情況可能嗎？」
「我想你們想多了……我不是說沒有這個可能啊！我只是覺得，你們兩個不會那麼倒楣。」玉鼎真人看看楊戩，再仔細看了看蘇妲己：「也都不是倒楣相。」
妲己的神色微冷：「玉鼎師父，說正經的，這事關我腹中嬰兒的生死存亡，不能拿來開玩笑。」
「可我真的不知道，這種事情只有理論，我哪看過事實如何？」玉鼎真人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那麼理論又如何？」孔宣突然問。
「這種情況少有，父子血脈相承，怎會相克？更不要說妨礙母體了。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突然豎起一根手指頭，他四下看了一圈，見所有人都在注視他，這才志得意滿地說：「那就是天生的死對頭，你活著我就不能活，你在身邊我就不自在。可若是真那樣，你們倆還用等孩子出現？早打成一團，不死不休，所以說絕對不可能。」
這個時候，楊戩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將王母給他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你聽進去了？你不是向來不把她說話當一回事嗎？」
「我是不當一回事，但她怎麼說也是王母，說得話並非全無道理。」
「我也覺得不對勁，照你這麼說，這次的疼痛只是巧合？」妲己的面色有些冷硬。
「這倒不是巧合，畢竟你是逆天者，楊戩是天眼的主人，你們兩人之間有個孩子……多少會有些衝突啦。不過影響也不帶這麼大的，要是因為這個，那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妲己仔細思索：「上古傳承之力可有衝突？」
「當然沒有，相反還好你有了那股力量，才能互相中和，進而有孕嘛。」
妲己緩緩搖頭：「那我便再沒有做過別的什麼了，尤其有孕之後精心養著身體，除了金鼇島哪裡都沒去過。」
妲己去了一趟金鼇島？看了她一眼，楊戩聰明地沒有多問，現在也不是問這種事情的時候。
「那就是你了，徒兒，你最近接觸過什麼人？」
楊戩沉吟：「我走的地方不少，因為一直在找尋線索，王母、諦聽……對了，師父讓大師伯帶話，命我去三十重天看看，我也去了……」
「等等！」玉鼎真人突然叫停：「我什麼時候讓廣成子師兄帶過話？」
「就在前些日子……」楊戩看著玉鼎真人，臉上的血色慢慢褪了下去：「那的確是廣成子師伯，我不可能認錯！」
玉鼎真人看看楊戩，再看看妲己，輕聲道：「可是……我也真的沒托任何人給我帶過任何話啊。」
「呵呵……」妲己突然輕笑道：「我就說嘛，旁人也就罷了，我是西岐最大的敵人，怎麼元始天尊都放任我愛做什麼做什麼，原來在這裡等著呢。他不能親手殺我，便布了一個局，等著我自我毀滅……還真是夠狠夠絕。」
玉鼎真人立刻擺手：「別胡說，別胡說，多大的仇怨啊？師尊聖人之身還能做這種事？」
妲己歎息搖頭：「我和聖人之間的糾葛，你們又知道多少？罷了……此事不必再說。二郎，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暫時不要接近我的好。我和孔宣去地府一趟，你幫我留守朝歌吧？」
這是妲己第一次對楊戩說話，眼睛仍然沒有看過來。楊戩悠悠歎氣，都是自己不好，對昆侖山的人不夠警惕，妲己還是怪他的吧？他溫柔答道：「地府危險，你現在怎麼好去？要找什麼不如告訴我，我幫你去拿如何？」
妲己搖頭：「我都不清楚，如何託付別人？有些事情還是要自己去做的。」
楊戩沉默，然後點頭：「好。」
沒有了昔日的柔情蜜意，沒了互相關懷的口吻，只是淡淡的對話。連哮天犬都聽著彆扭，更不要提那兩個人，眉毛早就擰到一起，不想再聽下去。
玉鼎真人忙不迭道：「就是就是，戩兒留在這裡，我和他們倆去地府！」
「……師父？」
「怎麼著？那肚子裡的是我徒孫，還不許我關心了？」玉鼎真人一臉的橫氣。
楊戩松了一口氣：「多謝師父了。」
妲己慢慢站起身，撫著肚子，一臉疲憊之色：「那就先謝謝玉鼎師父了，有玉鼎師父跟在身邊，至少昆侖山來個殺手什麼的……我不至於手忙腳亂。弄不好來的是廣成子，玉鼎師父還能當面質問一下呢。」
當說到廣成子三個字的時候，殺機凜然、陰森恐怖。妲己這次當真是動了殺心的，從沒有這麼凜冽的殺意，如果廣成子有一日再出現，她真的會殺了他，用盡所有辦法！
「你們自便吧，我累了，要去睡一會兒。」
目送她遠遠離去，進入後殿，楊戩一步都沒有跟上。須傾，他輕聲問道：「師父，為什麼師祖要這麼做？妲己的身份有那麼可怕嗎？」
「你信她的話？」
「為何不信？」
玉鼎真人輕切了一聲：「你既然信，那還問我做什麼？我知道的事情還沒有你多，對我這個未來徒弟老婆的身份都半知半解，那裡還顧得上其他啊。」
「那麼……師父就幫我護著點她吧。」
「這個自然，你師父答應你的事情，什麼時候沒完成過？不過我看這丫頭像是要遠了你的意思，身邊男人還不少，你自己注意著點吧。」
「不會的，妲己現在不過是跟我一樣，突然無所適從而已……」他們本來好好的，互相扶持，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都好，都可以想辦法面對，一個一個度過。可是卻偏偏打破了平衡的局面，因為……一個意料之外出現的孩子。
「唉……孩子。」搖了搖頭，他對玉鼎真人叮囑道：「師父看護好妲己，我去見一見胡喜媚。」
「怎麼？」
「宮內的事情她最清楚，我去問一問怎麼回事，然後將事務交給她，我也去地府。」
「你要偷偷跟在我們後面？」
「不……」楊戩苦澀道：「跟在你們身後，受苦的是妲己，我怎麼會跟？只是我要去找妲己要找的東西，不管我找到也好，她找到也好，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量。」
只要有可能……
回到寢殿，妲己沒有休息，肚子的疼痛稍微差異，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剛剛胎動，靜養兩日才好。」孔宣在身後看著。
「我沒有時間靜養，地府必須要儘快去。」妲己匆匆道：「一應事情路上再說吧，只要帶上你，我想我不會有什麼大事。」
「你倒是信任我，玉鼎真人又如何？」
「一樣，玉鼎跟著也不過是為了讓楊戩放心，除了他，昆侖山的人我一個也不信。」
「帶著不信的人去地府？」
「我也沒有辦法，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量。只要有可能……」妲己拿起桌子上的珠子。那是一顆月華珠，楊戩費了好大力氣才從昆侖山尋來，帶在身上能夠納陽調陰，有固本培元的功效。
摩挲了兩下，妲己終於又帶上了溫柔的神色：「孔宣，你說我們這次能在地府看到什麼？」
「不知道，你的好奇心最好不要太大，那地方能夠平安去平安回，已經足夠慶倖。」
「這話說的有道理，就是有點滅自己的志氣。」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聲道：「乖寶寶，只要這次找到線索，你和為娘就都有救，你可要爭氣一點，別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至於第二日，聞仲來找妲己，發現她再次消失的怒火就不說了。
再一找，楊戩和孔宣也消失，只有喜媚一個留在宮廷主持大局。
待去問喜媚的時候，喜媚只悠悠道：「黃泉碧落……他們回來自然就知道了，問什麼？如果大姐回不來的話，我再告訴你啊？」
☆、轉輪臺上窺三生
魂之所在,要去不那麼簡單,對於有法力的人來講也不難。身形在黃泉路上閃閃爍爍,妲己三人很快避過地府守衛,進入地府深處。
妲己身邊白光一道，徐徐纏繞，隔絕了地府的所有陰氣，卻是孔宣的手筆。玉鼎真人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妲己的肚子，那神色雖然有些糾結,的的確確是在護著的。
妲己把衣襟拉了一下,這地方還真是冷呢,偶爾有幽魂飄過，也是一個個兩眼發直的樣子,讓人看著怪不舒服的。
「我們這是在哪裡？」妲己低聲問，對地府這個地方她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熟。
「幽冥川，再過去就是黃泉鬼道，過了三生橋，就進地府了。」這裡只有玉鼎真人最熟，碎碎念道：「進了地府別走中間大路，那裡只通閻羅殿，往左邊小路去，那邊通往弱水河岸，少有人去。」
「不是少人去的地方就能找到我要的東西，右邊是什麼？」
「右邊分兩條，一條通往轉輪台，另一條通往十八層地獄。轉輪台只有孟婆和等著投胎的，十八層地獄……不管你要找什麼，都不太可能在那裡吧？」
「這倒是……」通天教主的話說的模糊，他們這樣找就是無頭獅子亂撞，終歸不成。
「對了，地府最見多識廣的是哪一個？」
「這還用問嗎？就諦聽的那個耳朵，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
「那……玉鼎師父現在是在說它壞話吧？它會不會知道？」
玉鼎真人立刻閉上嘴巴。
「諦聽在哪裡？」妲己又問。
「不用問了，那地方你不能去，找死嗎？」玉鼎真人立刻連連搖頭。
妲己挑眉：「哎喲？我還以為真如楊戩所說，玉鼎真人博聞強記呢，原來也有不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訴你，別想只憑兩句激將就從我嘴巴裡得知秘密。」
看著玉鼎真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妲己覺得好笑，難怪楊戩提到自己這師父總是哭笑不得，的確挺有意思。
「諦聽身在冥府深處，弱水盡頭，你的確不能去。」孔宣突然沉聲說：「那處波濤洶湧，只能鳧水而過，以你現在的身體若下水，只怕不到半盞茶時間，腹中的孩子便會夭折。」
「……那還真不成，換一個吧，還有誰可能知道呢？」
「你可以問閻王，但是他不一定會告訴你。」
「這還真是一個好建議，謝謝玉鼎師父了。」妲己抬步：「先去弱水那邊看看。」
地府有兩條河，忘川比弱水有名多了。誰都知道，忘川的水只要喝下去就什麼都不記得，但是誰都不知道，弱水這東西到底是幹啥用的？
沿著岸邊走，妲己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立刻縮回來。
比冰水還冷的水，這水怎麼可能下得去？
一直走到臨近盡頭的地方，溪流越來越寬，最後匯成一個大湖，四周並沒有風，湖上卻全然都是驚濤駭浪。三個人遠遠就停住了，靠近都會被打得一身濕。
「諦聽在哪裡？」妲己看了半天，除了水還是水，其他啥都看不見。
孔宣指了一個方位：「湖心島，風浪太急，在這裡絕對看不見。」
妲己意外：「你和諦聽還有過交集？」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和你無關。」帶著妲己，孔宣突然又後退了一步，剛剛拍來的大浪剛好濺到他們腳邊。
「不是啊，如果你們曾經有過交集，那不如你去幫我問問？」
「若不是本人前往，你覺得諦聽會說？」孔宣拉著妲己再退一步，是時間的關係？這次前來，狼頭似乎比以前高了不少，離岸邊也近了不少。
一道河水沒有隨浪而行，悄悄爬了上來，向著妲己。
眼看就要卷上妲己的腳，玉鼎真人突然劍尖向下，一劍就捅了上去！
河水嗤得一聲消失殆盡，玉鼎真人得意道：「當著我面就敢偷襲，當我不存在嗎？」
妲己笑了笑，剛想說什麼，弱水卻不再掩飾自己的攻擊，大浪直接當頭拍了過來，目標很明確。
玉鼎真人的斬仙劍直接扔上半空，轉成一團疾風，卻仍然感覺到強大壓力。
「徒弟娘子，你又做了什麼！」
妲己被孔宣牢牢護在身後，此時聽到問話，立刻探出一個腦袋：「冤枉！我是這輩子第一次來這裡，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斬仙劍再如何迅疾，到底也阻不住水的無縫不入，兩道水流突破劍網，激射妲己。
孔宣伸出手，藍色的光芒一轉一擺，將水流打散。
「先撤！」和水作戰太吃虧了。
但是他們似乎撤不了，這邊的動靜太大，身後遠遠已經隱約傳來鬼卒的聲音，越來越近。孔宣一手攬住妲己，另一隻手護在她肚腹前，五色神光在身周不斷揮動，幾乎和水幕一樣密集。
妲己看著前方，雖然不太清楚，但水幕中間的確有個斷層，向兩邊分開的地方。如果孔宣指的方向不錯的話，那麼速度夠快，應該能夠一直沖到湖心島上。
點點孔宣，她指了指那邊，孔宣也看到那個縫隙，不過似乎太小了一點。
「弱水上不能施用遁術，我至少有半個身子會浸在水下，水上的事情需要你自己處理。」
妲己嘴角一勾：「放心，我從來也不是弱不禁風的吧？」
「那好，你準備好。」
「玉鼎師父！」那邊突然叫了一聲，玉鼎真人看過去，孔宣的五色神光在身周護持，人卻已經飛身而去，化作一道流光，順著水流中間那個小小的縫隙就沖了過去！
「喂——」他心中一驚，這倆膽子也太大了吧？
倒是想跟過去，但是已經來不及，水流一分即合，已經沒有空隙再讓他過去了。而妲己一走，岸邊的攻擊立刻停止，只有驚濤駭浪阻截了視線。
玉鼎真人翹首望著，什麼都看不見，背後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只能暫時離開，躲到別處去等著。
進入弱水中，妲己的腳尖立刻點在孔宣肩頭，看似搖搖欲墜，在風浪中飄忽不定，實際上卻穩固無比。
但是孔宣只要抬頭，就能看到那個大肚子，不管怎麼都覺得危險。
「你若是在上面不舒服，就該快下來坐好，只是腿泡水應該沒事。」一邊跑，孔宣的聲音一邊傳進耳朵裡。
妲己沒有功夫回答，大浪滔天，沒有剛才的攻擊那麼厲害，也不是一道道，反而卷成了一團，旋風一樣撲了過來。
她撫上手臂，指頭彈了一下，金光立刻一圈繞在五指四周，將法力增強再增強。然後拿出畢雨幡，只要稍稍動作，立刻水波都聽話地分開，雖然只是一時，對於孔宣的速度也夠用。
一路走了過去，時間沒用多少，而且特別順利。
孔宣停在那邊岸邊，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兩個人都毫髮無傷。妲己的身形晃了晃，立刻栽了下來，被孔宣穩穩接住。
金色的光芒閃爍著，漸漸黯淡下去，然後消失。
「還有五個字元了。」孔宣沉聲說。
妲己閉著眼睛捋順法力，過一會兒才睜開：「沒事，我們已經到達這裡，或許五個夠用了。」
轉過頭去，能夠看到那些大浪退了回去，只在週邊不停周旋，不會到這島上來。他們倒是賭對了，如果到了這湖心之島，大浪仍然緊追不捨，那麼他們就真的走到絕路。
孔宣倒是無妨，妲己卻要出大事。
身後突然傳來噴鼻息的聲音，還有蹄子踏地的聲音，不遠也不近。
妲己的身體微微一僵，然後立刻放鬆下來，輕聲問孔宣道：「諦聽？」
「必定是。」孔宣扶著她站起身：「沒事？」
「不能……算沒事，不過還撐得住。」妲己深吸了一口氣，將法力運到肚子上，轉身。
諦聽就在不遠處，長得凶面獠牙的樣子，不過身上的氣息平和中正，十分淳厚敦和。
妲己的心思立刻放了下來，不自覺掛上微笑。她上前兩步，福身道：「見過諦聽前輩。」
「別多禮。」諦聽探究地看著她，慢慢道：「我只是想看看……看看逆天者有什麼本事，沒想到，你自己沒怎麼出手，出手的卻是別人。」
「這也沒有辦法，妲己如今的身體不適，無法自己動手。」
「哦？」諦聽慢慢低下頭，看到了妲己的大肚子，然後慢慢趴下，將兩個前爪搭在一起。
「逆天者，如今我見到了你，你可以問我問題了。但是你讓我不太滿意……所以，我只讓你問一個而已。」
「一個也就足夠了，多謝諦聽前輩。」
「等一等。」諦聽突然說道：「孔宣，我上次便說過不想再見你，你今日怎麼又來了？」
「我只是陪同而已，並非前來問詢，你若不願見到我，何妨當做沒見到？」孔宣淡淡說道。「我已經見到你了，如何當做沒看到？」
「咳咳……」妲己立刻打斷了這兩人的『敘舊』，很顯然，他們昔日的關係並不太好。
「諦聽前輩，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呢？因為我現在的狀況……實在撐不了太久。」
諦聽把頭轉過去：「你說。」
「現在我的狀況岌岌可危，腹內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不知道如何能夠保住呢？」
諦聽仍然是慢吞吞的語氣，仿佛一切都不在意，只是平淡的闡述而已：「逆天者，你註定現在不該有孩子，這個孩子也註定留不住，因為本來就不該存在。我不知道它是如何催生，但你必定守不住它。」
「……守不住也要守，我要這個孩子，就算是希望渺茫的辦法……難道諦聽前輩也不知道？」
諦聽想了想，緩緩說道：「有一個辦法，轉輪台旁邊有一個幽魂，一直在那裡徘徊，不肯投胎，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你如果想要一個答案的話，可以去找他。」
妲己終於露出笑容：「多謝諦聽前輩，那麼妲己就先告辭了。」
諦聽點頭：「你走，他留下。」
三個人來地府，兩個人進去湖心島，一個人出來。
妲己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沒有人了，玉鼎真人突然冒出來，左右看看，立刻跑到妲己身邊：「丫頭，你可真敢，那麼危險的地方也能進去……怎麼樣？有什麼結果？咦？孔宣呢？」
「你問那麼多，我要先回答你哪一個啊？玉鼎師父……」踉蹌著，妲己扶著牆壁，一步一步走穩，嘴唇發白，臉上全部都是虛汗。
「喂喂喂……你確定你沒事嗎？丫頭，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到這邊來。」
離開弱水附近，妲己安靜坐了一會兒，臉上終於有了血色。肚子一直在隱隱作痛，雖然動靜不大，但是時不時的，讓人擔心。
還是自己有些疏忽，太小看地府，如果繼續操勞下去的話，也許肚子裡的孩子會有流掉的危險。不過還是有一個地方要去，轉輪台近在咫尺……
「玉鼎師父，你帶我去轉輪台好不好？那裡有一個遊蕩的靈魂，我們要避過孟婆，找到他。」
「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不適合再待在地府，還是趕快離開，等以後……」
「不行，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已經是最後一步，我不能放棄。」再拂過手臂，金光籠罩了肚子，胳膊上的第五個字元更黯淡了一點。不過妲己的臉色立刻變好，四肢也變得更加有力。
「好了，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快點去，這是最後的地方了……」
轉輪台，又叫做轉世台，就建在忘川上面。忘川水在檯子下面潺潺流動，一座橋連接著檯子，孟婆就站在橋上，藍色的鬼火熊熊燃燒，上面架著好大一口鍋，裡頭咕嘟咕嘟是清澈的孟婆湯。鬼魂們排著長隊經過橋上，孟婆拿著碗，一人一碗湯。孟婆湯在鍋裡是滾燙的，只要盛出來，就立刻變得冰涼。
玉鼎真人藏在旁邊看了半天，鬼魂一直不斷絕，根本找不出空隙。他往後縮了縮，低聲道：「不成，我們哪有時間去轉輪台那邊？橋都被占得滿滿的。」
「也有辦法過去，你沒發現嗎？鬼卒都在這邊，奈何橋那麼長……過了那邊就沒有了。」妲己指了指鬼魂的後面：「我們跟上去，我想，鬼是不會怪我們中途插隊的。」
鬼的確不會怪他們中途插隊，玉鼎真人站在前面，妲己跟在後面。鬼魂的四周都是陰冷的，妲己打了個寒戰，強忍著。
玉鼎真人前面看幾眼，後面看幾眼，覺得不太對勁。雖然沒有鬼卒在附近，但是眼看離孟婆越來越近，一碗一碗孟婆湯送下去，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是喝還是不喝？如果不喝的話，外面的鬼卒肯定會發現。但是喝……忘川對神仙都有效，這個東西怎麼能喝！
妲己突然捅了捅他，低聲道：「玉鼎師父，一會兒輪到你的時候，記得造成一點騷亂，只要能讓我過去就可以。」
「造成騷亂？那我怎麼辦？」
「哎呀~~玉鼎師父，你那麼厲害，難道跑還跑不過幾個鬼卒？你把人引跑了，我自然可以去想辦法解決。」
「………………你……不會一開始同意帶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吧。」拿自己當誘餌，這個女人也太狠了。
「當然不是，你誤會了，去做啦，我肚子裡的寶寶可撐不了太久，這裡太冷了。」
聽了妲己的話，玉鼎真人撇了撇嘴巴，就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這丫頭，性格真是討厭。
孟婆的臉藏在斗篷裡，只露出一個下巴，嘴唇勾著，笑得陰森森。一邊笑，她一邊轉頭，一個個鬼魂看過去。離她越來越近，玉鼎真人看著她那副樣子，似乎看自己的時候越來越多，心裡更加發毛。
他放慢腳步，回頭打算再和妲己商量商量，一轉頭，卻看到一張醜陋的鬼臉，倒抽一口冷氣。蘇妲己現在已經不見了！
「嘿嘿嘿……到你了。」孟婆陰森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吃吃笑道：「真是難得啊……我第一次看見活人來喝孟婆湯。」
玉鼎真人也笑，乾笑：「那個……誰說我是活人的？」
「你自己看看，死人哪個像你這樣？」孟婆向後面指了指，顫顫巍巍舀了一碗孟婆湯。
「來吧，活人喝湯很是難得，我也想看看……」
「你看錯了，而且我也不想喝湯，我只是來看看的。」玉鼎真人退後兩步，撞上了身後的鬼魂，連忙向旁邊跑了兩步，就站在橋邊。
孟婆嘻嘻笑道：「跳啊，跳啊……我第一次看到不喝湯，反而要去喝忘川的水的人，你讓我看一看如何？」
「我也沒想要跳！」玉鼎真人轉頭就跑。
遠處的鬼差已經發現騷動，此刻看到一個人影跑了，立刻追上去。
孟婆卻原地沒動，轉向轉生台的那邊，笑容更加深邃：「去問吧，去問吧……老婆子我在這裡站了這麼久，什麼沒見識過？該問的總要問出來，該做的決定總要做……第一個來了，第二個也就不會遠。」
與此同時，諦聽那裡又迎來了一個人。
剛剛送走孔宣，諦聽已經很累了，可是看到了這個人，自己又不好拒絕，畢竟這個人曾經來找過自己，它的印象也很好。
「楊戩，天眼的主人，你又一次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妲己站在轉輪台旁邊，看著一個個鬼魂跳下去，只是沒看到一個遊蕩的。
轉輪台上面立著三世鏡，上面可以看著三生三世。妲己突然有點興致，於是悄悄走上去，站在三世鏡前面，看向裡面。
☆、妖族太子定心魂
剛開始什麼都沒有,就像普通的鏡子一樣,裡面映照出的是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鏡子中的女人也做出相同動作。
然後鏡面閃動,女人變成了一隻銀白色的狐狸,火紅的眼睛、長長的尾巴。
妲己一笑,也許是自己沒有前世的關係吧……也對,一隻狐狸活了幾千年，哪裡還有前世？
剛要轉身離開,鏡子再閃，嬌俏的女孩捧著魷魚絲,在椅子上一邊打字一邊吃，看著電影,笑得開心……妲己立刻停在那裡,那是自己，是前世的自己！
曾經那麼無憂無慮的生活，以為都已經忘記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
定定看了一會兒，似乎無法晃神，然後妲己突然笑了。昔日之日不可追，難道自己還會沉浸嗎？如今這個時候，找到那個遊蕩的靈魂，救自己和孩子才最要緊。
剛剛轉身，三世鏡開始不停閃動，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從閃動變成震動，妲己再回頭看的時候，它已經不斷發光，眼看就要爆炸。
突然一陣風吹過來，一隻手摟住了妲己的腰。
妲己立刻伸手，反手掐上了對方的喉嚨：「誰？」
「你殺不死我，別浪費精神了，我帶你走，否則你如果再呆在這裡，一會兒就會死了。」
妲己愣住，抬頭去看這個人，卻絲毫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看樣子的確沒有惡意，自己的身體也很疲憊，於是便讓他帶著飛走。
到了僻靜的地方，對方才放開她。妲己立刻向前走了兩步，轉身，看清楚這個人的容貌。
是個黑頭發，長相很普通的男子，只不過兩隻眼睛是紅色的，跟火一樣，這個形容不太對，應該是跟兔子一樣。而且這個身體，這個手腳，還有這個表情……怎麼也不像鬼魂的樣子。
「你就是那個傳聞中，徘徊在輪回台的幽魂？」
「我的確一直等在輪回台，不過不是幽魂，這裡原本只是我的影子。不過現在我等到了要等的人，自然以元身相見。」
「等人？我？」妲己指著自己的鼻子，她還沒有這麼有名吧？
「沒錯，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終有一天會有逆天者出現，可是我沒想到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
對方的話語中有一點輕慢的意思，妲己挑眉：「那還真是讓你失望，抱歉啊。」
對方似乎覺得很有趣：「通個姓名如何？」
「蘇妲己。」
「殷商王后。」男子意外：「呵呵……戰爭開始時我本想去看看，後來打消了這個主意，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蘇王后，我的名字叫做……陸壓。」
妲己猛地抬頭，然後湊近了看他：「你真的是陸壓？」
「你聽說過我的名字？」
「聽過……一點點吧？我不記得我自己在哪裡聽過的。」妲己立刻說。陸壓這個名字，她恐怕就算再過多少年也不會忘記。封神之戰中這個人夠出名了，法力相當厲害，為人也心狠手辣，最出名的就是斬仙飛刀，葫蘆一出，人頭落地。妲己記得清楚，原著的自己也是死在這把飛刀下吧？每每想到這裡，妲己的牙根兒就很癢癢。
不過如今自己有求于對方，也就放過這件事情，直接說道：「諦聽說過，我有一個問題可以來問你，你能夠給我解決。」
「嗯……我知道你要問的問題，也的確有解決的辦法，不過現在不打算告訴你。」陸壓似笑非笑道：「蘇王后，你肯定知道我的身份，不必拿話來瞞我，只是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呢？」
妲己看著陸壓，腦海中飛速轉動，陸壓的身份，還有他在這裡的目的……沒辦法，賭一賭吧！
「陸壓，有人說你是離火之精，是火怪成道，但是我想……你應該是和妖族有關才對。」妲己側頭看著他：「我說對了嗎？」
「對，真對……」陸壓笑了：「雖然我知道你沒有說出全部，但是這已經很不錯了。我應該對你另眼相看，雖然是個大肚婆……這樣，如果你能挺過這一關，我會再去找你，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目的。如何？」
「這樣也不錯，那麼……你打算告訴我如何度過這一關了？」
「沒錯。」陸壓露出邪惡的笑容：「我可以告訴你，要保住你腹中的孩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你深入軒轅墳，眾神沉睡之處，眾神沉睡之時會放出一種奇怪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夠將你冰封，讓你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孩子身上。而到了十月臨產，你的孩子要出生之時，你自然會蘇醒。」
妲己一愣，不僅僅是因為陸壓知道軒轅墳下是眾神沉睡之地，還因為這個辦法很簡單，太簡單了……
「真的就這個樣子，這個樣子就可以？」
「當然……不是。」陸壓冷笑道：「當你蘇醒，生了孩子之後，你就會死。如果你的運氣不好耗費力量過多……孩子沒生下來你就會死。」看著妲己好像面無表情的樣子，陸壓覺得有趣：「如何？這是你的選擇，你是選擇孩子呢，還是選擇你自己？」
妲己還是面無表情站在那裡，雙目空洞，一點兒不作聲。
過一會兒，她慢慢垂下眼簾：「我選孩子。」
妲己走了，這裡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陸壓慢慢回到了輪回台，嘴角還掛著笑容。
這個蘇妲己真的很有意思，不愧是逆天者，雖然這一關她選擇了孩子，讓自己有點失望，不夠心狠。不過……也許她過不去這一關了。
「就是你？在輪回台遊蕩的幽魂？」
第二個這麼問自己的，陸壓無奈回頭：「我可不是幽魂。」
「你……？」楊戩皺眉：「你是西昆侖的陸壓真人？」
陸壓微笑：「原來是玉鼎真人的弟子楊戩，你有事？」
「是諦聽叫我來的……」
陸壓抬起一隻手，止住了他的話：「我知道你來找我問什麼了……剛剛有個女人過來，問了同樣的問題。」
楊戩盯著他：「陸壓散人，那麼你可否知道？」
「我知道。」還是那番話，陸壓又說了一遍。
朝歌的消息他也知道一些，楊戩和蘇妲己是愛人，同一個問題，母親已經做出選擇了，不知道父親的選擇是什麼。
楊戩也是沉默，他攥緊了拳頭，身體微微顫抖。
陸壓挑眉，果然很有意思呢，父親和母親的反應不同，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真奇妙。
最後，楊戩呼出一口氣，這口氣就像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病，讓他渾身打顫，連聲音都如此沙啞，他低低道：「我選妲己。」
「拿著你的天眼，滴上自己一滴心血，讓蘇妲己貼身佩戴十日就好。」
「多謝。」楊戩沉重地說。
「你也不必謝我，我只是覺得有趣而已，而且都是昆侖一脈，幫幫你不差什麼。我不妨告訴你，蘇妲己選擇的是孩子，此事一旦做下，她說不定會恨你入骨。」
「恨我也罷，總比死掉好。」楊戩苦笑道：「早知是強求不得的事情，我又何苦？到頭來一場空，想起昔日那般欣喜，竟像夢境一般。」
陸壓也是看著他可憐，他和自己之間偶爾也有些交情，於是輕聲道：「天眼之主和逆天者之間原本不該有如此劇烈的衝突，你們這是被人算計了，你可清楚？」
楊戩點了點頭：「知道又如何？師門長輩，我無法有所作為。這件事妲己已然知道，恐怕心裡也有些責備我。」
「師門長輩？昆侖山？開什麼玩笑！」陸壓立刻說：「昆侖山的人有什麼本是我還不知道？哪個能做到這點？頂多讓你上三十重天看看，推波助瀾而已。能做到此點，讓你和蘇妲己之間水火不容，這必然是魔族的手筆。」
楊戩怔住，陸壓此話當真出乎他意料之外：「魔族？」
離開轉輪台時遇到了孔宣，在幽冥的出口遇到了玉鼎真人，當初三個人進來，如今三個人出去，至少沒有損兵折將。再加上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這次應該是完美結束吧？
妲己撫著自己的肚子，嗯……完美結束。
想要勾起嘴角，卻覺得鼻子一酸，立刻揚起頭，讓莫名其妙打算流出的眼淚倒流回去。這是自己的選擇，有什麼可哭的？
「你可知道了？」
孔宣走過來，妲己注意到他衣袖和腰間的衣物有破損，還沾了點血。
「我找到了，知道方法之後竟然很簡單，無須擔心……」妲己指指他衣服：「你受傷了，又和諦聽打了一架？」
「這是昔日的承諾，這一次之後，我二人之間就兩清了。」孔宣老樣子，五色神光繞了一圈，確定妲己是否有事。身體倒是還好，陰氣重了些，回去洗個熱水澡，打坐調息片刻就好，可是精神卻不太好，簡直就是勉強撐住的。
他捏住妲己的肩膀，輕輕晃了晃：「可還好嗎？」
「死不了的，只是遇到了點奇怪的事情而已。」妲己終於笑開：「我不小心把三世鏡弄碎了，所以我們還是快走吧，一會兒地府有的亂呢。」
三人盡速離開，一直到遠處玉鼎真人嘟嘟囔囔的聲音都消失，楊戩才慢慢走出來，神色悵然若失。
剛剛才說過不要互相隱瞞、要一起努力，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沒想到話猶在耳邊，自己卻要食言了。如果痛苦，恨他也好，若是恨他……只要她能夠繼續活下去，就算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是好的。
妲己一路未曾多言一字，只是微笑著，那語調溫柔了不少，對著玉鼎真人也是和藹可親。玉鼎真人直往孔宣身邊躲，這樣的妲己也太奇怪了吧？和顏悅色是好事，想法兒算計他就算了吧。
「玉鼎師父，你是否擔心楊二郎一直在外，最後必然會出問題？」
「這不是廢話嗎？不是我擔心不擔心，而是這樣下去戩兒一定會出問題！」
「說得也是，那麼玉鼎師父就把二郎帶回去吧，反正很快，我也不必他再守在我身邊了。」
玉鼎真人的耳朵動了動，立刻湊回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別說我沒告訴你啊，丫頭，你的命等於就是戩兒的命，你可別亂來。」
妲己立刻笑道：「什麼亂來？淨胡說八道，是能夠平安生下孩子的法子，很快等我做完，二郎也就沒有守著我的必要，自然可以跟著師父回去了。」
是這樣啊？這倒是好。玉鼎真人連連點頭。
「回去之後，你讓他什麼時候回來？」孔宣突然問。妲己的神色奇怪，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然是我生產的時候便回來，他是孩子的父親，難道讓我一個人辛苦生孩子？」妲己撇了撇嘴道：「他一個大男人是不知道疼了，我怎麼也要折騰折騰他。」
這話回答得正常，孔宣也放下心裡的疑慮。也許是終於知道了方法，妲己一時心情放鬆吧？她向來喜怒不定的，心情好，自然對玉鼎真人臉色也好。
風塵僕僕，雖然在地府中發生了不少事情，但幾人的速度其實都很快。回到朝歌，前後還不到兩天而已。還是在諦聽那裡浪費時間，還有一去一回的路途罷了。
另外就是妲己的身體，身懷六甲，每日多走幾步路都會累，更不要說上天入地，中間還打了一架。回到壽仙宮的時候她是被孔宣抱著的，隱隱有昏厥的樣子。
楊戩立刻將人接過來，喜媚去燒熱水，喂了幾顆靈藥，三個人同時運功，這才把她的胎氣穩定下來。
玉鼎抹了一把汗：「戩兒，你這媳婦也太愁人了，這樣下去不減壽才怪。」
楊戩和熟人說話的時候，臉上稍有不掛著笑容的，尤其其中還有自己師父。此時卻只是淡淡道：「辛苦師父了。」
他也有些奇怪……孔宣上下看了看楊戩：「你出門了。」
「宮內沒有什麼事情，妲己不在，我也不好真一直在她宮內呆著，出去轉了一圈。」楊戩一直看著妲己，對旁人的話只是順口回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出去轉了一圈？身上的波動卻騙不了人，只怕也是去了地府吧？而且看樣子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機緣巧合，這消息到頭來也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別人是幫不上忙了。
「徒兒啊，好消息！我們找到我們要找的了，我的寶貝徒孫沒事了！」
「是嗎？這太好了，真該好好慶賀才對。不過看妲己現在的樣子……不如師父去和孔宣休息如何？孔宣在宮外有處宅邸，清幽雅靜，師父也會喜歡。我先在這裡陪著妲己，慶賀之事等妲己醒了再說。」
玉鼎真人也覺得自己有點累，立刻點頭：「也好也好，這丫頭累了，我也有點兒，那我先走，你們倆歇著。」
孔宣卻沒急著走，他上前一步，對楊戩輕聲道：「無論你要做什麼，最好值得。」
楊戩苦笑：「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值得的事情？能做到無愧於心都難，只是可以承受與無法承受，如此而已。」
孔宣退後一步：「是嗎……」
妲己睡了三天三夜，再次醒來的時候有些恍惚，甚至不太知道今夕是何夕。突然反應過來，連帶著這幾日的記憶也一同回歸。
身體立刻僵硬，隨即慢慢放鬆，最後完全放鬆地攤平四肢躺在床上，甚至掛了一絲笑容。
一隻冰冷的手摸上來，停留在她嘴角：「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妲己立刻睜開眼睛，楊戩坐在床邊看著自己，那目光似乎很悲傷，細看卻澄淨清澈，什麼都沒有。於是妲己柔聲道：「回來了自然是開心的，而且還做了一個好夢。」
「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一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孩子。」
「那的確是好夢。」在妲己額頭上深深一吻，楊戩柔聲道：「睡了很久了，是不是骨頭都僵硬了？起來走走吧。」
妲己眨眨眼睛：「你肯讓我起身啦？我以為你一如既往，巴不得我在床上睡過去呢。」
不能讓妲己看出破綻……楊戩幾乎把自己的牙關咬破，說出口的話卻仍然平穩，沒有半分破綻：「以前不過是擔心，但你找到了辦法，又已經睡了這麼久，當然可以起來走走。難道我真要把你當成小豬來養？」
他說了句笑話，妲己自然也跟著笑出聲：「你還知道以前是把我當豬養啊？算啦，反正我已經被你養習慣了，就這麼養著也不錯。不過告訴你哦，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可不能這麼養。」
「這個自然，我全都聽你的。」一點點撫摸著她的頭髮，楊戩用手指梳理，輕輕歎息。
妲己疑惑看著他：「好好的歎什麼氣？」
「…………我是開心。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擔憂，如今總算找到辦法，還來得及，我又怎麼會不開心？」
妲己看著他，臉上也帶著笑：「我也很開心。」
笑著，內心卻在哭泣。兩人豈不都是如此？
妲己靠在楊戩懷裡，心裡默默念著對不起。她選擇了孩子，就是要離開他身邊，只是還有一個孩子在，他必然能夠撐下去的。
而楊戩，心中的歉疚只有比妲己更深，他明明知道妲己的選擇……
相互偎依的兩個人本該是最貼近的，心卻越來越遠。
悠于 2015-12-20 14:46
☆、一朝雷霆動淒清
天眼早就被貼在妲己身上,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妲己的時間並不多，力量不足連孩子都無法生出便死去，這種事情妲己自然不會讓它發生。可是就這樣去軒轅墳，她又捨不得。
今日一別,再見面就是生死相隔之日,更可能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儘量陪著楊戩,兩人的最後不要是遺憾。
正巧楊戩告訴她昆侖山那邊還有點事情，十日之後要回去一趟，她便也笑著應承下來,陪他十日，十日之後……便是永別之期。
這十天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光,躲開所有人，想做什麼做什麼。
楊戩自然是百求百應，妲己也是溫柔體貼，除了彼此，眼中再也看不見別人。
但妲己的身體卻肉眼可見虛弱下來，時常會突然暈倒，到了七八天的時候，肚腹隱隱作痛，已經不能出宮行走了。
撫摸過楊戩的臉頰，一分一寸，妲己輕聲道：「恐怕我不能陪你十天了，讓孔宣來送我去軒轅墳吧。」
「…………好。」
楊戩吻著她額頭，撫摸她的秀髮，五指慢慢向下，突然在妲己的脖頸上重重一砸。
虛弱的身體如何受得了這般重擊？立刻暈倒。楊戩慢慢將她放在床上，小心翼翼，雙掌握緊她的手貼在額頭。
再多的歉意，此刻也仍舊是蒼白一片……
身體無力滑落，楊戩跪在床邊，終於哽咽出聲，淚流滿面。
==========
打鬥的聲音……喧囂，逐漸遠去，最後沉寂。
……不行，她已經聽不見了……
「噗！」楊戩吐出一口鮮血，踉蹌退到床邊，慢慢坐下。再次轉向妲己，那神色仍然溫柔無比。
「你為何不躲？」孔宣慢慢放下手。他是含怒出手，並未手下留情，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楊戩恐怕要養上好長一段日子了。
「本就是楊戩的錯，大錯特錯，為何要躲？」
孔宣微微攥拳：「既然知錯，為何要做？妲己的心思……我並不是不知道。這孩子生下來，恐怕她的命便會保不住，但終究是她自己的選擇。」
「選擇……？她選擇了孩子，卻離開了我，你莫非讓我接受嗎？」
「至少你應該勸服，而非如此，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然打下她的孩子。」孔宣伸出手：「人交給我，讓我喚醒她。楊戩，有些事情你不該做！」
「你若要帶走她，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楊戩站在床邊一步也不動。
硬闖？若是自己此刻硬闖，那才是當真失了分寸。
「楊戩，你不妨回頭看一看現在的妲己，這個樣子當真是你想要的？」
「我……無需回頭。」楊戩冷聲道：「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麼！」不忍回頭，不敢回頭……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希望再動搖自己。因為今日若動搖，他日自己一定會後悔！他要保住妲己，犧牲什麼都不要緊！
兩人對峙著，每個都不相讓。
楊戩突然問道：「孔宣，你大可去顧著自己的修煉，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為何要來管這件事情？」
「這是我的承諾——對蘇妲己，所以我不可以當做不知道。」
「只是為了承諾？」
「還有……欣賞。」這個女人當真是拼了命去保護自己的孩子，自己怎能坐視不理？
「你若欣賞她，便不要阻止我護住她的命，對於我而言……除了她的命，當真真的沒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我根本沒有去想。」楊戩一笑，灑脫空靈，乾淨透徹。
孔宣看著，突然覺得自己說什麼都無力，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聞仲……從來都沒想過，孔宣有來找自己喝酒的一天。準確說不是來找自己喝酒，而是來找自己作伴。人被拉過來，一人一壇酒，然後孔宣自己開喝，壓根兒不理他。
「孔將軍，以你平日淡薄的性子，什麼事情令你如此失態？」
孔宣放下酒罈，仍舊神志清明：「並非失態，孔某不過是突然想喝酒而已。」
楊戩和妲己……那兩個人讓人看著難受。不管心計如何，不管做過什麼事情，卻永遠都是那個性子……乾淨、純粹、執著、倔強。這樣的人如此耀眼燦爛，但卻如此悲哀。有這樣的性子，豈不是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痛苦，還無怨無悔？
「聞太師。」他突然開口。
聞仲轉過臉，他還以為孔宣打算喝一晚上，一句話也不說呢。
「你和妲己相交的時間也不短了，覺得如何？」
「是個厲害的女人，不過……也是個女人。」聞仲冷哼一聲道：「平日覺得還很有正事，一扯上自己的事情，其他也都什麼都不顧了。」
「不怪她，她自顧不暇，哪裡還能管得了別的什麼？」孔宣又喝了一口酒。他現在心情也算平復些，不再那麼大口大口往肚子裡灌。
「我知道她一直在跑進跑出，但對她做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得也是，你和她不一樣。」除非蘇妲己把自己弄死，否則聞仲不會在乎吧？他沒有妲己乾淨，也絕對不純粹，但是比妲己還要執著。
突然傾倒酒罈，將剩下的小半壇酒都倒在地上。
聞仲挑眉：「這是做什麼？」
「便當是祭奠吧，天亮了……」
聞仲看向東方，天際正在吐出一抹魚肚白。他頭疼，自己竟然陪著孔宣耗了整個晚上？眼看要上朝了。
孔宣卻一直看著內宮的方向，今天……是第十天
！於是身形像是凝固了一樣，對身邊聞仲的話語一樣充耳不聞。
疼痛……是肚子嗎？妲己掙扎著想醒來。
自己為什麼會暈倒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她現在是在王宮中？還是在軒轅墳……？可是肚子在痛，她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才可以！
那張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經被痛苦扭曲，一絲鮮血沾濕了身下的床鋪，帶了觸目驚心的紅。
楊戩已經用法術封閉了整個房間，此刻雙手都按在妲己的身上，封印的印記不停閃爍，不讓她醒過來。幾乎都想閉上眼睛不去看……
只能不停祈禱。拜託！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反抗的力量越來越強，看著妲己身下的血跡越來越多，楊戩心中忍不住一顫。
就在這個時候，妲己的手臂上金光閃爍，突然大作！
楊戩噴出一口血，糟了！
妲己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楊戩噴血的樣子。
先是驚愕，隨即肚子上強烈的墜痛立刻讓她明白了怎麼回事。
「楊戩！你在幹什麼！！！」
楊戩柔聲道：「乖……別動……」
「你瘋了！」妲己用力掙扎。楊戩只能壓住她的兩隻手，而且是死死地壓住。
「妲己……你不必掙扎，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手！」細微的掙扎根本沒有作用，楊戩的雙手抓得死緊，薄薄的唇緊抿著，傳達出無情的味道。
長時間以法力保全身體讓妲己的體內空虛，肚腹的劇痛更讓她四肢無力，掙扎沒有用，只有眼淚因為無助焦急流了下來，泣不成聲。
「拜託……楊戩，這個是你的孩子……」
「我只要你，妲己，我不要孩子！」
「可是我要————」
金光大盛，法力的衝突變成漩渦，席捲了屋內的一切。
疼痛、鮮血……眼前逐漸除了紅色再也沒有其他。
如此大的響動，外面早已經聚集了眾人，不僅僅是宮內的嬪妃和侍女，連紂王也聞訊趕來，還有前朝唯一能夠進入後宮的聞太師。
喜媚站在最前面，一臉焦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進不去……」
紂王也走上來，試著推門，一樣推不開，於是砸門道：「梓童？梓童？」只是那只敲門的手放下來時，竟然去摸喜媚的手。
喜媚露出嫌惡地神色，毫不客氣地一揮手，紂王立刻暈了過去。
聞仲兩步走了過來：「胡喜媚，你做什麼？」
「做什麼？大姐在裡面不知怎麼了，他竟然還在那裡對我動手動腳！如果不是看他是王，早就宰了他！」喜媚轉了兩圈，仍然半點頭緒都沒有，突然想到：「孔宣和楊戩呢？他們應該知道大姐出了什麼事情的！」
「孔宣昨夜與我飲酒，今日淩晨分別，不知去向，不過我看他的樣子不太對勁，若是為了蘇妲己……你姐姐今日便不是小事。」
聽聞仲這麼說，喜媚更加焦急，不顧一切就要往裡闖。但是內裡傳來的力量太大，似乎是兩股法力再傾軋，根本不容外人介入。
孔宣慢慢走過來，神色淡漠非常，似乎比平時更加冷酷一些。
喜媚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把孔宣拽到門口：「孔雀，你快點去看看大姐怎麼了！你能進去吧？」
孔宣搖搖頭：「不。」
喜媚驚呼：「連你都進不去？那大姐怎麼辦！」
「我可以進去，但我不會進去。」孔宣又說。
「這話什麼意思？」喜媚立刻皺緊眉頭：「孔宣，這個時候我沒有空跟你鬥嘴……」「
我也沒有那麼嫌，胡喜媚，今日我同樣不想理你，閉嘴。」
喜媚乖乖把嘴巴閉上了。平日她和孔宣針鋒相對，是鬥氣也是因為有妲己撐腰，可是今日的孔宣很明顯，是開不起這個玩笑的。
她小心走過去，小聲問道：「孔宣，你肯定知道怎麼回事，和我說說好不好？我是當真擔心大姐。」
「蘇妲己不會死。」孔宣只是這麼說。
喜媚再問，卻能看見孔宣的暴躁，只好閉上嘴巴。
她不問，不代表別人也不問，紂王暈倒被送走，這裡自然聞仲最大：「蘇妲己到底怎麼回事？她的事情不僅事關她自己，更加關乎殷商，你不可隱瞞。」
孔宣的語氣冰冷刺骨：「殷商與我無關，也與妲己無關，你若不在乎她的生死，也便沒有在此處言語的權利，免開尊口。」
聞仲還是第一次聽孔宣有如此言辭激烈的話語，微微一怔。
就在這時，內裡突然傳出一聲尖叫……或者嘶吼，淒厲、痛苦與絕望，而且如此短促。
接下來什麼都沒有了，一切空空如也，沒有聲音，沒有法力的波動。
孔宣身上的氣勢猛然爆發，又緩緩內斂，那一瞬間是帶著殺意的悲傷。
「滾……」他輕聲道：「滾！一個都不許留在這裡！」
眾人立刻作鳥獸散，連喜媚都忍不住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不過她還是忍住，快步走到孔宣身邊：「我……我也要進去看大姐。」
孔宣看著她，神色稍緩，點了點頭。
但是他卻伸手，攔住了後面的聞仲：「聞太師，今日你不該在這裡，請離開。」
聞仲還沒來得及說話，喜媚已經朗聲道：「外臣不得擅入後宮，來人，送聞太師出去！」
雖然聞仲在前朝素有聲望，但是後宮扎扎實實是妲己的地方，被侍衛和侍女阻擋，聞仲也不好硬闖王后寢宮。
他看到孔宣慢慢推開緊閉的房門，傳出濃重的血腥氣……
屋內已經是一團混亂，沒有任何完整的東西，孔宣一直走到床邊，怔立在不遠處。鮮血染紅的床鋪上，楊戩緊緊抱著妲己，後背鮮血淋漓，依然昏了過去也沒有放手。
可就算這樣也能夠看到……妲己原本鼓起的腹部已經重歸平坦，全都是血的床鋪上，那鮮血並不是楊戩的……
妲己仍然醒著，她的手還搭在楊戩的頭上，茫然看著床帳頂，宛如木偶，不哭，不言，不動。
喜媚腳一軟，連忙扶住身邊的桌子，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大姐……大姐？大姐！！」
=====
屋內已經收拾乾淨，打開窗戶，帶著新芽香氣的春風吹進來，吹散了一室血氣的味道。
床鋪換了嶄新的褥子，妲己被放在上面，小心蓋了最柔軟的棉被，安心靜養。
「大姐，你吃一點好不好？這是我親手做的，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的身體現在太虛弱了，不能不補充營養。」舀了一勺粥，喜媚湊到妲己唇邊。
妲己仍然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喜媚舉了一會兒，無奈放下，回頭對孔宣搖了搖頭。
孔宣放下棋子，看著妲己歎了口氣。那件事已經過了好幾天，妲己到現在還跟失了魂一樣，旁人說什麼做什麼完全不理會，只是發呆。
除了一件事——她留下了那張浸透鮮血的床單，緊緊攥在手裡。
「喜媚，你先出去。」他突然說。
胡喜媚遲疑一下，點了點頭，現在只能靠孔宣，希望他有辦法幫大姐恢復精神。
孔宣走到床邊，坐下，也不說話不勸導，而是伸出手，開始一根一根扳妲己的手指頭。
一直保持著攥緊的手勢，妲己的手早已經僵硬，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孔宣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看了看她的樣子，突然抬手抽走了那張床單。
妲己一怔，終於有了反應，她轉頭，緩緩對孔宣伸出手，用沙啞的聲音道：「給我。」
「聊以安慰？蘇妲己，太不像你該做出的事情了。」紅光一閃，火焰將床單一點一點燃燒殆盡。孔宣死死盯著妲己的神色，看著她從空洞到悲慟，最後又回到空洞。
他抬起妲己的下巴：「清醒了嗎？或者說你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不過想逃避而已。」
妲己甩開他的手，雙掌緊緊捂住臉：「你就不能不要看得那麼透徹？你就不能放過我？」
「放任你逃避，或者自暴自棄？不是我該做的。」
沉默蔓延了良久，妲己終於無力放下手。那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她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
「我不明白……所有人，所有人都在努力守住這個孩子！那麼認真，那麼困難，好不容易終於……為什麼他要那麼做？偏偏是他……」
孔宣沒有回答，妲己是知道答案的，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傷口被撕破的疼痛很難承受，他希望妲己再次振作，而不是再次崩潰。
「伯邑考制止了姬發進軍，姬發無法推進，心有不甘，如今正在散步流言……」
只挑一些正事來說，不安慰也不問，不在傷口上撒鹽。妲己的神色終於恢復正常，雖然仍舊冷冷淡淡的，但總算不再
不像活人。
「聞仲撐得住嗎？」「雖然聞太師見到那日騷動，但畢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以撐不住早找過來了，現在還無妨。」一邊說，孔宣一邊為妲己把脈。
看似不經意，不過見妲己沒有躲開，他總算暗中松了一口氣。肯讓人給她治療，便是無事了，至於其他只能靠時間慢慢沖淡，不是他能再做什麼的。
把脈之後吃了一顆丹藥，孔宣將喜媚叫進來，讓她看顧妲己，多弄一點有營養的東西給她吃。
看到妲己有了精神，喜媚幾乎喜極而泣，當時就撲了過去。
孔宣退出屋子，讓這倆姐妹好好說說話。
剛剛走到壽仙宮大門口，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孔宣眉頭微皺，還是走了過去。
「你的傷還沒好，來這裡做什麼？」
☆、是非不分雙飛燕
來人正是楊戩,穿著月白的長衫，靠在廊柱上,臉色蒼白。
他的神情同樣空洞而疲倦,讓人看著心裡也是空落落的。
聽到孔宣的問話，他搖了搖頭：「我的傷勢起碼一年半載才能好,難道真養一年半載嗎？我沒事了,她……她現在如何？還是不肯吃東西？」
「同樣無事了，慢慢將養一段時間，身體就能慢慢恢復，會比你恢復的更快一些。」
楊戩終於放下心,露出一絲笑容：「終歸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在拖著她,只要她能夠恢復就好。孔宣，就勞煩你照顧妲己，我想……她現在不會想見我，我要去一趟城郊。」
「你去那裡做什麼？」
楊戩的神色黯淡：「去給我的孩子做一個衣冠塚，無論如何這是我該做的。」
「…………我照顧她就是，妲己並非不明白你的心意，她只是不能接受，不過終有一日……不要著急。」
「我知道，終有一日而已。」楊戩苦笑：「只怕我等不到那個終有一日……也罷，終究一開始就是這個打算，只要她活著就好，活在沒有我的地方也是不打緊的。」
他落寞離開，看那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回來。
孔宣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一世之間，這事情又有誰說得清？
身後的門嘎吱一聲，孔宣立刻回頭，妲己由喜媚扶著慢慢走出來，看向楊戩離去的方向。
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問，既然想見他，何故剛剛不出來呢？卻見妲己的神色幾經變幻，最後定格在淡淡的怨恨上，悲傷也消失不見。
「喜媚……春日的風應該是很溫暖才對，卻不知道為什麼，這風吹得我冷得很。」
「大姐是體虛的關係，剛剛才吃了點東西，還是回去休息吧？等好好養幾日就不錯了。」
妲己抬頭看著天空，真是奇怪，太陽照在身上都是涼的，一點兒熱乎氣都沒有。也許因為冷的不是身體，反而是心吧？搖了搖頭：「我們回去……」
宮內之事過了半個月，王后娘娘終於又出現在眾臣面前。
聞仲看得清楚，她徹底消瘦了，兩腮都塌了下去，大大的黑眼圈，脖子上能看到血管淡淡的青色，手臂的皮就抱著骨頭，仿佛沒有肉一樣。
不管那時宮內發生什麼事情，畢竟是大事，幾乎讓她無法承受的大事。
坐在王座上，妲己的精神仍舊不好：「今日有什麼事？有事啟奏，無事便退了吧。」
聞仲出班道：「王后娘娘，聞仲請奏填了蠆盆。」
奏表拿了上來，妲己隨意看了看，西岐利用蠆盆大做文章，指責她和紂王殘暴不仁。將奏表扔到一邊，妲己問道：「蠆盆內的毒蛇死光了嗎？」
「未曾。」
「那費什麼心思？怪可惜的，留著吧。蠆盆只下貪官污吏，知道的自然不會信流言，至於那些信了的，你再怎麼做也是照信不誤，還會說你欲蓋彌彰。」
「王后娘娘此言有理啊……」
「此言有理……」
眾臣都紛紛點頭附和，聞仲也只是一說，自然不再堅持：「西岐叛臣如今越來越倡狂，竟然大肆招兵，全無忌憚。如今他們按兵不動，正是我們出兵的大好時機！」
「聞太師說的有道理，那麼聞太師有什麼打算，說說看吧。」妲己還是懶洋洋的樣子，提不起精神。
「王后娘娘可是身體不適？若是如此的話——」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我身體不適，不過不打緊，聞太師要說什麼，說就是。」
「是，老臣對此有些建議……」
聞仲一說就是半個多時辰，妲己倒是無所謂，坐在那裡聽著，眾臣卻都累得夠嗆，悄悄在長袍下左腳貼右腳，輪班踩地。
「……聽著不錯，聞太師費神了，不過朝歌不乏精兵良將，倒是不需要聞太師親自帶兵了，畢竟這不是小事，若是聞太師沒有想通的話，恐怕會出大問題。」
妲己指的想通是什麼，聞仲很清楚。「王后娘娘又怎知我沒有想通？」
「想通了？這個好，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好事……」
門外的侍衛走進三步，跪地道：「稟告王后娘娘，殿外有一名道人求見。」
妲己的臉色一白，表情立刻變得很可怕：「我不想見昆侖山的人，讓他滾。」
「等一等。」聞仲立刻道：「來人可曾通名？」
侍衛恭敬回答：「這道人自稱趙公明。」
妲己一愣，看向聞仲，然後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金鼇島之行。對了……通天教主曾經應承過自己的，她本來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這位掌教聖人倒是守諾。
「請趙道長進來。」
趙公明帶著微笑，慢慢走了進來，對妲己稽首：「蘇王后，向來可好？」
「多謝趙道長關心，我還好。」妲己終於有了笑影，而不是一直淡淡的：「趙道長要來也該事先告訴我一聲，這不是，剛剛差點有了誤會，差點兒未見道長便趕出去了。」
「蘇王后的事情，貧道也知道些，並不曾怪，蘇王后不必在意。」趙公明抱拳道：「如今世道混亂，貧道特地從金鼇島前來助陣，王后可接納貧道做一名將軍，鞍前馬後？」
「我可不敢如此對待趙道長，如今天色已近午，摘星樓設宴，道長請——」
沒有眾臣在，幾人便輕鬆閒適了許多，妲己的稱呼也變了，只稱道友，陪著他喝了不少酒。
「我來是為了幫忙，王后娘娘不必對我客氣，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立刻領兵出征。」
「這……倒是不急，雖然聞太師慌忙，但是我卻不覺得需要操之過急，西岐如今按兵不動，我們不妨也按兵不動，且看看再說吧。況且就算動手，也不必趙道友打這第一戰，豈不是太抬舉他們了？」妲己舉了舉杯：「趙道友不妨先住在朝歌，待我御駕親征……到時候跟著我一起就是了。」
「御駕親征？」
「正是，早晚有一天要如此的，我不介意讓這一天早一點。」妲己眯了眯眼睛：「三山關是個不錯的地方，李靖是備沐皇恩，不捨得走，雖然他的兒子向著殷商……這不是挺有趣的嗎？可以好好玩玩。」
趙公明挑眉，就事論事道：「這招挺狠的，蘇道友莫非和昆侖山有仇？是否因為上次……」
「不，上次幾乎身死，那是三教之事，而且我也能夠理解，不會記恨。只是現在……」妲己冷笑：「昆侖山欠了我一條命，是我最重要的人的命。既然如此，我當然不會與他們客氣。元始天尊做出了這種事，早晚……他也要付出該付出的代價。」
趙公明微微皺眉，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妲己的恨意太強。於是他說道：「憤恨不是一個修道者該有的，會讓自己作出不該做的事情，這還是其次，最重要是會影響你的修為，產生心魔。如果到了那般程度，恐怕你自身的安危也會出事。」
妲己低頭一笑：「我知道，趙道友，不過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就算明知道……有些仇恨，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已經滲進骨子裡，除非將一切焚毀，將一切的痛百倍歸還，否則不會消失！」
下意識伸出手，摸上自己的小腹。感受到的是平坦和冰涼。沒錯……不會消失的，已經刻印在身體上，自己那個失去了的孩子，他消失了，變成了刻骨的仇恨，以另外一種方式生活在世界上。
再次舉杯，妲己的笑容仍舊飄忽，卻不讓人覺得虛假：「今日不說這個，趙道友難得來，我們不醉不歸。」
玉鼎真人還住在孔宣家裡，每次孔宣去宮裡，看到妲己那個樣子，回來再看到玉鼎真人，心情就會特別特別差。
「孔宣，你回來了？」玉鼎真人也有點兒無精打采，不過他是因為自己的徒弟。
孔宣抬眼看了看他，冷冷道：「事情已完，玉鼎真人，你還要在我這裡呆多久。」
「待到我想通！」玉鼎真人語氣不怎麼地：「你說……戩兒到底怎麼想的？那可是他的娃兒，我們費盡心思，他可好，一下子……唉！現在丫頭恨死他了，他自己也離開，我說都不知道怎麼說。」
「不知道怎麼說，就不要說，這本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孔宣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感情的事情無對錯，妲己想護住孩子，楊戩想護住妲己，你倒是說一說，到底哪個的決定是錯的？」
「這個……」玉鼎真人也糾結了。
「這件事無需玉鼎真人你理會，還是儘快回昆侖山吧。如今朝歌與西岐打得厲害，昆侖山站在西岐那邊，你總在朝歌也不妥。」
「話雖這麼說，但是那丫頭……」
「妲己無事，我會照顧她。」想到妲己如今的狀態，孔宣沉聲道：「畢竟那件事無法阻止，也是我最後放棄，無論如何我會看顧好她，不會讓她走上絕路。」
春暖三月，花開四月，五月時已經是柳絮飄飛，繁花似錦。呆呆看著外面的天色，妲己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春花錦繡，她走在花叢中，隱約看到一個白衣男子在舞刀，花瓣灑滿了一身，伴隨著似曾相識的笑聲。閉上眼睛，讓一片黑暗代替視線中的錦簇。不可能再有這樣一個身影，也不可能再有如此開懷的笑。
轉身，她卻愣住。
楊戩就站在她身後，一如既往穿著一水白色的長衫，緊緊抓著手中的摺扇，和她四目相對。
對視了半晌，妲己還是先抬起腳步慢慢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他身前。
「妲己……」
「楊戩。」妲己輕聲回答。
再也不是二郎了嗎……楊戩伸出手，最終仍舊無奈放下。
「你可是在恨我？」妲己搖頭：「有什麼可恨？我知道你為何那麼做。我只是……無法原諒而已。」
無法原諒嗎？這般的說法，或者倒不如一個恨字來得深刻。無法原諒，最後是否就是形同陌路？
「妲己，你現在可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一切步入正軌，西岐安安靜靜，金鼇派人來援，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比現在更好。」
「那就好，如今你身邊人才濟濟，以後逐漸會有更多人來幫助你，我想也是不會再需要我了，如此的話……」
「楊戩，如果現在我的手有力氣，我絕對會給你一個耳光。」妲己猛地轉身：「要走便走，你當我在意嗎？」
楊戩從後面抱住她，感覺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愛卻不能愛，恨卻不能恨……他們兩個要怎麼辦？
天眼突然發出光芒，彈開了兩個人的身體。妲己踉蹌著後退，楊戩也覺得胸口及其憋悶，顯然兩個人都受了點傷。
「……………………呵呵呵……」妲己突然笑了：「你瞧，果然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你愛我，我恨你……這樣不是很好嗎？無論如何，終歸不可能在一起。」
昆侖山也好，魔族也好，不管是誰的算計，或許是註定他們不可能成為一對戀人。就算自己能夠逆天改命，可是這個……她卻好累好累了。
妲己和楊戩，好像真的結束了。
孔宣發現妲己不再發呆，也不再沒來由地歎息，就像從來沒有楊戩這個人一般，一板一眼做自己的事情。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出兵，妲己也不知道怎麼跟紂王說的，紂王竟然帶著妲己去祭天，然後封了她一個神機天后的名號。這個名號到手後，便立刻將聞仲召進了宮中。
話說得很明白，暫時先不要動西岐，派一些奇人拖著就好，用一年的時間徵兵操練備戰，她要親征！
聞仲勸不聽她，只能放任自如，心中暗自鬱悶。自古以來大王親征的不少，王后親征卻是頭一遭。就算這個大王當真是個不爭氣的……她身為一國之後，也不必如此自降身份去當三軍統帥吧？
另有陰謀？就她現在這個身體還算計陰謀詭計的話，那真是太對得起自己了……簡直就是要弄死自己啊。
想不通，乾脆就不要想，看住了就行，其他管那麼多？
於是時間悄悄流逝，練兵的練兵，修煉的修煉，該做的事情得做，不該做的事情……妲己悄悄也做了不少。
一切都按部就班沒有半絲不對，只是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會大汗淋漓，手腳不聽使喚地顫抖，仿佛做了最可怕的夢一般。
可是搗住自己的唇，摸上臉頰，才會發現沒有眼淚。便這樣坐到天明，當做自己是剛剛睡醒……
「教主萬安。」妲己施禮。
「起吧。」通天教主的目光掃過她的肚腹，憐憫的神色一閃而沒：「我見你仍舊消瘦，若是養身需要什麼，讓公明帶你去金鼇島的丹房取就是。」
「多謝教主，不過我沒有關係的，法力已然盡數回來了，身體瘦些就無妨。」妲己為祝融把脈，扒開他的眼睛看了看。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還好是在金鼇島，這裡濃厚的靈氣能夠護住他的生命，若是在外面的話，現在早已魂飛魄散。
挽起自己的袖子，妲己似先前那般，以字元相貼，力量很快便過了進去。這次沒有孩子的阻撓，祝融的身體很快恢復，慢慢呼吸有力，睫毛一顫一顫。
妲己指尖凝聚火元之力，點在了祝融額頭上：「敕！」
祝融身體一顫，睜開眼睛。
「你……妲己？」他立刻掙扎著坐起身，差點兒撲到妲己身上。
「慢點慢點，做什麼這麼著急……」妲己立刻扶住他：「我先給你倒一點水喝，然後你慢慢告訴我，你是怎麼從沉睡中蘇醒的。」
祝融揮了揮手：「這個身體根本就是假的，喝什麼水……我這次出來是要和你說，軒轅墳出事了。」
軒轅墳？旁邊通天教主的耳朵動了動，原來沉睡之所是在那裡。
妲己翻了翻白眼，這個口沒遮攔的……不過也沒辦法，於是只是問道：「離開之前我明明還特意加固了封印，為什麼會出事？」
「本來也沒什麼事情的，可是卻突然湧進來一股岩漿……」祝融聳肩：「全部都淹沒了。」
「岩漿？」妲己一頭霧水，就算軒轅墳深入地下，那也是朝歌王都的附近，四周方圓幾百里也不帶有火山的，岩漿哪裡來的？
祝融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不過你不用擔心，眾人全部都是魂體，倒是無所謂，該睡也一樣接著睡……」
妲己終於沒忍住，一拳捶在他腦袋上：「少說點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既然沒事，你跑出來幹什麼？難道不知道外面對你們而言有多危險嗎？」
祝融這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我也不想，可是地底下全部都是岩漿和火，火元之力那麼強，我根本無法入眠，又想著你萬一回來的話，跳下來豈不是要被燒死？於是收拾收拾就出來了。」
「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當初就知道你呆不住，總想著出來，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祝融笑笑：「這不是也沒事？有你在，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說著話，他轉向一邊，對通天教主點了點頭：「初次見面，通天聖人。」
☆、最終一戰岐山起
聖人之言、之行，並非要緊,卻都代表著一方的法度綱常。尤其身為一派之主,門下弟子眾多,教育弟子門生,便更加要注重自己的言行。
所以，雖然通天教主對祝融極為感興趣,卻也沒有操之過急,而是淡然以對，言笑晏晏，大有相見很晚、引為知己之意。妲己在旁邊帶著笑看著,並沒有阻止。
祝融只是大大咧咧，並非笨蛋,如今心裡有數,自然不會被通天教主套出話。通天教主又求于祝融，自然也會多幫助自己一些。
「不過妲己啊，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我們睡下好像還一年都不到吧？」
妲己笑著點了點頭：「一年都不到。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會發生很多事情了，一言難盡，日後有時間我再慢慢和你說就是了。」
「別日後了，現在我不是沒事可做，時間多的是？我看你的神色很不好，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誰能欺負我？你倒是找出一個來看看？我沒事。」妲己說道：「倒是你，誰說你有時間的？我要即刻送你回軒轅墳。」
「啊？不要！」祝融立刻唉唉叫：「我好不容易才出來，妲己，回去之後火元之力那麼強，我根本睡不著，別人又都睡了，就我一個人醒著，要多淒慘有多淒慘！不要讓我回去啦~~~」
「你在這裡只會更淒慘，是不是想試驗一下什麼叫做魂飛魄散？」
「有你在身邊嘛，火神的位階之力我早已傳承給你，只要待在你身邊，我就不會有事的。」
「在我身邊？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人多了我護不過來，只有你一個卻能護你周全，頂多讓你身體虛弱一些而已。」妲己語聲一轉，冷冷道：「那你做好跟我殺人的準備了？」
祝融一愣：「殺誰？」
「昆侖山的人，天界的人……或許還有其他人，你現在問我，我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
殺氣十足，把祝融嚇了一跳，往後躲了躲：「別太激動，你先告訴我你受什麼刺激了？」
妲己一笑：「沒什麼……我只不過丟失了一樣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找不回來，就只能讓其他人來償還。」
祝融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看著妲己的樣子非常認真，於是也點了頭：「這倒是無所謂……闡教也好截教也罷，對我而言都只是後世生靈罷了。身為幽魂一抹，天地劫數我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人？只是妲己，你現如今的樣子讓我有些擔心，我若跟在你身邊，是不是還能照顧照顧你？」
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笑：「你要照顧就照顧吧，不過我看倒是我照顧你的時候會多些。」
自己真有那麼憔悴嗎？連祝融都說要照顧她，當真好笑。
祝融的精神不濟，聊了一會兒之後又睡了過去，妲己低聲和通天教主說正事。
「一年之期將近，雖說這一年朝歌屢戰屢敗，但是該做的事情妲己卻一樣都沒有錯過。」蘇妲己緩緩道：「這一年中，戰場可說是在我的掌控之下，金鼇島被我推出去送死的有不少，相對，也換了昆侖山的不少死人。」
通天教主的面色沉重：「雖說死得都是三代弟子，但到底也是金鼇島的子弟，只歎殺劫之下無有完卵，不能保全……說到此處，我應該謝謝你才對。若不是你多有籌謀，只怕死的不只是三代弟子這麼簡單。」
「我也是一命換一命而已，虧得比賺的少，到底還是賺了些。」昆侖山死的人也不少，妲己下了死命令，戰場上絕對不得手下留情，有機會便要定殺無赦！金鼇島的人爭氣，又不畏死，自然所得頗多。
「接下來你便要御駕親征？」
「是時候了，不必一定等到無力回天之時。此次親征，必然不像以前那般小打小鬧，或許會延續很久。親征之後……就是結束了吧？」
在一切結束之前，她會讓昆侖山付出該付出的一切。
「結束之後，你要如何？」妲己的保證通天教主信得過，既然她說可以，那麼新的王朝必定也會支援截教。但是妲己自己呢？她可否全身而退？
「教主關心，妲己感激不盡。」妲己微笑道：「放心，我無礙，能殺我的不敢殺我，而敢殺我的……殺得了我嗎？」
這是妲己的狂傲，狂的理所當然，傲然無所畏懼。通天教主點頭，這是事實，以妲己的力量，再打上各種法寶，自己的大弟子多寶對付她都要耗費一番力氣，而且不一定能勝利。
「既然你打算最終決戰，我便將十天君給你，想必會派上大用場。」
「我想必然會，多謝教主，不過妲己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妲己輕聲道：「既然趙公明在我那裡，不知道三仙島的三霄娘娘……教主知道，妲己一直很看重這兄妹幾人，只是那混元金鬥……是妲己著相，卻實在想要。」
通天教主笑著點了點她：「蘇王后豁達，如此大方說出來，本座怎能不允？雲霄三人雖然修為高深，心性卻不足，若是跟著大軍前進，未必會給蘇王后太大的幫助，不若將混元金鬥出借如何？以你之能，該是能夠輕易使用才對。」
妲己一愣，立刻笑顏如花：「這便太好了，只是教主如此放心妲己，難道不怕我貪得無厭，借了不還？」
「這些只是小事，你的未來大有前途，便是一件法寶借了不還又如何？」
妲己低頭作揖：「教主通透，妲己必不讓教主失望。」
通天教主拍了拍她肩膀：「蘇妲己，對你而言重要的事情有許多，身為眾神之後，傳承之人，你必然還有些你要擔負的，不是我能夠置喙。你我之間的約定便是如此，其他事情，或多或少我也許同樣能夠幫你些。」
「…………多謝教主。」
伯邑考看著軍報，只覺得頭疼。轉瞬一年即過，知道妲己快要出手，他已經來到前線。身為西伯侯，王對王當仁不讓。
可是……心虛啊！
那不是別人，那是妲己。看妲己的樣子是要來一場大戰爭，死傷無數的那種，昆侖山送死的要不少，自己還不能輸……想著都覺得頭疼，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轉得動這麼多腦筋的。
王貴人走了進來，神色不佳，看到伯邑考更是哼了一聲，將頭轉到一邊。
伯邑考立刻站起身，帶著笑走過去：「這是誰招惹我愛妻了？和我說，我給你出氣。」
「哼！還不是你那個弟弟？眼看自己籠絡不到重臣，名望又沒有你高，竟然來找我，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讓我聽著心煩。」
伯邑考皺眉：「他去找你？和你說什麼了？」
「說什麼你近來冷落了我，問我好不好，無事獻殷勤的話。」王貴人氣鼓鼓坐下：「我又不是妲己姐那般把持朝政，來討好我做什麼？」
「狗急也會跳牆，姬發費盡心機，最後在別人的眼裡只不過是個驍勇善戰的將軍，是我的最好輔佐。旁人說起他，總說他不愧是西伯侯的弟弟~不是耀眼的昇光，而是光芒下的陪襯，以他的心性怎能甘心？走你的門路，也是黔驢技窮，最後一招了。」
王貴人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平日裡什麼都不做，能幫他什麼？」
「姬發自認風流倜儻，又慣會說甜言蜜語，若是能夠得你真心，令你背叛我，那自然就能成事。」
「成什麼事？」
「讓我死的事。」伯邑考冷冷道：「不管我的聲望再高也好，只要人死了，那自然一切成空，他順理成章繼位，再無人可以妨礙。」
「卑鄙無恥！」王貴人立刻沉下臉：「你和大姐放任了他那麼久，難道還要繼續放任下去？」
「快了……王后娘娘是個厲害的，如今快要最終決戰，她也早安排好了姬發的歸路。你看這個~」
遞給王貴人妲己送來的信箋，王貴人看了一遍，驚訝：「大姐竟然……？這倒是個好法子，可是徵兵大戰必然死傷無數，大姐竟然也全不顧忌嗎？」
「殺劫而已，有什麼好顧忌的？既然是應劫，王后娘娘能殺伐決斷也是好事。」伯邑考將她擁入懷中撫慰：「日後死的人還會更多，你無須在意這個，一切交給我來處理就是。」
殷商糾結了整整六十萬軍隊，配備精良，對外號稱百萬大軍，為了應對如此，姬發也開始大肆徵兵征糧。
民眾就是如此，不管局勢如何，能吃飽飯、能過安生日子才是好的，姬發徵兵雖然名正言順，手段也並不殘暴，但到底擾民。
在有心人散佈流言的情況下，姬發的聲望一落千丈，伯邑考也推波助瀾，給姬發派了一堆事，讓他首尾難以兼顧，不斷出錯，更是搞得民心惶惶。
看看時機成熟，伯邑考立刻把人召了回來，當著群臣的面兒痛心疾首，諄諄善誘。本來姬發只是辦事不周而已，硬生生被他栽成了貪功冒進、對民不慈。
姬發明知道自己是被陰了，卻只能咬牙低頭認錯。不然怎樣？說一切是伯邑考的錯，伯邑考派給他種種指令，才讓他顧及不得？
可惜，伯邑考所下的命令都是直達，沒有經過他人，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低頭認錯，跪倒叩首，抬頭看著自己的兄長，那麼的高高在上，冰冷的目光，仿佛在告訴他：怎麼做都沒有用的，你註定要在我之下。
可是憑什麼？自己只不過比他晚了一年出生，一年而已！便要屈居人下，伏低做小嗎？自己不比他姬伯邑考差在哪裡，為何不能為王？伯邑考只知道風花雪月，他知道如何當好大王嗎？生不逢時……他如何甘心！
心裡想著，面上便難免露出了憤恨之意。眾臣看得清楚，心中都是一驚。本以為侯王的語氣過了些，對姬發未免有些斥責太過，現在看來，莫非這人已經早有反心了？
站在屏風後面，王貴人勾起嘴角。自己不像大姐那般精擅媚術，卻也不是好相與的，迷人心智同樣有一手。姬發被伯邑考斥責，正是心神不定，一朝被自己抓住破綻，如今暴露，就算伯邑考身死，他也休想再得到眾臣支持！
朝歌的蘇妲己得到消息，覺得好笑，立刻扔給了孔宣：「你瞧，我還沒說話，這倆人倒是速度快，將姬發逼到了絕路，這回姬發無法翻身，我倒是不知道該不該對付他了。」
「你本想拿他怎麼辦？」
「自然是祭品。」妲己冷冷道：「最後決戰的地方定在岐山。鳳鳴岐山……呵呵，那是個好地方，怎麼能沒有祭品？殷商的祭品我已經選好了，西岐自然也要出出血才成。」
「仍然是不賠本的買賣？」「
這個自然，朝歌的祭品是費仲和尤渾，相比之下是不是姬發的分量更重一點？」
孔宣無語，一如既往那麼狠，姬發死了，西岐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你打算帶誰去？」
「所有人都帶上，當然也包括你，到時候動手，你可千萬不要太客氣。」
「別說我沒警告你，昆侖十二仙有關昆侖山的氣運，你如今還好，如果再動手的話，必然是昆侖十二仙首當其衝，你若殺了……」
「殺了……就殺了？怎樣？殺了小的出來大的，如果元始天尊來找我麻煩，那我倒要看看……」妲己用手指在頸項上劃了一下，輕笑道：「殺了我，我能拉著他一起死也不錯。」
孔宣眉毛動了動，低頭喝茶。這件事情他還是不要管了，妲己愛怎麼做怎麼做。
旌旗招展，百萬精兵，刀光閃閃。妲己站在城牆上，孔宣在左，聞仲在右。
聞仲皺著眉看了一眼妲己，很想揉眼睛。金閃閃的……這身衣服穿的，是去打仗，還是去丟人現眼的？
妲己微微昂起頭：「出發。」
伸出手，氣息放到了外面，籠罩整個軍隊。只是一閃而沒而已，卻讓整個軍隊的士氣都提升了許多。
「蘇妲己，你做了什麼？」
「只是小小一下而已，瞧你急的？放心吧，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妨害。」妲己摩擦著雙掌，輕聲笑道：「軍臣要用心用力，否則的話怎麼會打勝仗？這些士兵訓練了一段時間，打仗還可以，不過只是在威壓之下，不肯用心用命，當然要需要別的辦法。」
「所以就用你的魅惑術？蘇妲己，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這種事情可是會引起反彈的。而且以你的力量，難道真能控制這麼多人？這可是六十二萬大軍。」
「能不能是我的事情，聞太師只要領兵就是。」妲己抬了抬下巴：「大軍已經開拔了，還不去？」聞仲只能臭著臉走下城樓，跨上自己的黑麒麟去領兵。妲己的笑容慢慢消失，微微側頭道：「孔宣，你帶著兩萬精兵，這都是我親自訓練的精騎，配置了我研製的馬鞍、弓箭和武器，機動性很強。用他們騷擾西岐的部隊，如果來的是普通人，不必趕盡殺絕，但如果來的是道士……那就活捉回來給我吧。」
「你曾經對聞仲說過，對敵不應該手下留情，現在卻讓我活捉？」
「我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染鮮血，聞仲和你不同，他和殷商綁在了一起，殺人是必須，死也是必須，沒有退路。可是你完全沒有必要，我希望你的手上不要染血，你是天造地生的靈物，不需要封神，更不需要肉身成聖，那麼就不要捲入劫中。」
「我並不在意。」孔宣淡淡道。
「可是我在意，孔宣，你不要身染殺劫，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孔宣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我自然聽你的，既然這是最後一戰，至少我不會扯你的後腿。」
妲己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這點我非常非常放心。」
軍隊很多，那麼開拔自然也就很慢。
妲己每天晚上必做的事情，就是將自己的媚術蔓延全軍，加深影響。
聞仲晃了晃腦袋，目光有些恍惚不定，閉目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妲己的力量當真很強，就這樣每日不間斷，她竟然還能神采奕奕每天折騰自己？
走出營帳去吹風，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都會被她影響，看看軍中的將領，修為不深的都被魅惑，這還真是要打仗嗎？在打仗之前，殷商大軍恐怕都被她攪和完了。
不過這樣的話，打仗的時候的確能夠一往無前，說不定還能個個不畏死，到了最後……聞仲的神色稍顯空白，或許真的能夠勝利？
晃了晃腦袋，他竟然也被妲己影響了。
悠于 2015-12-20 14:47
☆、孔宣心思天君謀
還有三天。
伯邑考看地圖，三天之後就到了岐山腳下,到時候一個山這邊,一個山那邊,隨便走一走就有的打了,肯定無法消停。
如果這樣的話……伯邑考想像自己住在中軍大帳,睡到半夜,外面鼓聲大振,不得安寧,或者突然鑽出來一個刺客，舉刀對著自己就砍。
沒來由的,自己先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立刻放下地圖，吹燈，脫衣上床,抱著自己軟軟暖暖的愛妃。~~~~(>_<)~~~~還是自己的寶貝好，決定了，以後肯定和貴人寸步不離，萬一有什麼麻煩還有人能互相照顧。
嗯……不過不能只靠貴人，萬一她受了傷就不好，近日來投奔的道士越來越多，金鼇島的不能隨便用，要看妲己的指示，那就用昆侖山的好了。反正昆侖山人多，三代弟子一堆，多幾個送死沒什麼。
中軍帳自然是伯邑考的地方，自從上次事發，姬發就被打發得遠遠的，只能住在西帳，和一些普通的將領住在一起。至於東帳，住著的都是一些修道之士，有金鼇島的、有昆侖山的，涇渭分明。
軍中不准飲酒，對於道人倒是不約束那麼多，畢竟他們和普通人天上地下，巴結都來不及。
哪吒在自斟自飲，心情不算太好，臉色也臭臭的。喝了兩口酒，他便透過掀開的簾門看向一邊的營帳，那營帳是新建的，很顯然裡面的人很受重視。但是那人越受重視，自己的心情就越差，手心發癢，恨不得沖過去狠狠打上一架才好！
正當他想著的時候，對面的門簾也被掀開，楊戩站在門口，抬頭望著朝歌的方向，神色很是空茫。
哪吒看著刺眼，冷哼了一聲，轉身背對著門口不看他。自己是榜上有名的，掌教師祖也提點過，暗示肉身成聖之類的話，所以他幫助西岐是必須也是必然。可是楊戩……他怎麼能這麼做！他向來無派無系，自得其樂，當初甚至為妲己闖了玉虛宮，自己還深感佩服，決心只要有需要便會説明他！可是現在，他竟然說背叛就背叛了？那可是他喜歡的人！自己看不起他。
「哪吒，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你便不再理會我，難道要一直這個樣子？」
「不敢！楊師兄可是三代弟子首座，連師父都交代我要聽你的話，我哪敢對你不恭不敬？」哪吒也不轉身，陰陽怪氣回答他。
楊戩不以為仵，他走過來，坐在哪吒對面：「都這個樣子還說沒生我的氣？哪吒，其實我有一件事和你說。」
「我沒有事和你說！楊師兄，我喝完酒要睡了，麻煩你出去吧。」
「我很快就走。」楊戩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桌子上，平靜地說：「你幫我把這個帶給妲己就好，如今殷商大軍近在咫尺，也不用費太多功夫。你便當是去看看她，她的心情或許會更好些。」
哪吒拿起桌上的那樣東西，是昆侖山的嘉果，每年也只結五顆，楊戩一下子便拿出了兩個。心情更加煩躁，一怒之下他直接蹬了桌子：「我不明白！楊二哥，既然你還關心妲己姐，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來？你一言不發跑到這裡與妲己姐為敵，有你這樣的關心嗎！」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我從以前開始就明白這一點，現在，不過是明白得更加透徹。」楊戩苦笑一下：「說……我也說不清道不明，你便當我是天眼的主人，是以無可奈何吧。」
哪吒冷冷道：「世上本沒有無可奈何的事情，只看做還是不做，這話是你親口告訴我的，現在卻要自打嘴巴了嗎？」
「…………說得也是。」楊戩離開了，神色落寞疲倦。
哪吒心裡堵得慌，掂了掂手裡的嘉果，立刻踩上風火輪，頭也不回奔向北方。
殷商宿營之處淡霧彌漫，兵營都在四周，中軍大帳在中間，大帳附近霧氣更加濃厚，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哪吒暗暗納悶，離兩軍相遇還遠著呢，幹嘛弄成這個樣子啊？在外面繞了一圈，不得其門而入，連妲己可能在哪個營帳都看不見，這可怎麼辦？
試探著進入，但是剛剛踏入一步便風雲變幻，四周雲霧圍和而來，顏色變化，隱隱有風雷火山之聲隱藏在後面，顯然是極厲害的陣法。
換了三個方位還是不成，哪吒一頓火尖槍，高高飛上半空，尋了個好位置，保證能夠聲傳四方，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妲——己——姐——」
殷商大營裡，眾道人正坐在一起協商。
和西岐不同，從妲己到將軍，殷商上下都是修道者，做起事情來更加事半功倍。
正討論間，突然當頭一聲鬼哭狼嚎，於是坐著的噴了茶，站著的崴了腳。
「什麼鬼東西？」陶天君瞪著眼睛，手握緊了武器。
「聽著像是人，莫非西岐的道人攻過來了？真是不知死活。」董天君殺氣騰騰，大有出去迎戰的架勢。
這個聲音，還有妲己姐這個稱呼，也只有聞仲心知肚明來者是誰。不過現在妲己不在，孔宣也不在，他們和西岐是敵對關係，自然不能輕忽。
「來人是昆侖的靈珠子，他素來與王后交好，今日來不知為何。」
王天君斜倚在一邊，聽到這話眼皮抬了抬，慢吞吞地說：「靈珠子哪吒，這名字我也聽說過，據說很強？」
「的確很強，三代弟子中最出挑的除了楊戩，便要數他。」聞仲詢問地看向王天君，十天君中就數他最聰明，應該可以給自己一些好提議。
王天君一笑道：「既然如今是敵人，自然不能輕忽，難道今日放過大好機會，他日在戰場上吃虧？既然和王后娘娘有關係，不要殺了就好，打傷打殘，活捉回來就是。」
十天君紛紛點頭：「此言有理。」
「你們啊，別此言有理了，哪吒不同於別人，我聽妲己說過很多次，你們要是真的給弄成傷殘，妲己回來必定是要心疼。」祝融突然插嘴。不在妲己身邊的時候他總有些懨懨的，還好今日沒睡著。
「喔？這樣的話倒是不好辦，不可以讓王后娘娘為難。」十天君低聲嘀咕。他們對蘇妲己還算信服，一是因為通天教主看重，二是因為他們第一次在中軍帳附近擺下十絕陣的時候，妲己曾進去溜達一圈，好整以暇出來，還能批評他們的品味，讓他們也很信服她的力量。
祝融慢吞吞站起身，有些晃晃悠悠：「還是我去看看吧，聽妲己說，哪吒這個孩子玩心挺重的，說不定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王后去了哪裡？可能趕回來？」聞仲突然問。
祝融搖了搖頭：「她有正事，去了地府，今晚是不會回來了。」
地府是嗎？聞仲面色微沉。她不管妲己做什麼，也算不透她的打算，但總要知道才行，以防萬一。
深入黃泉地底，妲己不想再來，可是別處又找不到陸壓。西昆侖？陸壓雖然是西昆侖散人，但是那裡卻是西王母的地方，她還是別去湊熱鬧。
陸壓也不是笨的，似乎也知道妲己的想法，待在轉輪台附近沒有走，安靜等待。
「陸壓真人，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我一直在夜觀天象，原還等著你的死，沒想到卻見鳳星不再受壓迫，反而大放凶光。」目光掃過妲己的肚子，他輕聲道：「人，到底還是自己的性命最重，沒有誰不同。」
「這話倒不是如此說，人生在世，總有些更重要的事情，犧牲……是很偉大的。」妲己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何必說這些？陸壓真人，我只問一點。如今我活了，活得好好的，你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自然是有，我先問你——眾神沉睡之時我父王可好嗎？」
妲己一愣，立刻明白過來他問的是誰，點頭道：「妖皇太一一切安好，魂體康健。」
「那就好……那麼，父王是不是將傳承交給你了？」
妲己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挽起了袖子，九個字眼印在那裡，自然有一個是妖皇的。
陸壓一個個看過去，不掩自己的嫉妒：「父王、二帝、風伯、雨神、魔王、鬼後……蘇王后，你的運氣好得令人咂舌。」
妲己放下袖子：「這或者該說是宿命，而非運氣，陸壓真人又何必在意？」
「你放心，雖然我嫉妒，但是我早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我了，所以也不在意。」陸壓坐在一邊，示意妲己也坐下：「你要做的事情，旁人都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混跡昆侖也好，殺劫也罷，那都不是我該做的事情。這輩子唯一是我陸壓該做的，就是和你一樣，一個目的，盼望著同樣的結局。」
妲己看著他，殺機閃現過，猶豫也有過，最後歎息道：「此事我的確沒和任何人說過，至親至近的人都沒有……因為影響太大太深，我不能說也不敢說。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你。」
「的確是大事沒錯，但怎能只靠你一個人？蘇王后，你的本事不小，做這件事情卻也是千難萬難，一個不小心做過了頭，便是重開地水火風之局，拉著全世界一起陪葬……事情便沒那麼簡單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步步為營啊。否則只是簡簡單單改朝換代，推出一些人應殺劫，哪裡有那麼困難？我被稱為逆天之人，註定了必死無疑。可是為什麼？卻沒有人想過。我若順著女媧的意思，顛覆殷商，就算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到底……也不是個逆天的人。」
「沒有人想過不好嗎？否則早已疑心生暗鬼，怎容你按部就班？」
「…………說得也是，我成為逆天之人，是因為我重壓在身的責任。這責任帶給我太多痛苦，讓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我卻必須甘之如飴。有時候想想真不划算，來到這個時代，就被坑了呢。」
陸壓皺眉，不過很快紓解：「責任一事並不能以核算與否來衡量，更加無法計算利益得失，或許你會造福所有人，卻偏偏漏了自己。但就算如此，還是要做。而且……我覺得你知道這個道理，本來就不用我說。」
妲己聳肩：「我的確知道，你也的確不必多說。不過知道歸知道，不代表我能夠心平氣和。發發牢騷難免，你是唯一知道這件事情的，我也只能對你發牢騷而已，你聽了就當沒聽到，別在意。」
「這倒是，不過你日後也不要天天發牢騷，聽多了我就沒辦法當做不在意了。」陸壓立刻說。
妲己一愣：「這話……你是要跟著我？」
「不跟著你怎麼做事？放心，你說什麼我做什麼就是了，不會給你惹麻煩。」
「不……我是驚喜，不是嫌你麻煩。」妲己覺得有點兒發毛，最近的運氣……
妲己走了一個晚上，帶回來一個人。
陸壓，這個名字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看身周充斥的法力就知道是個強者。
「你又弄回來個人。」聞仲頭疼：「師祖願意幫助你，這是好事，但是你不要一個又一個……這個陸壓又是從哪裡來的？」
「來自該來的地方，人手越多越好，你在著急什麼？」妲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擔心有麻煩，蘇妲己，你弄出來的麻煩夠多了。」
「哪次也沒麻煩到你，鹹吃蘿蔔淡操心。」妲己的神色微冷：「我的人不會惹出麻煩，你最好也不要給我惹麻煩，這次戰鬥……一定要聽我的。」
「一直都聽你的，可是結果呢？不少人都死了。」
「金鼇島是死了不少人，昆侖山也死了不少人，打平。」妲己突然站起身，走到聞仲身邊：「想要贏，你就要聽我的，如果你不聽我的，那麼我現在就帶著我的人回朝歌，至於你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聞仲立刻沒話說，這是□裸的威脅，自己卻只能聽著。十天君是協助妲己的，趙公明是協助妲己的，還有孔宣和如今這個陸壓，都是為了妲己而來，如果妲己走掉的話，那真的……一時之間就只能自己上陣，其他都是歪瓜裂棗。
「好，這個我聽你的。但是你為什麼要把費仲和尤渾都帶來？那兩個只是廢物，一點兒用沒有，只能拖後腿！」
「我知道，如今這個時候，費仲和尤渾都用不著了，當然要帶出來，難道留在朝歌禍害四方？帶出來了，能夠當祭品。」
聞仲無語了，他現在算是知道，這些事情最好自己不要攙和，妲己的鬼主意太正，自己攙和過多，說不定也會被陰過去。
「明天午時便到了紮營的地方，會和對方大軍衝突，你怎麼想？」
「孔宣一直在前面騷擾對方的軍隊，西岐的火氣很強，說不定照面就會打起來。聞太師，你先帶三萬人急行軍，去給西岐一個迎頭痛擊，當做問好。」
「好。」聞仲立刻轉身離開。
妲己挑眉看著聞仲的背影，覺得很有趣，自從開始打仗了之後，聞仲就變得越來越神經質，說幾句話就跳腳。或許他也已經有了預感，預感這場戰爭無論延續多久，最後……或許都會失敗。
第二日一早，孔宣帶著兵馬趕了回來，兩萬人人困馬乏，但是毫無損傷，可以說是大勝而歸。
「殺了對方多少？」
「前後大概八千多人，就像你說得一樣，雖然曾經下令，但我沒有親手殺害任何人。」
「辛苦你了。」妲己突然走上來，抱了他一下。
孔宣歎了口氣，回手同樣擁抱了妲己。
「你的身體很冷，妲己，自從小產之後，你的身體一直沒有徹底恢復，也要小心自己才好，而不是只顧著這些事情，戰爭……不是一日兩日，但是你的身體如果壞了，將來都很要緊。」
妲己慢慢推開他：「我知道，我的身體不要緊，慢慢將養就是了，打仗的事情也不是我親自上場，我只需要後方坐鎮，掌控大局。」
「你自己知道就好。」孔宣走到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第一場是聞仲的，你已經安排了，那麼第二場你打算安排給誰？」
瞟了孔宣一眼，妲己輕咳了一聲。剛剛才說過不會親自上場，如果說要上陣，孔宣會不會罵她？
抿了抿唇，孔宣立刻知道妲己的想法，他不是聞仲，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瞪了她一眼，而沒有反駁：「你記得帶我跟在身邊，別自己一個人。」
妲己乖乖點頭：「是，今日要急行軍了，我先回馬車去換衣服啊。」
孔宣點頭，看著妲己的背影，神色慢慢從沉靜變成了複雜。
聞仲從他身後走回來，冷冷看著孔宣的神色：「馬上急行軍了，孔將軍還不準備？」
孔宣轉頭看了他一眼：「我剛剛打仗回來，而且立了功，這些事情應該不需要我處理。」
「自然不需要，但是有些事情做比較好，起碼能夠讓你不要亂想，做些不該做的事情。」
「我哪裡有做我不該做的事情？」孔宣立刻反問。
聞仲輕笑：「往常我若說這般的話，你何時介意過？」
孔宣難得語塞，這次卻被聞仲問住了。沒錯，平日的話自己根本不會在意，不管聽到什麼，笑一笑過去就算了，甚至不會聽進耳朵中。可是今日他聽進去了，而且還反駁了……
愣了一會兒，孔宣輕聲道：「沒什麼，妲己是我的至交好友，我自然要關注她的事情，你如今說這般話，卻是想多了。」
「希望是我想多，現在楊戩突然失蹤，蘇王后已經恢復正軌，我不希望再出任何事情。」
「你所謂的任何事情，脫離正軌，就是妲己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你不希望她做的。」孔宣的神色微冷：「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跟我說。」
☆、太師發威仙道啖
六十萬大軍急行,分成前中後三軍，聞仲帶著先鋒軍在前，妲己帶著大軍在後，有條不紊。
鳳輦是很高的,妲己看著後面，兵過萬沒有沿，根本看不到軍隊的頭在哪裡。突然覺得有點無聊，這日子這麼過,每天算計著，忙碌著，最後能得到什麼呢？就像陸壓說的，只是責任而已,最後什麼都得不到,還要賠上一些東西。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賠上了一個真心的愛人，一個未出生的孩子，以後還會賠上什麼？翻了翻自己的手掌，對了，好像還賠上了自己的身體，大傷小傷不斷，到現在還沒好，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顧影自憐？你倒是有這個本錢，不過沒這個必要。」陸壓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上來，站在車轅上。
「我只是在想想以前，謀算以後，顧影自憐？就算有這個本錢，我也沒這個心情。」妲己拉起車簾：「外面可熱嗎？讓陸壓真人這般不適，竟然跑到我的鳳輦下麵來遮涼。」
「不熱，秋日正是涼爽的時候，不過我卻不喜歡，今年夏天如此之短，只怕冬日會很冷的，你卻偏要這個時候西征……待到天氣轉涼，下起雪來，你要怎麼辦？」
「有你在，有祝融在，我擔心天冷嗎？話說回來，你和祝融這兩日聊得很開心？我見你們總是湊在一起。」
「還算不錯，我是離火之精得道，當初父王生下我的時候，祝融也助力不少，雖然我從沒見過他……」陸壓聳肩：「不過今日相見，自然應該善加相處。」
「這話說的對，上古眾神之一嘛，和我們絕對是站在一邊的。」妲己美目左右瞟了瞟，見沒有旁人在附近，低聲說道：「孔宣帶回來那兩萬精騎，你看到了？」
陸壓點頭：「有什麼要我幫忙？」
「你幫我看著點他們就好，這兩萬人我下了不少心血，日日用媚術洗禮，再拉出去打仗，算是我的近衛兵了。日後等我們……他們我要帶走，作為第一批人。」
「我明白了。」陸壓向後面看去，那兩萬精騎就跟在鳳輦不遠處，的確個個都是精兵，只是被魅惑術影響，眼睛有點發直。
他勾起嘴角：「靈魂、鮮血、生機、信仰、法則，一個新世界需要的一切，你打算這一仗全部到手嗎？」
「元始天尊花了大心思打造封神台，死去的靈魂都會被引渡其中，和它搶人有多困難？鮮血倒是簡單，生機需要慢慢來，信仰和法則現在我不想，那個以後再說。」妲己算計了一下，對陸壓笑道：「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先讓昆侖山自亂陣腳，才能從中謀利。畢竟通天教主是我的盟友，胳膊肘不能向外拐。」
「你打算怎麼辦？」
「昆侖山……有人欠了我一條命。」妲己淡淡道：「如果他出現，我自然會去親自對付他，到時候你幫我看顧著點軍隊，別讓其他人來妨礙我。」
「你說的……可是昆侖十二仙之一？」
「自然，昆侖十二仙不死，昆侖山如何亂得起來？下面的人死再多也沒有用。」
陸壓搖了搖頭：「我真懷疑和你合作是對還是錯，竟然想破壞昆侖山的氣運，你這麼希望和元始天尊撕破臉嗎？」
「是他先這麼做的，我並不想與聖人為敵，只想做我自己的事情，可是他不肯放過我麼。我蘇妲己雖然不想惹事，卻也不是怕事的，旁人都欺到頭上來，難道什麼都不做？」
陸壓看著她，突然搖了搖頭：「過剛易折，你的機智足以讓你應付許多事情，只是性格太不服輸，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我知道，但有的時候，讓我低頭比死掉都難……」妲己揮手：「不說這個，話題怎麼又沉重了？你若是覺得這天氣不舒服的話，我給你備一輛馬車可好？」
「這……倒是不必。」
旌旗招展，遮雲蔽日，岐山腳下並不是能夠布兵排陣的地方，畢竟太過崎嶇，不過相隔不遠，倒是能夠看到對方的軍馬，雙方都是虎視眈眈。
聞仲上前兩步，神目如電，將對方的軍容盡收眼底。一樣是先鋒軍，領軍的將領他卻很熟悉，看到後不免怒氣勃發。
一拍黑麒麟，他已經沖了過去，大聲吼道：「黃飛虎，出來見我！」
黃飛虎的五色神牛也上前兩步，遠遠抱拳：「聞太師。」
「好你個先鋒將軍，竟然還敢恬不知恥帶軍來攻，黃飛虎！你如此不忠不義，難道自己不知道羞恥嗎？」
黃飛虎神色微動，似乎面有愧色，但很快冷硬道：「太師，昔日是紂王對不起我，而非我對不起他。而你我雖然素來交好，但現在各自為臣，也是無奈。」
「翹舌詭辯！」聞仲拿出武器，遙遙指向他：「出手吧！」
黃飛虎的臉色難看，倒不是不想動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聞仲的對手，前鋒軍只有自己一名主將，本以為對方的前鋒不會太厲害，誰知道竟然是聞仲？聞仲是當朝太師，蘇妲己竟然讓他來當先鋒官，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如果自己不出手，這一仗就必輸無疑，作為先鋒，是許贏不許輸的！
於是他開口道：「聞仲，紂王的昏庸無道你也看在眼裡，如今已經是無力回天了！民心所向、大勢所趨，天命已然歸周，你又何必助紂為虐？到我這裡來吧，你我一同輔佐明主，開創盛世，將來必定能夠造福萬民。」
「你…………叛臣賊子！其罪當誅！」聞仲當真是動了殺機，下手毫不客氣，禁鞭揮出，鞭影化作一道黑幕，對著黃飛虎當頭壓下！
黃飛虎立刻催五色神牛後退，卻躲不過鞭影重重，胸前重重挨了一記，立刻口吐鮮血，兩耳嗡嗡作響。
聞仲得勢不饒，手上的動作更疾，連帶著西岐軍隊也籠罩在內。普通士兵哪裡有黃飛虎的本事？只要是被打到，立刻骨碎筋折，爆體而亡。
眼見如此，黃飛虎也顧不得自己，揮出大刀卷住了禁鞭，緊緊拉扯。
聞仲手腕微抖，禁鞭大震，黃飛虎的兩手虎口都迸出血來，手臂酸麻無比，仍然咬牙死撐。聞仲終於停止，兩人之間一條鞭子，鉸著勁。
「黃飛虎，我原本還以為你能迷途知返，認錯回頭，沒想到……今日以後，我不會再對你放任，叛臣便該就地正法！」
他另一隻手舉起一揮，身後五萬兵馬直沖了過來，沖散黃飛虎的部卒。黃飛虎立刻高聲指揮，讓士兵們不要慌亂，邊打邊退。西岐的士兵勇武，朝歌的卻不怕死，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朝歌兵多，這樣下去必定不成。
黃飛虎低吼道：「聞仲，將兵無辜，只是聽命行事而已，難道你要趕盡殺絕嗎？」
「降者不殺，助西岐叛臣為兵勇之武……殺無赦！」
武成王被震飛出去，撞在山石之上，大口噴血，神色萎靡。士兵們立刻驚呼著來救援，還有黃飛虎那幾個過命的兄弟和兒子，卻全被聞仲抽了出去。
聞仲一步一步走近，看著無力反抗的黃飛虎，握緊禁鞭：「飛虎，我從未想過我們會走到這一步……但是為了殷商，我必須讓你死。」
黃飛虎抬起頭，目光渙散，他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只是吐出一口鮮血，急促喘息。
聞仲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全然淩厲，禁鞭狠狠揮下——
「鐺！」
「嗑啦啦……」
這一鞭並沒有抽到黃飛虎身上，而是被人擋下。
聞仲一愣，卻見一個少年將黃飛虎擋在身後，手中拿著一柄發光的長劍，嘴巴裡叼著草標，那模樣與黃飛虎有六分相似，不過更加清秀些。
「你……是誰？」聞仲眯起眼睛看著，猜測他的身份，這個少年似乎有點熟悉。
「黃飛虎次男黃天化！」少年沉聲道：「聞太師，我父親怎麼說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對普通人使用法寶，如此大肆殺戮，恐怕有違天和。」
「天和？天理？這似乎是你們西岐的人常會說的話。」聞仲冷冷道：「這裡是戰場！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和你說那麼多？」
黃天化的神色微沉，他聽說過聞太師的強硬，也知道是說不通的，如今父親傷重，此地不能久留。黃天化手一揮，一個花籃滴溜溜轉了起來，繁花滿天，遮蔽了聞仲的眼睛。
他用禁鞭將花瓣掃開，黃飛化已經將黃飛虎救走了。
聞仲長出了一口氣，走了……便走了吧，自己照樣有機會殺死他！
黃飛虎大敗而回，震驚了西岐的所有人，等到瞭解了事情始末，立刻眾臣紛紛譴責朝歌。武成王只是個普通人，他帶的士兵也是，聞仲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用法寶摧毀了整個軍隊。
黃天化氣得聲音哆嗦：「殷商真是太卑鄙了，今天若是我晚來一步，父親一定必死無疑！我去問了才知道，殷商此次前來，帶兵的將軍竟然全都是仙道！太過分了！」
西岐眾臣面面相覷，全都是仙道？那豈不是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更何況，他們要如何應對？
黃天化突然站起身：「不行！我要回山一趟，去向師祖稟明此事！他們殷商欺負人，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楊戩的眼皮動了動，沒有說話。這……似乎是妲己的本意？這場戰爭不是為了殷商和西岐，而本就是為昆侖和金鼇準備的。抬頭看向伯邑考，正好伯邑考也掃視過來，兩人對視，都瞭解對方在想什麼。
伯邑考點點頭，他不知道為什麼楊戩會突然來這裡，也沒有問，但是這是妲己的舞臺，他們只要配合就好。於是他開口道：「這樣的確不是辦法，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那就麻煩天化，一定要快去快回，畢竟兩軍的先鋒已經交手，大軍近在咫尺。」
「好，我立刻回去。」黃天化匆匆離開。
哪吒惡狠狠瞪著他的背影，然後又轉頭過來瞪了伯邑考一眼。就知道給妲己姐找麻煩！
伯邑考無奈好笑，他知道，哪吒是向著妲己那邊的，所以才一直重用他。只是這傻孩子一根筋，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當天半夜，火把染紅了半邊天空，妲己的大軍終於到了。
急行軍全軍疲憊，到了地方之後立刻原地休息，淡淡的霧氣再次騰起，這次不僅是中軍王帳，而是整個大營。畢竟岐山是西岐的地方，西岐軍隊比他們快，已經在這裡休養許久，要謹防他們偷襲。
妲己坐在王帳內，研究軍力。
孔宣掀開簾幕進來，也頗感意外：「難得見到你忙正事。」
「明日便是大戰之時，遊戲也要好好玩，不能糊弄著。」妲己柔聲說，讓孔宣過來坐下：「你瞧，這個陣勢如何？」
孔宣走過去看，妲己自己擺了一個沙盤，行軍佈陣。
「…………好東西，沒想到你于此還有才華。」
「研究了很久才明白的，五行八卦陣，還有八門金鎖陣。」妲己笑道：「我本來不懂這些，只是知道個大概，到自己修為高深了才慢慢明白。」
「但是你這個陣法繁複，需要訓練許久，如今兩軍對壘，哪裡還有時間？」
「時間是沒有，不過也不難，有些東西可以從這裡——」她點了點腦袋，「灌進去。」
「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不過若是有六萬人組成這陣法，西岐的將兵必無勝理，這豈不是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馳？」
妲己笑笑：「對我一言，一勝一敗是最好的結局。」
「一勝一敗？」
「金鼇島勝了昆侖山，而殷商敗給西岐，這便是最好的結局。」妲己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伸個懶腰：「這件事情做完，我總算能做些自己想做的。」
「與楊戩一切，暢遊五湖四海嗎？」孔宣說完這句話，自己都有點後悔。
果然，妲己的神色黯淡下來，漠然道：「沒這回事，那些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年少輕狂，什麼都不懂的時候，給自己編織了一場太好的夢境。」
兩軍剛剛相遇，不能不打一場提升士氣，就算明知道對方都是修道之士，西岐也不能逃避。好歹有哪吒和楊戩撐門面，伯邑考親自帶兵，岐山腳下一塊滿是大石頭小石頭的平地，便成了他們雙方選擇的戰場。
遠遠看去，朝歌的將領一字排開，騎得全都是異獸，人也長得千奇百怪，青面獠牙。
楊戩是在伯邑考身邊的，負責保護，於是伯邑考轉頭問道：「楊將軍，對面聞太師身後那些是誰？本王看著不像善類。」
楊戩答道：「那該是金鼇島十天君，的確不是善與的人物，侯王還是不要離得太近，免得殃及池魚。」
王貴人站在伯邑考另外一邊，俏臉如冰：「楊將軍還真是熟悉啊，看來在大姐身邊的確沒白待著，打聽了不少東西。」
楊戩默默，當做自己沒聽到這話一般。
王貴人冷哼一聲，還想再說，伯邑考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噤聲閉口。就算不知道怎麼回事，到底……楊戩和妲己的關係非比尋常，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還是三緘其口比較好。
妲己的鳳輦在將兵之後，被十六名近身衛兵推了出來，她剛剛出現，一股甜香便悄悄蔓延，殷商的士兵們立刻興致高昂，西岐的士兵卻精神萎靡。
姬發的神色陰沉：「哼！蘇王后這是下馬威嗎？依仗法術，當真是妖後行徑！」
伯邑考看了他一眼，帶著責備的神色，姬發立刻閉口，隱隱有些害怕的意思。
伯邑考催動坐騎上前兩步，拱手道：「見過蘇王后。」
蘇妲己聲音輕柔，卻清楚無比：「姬伯邑考，當日在朝歌見你時，多麼器重……未曾想今日再見，已經是叛臣亂黨之身，令人扼腕。」
姬發立刻上前道：「王后這話不對，殷商王朝天怒人怨，我西岐是替天行道——」
妲己連正眼都不看他，靠在鳳輦上十指交叉，仰頭望天：「你是什麼東西？我與西伯侯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兒？」
姬發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極為難看。
伯邑考也不理他，逕自道：「王后娘娘，伯邑考也逼不得已，萬民受苦，大王不賢，伯邑考心中痛極，怎忍心坐視不理？但是伯邑考本心並不想反叛，只希望為萬民做主……若是大王能夠改過自新，推行德政，為民謀福祉，那麼伯邑考願意自縛於陣前，以謝天下！」
這番話大義凜然，西岐眾軍熱血沸騰，齊聲大吼，士氣高漲。
「叛臣就是叛臣，給自己什麼理由都是一樣的。」妲己淡淡道：「看看你弟弟那著急的樣子，以謝天下？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想自己當王嗎？你的話若是真的，何以什麼都沒做過，便直接選擇反叛一途？」
伯邑考拱手道：「本王絕無半點私心，既然蘇王后不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妲己嗤笑一聲，轉頭對身邊的人道：「巧言令色，本宮也不欲與他多談，幾位將軍都已經手癢了吧？不知道哪位原因試試西岐的斤兩？」
孫天君第一個站出來：「就讓我來，必然殺他西岐幾個大將！」
☆、黃龍入手死念伏
西岐眾將愁眉苦臉了三天,伯邑考迫不得已，只能掛起免戰牌。殷商每次來搦戰的都是道人，楊戩裝傻,哪吒不肯出手，他們根本無人可以匹敵。
殷商見他們不敢應戰,更加倡狂，十天君除了王天君,其他九人日日輪流在西岐大門口擺下十絕陣，大肆嘲諷。
正在心焦如焚,黃天化終於歸來,身邊還跟了三個人。
「師父。」哪吒立刻站起身：「你怎麼來了？」
「聽天化說戰事吃緊,師尊有命，既然殷商如此肆無忌憚,我們自然也不能留手，所以由我與兩位師兄前來。」
哪吒掃向太乙真人身後的兩人，是黃龍真人和靈寶大法師。於是微微放心，這倆都不是十二仙裡拔尖的，看來師祖只是想試探，並不是像動真格的。可是昆侖十二仙並不簡單，不僅個個法力高深，而且還有厲害法寶，雖然妲己姐也很厲害……
哪吒煩躁地抓了抓腦袋，到底還是擔心啊！現在兩軍對壘，他又不能去找妲己姐，怎麼辦？
看看坐在一邊，從頭到尾默不作聲的楊戩，他抿了抿唇。實在不行，到底還是要靠楊戩，怎麼說他的身份不同，和妲己姐的關係也不同，哪有那麼輕易就脫身在外的！
發覺哪吒又再瞪著自己，楊戩暗暗歎息，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現在就去妲己身邊，寸步不離，不管做什麼都好。可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去尋妲己的話，帶給她的只有痛苦，再無其他。
神色恍惚，他竟然錯過了黃天化的話，要伯邑考再問一遍才能反應過來。
伯邑考帶著笑看著他，為他解圍：「楊將軍可是在為了這場戰爭擔憂？請放心，如今有昆侖山的高士前來，想必我們必然會反敗為勝。」
楊戩嗯了一聲，打算含糊過去這個話題。
黃天化就立刻道：「不是啊，反攻一事宜早不宜遲，免戰牌已經掛了五六天，士氣低落，自然要大殺一場，以振軍心！」
伯邑考點頭：「說得也是，如今已近午時，埋鍋造飯，然後我們出去會會商軍！」
外面鼓聲大作，妲己抬起頭，略顯驚愕，然後立刻笑道：「看來黃天化回來了，該是請了不少援軍。正好，我這邊的人也來了，可以試驗一下。」
孔宣抬抬眉毛，沒有抬頭，他知道這次沒有自己的事。
妲己站起身朗聲道：「將杜將軍叫來，我們去會會西岐軍。」
兩軍擺開陣勢，刀尖明晃晃雪亮。妲己一個個看過去，露出失望的神色。
廣成子沒來，也沒有自己想看到的臉孔……於是立刻懨懨的，她靠在鳳輦上：「杜將軍……」
杜元夫立刻施禮：「王后娘娘。」
妲己讚賞地看著他，他穿著寬大的衣服，後背高高隆起，顯然已經長出風雷雙翼。這麼一個聽話上進的，還對自己忠心耿耿，她不妨多多提點。
「昆侖中人下手狠辣，十二仙更是如此，你戰鬥的時候需要分外當心，若是敵不過對方退回來就是，本宮並不會怪罪。」
「多謝王后娘娘，微臣必定全力以赴！」杜元夫上前，高聲道：「我乃殷商司天將軍杜元夫，西岐叛臣，何人敢前來一戰？」
外袍一掀，深藍色和黑色的風雷雙翼露出來，撲閃著翅膀飛到半空，橫刀一揮，地面立刻一道深深的溝痕。
「喝！喝！喝！」殷商全軍高聲叱喝，槍尖向前，慢慢推進。
杜元夫在上面虎視眈眈，若是西岐不派將領與自己對敵，那麼自己這麼推進，就可以吞掉他們的部隊！
「本是天星獨自愁，何論機緣萬古憂，生死一身不予人，步踏沙場斷忠魂。」一道詩句突然自西岐陣營中傳出，震耳欲聾，頃刻壓下了杜元夫的氣勢。
杜元夫的翅膀隱隱發出風雷之聲，倏然前進，居高臨下望過去。一個道人打扮的中年人緩緩走了出來，面容平庸，面色黝黑，更顯得醜陋些，不過倒有些出塵脫俗的氣質。
杜元夫伸手一指：「你是何人？」
「不過一名山野道人，不值費心。」對方微笑道：「閣下道術非凡，翅膀隱有風雷之聲，讓貧道覺得眼熟，是以前來問問。」
「你不必試探。」妲己在後面笑如銀鈴：「這就是你們昆侖山出品的東西，果然是好東西哦，我用著很喜歡。」
道人的臉色有點難看，不過很快恢復正常：「既然如此，你該算是我們昆侖的人才對，可要回山跟我去見見掌教？我見你資質不錯，掌教應該很喜歡你。」
「啥？」
後面妲己笑得更厲害，杜元夫也嗤笑：「開玩笑，用了你們昆侖的東西又如何？你們昆侖欠了王后娘娘不少東西，我只是拿回來一點，還賠著本呢。」
妲己好笑，和自己在一起久了，說話都染上了一些現代氣。
「賠本？」陸壓好笑看著妲己：「我發現和你呆久，人都不會變成好樣子。」
「你現在也開始和我一起呆著了，難道也不會變成好樣子？別說這種話。」妲己笑看著對方：「是……黃龍真人吧？元夫恐怕不是對手，陸壓，這裡就你不怎麼顯眼，一會兒看著幫一把。」
「這事情倒是好，你是不是讓我殺了他？」
「這倒是不必，現在就殺了的話，元始天尊必定坐不住。勝負未定，聖人未明，我還不需要與他對上。」妲己想了想：「捉回來吧，總歸還有用，捉回來交給我調教，我會讓他好好的。」
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妲己心裡已經打好了主意，捉來之後，自己就試試自己的魅惑術，看看有沒有用。若是有用的話，那就證明已經大成~到時候，會有大用。
陸壓身形一晃，離開了妲己身邊，隱身在一邊。以他的本事，發現他的人只有孔宣和楊戩，孔宣當不知道，楊戩看看妲己，自然也不說。
黃龍真人此刻已經和杜元夫交上了手，杜元夫的武藝不錯，可惜還是比不上黃龍真人，再加上黃龍真人的手上是一柄仙劍，東打西擋，杜元夫手裡的長刀竟然斷了。
於是立刻飛上天，雙翅扇動，狂風肆卷而來。
黃龍真人仙劍立起，手掐法決：「定！」
眼見風吹不動，妲己搖了搖頭，元夫雖然用功，但畢竟修為不深，風吹不大，奈何不了對方。
杜元夫可不管那麼多，他這次是來盡忠、立功的，既然風吹不行，那便發雷。翅膀再次扇動，天空烏雲密佈，雷光紛紛打了下來，激得塵埃四起。
這倒是有點麻煩，卻也不是大麻煩，黃龍真人伸手向天空一指，兩朵慶雲立刻頂在頭上，遮蔽了雷光。再一指，仙劍飛起，如一道急電射向杜元夫。
杜元夫立刻躲避，但是劍光太快，仍然傷了胸口，劍氣進入體內，口噴鮮血跌了下來。
黃龍真人的神色冷然，下手絕不留情，兩步上前，沖著昆侖山作揖，「弟子開了殺戒」，立刻要伸劍取他性命。
別人離得太遠，無法救護，只能眼睜睜看著。
眼看長劍要把腦袋割下來，黃龍真人卻突然停頓在那裡，表情渾渾噩噩，面色僵硬，好像根本不知道外事一般。
一個紅色的身形悄然浮現，冷笑聲聲，一把將黃龍真人提起，扔回本陣。妲己那邊早已準備了繞勾套索，立刻將人綁了，直接吊起來，免得出問題。
陸壓拍了拍手，斜眈了西岐軍隊一眼，轉身慢悠悠走了回去。
「等等！」靈寶大法師立刻走了出來：「放了我師兄！」
「放了你師兄？真會開玩笑呢……這是戰場，而你師兄是戰俘。」妲己慢慢站起身：「想要他回去也可以，用值得的東西來換……你們不妨回去好好想想。」
「等等！」靈寶大法師立刻道：「也不必想，你不是要戰俘嗎？你放了師兄，我跟你回去！」
旁人還在感歎靈寶的品行高潔，妲己卻嗤笑一聲：「別做夢了，你當本宮是白癡嗎？想要回黃龍真人，再想個別的法子。」
回到大營，聞仲立刻問道：「以十二仙之能，靈寶要比黃龍更加麻煩，你為何不同意交換？」
妲己揮了揮手，示意聞仲安靜下來聽自己說。給帳內的諸位道長上了茶，她才慢吞吞道：「太師可知道靈寶大法師師從元始聖人前是在什麼地方？是在天界。他是天界人，或者說是天界和昆侖山聯繫的紐帶。這樣的人如果出事，就算只是被捉起來也好，都會驚動昆侖山和天界，給我們帶來麻煩。」指了指頭頂，妲己笑道：「昆侖山無妨，反正現在正在打仗，不過天界也來插手的話，對我們而言難道不會很麻煩？」
「王后考慮周到，的確是不必要的麻煩。」王天君咬著指甲：「不過這個黃龍真人……若是繼續留著，早晚會被他們救走，不知王后娘娘有什麼打算？」
「救？那便救吧，難道我還要攔著？多養這麼一個，不知道要耗費我多少精力呢。」妲己扣著手指頭，懶洋洋道：「不過不是現在，他們若是來救……起碼也要讓我準備一份禮物。」
轉頭道：「元夫，你的傷勢如何了？」
「多謝王后娘娘掛心，微臣無事。」杜元夫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忍著痛楚。
「無事就好，你做的不錯，這幾日好好養著。至於黃龍真人……便送到我的軍帳裡，我倒要看看若是有人來救他的話，會有什麼法子。」
黃龍真人從昏迷中蘇醒，覺得腦袋很疼。他記得……自己出劍要殺了那個狂妄自大的杜元夫，後來又怎麼了？身下是柔軟的床鋪，空氣中彌漫淡淡檀香，看樣子不像監牢。自己被人暗算，然後被救回來了嗎？
慢慢睜開眼睛，刺目的光芒讓他稍稍眩暈，然後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這裡並不是西岐的地方，入目的是帶有鳳紋裝飾的帳篷，金愛為主體，白紗四面懸掛，交錯縱橫。猛地坐起身，這裡不是殷商王后的地盤嗎！
一面白紗掀起，露出妲己的模樣，她坐在桌前，正慢慢喝茶：「醒了？真人的底子不錯，我看著也倍感欣慰呢。」
黃龍真人身體繃緊，也不知道妲己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把自己弄來的。不過此地不可久留，還是儘快走得好。
腳尖一點，他打算用土遁離開。誰知道砰地一聲悶響，竟然被彈了回來，震得他自己一個跌跙。
「別想著跑，地面我鋪了青石板，四周也用敕風旗禁錮，你無法施展遁術。」妲己指了指自己對面：「坐吧，我又不會殺你，不過留你做客而已，瞧你緊張的？像話嗎？別丟了昆侖山的顏面。」
黃龍真人慢慢走過去，緩緩坐下：「這裡只有王后與我兩人？」
「我倒是不覺得需要更多的人，真人說對不對。」妲己拿起茶壺，親手倒了一杯茶，推到黃龍面前：「這茶葉是我自己命人在禦莊裡種的，不一定比得上昆侖山的仙茗，倒也清冽可口，真人常常。」
黃龍真人喝了一口：「好茶。不過我心中疑惑，王后娘娘如此放心，與我獨處在此，不怕我殺了你嗎？王后是主帥，更是殷商三軍的主心骨，若是你死了，殷商只有敗退一途。」
「這話說的沒錯，但也要真人能殺了我才行啊，否則一切都只是空話……黃龍真人可要試一試？」
黃龍真人看著妲己，心中揣測，又感受了一下四周強大的壓力，終於放下了這個心思：「王后說笑了，王后娘娘母儀天下，鳳命在身，我只是一小小道人，怎麼敢肆意冒犯？」
「這話我聽著舒服。」妲己巧笑盈兮：「道長便當是在我這裡休息的，不必為難，過了幾日我就將道長放回去，也算是給元始聖人賣個面子。畢竟我常與聖人打交道，有幾分交情。」
這話說得入情入理，隱約還表現了對於元始天尊的怯意，黃龍真人徹底放下心。這一放心，再看向妲己的時候，便突然覺得……這女人當真絕美，踩在鳳輦上的時候又高又遠，還不覺得，現在近處看來，竟是美得驚魂動魄。
難怪楊戩身為三代弟子首座，前途遠大，同樣為她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
妲己感受到他的視線，不以為仵，反而轉頭對他一笑。黃龍真人覺得心頭發熱，立刻低下頭喝茶，不過腦子裡南面有了一個想法：這樣的女人作為殷商王后，禍亂眾生，還當真是可惜啊……
妲己側頭看著他的神色，笑意更濃。對付這種人不能大張旗鼓，讓他起了戒心，便不好應對。如今這樣子正好，一點點滲透，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再做什麼也就來不及。
幾天的時間，西岐那邊都沒有動靜，想必是在想辦法救黃龍真人。
孔宣冷眼看著，妲己一直陪在黃龍真人身邊，這幾日過後，黃龍真人看著妲己的神色，隱隱約約已經帶了迷戀。最奇妙的是，這種迷戀連他本人都不自覺不對，以為真是被妲己吸引，有時候還會頭疼，想著自己該怎麼辦。
「你將這樣的人放回去，等於是白費功夫。」有一日難得黃龍真人不在，孔宣說道：「以聖人之能，很快便能看透你的把戲，也能夠解決。屆時你不但達不到自己的目的，說不定還會被反陰一把。」
「這點我自然知道，那也要聖人來得及理會他才行。」妲己輕笑道：「黃龍真人不會再回去昆侖山了，元始天尊也不能輕易來到戰場，等他來到此處，黃龍真人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他愛怎樣怎樣，如果可能……他還救得了自己愛徒的性命。」
「惹怒了你，或許是元始天尊做得最錯的一件事情。」
妲己嗤笑：「聖人麼，哪個把我放在眼裡？我只是一個小妖而已，沒有半分用處。搓圓捏扁、打罵叱喝，一直不都是這樣子的嗎？直到當初在玉虛宮……小看我的苦果他們還沒有嘗到，現在才是剛剛開始。」
西岐這麼久沒有救援，是因為他們一直在討論，是稟告元始天尊，拿東西來換黃龍真人好，還是冒險去救人好？畢竟朝歌軍營中能人太多，他們也沒有十足把握，萬一救不出人，自己再搭進去可不好。
黃天化跳起來：「別說了！討論了這麼久都沒有結果，還不知道黃龍師叔到底怎麼樣了。要知道，那個蘇妲己可是個妖怪，殺人不會眨眼的！要是我們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她會殺了黃龍師叔，到時候說什麼都不管用了。我看今夜就由我去探一探，到底成不成，不去怎麼知道！」
「我也是這麼說，不過不是黃師兄去，是我去。」哪吒立刻說：「我是蓮花化身，別說被抓，死了也不怕，還可以活過來，所以我去是最合適的！」
伯邑考點了點頭：「哪吒將軍所言有禮，不如就由你去？我們在這裡等待消息，祝你馬到功成。」「
不成不成，怎麼能讓哪吒自己去？哪吒雖然武勇，但是缺少隱匿之法，還不如兩個人一起去，就算被發現，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哪吒的臉色不太好，顯得臭臭的。他是要去見妲己姐的，黃天化幹嘛總往上湊合？
看見他的臉色，天化卻誤會了，連忙道：「哪吒，我真的是想要以防萬一，互相照應，沒有看不起你力量的意思。這樣吧，我在後面跟著就是了，不離你太近。」
人家話說到這種地步，哪吒也只能點頭。不管遠還是近，人跟去了，自己還能怎麼辦？肯定是不能找妲己姐了。
沒辦法，去找黃龍真人吧。
悠于 2015-12-20 14:48
☆、戲變雙方仙道鬥
夜風如刀,卻碧空如洗,殷商大營外表看著如此嚴密，卻是外緊內松,哪吒和黃天化摸進來之後,便沒有受到任何阻撓。
遠遠看見中間有一塊空地,空地中央大帳上有鳳紋，看來是妲己的帳篷。
黃天化悄悄摸進懷裡：「這裡沒有人守衛,不如我們……」「
別！蘇王后不是普通人,我們是來救人的，別打草驚蛇。」哪吒換了個位置，卻看到帳篷那邊立著一個人影，正在抬頭看天。
他拉了拉黃天化,兩個人沿著草叢摸了過去。
那正是黃龍真人，哪吒有些奇怪，低聲問道：「黃師兄，你看，黃龍師叔的樣子不像被囚禁，他能夠四處走動，還能看月亮，怎麼不逃？」
黃天化搖搖頭，他也看不透：「我們再看看。」
黃龍真人看著月亮，突然長吟道：「銀月如雪，掠地如霜，天清地漫雲……」
「好詩。」蘇妲己款款而出，穿著一些雪白的衣裙，便如月下仙子一般：「你倒是有興致，在這裡吟詩，也不早早休息，否則的話豈不是傷了身？」
「我的身子向來很好，有什麼可傷的？倒是你，你的身體向來虛弱，補品吃著也不頂用，應該早點休息才是。」
「你在這裡，我怎麼睡得著？今夜特地來看看你，陪你看看月亮也好。」妲己抬頭，看著月光幽幽道：「明日……明日我便送你回去，你是昆侖的人，昆侖的人應該待在西岐那邊，我既然不殺你，自然是要放你回去的。」
「我不回去！」黃龍真人想也不想地說。
「你必然是要回去的，留是留不住，我留不住，你自己也留不下來。」妲己退後一步，微微笑道：「今晚早點睡，明日我就把你送出去，也免得西岐那邊憂心。這麼多天，你若是再不回去，西岐那邊肯定會派人來救你，還會給我找麻煩。」
「是嗎？我給你添麻煩了……」
「無妨，不是什麼大麻煩的，不過日後……」妲己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哪吒和黃天化面面相覷，一時誰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黃龍真人也走了，黃天化才緩緩道：「哪吒，是不是我理解錯了……那個……那個不是那個意思吧？」
「你別這個那個的，我看那個……」哪吒也說不明白了，於是立刻道：「別說這個了，肯定是咱們理解錯了，那個……反正黃龍師叔明天就回去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這個……那就回去吧。」黃天化有點木，於是也點了頭。
「回去吧，我看我們需要好好睡一覺，不需要想這麼多了……」
第二天，黃龍真人被放了出來，神色恍惚，看樣子沒什麼問題，不過精神很差。
「師弟，你沒事吧？」太乙真人關心地問。
黃龍真人抬頭看著太乙真人，搖了搖頭：「我沒事，我只是去殷商大營裡轉了一圈，看到了些東西，所以要想一想。」
「那就好，你也別想太多，剛剛回來還是要休息。」太乙真人皺眉：「要不要我替你檢查一下？免得中了什麼暗招。」
說妲己的壞話？黃龍真人的神色也沉了下來：「我沒事，不用檢查了！」
他回到自己帳裡，甩上了簾子。
太乙真人一頭霧水，轉頭問哪吒：「徒弟，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是去救黃龍師弟的，遇到什麼事情了？」
想起自己看到的，哪吒立刻搖頭，而且是用力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我看黃龍師叔是累了，我也累了，師父啊，我去睡覺了哦。」
第二日，殷商軍隊再次擺出陣勢，妲己的鳳輦仍然在那裡，她在上面遙遙看著，帶著笑意。
伯邑考咽了咽口水，今天這場面話他是不用說了，如果要說話的話，第一句恐怕就要感謝妲己放人……抹了抹臉，他轉頭道：「哪位將軍願意出陣？哪吒或者……楊將軍？」
今日是殷商挑釁，若是再敗，恐怕沒有面子，也會大損士氣，不如做一場秀，做過去也就算了。若是哪吒或者楊戩出陣，妲己看到，自然也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就我去吧。」楊戩這幾日一直不說話，今天卻突然請戰了。
伯邑考一愣，立刻笑道：「楊將軍出馬，必定會大勝而歸，本王為將軍掠陣。」
楊戩慢慢走了出去，冷冷看著對方，轉到妲己身上時，露出一抹溫柔之色：「楊戩請戰。」
妲己看著他，突然歎了口氣：「孔宣，你說我要派誰去？」
「不如我去好了，既然姬伯邑考想要做戲，我做合適。」孔宣淡淡說。旁的將軍上陣，都會想著要打贏，殺氣騰騰的，也只有自己，才能看著點情勢，隨機而動。
「……也好，你知道該怎麼做，我也能輕鬆一點。」
孔宣上前，和楊戩遙遙相對，兩人都沒有騎馬，一個飄逸出塵，一個風姿俊朗，兩軍一時之間都沒了聲音，看著場上的兩個人。
「以前常常切磋，且沒想到有如今相遇兩軍陣前之時，真刀真槍廝殺。」楊戩的聲音輕柔。
「既是陣前，何必多說，你出招便是。」孔宣雙手背後，後背慢慢浮現出五彩的光芒，在風中搖曳，揮舞不定。
楊戩手腕一翻，三尖兩刃刀出現在手上，遙遙一指。
兩人身形閃爍，撞在一起！
妲己心中煩悶，也不去看他們的打鬥，反而仰頭看天，只是靜待這場戰鬥過去。
兩人分離之時，呼吸都很急促，孔宣的臉色稍顯蒼白，楊戩唇邊掛著血絲，竟然是兩敗俱傷之局。
伯邑考也不笨，看到這個樣子，立刻一揮手中軍旗：「沖！」
殷商軍隊似乎沒料到西岐如此沖過來，當即便亂了，楊戩已經退到後面，由其他人帶隊衝擊。
十天君大怒：「好個西岐，竟敢沖陣！我們去迎戰——」
「不。」妲己立刻道：「退，全軍撤退！」
殷商終於輸了一仗，退後三百里，這一仗輸的窩囊，除了妲己和孔宣，其他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妲己左右看看，覺得好笑，於是真的笑出聲：「你看你們，像什麼樣子？只不過小輸一陣而已，就這麼難看的面色，輸了難道不能贏回來？這不是什麼大事。」
聞仲陰沉著開口：「這一仗本不該輸，我們將多兵精，就算被敵軍沖陣又如何？只要調度得當，自然可以反敗為勝，卻不知王后娘娘為何下令全軍撤退？」
「這個嘛……」妲己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一時之間慌了，這也沒辦法，聞太師別生氣。」
聞仲攥緊了拳頭，胡說八道！她還能有慌了的時候？
妲己笑笑，不予理會，轉頭道：「孔宣，你的傷勢可重嗎？」
「只是內息有些不調，現在已經沒事，楊戩的身手不錯，若是他從一開始便出戰，我們想勝不易。」
這話總算打消了聞仲一點怒氣，冷哼道：「身為叛臣，他還算有點良心。」
「楊戩……本來只算是幕僚而已，身為修道者，身本自在，不算叛臣。」妲己淡淡道：「今日一敗，敗得讓人心裡憋氣，我也知道眾位將軍的委屈。論起兵力方面，互相碾壓只會損耗，還不如以方士出陣，互鬥道法，沒了昆侖山助陣，到時候西岐也就沒有回天之力了。」
「這倒也是個主意，但是據我所知，昆侖山下來的人越來越多，屢屢失利的話……更何況，西岐那邊不只有昆侖山的人，還有我金鼇島的人。」聞仲沉聲說：「蘇王后不知要如何處理？」
「照打不誤，我們這邊可沒昆侖山的人，戰場相遇，不下殺手一樣能分勝負。」妲己立刻說。
「聞太師，你不必再說。」王天君看他們爭論不休，突然插了一句：「王后娘娘已有定論，我們看著就是了，或許……王后還會給我們個驚喜。」
聞仲看了王天君一眼，點了點頭。
讓聞仲出去，妲己留下了王天君：「天君，不知為何今日替我說話呢？聞太師是金鼇的人，比我要與天君親密得多。」
「來此地之前，教主曾有叮囑，叫配合王后行事，而且所重者為金鼇島的未來，而不是殷商的未來，我看得很清楚。」
妲己搖頭：「真是……天君說的對，重要的是金鼇島的未來，可惜聞太師看不透，他對殷商付出的心血太多，重要的除了殷商沒有別的。更可笑的是，他還信任你。」
「同出金鼇，自然信任，我並不想要他的性命，或許還要保他一保，只是如今聞仲的想法與金鼇出入很大，有時候我也會頭疼。」咬著指甲，王天君思索著，不過沒有為難的神色，喃喃道：「反正我早晚有辦法，王后娘娘不必擔心，聞太師不會給你惹麻煩，交給我就好。」
「這就好，天君的思維縝密，聰穎細心，有你幫忙的話，我會輕鬆許多。」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妲己輕聲道：「我最近真是很累，有時候會覺得心悸，總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王后娘娘是忙得太多，聽說日前還受過傷？是需要好好養著。軍中不好養傷，其實王后娘娘不需要過來。」
「我不過來不成啊，有些事情必須我親自掌控，否則只怕傷了不該傷的人，錯了不該錯的事情。」妲己想了想，傾身低聲道：「天君，不知道天君可曾想過，會死多少人？」
「想過，去了西岐那邊的人……或許要死不少，就算是我們這邊的人也不能全部偷生，我自己也可能死。」王天君的神色閃了閃，輕聲道：「死就死吧，莫非還要貪生怕死嗎？十天君中沒有這樣的人。死後封神，殺劫完事之後，倒是也能尋個好地方，過悠閒的日子。」
「你倒是看得開，這種想法是好事，我都捨不得你死，放心吧……我會想辦法的。」
當天晚上，伯邑考收到一封信，是妲己給的。
讓王貴人在旁邊守著，他立刻拆開信，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立刻皺起眉頭。
王貴人看著伯邑考的神色，實在忍不住，看他將信燒了，連忙走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你大姐說，要我們配合他，不再用士兵打鬥，而是用仙道鬥法。」
「仙道鬥法？這倒像是大姐的手筆，大姐平日不喜殺生，總說什麼應劫應劫的，到底還是狠不下心吧？」王貴人笑道：「就這麼地吧，不是說了嗎？大姐怎麼說怎麼做，我們這裡人多的是，送幾個去死又怎麼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總覺得不對頭，你不覺得王后和以前不一樣嗎？她如此積極應對，對昆侖山也不留情……我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伯邑考沉吟著：「貴人，雖然說這並不好，因為會讓你更加為難……但是我還是想送你去一趟殷商那裡，就當去看一看王后，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知道事情前因後果，我們也好做事。你記住，回去之後，別被你大姐幾句話給糊弄了，一定要問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絕對不是小事。」
王貴人點了點頭，自從嫁了人，的確很久沒有見過大姐，應該好好看一看的。
第二日，西岐大張旗鼓，沒有排兵列陣，而是送了一隊人馬出來，中間是一台轎子，護送著到了殷商軍營前。
「什麼人？」看守營門的小隊長立刻說道。
轎簾被掀開，露出王貴人的臉：「是我，我是來看姐姐的，讓路吧。」
守門的小隊長一愣，立刻道：「請稍待。」
他匆匆進了大營，過一會兒，祝融晃了出來，站在轎子前面看了一會兒，心情突然變得不錯：「早就聽說妲己的兩個妹妹能幹，而且端方明豔，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王貴人皺眉看著他：「你是誰？」
「你姐姐的朋友，不用問了。我看著你身上有妲己的氣沒錯，跟我進去吧。」
「你怎麼來了？」看見是貴人，妲己是相當高興的，立刻迎了過去：「伯邑考對你不好，所以來向我求救？」
「才不是呢，邑考知道我想姐姐了，所以送我來看看。」王貴人連忙握住她的手：「大姐，你的神色真不好，到底是怎麼了？」
妲己搖了搖頭：「沒事，你難得回來，早早晚晚還是要回去，那我們就不談公事，只好好說說私房話。你們都下去吧，別跟著我們~」
祝融立刻可憐巴巴地：「連我也不讓跟？妲己，自從出來後你就對我不好了。」
妲己翻翻白眼：「別裝可憐，你和陸壓一天天樂不思蜀，還找我的麻煩？我要和貴人聊天，你躲遠點。」
兩人躲進了大帳，伺候的人放下茶水點心走了，只留下他們。
妲己笑道：「你嫁了這麼久，除了在鏡子裡，我還沒好好看看你。看你嫁了人之後，倒是更加豐腴，看來伯邑考的確對你不錯。我看時候也差不多，你調理身體，我給你幾顆金丹，不若……你為伯邑考生個孩子？」
「大姐！」王貴人臉頰染上紅色：「你怎麼給我說這個嘛，都說了，我既然是妖，怎麼給邑考生孩子？」
「早晚要生，趕早不趕晚，否則的話，伯邑考身為大王，要傳宗接代，你不生，他就必須要娶別人了。」
王貴人鼓起臉頰，晃了晃妲己的手：「讓我想想嘛，大姐不要說這個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跟我說說你才好，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事情。生不生孩子的，邑考當了大王還早呢，何必現在說？大姐，我看你的身體不好，到底出了什麼事，要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也管不上這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好，現在也過去了。」妲己輕輕撞著杯蓋：「楊戩初到你那裡，什麼都不方便，你給照看著點兒，別出什麼問題。」
「我就知道……肯定是和楊戩有關！他莫名其妙過來，什麼都不說，平日議事的時候也不說話，經常發呆……大姐，你別瞞著我，趕快說！不光我擔心，邑考也一樣擔心。」
妲己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啊，一定要刨根問底才行。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你原本會有個外甥，現在沒有了。」
王貴人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大姐……」
「別為我傷心，沒什麼，已經過去了。」妲己輕聲道。
「就這個樣子，你還讓我幫忙照顧楊戩？照顧……哼！我肯定好好『照顧』他！」
「別這樣，我說的照顧不是反話，你好好對他，可別找他麻煩。你是主子之一，若是找他麻煩的話，可不是好事。」
王貴人歎了口氣：「好啦……我一直是聽大姐的，還能怎樣？不過大姐，這樣的話你一定要好好小心自己的身體，這可不是小事，大姐這個身體是人身，雖然已被妖氣同化，但是如果不好好將養，只怕會留下病根。」
妲己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呀，別為我擔憂這些，我問你，如今戰事吃緊，西岐那邊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王貴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理政事，更不跟朝歌聯繫，他們能說出我什麼來？若不是今日邑考叫我過來，說不定我的身份都沒人記得了。」
「伯邑考太心急了，就算他想知道我的狀況，也不必派你過來，這樣你回去之後，肯定會有人找你麻煩。」
王貴人哼了一聲：「大姐別小看我，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妹妹，怕麻煩嗎？邑考的長輩都在西岐那邊，其餘全是下屬，就算找麻煩也好，誰有膽子說我什麼？況且我一直是個賢內助，如今看看姐姐也實屬平常，他們能說出什麼？」
「這就好，我也只是提點你一句，你是妖，對於昆侖山的人必須小心謹慎，再者說還有一個姬發，他的賊心不死，你是伯邑考身邊的人，說不定他會先對付你，這些都要小心。」
王貴人在妲己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準備枕席，嘴裡應著，便將妲己拉了過去：「大姐，你就別擔心我了，你看我現在能吃能睡，活蹦亂跳，哪裡像你一樣這麼憔悴？你總是擔心別人，怎麼就不知道擔心擔心自己？」
妲己順著她的力道躺在床上，搖頭笑道：「我身體雖然不好，身份卻擺在這裡，將士們聽話，也不會給我惹什麼麻煩，自然比你輕鬆。好啦，不談這個，我們說說別的……」
這姐妹聊了半天，也沒出兵，本打算糾集仙道去給西岐一個下馬威的，聞仲也只能等著。
這個蘇妲己啊，到底還是女人！
☆、擄魂奪魄驚天謀
第二日,王貴人被送了回去，還帶了一馬車的珍寶。真不知道妲己明明領軍出征，身在軍營中,哪里弄來這麼多東西的？
果然,王貴人剛剛回來,眾位將軍就藉故來請安覲見,站了一營帳,每一個都是探究的眼神。
貴人擺出主子的譜,不慌不忙坐在那裡，也不急著說話。
最後還是姬發先說話：「嫂嫂，這次去殷商軍營……嫂嫂是去看自己姐姐的，可是不知道蘇妲己說了什麼？」
「你既然知道我去看姐姐的，就該知道,除了風月我們不會談別的。如今兩軍交戰，我在西岐，姐姐是王后，其他事情我們都諱莫如深，沒有說了。」
姬髮露出狐疑的神色：「當真嗎？嫂嫂勿怪我多疑，嫂嫂與蘇妲己姐妹情深……」
「夠了。」王貴人冷冷道：「發，首先你應該稱蘇王后，我們是仁義之師，並非普通叛臣，雖然紂王失德，但蘇王后並未失德於民，你該有必要的尊敬，免得帶累你兄長，被臣民詬病。其次，我與姐姐關係是好，但無論我也好，姐姐也好，都不是會被感情衝昏頭腦的。」
姬發低頭：「是，是發失言了。」
眾臣沒有人為他說話，一個都沒有……他們只是冷冷看著，仿佛在看一場鬧劇、一個小丑。他孤孤單單站在那裡，冰冷……他不明白，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一切都是枉然。甚至有的時候會想：殺死他還是逼死他？不要再拖遝了，給他一個痛快吧。
王貴人轉頭去看伯邑考，伯邑考笑笑，握緊她的手朗聲道：「我信得過我的愛妻，眾將不必擔心，往日怎麼做，今日還怎麼做就是了。」
南宮適大聲說道：「既然如此，請侯王下令，讓我帶兵出征，殺殺殷商的銳氣！」
伯邑考抬了抬手：「我見殷商那邊的動向異常，恐怕不會如南宮將軍所願，將軍稍安勿躁，須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相信邪不勝正，自古如此。」
南宮適只好退下，心服口服。
黃天化卻皺眉，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聽著順耳，但是聽來聽去也只是不出兵……對方是王，他當然不會想什麼反水之類的陰謀詭計，但是……是不是因為對方是蘇王后，所以伯邑考怕了啊？這可不好。
已近夏日，日頭一天比一天炎熱，兵營在平地，帳篷又薄，一到了中午的時候，藏在帳篷裡頭都止不住炎熱的太陽帶來炙烤的溫度，讓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更不要說打仗。
西岐這邊是如此，殷商那邊卻很是自在，一面大旗高高懸掛在半空中，招展不停，上方烏雲密佈，還下不起雨來，而且每天日頭不那麼毒了，大旗就會收起，讓士兵們曬曬太陽。
這麼悠哉的生活看得西岐直冒火，可是又不能打，只能在營帳中咒駡，罵殷商做什麼事情都憑著道術，偶爾還罵罵西岐的這些仙道沒用。
妲己坐在營帳內，和孔宣下棋，身邊放著一大塊冰，冰上是鎮著的葡萄酒，要多舒服有多舒服。陸壓和祝融也在她的營帳內，躲懶躲著焦熱。
妲己打了個哈欠，托腮看著棋盤，卻是在跟那兩個說話：「陸壓也就算了，祝融，你是來幫我打架的，天天混在帳篷裡，要不要我下一場大暴雨給你？」
「哎呀，丫頭，你別對我那麼凶巴巴嘛。」祝融笑嘻嘻地說：「要打架，日後機會多得是，這裡只有我不在乎殺人，日後要殺人的時候，難道你不要我出手？你瞧——」他指尖一撚，火苗竄了出來，雖然只是小小一星，帳篷內的溫度卻迅速躥升，冰塊開始融化。
「喂！」妲己瞪了他一眼。
祝融立刻滅了火苗，笑嘻嘻道：「在你身邊就是這點好，我的力量不斷恢復，很快就能夠到頂峰，到時候再放我出去打架啊？」
妲己慢慢移回視線，讓人換了新的冰塊，然後才慢吞吞地說：「我就是問一問而已，你的話真多。」
祝融鼓起嘴巴：「你不想知道答案，問我做什麼？」
「你和陸壓都是玩火的，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玩，反而在我這裡打發時間，我覺得奇怪而已。」妲己落下最後一子，看看棋盤上的局面，歎了口氣：「又輸了……孔宣，你最近的棋藝突飛猛進嘛。」
「因為我也無事可做。」孔宣撿起棋子，一個一個扔進棋盒：「再來一局？」
「算了吧，總是下棋也挺悶的，我們也放任西岐夠久了。」妲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全身的骨頭嘎嘎嘎啦作響。
「孔宣，你幫我把十天君叫來。」
殷商那邊又有動作了！伯邑考立刻帶著幾位將軍，登上高臺觀看。
只見那邊沒有派出兵馬，而是幾名方士騎著異獸走出來，左邊幾個揮舞來去，弄出一團煙霧；右邊幾個跳跳走走，光影無限遮蔽身形。
他們看了還沒多久，中間那一大片空地已經被七個陣法隔斷，看著相當驚人。
伯邑考無語，妲己已經不按劇情出牌了，上來就是十絕陣，這不是要人命嗎？這種讓人送死的事情……他的聲音有點飄：「天化，你帶兩萬人馬排兵列陣，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是！」黃天化立刻下了高臺。
「楊將軍，為了謹防天化有失，麻煩你帶五千軍士壓陣吧。」
楊戩一直看著殷商陣營那邊，聽到伯邑考這麼說，簡單點了點頭就下去了。
伯邑考呼出一口氣，繼續觀看。
黃天化叼著牙籤，下來和父親說一聲，點齊兵馬，一馬當先就沖出去了。楊戩在後面看著，微微搖頭，天化武勇，但是機智不足，人太年輕，爭功之心太盛，還需要多多歷練。
他帶著五千兵馬，也不離得太近，只是在後面慢慢走著，開了第三隻眼，看著前面的狀況。
離得近了，更能看得出這個陣法，外面是金光燦爛，裡面卻是陰風陣陣，鬼哭狼嚎。他立刻住馬不前，細看其中，看了不到半晌，便覺得頭昏腦漲，立刻退後，不再多看。
陣法向兩邊分開，裡面閃出一個人來，梳著單頭髻，斜背著長劍，手中拿著拂塵。
「我乃金鼇島十天君之一——秦完，黃天化，你可是要來闖一闖我的烈火陣？」
他的語氣輕蔑，都不正眼看人，黃天化聽著生氣，手中莫邪寶劍一挑，便要上前。
「天化，別受了人家的激將法。」楊戩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黃天化身邊，將他拉住：「秦天君，今日我們不是來破陣，而是來觀陣的，秦天君陣法如此厲害，怎能輕易破掉？今日一觀，不知道是否允許？」
秦天君神色倨傲：「這又如何？既然你想看——」
「自然不成。」後面突然響起的語聲，打斷了秦天君的話。
秦完立刻轉身，眉頭微皺：「王后娘娘？」
妲己一步一步走過來，雙眼看著楊戩，走近了之後，卻突然轉到黃天化身上，勾起嘴角：「能否破陣，端看本事，將陣法看個清楚了，然後才尋人來破陣，這不是欺負人嗎？如今破不了，便破不了，還要看陣？當真可笑。」
話說完，她才又轉頭去看楊戩：「楊……二郎，陣法是不能看的，你若想破便進去，不想破便走，找人過來破陣。」
楊戩的眼睛閉了閉，在這兩軍陣前，突然有一種暈眩感。
二郎，二郎……自己多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再睜開眼睛，還有些眩暈，他的眼中除了妲己，看不見其他人。妲己的身體還是那麼瘦弱，和墮胎那時候差不多，難道她這陣子都不吃東西嗎？孔宣就在身邊，也不知道看著點！
皺起眉頭，他張了張口，想問又不能問。
妲己輕輕撫著自己的長髮：「黃天化，看來楊二郎是不打算闖陣了，你呢？你要進來闖一闖嗎？」
黃天化看了楊戩一眼，冷哼道：「你別得意，我早晚會來破陣，只不過不是今天而已！」
他帶著軍隊走了，楊戩卻在後面，遲遲不動。妲己看著他的模樣，突然淡淡一笑：「楊二郎，你看著還不錯嘛……近來日子過得還好吧？哮天犬還好嗎？」
「……都好，可是看著你不好，我也就沒辦法好了。」楊戩輕聲說，上前一步，然後又後退了一步：「你的身子還不好？」
「需要慢慢將養，這件事情不能急。」妲己的聲音同樣輕柔：「楊將軍，你如果在這裡再耽擱下去，我可就要抓你了。等到抓到你為俘虜，你是否可以為我所用？」
楊戩上前了兩步，頸中的天眼開始發光，勒住了脖子。再走一步，妲己便皺起眉頭，退了一步。
楊戩不敢再近，苦笑道：「就算我肯降，你也不會用了……算了吧，我還是走了。」
「到時候破陣你不要來。」蘇妲己突然說，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的語氣。
「好，我不來。」楊戩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不管是命令也好，憤恨也好，什麼都好，只要是妲己說的……
「王后，你為何要攔住他們？要看就看，難道我怕這個嗎？」秦完不太高興。
「天君，別著急麼，這種事情不能急著來，更不能太大方。」妲己慢吞吞道：「昆侖山很奸詐，今日看明白了你的陣，他日找個厲害的來破，這種事情他們也做得出來。」
「我們十天君不是怕事的！」
「那也不能送死，這和怕事是兩回事。」妲己將頭髮甩到後面：「走吧，我們去聊聊，陣法已經擺下，就要看看昆侖山怎麼應對。」
「昆侖山如果有辦法應對的話，我也一樣有辦法，難道我們怕他們嗎？」
「當然不怕，不過事情嗎，總要一點一點辦。」妲己首先走回去：「走吧。」
秦完不甘心，不過也沒有辦法，只能跟在妲己後面。
第二日，十天君中九個列成一排，搦陣。王天君和蘇妲己站在一起，沒有上前湊熱鬧，坐在鳳輦旁邊。
「我不明白，你為何不讓我去？十絕陣雖然厲害，但還不是所向披靡，只有我的化血陣……你讓他們上去，或許會出事。」
「不會出大事，死不死的事情而已，有什麼關係？」妲己輕輕打著扇子，鵝毛羽扇帶出涼風：「只要特定的人不死，金鼇島的氣運不會滅，全死了也沒什麼關係。」
「那我死了是不是也沒什麼關係？」
「這個有關係，你是出類拔萃的，我們要留下才行。」妲己搖了搖頭：「聽起來很冷血是不是？其實說到底還是一樣的，只有一個目的——為了金鼇島。」
王天君輕輕咬著指甲，斜眼看妲己，似笑非笑：「為了金鼇島？我當然是為了金鼇島，可是你不一定，你頂多有一半為了金鼇島？就不錯了，也許只有三分之一。」
「哦？別這麼說嘛，我做的事情和你做的事情不是一樣？」
「就算一樣……也只有三分是為了金鼇島，還有三分是為了和教主的交情，另外四分……是為了你自己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打算做什麼，不過只有這點我很清楚。」
妲己沒有回答，雙眼閃閃發光看著王天君。這個男人……真的很聰明，非常非常聰明。向來只有楊戩能跟上自己的思緒，還有一些是瞭解自己的因素。可是王天君不瞭解她，平日裡甚至沒怎麼相處過，卻也能跟上她的思緒，甚至有時候，比她想到的更多。
「別看了，看前面吧，已經開始。」王天君打個哈欠，靠在軟椅中。
妲己立刻看向前方，對方已經出來了第一個人，正是黃天化。他那日是忍著火氣回去的，肯定要出口氣。
「讓張天君去，黃天化近戰的能力極強，不要讓他近身，紅沙陣是最好的。」
「好啊，你倒是瞭解。」王天君彈指，身邊軍旗飄了起來，在半空中揮了揮。
那邊十天君看到，都用嫉妒的目光看著張天君。
他們一同出來搦戰，倒是他拔得頭籌了。
張天君得意出陣，朗聲道：「黃天化，你可敢進我的紅沙陣一試？」
「有何不敢！」黃天化也乾脆，大搖大擺就走上來，張天君立刻步步後退，搖動旗幡將他引入陣中。
陣法封閉，外面的人再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妲己扣著手指，自己可不想默默等待，她轉頭看著王天君，那意思很明白。
沒有辦法看見裡面？
「你可真是麻煩。」王天君抬起手，拿起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背，血珠升上天空，越來越薄，變成一道幾近透明的血幕，透過這道血幕，內裡的一切就看得非常清楚了。
「好手段，你的血竟然這麼有用，連我都想要一點了。」妲己笑著說，不過看到陣中，立刻笑不出來。
張天君站在高臺上，紅砂當頭灑下，地面都被腐蝕，黃天化手中的莫邪寶劍光芒很快黯淡，他自己卻沒事。如今黃天化的外袍已經脫下，露出裡面的衣服，是一件紫光繚繞的長袍，隱隱有仙氣散發，擋住了所有紅砂。
「紫綬仙衣，他師父的東西，真是奇怪……」妲己看向西岐陣營：「這東西不會交給黃天化，擺陣只是一天，他也不能回昆侖山去取。」
「你的意思，昆侖山如今已經另有人下來，只是隱藏太深，我們不知道？」王天君立刻說。
「非常有可能，否則的話，黃天化怎麼會穿上紫綬仙衣來破陣？」看著陣中，妲己皺眉：「唉……而且為什麼張天君不知變通的？你們來這裡不久我就發現，除了你，其他幾位天君都有點笨，直來直去……你瞧，明明紅砂無用，不想別的辦法，就這麼一捧一捧打下去，連變動個方位都不會，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我在這裡，趕快來殺我？」
王天君攤手：「我有什麼辦法？他們日日修煉，不做別的，更不與外物接觸，不像我，沒有正事。」
「我喜歡你這樣的，沒有正事是好事，總比木呆呆的笨蛋好。」妲己左右看看，提高了聲音：「祝融！」
祝融立刻出現，空間跳躍都沒他快：「在呢！丫頭，叫我什麼事情啊？」
妲己一指：「你進去玩玩，不用救人，也不用殺人，但是如果有哪一方變成了靈魂，記得給我抓回來。」
祝融看看陣中，又看看妲己：「現在就開始了？你確定這個靈魂能行嗎？」
妲己笑著點頭：「我確定能行，不管哪一方都能行，你去就是了。」
「這是好事，那我現在就趕去。」眾目睽睽去肯定不成，祝融左右看了看，突然變化，一個和土地差不多顏色，只略顯暗黃的火苗，貼著地就鑽去了。
王天君皺眉，剛剛這兩個人的話中涉及了一些自己聽不懂的事情，他不認為是好事，和靈魂有關，基本沒有什麼好事——就好像那個封神台。
「蘇王后，什麼事我不問，不過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教主是否知道？」
蘇妲己的指尖一頓，繼續柔聲道：「自然不知，雖然我與教主同盟，但也不是必須都知道對方的所有事。」
「是嗎？說的有道理……」王天君轉頭去看陣中，這件事被悄悄記在心裡。
☆、化血靈寶孤魂悠
紅沙如雪,剛開始還是一把一把，後來變成一片一片了,迷人眼目,什麼都看不清。但就算看不清，黃天化依然知道方向,紅砂都是從一個地方過來,就算自己再笨,也不會走錯。
張天君是快要沒有辦法了，紫綬仙衣法力強大,擋住了他所有沙子,雖然說那光芒也在一點點黯淡,可是要等衣服失去效用，恐怕自己一鬥沙子都會撒光。
而且黃天化越來越近,眼看就能看到高臺了。心中難免慌亂，手上一抖，那沙子竟然打偏。
祝融早就隱藏暗處，就在高臺附近，大搖其頭，這還真是修煉修傻了，沙子不頂用，那就催動陣法，自己隱藏起來嘛。這裡是他的地盤，只要隱藏起來，伺機而動，危險的是黃天化。照現在這個樣子下去，他不死才怪。
外面的人也看得清楚，一堆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卻沒什麼好建議。
妲己好笑，這又不是笑得時候，和王天君對視了一眼，將好笑化為無奈。
「你不打算出手幫忙？」
王天君搖頭：「沒有必要，他們雖然耿直，心性卻好強，絕對不希望旁人插手的，死也要死得其所麼。」
「死得其所？這話真可笑，只有活著才有意義，什麼叫死得其所？」想了想，妲己搖頭：「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這個世界什麼都有可能，有天庭，有地府，人死了之後仍有一番事業可做。」
點了點腦袋，妲己用心思索。自己不太記得了，畢竟時間太過久遠。十天君封的是什麼號來著？對了！是雷部的諸神，在聞太師麾下。
左看看，右看看，現在人都還沒死的，自己就想到了死後的封號，想想就不靠譜。
「孔宣。」她突然輕聲道：「今日勝負已定，我們回去吧。」
王天君轉頭看看她，再看向十絕陣裡面，陰沉了面色。
待妲己走後，他也叮囑道：「今日入夜後，讓十天君都到我的帳篷來。」
黃天化在陣法中左沖右突，借著紫綬仙衣的力量，肆無忌憚，很快就沖到了高臺上。
張天君立刻拿起法劍，打算反抗，但是天化的動作太快，寒光一閃之後，張天君只覺得胸口一涼，血如泉湧。
黃天化再回手，直接割斷了他的脖子：「在接近戰中，沒有誰能夠打得過我。」
王天君的帳篷裡，他靠在軟椅上，吃著零嘴，喝著茶，樣子雖然閒適，但是表情卻不是。
「這次叫你們來，是有大事情……今天的打鬥你們看見了？」
幾位天君都點頭。
「張天君死得淒慘，那黃天化下手當真狠毒！」
「沒錯，我們一定要為張天君報仇！」
「報仇什麼的，這都是小事，你們自己的性命才是大事，如果像張天君一樣，那麼同樣無法保住自己。」王天君冷冷道：「要怎麼做，你們自己要想明白。就像張天君一樣，不知變通，最後慘死，身首異處……這總不是好事。」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聽說黃天化梟首而去，回到西岐之後大肆宣揚，還要懸掛張天君首級與轅門之上，振奮軍心。還是西伯侯有點良心，說是不妥，沒讓他這麼做。」
「太過分了！」秦天君拍案而起：「雖然他在昆侖，我們在金鼇，但是怎麼說也是同門所出，鴻鈞道祖門下，怎麼能這麼做！」
「就是啊，我們一定要教訓他！」
「好了。」王天君打斷他們的話：「告訴你們這些，是讓你們心裡有個譜。昆侖山的人不一定比我們差，又兼詭計多端，心狠手辣，你們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否則的話，就是和張天君同樣的下場。」一個個看過去，對於他們露出的神色還算滿意，王天君垂下眼簾，又恢復了蔫蔫的樣子，好像睡不醒：「我就是這些話，沒什麼別的，你們自己思索就是，有事沒事……也別來找我，去找王后娘娘，什麼事讓她做主，比誰都有用。」
「王后娘娘雖然厲害，到底還是女人，你看今天。」袁天君搖了搖頭：「看到張天君出事，竟然先走了，見不得大場面。」
「呵，別這麼說。你如果這麼以為的話，那就是真的大錯特錯。這個女人厲害著呢，她有她的打算，不過我們不用問。教主信任她，與她結盟，什麼事情我們照做就好。至於今天的事……我會去試探，你們不用管，想想怎麼迎敵才好。」
妲己一直等著，等到了深夜，祝融才回來，看樣子相當疲憊。
「怎麼啦？快過來。」將祝融拉到身邊，掌中凝聚了火元之力，貼在他額頭上：「還是我的錯，你如今不好太操勞，是我操之過急。」
「我又沒怎麼樣，你倒是先認錯了。」祝融閉上眼睛：「好舒服哦……如果你不是女人，我一定好好抱抱你，肯定更舒服。」
「去~」妲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捋順你的法力而已。好啦，現在告訴我結果怎麼樣？」
「難得這麼溫柔，就不能多一會兒……」祝融嘟囔著，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子，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成功了，就在這裡。不過丫頭，這件事情可不簡單，起碼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你如果想自己去做的話，先要把身體養好。看看現在的你自己，風一吹就倒，能幹什麼？」
「我看著嬌弱，不代表我真的嬌弱，現在你呀，都不一定打得過我。」妲己坐在一邊，拿起瓶子仔細端詳：「魂力充足呢，雖然麻煩，但是值得。」
「這場大戰在你的掌控之下，伯邑考和你配合妥當，你是打算死的人全部都這麼處置？」
「不好嗎？這樣才足夠啊，否則的話，只靠一些普通人，哪裡有足夠的魂力支撐基柱？」妲己摩挲著瓶子，輕聲道：「只是一旦成為支柱，便是神智消無，和魂飛魄散也沒什麼兩樣，籠了這麼多人，就算是為了一件大功德吧，到底也是逆天改命的事情，祝融，你幫我做這麼造孽的事，小心沾染因果哦。」
「上古眾神為這個所謂的因果，早晚都是被壓上萬年，所以才有了你，本就是為了逆天改命。再染上些有什麼關係？現在這樣不錯，起碼我能四處走走，看看天看看花，做點該做的事情，盡我自己的一份力。」祝融低頭笑道：「就算真的有一日死了，拋下這個沒用的軀殼，直接魂飛魄散，起碼我無怨無悔。妲己，軒轅墳下的人都是這同樣一個想法，要的只是一搏而已！是生是死，是勝是敗，真的都沒有在乎過。」
「你這麼說，倒是故意讓我覺得心酸的？聽得我心裡悶悶的。」妲己伸手，握緊他的手：「祝融，你不要忘記，你們是在以命相搏，我也是，生便一同生，死便一同死！我發誓，盡我最大的努力，我一定能夠另開一界，休養生息，讓上古的死靈冤魂……和在塵世間掙扎的眾妖有一個安身之地！」
祝融低頭看著妲己的手，反手握緊：「……嗯，一定可以！」
接下來的幾日，殷商和西岐屢屢交手，都是仙道鬥法，十天君又折了五名，不過西岐那邊也吃虧不少，只是相比之下，死的都是些三代以下的小道士。
「差不多了，也應該讓昆侖山那邊出出血，只是現在軍營裡防備嚴密，我的人不好下手，只要他們軍心稍亂，才是下手的好時機。」妲己笑吟吟道：「我知道你不同，這次只能靠你了？」
王天君抬了抬眼皮：「知道你早晚會找上我，沒想到速度還挺快……也好，十絕陣被破了六個，昆侖山那邊只死了三個無名小卒，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金鼇島的面子往哪裡放？讓他們收陣吧，明日我會出戰的。」
妲己笑顏如花：「好，終於能看到你出手，我萬分期待。不過化血陣……今日要不要我替你準備一些補血的東西？」「別開我玩笑，我更想問的是，你想要殺的是什麼人？」
「隨便啦，哪吒和楊戩不要下手，其他人隨你挑，挑個昆侖十二仙之一是最好的，不過，記得錯過黃龍真人。」
「黃龍真人……你不會真的看上他吧？」
「胡說什麼啊，不是看上，我留他在殷商軍營這麼久，又親自送回去，怎麼會不做手腳？你看著吧，有好戲呢。」
「你上演的戲碼自然是好戲，我會等著看，明天我做我該做的事情就是了。」王天君站起身：「你剛剛說補血的東西給我送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妲己好笑，到底還是要補血的，那剛剛說那麼多？也罷，自己明日看著就是了。
蟬叫得厲害，兩軍卻沒有動靜，一轉眼對壘已一月有餘，兵士竟然沒怎麼減少，都是將軍們你來我往，鬥得都是道術。說起來津津有味，看著實在乏術得很。
這次，沒有擺下陣法，剩餘的十天君也沒有出來，只有從不露面的王天君，悠悠哉哉走到了前面，往那裡一站，也不說話。
西岐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王天君挑眉：「沒有人上來嗎？我的時間不多，你西岐若是認輸，也派來個送死的才好。」
妲己輕笑，這個脾氣……嗯，還算蠻不錯的。
黃天化一提馬韁，便走了出來：「認輸？多日屢戰，輸的可不是我們吧？我倒是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敢派人來送死！」
「既然你如此說，可要試試我的化血陣？」
「試試就試試，難道我怕你不成？」這陣子黃天化都沒出戰，經過休養，紫綬仙衣已經沒有問題，他自信什麼都擋得住。
「好。」王天君攤開手掌：「你可以過來了，從任何方位進攻都可以。」
他這般大方，黃天化反而躊躇不前。他也是十天君之一吧？可是這個人似乎不太一樣……
王天君掏出一把匕首抵在掌心，輕輕一劃，不祥的感覺立刻湧了出來，隨著那鮮血，讓人覺得不安、恐懼、厭惡，無比邪惡的感覺充斥。
黃天化的皮膚上立刻起了一個一個小疙瘩，他不敢相信，對方只是流了一點血而已，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後面突然一股大力，黃天化的身形不斷後退，一直到再次站穩，才發現自己是被一柄如意勾回來的。
「靈寶師叔？」
「看來此人不俗，天化你暫且歇息，交給我來處理。」靈寶大法師上前，打了個稽首。
王天君也不回禮，割開掌心之後，他更加懶洋洋沒個精神。
靈寶大法師一步步上前，停在王天君的攻擊距離之外。
王天君微微側頭，瞟了妲己一眼，這個人也可以殺？
妲己抿了抿唇，靈寶的身份的確特殊，殺了麻煩會多點。不過……如果他自己送死，難道他們還跬步不前，不敢下手？
大拇指向下用力一劃，殺！
仍在不停掉落的鮮血突然爆開，蔓延成血霧，四周立刻成為另外一個空間。
靈寶大法師能夠感覺到，四周連空氣都已經不對，似乎更加壓抑，血霧只是淡淡的，淡到幾乎看不見，但已經隔絕了這裡。
「偷襲嗎？這就是金鼇島的手段？」
「並非偷襲，你早已走入我的陣法中，只是你看不見。」王天君淡淡道：「現在我讓你看到了，你該感激我才是。」
靈寶大法師左右看看，這就是他的陣法，這叫什麼？
「血？你的陣法還真特殊，未傷敵先傷己，你確定能夠有用？」
「你可以自己試一試，我從不說沒有用的話，而你……你的話太多了。」
血珠只是一滴一滴下落，血霧卻越來越濃。靈寶大法師試著伸手，剛剛觸碰，掌心便傳來一股劇痛，立刻縮回手，發現皮膚在微微冒煙，已經受到了損傷。這是……什麼？
妲己猛地坐直身體，把身邊的人嚇了一跳。再看她，卻是驚喜的神色。
「是強酸。」妲己低聲說。這個時代的人不可能知道強酸是什麼，但是王天君的血竟然是強酸？這可真是驚喜。
舔了舔掌心，止住血流，這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金仙而已，犯不著自己浪費太多的血液。
霧氣越來越濃，整個長方形的空間變成了紅色，天上堆積紅色的雲彩，慢慢開始下起雨來。雨落到身上，是劇痛的感覺。這雨竟然也能腐蝕人？
靈寶伸手一指，慶雲出現在頭頂，盤旋繚繞，擋住雨滴。不過酸雨越下越大，雲朵以飛快的速度被腐蝕，立刻便薄了一層。
靈寶嚇了一大跳，連忙催動法力，讓雲層更加渾厚，但是卻比不上落雨的速度。
他看向不遠處的王天君，既然無法防禦，那就進攻！只要殺了這個傢伙，這個陣法自然無用。
手中旗幡搖動，飛向五方，深入地面，立刻從旗幡中鑽出了許多毒蛇猛獸，還有靈獸和獸魂，張牙舞爪飛向王天君。
王天君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獸群眼看就要撲到他，他卻已消失在原地，出現在陣法邊緣。
「沒有用，我的化血陣與其他幾位天君陣法不同，這是我的世界，一切都由我來掌控，你永遠碰不到我，也永遠出不去。」
王天君的身形慢慢消失，再也看不見，靈寶大法師在裡面左沖右突，卻沒有出路……
一聲淒厲的嚎叫來自陣中，妲己抬抬眼皮，成了？
陣法散開，血霧聚集，重新回到王天君體內，只留下一個不成人形的東西。很顯然，就是靈寶大法師。那軀體動了動，再也沒反應了。
妲己看得清楚，一道幽魂自軀體上冒了出來，渾渾噩噩飛走，看樣子是要往軒轅墳去。
看了一眼再沒管，祝融等著呢，必定不會放過。
王天君看了看西岐的陣營，轉頭慢慢走了回去，也不管還有沒有人出來挑釁。
黃天化的確想出來，咬牙切齒，卻被玉鼎真人死死按住。靈寶大法師死得這麼痛快，連反抗都無能為力，其他人上去也是同樣結果。
而且昆侖十二仙死了一個，這事情必須報告掌教，等到以後再做定論！
悠于 2015-12-20 14:48
☆、戰情亂來亂違心
殷商大營內鑼鼓喧天,守營的士兵暗暗鬱悶，都在為王將軍慶祝，偏偏沒他們的份兒。不過也還好他們沒去,若是去了就會發現，這哪裡是慶祝啊？將兵們喝將兵們的酒，那些大將軍和道士們喝他們的酒，蘇王后不在，王將軍也不在。
「辛苦你了，先幹為敬。」在自己營帳內擺了一個小宴,妲己為王天君敬酒。
「王后娘娘,不去大宴來擺小席，只是請我喝酒的話，未免多此一舉了。」
蘇妲己笑道：「外面的宴席是做戲給別人看的，如果我們去了未免諸多煩擾，也不能靜下心來好好吃頓飯，慶祝慶祝。還不如就這樣，只是我們之間的小宴，三五知己，更加舒爽一些。」
王天君看了一圈，三五知己？倒是算不上，不過這些都是蘇妲己的親信，也就是說，現在自己也被籠進這一圈裡了？
「也好，在外面我的確不自在，那就這麼喝著吧。」
妲己帶著微笑，左右逢源，倒是一個人都沒有冷落。
聞仲看著也不說話，今天他的氣兒還算順，畢竟是贏了一場，還是大勝。昆侖山和金鼇島不一樣，通天教主有教無類，手底下厲害人物多得是，昆侖山則靠十二仙撐門面，今天死了一個，夠元始天尊肉疼的了。希望他能夠知道退縮，不要再派人援助西岐，才是上策。否則……看看蘇妲己，遇到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不知道多少人都要葬送在這戰場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冷盤下去了，新上了熱菜，妲己也有些微醺，托著腮舉杯小口輕啜，那風情萬種的樣子引人注目。
聞仲輕咳一聲：「王后娘娘醉了吧？我看這宴差不多了。」
「急什麼？外面還沒散呢，我們就先散嗎？等著。」妲己柔聲道：「況且我也沒醉，只是微醺而已……聞太師和我說什麼，我一樣聽得見。」
聞仲的嘴角抽了抽，誰在說聽得見聽不見的事情？是說她這個樣子不成體統！在自己房間裡還成，這裡不是有外臣嗎？
不過再想想，蘇妲己不守婦道太正常了，這女人就沒守過！
「算了，你讓我們等在此地，有何目的？」
妲己睜開眼睛，目中流光溢彩，醉意盈然，竟然令人神炫，聞仲立刻移開目光。
「聞太師不錯嘛，現在也很瞭解本宮了……是有些事情的。聞太師久經戰陣，也該知道，大勝歡慶之時最易有人偷襲。如今我已做好了局面，請君入甕，難道不該等等嗎？但願啊，西岐眾人不要讓我失望，多少也該來劫個營嘛。」拿起酒壺，她將每個人的杯子都滿上：「我們繼續喝，等到都喝醉了西岐還是沒來便是白等，到時候也算盡歡，不白白虧了這一晚。」
殷商這邊歡聲笑語，聲遍四野，西岐那邊卻是爭執不休，各執己見。
給昆侖山報信的人已經去了，不過是個小嘍囉，三代弟子而已。要說是誰的弟子……這個人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卻絕對不會被大家忘記。就是薑子牙。
薑子牙本是奉師門之命叛了朝歌，來到西岐，滿腹報復等著位極人臣。誰知道風雲突變，姬昌身死，伯邑考繼承了西伯侯之位，看不上他背叛舊主的行徑，不予重用，偶爾相詢兩句，也沒有獎賞，轉眼便拋到了腦後。還好二少主姬發是個識的人才的，對他不錯，好言好語，外加好吃好喝，讓他不愁吃穿，還能給出出主意。
但是姬發的人品不行，如今眾臣中聲望日漸下落，只怕不是良主。可是良主……看不上他。想到這裡，不免有些後悔。當初在妲己手下做事也不錯，何必到今日呢？唉……說什麼為了封神榜，為了天命所歸，現在還沒看到個影兒呢。
回過神來，聽到那邊的爭論，一群人說著要去夜襲殷商大營，另一群人極力反對，都亂成一團。
伯邑考在上面冷眼看著，一句話不說，面色卻越來越冷凝。
搖了搖頭，這般哪裡像是議事的？若是將來奪了朝歌，做了大王，底下的臣子還像這般一樣，怎麼得了？難怪伯邑考要生氣。
於是輕咳一聲，朗聲說道：「眾位不必爭辯，先聽聽侯王怎麼說。」
眾臣這才反應過來，姍姍閉嘴，沒有一個敢抬頭看。
「聽我怎麼說？這還真不容易，本王還以為……沒有本王說話的份兒了。」伯邑考輕哼一聲：「眾臣都不是年輕的臣子了，也該知道分寸，剛剛那像什麼樣子？」
眾臣唯唯諾諾，連忙告罪。
伯邑考揮手，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偷營……倒是一招，不過聞太師久經戰陣，蘇妲己詭計多端，怎可能沒有防備？輕舉妄動只會損兵折將，毫無建樹。」閉上眼睛，他繼續道：「眾將回營去歇息吧，夜晚的巡視不可懈怠，派出偵查兵，靜觀其變。」
偷營的人沒等來，醉了一桌子。陸壓後來也回來了，他本是出去埋伏，看對方若是有道人過來，便陰一把的。既然人不來，他自然回來喝酒，不在外面吹風喂蚊子。
「你……算錯了。」
「呵呵……我算錯的多著呢，又不是算無遺策，怎麼可能不出錯？不來就不來，伯邑考也不是笨蛋。」妲己和他碰杯，已經快趴到桌子上了。
「我以為……」陸壓點了點她：「我以為……蘇妲己，多日相處，你有時候真的精得不像人，不對，不像妖，甚至不像任何……我見過的。難免對你相視甚高，偶爾出了點錯，我竟然都不能接受了。」
妲己勾起嘴角，手指在桌面上漫無目的地輕劃：「是嗎？這我倒是不知道……隨意吧，我沒有自視甚高，那麼旁人將我看高一些，總是好事嘛。」
「的確是好事，我也的確希望我沒有看錯，否則的話……」陸壓湊近她，低聲道：「日後難免我還要和你作對，爭一爭那新界之主的位置。」
妲己咯咯輕笑：「事情我是做了，不代表我稀罕那個位置。多年身處高位，有多麻煩、有多辛苦，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為何去討那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新界初成，麻煩更多，太子，你可是太子哦，難道不該力挑大樑嗎？」
「你不喜歡招惹麻煩，我就喜歡了？既然事情你不做，我也不做。這些日子我算是發現了，聽人使喚還真是好事，什麼都不用自己動腦，好事有，麻煩卻找不上。你說，這種生活好不好？」
「好，當然好，所以你們人人都過著這種日子，倒楣的事情都留給我。」喝著酒，聊著天，妲己的目光卻越來越空洞，那思緒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是一杯一杯，目光越是迷離，內裡的水汽就越多，心……便越空洞。
孔宣按住她的手，拿走酒杯：「宿醉頭痛，到時候又要靠丹藥硬撐嗎？我看西岐已經按兵不動，會消停幾天，回去睡。」
妲己對他笑了笑，乖乖站起身：「你們繼續，本宮……先去休息了。」
孔宣也跟著走了出去，睡前檢查身體，是自己的活兒。
陸壓冷眼看著，突然對身邊的祝融道：「你瞧孔宣那個樣子，動了心吧？到底仙道也不是不食五穀雜糧的，自有七情六欲，如今楊戩不可能，他和妲己關係最深，可不就是趁虛而入的時候？」
祝融晃了晃腦袋，醉醺醺地說：「不可能的，妲己沒少說過孔宣，我對這個人也算了解。七情六欲？算了吧，他一心講求大道，□淡薄，除了修煉沒什麼其他在意的。也就是一個妲己……還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成了他的至交好友。」
「是嗎？不過我看孔宣的神色不對勁。」陸壓笑道：「而且男人和女人之間，什麼至交好友？那都是開玩笑的。日久情深，這情一旦深了，就該變質了。」
「不會吧？」想一想妲己和孔宣的相處模式，祝融用力搖頭：「不會不會，妲己那丫頭我清楚，愛人哪裡是那個樣子的？孔宣也一樣，你別亂說了。」
陸壓聳肩，祝融說不會就不會吧，不過在自己看來，一切還未有定論。
西岐按兵不動，殷商剛剛大勝，按理說應該乘勝追擊。
妲己卻突然下了一道命令，拔營！說是日頭炎熱，大軍分為兩處，讓費仲和尤渾帶了七萬人馬上山紮營，首尾呼應。同時，還讓本隊大軍遠離山峰三十裡，引誘敵軍上鉤。
說得入情入理，也就沒有人反駁，不過看著山頂那茂密的樹木，聞仲搖了搖頭：「王后，你怕對方放火燒山？」
「有趙公明在，這個山燒不起來，定海珠是假的嗎？聞太師別擔心。」看著山上，妲己的目中閃過一絲殺機。拿七萬人給這兩個陪葬，也差不多夠了吧？真算抬舉他們。不過還有個姬發，倒也無所謂。
回到自己帳篷，這回沒有送信，妲己只是敲了敲鏡面，等著那邊的回應。
過一會兒王貴人的影像出現：「妲己姐，怎麼突然找我？」
「伯邑考呢？」
「他在外面和眾將議事呢，我是悄悄躲進來的。」
「那我就長話短說，不是說薑子牙和姬發混在一起嗎？想辦法讓他出主意，讓姬發帶兵上山。」
王貴人一頭問好：「那個……大姐，上了山之後呢？」
「伯邑考知道怎麼回事，你就這麼跟他說，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王貴人點了點頭，突然看向身後：「大姐，好像有人來了，我們以後再說……」
鏡面的聯繫被切斷，妲己將鏡子收好，覺得有些累，接下來等待就可以了。
甚至不用伯邑考多說什麼，薑子牙是個不甘平淡的，姬發是個想搶功立威的，自然會自動自發湊上來。
這件事情是薑子牙先提起來的，他日日觀察殷商大營那邊，想找出點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這一日總算讓他找到機會，看著殷商拔營上了山，這不是正好嗎？倒不是放火燒林，他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展示自己的道術，更可以立一個大功。
姬發知道之後，立刻興沖沖去找伯邑考，大力闡述此事可行，並且主動請纓，願在姜子牙成功之後領兵上山，將所有敵人盡數拿下！
伯邑考聽著，半天沒有說話。倒不是不想同意，只是覺得無語，若是此刻能夠笑出來，也肯定是苦笑。
王貴人剛剛告訴他妲己的意思，還不到一天，自己還沒想出辦法，姬發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加上薑子牙，和蘇王后配合的真是好啊。自動自發幹什麼的都看到過，自己上趕著去送死，這還是第一個，佩服啊佩服……
甩甩腦袋，甩掉不該有的思緒，伯邑考帶了一絲悲憫，倒不是自己不救他，蘇妲己要的人命，別人救不得：「這法子倒是好的，若是能將山上的敵軍一網打盡，也是大功一件。既然有姜軍師出手，發，我就給你一萬人，能將山上敵兵盡數捉來了吧？」
姬發原本以為伯邑考同意都是渺然，畢竟如今兩人的兄弟之情只剩下表面一張紙，聽到這話欣喜若狂，立刻領命。一功遮百醜，只要這次自己能夠勝利，以前什麼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西岐緊鑼密鼓，掛上大大的幕布遮蔽，悄悄打造了一個高臺，讓薑子牙能夠在上面施法。
妲己也沒有進攻，她這陣子閉門不出，在研究天命的軌跡，自己殺了什麼人，能夠動搖到什麼程度……
最後得出的結論，薑子牙還是不能殺，他是受命封神之人，三死七災而神魂不滅，如果殺了他，收了魂魄，世上沒有了封神之人，天機大亂，小劫變成大劫，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
就在雙方都各為其政的時候，昆侖山上再一次有人下來。還是兩個人，還是昆侖十二仙。
拿到報告，妲己猛地站起，臉色猛然變得慘白慘白，幾近透明。
孔宣從旁拿過來，看了一眼，立刻皺眉。這次下來的人是廣成子和玉鼎真人，闡教弟子的首座和次座，看來元始天尊隱隱發怒，這只是個前奏。不過對於妲己而言，這些都不重要吧？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廣成子來了。
果然，妲己雖然身體顫抖，面色卻極為激動。自從失去孩子之後，她的情緒再沒有過大起大落的時候，今日竟然都迸發了出來。
拍了拍她的肩膀，紅光一閃而沒，在他法力的幫助下，妲己才很快恢復平靜。
「我沒事……我只是開心，太開心了，開心得我不能自抑……」妲己慢慢將軍報攥成一團，冷然道：「傳令給我的親衛，密切注意西岐的一舉一動，他們若要大雪封山之時，立刻前來通報我！」
孔宣知道，妲己是要對廣成子下殺手：「這次你可要我幫忙嗎？」
妲己搖了搖頭：「凡是要殺人的你都不必攙和進來，在大營為我掠陣就好。我會帶著陸壓和祝融一起去，屆時……我要親手了結他！」
「師父。」楊戩對玉鼎真人見禮，卻像根本沒有看到廣成子。
玉鼎真人笑眯眯拉起楊戩：「戩兒啊，讓為師看看，還好還好，沒瘦。」
廣成子心中不悅，面上卻不顯。當初那事的確是自己做的，這次回山，玉鼎真人沒有給自己好臉色，據說是蘇妲己失去了孩子……既然玉鼎真人都如此，更不要提楊戩。
「師父也還好，此次師父怎會下山？我還以為師父閉關研究學問，什麼都不會理會了。」楊戩意有所指。
玉鼎低聲道：「我是想，可是這是師尊的命令，我有什麼辦法？」
楊戩輕輕呼出一口氣，搖了搖頭沒再說話。他知道元始天尊的想法，妲己的力量傳自上古，潛力無窮，身邊又有強者輔佐，更有金鼇撐腰……連靈寶都死了，與其派出一堆沒有用的，不過派出一個她殺不得的。
沒想到，昔日自己一心對妲己，只想著兩相偎依，不關任何人的事情，今日這心意卻變成了別人利用的東西……
廣成子在詢問黃天化進來發生的事情、靈寶是怎麼死的，他不想聽，便起身慢慢走了出去，壓抑心中的恨意。
妲己會比他更恨吧？昔日……
歷歷在目的一切眼前浮現，他晃了晃頭，不願意去回想。
妲己必欲對廣成子除之而後快，卻不知道到時會如何……一直走到高臺之上，他坐在那裡，遠遠看著殷商的陣營，只是密密麻麻的黑點。
不知道在這黑點之中，有沒有一個人也同樣想著他……
☆、深恨愛仇滅廣成
「咚咚咚咚……叮——」
進入帳篷,聞到的是淡淡的檀香氣,再加上這副陣仗,讓陸壓納悶。
「你這是做什麼？」
妲己慢慢睜開眼睛，柔聲道：「定心凝神，知道廣成子不遠千里而來，我難免失了分寸,怎能不讓自己靜一靜？西方教的法子有用,可以借鑒。」
「我還以為你突然看破紅塵，準備皈依佛家了呢。」陸壓坐下：「提到西方教……那兩位聖人前陣子上躥下跳,最近怎麼突然沒有反應了？」
「或許是因為我吧？三教教主想要殺我,卻爆出我的身份……這消息旁人不知道，其他幾位聖人卻是一定知道的。原本的計畫被打亂,他們自然要另謀新計，西方教畢竟和我中土道教不同，他們沒有根底，剛剛起步，是來渾水摸魚，可不是來當先鋒的。」
「你倒是對西方教瞭解頗多，怎麼？打算利用一下？」
「利用一下自然是好的，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還沒將他們放在心上。」妲己慢騰騰熄了香，靠上軟椅：「過幾日你跟去辦件事，殺個人。」
「昆侖山新來的人？別說我沒告訴你，你若是早早把昆侖山的人殺光了，元始天尊定然坐不住，等到他下來，就算不能殺你也可以殺別人，到時候金鼇島失利，你獨木難撐。」
「我有那麼傻嗎？昆侖山也是道法一脈，只是立場不同，並非一定要覆滅，但是……有一個人，一定要死。」
「廣成子是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人我可以幫你殺了他，但是其他人就算了。」陸壓笑嘻嘻道：「怎麼說我還住在西昆侖，殺得太多過意不去。」
「西昆侖只是暫時，日後我怎會放任你住在那裡？」妲己打了個哈欠，神色悠然，終於又恢復了巋然不動的樣子。
「你這樣子看得順眼點。」陸壓四下找東西，沒找到就算：「我來是要告訴你，最近我去了朝歌一趟。」
妲己意外：「才一天沒看到你而已，你就跑出去玩了？朝歌怎麼了？」
「也沒怎麼，不知道，紂王突然重病不起，然後……據說是兩位太子回去了。」
這妲己才真的驚訝，立刻坐起身：「你說什麼？」
「錯是不會錯的，我特意打聽過，的確是兩位太子回去了，不過我沒見到人。」陸壓攤手：「這兩位太子也是你設計的？」
「是我設計的沒錯，但是很奇怪，算算看……他們上山只不過一年半不到，就下來了。」妲己撇嘴：「本以為還能有點兒用，這麼短的時間能學到什麼？還是沒用了。」
「那也不一定，難道你不要他們死嗎？」
妲己看著陸壓，似笑非笑：「為什麼……我要讓他們死？那是王上的太子，將來繼承大業的，就算不繼承，也算給殷商留下一條血脈。我怎麼說都是殷商王后，這點憐憫之心難道還沒有？」
「你沒有，因為不需要。」陸壓漠然道：「蘇王后，就算我不似孔宣祝融那般瞭解你，但是該知道的一樣知道，你不必騙我。以你的性子，又經歷了這般事情，還怎麼會留下禍根？殷郊和殷洪活著，難道你不會吃不下、睡不著？」
「沒那麼誇張……」妲己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嗯，不過你說得對，是不能留下禍根……」
陸壓站起身：「你休息，這些事情是你該想的，我只不過提個醒，沒別的意思。」
妲己抬了抬眼皮：「我看你就夠禍根的，閑著沒事來給我惹麻煩，然後拍拍屁股走掉？我也不休息了，你和我一起再回朝歌一趟，我需要確定這件事，看看兩位王子能不能用。」
「這個時候你怎麼能走？如果你走了，那邊西岐突然動作，大雪封山，你要如何？」
妲己磨著牙：「那你幹嘛現在告訴我！」
陸壓笑得可惡：「大雪封山一事你早就知道，我思前想後才發現，原來西伯侯姬伯邑考竟然是你的人！難怪你這麼胸有成竹。可是你既然不肯早早告訴我，讓我心裡憋屈，那我也只好讓你憋屈憋屈了。」
妲己翻翻白眼：「大男人一個，小氣吧啦的！我可不管這些，我不說自然有我不說的理由，誰准你小心眼？既然我不能回去，那你就再回去一趟，把……把太子帶來，二王子的話，最好不要讓他發現。」
「你還有區別對待呢？」陸壓笑笑走出去。本來和妲己說這件事就是這個意思，自己雖然耐性充足，但是不代表能夠忍受無聊。這一天天無所事事，等著看戲，大戲卻一直不上演……他只好自己找點事情做，先來點兒小菜開胃。
說來也巧，陸壓剛走，他期盼的大戲也就上演了。
殷商的能人眾多，比起西岐只多不少，而且都是厲害的角色。基於此，薑子牙那點兒道法，實在不敢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用出來。乾脆就選在夜黑風高之夜，天空正好下著雨，稀裡嘩啦的，離遠點兒什麼都看不清。
妲己靠在床榻上假寐，神色恍惚。這些日子她都是這個樣子的，幾個月也無法緩和……其實平日裡吃好喝好，還這麼消瘦的原因不是事務繁雜，而是因為她無法入睡。這點誰都沒有告訴。
突然一陣涼風吹過，雖然風勢不大，但是帳篷頂上小小視窗的簾幕被吹得嘩啦啦的，顯然外面的風不小。
妲己慢慢睜開眼睛：「來人……怎麼回事？」
侍婢立刻匆匆走進來，跪倒道：「稟娘娘，風聲漸大，恐怕要有暴風雨，想來是要落大雨了，奴婢這就派人將娘娘帳頂蓋上。」
妲己揮了揮手：「本就在下雨，有什麼關係？我剛剛叫的也不是你，誰讓你進來？」
那侍婢立刻跪下，抖如篩糠：「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出去，還在這裡礙眼？」
侍婢立刻連滾帶爬出去了，暗衛這時才出現，跪地道：「稟娘娘，西岐有了動靜。」
「果然是他們有了動靜，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護著薑子牙吧？」妲己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你去通知王天君，讓他帶著十天君去偷襲薑子牙，偷襲就好，千萬不要把對方的法術給打斷了，我只要他們吸引注意。」
「是！」
穿好衣服，一水純白的裙子，在手臂上紮上黑巾。孩子，孩子……今天，是我為你戰鬥的時候。
陸壓既然不在，她便拉了祝融，看到她這一身，祝融立刻從睡眼朦朧中清醒過來：「開始了嗎？」
妲己點頭。
祝融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肩膀，沉聲道：「沒事的！有我在這裡，你一定可以得償所願。」
妲己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得償所願？可笑的說法。不管做什麼，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補償，只不過發洩心中的恨意而已，如此扭曲的作法，只有醜陋，再無其他。
兩個人很快離開殷商軍營，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除了一直孔雀。孔宣知道陸壓不在，所以一直注意著，西岐開始行動他自然也知道，於是遠遠綴在那兩人後頭。
蘇妲己在前，祝融在後，兩人的速度都很快，偶爾紅光一閃，人已經在下一個地方。
王天君那邊的速度也不慢，而且是大張旗鼓的，帶著十天君，拿著劍，揮舞著旗幡就這麼沖過去了。
已經潛入軍營的祝融和妲己趴在營帳上面，看著那邊的暴動，嘴角抽搐。
「妲己，這是你讓他幹的？」
「我有那麼腦殘嗎？我只是讓他吸引注意而已。」妲己看看四周，好像所有人都過去了？「雖然腦殘，但不失為一個好方法，我們走吧，以廣成子的身份不會去湊熱鬧，不過……也許身邊還會有個玉鼎真人。」
「廣成子交給你，玉鼎真人交給我？」祝融立刻說：「我自己一個人夠對付了，我相信你自己一個人也夠對付。」
「呵呵……夠不夠對付都是一樣的，的確要我親自動手，不可以有任何人插足。祝融，你以前大大咧咧的，現在倒是很會關懷人。」
「這個叫關懷？我要是真的關懷你，我肯定把你拉走，不讓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每日形銷骨立，風吹就倒，還和人打架叻。
「好好，不需要你關心我，你拖住玉鼎真人就好。」
祝融眼珠一轉：「我有我的主意，你打你的就是。」
不光是廣成子和玉鼎真人，楊戩也在，薑子牙那邊有黃龍真人，還有黃天化、武成王一家，不需要他們都湊過去。
不過這地方倒是安靜，到底是玄門中人的大頭頭，伯邑考從王貴人那裡得知了事情始末，也懂得配合，特意把他們安排在一個不管休息，還是打架，都不會被打擾到的地方。
祝融捅了捅妲己，遠遠一指：「地方是到了，可是我們怎麼過去？」
「就這麼過去啊，人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可說的？」整整自己的衣服，妲己跳下營帳，一步一步走過去。
祝融張大嘴巴，不過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用手一打，嘴巴合上。好吧，是自己還沒徹底理解妲己的瘋狂，偶爾會有這種狀況，他要習慣，習慣。
從暗影中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人，長裙白如雪，只有一點黑色刺眼，那是為死去的人帶的標誌。楊戩的身體微微一晃，然後才立定。
玉鼎真人也張大嘴巴，立刻問道：「丫頭，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是敵軍陣營！」
「是啊，所以玉鼎師父也是敵軍，不過……我今日不是來找玉鼎師父的。」轉頭，她看著廣成子，那張原本平靜的面孔一點一點扭曲，然後又重歸平靜。
「廣成子真人，我們見面……也不止一次了，現在我經常後悔，有那麼多的機會，我偏偏沒有出手殺了你！如果那時候殺掉你的話，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事情發生。廣成子，你欠我一條命，要拿你的命來抵。」
廣成子也站起身：「一切天命所歸，蘇妲己，是你自己先違逆天意，怪不得別人？」
「怪不得別人？這話說的真好聽。」妲己眉毛一挑，冷冷道：「這叫做遷怒，你如果不願與我動手，那可以站在那裡，讓我把你的頭割下來，當做祭品……祭奠我的孩子。」
玉鼎真人連忙上前兩步：「丫頭，你冷靜一點，你失去了孩子，誰都很傷心，但是不能用這種辦法解決……」
「那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妲己打斷他的話：「如果你做不到……玉鼎師父，那麼，我就只能用這種辦法解決。這是一筆血債，要用血來還。」
「丫頭……」
「祝融！」
「我在。」祝融立刻出現在妲己身邊。
「這是我和廣成子的事情，任何人要來阻止或者干預，不管站在那一邊，都歸你——殺了也沒關係！」
「丫頭……」玉鼎真人無奈，這是兩敗俱傷的法子，根本不可取。
妲己沒有看別人，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廣成子身上：「放心吧，前面亂著呢，沒有人會過來，這是一場一對一的公平決鬥。如果我無法殺了你，你可以殺死我。」
「…………真是可惜，蘇王后，你把我當成了罪魁禍首。」廣成子沉聲道：「你是個難得的人才，我本以為我們之間可以有更好的交情。」
「癡人說夢嗎？等你下輩子吧？」妲己伸手，這次拿出的不是敕風旗，也不是畢雨幡，而是一根草。青翠的綠色，最好的翡翠也沒有它耀眼。
廣成子的鼻端聞到鮮嫩的氣息，心情竟然放鬆下來，無論自己如何調整，也無法專心戰鬥。
「放心，你是昆侖山的十二仙之首，我會讓你死得體面。」
廣成子看向她手中的東西：「這是什麼？」
「它名為……百草，神農嘗百草的百草。」妲己看了他一圈，嘲諷道：「怎麼？你覺得空手就能應對本宮？廣成子，拿出你的番天印！讓我看看昆侖第一金仙的本事。」
「可惜，貧道的番天印並不在身上。」廣成子拿出一柄仙劍，目光還停駐在百草上。
「哦？看來是交給郊兒了？到底是唯一的徒弟，就算不放心也不能委屈了，你放心，等你死後，我必定會讓郊兒好好利用番天印，為他父王立功。」
妲己的身形突然消失，廣成子身子微側，耳邊風聲大起。
妲己從後方撲上來，手中草葉旋轉，打著轉向他飛了過來。立刻用仙劍擋開，竟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妲己左邊一點，右邊一點，翠色葉影飛舞，向著他飄飄灑灑，香起更濃。
出手的速度不由得變慢，廣成子凝聚法力，屈指連彈，將綠葉盡數彈開，抽身後退。
「哪裡去！」妲己趕上，草葉揮下，綠芒突然變長，趁著對方猝不及防，在廣成子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鞭氣入體，並非劇痛，反而是一股輕鬆的感覺，讓他雙目迷蒙，甚至還想更加體會多些，再多些……
立刻甩頭，心中驚疑不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妲己勾起嘴角，攻勢更加淩厲，口中吟道：「火德開統，連山感神。謹修地利，粒我烝民。鞭茇嘗草，形神盡瘁……」
掌中光芒突然大盛，草葉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廣成子心知不妥，再想退開已經來不及。草葉的尖端只是輕輕觸及了他的肌膚，那片皮膚立刻開始滾燙，以極快的速度鑽入心脈，無法抑制。
廣成子噴出一大口黑血，神色萎靡。
妲己白衣飄飄，轉了一個圈停下，冷冷看著他。
「斷腸草的滋味怎麼樣？」
「你……」廣成子連話都說不出，黑色的血塊一口接著一口，仿佛要將體內的血全部吐盡。
顧不得那麼多，玉鼎真人立刻上前，卻被祝融擋住。火焰熊熊，讓他不得冒進一步。
「玉鼎真人，怎麼說妲己丫頭也叫你一聲玉鼎師父，我不想對你動手，你還是老實在一邊看著吧。」
「那是我師兄！」
「就算是師父，你也一樣得看著。」祝融不斷變換方位，總之就是不讓玉鼎闖過去。
妲己一步一步走到廣成子身邊，鬆手，草葉緩緩飄落而下，落在廣成子身上，便像是鋼鐵落進了淤泥，就這麼沉下去。
「廣成子，你向我那孩兒去恕罪吧。」妲己蹲在他身邊輕聲說。
「不……不是我。」廣成子吐字艱難：「我只是受……師尊之命……」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選擇元始天尊啊，就只好選擇你。」妲己勾起嘴角：「再見了……或者說，再也不見。」
雨越下越大，可以望見岐山上的大雨已經開始夾雜冰雹，四周的空氣越來越冷。妲己抬起頭，閉上眼睛，任由雨水沖刷著臉頰，代替無法掉落的淚水。
火光湮滅，玉鼎真人立刻要上前，肩膀卻被一個人死死按住。
回頭，他看到自己的徒弟：「戩兒，你幹嘛？」
楊戩沒有理會玉鼎，他看著妲己，手上更加用力。
祝融走到妲己身邊：「那邊注意到了，我們走。」
「……走？」妲己露出遺憾的神色：「我還想看著他斷氣呢。」
「在那邊！」
「那是……那是殷商的蘇王后！」
看著圍起來的人群，妲己拉起祝融的手：「我們走。」
眼睜睜看著妲己離開，楊戩慢慢放開玉鼎真人，神色木然。
眼見廣成子已經昏迷，被趕來的軍士救起帶走，玉鼎真人也不急了，看自己徒弟這個樣子，無法不痛心。剛剛蘇妲己那丫頭來了這麼久，又是說話又是打架，竟然沒有看楊戩一眼……
「戩兒啊，你和妲己丫頭……這個……」
搖搖頭，楊戩輕聲道：「沒事，師父，我們去看看吧。」
雖然當時並沒有身死，但是廣成子到底還是沒有撐過去。
斷腸草的毒如此凶霸，再加上其他的毒素，第二日淩晨開始，廣成子便開始不斷出現幻覺，身體抽搐。
去昆侖山求救的人還沒有回來，第二日的傍晚，闡教第一金仙廣成子——身死魂滅。
☆、焚灰姬發元始來
當夜勞累,妲己好好睡了一覺,再蘇醒時,面對的是聞仲的怒火。她揉了揉眼睛，雖然衣衫都已穿戴好，但還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聞太師，冷靜一些,怎麼說你也是當朝太師，這個樣子讓將士們看到,難道不會笑話嗎？」
「至少有七萬人不會再笑話了！」聞仲氣得太陽穴突突跳著疼：「七萬人……蘇妲己,你早有預謀是吧？拿七萬軍士換一個廣成子的性命，你覺得值得？這是你一個王后該做的事情？！」
「早告訴你別激動了，有話慢慢說，慢慢聽我說。」妲己懶懶道：「西岐的軍將不如朝歌，所依仗者唯有昆侖道士而已，一個個都解決了，事情自然更好做一些。更何況你話說的也不對，什麼叫早有預謀？我只是發現西岐有異動，去渾水摸魚而已。誰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你騙不了我！」聞仲沉聲道：「費仲、尤渾，這兩人你豈不是早想殺了？可我不明白，這二人是該死，你要殺他們也可以，為何連累了七萬大軍？姜子牙冰封岐山，七萬大軍無一倖免！若不是廣成子如今生死不明，他們就已發兵捉人了！如今西岐軍隊將山腳重重圍困，你竟也不發兵去救人……」
「為了一件事，總要耽擱其他事情，這是軍令。」妲己扔給他一塊牌子：「你現在可以發兵去救，別說我沒提醒你，去之前想一想，值還是不值。」
西岐打定了主意要困死那七萬大軍，層層疊疊，不肯輕放，發兵去打需要多少兵馬？值還是不值……在帳篷內枯坐了兩個時辰，聞仲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沒動作。
臨到夜幕籠罩大地，西岐那邊傳來消息，廣成子死了！殷商的道士們聽到，盡皆無語，隨即還有些覺得毛骨悚然。那是廣成子啊……竟然就這麼死了？妲己不過出去一趟，歸來後毫髮無傷，那邊卻要了闡教聖人下第一人的命。
「你說他們怎麼回事？看著我跟看著妖怪一樣，有意無意就躲開？」
「你殺了廣成子的事情傳開了，廣成子死得不明不白，你殺得卻如此輕鬆，他們能不緊張嗎？」祝融趴在妲己身邊，吸收力量。
「看著輕鬆而已，真本事打起來，我們兩個數百招也分不出勝負，他吃虧在不識我的法寶，被我鑽了空子。百草沾身，還想活著是不可能的。」妲己推了推他：「你現在覺得如何？」
「還好啦，廣成子的靈魂你不要了？我看看恢復了十成之後，去把他捉來。」
妲己搖頭：「那種人算了吧，要來我還嫌髒，就讓進封神台，能不能上榜封神……還是兩說。百草之能，不止在於身，還在於魂，我等著他日後生生世世受折磨，就算我看不到，聽到的時候也開心些。」
看看時間，妲己突然站起身：「廣成子已死，姬發是個貪功的，必然不會耽擱太久，你隨我上山，路上再繼續養護法力吧。」
「上山做什麼？費仲和尤渾你不是不救了？」
「是不救的，不過也不能亂了我的計策，今日不殺姬發，他日再殺也就難了。」頓了頓，妲己轉頭問道：「你的力量恢復了幾成？」
「昨晚打架沒花什麼力氣，只是日常消耗，如今還有九成，晚上更好些，白天的日頭往身上一曬，我就覺得有點兒發暈。」
「白日裡陽氣盛，你是陰魂，雖說呆在我身邊時時能養著，也會不舒服。」妲己穿好外袍，轉身看他：「收拾收拾走啦？這回你是重頭戲，可要下大力氣，不能在一邊看熱鬧的。」
祝融連忙起身，整理衣衫：「要我做什麼？」
妲己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這個嘛……和西岐差不多的事情，不過我會做得更乾淨俐落些，不會等。等，就是給別人機會，斷自己的路。」
廣成子的屍骨還未寒，果然，姬發已經忍耐不住了。遲則生變，這個道理他也懂，眼看一大塊香噴噴的肉擺在那裡，自己不去啃，難道放著讓它臭？
立刻急火火去找伯邑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情況，請命不斷。
伯邑考是滿臉的傷心失落，見他請的急，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揮手讓他去了。
老三姬旦皺眉：「二哥未免太過焦急，昆侖對我們助力良多，如今廣成子道長屍骨未寒，他就不怕寒心嗎？」
伯邑考歎了一口氣：「我對阿發實在是沒辦法了，以前看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長大了，還是眼見著權力沖昏了頭腦，現在做事竟然這般。也罷，怎麼說也是我的親弟弟，只要他不要太出格，我將來給他一塊封地，好好養著就是了。」
姬旦點頭：「也只能如此，二哥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知原因……只能令人扼腕歎息。」
山上雪積到了膝蓋，深一腳淺一腳，妲己乾脆用飄得，也免得留下足跡。祝融的步履沉重，還不能輕易浪費法力，等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
「我看不用法力，你的身子骨也不成。」妲己回頭說。
「我的身子骨好著呢，我的身子骨……這個是我的身體嗎？你說這話也不腰疼。」祝融直起身來活動一下：「不走了不走了，上面就是大營了，我們還要去哪裡？」
妲己左右看看：「這地方倒是也不錯……就在這裡吧。」
兩人跳上樹木，隱藏起來，還好岐山上面的松樹不少，四季常青的灌木也多，雖然落了大雪，但左一邊青右一片綠，算是好隱藏。兩人蹲在樹上，一個看天，一個看地，發呆。
雪花仍然在下落，雖然越來越小，空氣卻是越來越冷，妲己的底子不好，又不似祝融是火德之體，只等了一會兒，嘴唇便開始失去血色。祝融看看四周無人，便跳了過來，握住妲己的手，熱氣傳了過去。
「我就說嘛，什麼事情都不需要你自己來做，你瞧，一會兒嘴唇就紫了，萬一落下病，回去孔宣和你妹妹都要罵我的。」
「我哪裡有那麼嬌氣？」妲己白了他一眼，看向遠方，突然回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聲！你瞧，那邊有人過來了。」
軍隊漸進，祝融也看得清楚，難免心裡納悶。
「丫頭，這人數是不是少了一點？領頭的是姬發沒錯，可是看人數，只有幾千吧？幾千人來捉七萬人？」
「山上的人都凍得半死了，就算來幾百也足夠，這樣正好，我也不希望西岐來兵馬太多，折損在這裡。」
「你可真壞。」
兩個人再藏深一點，這隊人中除了薑子牙再沒有修道之士，薑子牙是發現不了他們的，可若是被人的眼睛瞅著，那才真是掉鏈子。
眼見他們從底下經過，上了山，妲己歎了口氣。最近自己的殺氣是越來越重了，人也好，仙道也好，以前多少還在乎些，現在竟覺得性命越來越不值錢了。
「祝融，山上有七萬多的生靈。」她突然說。
祝融點頭：「我知道。」
妲己轉頭看著他那副比自己還要沒心沒肺的樣子，突然笑著搖了搖頭：「沒事了……祝融，放火燒山，務必……一個人都不能跑出去！」
妲己說完話便要上山，祝融連忙一把拉住：「讓我燒山你還上山？你要找死嗎？」
妲己撥開他的手：「我要去救薑子牙，他不能死在上面。」
「所以你要陪他一起死在上面？妲己，我剛剛知道你的真愛原來是薑子牙……哎喲！」
妲己收回拳頭：「亂說話，你才死在上面呢！放火燒就是，看看你能不能燒得死我！」
腳尖一點，妲己飄飛而去，祝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唉……讓我放火燒，如果燒掉你一根頭髮絲，回去之後倒楣的是我好不好？」
沒有煙，也沒有預兆，突如其來的就是火光。
姬發正在指揮士兵們收斂俘虜，清點戰備，突然感覺到身後的熱度，看到天際的紅光，滿臉驚愕。
「這是怎麼回事？」
薑子牙的臉色立刻變了：「不好！是道術！我們中了別人的圈套，二公子，先不要管其他了，我儘快帶你走！」
抓住姬發，薑子牙發動了遁術，誰知道剛剛發動一半就被彈回來。這附近都被火元之力籠罩，根本無法用別的遁術。
姜子牙的臉色白了，他不會火遁！更何況就算會，這火焰也不是尋常能夠沖出去的。
大火越燒越厲害，越來越近，濃煙終於騰起，並不脫離火圈，而是圍住了所有還能夠站立的人。一個接一個士兵倒下去，有被燒死的，有被活活嗆死的。
薑子牙顧不得那麼多，只能用法力做一個粗糙的結界，勉力護住了他和姬發兩個人。
還是自己疏忽了，身邊一件法寶都沒有，或者將哪吒帶來也好……
火光時分時合，卻是沒有空隙，兩人左顧右盼，怎麼也看不到出路。死亡近在眼前，一直不甘心的姬發也終於感覺到了懼怕：「姜……姜軍師，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
薑子牙立刻搖頭：「不會！我倒是不相信，有人甘冒天下大不諱！」
「嗯……這話說得好，說得好，看來姜大夫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還知道如何利用。」火焰突然分開，妲己的身形掠了過來，而後烈火又合上。「姜大夫，好久不見啊？」
「蘇王后，好久不見。」薑子牙努力支撐著結界，搖搖欲墜：「你以七萬人馬為餌，就是為了引我……和二公子來到這裡，一網打盡？」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你不覺得代價太大了嗎？」
笑著，妲己輕輕搖了搖頭：「不大，不大，姬發公子和別人怎麼一樣？若不是我從中作梗，此刻怕已經成為大王了。只要他一死，天機更替，便再也轉不回去。如此大事，怎麼會不值得？」
姬發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都不要緊，你已經活不成，註定葬身此地，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今日我來見你最後一面，讓你做個明白鬼，也就是了。免得渾渾噩噩，連是誰殺了你都不知道。」
身後的火苗快要撩到衣裙，妲己向前走了兩步，和對方兩人已經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姜大夫，你跟我來，我帶你出去。」
薑子牙一愣，妲己看到他的神色，輕輕笑道：「你可是重要的人物，我沒想過要殺你啊。好啦，還不趕快跟我走？等會兒火勢大起來，就要連我都走不脫了。」
姜子牙看著姬發，姬發也看著薑子牙。絕望之中帶著希望，他抓緊薑子牙的手臂：「先生，先生你不能拋下我！我與先生相知，宛若師徒父子，日後還有大好前程……」
妲己翻了翻白眼：「走，還是不走？我沒有時間等，再耽擱，我可不想死在這裡。」
拖得一時算一時？薑子牙看著四周，卻絲毫看不到有人來幫忙的跡象。水火無情，不可少待，終究他還是甩開了姬發的手。
「先生……」
「別先生了，姜子牙不可以死，你卻可以，這便是事實。」抓住薑子牙的肩膀，妲己回頭，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姬發，我要謝謝你。如今你的死讓我知道……我已經可以改變一切了！」
將薑子牙帶了出來，到山的另一邊，狠狠摔在地上。山上現在已經亂作一團了，妲己卻全然不在乎。祝融蹲在旁邊，大口大口喘著氣，這一趟可不容易，累死他了。
妲己冷冷對薑子牙道：「姜大夫，你去吧，不管是否受重用，只在西岐好好呆著，不要再朝秦暮楚。你有你的責任，不止是當軍師這麼簡單，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自然浮現。不過你要記住，身為執掌封神之人，不可因私費公，他日一定要公公道道，才能造福後人。」
薑子牙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妲己是什麼意思。
妲己也沒有解釋的心情，扔下他，帶著祝融便回去了。
十月芳菲落盡，秋風颯颯，天氣開始轉涼，而岐山上的冰雪早就化了，只有孤魂徘徊不去。
無論西岐也好朝歌也好，大軍都一直沒有動彈，似乎畏懼了夏天，在等待另一個季節的悄然到來。
妲己靠在床榻上，大帳內的數人或坐或倚，除了聞仲之外全都沒什麼正形。這麼多日的相處，都瞭解蘇妲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人前是王后，正事很正經，可是到了人後隨便愛怎麼樣怎麼樣，絕對不是個擺譜要面子的。
抬抬眼皮，蘇妲己輕笑道：「今日這清茶不錯吧？我特別配了香料，清熱解火，秋日來了，天氣燥，多喝些茶對身體有好處。」
王天君喝了一口，吃點點心，又喝了一口，打了個嗝：「味道的確不錯，不過王后娘娘，別每天就喝茶唱曲的，也給我們找點事情做。這每日風花雪月，連我的骨頭都懶了，更不要提其他人。您瞧瞧聞太師，那臉色黑漆漆的，半個月沒散了。」
妲己瞟了聞仲一眼，笑道：「聞太師多思，難免脾氣會不好，你們別在意。我們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事到如今，還是等等看昆侖山的反應，元始天尊一定會有動作，我們何妨做個守株待兔的？若是太過急進，恐怕就要出錯了。」
聞仲輕哼道：「在外多日，朝歌諸事不決，而且軍糧消耗龐大，殷商境內眾民壓迫日重，也不是長久之計。」
「話雖如此，但若是敗了又如何？打了勝仗，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說，民生大計可以慢慢將養，如今正題……聞太師，若是元始天尊來了，你要如何應對？你能應對嗎？」
聞仲沉默半晌，破罐子破摔道：「有王后娘娘在，為何需要我應對？」
妲己瞪了他一眼：「你也學會這招了，什麼事先往我身上推。」
聞仲面色不動：「這個自然，王后娘娘是個能人，能者多勞，我聞仲萬萬比不上。」
「你可得了吧，別跟我打花腔，我聽著不舒服。這件事你得聽我的，關於昆侖山，我還是比你瞭解，關於元始天尊……就像你說的，到頭來還要我來應對，你們誰也插不上手。」
妲己的話都這麼說了，其他人還能如何？於是一個個喝茶，聊天，下棋，沒有正經事，總要給自己找點閒事做。
妲己對聞仲舉杯：「太師勿憂，我做事什麼時候沒有打算了？你看著就是，若真有什麼地方不妥，你就在我身邊，難道還怕阻止不了我？」
聞仲輕哼：「我若能阻止你，早就阻止了，從一開始到現在，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哪件是我能阻止得了的？」
四周眾人偷笑，妲己輕咳一聲：「哎哎，聞太師！」
聞仲一個一個等過去，果然是太閑了吧？一個個學會看自己的笑話了。
妲己強忍住笑意：「陸壓已經去打探消息，以他之能，不管有什麼動向都瞞不過的，我們等待就好，我想他也快回來了。」
「我已經回來了。」陸壓掀門簾走了進來，看到屋內的一切，表情臭臭的：「我在外面辛苦奔波，你們倒是閒適。」
「這要歸功於你，若不是你在外面辛苦奔波，我們怎會如此閒適？」妲己推給他一杯茶：「如此匆匆而歸，可是探出什麼來了？」
「西岐那邊有了動作，倒不是打算進攻，只是辟了一塊空地，紮蘆弄竹，結彩懸花。」
妲己的手一頓，慢慢將茶杯放下，原本調笑的神色盡數消失。
眾人都看著她，許久之後她突然一笑：「我還以為……原來就算聖人也同樣沒耐性，什麼人都不指派，逕自自己下來了。」
眾人還是看著她，聖人前來，非同小可，卻不知道妲己有什麼打算？
「公明，要麻煩你回山一趟，將這個消息告知通天教主。」妲己起身道：「其他人愛做什麼做什麼吧，很快就不能悠閒了。我出去走一走……」
悠于 2015-12-20 14:49
☆、覲見連闖營中陣
身邊一個人都沒帶,妲己離開大營,走到岐山腳下，偏僻處有幾叢灌木,正好能夠遮蔽,讓人不知道她做什麼。
伸手把玩著灌木,她輕聲道：「您暗中觀察了我這麼久，現在也是時候了,難道您還不打算出來嗎？」
空氣開始波動,一個人影慢慢浮現,正是西方二聖之一，准提聖人。
「蘇王后,你更強了,竟能發現本座守在一邊。」妲己勾起嘴角：「聖人守了妲己半個月了,妲己可是坐臥不安呢，如今終於忍不住，問上一句，聖人肯出來，妲己實在是很開心。」
准提聖人搖了搖頭：「蘇王后還是那般伶牙俐齒，難道不是元始天尊即將到來，擔心腹背受敵，才先來與貧道打個招呼？」
從本座到貧道，看來准提聖人是沒打算與她為敵？妲己的笑意漸深：「聖人既然看出來了，妲己只有無地自容。不過若是聖人慈悲，願意襄助，妲己自然深感銘謝，必有後報。」
「後報不必，貧道也只是覺得意外而已。」准提聖人說道：「當年與蘇王后初見，王后還是小妖，縱使修煉功法有些特殊，但其人並無特殊之處。沒想到時過境遷之後……王后娘娘竟有如此顯赫的身份，算起來，所有人竟都看走了眼。」
「身份什麼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擁有的實力，這才是決定一切的東西。」妲己輕聲道：「如今的妲己力量充盈，前途光明，算是有了與聖人平等交談的實力……妲己本身也覺得很開心。」
「的確如此，那麼蘇王后，你的打算是什麼呢？」
「打算？那自然是用兵用將，給昆侖一些教訓，讓西周代替了殷商，君臨天下。」妲己說得中規中矩
。准提道人點了點頭：「的確，這是女媧娘娘起初交由你的任務，你做得更多，自然要從一而終。但是，這不是你的打算。蘇王后，以你現在的身份必然有自己的謀劃，何必吞吞吐吐，不敢言明？」
「因為……會招惹麻煩啊。」蘇妲己笑道：「若是聖人肯幫我，我自然言無不盡，但是聖人若只是好奇，還是算了。妲己雖不才，也不至於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現在有一個元始聖人，麻煩已經夠多了。」
「唉……原來如此。」准提聖人感歎道：「蘇王后，我的確很欣賞你，你頗有慧根，但是世事如此，殺劫當前，貧道也無可奈何。」
「這個自然，殺劫當前，西周當勝，我是殷商王后，聖人自然要襄助西周，日後才有一席之地，可以叫教派發揚光大。」妲己的語速很快，卻沒有不高興的意思，突然她轉口問道：「功德池的蓮花開了嗎？」
准提一愣，心中暗驚：「你怎麼……」
「雖說本宮未曾去過那西方極樂地，但卻所知甚多。看聖人的神色，蓮花應當是未開了？」
准提聖人緩緩點頭：「蘇王后神機，一池白蓮的確都未萌芽。」
妲己笑道：「蓮花未開，時機未到，欲速不達，過猶不及，這道理聖人知道，何必讓妲己來說？況且……就算最後勝利者是西周，這大地上傳揚什麼教派，卻不是西周說了算的。說不定……是我說了算呢？」
准提皺眉：「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聖人自行思索吧，什麼都讓妲己說了，還有什麼意思？」微微躬身，妲己道：「但願聖人能夠想通，元始聖人來時，不要插一腳妲己便知足了，告辭。」
准提聖人任由她離去，仍然站在那裡思索，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為啥……明明是西周勝利，卻是她這個殷商王后做主？自己跟著她這麼多天，自以為已經看明白了不少東西，但是現在想想看，竟然還是懵懂不知。
這個女人隱藏真深啊……
「准提，你竟為蘇王后幾句話便發呆？」第二道人影出現，是接引。
「師兄。」准提立刻雙掌合十。
「師弟證菩提大道，竟也被蘇妲己言語所惑嗎？」接引道人聲音雖輕，進入耳中卻宛若雷霆，震人心魂。
准提的身體一震，目中恢復清明，低頭道：「是我疏忽了，未曾想蘇妲己如此心計，在尋常對話中竟暗自施以媚術。」
「這倒不是師弟的錯，蘇妲己的功力日漸深厚，若是我的話，只怕也要身在局中，沉迷不覺。」接引搖了搖頭：「闡教與她之間……怕是有什麼大因果，才會有今日舉措，我們靜觀其變就好。對了，我讓你去聯繫的人，可有眉目了？」
准提點頭：「那幾人的確頗有慧根，而且對我教教義也頗為感興趣，正在潛心研究，但若說轉教他投……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畢竟道家為本，此事急不得。」接引歎了口氣道：「本來殺劫一事盡在掌握，可作為者甚多，誰知道蘇妲己橫空出世，打亂一切。廣成子死得淒慘，魂魄不寧啊。」
「師兄，依你看來，蘇妲己目的為何？」接引道人想了一會兒，緩緩搖頭：「世間因果，皆有報應，我們但可看著，早晚會有結果。」
香風撲鼻，仙樂聲聲，連殷商大營都隱隱聽得到。
妲己站在高臺之上，看著西岐那邊。
元始天尊來了呢……排場這樣大，不會是下馬威吧？
下了高臺，她立刻問道：「王天君，陸壓，你二人若是面對聖人，能否全身而退？」
王天君抬了抬眼皮：「打是肯定打不過，逃還可以，聖人雖有地水火風之能，卻未必抓得住我。」
陸壓點頭，他也一定能逃脫，一定打不過。
「能跑就好，聖人嘛……我都不會對他動手。」妲己勾了勾手指：「你們兩個和祝融陪我走一趟，難得聖人降臨，還和我有舊，我怎麼能不去拜謁？也算全了交情。」
王天君和陸壓對視一眼，無語看著妲己，他們能拒絕嗎？有一種做法叫做自找麻煩，蘇妲己就是如此。
孔宣卻在旁邊說：「你不打算帶我去？便是要做更多的事情。」
妲己向來倚重他的能力，不帶他去只有一個理由：要開殺戒。
「自然不能把你帶去，你可是無門無派，資質又好，萬一元始聖人看上了你，收歸門下頂了廣成子的位置，那怎麼好？」妲己眨了眨眼睛：「你幫我壓陣，謹防西岐趁機突襲，聞太師勇武過人，卻容易過激，被人利用，你留下來我才放心。」
孔宣不再說話，妲己於是道：「送我的拜帖，記得大大方方的去！就說，我蘇妲己要去西岐營中，拜謁昆侖山掌教真人。」
其他人都各自去準備，畢竟是孤身深入敵營，他們敬佩妲己的膽量，卻也要策以萬全。
只有王天君留下，咬著指甲低聲道：「你對孔宣真不錯啊，所有人手上都染了血，身染殺孽，只有他還是乾乾淨淨的。」
「孔宣的身份特殊，與我的關係更是特殊，我是個護短的，自然要多照顧一點。」知道瞞不過王天君，妲己乾脆大大方方承認了。
王天君點了點頭：「護短……嗯，那做你的人還算有點好處，不能算太吃虧。」
「呵呵，我卻不敢收你呢，你是截教的棟樑之才，我若收了你，通天教主要找我算帳的。」
王天君靠在帳篷柱上：「那這次……你要殺誰？」
「不知道，靈寶身死，廣成子身死，我只知道西岐那群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回來的時候既然要靠闖的，殺人無法避免。」
既然是給元始天尊的拜帖，自然直接交到師尊手裡，黃龍真人恭敬肅立，倒是旁邊的玉鼎真人，眼睛不停瞟上去再瞟上去。
看到之後，元始天尊將拜帖放到一邊：「蘇妲己還是那般膽大，一日往昔。只可歎她與我教無緣，又犯了殺劫。」
黃天化立刻站出來：「師祖，蘇妲己殺孽深重，兩人師叔伯接連命喪她手，我們何必跟她客氣？天化願為先鋒，將這蘇王后的頭割下來，以慰英靈！」
元始天尊抬手止住他的話：「蘇妲己先禮後兵，我們怎麼能夠失禮？那到底是殷商的王后，這拜帖本座接了。」
翌日清晨，陽光普照大地，蘇妲己身著華服，帶著幾名親衛，大大方方走進了西岐的陣營，多餘的兵士一個沒有。不過看一圈她這些護衛，就沒有一個是尋常人的。
王天君、陸壓，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子，火紅的頭髮，笑眯眯地模樣仿佛無害，那壓迫感卻不比任何人少，只要看到他就能感覺到，普通的士兵甚至不敢逼視。
幾人穿過了大營，逕自來到蘆席葦棚之處，元始天尊的面前。
陸壓見的是平輩禮，王天君則是晚輩禮，妲己微微彎了彎腿完事，而祝融……他壓根兒就沒有見禮。算算年齡，自己成神的時候，元始天尊還跟著鴻鈞道祖劈柴燒水呢。
這一隊人就沒有一個真心恭敬的，元始天尊看著，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才好。
「聖人在上，妲己請安了。」蘇妲己嘴角微勾：「初初聽到這個消息，妲己還以為是假的，畢竟如今兩軍正在交戰中，各逞己能，不需聖人觀禮。沒想到……元始聖人的閒心真多，竟來關懷師門晚輩了。」
這話說得雖然有些沖，但卻堵住了元始天尊的後路，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白——這是門下弟子的事情，況且闡教截教出自一脈，身為聖人，可不能隨意出手欺負晚輩。
元始天尊緩緩點頭：「蘇妲己啊蘇妲己，你還是一如既往，種種磨難，似乎並未給你添上太多風霜，你可知道，過剛易折的道理？」
「我知道，我也已經失去過了……拜聖人所賜。」妲己幽幽道：「我只是不懂，我是哪裡得罪了元始聖人呢？竟讓廣成子去與楊戩說那般話。」
「那只是楊戩該承受的天命，並非為了你。」
「是嗎？天命……」妲己緩緩點頭：「天命……我看這輩子我就栽在這個字上面，不能脫身了。」她突然坐下，甜甜笑道：「此次前來是來拜謁聖人，誰知道卻說起這些事來，是妲己不懂事了。天君~」
王天君奉上妲己準備的禮物，樣樣精緻，雖然都只是小玩意，但足見貼心。
「下界沒什麼好物事，玩賞之物卻甚多，這些只供把玩，雖然無甚用處，望聖人別嫌棄。」
接下來，妲己不過說些閒話，沒扯上正事，也沒有再表現出憤怒或者悲傷的情緒，一如當真前來朝見，一如友人。
一直扯到了日正當中，她才悠悠停止：「時間過了這麼久了？妲己不好多打擾，就此告辭。」
「你這樣就想走嗎？」黃天化陰沉著臉。
妲己露出意外的神色，看向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閉上眼：「你走吧。」
妲己轉身，對其他幾個使了個留神的眼色。不是『讓她走』，而是『你走吧』，看來，他是默許了門下弟子的出手。真的……殘酷呢，明明知道，萬一門下弟子中有哪個殺了自己，那就是萬劫不復，必定死於非命。
聖人就是聖人，有自己的取捨，聖人眼中重要的東西，可普通人不一樣吧？反正她是無法理解了。
一步一步走出去，剛剛出了營帳，就見外面裡三層外三層圍成了團，虎視眈眈。
王天君輕嗤：「歪瓜裂棗一堆，這就是西岐拿得出手的貨色？還是說，想用人多把我們噁心死？」
「殺人也會殺到手軟的，無論你也好，我也好，都不是心狠手辣，萬人斬也不動聲色的。」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一抹頸間項鍊，拿出一柄劍：「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王天君瞟了一眼：「你就靠這個？一把劍，真想一個一個殺過去？算了吧。」
他劃破手掌，血幕揮出，環繞幾人身周，形成一個球，普通人沾到這股強酸，立刻鬼哭狼嚎、皮焦肉爛。
「帶你出來還真是對了，用不著我自己動手不說，還可以大大方方，慢慢走。」妲己立刻開心地說。
王天君面色木然：「你當我是什麼？陣法在巋然不動，移動等於另行結陣，我能有多少血？趕快往外沖。」
四道身影速度極快，向著殷商軍營那邊就沖了過去。雖然上頭下了死命令，但是血霧在前，刀劍在後，敢沖上去送死的真沒有幾個。
眼看妲己他們就要衝出重圍，前面突然人影一閃，光芒大作，王天君的身形一頓，血液便凝注了。
血霧逐漸散開，露出擋在前面的兩個道人，一個托著金色的圓鏡似的東西，另外一個拿著斬仙劍，正是玉鼎真人。
「陰陽鏡，是赤精子。」妲己扶了一把王天君，發現他還能站穩：「你剛被陰陽鏡晃到，沒事嗎？」
王天君搖頭：「陰陽鏡晃人魂魄，但剛剛只是擦過而已，只是有他在，我的陣法只能原地發動，卻是不能行進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士兵再次圍了上來，這次他們學聰明了，也不靠近，就是裡三層外三層，中間留出一塊空地。
妲己四周看了一圈，撇唇：「切~一鼓作氣沒出去，再要出去可就難咯。」
轉頭看向後面，遠處並沒有動靜。還好，自己用話逼住了元始天尊，想必他暫時不會出手。
「你先休息一下，這裡交給我處理。」上前一步，她朗聲道：「赤精子真人，剛剛可沒看到你啊，喝茶談天的多愜意，怎麼不來湊一腳？」
「貧道一直在此地，等候多時？」
妲己的笑容淡了一點：「怎麼？等著截本宮的退路？」
「蘇王后，雖然說掌教師尊不好對你動手，但你殺了靈寶在先，又殺了廣成子在後，我不能放過你。」赤精子上前一步，冷冷道：「在此地我要將你擒獲，帶回昆侖山去發落！」
「這話，是元始聖人教你說的吧？」妲己搖了搖頭：「也罷，如果你能捉到我的話，你就來捉。如果你覺得自己比廣成子強……」
赤精子的確有點躊躇，蘇妲己的本事擺在那裡，身邊還有三個強者，就算自己和玉鼎真人聯手，那也是沒把握的。可就算沒把握，該做的事情還要做。
「……玉鼎師父，你也來淌這渾水嗎？」妲己突然冷冷道：「戰場遇到，自然應該手下留情，畢竟我和玉鼎師父關係不同。可是現在……你們圍住了我，擺明要我的命，生死關頭，我可就不好留手了。」
玉鼎真人歎了口氣：「丫頭，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們也不用打。我跟你保證，師尊不會殺了你的，頂多是關著你，讓你反省面壁就好，沒什麼大不了。」
「我知道，一個面壁，至少十幾年過去，外面天下大定了……我還不一定能出來，這可不成。」妲己挽了一個劍花：「既然說不通，那就動手吧，師父你殺了我也好我殺了你也罷，別有怨言。」
「這…………」玉鼎真人躊躇。這沒有怨言才是怪事，就算自己沒有，妲己沒有，其他人呢？其他人到也沒關係，他那個寶貝徒弟呢？不管誰輸給誰，只要鬧出人命，楊戩必然受到影響，若是讓這兩個小的再傷心……自己雖然想來不喜妲己，可看他們愛得苦，心中一樣不忍。
見玉鼎真人躊躇不前，赤精子卻不能躊躇，手中陰陽鏡一晃，向著妲己便去了。
妲己旋身躲開，挺劍上前，陸壓手一動，已經向著人群沖了出去，要打開一條通路。
祝融扶著王天君沒有動，王天君推了他一把：「我無事，你做你該做的。」
「我現在該做的就是照顧好你。放心吧，兩個人而已，妲己對付綽綽有餘，還有個殺人不眨眼的陸壓呢，哪兒用我們動手？」
妲己應對確實綽綽有餘，她的修煉從來沒落下，時日越長，對上古的力量瞭解越多。對付廣成子的時候，她還要動用法寶，可現在對付赤精子，卻連法寶都不用，只是一柄劍，東一下西一下，逗著對方似的。
當然，玉鼎真人沒有全力出手，這個也有關係。赤精子還能多加格擋，只是總覺得束手束腳，立刻轉頭：「師兄助我！師兄若再顧念舊情，恐怕自己的命也要搭在這裡了！」
玉鼎真人頓了頓腳，斬仙劍終於劈了上去。
妲己用過斬仙劍，素知這個劍的能耐，眼角瞥見銀光，當即就躲開了。玉鼎真人手腕微抖，銀光瀉地，這光芒只是障眼法，斬仙劍的速度極快，若只是注意這個光的話，那一旦臨頭，長劍什麼時候斬殺了都不知道。
「玉鼎師父……你不愧是現在的昆侖第一人啊，這手段，比廣成子厲害多了。」
玉鼎真人沉著臉，一句話不說。
赤精子松了一口氣，陰陽鏡再出，配合著斬仙劍，終於，左右支絀的人變成妲己。
祝融看到，卻放不開身邊的張天君，立刻喊道：「妲己，法寶是次品，用力！用力！」
妲己雙眸微憆，火元之力湧動，火紅色的焰苗從身周冒了出來，洶湧著向赤精子和玉鼎真人湧了過去。祝融吸了一口氣，吐了出去，紅色的吐息助了火勢，妲己燃起的火焰只有兩人高，被祝融這麼一打岔，直接沖成了六七丈，打著轉便沖了出去。
赤精子和玉鼎真人雙雙後退，看不清火圈裡是什麼。
「師兄，我們不能再這麼退，會把人放走的！」赤精子大喊。
「不退不行！這火不同，當初燒死廣成子的就是這個火，這是九陽真火，還是上古，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扯著赤精子，玉鼎真人一路後退，可謂瘋狂逃竄。
他們倆逃過去了，其他士兵們卻都沒逃過，火焰過處赤地千里，人的屍體都沒留下，直接化了灰。
祝融一提王天君，幾個人便直接竄了出去，脫出包圍圈，前面已經看到西岐大營的營門。
「一鼓作氣，我們這回可是出去了。」回頭一笑，有多少人來攔截都好，還不是讓他們跑了？笑容未減，身體突然一沉，妲己的腳步停滯，差一點沒跪在地上。
這是……？看看身周的人，似乎只有自己受到影響。
原來如此，元始天尊終於出手了，不是殺戮，而是壓迫，只要制住了她的動作，其他人自然可以動手。
「走！」妲己立刻抬頭道：「全部離開，不用管我。」
「你們儘快走。」祝融將王天君推給陸壓：「我留下，你們走！以我的身份和妲己的力量，必然能夠全身而退。」
王天君挑眉，和陸壓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了。他們倆都不是能為別人犧牲的，還有大事呢，妲己的力量可信，祝融更是個變態，也用不著他們擔心。
他們走了之後，祝融扶起妲己：「還好嗎？」
「以前元始天尊的威壓就壓不下我，更何況是現在？除了不太好動作，我倒是沒什麼事。」妲己慢慢站直身體，雖是勉力，但也並未認輸。
「祝融，他們一走，元始天尊必然會出手，你陪我一起留在這裡，是要倒楣的。」
「呵呵……我看不一定，他不敢殺你，未必就趕殺我吧？」祝融勾著唇角，和妲己一同轉頭：「你瞧，人來了~」
☆、談佛接引更動搖
元始天尊坐著九龍沉香輦,飄到蘇妲己身前：「還是那句話,蘇王后,你跟我走。昆侖山靈氣充足,適合修煉,雖是面壁思過，但絕對不會虧待你。」
妲己嗤笑一聲，慢慢上前三步，沉聲道：「我也還是那句話，不可能！元始聖人，要不你殺了我,要不……我可就要走了？」
「蘇王后,你還能走得了嗎？」元始天尊揮了揮手，門下弟子立刻將妲己包圍起來。
妲己一個個看了過去,連哪吒和楊戩都在，看來掌門一來，誰都無法抗拒呢。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不管你們誰都無所謂，如果能夠殺了我的話，就來殺吧。」
沒有人出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蘇妲己此人，除了元始天尊，其他人真的沒有辦法對付。
元始天尊的手動了動，沉著臉還是沒有動作。
他當然想動手，以前也動過手，可是這手卻不能動。如果現在殺了蘇妲己的話，等於是送了自己的性命。妲己伸手撕了自己的半邊衣袖，露出九個金光閃閃的字。這光芒不似以前那麼強烈，但是更加渾厚，讓人看著目眩。
「蘇王后，你的功力更深了。」元始天尊眉頭深鎖，更加確定今日一定要帶走妲己，如果再行放任，將來恐怕自己都制不住。
「這多虧了元始聖人，不知道給我下了多少套，來來回回的，危機四伏，我怎能不努力提升本身，以求應對的？若是應對不來，現在不就已經死掉了？」
元始天尊轉眼，看到了祝融：「蘇王后，你若是不肯的話……那麼你能活著，難道你身邊的人也能活著嗎？我見你心地不壞，不是能狠心扔下友人的，難道要見死不救？」
「若是他會死，我哪裡救得了？那可是聖人出手，我只是一隻小妖。」推了一把祝融，妲己又說道：「祝融，元始聖人要殺你了呢，你怎麼也不說句話？」
這回，連元始天尊都怔了一下，誰都能看出來。
「你剛剛說什麼？」
「啊？妲己丫頭剛剛說什麼？」祝融抬了抬眼皮，笑嘻嘻道：「說我啊，說我的名字——我叫祝融。」
「上古火神。」楊戩突然說了一句。
立刻沒有人再說話，所有人都看向元始天尊。這個身份實在太大，也太令人震驚，他們無法做決定。
「上古火神……真沒想到，今日本座真的見到了上古神祗。」元始天尊淡淡的，心裡慪得很，卻不能說什麼。這是上古之神，雖然力量比不上自己，看著身體也不是真的身體，只是一抹幽魂……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當做殺戮的理由，這個人已經不能殺了。兩個人都不能殺，能殺的人又被放走……突如其來的，元始天尊有一股挫敗感。
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妲己，也是為了自己。力量不說，這個頭腦讓人頭疼，你不管怎麼算計，怎麼打算，總是遜她一籌，吃著暗虧。
「蘇妲己，你的確很厲害，我一直無法拿你如何，這回也是一樣。」
妲己笑著，也不說話，只是等待。
「既然無法，那你就走吧？還要本座留你吃飯嗎？」
閉上眼睛，沉香輦飛走，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玉鼎真人拽了赤精子一下：「讓開吧？」
於是只好讓開，眼睜睜看著他們走出去。
走到大營門口，妲己的腿一軟，向旁邊跌了下去。祝融還沒來得及扶，另一個人的手比思想快，已經先一步摟住妲己，帶進了自己懷中。
妲己只是一時眩暈，反應過來立刻抬頭，抿了抿唇。這個懷抱太過溫暖，她非常熟悉，幾乎不用看。
「我沒有事，你可以放開了。」推開楊戩，她踉蹌幾步，扶住了祝融的手。
「你這樣子怎麼看也不是沒事，我還是帶著你回去休息休息，別管這裡的事情了。」轉頭對楊戩點了點，示意他不要擔心，自己會照顧好蘇妲己。
回到軍營，倒是沒有忙亂，妲己雖然臉色蒼白，不過精神還好，事情有條不紊吩咐下去，然後才回到自己大帳，一頭栽倒床上。
孔宣捏住她手腕：「內息紊亂，不是大毛病，你和元始天尊動手了？」
「沒有……只不過他陰了我一把，我卻也陰了他一把，他用力，我用智，到頭來我雖然沒撿到便宜，但他想做的事情也沒做成。」妲己動了動，翻個身靠著床頭坐：「就是累了點兒，渾身酸痛的，當真怎麼動都不舒服。」
「知足吧，能讓聖人吃虧的，你也算是唯一一個。」孔宣放開手：「乖一點，養兩天，不要讓自己根基不穩。」
「這個我知道，我才不要浪費時間再做別的呢，這事兒啊，交給你們去做~我呢，就在這裡養著，什麼時候養夠了，也懶夠了，我才去做別的。」打了個滾兒，妲己眯著眼睛哼哼著：「孔宣，孔宣，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別胡鬧，休息吧。」拍了拍她後背，孔宣便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他回頭道：「對了，昆侖山的人還殺嗎？」
「殺，不過昆侖十二仙不殺了，再殺籠不回去，這樣就夠了。」困意湧了上來，妲己淡淡道：「不死太多，不活太多，不就是如此？這人啊……做事要留後路，須知元始天尊就是不留後路，做事太絕，才讓我抓了機會，下了狠手，殺了廣成子。」
「你這後路是留給昆侖山的，還是留給金鼇島的？」
「都是，都是……孔雀兒啊，我問你，一家獨大，什麼時候長遠過？」
「這麼說，你不打算讓金鼇島獨佔風頭？」
「這是當然，百家爭鳴是件好事，道場也是如此，有競爭才有進步，難不成還是說假的？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而且不是我該忙的，囑咐一聲伯邑考就好。」再蹭了蹭枕頭，她喃喃道：「孔雀兒，你到底讓不讓我睡覺？」
孔宣立刻走了出去，再也不多說。
「天機混淆，無法更改，蘇王后殺的人太多，就算本座也無能為力，只能如此看著。」聲音平平淡淡的，卻又壓抑不住的怒氣：「玉鼎，今日起你接下闡教第一弟子的位置，記得做該做的事情，第一……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闡教的氣運，而非其他。」
玉鼎恭敬低頭：「是，徒兒遵命。」
「出去吧。」
「是。」
打發了所有人，元始天尊幽幽歎息，回顧本心，實在是有些蕭瑟。或許是自己太急了吧？急就會出錯，急於氣運，急於闡教的未來，多少做了點錯事，才會害死了廣成子，自己那麼滿意的大弟子。
歎了口氣，廣成子一死，恐怕殷郊帶著番天印，是不會再投靠昆侖山了。還好殷洪是個有自己主意的，更加聽教聽話，算是一顆暗棋。現在最重要的，到底該怎麼贏得這場勝利……
蘇妲己的想法，他實在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是他想，到底……還是會想著大計吧？殷商沒有前路，只有斷崖，硬鑿出一條路？聖人也無法做到，更何況他蘇妲己？
是以這場仗會勝，但是怎麼勝，這才是說道。若是周勝而昆侖山敗，那便是得不償失，若是周勝而金鼇島敗，日後教派大興，自己也有話說，發揚光大名正言順。若是……
搖了搖頭，事情已經做下，雖然有悔，卻也無法回頭，只能繼續下去。看來，自己是要去拜訪一下大師兄和女媧娘娘了。
妲己猛然驚醒，覺得頭昏腦漲，顯然還沒有睡足。但是帳篷裡已經有了一個人，不想讓她再睡下去。
氣息平和中正，還有蓮花之香，妲己立刻坐起身，未語先笑：「聖人前來，有失遠迎，怎麼也不先告訴妲己一聲？」
「見你疲憊，不忍打擾。」接引聖人緩緩笑道：「蘇王后大才，元始道友初初來，便讓蘇王后給了一個下馬威……這般挑釁，實在是大氣磅礴，令貧道不得不佩服。」
「呵呵，接引聖人不妨直說，我蘇妲己這是不自量力、以卵擊石，自尋死路啊？」妲己慢慢起身，披上外衣，親手為接引斟了一杯茶。
外面侍女和侍衛聽見裡頭有動靜，已跪在門口，卻被妲己打發走了。
「以卵擊石自然，自尋死路未必，蘇王后的身份特殊，自有顯赫之處，難道還能日日不得安枕，生怕有人摘了這顆人頭？」
「這話……是實話，接引聖人字字珠璣，直來直去，妲己佩服。」坐在接引道人對面，妲己悠悠歎了口氣：「只可惜啊，人不能只顧自己，就算做妖也一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想要保得平安、大吉大利，總得八面玲瓏四方兼顧，才能有未來的安生日子過。」
接引緩緩搖頭：「不見得吧？蘇王后真的只想要個安生日子？那就不必攪出今日的一切了。」
妲己抿唇：「人人都覺得我有目的，沒有一個覺得我心裡平和的……這多有意思。妲己我也不遮掩，我的確有所圖謀，有我自己的目的，不過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看……總能看出來，無需我說。」又添了一杯茶，妲己轉話道：「這茶不錯吧？我如今泡茶的手藝越來越好，旁人已經挑不出什麼毛病了。」
接引道人又喝了一杯，蓋上杯蓋，表示無須再要。
妲己放下了茶壺，柔聲道：「接引聖人與我妲己無冤無仇，甚至還可以有些交情，妲己也不虛詞敷衍了，聖人有何話說，但說無妨，若是妲己能做的事情，也必定會全心全意幫忙。」
「倒是無甚大事，只是閒聊瞎扯而已，偶爾幾句機鋒，更有禪音在其中，豈不妙哉？」
「的確是妙，既然聖人這麼說了，妲己自然願意聽從。」妲己拍拍手，立刻有侍女進來，妲己吩咐道：「送幾盤素點心過來，再加上幾壺素酒，還有小菜，我要與這位道長談心。」
「是。」侍女嫋嫋婷婷走了出去。
接引道人雙掌合十：「多謝王后，王后果然知道體恤貧道。」
「聖人客氣了，這些只是些許小事而已，不值得聖人放在心上。」妲己的語調輕快，是談閒話的口氣：「不知聖人想說什麼？」
「便說說——佛。」
「佛？」妲己點了點頭，帶著稍顯好笑的韻味：「這是個好話題，聖人參禪悟道，精益求精，比妲己要強得多。妲己聽著就是，請聖人先說。」
「禪理有天地之間，由萬物而生，有萬般之法，實在不好說。不如王后說一說，何為佛？」
「佛？」妲己突然伸腳一踢，凳子摔在了地方，變成了碎片。妲己指了指碎裂的凳子，再指了指旁邊的凳子：「佛便如此，如此便是佛，哪裡有錯？」
「好，好……」接引聖人露出喜色：「王后果然頗具慧根，那麼……」
兩人在帳內懇談，誰也不放進去，連孔宣等人都擋在門外，不知道內裡發生什麼事情。
孔宣沉著臉：「是聖人之氣，看來是有聖人來訪了。
」聞仲立刻沉著臉道：「莫非是元始天尊？」
王天君搖頭：「若是元始天尊，蘇王后怎麼會有心情招待？不過不管是誰，不曾結彩懸花，這點倒是奇怪。」「或許是西方二聖之一吧，也只有他們如此不修邊幅，不需大禮相待。」打了個哈欠：「我們散吧，這裡沒什麼需要在意的，妲己能夠處理好，否則早就告訴我們了，這女人難道會放著別人不用？」
他第一個走，陸壓想了想：「祝融，不如我們去下盤棋？」
祝融晃了晃腦袋，沒精打采：「我要去睡覺，妲己不在身邊，我就覺得渾身沒精神……我還是睡到妲己有空，然後再過去。」
說得口乾舌燥，上輩子的知識都快說完了，接引道人竟然還是興致不減。妲己只好玩高深莫測，時而指指天指指地不言語，時而拈花微笑。
等拈到差不多，耐性也沒了，立刻道：「聖人不知疲憊，妲己卻已累了，昔日舊傷並未痊癒，今日又怎能多言？談與不談都是如此，論與不論一切無妨，只要自己心中有所思、有所想，何必言語爭論？反而落了下乘。」
「這話說得好，那貧道就先告辭，與王后談論機鋒所得甚多，若有日後，必有厚報。」
「妲己也不矯情，接引聖人有這話，妲己自當領受，多承照顧！」
晃晃悠悠走出來，妲己揉著腦袋：「說了大半天的話，我的嘴巴都幹了……把桌上的東西撤下去，上酒上肉，我要吃飯。」
「這是你自找的，明明可以推卻，偏偏要聊，聊到現在，可曾有收穫？」
「有收穫的不是我，而是接引道人！」妲己輕哼：「孔宣，你就不要嘲諷我了好不好？我都累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來吃飯？」
孔宣搖頭：「我吃過，如今西岐那邊動靜不斷，不可輕忽，你有你的事情，我不會干預，便注意著點其他的事情，以免無聊。」
「無聊哦？那我給你支個招。」妲己附耳低語，拍了拍孔宣的肩膀：「如何？」
「你這法子倒是不錯，不過很危險。」孔宣慢吞吞道，側目看著她：「又不安分了？」
妲己挑眉：「我做的事情有哪件不危險？這件事情與殺人無關，你不去還有誰去？安心吧，我不會讓西岐有辦法打擾你的。你去收拾收拾，要不要叫上那兩個小女童？雖然是海妖，不過伺候人的功夫真好，這時候我還想著呢。」
孔宣重重敲了她腦袋一下，轉身離開：「別想了。」
妲己吐吐舌頭，就知道他最小氣，那麼寶貝那兩個姐妹花，該不會是童養媳吧？
「在屋內那麼久，你還真是坐得住，看來我不能小看你。」從上打量到下，王天君悠然道：「聖人威壓深重，並未收斂，你與他談了這麼久，竟然沒有事，只是稍感疲憊而已，有意思。」
「別有意思了，人人都以為我有意思，結果人人都來找我搞意思……我可受不了。」
「又亂說話。」王天君搖頭：「每個人你都這麼對付，你覺得累，旁人又怎麼應付的了你？我都覺得想躲。」
「你躲我？這可是天下奇聞，我應該昭告天下才是。你說對不對？」
王天君翻了翻白眼：「算了吧，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有其他的意思，你忘記就好。說說，你讓孔宣去做什麼？」
妲己挑眉看他，嘴角微勾：「也罷，別人我不說，但是你……既然問起，我當然要告訴你。孔宣帶著我的精騎，去西岐的後方轉了一轉。」
「去殺人嗎？」
「不，是要他找個機會，趁著沒人的時候把糧道斷了，給西岐找點麻煩。因為昆侖山的大號人物不能殺了，只能給下面找點麻煩，讓一切不要太快結束。」
「不要太快結束？蘇王后，你的算計可不簡單啊，比我們這個……爭奪氣運、應付殺劫，可要厲害多了。」王天君拍了拍手：「很有意思，我等著繼續看戲啊。」
看著連王天君也走了，再看看身邊來來去去的士兵們，大大歎了口氣。
「人人都想看我的戲，這戲哪裡是這麼好演的？演來演去，到最後連我自己都演進去，還不知道會不會虧本呢。」
☆、太子到訪母子情
接下來是大雪落時,落得很大，將來是一個豐年。但是打仗的時候不喜歡大雪，兩方人打得熱鬧，突然風聲雪落,呼呼啦啦的，當然不能再打,無勝無敗，徒勞耗費了士兵。
「我們的軍隊還剩下40多萬，西岐那邊還有20萬。」妲己把筆一扔：「我們這邊的人都召集來了,還是靠我的魅惑術，不太可能再有新兵,可是西岐一直在增兵……照這樣下去,我們的人會越來越少,不太好喲。」
「這都拜你所賜，七萬人死了個乾淨，岐山上面的事情我沒有忘。」
「我知道你沒忘，隔三差五你就要提醒我一下，想忘我也不能忘啊。」翻了翻，妲己拿出了另外一個奏表：「這個才是重點，你看一看。」
聞仲接過去，打開，粗粗看了一遍，神色立刻凝然：「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不會？西岐自詡仁義之師，四處尋找同盟，他們舌燦蓮花，自然有很多人會認同。這可不太好……聞太師，我也沒想到崇侯虎會突然死掉，他弟弟崇黑虎是昆侖山的道士，必然會幫助西岐，道士……普通的將軍帶兵肯定不成，那怎麼說也是一方諸侯，聞太師，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去看？那這裡就只有你自己而已，我怎麼會這麼做？」
「誰說只有我自己？還有你金鼇島的不少門生將士，難道都是假的嗎？你不去，那邊沒有主事的人，恐怕要出大事。」妲己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聞仲：「除了你和我，還有誰能扛得起這個大樑，讓三軍信服？」
聞太師沉吟半晌，點了點頭：「這也是無奈，你說得是……既然你不能做，只能我先走了。」
妲己笑笑道：「你放心，這邊有我在，還有這麼多能人異士，你還擔心什麼？我會想辦法將西岐拖在這裡。」
「拖在這裡？」聞仲的神色似乎不滿。
妲己翻了翻白眼：「拜託，元始天尊都在這裡，我能怎麼辦？上次從西岐軍營中逃出，九死一生好不好？也沒見你好好待我，問候幾聲，這時候反而來找我的麻煩？有能耐，你現在對付了元始天尊，然後再走啊？」
「可能嗎？別胡說八道。」聞仲面色轉了轉，有些不自在：「剛是我說錯了，你當我沒說過，這裡就交給你。」
「哎喲？這話可真難得，有你這句話，我一定盡心竭力。」
送走了聞仲，妲己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半天沒吭聲。
王天君是在一邊襄贊軍務的，看到妲己的樣子，輕輕嗤笑：「你覺得自己對不起聞仲？」
「這個自然，聞仲是什麼人，你比我更加清楚。他一心為了殷商，不想別的。你們還好，是為了金鼇島的氣運，為了大統，可是我只是為了自己，一次一次欺騙他，心裡總不是滋味。這樣的男人……你可以和他為敵，這沒關係，可當你背地對不起他的時候，總會難受得很。」
「呵，呵呵呵……」王天君笑個不停：「沒想到啊沒想到，連你都會有這樣的心思，我還以為你沒心沒肺，倒是還很有人情味。」
「在你眼中我那麼差？真是過分，和聞仲一樣過分。」鼓著嘴巴，妲己繼續批閱奏章：「你瞧瞧，南方冰雹成災了，夏天有災，冬天一樣有災，一年四季災難不斷，誰能顧得過來？自古少有明君不是沒道理，明君不好當，日日累死累活還有人罵，貪官殺不完，亂事平不完，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將奏表一把掃掉，妲己拍桌子道：「不批了！誰愛批誰批！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憑什麼讓我來管？我是來打仗的，這東西要是沒有人批，明天就送回朝歌去，讓紂王批。要是他也不理，那就天下生民自生自滅吧，誰死誰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這叫破罐子破摔，如今這麼多的事情，你不處理誰處理？」
「我將來麻煩的時候多著呢，才不要自找麻煩，能偷懶就偷懶。」妲己往軟榻上一歪，立刻讓人上瓜果。
「天君，過來跟我一起吃？」
王天君放下筆：「你都不敢了，我為何還要做下去？」
於是坐在妲己旁邊，拿了點自己喜歡的，往肚子裡填。
「輕輕鬆松就好，你好我也好。」眨眨眼睛，妲己揮手讓侍女再上些好東西：「這就對，到了現在，一切的事情都了結的差不多，我們只需要看戲，節節敗退就好，那需要顧及那麼多？等到了適當的時候，我直接敗回朝歌，大勢已定。」
「我看你是偷懶，不過無所謂了，我聽你的。蘇王后，我忘記告訴你，我們這邊你怎樣都無妨，但是教主那邊，你最好有所交代，別什麼事情都隱瞞。」
「這個我知道，這邊只要穩定下來，我就去一趟碧游宮，對教主說明白一切。」想了想，妲己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成，現在元始天尊在這裡，也只有我能夠和他互相克制，如果我離開，恐怕他立刻會大開殺戒，聖人之威，不是你們能夠抵擋。」
「這倒是，雖說危險同樣不少，不過有你在身邊，多少我們能安心一些，做起事情來也不必束手束腳。」王天君咬著指甲：「其實，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錯，你的尺度把握得很好，讓元始天尊忌憚你，還不至於真的惹火他……喂？」側頭看蘇妲己，自己說了這麼多話，她竟然在走神？
「唔嗯，我聽著呢。」妲己瞟了他一眼：「我在想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和你有關，你想不想聽一聽？」
「聽聽無妨，你說就是。」
「傳承之力我還沒有融匯貫通，在祝融的幫助下，上古火神之力領悟些許，因為與軒轅有親，炎黃二帝之力也同樣領悟些許。可是其他……尤其是魔神一族之力，全然無法理解。」
「上古……傳承之力，原來如此，這個我知道了，可是你為什麼和我說？」
「因為……我未曾全部融匯，自然無法另行傳承，但是我卻可以暫借，將這法則之力暫借給某個人，融合你們的法力，可以發揮強大的力量。你要不要？」
王天君看了她一會兒，搖了搖頭：「我想要，可是我要不起。你如果信任我，我可不值得你信任。對金鼇島的道義也只是現在，將來有一天我背叛你，你不後悔？」
「這力量只是暫時，不是一世，就算真有那一天，和我有什麼關係？而且……」蘇妲己語聲頓了頓：「嘻……我倒真的不在乎，是否相信，是否不信……對我而言都無所謂，費著腦子讓自己想這些，懷疑試探信任，這些事我以前做過。正因為做過才覺得累，便不想再做了。」
累得是心……狗苟蠅營，這般的事情如何能不讓人覺得心神俱疲？除了新界的事，什麼都不重要，不重要……可信的，自不必你輾轉反側，不可信的，也早晚會露出馬腳。說什麼做什麼，那才是自找麻煩，全無必要。君不見三千煩惱絲，那早生華髮都是愁出來的。
想到這裡，妲己又笑道：「做人還是沒心沒肺點兒好，什麼都好。」
舉杯和王天君一碰，她眼睛眯成一條縫。卻不知道西岐陣營中，黃龍真人現在在幹嘛呢……
黃龍真人在發呆，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昔日戰場上還能見見，聽聽妲己的巧笑盈兮，遠遠望著她的風姿，可是自從上次來見了元始天尊，妲己就不出現了，只讓手下的將軍出現，帶著兵，騷擾行事。
歎了口氣，自己多久沒有見到蘇妲己了？那是殷商的王后，現在連一人之下都算不上，絕對是萬萬人之上，不適合自己。就算知道，可是卻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越想心中越煩躁，怒火竟然遏制不住，狠狠踩碎了一張椅子，化成飛灰，才算平靜下來。
坐在床榻邊，喘著粗氣。他快要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太乙真人掀簾子走進來，看到屋內狼藉，不免一愣：「黃龍，怎麼了？」
黃龍真人看著他，雙眼有些發紅，不過還是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知怎地，心裡突然有一種想法，如果殺了他們……殺了自己身邊這些礙眼的，將他們打回昆侖山，是不是就沒有人妨礙自己？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去找妲己？
這只是一個荒誕的想法，但卻像紮了根，越來越深，冒了芽出了土，會以很快的速度長成參天大樹。這個想法是不對的，絕對是不對的……用力甩開這些想法，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卻不打算往下思考。
躺在床上，他用床單罩住頭：「我有些累了，要先休息，師兄你自便。」
躺在那裡不一會兒，鼾聲如雷。
太乙真人皺眉，是自己過敏嗎？黃龍似乎有點不對頭。
妲己慢慢睜開眼睛，發現不對勁了？不愧是昆侖十二仙之一。或許還是自己著急了一點，這麼快便激發內心殺戮之意，自然會覺得不對勁。可是元始天尊已至，時不時傳喚弟子，那個恍恍惚惚循序漸進的法子已不能用。
敲了敲腦袋，此事自然怪自己，廣成子一來，她失去冷靜，大搖大擺去把人家滅了。若非如此，元始天尊怎麼會下來？
不過怪歸怪，卻不後悔，就算再給她一百次機會，她也還是會這麼選擇——為自己的孩子復仇。如今黃龍真人殺不了別人了，也不必殺別人，那麼只好自我毀滅，也算一個結局。
再說孔宣那邊手筆不小，帶去的軍將並沒有動，完全只憑一人之力，將高山的亂石砸下來不少，山體塌陷，阻斷山道，大雪紛飛，繞到爬山都不可得，西岐的糧道被阻塞至少要有三個月。
無法，伯邑考只好派兵去挖，可是人少了不頂用，人一派多，妲己那邊立刻有反應，飛騎前來騷擾，仗著自己兵多將廣，淨辦損事兒。
伯邑考不敢派兵去疏通糧道，又沒有其他法子，只好眼睜睜看著軍糧吃一日少一日，一轉眼，就只剩五天的糧了。
他本可以找昆侖山的道人幫忙，可是卻不能，妲己那邊傳來消息，就算全軍餓死，也不許接受昆侖山的幫助！害得他整天愁眉苦臉，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也不能和人商議，只能偶爾把楊戩叫來，語含暗示，作為試探。
楊戩本不想管這個，奈何伯邑考不找別人，暗示多了，他也煩。於是冷冷道：「這還不簡單？不想找我昆侖，就找金鼇，金鼇島的人也有在這裡的，就算平日不參加戰鬥，莫非侯王便將他們忘了？」
伯邑考恍然大悟，就是嘛！妲己多番阻撓，不讓他找昆侖山，不就是讓他找金鼇島？自己真是笨了，這都沒反應過來！
立刻對楊戩道謝，也不召集，自己便找過去了。
元始天尊正在講道，突然停住，面色稍稍有些複雜。
太乙真人匆匆過來，先行施禮，然後沉聲道：「師尊，這幾日……」
元始天尊抬手止住他的話，輕聲道：「本座知道，這幾日我命你們修身養性，本是為了你們好，要淨明清心，休得枉造殺孽……沒想到天命之主不耐，西伯侯沉不住氣，竟然去尋了金鼇島的幫助。」
他那個師弟一向橫衝直撞，脾氣暴躁，沒想到這個主意倒是厲害，金鼇島的人分屬兩邊，戰場上禮讓切磋，兩面討好，將來西岐勝了，新王開國，自然也要給金鼇島些面子，而不讓昆侖山一家獨大。這法子……不像他那個師弟能想出來的，還真是奇怪。
轉念一想，也就不奇怪了。不是他的師弟，自然就是另外一個，沒想到妲己說服了通天，竟然兩人合謀到一起去了。
閉上眼睛，他緩緩道：「你們去吧，建功立業，自在本心，有本座在此坐鎮，想必蘇王后也不至於再動殺機。」
昆侖山的人源源不斷來到西岐軍營中，花樣百出，以為征戰所用。殷商那邊卻是韜光養晦，幾個厲害的都沒有再出來，失敗了就退幾十裡，再失敗再退，四個月打過去之後，竟然退守了兩處關口，眼看就要退到澠池城。
昔日妲己三番兩次派人回去朝歌傳召兩位王子，兩位王子總是推脫不來，如今在這澠池城裡，總算見到。
「郊兒，你可長大了，過來讓我看看。」揮揮手，妲己有氣無力的。
殷郊立刻快走兩步上前，目中也有些激動之色：「蘇母后安好嗎？我也很想念蘇母后，只是朝歌有事，父王不理朝政，我必須坐鎮。真的理政了，才知道當初蘇母后的辛苦，當真是我不懂事。」
「現在懂事不就成了？你能說出這些話，可見真的長大了，我高興。」摸摸他的腦袋，妲己將他拉起來，按坐在自己身邊：「人倒是挺拔了也結石了，可怎麼看著瘦了呢？昆侖山上清苦，可也回來一段時間了，你是儲君，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蘇母后，我如今是修道之人了，身體能差到哪裡去？您不必擔心。倒是您的氣色不好，是否長年在外征戰，身體不適？郊兒聽說……聽說蘇母后在帶兵出戰之前，曾經小產。」內宮裡的是瞞不過人，蘇妲己那天鬧出那麼大的排場，宮內沒人見，宮外卻有一堆，自然要有個說法才成。這說法就是妲己專心朝政，身體虛弱，不慎小產。
如今聽到殷郊問起，妲己淡淡一笑：「小事，如今差不多大好了，我的身份……你也不是不知道，哪裡有大事呢？至於孩子，我雖痛心，倒也無妨，因為還有你。」
說了幾句體貼安慰的話，妲己問道：「洪兒呢？我聽說他和你一起下山的，怎麼不來讓我見見？是不是朝歌有什麼麻煩？或者……」想了想，妲己搖搖頭：「不來就不來吧，赤精子在那邊，如果他來了，萬一兩軍戰陣相見，豈不是尷尬嗎？洪兒還小，過不去這個面子。郊兒啊，我殺了廣成子，那是你的師父，你可怪我？」
殷郊立刻搖頭：「我怎會怪蘇母后？雖然師父教導了我不少東西，但說到底只不過互相利用，我是殷商的儲君，他們是叛臣賊子，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至於殷洪……哼！不提也罷！」
妲己一愣：「洪兒哪裡不對嗎？」
「自然不對！」殷郊氣呼呼道：「他被昆侖山給蒙了！虧得我對他說了那麼多，他倒是聽不進耳朵裡去！沉迷長生之術，對他師父言聽計從，反而聽不進我的話，還聽他師父說的，恨上了蘇母后！」
蘇妲己沉默半晌，幽幽歎了口氣：「說到底我也有錯，倒是不怪他怨，朝政之事也不用他插手，有你呢，算了吧。」
聽蘇妲己這麼說，殷郊點了點頭，倒是也沒有不滿的神色。
妲己暗笑，心中底定。帝王之家啊……就是如此，哪有亙久不變的兄弟之情？小時候還好，這個年紀大了，王位擺在前面，天下是個誘餌，誰能沒有芥蒂？真是天大的富貴如浮雲的，幾千年來不見幾個。
她柔聲道：「既然你們來，這軍務你熟悉一下，便由你來指揮。」
殷郊連忙站起來「不不不，蘇母后，我沒有來奪權的意思……」
「這個我自然知道，坐下！」妲己輕嗔道：「我還不瞭解你？從一開始急匆匆召你過來，便是要你替我領兵，我是王后，你是太子，更加名正言順呢。這軍隊是殷商的軍隊，不是蘇王后的軍隊，外面；流言紛紛，你做了元帥正好可以闢謠。」
「蘇母后……」殷郊的眼眶濕潤了。他也聽到過那些流言，不過想起昔日蘇妲己對自己不錯，是以總是半信半疑，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沒想到蘇妲己如此體貼，真真是半分私心都沒有。
「讓你領兵而已，哭什麼？這樣子要是讓下面的士兵看到了，還不得暗中笑話你？」妲己拿出自己的手帕，讓他擦擦：「不過近日來西岐那邊能人異士越來越多，屢戰屢敗啊……唉，你沒看都敗到澠池來了。我已經調來澠池的守將——張奎與高蘭英夫婦，供你差遣。」
殷郊沉吟著，點了點頭：「蘇母后放心，我知道現在情勢不好，在昆侖山住久了，也知道天命殺劫是怎麼回事……說句喪氣的話，殷商就算保不住，我也是殷朝太子，于國共存亡是我的職責！生也好死也好，終究我是盡力了。」
妲己微笑：「你啊……你這孩子也是個通透、澄淨的，不愧為太子！既然你如此，我也跟你保證，無論如何，發生什麼事情，我必不讓你送了性命！」
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多謝蘇母后！」
旁邊眾臣看著這繼後與先後太子敘舊，全都嘴角抽搐。該說妲己太強大，還是母性光輝太盛？真是看著最有愛的一對兒母子了！
悠于 2015-12-20 14:50
☆、屢戰末終臨此日
「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坐在鳳輦上,看著前方殷郊騎著高頭大馬,蠻威風的樣子,妲己喃喃開口。
「這就是你答允他,必然保他性命的理由？」王天君問。
「自然,你不覺得很難得嗎？殷郊是個好苗子，我也有幾分真心,自然不忍他死。」
「有真心,就不忍死？」王天君看了妲己一眼，這個女人雖然詭計多端,但是心思卻很直白，自己現在稍稍瞭解一些了。
殷商大軍推進,門口叫陣，殷郊右手拿著長劍，左手在胸口一顛一掂，拿的卻是番天印。
出來的是伯邑考，他也是個苦命的，要是直接派出道士，不太像話，畢竟對方都是將軍將領，和殷商有關的人，所以此次都要他出來打前陣打圓場，坐在那裡當吉祥物，再讓別人打架。
殷郊遠遠一指：「西伯侯姬伯邑考，出來與孤王說話。」
伯邑考帶著馬匹，稍稍上前兩步，不敢輕近。
「我乃殷商太子，殷子郊，西伯侯，你為何犯上作亂？」
伯邑考抱拳道：「願為黎民蒼生！」
「如今孤王學藝歸來，總理朝政，麾下人才濟濟，定然能夠再次造福蒼生，若是如此，你可願束手就擒嗎？」
伯邑考苦笑，怎麼人人都讓他束手就擒？打到這裡了，殷郊還是在昆侖山修道的，難道不知道天命所歸的道理？
「你不必回答，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絕不會束手就擒了。既然如此——」殷郊手一抬，長劍凜然：「我以殷商儲君身份，向你挑戰，來應戰吧！」
「噗……」妲己噴笑出聲。
而對面，伯邑考已經傻了。啥……東西？打架？拜託！他是文臣，文臣！就算從小習劍，那個也不能在戰場上動手啊！這不是欺負人嗎？
沒等他說話，姬旦已經躍出來，朗聲道：「兄長為萬民出力，日理萬機，你身為昆侖門下，習藝精湛，如今這般作為，豈非仗勢欺人！」
殷郊一笑：「他不來，你來也可以。我乃……殷商太子，縱使你們如今反叛，也是天下之主的臣子，與我動手……必須你們親自來，賤民還不配。」
伯邑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歎了口氣：「太子，我的確不懂武藝，何況這裡是戰陣之上，強者為尊……不是嗎？」
至於什麼眾生皆平等，人無有貴賤……拜託！他是腦殘了才會說那樣的話。就算在二十一世紀，這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更何況這個奴隸社會？
不過伯邑考如此說，殷郊也無法說別的，番天印收起，長劍吐露光芒：「既然如此，殷郊請戰！」
「我來！」赤精子幾步走出來，面色陰沉：「殷郊……你愧對你死去的師父！枉你師父對你寄予重望，連貼身法寶都交給了你。」
「…………沒辦法，師父讓我做的事情，太強人所難。」殷郊沉聲道：「表面說為了殺死蘇母后，其實照師父的意思，是讓我助西岐而滅殷商吧？背叛自己的祖國，是不忠；背叛自己的父親，是不孝；身為太子，幫助叛臣屠戮自己的子民，是不仁！殷郊不才，卻也不敢做這個大逆不道之人！為全大節，只能犧牲師徒小義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
「是嗎？是誰強詞奪理，誰是誰非，不是你我說了算，後世自有公論。現在，作為殷商太子，我知做我該做的事情。」殷郊番天印一舉：「既然是師叔，我這點兒小家子氣的劍法也入不了您的眼，既然如此，還是以法寶討教吧。」
赤精子搖搖頭，沉聲道：「真是……可惜，既然如此，今日便當貧道清理門派了！」
眼看兩人之間一觸即發，西岐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當真是慘叫，他們從未聽到過如此淒厲的叫聲。放眼望去，黃龍真人突然發起瘋來，持著長劍四處亂砍，口中喝喝呼叫，劍芒有七八尺長，掃出去一輪就倒了一圈。
王天君的眼角不斷抽跳，這情形太詭異了，詭異得有點兒不正常。
「蘇王后，這就是你的法子，讓黃龍真人在兩軍陣前發瘋？」他的目光很明顯，是在問妲己：你的腦子也壞掉了？
妲己聳肩：「這可不是我安排的，按照我計算的時間理應還有兩個時辰，他自己提前了，我有什麼辦法？看來畢竟是修道人，魅惑術加上妖心術，一加一不等於二呢。」
魅惑術加妖心術……誰有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不發瘋嗎？還真看出不是自己的人，往死裡折騰啊！
「沒戲看咯，本來好不容易能有點兒有趣的事情。」妲己撇撇嘴，傳音給殷郊：【郊兒啊，我看西岐自顧不暇，更顧不上你了。和你那個便宜師叔說一聲，先退回來吧，我們明日再戰。】
殷郊點了點頭，對赤精子拱手道：「師叔，看來今日不是時候，明日此時，我將與師叔再戰！」說完之後，他再次施禮，轉身回陣。
看著殷郊落落大方的背影，赤精子流露一絲不忍，這是一個優秀的孩子，縱使叛了昆侖山，也是出自大義、出自本心。可是沒辦法，殷郊的身份特殊，殷商命脈已經風雨飄搖，就差這一點了。他……必須要死！
面色堅毅，他快速轉身，要要對著昆侖山的方向拜了拜：「弟子今日開了殺戒！」隨後手一翻，陰陽鏡照著殷郊晃過去。
「郊兒！」妲己突然喊了一聲。
殷郊見機得快，立刻向旁邊躲竄。陰陽鏡沒有晃到他，不過赤精子人也趕了上來，重重一掌拍在殷郊後心。
殷郊噴血，腳步踉蹌前跌。
赤精子再上前，第二掌拍向腦門，要將殷郊立斃當場。突然耳邊風聲大作，他反身掠開，一道火光自他剛剛站立的地方出現，火焰是白色的，顯然溫度極高，能夠把人燒成一堆白灰的那種。
妲己已經掠了過來，她很少自己出手，這次顯然是急了。扶起殷郊，冷冷目光看向赤精子：「昆侖山的門人，本宮算見識了，下手真是狠啊……同門也如此不留情，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速度好快……赤精子神色一緊，連連後退幾步，然後才立定。對於蘇妲己，恐怕沒有人敢輕慢。
「蘇王后，沒想到你也有出手的興致？」
「本來是沒有的，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的孩子受了傷，我總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吧？至於你這個傷人的……我該怎麼辦才好呢？真是傷腦筋啊。」
「王后娘娘切勿如此說笑，當真讓人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這話才是說笑吧？」妲己嗤笑道：「若是真的懼怕，怎會對我們家的太子痛下殺手？」
赤精子苦笑：「你說得對，這還真是痛下殺手……廣成子師兄與我關係匪淺，殷郊又是洪兒的兄長，我怎會願意殺他？可是沒辦法，每個人都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話……相當有道理，而且聽著順耳。」妲己揮了揮手，讓人將殷郊小心帶下去療傷：「不殺你了，回去看看你的黃龍師弟吧？發癔症真可憐，這病得治哦，否則一旦病入膏肓，可就該出大問題了。」
「這是你的傑作吧？」
「我可沒那麼說，別什麽都想著冤枉我。」看看殷郊已經回去大營，妲己轉身，和剛剛殷郊的動作一模一樣，施施然便回去了，步伐還很慢。
這顯然是挑釁，也是諷刺。因為無論怎樣，赤精子的確不敢動手。
想了想，他轉身匆匆回營，那邊早就亂成一團了。
黃龍真人幾乎無人可擋，縱使有幾人的實力在他之上，但是面對一個瘋子，你是迎上去好，還是躲遠點好？最起碼楊戩和玉鼎真人都躲得遠遠的，一個是看熱鬧，另一個雖然憂心，也不敢輕易上前。
「師父，不必擔心，還有掌教師祖在呢，師父先去休息吧。」楊戩是吩咐的口氣，而非詢問。
「休息？我就說，你這個徒弟從來沒讓我安穩過，現在呢，給我找個徒弟媳婦，比你還麻煩！起碼你尊師重道，她呢？聖人都敢頂撞。」碎碎念碎碎念，一邊碎碎念一邊搖頭。
楊戩好笑：「妲己做事並非沒有分寸。」
「這還叫有分寸？」玉鼎真人往場中一指。
太乙真人和赤精子合力壓制，但是還是力不從心。楊戩點頭：「自然有，妲己夠強，有些事情旁人不能做，她能做。」
古怪看著楊戩，玉鼎說道：「我看在你眼裡，妲己從沒有任何錯誤吧？」
楊戩勾起嘴角：「師父英明，既然是傾心所愛之人，自然什麽都是沒錯的。」
玉鼎真人翻翻白眼：「不和你扯這個，下面扛不住，我下去了。你去不去？」
「不去。」楊戩立刻搖頭，似笑非笑道：「有些人不該喜歡，既然喜歡了，有什麽後果都要自己承擔。師父，你說是不是？」
「什麽是不是的……你喜歡妲己那個丫頭的後果我看到了，挺慘烈的。」
楊戩搖了搖頭：「我不是在說我自己……也罷，師父不知道也好，知道的東西少些，人自然也幸福些。」
「啥？」玉鼎真人一頭霧水。
「沒什麼。」楊戩看著下麵：「好像更加糟糕了，師父不是要下去嗎？」
「對啊！」玉鼎真人急火火就沖了下去。
楊戩搖頭，師父知道的少一些，對自己而言或許也是一件好事情。
黃龍真人的瘋發了很久，誰拿他也沒轍，不能下重手，反而被他所傷。最後還是元始天尊出手，爲了不再失去一名弟子，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手指點在對方的額頭上，勁力透入。
黃龍真人身體一頓，口吐鮮血，立刻跪在地上，雖然渾身劇痛，被大力不斷摧殘，但是也迅速恢復了神智。
「師……師尊？」
元始天尊收回手：「現在認得為師了？想想你方才做了什麽。」
黃龍真人捧住劇痛的頭，但卻不損耗記憶，自己做過什麽清清楚楚，讓他臉色發白。他是鬼迷心竅……不！是妖迷心竅了！蘇妲己，一定是蘇妲己！
抬頭剛想說話，卻有另外一種東西自心底滋生蔓延，速度極快。大腦不聽使喚，四肢也不聽使喚，他帶著驚恐抬起頭，想求自己的師父救援，卻只看到一片血紅。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在外人看來，黃龍真人的瞳孔突然變成紅色，接著紅色充斥了整個眼睛，隨即立刻拿起手中長劍倒插眼內，從後腦刺出，身形僕倒在地。死得無聲無息，甚至來不及救護。
周圍的士兵看得清楚，臉色發白，當看到腦漿緩緩從黃龍真人口中流出，就變得很想吐，非常想吐！
他們的臉色慘白，元始天尊的臉色卻是青的，極為可怕。又死了一個……黃龍真人死去，他的直系弟子就只剩下十個了——薑子牙，加上九名金仙。
蘇妲己啊蘇妲己，你還真是百無禁忌！他可以想得到，黃龍必定是上次被捉便被動了手腳，妲己另有謀劃，可是自己來得早，她的謀劃沒有辦法啟動，乾脆便讓黃龍自盡，一了百了，不留證據。
「太乙。」
「在。」
「將你師弟葬了吧。」只是一瞬而已，他面上再看不出憤怒，也看不出悲傷，一切都是淡淡的：「塵歸塵，土歸土……」
離開他們，他的面色才陰沉下來，單獨給一個人傳音：【子牙，來我這裡。】
姜子牙正在黃龍真人的屍體旁邊表現自己的悲傷，接到命令一愣，看看左右，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慢慢退後，轉過了營帳。
來到元始天尊面前，薑子牙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口稱師尊。他向來比旁人恭謹、修正，這也是元始天尊喜歡他的地方。
「起吧，不必多禮。自你下山之後，為師從未問詢，一是不便，再來，為師也希望你能夠盡情走自己的路。但是現在看來，也許是我錯了。這條路不好走，更不該放你獨自一人。」
薑子牙立刻跪地道：「是弟子無能，並非師尊的過錯啊。」
元始天尊道：「一個蘇妲己，便更改了一切……是我識人不清，怎會沒錯？子牙先起來，我見你在西岐軍營中，似乎也並不如意？」
薑子牙露出苦澀：「弟子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可是西伯侯認為弟子背主求榮，有所隱瞞，人品不佳，是以並不重用，偶爾還會刁難……原本還有二公子照應，偶爾可以說一些諫言，可是自從二公子身死，便……弟子如今真是進退兩難。」
元始天尊沉默，也是姬發身死，才讓他真正看出蘇妲己的心計有多深。天星變幻，那才是真命天子！只有聖人能看出來，可是卻偏偏來不及。蘇妲己的速度太快，一把火燒死姬發，屍骨無存，甚至連靈魂都沒留下來。
「這些不要想，至於西伯侯姬伯邑考，我回去和他談談……」
「一個旗子，兩個旗子，三個旗子……」站在沙盤前面，伯邑考碎碎念啊碎碎念。
王貴人摳了摳耳朵：「你完事沒啊？看看大姐，打仗就是打仗了，哪裡像你似的，顧前顧後，半天也顧不完。」
伸手將王貴人攬在懷裡，伯邑考蹭著她的白玉頸項：「沒辦法，你大姐不是人，我比不了啊……」
王貴人出肘撞了他一下：「說什麼呢？大不了我來幫你就是了，難道還弄不完？就是出個兵，大姐都說了，到時候她配合你，隨你怎麼做就是。」
伯邑考連連點頭：「這正是我最欣慰的，王后娘娘自願敗退，英明無比，天大的恩惠啊！」
王貴人輕笑出聲，明明已經老大不小，在外也算有個王的模樣，可是只要獨處，便是亂沒正經的。這樣，反而更讓人覺得親切。
「邑考，你會不會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不會變？」
伯邑考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在問什麼，立刻道：「當然！別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還能不知道？你是我的親親愛妻，在你面前我要也板著臉色，端著架子，那自己都要累死了。」親親王貴人的臉頰，他輕聲道：「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恐怕也只有你，能一直站在我身邊，讓我有一席安枕之地。」
「時間流逝？」
「是啊，因為我是王。什麼是王？王就是……高高在上，喜怒不形於色，心事不能被人知道，要讓人怕，要讓人敬，就是不能讓你瞭解……高高在上，統禦眾生，感覺是好，偶爾我也會有所期待。可是想一想，高處不勝寒……這話也不是錯的，否則也不會流傳千古了。」
王貴人搖搖頭，她從不費腦子理解這些，沒聽懂。
伯邑考一笑：「親親愛妻，你就是我的稻草~這輩子我肯定都抓得你緊緊的，免得你跑了。」說到這裡，他突然打了一個寒戰，立刻抬首四望。
王貴人輕哼：「怎麼？說了假話，害怕天打雷劈？」
「我怎麼會和你說假話，但是剛剛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後脖子發涼，好像有人算計我的樣子。」
妲己坐在床榻上，神色青白，顯得很差。
陸壓在為她把脈，搖頭晃腦道：「夢魘之說，並不貼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日日所思之事，好事未必浮現，惡事卻常常數倍陷於夢中，是因為擔憂總比歡欣更縈繞心底。而日無思夜卻有夢，凍身殘心，束縛四肢，異聲處處……這個才叫做魘。你是哪一種？」
妲己磨牙：「想宰了你的那種！說正事！」
陸壓一攤手：「你說你夢魘，我把脈又看不出什麼，當然只能問你了。」
「陸前輩，你問也好好問啊。」坐在床邊，殷郊也很緊張。普通人夢魘自不要緊，緩一緩，翻個身繼續睡了，可是妲己方才夢魘，幾乎一把火把大營給燒個乾淨！這哪裡還是小事？
妲己揉著額頭：「別吵了，本來就頭疼……」
「我看不出了，好像沒什麼地方不正常。」陸壓看向其他人。所有人都搖頭，妲己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他們偏偏查不出。
「陸道友，陸大人，陸太子！！」妲己的語氣相當差：「你腦子秀逗了嗎？你和我的法力同出一源，所以才叫你過來。你竟然給我把脈？！」
摸了摸鼻子，陸壓有點扛不住這樣的妲己，立刻伸出手指，凝聚法力在指尖，一點紅芒向著她額頭上點過去。
妲己身體一震，閉上眼睛，任由這股法力流遍全身，又被收回。
睜開眼：「如何？
」「不是什麼大毛病，我倒是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陸壓打量著她：「你……這身力量是原本就有的，還是別人給的？」
「都不是，是我自己潛心修煉，一步步提升才到今天的地步。」
「那你提升的途中就沒有過心魔？」
「心魔……」妲己嘴角抽搐，怎麼又是這玩意？
「有過，不過我任其自如，調整心態，已經消失許久了。」
所有人——在場只要是修道的，都看向妲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
陸壓咽了咽口水：「那個……誰告訴你心魔這玩意可以調整心態就解決的？這個想法實在太有才了。」
妲己的面色立刻黑了：「祝融！！」
祝融脖子一縮：「我當時以為你就是隨便問問，我就隨便說說了，誰知道你當真啊……」
「廢話！我又沒有師父，怎麼可能不當真？這回我非得宰了你……」妲己要下床抓他，不過腦袋無比劇痛，於是又縮了回去。
「乖啊，我錯我錯~~別生氣，先別急著解決我，趕緊商量商量，怎麼解決你這個
☆、一關身踏過傷身神
妲己的問題不能說不嚴重,不過解決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
無關人等都打發出去了，只留下陸壓這個壓軸的,孔宣這個護航的，還有祝融這個看戲的。
妲己很老實，坐在軟榻上，靠著個枕頭，雖然眼皮直耷拉，不過聽得很仔細。
「你的心魔已經累積了三層，根深蒂固，若是再不發現,多上一層，那就連聖人來了都救不了，只能等著自我毀滅。」陸壓也有些頭疼，想了想道：「第一層是因為什麼？你當時應該有所覺，能想到嗎？」
妲己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我要好好回想一下。似乎是……」一直追憶，她慢慢點頭：「對了，是因為那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無力可施，心有不甘。」
「你是不甘到什麼程度，能不甘出心魔來……」搖搖頭，陸壓又問：「第二次呢？」
這個無需回憶太久，妲己立刻道：「當時聖人壓迫，各個都要取我的性命，而軒轅墳下……」瞪了祝融一眼，妲己又道：「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肯跟我說實話。性命交關的時候，那時候有些感覺，但是不明確。」
「刺激還不夠，你那時候若是能明白爆發出來就好了，可惜。」陸壓想了想：「第三次，就是這一次？」
「…………是。」妲己冷冷道：「明明前景一片大好，可是我的愛人被迫離我而去，我還失去了我的孩子……」
陸壓點了點頭，恨意轉變成殺戮，扭曲了心，於是心魔再次爆發，無法壓制。
「我這裡有兩個法子——」
這話剛剛出口，妲己就笑了。
「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告訴我有兩個法子，讓我選一個。」
陸壓輕咳一聲：「好好聽著。」
「是~」
「第一個方法很簡單，放任自如，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乾脆養著，養大了、養肥了，養得你走火入魔，然後我們扁你一頓，往死了打。」
妲己額角青筋直跳：「你這是救我嗎？」
「當然是，你有上古神力護體，死不掉，心魔這種東西就是戾氣，發出來就好了。」妲己揮手：「這法子治標不治本，不成，想別的。」
「那就是第二種，渡劫。」陸壓抬眸，似笑非笑道：「三重心魔劫……沒聽說有幾個人經歷過，經歷的，也沒聽說有回來的。你確定嗎？」
妲己面色不動：「不如你先和我說說？」
「心魔劫是一勞永逸的法子，只要度過，也就表明你解開了心結，自然不會再行滋生。不過有兩個麻煩——第一，三重心魔劫一重接著一重，毫無喘息餘地，你的法力是否足夠？一旦不足，惟死而已；第二，你是否真能度過心魔？這才是最重要的，折騰半天，最後你自己折在上面，那可真好玩。」
「這個……我也不清楚啊。心魔這種東西嘛，我向來是最怕的，所以才會拖來拖去，到現在為止，我還渾渾噩噩，哪裡知道自己成還是不成？」一邊說一邊站起身，妲己立刻道：「成不成也不是猜的，試一試就知道了。」
「你想死嗎？」這話不是一個人說的，而是三個人合音。
妲己一個個看過去：「真是三隻烏鴉，我還什麽都沒做，先咒我有事？」
「等做了就來不及，你的身份貴重，不能輕易涉險，別忘記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這個我自然記得，所以我不打算就這麼做，軍營陣前，危機重重，怎能靜心渡魔劫？這邊的事交給孔宣和王天君，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話，去一趟碧游宮。」有聖人在旁邊看著，想必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你倒是會利用，這就走嗎？」
「現在不成，我擔心的只有一樣——就是元始天尊。我不在，這裡沒有能夠克制他的人，一旦出手，誰能抵擋？」
「怎麼說都是聖人，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出手吧？這麼殺人，他的面子怎麼過的去？」
妲己嗤笑一聲，輕聲道：「面子是什麽？幾兩幾錢？對元始天尊來說，重要的是崑侖命脈，重要的是氣運，面子才不重要。」
沉默片刻，祝融道：「這樣，孔宣跟著你去，我留下，雖然元始天尊不懼我的力量，但也不敢殺我。三軍閉戶，高掛免戰牌，有我在前面擋著，還會出什麽大問題？」
妲己沉吟：「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這一離開，少說幾日，多說過月，你不在我身邊，法力大損是小事，萬一出了什麽大問題……」
「你說魂飛魄散？不能不能，還有陸壓呢。」祝融重重一拍：「再說，若你死了，其他也不用管，若你能過，那便不會耽擱太久。」
妲己勾起嘴角：「你倒是比我看得通透，那好，就這麼辦。此事不宜拖遝，我收拾收拾，明日便走。你們千萬要顧好這裡，我不在時，絕對不能出事。」
祝融笑眯眯道：「放心放心啦，雖說沒你那麼大的本事，但是這點小事還做得到。有王天君呢？那個傢伙是聰明的，什麽事問他，一定有好法子。」
第二日一早，妲己便悄悄離開，未曾驚動任何人。她知道，自己躲不過聖人的耳目，不過這樣欲蓋彌彰，也讓元始天尊做事的時候有些顧忌。
誰知道剛剛出門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妲己立刻回身：「何人？出來吧，在我面前還沒幾個能躲得住。」
孔宣手中發出紅光，看到來人時一愣，於是光芒更盛，由紅色變成五彩。
「別激動。」妲己輕輕按住他的手：「接引聖人，您這般跟著，莫非是暗中保護？那我妲己真是受寵若驚呢。」
「倒不是保護，只是好奇，蘇王后神出鬼沒，所做之事自有神機，若是看不清楚、弄不明白，如何應對呢？」
妲己輕笑道：「這就是監視了？這可不好。保護得話，妲己歡迎之至，可是監視……很讓人頭疼啊。」
接引聖人笑而不語，話雖如此，妲己可不像頭疼的樣子。
勾起嘴角，蘇妲己說道：「我是去拜謁通天聖人的，既然您要跟，那我也只能容著，可不敢多說什麼。」
她就不信，接引的臉皮那麼厚，真能一路跟去。就算跟了去，那到時候也不是自己的事情，她非常願意觀賞兩位聖人王王相對的一幕。
果然，接引沒有再跟，他站在那裡，目送他們離開，一直到很遠很遠，再也跟不上，他們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
孔宣意外：「如此簡單？」
「他不想見通天教主，自不可能再跟，這倒是省事，免得我傷腦筋。」妲己低聲道：「也還好，他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否則就沒這麼容易離開了。」
聖人有六名，除了通天教主，哪一個不想要自己的命？就算通天聖人，也信天命，只不過天命不虞，對金鼇島太過坎坷，他才和自己合作。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又開始陰沉，孔宣立刻敲她腦袋，現在這個動作已經做得很嫺熟。
「克制，還未到碧游宮，你就打算失控了？」
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沒事，不過你再用力點，把我的腦袋砸破，那就不一定有沒有事了。」
「竟日就知道胡說八道，若非你太不在意，怎會到今日才能解決此事？」
孔宣臉一板，妲己的神色便垮下來：「是，孔夫子，小妖敬聽教誨。」
孔宣伸出手，動作並不快。妲己的眉毛挑了挑，一步一步，慢慢後退。
孔宣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妲己突然轉身，手中火球噴向半空，與此同時，孔宣的身形消失。再出現時，他已經攔下一個人，或者說是妖獸？雖然是人的身體，十分俊秀，但是兩隻腿腳卻是獅子的。
妲己的身形浮起，截去他的退路：「老遠就聞到你的臭氣，還敢大搖大擺過來……真當我們都是傻的？」
那妖人的臉色陰沉，突然桀桀笑道：「蘇王后，我只是來打個招呼，何必舞刀動槍？當初……我們可是受了你不少照顧啊。」
妲己微微側頭，仔細思索，然後搖頭：「不記得。」
妖人的臉色微微扭曲，立刻甩出一樣東西：「這樣記得了吧？」
那是一隻龍爪，暗藍色的，偶爾還有幾片鱗片泛著淺藍的光，也快消失，還有紅黑色的血跡。這只爪子的顏色很熟悉，如果妲己沒有記錯的話，是銜燭的。
「喔……原來你是不周山的，魔族嗎？」眸光一閃，妲己透露出殺機：「當初以為把你們壓下了，沒想到棋差一招，疏忽……以致讓你們瞞天過海。」
「疏忽？蘇王后，你太看得起自己的力量了，以你之力，就想撼動魔族？那是癡人說夢。不過首領欣賞你，特地推了你一把……你覺得如何？是不是……應該感激我們首領？否則，你就要變成一名平凡的小婦人了。」
暗暗攥緊了拳，表面仍笑著：「是啊，當真……刻骨銘心。」
那妖人又退了一步，卻被孔宣攔住，他立刻道：「蘇王后，你可不能殺我，否則的話，你見到的就不是一隻腳，而是一個腦袋了。」
妲己撇撇嘴：「說得也是……那你說吧，給我看了一隻爪，要我做什麽？」
「也沒什麼，只是首領說了，既然蘇王后已經走上這條路，何必與聖人為伍？他們信不得，早晚會背信棄義。是以，邀請蘇王后去共商大計，不知如何？」
「喔…………」妲己的眼簾忽閃忽閃，突然笑了：「既然如此，我也有一句話說。」
「讓我帶回去？這不必了吧？蘇王后，你什麽都不用說，老實照著首領的話去不周山就是了，否則……」他意味深長看著那爪子。
「這個本宮自然知道，所以這話也不是讓你帶回去的，而是和你說。」
「哦？王后娘娘有所指教，那我自然聽從。」
「這話……聽來似乎你的首領很需要我，是要做大事的。既是如此，你說……他會為了一個區區小妖的死，和我翻臉嗎？」
殺意！那小魔怪立刻驚懼起來，想也不想轉身便逃。妲己的身形飄了過來，明明不快，那小魔怪卻像跑不動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靠近。
「話，不必傳給你的主子，事情我卻會記下。威脅我？」妲己在他耳邊輕聲道：「那就要承受後果……再見了，小妖怪。」
頭頸分離，妲己手中劍尖連點，那顆腦袋加上身體全部爆開，變成一團團血霧和肉碎，向地面掉落。
孔宣微微皺眉：「殺人不過頭點地。」
「這個不是人，天知道砍了腦袋，它是不是就真的死了。」妲己一甩劍上的血：「再者說，我心情不好，還不能殺個把人了？」
「隨你。」孔宣淡淡道。妲己心中暴戾，既然覺得好，那見見血也是好事。
妲己則只是低著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神色晦暗不明。銜燭之龍……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生命還不足千年，日日夜夜鎮守不周山，以至於心思極為純淨，只是那短暫相處，以拿他們當做朋友。苦笑一下，妲己知道，無論自己做了多少事情，無論和多少人打交道，能夠稱為朋友的太少太少。孔宣……或許只有一個孔宣？還有銜燭。至於軒轅墳下……那般複雜的心情，如何稱為友情呢？
看妲己神色不定，忽明忽暗，孔宣也不及多想，在她背後拍了一下。
妲己身體一震，立刻從思緒中脫出，轉頭疑惑地看向孔宣。
「你現如今是心魔發作的時候，道心不穩，既如此何必想那麼多？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以妲己的聰慧怎會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如今掙扎，只不過是一時心亂了而已。只要細細看就能夠發現，那爪子並非是被人斬斷，而是自行斷裂，乃是龍族的保命之法。對方不拿出更有力的證據，而拿這個爪子來虛張聲勢，顯然銜燭並不在對方手裡，起碼現在不在。
順著孔宣的視線看過去，正盯在那爪子上，定定看了一會兒，妲己突然笑道：「你在擔心？放心吧，就算真的銜燭在他們手上我也不會去，自己知道自己的問題，我現在去只不過是送死而已，沒有半分用處。只是知道銜燭還安全，我能夠更加安心一些而已。」
孔宣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間的表情有點奇怪，妲己沒有看明白。再開口，他的語氣卻顯得溫柔許多：「你變了，沒有那麼有棱角，變得比以前順眼多了。」
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頭霧水，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句話的語病：「喂！孔宣，敢情以前你一直看我都不順眼？」
「你以為呢？性格惡劣，態度粗糙，手段很辣，哪裡能讓人看得順眼？自己找出一處來。」
「…………你這話我就聽著夠不順耳的了，混蛋。」妲己翻翻白眼道：「走啦！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千里迢迢來到金鼇島，直接便進了碧游宮，妲己簡述了事情的始末，還有如今的戰況，難得看到通天教主怒髮衝冠的樣子。
妲己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忍不住好笑，強忍著笑意道：「教主何必不高興呢？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您再生氣也只不過會氣到自己，氣不到元始天尊的。」
通天教主余怒未消：「我知道師兄一直不甘心，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離開崑侖山親子下手，連自己的身份都不顧！若是都像他這樣，那不如本座也出碧游宮，去了他那崑侖山，將他的弟子殺死幾個！又待如何？」
妲己一笑道：「金熬到弟子眾多，能力出彩，哪裡需要教主學著元始天尊的模樣，親自動手？便是現在，十二金仙只剩九位，夠他肉疼一陣子了。」
通天教主一愣：「你殺的？」
妲己的睫毛忽閃忽閃，帶出些不好意思的意味：「本來我也不想這麼做，只是人家要殺我，我只好殺回去了。總不能引頸就戮、坐以待斃啊。」
孔宣把腦袋側到一邊，不看通天教主的表情，不過想也能想得到是怎樣一個囧……這個女人！眼見妲己東拉西扯，就要把話題扯遠，他輕咳一聲：「正事！」
「對了……是有正事。」妲己神色微凝：「教主，此次前來妲己是有事相求，希望教主襄助。否則的話，萬事皆休，恐怕要教主為我置辦喪儀了。」
通天教主皺眉：「何事如此嚴重？」
「心魔。」
此時才提起自己的事情，事無巨細，從頭到尾說完之後，通天教主已經在不停搖頭。就說妲己此人太過倔強，修煉之事如此重要，她不早早詳詢，偏要憋著一股勁兒自行修煉，到此刻沒有轉圜餘地才來求助，賭這生死一搏……何苦？
不過話說回來，她若不是如此倔強，只怕早不知死在何時何地，也走不到這一步。
「若只是要本座護法，自是無妨，心魔劫只靠自己，你若無法渡過，也算本座盡力，是你命該如此。」
妲己笑笑，渾不在意道：「盡力就好，何必在乎其他？蘇妲己從不信命，只信事在人為而已。教主，請為我找一處僻靜的地方吧。」
通天教主深深看著她，帶著讚賞之色，然後將她讓到後面。
「混元金鬥早已借與你，你可用過？」
妲己搖頭：「未曾使用，只是一直收在身邊而已。」
「混元金鬥內有混沌之力，對你大有益處，拿出來吧。」
「……是。」
孔宣很嚴肅，教主很認真，只看他們二人的樣子，妲己就覺得不太對勁。這本是自己的事情，如今旁人都那般在意了，她還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是不是不太好？只是如今才是她的最好狀態，若是太過在意太過緊張反而不妥。
孔宣轉身時，正好看到她糾結的神色，嘴角動了動，沒說話，只是瞪了她一眼。通天教主肯幫忙，也是因為她做事得力，如今還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嗎？
妲己吐了吐舌頭，收斂自己的思緒。
心魔，解釋起來麻煩，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不過簡單而言，其實就是遭遇了糟心的事情，在心裡形成了一道坎。普通人的話，說不定導致了什麽大病小災，叫做憂鬱成疾。而對於修道之士來講，這個就叫做心魔，不能憋著等它成病，而一定要踏過去，若是過不去的話，輕者重傷，重者就一命嗚呼。
想一想也真是比較倒楣的，還不如做個普通人更好一些。
端坐於陣中，碧游宮強大的靈氣圍繞身周，混元金鬥在頭頂滴溜溜不停打轉。妲己深吸一口氣，運轉周天，四周立刻一片寂靜，外物再不縈紆心。
遠遠看著，通天教主點了點頭。
蘇妲己的心事繁瑣，自己本以為她很難靜下心來，沒想到如此迅速，果然是有天分的。
「可惜……她的身份不允，否則若是潛心修煉，再有名師教導，假以時日，必定是三教第一人。」
「這話孔宣已不是第一次聽見了。」難得，孔宣用上了說笑的口氣：「若是真如教主所言，恐怕諸位聖人都要搶破頭，就爲了這麼一個好徒弟。」
「若是這樣，卻也是值得的，可惜一切也只是空談而已。」抬頭看了看天色，通天教主道：「三重心魔不易度過，可要與本座手談一局？」
「自然是好的。」
外面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妲己卻沒有那麼愜意，剛剛閉上眼睛沒多久，眼前便浮現了五彩繽紛的色彩，光怪陸離，將她引導至另外一個世界。
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發現，因為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就像原本是黑夜，驀然間變成了白天。
妲己靜坐不動，只守著本心不變，可隨著時間流逝，四周感受到的一切毫無變化，她也只好暗暗歎氣。固本求源、靜靜度過是不可能了，突破突破，畢竟還要打一場才行。
於是也不再打坐，睜開眼睛站起身。
這是一個她有點熟悉，但更多卻是陌生的地方。
保持著淡漠的心態，一樣樣東西看過去，書桌和電腦、柔軟的大床、塞得滿滿的書架……這是自己的小窩，或者說曾經是。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著回到這裡，繼續自己寧靜的生活，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她早已忘記屋內什麽擺設，忘記私密的東西藏在哪裡，也忘記躺在這張大床上是什麽感覺。
忘記了，也沒打算想起。
懷念自然有，不過到頭來也只是嗤笑一聲，渾不在意。
走到門口，輕輕推了推，屋門並沒有被推開。閉上眼睛側耳細聽，能夠聽見外面鍋碗瓢盆相撞的聲音。妲己抬手看看自己的手，凝聚了半分法力，向著大門就拍了過去。紅色的門板一震，很快碎成了片片，掉落一地，廚房的聲音清楚起來。
她緩步走過去，靠在門口冷眼看著。內裡忙碌的是自己的母親，鍋裡傳來肉香，她轉頭看到自己，立刻笑道：「肚子餓了？馬上就可以開飯，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歡的菜，到時候多吃一點。最近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麽，弄得自己都憔悴了，女孩子家家的總說要減肥，太瘦了是好事嗎？要注意休息，注意自己的身體……」
不想動搖的，又何嘗不知這一切都是虛假？可卻還是不由自主咬著嘴唇，紅了眼眶，定定看著這個人。
世上總有這麼一個人，會唸叨著你所有的錯處，卻也包容你所有的錯處，無論發生什麽事，最關心的都是你……就是母親。如今就算擁有一切，可是這個……卻永遠不會擁有了。
只是這一瞬間的柔軟，立刻心中劇痛。
她捂著胸口，後退了兩步。肉香變成了腐臭的味道，慈祥的母親拿著菜刀，嘴角流出了鮮血。
「女兒啊，媽媽不開心，很不開心……你就這麼離開我，讓我日思夜想，從擔心你一直到恨你。現在我知道了，爲了讓我自己不擔心，就只好殺了你！只要你死了，我就不會再為你擔心了。你說對不對？」
妲己點了點頭：「嗯~~~對，真對，可是你知不知道？這話絕對不是當母親的該說的話。」
抽出長劍，格開了對方揮來的兵器。反手一劍刺進對方胸膛，妲己並沒有停下，抽劍出來後繼續，將這人砍成了八段，死得透透的。
死屍掉落在地，立刻消失無蹤。
勾起嘴角一笑，那時候的心魔，現在看來當真很可笑。她早已經不想回去了，如果能夠一直活下去，活到21世紀之後，或許還能看到原本那個開心的自己？這樣就可以了。
劍上連血都沒沾，妲己撇撇嘴，這樣哪裡像是真實？一腳踢開了大門，外面是一片空白，她便大踏步走出去。
再次睜開眼睛，面前還是陣法，混元金鬥在滴溜溜打轉，大門緊閉，可以感覺到孔宣和通天教主就在外面。
這算是過去了？比想像中容易。
剛剛想到這裡，胸口卻突然一痛，同樣，隱隱作痛的還有自己的手腳。挽起衣服，自己的手臂、腿和胸口都滲出了血跡，和剛剛自己砍那個假母親的地方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因為剛剛我的心中有猶豫、有不忍，所以斬在了我自己身上……還好，只是一點點的猶豫和不忍而已，否則的話，恐怕會出大事情。」
將傷口小心包紮，再次捋順了心情，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關……
☆、生死一線遁空茫
這次不是不一樣的空間,而是不一樣的人。
妲己眨眨眼睛,非常想看清楚，不過怎麼看……這都像鬼片。
自己坐在陣法裡，上下左右四周都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只有一點——七竅流血的幽魂,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怎麼難看怎麼來。
拜託,她已經不是小孩子,這種把戲已經嚇不到她了,就不能來點兒新鮮的？
說是不新鮮,因為細看那些鬼魂的樣子,竟然全都是自己的臉。死狀淒慘,什麽死法都有,有被掏了心的，有被剝了皮的，還有直接被法寶烤成炭的……
妲己只是冷眼看著，這回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動心。
過了一會兒，畫面變了，身形慢慢抽長，或者變得粗壯，變成了聖人的模樣。有女媧、有元始天尊、有西方的兩位聖人，甚至還有通天教主……他們圍著她，疾言厲色，譴責她不是好東西，譴責她紊亂天機，說她應該去死，無論如何不該活在世界上。
妲己閉了閉眼睛，慢慢站起身，朗聲道：「這些話……你們說得太晚了。如今這些事情已經擺在這裡，大戰已經快要走到盡頭，我得到了上古的傳承，新的世界開始打起地基……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橫衝直撞的小妖怪，現在，我已經脫胎換骨，不必屈膝於任何人之下！」
「危言聳聽，妖言惑眾。」女媧冷冷道：「無論如何，你今日都要死在這裡！只要你死了，其他事情也就不重要，而且也沒有你的事！」
「是嗎？可是我不會就死，而且也不一定會死！」
面對聖人，是一個艱難的局面，就算這只是魔障，聖人的力量也並非真的聖人的力量，卻也同樣難以匹敵。因為……這是妲己的幻境，所有的敵人實力都和妲己相當。6：1，妲己很快就左右支絀，身上多了不少道口子。
「喂！」妲己抹了一把臉：「你們是假的，可是傷是真的！不能劃我的臉，女人破了相不成！」
對面這幾個人怎麼會理她？攻擊的速度更快，力道也更強。
妲己摸了摸自己懷裡，所有的法寶都還在，隨時可以拿出來用。但是……不能用！倏然後退，趁著對方腳步亂掉的時候，猛然上前，掌心拍在對方的胸口。女媧向後倒去，口吐鮮血，眼見是沒有辦法爬起來了。
妲己勾起嘴角，這看著可真是痛快。
於是立刻沖下下一個，只要放開了自己，不在乎他們的攻擊，自然不可能失敗。說來這也很痛快，雖然說大局說天命說大道什麽的，但是心裡對聖人實在狠得牙癢癢，如今有這個機會，當然要狠狠痛扁一頓！
通天教主先轉過頭，看著門內，孔宣則是聽到了聲音才看過去的。
「妲己……她在裡面做什麽？」
「我想……應該是打架。」通天教主也一樣滿腦袋都是黑線。這個蘇妲己果然與脅煌魴哪В材芘謎餉淳於兀綣皇親約菏孿榷v齬衷讜緹陀腥順騫礎?br> 「也罷，她既然還能打架，就證明現在無事。」閉上眼睛，通天教主細細感受內裡的波動：「不錯不錯，從上次相見來看，法力似乎更加精進了。」
「妲己沒有一日懈怠過，或許是最瞭解自己的身份吧，是以從來不敢輕慢，如今已經進入玄仙之境，只是……」孔宣隱隱露出擔憂的神色。
「你想說什麼？現在我與蘇王后在同一陣線，你有什麽事情告訴我，我也能為你們出一出主意。」
孔宣微微一笑：「說得也是……如今呢，妲己的心情我覺得不太對勁。不是心魔，這些事情壓在她心裡，成了心魔倒是好事，否則更容易出大問題。她本來只不過是倔強、執著，近些年日子越來越好過，自己也越來越強大，愈見曙光。可是卻突然出了楊戩的事情……」
「楊戩？這我倒是聽說過，那時他和蘇王后的關係很好，鶼鰈情深，普通人都被瞞了過去，我等修道之人卻心知肚明……只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竟然分道揚鑣？」
「是大問題，天道與逆天的問題，楊戩身負天眼，肩負著推動天道的大任，而妲己則從一開始就走上了逆天之路，分道揚鑣……是早晚的事情。」
「原來如此，那倒是造化弄人。」
「因為此時，摯愛分離，又加上魔族和崑侖山的插手，致使妲己失去了自己的骨肉……」孔宣歎了口氣：「到如今，連我也看不透她的心情，她做事亦正亦邪，心情時好時壞，身體一直消瘦著，一直到現在為止，已經一年了，還沒有半點起色，顯然還沒有放開心。可是表面卻一點都看不出來，難免讓人擔憂。」
「如果她能過了這次心魔，起碼證明就算心底放不開，也不會有大事。」通天教主略感欣慰：「蘇王后，這的確是個做大事的人，雖然只是一名女子，還是一個妖怪，但是絕對不比任何人差。」
孔宣的神色略略緩和：「這點我自然知道，或許如今我擔心的一切，到後來都是杞人憂天。」
他帶著淡淡的愁緒，真的很淡，淡到讓人看不出來。以前不會的，他是最明白天道自然的，怎麼會在意這個？蘇妲己好也好，不好也好，都只是一般的事情而已。可是現在……他的確非常在意了。看來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認了妲己這個朋友，而且是至交好友。
「咚！」
內裡突然一聲巨響，兩人立刻停止說話，雙雙轉頭。內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連妲己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孔宣歎了口氣，不必多說，他們還是個等著的命，照樣什麽都做不到。
內裡已經一團亂，只有混元金鬥還是乾淨的，在半空中轉的速度更加快，讓人看著都有點眼暈。
妲己捂住自己的手臂，咬著牙忍痛，將血管與筋肉用法力捏合在一起。只差一點點，自己的這只手就不屬於身體了……下手還真狠。
第一關過了，小傷，第二關過了，重傷……妲己實在有些猶豫，心魔心魔，應該是殘心才對。可是自己的心未有怎樣，身上卻受傷極重，歸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坐在陣中包紮傷口，凝神靜氣調息，妲己回憶通天教主說的話。
心魔雖然是心中幻象，但如果心智不定，就會傷及身體，一旦自己輸給了心中的執念，就會失去性命。也就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是動搖不堪的？搖頭失笑，該不會到了現在，自己還是怕死在聖人手裡吧？做了這麼多大膽的事情，如果還會害怕的話，那……妲己點點頭，那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只有一隻手可以動，包紮傷口費了半天的力氣，身上還有血流出，心底卻越來越煩躁。
她知道，如今已經不是能慢慢休養的時候了。立刻打坐靜心，將所有心事掃除，只留下一片空白。
劇痛！來自自己的肚腹。這是突如其來的痛楚，而且如此熟悉。不過在那個時候，這痛楚中更多地是不可置信與絕望，所以並沒有這麼深刻。
但是這種痛彷彿是噩夢一般，牢牢被刻印在自己的記憶中，如今突然出現，頃刻間打破了她的心防。
妲己猛地睜開眼睛，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
立刻出手點了身上的穴道，固守空明心智，死死守住腦海中清明的一點，這才逐漸能保留住自己的神智，恢復正常。
將口中剩餘的淤血吐到一邊，妲己抹了抹唇，苦笑。或許……這才是自己最大的破綻吧？竟然這麼容易就被衝破，到底還是心思不能明透。
法力在體內左沖右突，腦袋也在發漲，不受控制，內裡有很多東西鑽來鑽去，昔日不想面對的一切、被迫面對的一切，現在全都浮現。一旦心防被衝破，再想樹立其堅固的防禦就沒有那麼容易。妲己死死咬著唇，將自己能夠調動的法力都寄予一點，努力讓自己能夠知道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麽。可是腦海中越來越混沌，清明之地越來越少，眼見不行。
她張了張口：「孔宣……」
外面的兩個人同時聽到了這個聲音，通天教主立刻伸手向內一指，強大的法力立刻透入，護住了妲己的周身與心脈，孔宣很快進去，小心將妲己抱了出來。
通天教主立刻為她把脈，神色凝重：「失敗了……到底她還是度不過，先將她帶去丹室，保住性命要緊。」
身上的傷口是小事，內傷才是大事，妲己的法力混亂，思緒更加混亂，根本沒有辦法配合療傷，服了丹藥，兩人在旁邊護法，還是無法阻止她生命力的流逝。
小心將妲己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如今妲己體內法力充盈五臟六腑，全部屬於他和通天教主，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的生命暫時停留在此，不會死，但也不能算是活著。
「教主，我是半點法子都沒有了，你看應該如何？」
通天教主緩緩搖頭：「這本就是生死一搏，她輸了，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吊著她的命也不過是吊著，活不過來的。」
沉默半晌，孔宣淡淡道：「據聞教主的大師兄老子，煉丹有術，能救死複生，我去找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通天教主搖頭：「蘇妲己是心魔未破，心脈已斷，五內俱無生機，根本沒有救法。就算有救法，大師兄也必定不會出手。」
「是嗎……」孔宣突然站起身：「我去尋救法，我知道必定有救法！在此期間，希望教主能夠保住她的性命，就算這樣也不要緊，至少不能讓她死。」
「你也是個不服輸的……也罷，既然我應承了幫忙，那就一定會幫到底。」
孔宣匆匆離去，通天教主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轉頭看著床上的妲己。也許……他們這些聖人屢屢在妲己面前失利，就是因為少了這種執著，不拼到最後絕對不放棄的執著。
妲己仍然在自己的夢中，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或許已經很久了吧？這是夢裡的時間，還是現實的時間，她一樣無法分得清楚。自己似乎是清醒的，不過……其實應該是昏迷的吧？是昏迷還是死了呢？反正手腳都不會動了，除了意識，似乎什麽都不存在了，沒有痛楚，也不再頭昏腦漲，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個時候反而能夠用心思考，於是妲己仔細開始思索前因後果。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自己曾經有一刻這麼想，就是在孩子剛剛死去的那時。不過現在想來，那種想法才是錯的。自己和楊戩相遇到相愛，那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能夠真心相愛，這更是極為值得珍惜的，不該因為發生了悲傷的事情便自暴自棄。悲傷不是絕望，就算發生過痛苦的事情，但還有快樂的事情，為何要否定，為何要忘記呢？
自己一直放不開，一直恨著，卻忘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才會被有機可趁。
想笑一笑，卻想起自己現在已經做不出表情。真是不甘心呢，難得自己想通了，沒想到卻就這麼死了，就算想通……又如何？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死了，如果還處在活著時那麼複雜的情勢下，或許自己永遠都不會想通。
唔……好吧，既然死了那就死了，死……
也很舒服，挺舒服的。
通天教主驚訝地看著妲己，她的神色越來越好，掐脈，體內的法力也慢慢平復了，連身上的傷口都開始癒合。睡得那麼安詳，看不出受傷，就是跟死了一樣。
不對，是真的就是死了來著。
孔宣的速度很快，回到澠池附近，直奔——西周的大營。
楊戩在自己的營帳裡喝酒，哪吒坐在旁邊，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他把楊戩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裡，總算有了些好臉色。
孔宣就這麼闖進去，嚇了兩個人一跳。
哪吒已經跳了起來，看到來人是誰，立刻愣住：「你怎麼跑過來了？」
孔宣顯然來得很急，甚至還微微有點氣喘，不過很快平復過來，對楊戩冷冷道：「跟我走。」
楊戩坐在那裡沒有動：「你是要帶我去個偏僻的地方殺了我，還是要帶我去見妲己？」
「去見妲己。」孔宣直接回答。
楊戩低下頭，繼續慢慢喝酒：「不必了，我現在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或許她也不想見我。」
「這是你們兩人的心結，總有人要踏出第一步，妲己既然不可能，你身為男子，自然要主動一些。」頓了頓，孔宣沉聲道：「本來這是你們的事情，我不該管，也不想管，只是如果你現在不去看她，或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
楊戩一愣，手中的酒杯已經掉在桌子上。
「你……說什麼？」
「事實。」
哪吒拍案而起：「你不要亂說！妲己姐好好的，怎麼會——」
「哪吒，你要為楊戩隱瞞著他的行蹤，連他師父都不能說。」孔宣沉聲道：「楊戩，跟我走。」
離開西周大營，孔宣向著軒轅墳而去。
「你要去哪裡？」
「軒轅墳，在西周大營內我無法多說，你去碧游宮吧，妲己現在在那裡。」
楊戩身形微頓：「既然妲己在碧游宮，你去軒轅墳做什麽？」
「你去了碧游宮就知道怎麼回事，何必在這裡問我？還是儘快為好。我要做的事情比較粗暴，你與軒轅墳的關係不同，還是不要去為好。」
楊戩停住腳步，看著孔宣，然後突然轉身離去。
孔宣的面色沉靜下來，面無表情。這兩個人其實心裡都對彼此有意，並非毫無轉圜，只是解不開而已。現在自己算不算幫忙了呢？歎了口氣，突然覺得心裡有一點堵，本來就急躁，現在竟然愈發的不舒服了。
閉了閉眼睛，他要壓下心靜還是很容易的，很快恢復正常，趕向軒轅墳。
這還是他第一次下到地下，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多想，直接便跳了下去。
這底下相當炎熱，孔宣在半空中頓住身形，而自己腳底下全部都是岩漿，雖然已經不怎麼流動了，熱度卻沒有降下來。至於軒轅墳中的人則是都漂浮在岩漿上，連衣服都沒有被損壞，一個個睡得極為安詳，一點也不為外力所動。
孔宣搖了搖頭，這也是一群心大的，就這麼大咧咧睡在這裡，要是外面進來一個心懷鬼胎的人，照他們出手，到時候一個都留不下。
飛了過去，黃帝的那身衣服很顯然，所有人中，只有他是一身龍袍。而他身邊的人是一身月白長衣，長相隱隱相似，看來是炎帝。
孔宣伸出手，在黃帝的胸口拍了一下。內裡力量立刻反震，雖然不大，但上古之力與法力不同，還是震得孔宣的掌緣隱隱作痛。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這些人就很難喚醒了，他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而且剛剛自己對黃帝動手，其他人身上也有反震之力，想來如今各位神祗這種奇怪的陣勢另有用處。
可是除了他們，自己當真再也想不到能夠救活妲己的人。祝融……搖了搖頭，大營那邊也很重要，爲了防元始天尊出手，祝融必須坐鎮。
四面看了看，也許……他們睡得如此之熟，是和這個地方有關？妲己曾經說過，上古諸神不能離開軒轅墳，一是囚禁，二是因為軒轅墳特殊，能夠保住他們的靈魂不受傷害。也就是說，如果自己將人帶出去，他們就會立刻醒來。
不過應該不會立刻死去吧？上古諸神沒有那麼脆弱。
黃光立刻撒下去，用的是收字訣。黃帝被收入黃光中的時候毫無反抗，不過孔宣立刻臉色發白，連忙把人又給撒出來。黃帝剛剛收入，體內立刻開始膨脹，就像吞了一個消化不了、又會被吹滿氣的氣球。若非吐出來的快，內傷的還要加上自己一個。
這些辦法都沒用，該如何是好……
也許是和妲己一起待久了，腦子裡就容易有些不著調的想法。就像現在，孔宣就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沉眠也好、休養也好，到底也不過是睡覺，既然是睡覺，那麼一個人被折騰來折騰去，睡不踏實的時候難道還不會甦醒嗎？
於是他就開始在山洞裡遊走，也不幹別的，就是折騰人。這個讓他翻身再翻身，那個踢一腳滾幾圈，連扯帶拉，將他們擺成各種各樣的姿勢，甚至拉到半空中再摔下去。
這麼折騰著，雖然費時間也費精力，倒也真有點效果。這群人顯然不像剛剛睡得那麼安穩了，有的皺起眉頭，有的身周的法力開始流動。最明顯的就是身上魔氣最強的那位，眉頭皺來皺去，身體也不自覺地翻動，顯然已經不是沉眠中。
孔宣抬起頭看著上空，選了一處不會塌陷的地方，凝聚法力，一掌拍了過去！
轟然巨響，上方被開了一個大洞，大塊小塊的碎石滾滾而下，劈里啪啦砸了下來。孔宣早已經躲到一邊牆根，看戲。
這就像拉斷了最後一根弦，躺著的人紛紛跳了起來，有躲避的，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被砸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孔宣勾起嘴角，方法雖然亂來，不過有用就好。
等到碎石落盡，他才慢慢飄了出來：「諸位，初次見面，孔宣失禮了。只不過事急從權，只能以此等方法喚醒眾位。」
「呸呸呸……」蚩尤不斷拍打著自己的身體：「混帳！你試試看，睡覺睡到一半的時候，一堆塵土掉到嘴巴裡！」
「誰讓你開口睡覺。」旁邊有人幸災樂禍。
黃帝身上也全是灰土，他不緊不慢把這些灰土拍掉，帶著剛剛起床特有的疲憊：「你是……孔宣？妲己從未帶你來過軒轅墳下，你就不該來。」
「如今妲己有難，生死一線，所以我才會來到此地。」孔宣淡淡道：「今日如果我不來，他日你們甦醒，或許就找不到蘇妲己此人了。」
立刻爭吵的聊天的全部停止，齊齊看向孔宣。
炎帝微微皺眉：「妲己出了什麽事？」
「一言難盡…………」
悠于 2015-12-20 14:50
☆、來往顛覆去徒顛簸
當孔宣說完之後,軒轅墳下的人都沒話說。
蚩尤搖頭：「都和這丫頭說過了,過剛易折……怎麼還那麼倔強？」
「如果她能改，也就不是妲己了，這……雖然是大事,但是並非全無解決的辦法。」黃帝想了想,輕聲道：「我去就是了,只要能夠救回妲己的性命,其他她都可以自己處理,無需我們再擔心。」
「你出去了,我們就可以直接處理你了,少來這套。」蚩尤翻翻白眼：「還有,那丫頭是生機斷絕,吊著命而已,你能怎麼樣？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我自有我的辦法，我會帶她去一個地方，在那裡，她自然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要帶她去那裡？」炎帝突然說：「那是你唯一僅剩的地方，難道你什麽都要送給妲己嗎？她還不夠成熟，你不該下如此大的賭注。」
「事情擺在這裡，我自然可以這麼做，否則的話，起碼我們應該再睡兩年才對。」黃帝慢慢活動著自己僵硬的身體：「如今醒來，或許這便是我的命數，妲己註定有這一劫，孔宣找到這裡，也就是我應該幫助她的時候。」
孔宣安靜靜在一邊等待著，他們到底要不要幫忙、如何幫忙，這都是他們的事情，自己只需要知道結果就可以。
黃帝看著炎帝，看著他的神色，然後突然一笑：「我已經決定了，只要一切都交給妲己，就算我死去也無妨，那是我的血脈，至少我已經後繼有人。對我而言……我是遠古時代殘留的餘孽，這個殘缺的靈魂留在這世界上已經太久，何必放不開呢？」
炎帝慢慢攥緊了拳頭，猛地轉頭：「隨便你！」
黃帝點了點頭：「孔宣，妲己現在在何處？」
「身在碧游宮中，由通天教主看護，以保證她可以一直活下去。」
「我不方便和現如今的聖人見面，畢竟我與祝融不同……我，還有昔日的五方天帝和蚩尤，如果我們出現的話，現在的世界會起動亂，還是要將妲己先帶出來。」
「可是一旦離開那裡，妲己便會生機斷絕，到時候做什麽都沒有用。」
「我自有辦法，你手中的軒轅劍可以用，不過如今我是一抹幽魂，沒有鮮血，你是軒轅劍如今認定的主人，你可以用鮮血做引，將妲己的靈魂暫時困在身體內，只要身體和靈魂不會分離，她就還有救。」
孔宣點頭：「只要我能做的事情，必定盡力而為。」
「…………你先出去等我吧，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交代。」
「是。」
全部都是責備的表情，有些人還有不舍，但是這些黃帝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炎帝。可是偏偏也只是他，面無表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一句話都不肯說。
他自嘲：「好了，誰都不用說什麼，反正早離開晚離開都是一樣的，我並無遺憾，也絕對不會後悔。更何況我不一定真的就會死，說不定還會回來的。」
「既然你都想這麼做了，我們還能怎麼樣？隨便你了。」蚩尤第一個離開，這地方已經全都是岩漿，而且醒了之後也不能再睡，不走做什麽？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這裡只剩下黃帝和炎帝兩個人。
黃帝上前兩步，很近很近，他看著炎帝那一身月白長衫，那更加單薄的樣子，終於還是歎了口氣。
「從今以後你也不必不開心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想笑就笑了。你一直希望我可以永遠消失，現在希望達成，開心不開心？」
炎帝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開心，我當然開心。」
「開心就好，上萬年過去了，我都始終不能夠讓你開心……現在你肯這麼說，至少我知道我死得有價值。」
炎帝冷冷道：「你的價值在蘇妲己身上，不在我身上。」
「隨你怎麼想吧……」
黃帝轉身，後腦卻突然一下劇痛，昏倒在地。
炎帝沒有接住他，但是那一下的確是他打的。
「我…………不能讓他去。」他喃喃開口。
太一慢慢走了出來：「我以為你沒有看出，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
「呵呵……」炎帝苦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我怎麼可能看不出？這次黃帝出去，他本就是要去送死的！」
「他或許一開始並沒有存著死意，但卻是爲了你才決定不再回來。」太一頓在黃帝身邊，手指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如果你不出手，我不會出來，既然你想讓黃帝去死，他也願意死，別人沒有插手的必要。但是現在看來，你一樣捨不得。」
「我都不知道爲什麽我會捨不得……」閉了閉眼睛，炎帝的聲音很低、很輕：「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他死，不能讓他就這麼去死……」
「放心，他現在會一直睡下去，至少要一直睡一個月，不會去任何地方。」太一站起身：「雖說妲己是黃帝的後代，但她是妖，做的也是我妖族的事情，比起黃帝，應該是我付出更多才對。」
炎帝猛地抬起頭：「你要去？不成，現在這個時候，明明是誰都不能出去的。」
「呵呵……」太一低頭輕笑，自從來到這裡，炎帝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笑。「如果想繼續活下去，那就不一定會死，這件事總有人要去做，黃帝不做，我去也是應該的。」太一拍拍他肩膀：「況且我去比他去方便，我不是人間帝王，不是五方天帝，雖然身為妖皇……呵呵，可是妖族的地位從來是最低下的，誰承認呢？在人間還有我的血脈，我能夠出去一段時間。」
「那麼，你小心。」
「我不需要小心，是你需要小心才對，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心。」太
一離開軒轅墳，炎帝低著頭，慢慢坐在黃帝身邊，眼神空洞。他與他之間的是緣、是孽，到底還是分割不清，只能如此而已。
出來的不是黃帝，而是太一，孔宣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別皺眉，我一樣救得了妲己，不過是用其他辦法而已，也不必你浪費自己的血。」太一輕聲道：「走吧？不要拖時間，我也不能出來太久的。」
抬頭看著天色，今日難得豔陽高照，照在身上暖暖的，暖的讓人想流下淚來。多久沒有曬過日光了？似乎沒有變過的只有太陽。
腳下突然軟了一點，他立刻放慢腳步，卻捨不得這麼溫暖炙熱的陽光。
孔宣拿出一把傘遞給他：「我早已想到，你卻毫不在意？如今你是要去救妲己，不要罔顧自己的身體。」
「說得也是，現在我的身體也變成妲己的了，不是我自己的。」太一淡淡道：「走吧，我相信你的速度夠快，你在前面走就是，我會跟著你。」
金鼇島向來與世隔絕，普通人是來不了的，老子無為，崑侖山和他的關係又不好，所以向來門可羅雀，自己顧自己的修煉。可是這兩日蘇妲己在這裡，這裡就突然變得熱鬧了。
孔宣匆匆走了之後，第一個過來的就是楊戩，他的速度很快，也很急，直接闖上了碧游宮，誰阻攔也不管。
「讓他進來吧。」通天教主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從裡面傳了出來。剛剛還談論過妲己的感情，這倆人不是形同陌路了？沒想到現在還這麼緊張。
進了碧游宮，前宮一個人都沒有，一直到後宮，看到妲己躺在床上，他的腳步卻定住了。
通天教主坐在桌旁，此時正在慢慢倒茶，看了他一眼道：「坐吧，蘇妲己現在沒有事，不過只是暫時而已。孔宣告訴你的？」
「……是。」楊戩沒有去通天教主那裡，而是走到床邊，小心翼翼觸碰妲己的臉頰。臉是冰冷的，身體也是冰冷的，沒有呼吸，只有幾不可聞的心跳還能表明這個人沒有死。最後一面嗎？手腳冰冷到發麻的程度，不會的啊……
「過來坐，你需要喝杯茶。」通天教主將茶杯推給他。
轉過身的時候，楊戩除了臉色仍舊蒼白，已經看不出任何思緒：「教主親手倒的茶，楊戩自然不能推辭。」
於是坐下來，兩個人對坐飲茶，你一杯我一杯，喝的雖慢，但卻沒有停止。因為現在他們除了喝茶，也沒有什麽能做的。
「如今這裡有你在，就不必本座守著了。」
「還是麻煩通天教主在這裡吧，萬一……萬一妲己醒來，看到我，恐怕又要生氣。」
「師尊！」外面突然傳來多寶的聲音：「稟報師尊，有人來訪。」
通天教主收回要說的話，朗聲問道：「何人？」
「西方教准提教主。」
楊戩和通天教主對視一眼，同時看向床上的妲己。看來是爲了她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真是沒想到，蘇王后交友廣闊，連西方教都有交情。」通天教主聽起來不太開心，蘇妲己是和他合作的，如果再去尋別人……他當然會不開心。
楊戩卻冷哼道：「交情？卻不是什麽好交情，西方的兩位聖人想要殺死妲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哦？那應該見一見。」通天教主站起身：「你守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不要離開蘇王后身邊。」
准提的確是爲了蘇妲己而來，不過他不能說出口，面對通天教主，只能笑著，講一些聖人能夠互相明白的機鋒。
三句話不離蘇妲己，繞來繞去總能繞回來，通天教主一直討厭這種話語來去，實在忍不住，直接問道：「我教與西方教一直全無干係，准提道友，你來這裡到底有何貴幹？」
准提的話噎了一半在肚子裡，沉默片刻才微笑道：「聽聞蘇道友在道友這裡？蘇道友與我教頗有淵源，慧根深厚，私交甚好，是以前來探望。不知教主肯不肯行個方便，讓貧道見一見蘇道友呢？」
通天教主慢慢點頭，緩緩道：「道友都這麼說了，我還能不答應嗎？」
每個人看到現在的蘇妲己都會為她擔心，准提也是一樣，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至於是真是假，現在還不需要去分辨。楊戩已經坐在床邊，握住妲己的手，握得很緊。
沒有危險的時候，他不敢接近妲己，怕翻出不堪的過往，怕看到她的恨意。但只要妲己可能有危險，他絕對會守在身邊，萬死不惜
。如今面對準提聖人，他的殺意一閃而沒，沒有忘記以前這個道人做過的事情，不過很快收斂，只是低眉垂目守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
「楊戩小友，我們也是許久不見了。」
楊戩微微抬眼：「准提聖人，我似乎從來不是聖人您的朋友，這話還是收回去吧，楊戩當不起。」
准提聖人笑了笑，不以為仵：「楊戩小友，看來蘇王后的狀況真的很不好，要不要我來把脈？」
「還是不必，妲己的狀況我早已知道，不需要任何一個人再對我多說。」楊戩重新低下頭：「多謝聖人，不過妲己要養兵，此處需要靜謐，還是請聖人外面坐吧。」
准提道人嘴角抽了抽，這位還是和以前一樣，逆天逆神，說話做事一點不客氣。於是仍然當做沒聽到：「通天道友，不知道蘇王后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也沒什麼。」通天教主淡淡道：「修煉岔了道而已，不過岔的有點太大，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總會解決的。」
准提道人雙掌合十：「說得也是，死死生生、生生死死，本是常事，能活下去是解決，死也一樣是解決的辦法。」
「但是蘇妲己不會死，誰死了也輪不到她，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是你們想不到的，也不能阻止。」楊戩捏了捏妲己的手掌，勾起嘴角：「准提聖人，此次你來的目的其實我也能猜到幾分，想必戰況……您也看見了，就不要想那麼多吧？這些到底都是小事，至於大事，還是要等妲己醒了才能商量。」
「呵呵，說得也是。」准提聖人輕聲道：「既是身在碧游宮，那麼貧道又何必擔心呢？不管大事小事，說到底都是小事……這天下，何來的大事？」
「禪機深厚。」楊戩微笑道：「聖人就是聖人，楊戩愧不能及。此話有理，天下無大事，既然如此，聖人又何必四處奔波、忙碌來去？」
通天教主帶了笑意，他倒是真欣賞楊戩的這個性子，如此句句機鋒，毫不留情。如果這話是自己說的，准提未免落下風，必然要反駁，可是楊戩是個晚輩，身為聖人之尊，只要還沒撕破臉，自然無法和他多過計較。
准提笑了笑，輕飄飄道：「楊小友頗有慧根。」
慧根？那是個什麼東西？楊戩撇撇嘴，剛要說話，被自己握緊的妲己的手卻突然抽動了一下。
於是立刻低頭，正看到妲己慢慢睜開眼睛，目光中一片空茫，似乎什麽都看不見。
他慢慢放開妲己的手，試探著，用手指輕輕碰觸她的臉頰：「妲己，你可感覺好些了嗎？」
妲己不動也不說話，許久許久之後，才慢慢轉頭，彷彿脖頸已經僵硬了一樣。不過那目光仍舊是空茫的，似乎在看一些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你在嗎？」她突然開口，聲音極為飄渺空蕩：「你在嗎……你恨我嗎？」
楊戩立刻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可就算開了天眼，也一樣什麽都看不見。連忙輕輕搖晃了妲己一下：「醒一醒，妲己，快醒醒！」
妲己卻不為所動，她的身體仍舊是那麼冰冷的，甦醒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好處，甚至血液都沒有再次流動的樣子。她的雙眸一眨不眨，還是向著那個方向：「噯……你恨我嗎？」
楊戩伸手在她眼瞼上一抹，讓她重新閉上眼睛，陷入睡眠。
「教主，這是怎麼回事？」
「我來看看。」通天教主也顧不得准提，立刻上前為妲己把脈，翻開她眼皮看看。「她的狀況並未有絲毫好轉，卻不知為何剛剛會……」通天教主搖了搖頭。
在他身後，准提道人的瞳孔微瞇，輕聲道：「入色入相，執迷不悟，原來蘇道友是著了心魔，難怪兩位要如此緊張。」
楊戩身體一僵，明顯是被看出來的慌亂，然後很快掩飾過去。
「聖人既然已經看出，又何必多言？我們現在的確是不得清閒，所以如果准提聖人無事的話……」
話中逐客的意思很明白，准提卻站在那裡看著妲己，目光複雜。這……倒真是個難得的機會。修道之人最難度過的便是心魔劫，蘇妲己命途多舛，於此節更是難上加難，自己甚至不必對她動手，只要在附近造成一些騷亂，便足以讓她無法度過心魔，魂飛魄散。
攥了攥拳頭，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但卻不好動手，有楊戩和通天教主守在一邊。最重要的是，自己還不知道該賭誰……元始天尊找過他了，說得很好，承諾順應天命完成殺劫之後，西方教和闡教二分天下，也不需要他做什麽，只是要幫忙的時候前去幫手罷了。但是蘇妲己也曾經說過……
聖人的話可信，妲己的身份特殊，她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想來想去，總是讓人進退兩難。
再看看通天教主的神色，他放棄了現在動手的念頭。楊戩他不在乎，通天聖人卻不能不在乎，既然現在還無法徹底抉擇，那還是不要動手吧。
而且既然不動手，倒不如幫幫忙，順水人情這種東西好做，拿到手也有好處不是？
於是一揮拂塵，六根清淨竹出現，插在妲己的床榻周圍。立刻心底空明瞭不少，祥和之氣浮現，蘇妲己的臉色也好看了些。
楊戩慢慢放鬆：「多謝聖人。」
「你不必謝我，我說過與蘇道友素有淵源，雖然不知是敵是友……既不分明，自可救護，難道還能落井下石不成？只希望蘇道友甦醒之後可以代為轉達，貧道的確有要事相商……告辭了。」
眼見著准提道人飄然而去，再不回頭，六根清淨竹卻還在，散發著柔和的淡綠光芒，看來要過好久才會逐漸消失。看著妲己，明知此事怕是准提道人刻意為之，還是冷笑道：「好個交情啊，准提也算是下了大工夫了。」
知道通天教主不過是心氣不順，隨便找個由頭髮發牢騷，楊戩便當沒聽到。他只是垂著頭坐在妲己身邊，盯著她靜謐死亡的容顏。
拜託……難道老天覺得她受的苦還不夠？這麼多年來，看著她一步一個腳印，什麼時候是開心的了？放過她吧，讓她好好地醒過來，再不要有任何磨難。
准提走了還不到半天，孔宣便帶人趕了回來。這人通天教主並不熟悉，連見都沒見過，不過身上的力量與祝融相似，只是更淡薄，那法力給人的感覺也更加尖銳。
他淡淡看了通天教主一眼，神色竟緩和了些許，對著他點了點頭。
通天教主也點頭回應，卻摸不著頭腦，一看這人便是極高傲、孤僻的，自己有什麽地方能讓他另眼相待？
「教主，你這麼多年來有教無類，收了許多妖族的弟子，不至於讓他們流離失所，被人詬病冷眼，孤王再次多謝。」
通天教主一愣。
「我名為太一，教主若是聽過，心知肚明即可，若是未曾聽過，過耳即忘便罷。」
通天教主了然：「這名字旁人未曾聽過，本座卻是知道的。昔日妖族有王者名為太一，帶領妖族闖出一片天下，只可惜天不假年，其壽不永，最終功虧一簣，令人扼腕。」說到這裡，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驚呼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一直在想，既然上古諸神都在，為何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息！」
原來他們都已經是死人了，縱有軀殼也只是虛假的，可笑自己竟然一直未曾想通此點。
太一沒有回答，只是問道：「妲己在何處？如今他的身體受不得多過拖延，須得儘快醫治才好。」
通天教主同樣神色嚴肅：「在這邊，跟我來。」
若說他原本對妲己的身體上心只有七分，現在卻又十分了。原本以為妲己獲得傳承，不過是上古諸神不方便露面，選了個代言人，給了她足夠的力量而已。
只是現在，上古諸神真的全部都死了，也就是說妲己是真真正正、唯一的繼承人。
☆、任他豪傑盡歸泉
太一用不著把脈,妖氣點了進去,轉一圈回到自己體內，便知道妲己是怎麼回事。
「我卻突然不想救她了。」太一淡淡道。
「為何？」
「情關難渡,心魔便過不去，今日救了回來，他日還是會死的。何必折騰著她？倒不如就這麼睡過去,無憂無懼，不苦不痛。」
「不可！如果這樣,就算妲己自己也不能開心,她從不是個逃避的人。」
「正因為從不逃避,所以才會更加痛苦，不逃避不代表扛得起，這件事情既然扛不起來,那麼帶給她的就只有痛苦，再無其他。」太一的聲音輕柔：「我倒是有一個好法子救，不光能救人，而且還能夠一勞永逸。」
「如何做？」
「這個。」太一拿出了一小瓶水，清澈透明，滴出一滴來就能夠發現，比這世間的水不知道要清澈多少，還帶著一股芳香。
楊戩一聞便知道：「忘川水？」
「一忘解千愁，只要能夠忘卻，其他自然不是問題，心中無事，妲己自然不會再出狀況，也會很快甦醒。」
「是個法子，是個法子……」楊戩喃喃自語，慢慢點頭：「不過也似乎是上古諸神慣了逃避，如今竟然想讓妲己一起跟著逃。」
「也許。我們……這群人都是一樣的，身首異處，魂魄進到了軒轅墳之下，又過了許多許多年，才明白為何不該逃。或許只有黃帝是例外，只有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對錯取捨，走完了自己的路。」
「妲己是要活著，但是還要好好活著。」楊戩撫摸著妲己的秀髮：「我深知她的本事，她不可能被任何人瞞騙的。如果今日讓她失去了記憶，早晚有一天她自己也會找回來，到時候，痛苦一定要比現在更多、更強。太一前輩，你的法子只是如此的話，那我們還是想別的法子吧。」
「到不只是如此。」將忘川水扔給楊戩處理，太一開始凝聚法力。妲己的手臂發出光芒，臉頰和身體上妖紋浮現，犬齒自雙唇間探了出來，毛茸茸的白色耳朵突出髮際，一動一動極為靈敏的模樣。一條、兩條……長長的尾巴盡數露出，垂下床鋪。
側頭看了一眼驚訝的楊戩：「第一次看到？」
楊戩點頭：「的確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模樣，倒是和人身時全然不同。」
「怎麼可能……」看向妲己，太一緩緩搖了搖頭：「也就是說，她從沒有全力出手過？」不可思議，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她竟然還有所保留。
他看著妲己的目光，有欽佩、有責備，也有憐憫。多年以來四面受敵，又與愛人分離，她是不是早已經沒有了信任？是以才會苦苦隱藏，一絲一毫也不敢鬆懈。
「楊戩，對她好一點，她還沒有失去一切，便還有回頭的餘地。否則的話……你們終究是愛人，雖然不似從前一般心心相印、毫無嫌隙，終究也未曾放棄彼此。如果連你都放棄的話，我真怕妲己走進深淵，完成自己的責任時，也同樣毀了自己。」
「……嗯。」楊戩垂下眼眸，輕輕應了一聲。
這個世界在逼迫妲己，不是逼上絕路卻也差不多，人生本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不歸路，偏偏她的路更難走一些。
再次伸出手，想要去碰觸她的時候，天眼卻發出光芒來。他一連後退了許多步，不讓這光芒觸及妲己。
「瞧，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如今她的力量散發出來，我便連靠近都不可以，呈論守在她身邊？希望雖好，終究不是事實。好啦……不談這些傷心傷神的事，太一前輩，妲己這樣便算是好了嗎？」
「我激發她自身的潛能，令她重續生機，雖然是極消耗她壽命的法子，不過終究也算無事。她的修為深厚，壽元綿長，天人五衰之期還早得很，自然不必在意這些許消耗。不過如今她的身體極度虛弱，昔日小產之後的虧虛竟然一直未曾復原，又經歷大變，如果不好好養著，日後真的會出大事。這丫頭也真是的，累積的舊傷隱患不知道有多少，難道從來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性命嗎？」
「…………她向來如此，只是當初大戰未起，有我和孔宣守在身邊時，才算將養了一段時日，時間也短些。倒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是當真沒有空閒，她身邊的麻煩太多，又沒個得力的依靠，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哪裡能夠靜心休養？是我無用，不能為她分憂解難。」
「照你這麼說，我們豈不是都成了無用的人了？這條路只能她自己走，旁人幫不了忙。現在你還不明所以，不過早晚有一天會知道前因後果，到了那一天的時候，一切也就該結束了……好了，你們多給她吃一些固本培元的東西，與她說說話，只要能喚回她的神智，令她徹底清醒，便是無事了。」話說完，他突然踉蹌了一下，手扶著額頭，昏眩不已。
孔宣立刻道：「我送你回軒轅墳。」
「外面的陽光這麼好，一切都這麼好，可惜卻沒有一時一刻是屬於我的……罷了，走吧。」
白日初升，然後又落下，翌日之後又過了一日。
妲己身上妖氣湧動，九條長尾無風自飄，楊戩根本無法靠近，只能站在不遠處，一遍又一遍喚著妲己的名字，期盼她能夠有個回應。
通天教主從未靠近過，也從未試過自己喚醒妲己，他只是冷眼旁觀，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裡。情至深處，真的會令人如此癡癡迷迷？可惜可歎，六位聖人無一例外，從沒有人接觸過這兩個字，這是個大大的遺憾，沒有接觸過這世間最美好、最熾烈、也最可怕的情感。
楊戩帶著倦色，形容疲憊，他已許久沒有休息了。只是身形仍然站得筆直，呼喚仍然有力，直透心扉。
也許感受到了他的堅持，妲己終於慢慢睜開雙目。
空茫的目光讓楊戩的心一顫，免不得擔憂，不過妲己眨了眨眼睛，空洞變得有神采，妖力也趨於平和，終於還是徹底甦醒了！
楊戩松了一口氣，看著妲己坐起身，吃痛地皺著眉，然後看著自己的一身妖氣橫生，慢慢收攏了妖力，回歸到人類的樣子。
他才松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半蹲在床邊：「妲己，你認得我是誰嗎？」
妲己低頭看著他：「我當然知道，你是楊戩……只是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來看你。孔宣和我說了你的事，我怎能不來？」
妲己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孔宣的身影，自己又身體乏力，空洞洞的站不起來，於是輕聲問道：「孔宣呢？我記得是他和我一起來的，現在怎麼不在了？是不是大營那邊出了什麽事，所以他急著回去了？」
「不是，你不要擔心，大營那邊什麽事都沒有，張奎和高蘭英很爭氣，元始天尊也沒有動手。」楊戩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摸上了妲己的臉頰：「最大的事情就是你，如今你沒事，才是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臉頰上傳來的熱度讓她冰冷的身體慢慢有了知覺，這溫暖讓她留戀，想起夢中的一切，於是側了側頭，讓自己磨蹭了那手掌幾下，微笑道：「我沒事，如今的確是一點事情都沒有，雖然身體裡空蕩蕩的，不過我知道，這只是暫時而已。」
楊戩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妲己，竟有些僵硬的樣子。
妲己好笑：「你這是不敢相信呢，還是不想與我親近？」
楊戩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來，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妲己，妲己，你可知道，現在我就好像在做夢。」
「咳咳咳……」通天教主種種咳了幾聲，這兩個人也不看看地方，這裡是碧游宮，而且自己就在旁邊呢！
妲己連忙推了一下楊戩：「教主，妲己還沒有多謝教主，此次多加護持，才讓妲己免於身死神滅。」
「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你自己不肯服輸，人死神不滅，才讓我們有救護的機會。」
妲己勾勾嘴角：「多謝教主誇讚，不過現在該過去的都過去了，妲己也該儘快回去殷商大營，免得日久生變，出了什麽大問題就不好。」
「你的身體還未痊癒，莫說是回去，現在動一動都困難，禦風而行更加不可能，還是在這裡養一養身體，別那麼急。」
「我是想好好養著身體，但是身在碧游宮中，身邊有六根清淨竹，我哪裡還能休息得好？不戰戰兢兢就不錯了。還是回去自己的地盤才能休息好，有什麽事情也方便處理。」她將自己的手伸給楊戩，輕聲道：「這不是有人會送我嗎？教主不必擔心，至於其他的事情，待我回營之後自有定論。」
通天教主點了點頭：「你向來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只賺不賠，這些事情交給你去做我放心。只是不放心你的身體，你記得偷偷懶，瑣事交給我派給你的弟子去做。」
「呵呵，我知道了，多謝教主關懷。」
楊戩抱著蘇妲己，大大方方走出了碧游宮，妲己還不時回頭往後看。
懷中之人是失而復得的，楊戩抱得很緊，輕聲問道：「在看什麽呢？」
「看通天教主，我覺得我這次醒來之後他有點不對勁，以前他可沒這麼信任我，也沒這麼關心我啊。」
「你就是愛胡思亂想，關心你還不好？現下你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其他事情都不要管。」
「你倒是說得開心，怎麼？現在不戰戰兢兢，怕惹我生氣了？」
「別再說這樣的話，妲己，我都不知道這些日子自己是怎麼過的，沒有你在身邊，每日醒著不如睡著，起碼在夢裡能見到你，不管是愛我的還是恨我的，總能見到。」
「你若是想見我，可以來我這裡找我，爲什麽不來？」
「………………我怕你恨我。」
「怕？楊戩不是從來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個什麼了？」
「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怕你而已。你若是當真就此與我形同陌路，日後我該怎麼才好？或許做什麽都只是行屍走肉般度日。」
妲己愣愣看著他，對上他的雙眸，深情厚誼。
「這話……能從你口中說出，我如今聽見，或許也便無憾無悔。」閉上眼睛靠在楊戩懷裡，妲己喃喃道：「我在昏迷……不對，應該說是死掉的那個時候，夢到了很多很多事情，也看透了很多東西。我……怪你殺了我的孩子。」
說到這裡，抬頭看著楊戩，果不其然，看到他眼底深深的痛苦和絕望。
「可是我怪你，你又何嘗不再怪自己？你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豈不是比我更痛苦百倍？」
楊戩突然停住，看著前方，手在顫抖。
妲己摟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臉頰：「沒事了，沒事了……今日說開，你沒事，我也就沒事了。」
楊戩低頭吻她：「好，好……沒事了。」
千里迢迢回到殷商大營，楊戩現在是西岐將軍，也不好直接露面，於是隱藏了身形，將妲己一直送回王帳。
躺在床上，或者說被按在床上，楊戩給她蓋好了被子。
「我沒有那麼虛弱！」
「你也沒有那麼強壯，我盼著你好好的，你就好好的，好不好？」
「好……我好好的。」妲己伸手去摸他的臉，誰知道被震了一下，立刻吃痛縮了回來。
「看來就算如此，我們也還是不能在一起對不對？你的天眼，我的逆天之命，終究是對立的兩面。」
「……是啊，那麼我們怎麼辦？」楊戩輕聲道：「我可以逆天，可以不服輸，但是唯獨每每面對你，總是什麽辦法都沒有。」
「那就這麼算了吧，我還在朝歌領軍，你還在西岐打仗，看看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楊戩點頭：「就如你所說，看看我們最後會走成什麼樣子。」他低頭吻她，輕聲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你也一樣，我相信到最後一定是一個好結局。」
妲己點了點頭：「我也相信，一定是一個好結局。」
接下來的一個月中妲己細心養病，許是心情好了的關係，身體也逐漸豐腴起來，臉蛋圓了，面上有了光彩。
她照鏡子，摸著自己的臉頰：「孔宣，你看我胖了，再胖是不是就不能見人了？」
「胡說八道，你今日是不像竹竿一樣風吹便倒，真以為自己的身體好了？」孔宣放下棋子，側頭打量她：「繼續休息，戰事並不緊張，別給自己找事情做。」
「嘻嘻……你怎麼知道我要給自己找事情做？還真聰明。」妲己走過去，伸手打亂了他的棋盤：「你瞧你，整日便是下棋，有什麼意思？和我一起出轉轉嗎，回來這麼久，我倒是哪裡都沒去過呢，每日關在帳篷裡，休養來休養去的，身子骨都酥了。」
孔宣打量著她，自從與楊戩重歸於好，這丫頭又變得很活潑，難怪在帳篷裡呆不住。眼見身體也養好了不少，也不必圈著她，以她的性子，圈久了反而會弄出問題。
「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不過不要離開殷商大營，你也知道現下的情況，西岐虎視眈眈，北伯侯也已經前來回合，你若出了什麽事情，大營內又會是一陣騷亂。」
「是是是，反正你要跟我一起出去的，就不要碎碎唸了好不好？」
走出自己的大帳，對迎面而來的軍士們見禮視而不見，一徑向著大營外走出去。
孔宣看到她前去的方向，只覺得腦袋疼。和她說那麼多等於說廢話，果然一出來就不老實。
「別對著我皺眉毛瞪眼睛，走啦，人家在碧游宮的時候就說與我有要是相商，結果我休養了將近兩個月才見人，已經夠讓人家望眼欲穿的了。」
「你是說准提？」
「是啊，六根清淨竹助我快速恢復神智，這個忙幫的不小，我總不能唸完經就不要和尚，至少去問問什麽事，該怎麼做，至於答應與否……問了再說。」
「你是想知己知彼吧？想必楊戩已經告訴你，准提曾想下手殺你。」
「這個我知道，倒是不必問，猜也能猜得到是元始天尊找過他了，我想問的是其他事。」
「你又怎知他一定會等你？」
「嘻嘻……不從我這裡知道個所以然，只怕他會坐立不安，又怎麼能放心離開？你陪我走走就好，他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一如妲己所料，想著應該信誰的，想著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想到准提頭疼。這般不知進退的情況下，如果他不能從妲己口中得到一個答案，那當真是會焦頭爛額的。
妲己只繞了小半圈，一直在附近的凖提便已發現，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妲己朗聲笑道：「准提聖人好~妲己今日精神不錯，是以出來轉轉，沒想到居然能夠見到聖人，當真有緣啊。」
兩方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不過妲己裝糊塗，准提自然應承著：「當真有緣，緣法興滅，乃是兩人之間的造化，既然蘇王后與我有如此緣法，想必會諸事順遂，無事不成。」
「呵呵……天下無大事，諸事順遂也好不順也罷，還不都是那個樣子？無需太過在意。」天下無大事，這話本是准提用來反駁楊戩的，沒想到卻被妲己給用上了。
「雖然無大事，但小事也要妥善處理，否則難免抱憾。」
「人生總有遺憾，否則並不圓滿，有了遺憾，才有值得深刻記住的回憶。」
「但遺憾總會和傷痛相伴，這又何苦？」
「人無完人，眾生皆苦，我又怎能獨善其身？」兩人沉默，對視良久，准提突然笑道：「經此一難，蘇道友竟然更加明澈通悟，佩服佩服。」
妲己只是勾了勾嘴角意思一下，准提一開心，似乎她就不開心了：「聖人為何不進軍營呢？既然我要休息，聖人只要進來住一個月就可以。」
准提的笑容也淡下來：「還是不必了。」
偶爾來找妲己談話無妨，但是如果住在這裡，那就證明他和妲己在同一側，真的會和元始天尊撕破臉，真真正正撕破臉那種。
妲己聳肩：「准提聖人，其實……我實在沒什麼可以跟你說，該說的全部都說過了，至於選擇是你自己做的，到底選擇相信我，還是相信元始天尊，這都不是我能影響你絕對的事情。這對你而言是一個賭，賭贏了，你可以得到一個光明的未來，至於賭輸了，結果也不比我告訴你，對不對？」
「問題是蘇王后，你覺得我是贏還是輸？」
又是蘇王后，不是蘇道友了？從一個人的語氣變化，能夠看出這個人的心——這似乎是妲己與生俱來的本事。於是她笑道：「依你現在的選擇，一定會輸的一敗塗地，這一點毋庸置疑。」
准提微微皺眉，看著他不肯言語。
妲己輕聲道：「我很少給人第二次機會，一旦事情開始進展，連我自己都不一定有第二次機會。所以說，現在是你唯一可以更改的時候，一切開始轉動時已經來不及。」
如此有自信，如此篤定，每每和妲己一起說話的時候，總會被她影響，這是一種很大的影響。准提聖人歎口氣，如果自己再多和她談幾次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做出站在她這一邊的決定，甚至不經過仔細思考。
「也好，作出決定的那一天——不管我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會告訴你一聲，以表示對你的尊重。」
「原來如此……這話我並不相信，但我非常期待著。」
准提聖人走了之後，妲己長出了一口氣：「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來了，我總算又解決了一個麻煩。」腳一軟，還好有孔宣扶住她。
「我說過，你絕對是在逞強。」孔宣乾脆把她抱起來，走回軍營：「聖人有威壓，雖然你能夠支撐，但是以你現在的力量……」
「我知道，我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這麼一會兒就透支，看來以一個不正常的方法解除心魔並且復活，這還是給我留下後遺症。」閉上眼睛，妲己更加縮了縮，讓自己躺得輕鬆一點：「動一動就知道不行，現在若是再發生戰爭的話，我簡直上不了戰場。」
「可是你一定會去，而且誰也勸不住，我知道。」瞪了她一眼，孔宣說道：「我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讓你在上戰場之前能有更長的韌性，免得死在那裡。」
「孔宣，我發現你真的是越來越瞭解我了！」
又休息了半個月，妲己是無所謂，伯邑考也無所謂，可是崑侖山那邊等不及，朝歌那邊也等不及。
「皇帝不急太監急，還是你們比較好。」妲己懶懶對王天君說：「這場仗打完，我就要回去朝歌了，然後是最後一戰，一切結束……你打算怎麼辦？是帶著你們的人回金鼇島，還是跟我一起去？」
「如果是最後，那麼我們已經沒有過去的必要，只需要你這個領頭的，結束這一切。」
「的確如此，那麼這就是你們的最後一戰，最好放開了自己，大開殺戒，絕對不要留手。」
「這也是你對我們的最後一次利用，所以我想問你，你要將崑侖山毀到什麽程度？」
「什麽程度……」妲己沉吟著，終於搖了搖頭：「不必。如果對方下了殺手，那麼你們也下殺手，如果能夠不死人，還是不要死人吧……該死的已經足夠了，再不需要其他。」
「你變得柔軟了。」王天君說：「我不知道你離開大營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非常有問題。」
「這不是什麽大問題，還是你覺得我殘忍嗜殺是好事？天啊，王天君，我沒想到你是一個這樣的人。」
「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做法，甚至……我能猜到以後會發生的一切。蘇妲己，你憑著你一個人的力量已經決定了日後所有的一切，包括幾個教派。我真是佩服你這一點。」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很佩服我自己的這一點。」眨眨眼睛，妲己笑道：「他們已經列下陣勢，明天就是決戰之期，你們好好凖備。至於我，我的身體有一點點問題，明天應該不能動手，不過我會去給你們掠陣的。」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不過也算一個吉祥物？」
「嗯，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妲己把一杯茶推給她：「明日。」
「嗯，明日……」
☆、重回將朝歌行將暮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雖然風刮得很大。妲己坐在高高的鳳輦上，吹著風,突然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
「王天君，你看如今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早已經預定好。像是我們的努力達到了這個地步，但是誰知道呢？」
王天君斜眼看她：「突發感慨？」
「倒不是這個感覺,只是……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我還不知道是什麽。不過也許只是因為剛剛吹了一陣風，所以我有些不舒服。」
王天君無語,他真的很無語。
「別想這些,對方的大將已經出現，先讓張奎和高蘭英去吧,別人都不要動手。」
「然後？」
「然後,等他們死了的時候，立刻全線壓上！我要一個失敗，但是是風風光光的失敗，也就是說，我們可以輸的只是人與人的戰鬥。」
「明白，我們會聽你指示——只輸在人的戰鬥上，而非仙道的戰鬥。」
「就是這個理。」
戰鬥是沒有章法的，就算再怎麼粉飾，都是混亂、殘忍的殺戮。如今眼前的一切亂成一團，正是戰場該有的狀況。妲己眯著眼睛看著，不讓任何一個重要的人上前。不重要的倒是派出去了，而且讓陸壓在一邊待著，偷襲暗殺。
就如她對王天君所說，殷商必滅，那忠臣一定要死，人與人的戰爭一定要輸。可是在古代的戰場上，一個將軍起到的作用太大了，將軍就是道士，道士輸，甚至死，這與妲己的想法背道而馳。陸壓的任務很簡單，保證幾個重要人物不死，保證昆侖山死的人比金鼇島的多。畢竟妲己已經下令手下留情，可是元始天尊沒有。
戰場雖然混亂，在統領兩軍的首領看來，一切卻井井有條，是輸是贏都映在眼內、留在心底。
不同于下面弟子的興奮，元始天尊長長歎了一口氣。
「師尊為何歎氣？如今戰場的狀況大好，想必這戰是我們勝了。」
元始天尊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戰爭勝了又如何？那是姬伯邑考的勝利，是西岐的勝利，而不是他們的勝利。蘇妲己根本不在乎這場戰爭能不能勝利，或者說她根本不想勝利，否則憑她的精兵，憑她的手段，怎麼可能輸得這麼慘？她罔顧戰場上的一切，心心念念只在修道者的戰鬥，小心翼翼操控著，讓金鼇島始終壓制著崑侖山。雖然只是略勝一籌而已，但就是這個略勝，崑侖山用盡辦法也扳不過來。
西岐陣營中的金鼇島眾仙總是帶著嘲諷的神色，似乎在嘲笑崑侖山機關算盡，到底還是算不過蘇妲己，被人牽著鼻子走。
每每想到這一點，元始天尊的臉色就會更加難看一點。
不過堪可告慰的，西岐現在還是由闡教支撐，還有自己在這裡坐鎮，未來的王伯邑考對他們恭恭敬敬。只要戰爭結束，周朝建立政權，這天下還是闡教的，妲己再怎麼厲害，再怎麼算計，也算計不到人心。
「也罷，就讓一切快點結束吧……玉鼎，傳下話去，讓戩兒殺了張奎和高蘭英。」對面有個可怕的女人在虎視眈眈，他不敢讓門下弟子輕易開殺戒，只好讓楊戩去。楊戩是天眼的所有者，註定要肉身成聖，誰也更改不了。
遠遠飛起一道魂魄，飛向了封神台，妲己閉上眼睛：「傳旨下去，全軍突擊！還有……張奎夫婦為國盡忠，追封忠勇侯與愛義夫人。」
她揮了揮手，大軍沖了上去，鳳輦卻被抬著慢慢後退。只有孔宣和祝融在她身邊，遙遙看著西周那邊。
「元始天尊現在老實了，一點兒也不動彈，搞得我沒有用武之地，丫頭，你說他到底在想什麽？這麼按兵不動不是他的個性啊……不是要奮起反抗？」祝融努力地望著，卻怎麼也看不到元始天尊的身影，不免露出遺憾的表情，能和現世的聖人交手可是很難得的事情。
「我知道他的想法，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多說無益，多做也是無益。他沒有對我動手，也就是說准提和接引兩位聖人到底還是相信了我，選擇袖手旁觀。沒有幫手，他只好選擇按兵不動了。否則的話，金鼇島的人無所謂，對上上古的神祗，他心底也沒底啊。」
「可是按兵不動不就是認輸？」
「這可不是啊，你怎麼忘記了，在元始天尊眼裡，西岐是他們支持的，只要西岐勝他們就勝。既然如此，事情不做就不做吧，等到最後等出一個好結局，這不是很好嗎？」
祝融無語了，過一會兒才喃喃道：「等到姬伯邑考繼承了王位，把闡教扔到一邊，一心一意照你吩咐辦事的時候，元始天尊的臉色一定會很精彩。」
「呵呵……我想也是。不過這不是我的錯，誰叫他笨。身為聖人，明知道這邊有我這個逆天者在，一不懂得陰謀算計，二不懂搶佔先機，三不懂以防萬一……他不輸都對不起自己吧？」
場面愈加混亂，陸壓照著妲己的叮囑，崑侖山殺一個金鼇島的道士，他就殺掉崑侖山倆，總之不吃虧。元始天尊看在眼中，便下了禁殺令，都去對付普通的士兵，殺得血流成河。
妲己越看神色越冷凝，目光也越空洞。最後她閉上眼睛說道：「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我們退回澠池城，再往後退，帶著我手下的精兵直接退回朝歌。」
孔宣點頭，妲己手下的精兵都包括哪一隊他最清楚，這件事自然要他去辦。
「至於其他的兵將，留下來死守澠池城，除非死光，否則城不許丟！」
祝融一愣：「你決定了？」
「決定了，這樣子就可以了，難道還要其他什麼嗎？這裡的大權交給郊兒，他會願意的。到時候讓陸壓留下來，能保住郊兒活命就好。」揉了揉額頭，妲己站起身：「就這樣吧，我現在先離開，孔宣你去辦事，祝融跟著我走。」
「我們兩個都走了，誰能克制元始天尊？」
「現在已經不需要克制元始天尊，他要動手就讓他動手吧。很快就要到朝歌，那是王都，迎敵的也是天子，難道他還能冒天下大不諱，親手對付人間帝王？放心吧，我們在朝歌等著就是了。……走！」
此次應敵，朝歌數十萬大軍，能跟妲己回來的只有六萬五千。這六萬五千人有一萬五千步兵，還有五萬騎兵，都是妲己訓練的精銳軍隊。回到朝歌後，這些人立刻歸到一個軍營中，不許任何人進去，也不許任何人出來。
這些人就是妲己新世界第一隊兵將，當然要好好留著。
而西岐占了澠池城，殷郊敗退，奄奄一息。西岐沒有再行掩殺，而是休養生息，準備一件大事。
楊戩喝著酒，聽著外面歌舞昇平，輕聲道：「如今西岐極得人心，幅員遼闊，也是該登基成王的時候。雖然澠池這個地方有點小，不過佈置一下還是可以的。」
「別人在外面開開心心的準備登基大典，你在這裡自己喝悶酒，就算說著這個話，讓人看著也不是開心的吧？」哪吒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著楊戩。他們進了澠池城以後，楊戩被分配的宅院是最大的，可是他卻是最不開心的一個。「你不說了嗎？你和妲己姐已經和好，既然和好了，爲什麽還不開心？」
「我並沒有不開心，只是憂心。」楊戩輕聲道：「妲己……要做的事情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太難太難，我們這邊結束，她那邊才剛剛開始而已。我受身份所限，幫不了她，也無法陪伴，只能在這裡喝酒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你也和我說說，或許你不能幫忙的地方，我可以呢？」哪吒立刻鑽了進來，一把拿過酒杯，順便十分八卦地問。
楊戩搖了搖頭：「你啊，管好這裡的事情就成，打好你的仗，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尤其妲己的事情更不要管。」
「好啊，照你說的，我不管，那是不是你也不管？」
「我想管也管不了……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楊戩喃喃道：「或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或許以前真的錯了。不是長相廝守才能是愛，愛一個人，便要真心真意為她想、為她做，為她解決一切憂慮，甚至解決的結果是自己離開，只能遠遠看著，這卻也是好的。」
哪吒搖頭：「不懂！反正我知道你和妲己姐都喜歡對方，那喜歡就是了，管那麼多做什麽？」
「你啊，沒有愛過也沒有站在我們兩個如今的位置上，自然不懂。不過不懂也好，愛情這種事太傷心傷身，愛上了自然是無怨無悔的，可似你這般沒心沒肺也不錯，省得自找麻煩。」
哪吒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不過看著楊戩似笑非笑的樣子就明白了：「楊二哥，你取笑我！」
「現在才發現？誰讓你明明對這些事情全然不瞭解，還非得小大人似的跟我討論？坐下來喝酒，然後去跟著你師父辦事，別想這麼多，知道不知道？」
「喔……你和師父都一樣，就知道把我當小孩看，打架的時候才讓我動手。這時候怎麼不把我當孩子了？」
楊戩好笑：「喝不喝？不喝的話我收起來了。」
「當然喝！」哪吒立刻搶過去，嘻嘻笑道：「玉鼎師伯心疼楊二哥，給的東西都是最好的，這個便宜不占我就是豬了~」
「你以為你現在吃吃喝喝的樣子不像豬？慢點，沒人跟你搶，我這裡還有兩壇，夠你喝了。」
任由哪吒在那邊吃肉飲酒，楊戩看著外面漸沉的天色，忽然失笑。現在這樣挺好，其實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呢？杞人憂天多了，反而會患得患失，給自己惹下麻煩。這一點他還真該學一學哪吒，開懷度日不想其他，船到橋頭自然直。
在外一年多的時間，風塵僕僕回到王宮，甚至覺得有點陌生了。
王宮內依舊百花絢爛，而各色美女比花還要嬌豔，任由紂王取用。在自己回來之後，紂王過來了一趟，不過很快被她以法術打發。這些事情走個場面就好，敵人已經打到家門口，誰有空跟他玩帝后和諧？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自己走遍了整個後宮，喜媚跑到哪兒去了？怎麼前前後後都見不到人的？立刻將自己壽仙宮中留守的宮人叫進來，誰知道也是一問三不知。
「混帳！你們都是我內宮的人，喜媚是我的妹妹，做什麽事情不來這裡？你們敢跟我說什麼都不知道？」
跪了一地的工人立刻磕頭：「回稟王后娘娘，奴才們真的不知道啊！胡娘子是時常來這裡，但是失蹤之前並沒有來過！」
「失蹤？你們起身，將話給我說清楚。」
「是。」領班宮女站起身，弓著身體輕聲道：「回王后娘娘的話，一個月前，二王子請胡娘子前去赴宴，自那日之後胡娘子便消失無蹤，再不曾在宮闈內出現了。」
「是洪兒？好啊……好，果然不愧是王上的孩子，還真爭氣對不對？」
聽出妲己的怒火，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搭腔。
「全都下去！」
對喜媚動手，在朝歌搗亂，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在崑侖山學了點兒道法，就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壓下心中的怒火，自己剛剛回來，一切步入正軌之時，輕易就怒火滔天的不好，容易嚇到小孩子和花花草草。
在心裡唸叨了半天，妲己才算平復了心情，於是立刻走出壽仙宮大門：「二殿下在哪裡？」
「回王后娘娘，二殿下一直在東宮側殿住著。」
妲己看向東宮的方向，倒是不遠。自己因為習慣了壽仙宮的佈置，成為王后後也未曾移宮。現在看來倒是錯了！東宮就算沒有正宮娘娘去住，也不是一個區區二殿下該去的地方。
帶著人一徑走到東宮，也沒著人通報，妲己便推門走了進去。
殷洪正在裡面，打開窗子，站在窗邊的書桌前練字。看到妲己進來，他的神色僵硬了一瞬，立刻放下筆繞出桌子：「蘇王后。」
蘇妲己逕自走過他身邊，拂袖端坐：「不必客氣了，二殿下。我知道你一向不把我當母后看，可就算值當後宮之主吧，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呢？」
殷洪對上她的眼睛，立刻移開：「這話說的奇怪，殷洪不懂蘇王后的意思。」
妲己冷哼：「我倒是希望你真的不懂，這樣的話，只要不惹事就好。今日我來，只問一事——喜媚呢？」
殷洪一愣，立刻笑道：「胡娘子啊！那可真是一個好人，又善心又熱情，我很喜歡她。可惜，她也不知道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就找不到人了，看來我們只有一飯之緣。」
妲己笑著點了點頭：「所以人都退下。」
侍婢們告退，妲己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洪兒，你是不是個蠢的？崑侖山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背叛自己的國家、父親，幫忙滅亡殷商王朝？」
「我才沒有！你不要危言聳聽！」
罔顧殷洪的怒火，妲己繼續道：「讓我來猜一猜……他們給你的承諾是什麽？是幫助你殺了我，讓你的父王重歸聖明。甚至讓你當太子，當大王，重振殷商？」
殷洪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看著她。
「看來真是了？殷洪啊殷洪，你讓我怎麼說你好？還有比你更蠢的嘛！崑侖山已經一心輔佐西岐，賢才眾多，如今打到了家門口，難道還是假的？你可好，兩耳不聞窗外事，在這裡想著窩裡反。真當自己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就會成真了？哼！只怕你這個夢造完，外面大軍已經攻入，改朝換代了。」
「不可能！師父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肯努力，我就能成功！相比之下，你這只狐妖的話才不可信，師父說你已經迷惑了王兄，休想再迷惑我！」
妲己歎了口氣：「現在我相信了，什麽都能救回來，人蠢是救不回來的。」
殷洪撇過頭：「師父是方外之人，她根本不會說謊，也根本不會理會朝政的事情，只有你這樣的才會……」
「好，你師父是個偉人，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當然要留著你的性命，讓你好好看清楚，免得你說我妖言蠱惑。」
殷洪立刻退了一步：「你要讓我看什麽？」
「別緊張，我可不是讓你看我什麽，你要看的東西只要等就自然會到來。不過現在……告訴我，喜媚到底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殷洪立刻說。
「你知道，而我也清楚你知道。殷洪，看在郊兒的面子上，有些事情我並不想做。不要和我作對，好嗎？」妲己是笑著的，淺淺淡淡的笑容，語聲輕柔，但是卻讓殷洪覺得戰慄。他一直恐懼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毀了他的一家，毀了他的母后，毀了殷商……每每想到這點的時候，就更加懼怕。
不由自主的，實話就從口中說了出來。「我的確不知道她在哪裡，本來我想對付她的，可是請她吃過飯之後她就躲起來了，一直找不到。」
「是嗎？」以殷洪的本事沒可能讓喜媚退避，應該是爲了怕連累自己，暫時靜觀其變吧？倒是委屈她了。
「很好，洪兒，我看你在東宮住的很舒服？住著吧，就不要到處亂跑了。」
殷洪沉聲道：「你別想軟禁我，你困不住我！」
「呵呵……乖一點，只要是我要關的人，沒有人能夠逃脫。」妲己轉身離開，還順手帶上了門。
殷洪呆滯站在那裡，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幾步走上前，伸手去拽門。可是已經來不及，所有出入的門戶都被封閉。他立刻運用遁術，可是連這個都沒用。
頹喪垂下手，他……真的被困在這裡了？這麼簡單，這麼容易。本來他還以為經過修煉、有了法寶，自己能夠成一番事業，沒想到還是這麼不堪一擊！面對那個女人，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可做？還不只是等死而已？
閉上眼睛頹然坐倒，他喃喃道：「師父，你說過的……你說過我能夠戰勝妲己、拯救殷商！可是現在我要怎麼做……」
放出信箭，點了一炷香，妲己坐在那裡等了一會兒，果然喜媚出現了，還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
妲己連忙把她拉了過來，拍打她的衣服：「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還不是那個殷洪，卯足了勁兒四處找我，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樣！」喜媚憤憤坐下：「要不是爲了大姐的要事，看我不玩死他！」
「呵呵，我已把他困住，不會再來煩你我，況且大勢已定，只待西周進攻朝歌，拿了紂王，你我姐妹便可以金蟬脫殼，以後愛做什麽做什麽。到時候，我會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是只屬於我們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喜媚伸出手，摸了摸妲己的臉頰：「大姐去哪裡，我自然跟著去哪裡，這不是問題。不過我看大姐的氣色變好了，這才是重要的，只要大姐的身體好，其他什麽都不要緊。」
妲己回握喜媚的手：「回來之後，我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你來著，看到你沒事我才安心。」
重要的人，在乎的人，這些人沒事才是真的成功——最起碼對妲己而言是如此。至於對元始天尊，妲己想，或許絕對不是吧？那是聖人，和普通人不一樣，普通人也無法理解。不管怎樣，自己是知道的。如果要讓她去坐那個位置……那她寧可如現在這樣，起碼無怨無悔。
黑色的滾龍長袍，胸口的五爪金龍瞪著閃亮的大眼睛，赫然是用東海珍珠鑲嵌的，王冠垂絡，華貴非常。這身衣服穿上身，就像無以倫比的重壓，世界上再沒有一件衣服比這個更重。
伯邑考動了動手，動了動腳，苦著臉對王貴人道：「這還參加加冕典禮？我走路不同手同腳就不錯了。」
「你呀，緊張什麽？還好這裡只有我，這要是讓外人看到，不笑話死你才怪。」王貴人白了他一眼，為他整理衣襟：「有模有樣，風度翩翩俊朗不凡，就是欠缺了點氣勢。否則的話，絕對就是當朝開國君主的模樣。」
照照鏡子，知道貴人說得不錯，伯邑考也放下些心，對著她笑道：「還好我不是那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的人，否則的話的當真要哭一哭。只歎身在軍中，事情緊急，只能匆匆而就為我加冕，而不能同日封你爲後。」
「這倒也沒什麼，你也知道我並不在意。更何況……你那些大臣們沒有一個不對我抱有戒心的，現在封後不妥。」
伯邑考招招手，待王貴人走過來，伸臂抱住她：「你那個算盡了天下人的聰明大姐也是這麼說的，他說讓我不要著急，先取了朝歌真正成為大王，或者等政權穩固，可以說一不二的時候，才封你爲後。」
「這也好啊，反正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知道我的心思，何必在乎一個王后的名位？」
伯邑考親了親她：「我原本也這麼想，可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有些惴惴不安，萬一到時候被逼上梁山，那就不是你我能把握了。」
逼上梁山是啥？眨眨眼睛，貴人也大體明白了他的意思：「發生了什麽事情？」
「薑子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個女兒，頗通文才軍理，大臣們都很欣賞，頻頻向我介紹，看樣子希望我娶她為妻。若是我真的娶了，恐怕下一步就是逼迫我離她爲後了。」
王貴人立刻瞪眼：「什麽叫真的娶了？你還真有這個念頭？」
伯邑考失笑：「饒了我吧，你個醋罎子啊，若是我真的娶了回來，你豈不是要殺夫？只是既然我身為王，有些事情總是不由自主。」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黯淡，王貴人也跟著沉默下來。他們都知道，伯邑考早晚要娶別人的，等他成為真正的大王，娶妻就變成了一種手段，就算娶回來供著也好，安撫下臣、平穩邊疆，這都是必要手段。不僅僅是娶，說不定還要寵。
王貴人垂下眼簾道：「早知道，嫁給你就不是一帆風順那麼簡單。這些話大姐也提點過我，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反正我是妖，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回到屬於我的地方，隱居山野潛心修煉，百年之後再次出山，你也就不在了！」
伯邑考手臂一緊，沉聲道：「不許胡說！人死而魂靈不滅，就算死了我也會去找你的，更不要提活著的時候讓你離開。」
王貴人無語地看著他，伯邑考對上她的目光，再想想自己說過的話，也不由得失笑：「呵呵……你聽著像不像在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王貴人終於忍俊不禁：「虧你還是要當王的人了，說話做事還是那麼沒分寸。我不走就是，快點整理衣服吧。」
伯邑考輕聲道：「這才乖，你不走，我也不變心，管那些大臣們怎麼樣！我不娶，難道他們還能強逼著我洞房？」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姬伯邑考。」王貴人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你說得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所以如果你有一天背叛了你的承諾的話，我就殺了你，你說好不好？」
伯邑考的眉毛動了動，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妲己的關係，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女人早就放在了他的心尖兒上。如今聽到這個話，心中只有酸澀和甜蜜交雜的滋味，又怎麼會不願意？
於是應聲：「好！」
悠于 2015-12-20 14:51
☆、西周建國枉別君
澠池登基,山呼萬歲，鼓樂喧天，傳得很遠很遠。
妲己坐在王宮內,自然是聽不到的,不過她卻像能夠聽到一樣,坐在那裡側耳傾聽，嘴角上鉤,掛著淺淡的笑容。伯邑考終於登基,只要他不是突然死於非命,那麼這個天下就是他的了,再不需要任何擔憂。
「嘶嘶啦啦……」門口傳來什麽東西拖動的聲音。
妲己側頭：「是王上嗎？」
窸窸窣窣的聲音，紂王披著寬大拖地的披風，一點一點蹭了過來，卻不敢離妲己太近的樣子，只是在門口流連：「妲己，妲己？」
「我在呢，王上，不知你有什麽事情？」
「西岐……是不是建國了？」
「是啊，這下子當真是亂臣賊子了呢……殷商能用的將軍幾乎全部戰死沙場，成為一抹英魂，如今臣妾也是萬般無法，只等著王上力挽狂瀾了。」妲己帶著笑容道：「看見王上日漸強壯，臣妾也是很欣慰呢，相信王上一人，屆時便能抵過千軍萬馬，讓無論誰人都再不敢小覷。」
紂王又動了動，披風下騰起的弧度很奇怪，怎麼看也不是正常人的身體。
「妲己，寡人的兩個王兒呢？」
「郊兒在澠池力戰敵軍受傷，臣妾已經將他送去休養了，王上無須擔心。至於洪兒……自然是閉門苦練，以求更上層樓，屆時好幫王上分憂啊。」
「這就好，這就好。妲己……」
「王上還有什麽事情嗎？」
「寡人……真不知道該愛你還是恨你。」
「呵呵，王上千萬別這麼說，愛或者很都太沉重，臣妾無論哪一種都擔當不起。」轉頭看著紂王，她幽幽道：「說到底，臣妾只是做了臣妾該做的事情，而王上，也會做王上該做的事情，對不對？」
紂王哼了一聲，又慢慢離開，轉出門口的時候他腳下踉蹌了一下，能看到拖在披風下的尾巴尖。
妲己眯了眯眼睛，再次用最舒服的方式靠在椅子上，側耳傾聽。加冕該是鑼鼓喧天，可是在她耳中，卻聽到沙場征戰之聲，一波一波宛如海潮不斷。
其實……王位的更替就是一場戰爭，是否改朝換代都好，一條染滿鮮血的道路是無法用其他辦法走出來的。
大門再響，她慢吞吞望過去，此次來人是聞仲，陰沉著臉。
妲己眯著眼看著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突然笑道：「又生氣了？真是奇怪，不管我有沒有招惹聞太師都好，太師只要是來我這裡邊是怒氣衝衝的樣子，永遠都沒有好臉色。」
聞仲站在他面前：「回來這數日我竟見不到大王，王后難道要說不關你的事？」
「這個……還真不關我的事。你也說了我是王后，王上的事情是我做主的麼？話說回來，回來這麼多天了我也只見到王上一面呢，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問題，還是陷在哪個溫柔鄉里，拔不出來。」
聞仲沉聲道：「蘇妲己，你不必在我面前多費唇舌，宮內少有人見過大王，自從你回來之後更是一面未曾得見，宮闈四門緊閉，內裡常有怪聲，令人毛骨悚然。在這宮中能夠做到這些的，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嗎？現在兵臨城下，你還打算做什麽？」
知道不打發了他，自己今天是沒辦法休息好了，蘇妲己慢慢站起身：「太師也說了如今兵臨城下，那麼就只剩下背水一戰一途，既然如此，王上當然要全力做好充分準備，否則的話如何迎敵？等到敵人進攻朝歌的時候，就是御駕親征的時候。」
「就算你說的句句有理，也不至於連臣子都不見吧？現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容許任何的錯漏！蘇王后，我要見大王。」
妲己抬頭看看天色，輕聲道：「三天以後吧，三天以後我一定要你見到就是了，現在不要逼迫我任何事情，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看了她半晌，聞仲點頭：「好，就給你三天。」
妲己眯起眼笑了笑，重新坐下：「沒事的話就去休息吧，我也得好好休息才是。一回來就到處奔波，真當自己是鐵人呢？聞太師，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小心身體？說晚了，如今這個時候，我已沒有任何要小心的事情。」轉頭離開，走兩步卻又停下，聞仲沒有回頭，沉聲問道：「蘇王后，你會與殷商共存亡嗎？」
蘇妲己已經靠在軟榻上，扯起一邊的被子，聽到這話，動作不由一頓。他……也看出來了嗎？殷商有如暮色，窮盡人力也已經留不住了。
「與殷商共存亡，這是大王該做的事情，是聞太師該做的事情，何時輪到我了？」
聞仲嗤笑：「說得也是……」
他再次抬起腳步，這次沒有回頭。
妲己垂下眼簾，慢慢扯被蓋住自己的身體。她知道，聞仲不會再來壽仙宮了。
三日之後，紂王果然出現在眾臣面前，不是朝會，而是大擺筵席。聞仲本不喜歡這點，眼看亡國在即，還擺什麽譜？力挽狂瀾的機會如此稀少，難道還不盡力？只是這是第一次能夠見到紂王，清楚他發生了什麽問題，也只好耐著性子趕來。
紂王高高坐在上面，身邊有兩個美人陪著，推杯換盞。
妲己坐在王后的位置上，笑眯眯看著，不發火也不說話。
年輕的臣子們自然不該多說多看，可是老臣們在竊竊私語，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如今這種境況，正是王后應該挺身而出，力勸大王的時候，怎麼……
相熟的，坐在身邊的，於是低聲去問聞仲：「聞太師，王后娘娘今日不太對勁，是否領軍征戰沙場，受了什麽暗傷？」
暗傷？聞仲冷笑，漠然道：「並非暗傷，只是蘇王后卸任了而已。」
卸任？這些老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能白他的意思。
聞仲面無表情，桌幾下卻緊緊攥了拳頭。無錯，卸任了……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蠢，一直以來都以為妲己不過貪圖宮中榮華富貴的小妖，看不清她的狼子野心，看不清她從一開始就爲了顛覆殷商而來！如今一切已經成功，她當然不必再偽裝下去，只等著看大廈傾頹、萬物將休。
可是自己不會讓她這麼做！無論如何，只要還有一線生機，自己就一定要拼一拼！若是不能成功，那就讓自己滅亡在殷商之前吧！
抬頭看著紂王，紂王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坐在龍椅上，舉杯喝酒。似乎察覺到了聞仲的目光，他轉頭看過來，對著聞仲頷首，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聞仲一愣，立刻低下頭去喝酒，掩飾自己的驚愕。紂王真的不一樣了，雖然形容枯槁，但是眼神極為銳利，暗含力量，十分洶湧澎湃。自己從小看著紂王長大，悉心教導，最為清楚不過，他哪裡有這種力量？這分明是法力……
立刻看著蘇妲己，是惡狠狠瞪視的表情。這個女人……她到底對大王做了什麽！
聞仲的目光，聞仲的表情，從頭到尾妲己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不想理會，便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朽木不可雕也，殷商是朽木，紂王又何嘗不是？自己只是用了某種方法，讓朽木變得可以暫時利用，發揮出最後的光和熱而已。至於焚盡後化為劼灰……那是天數使然，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對不對？
對抗著天命，利用著天命，這是多麼卑劣不堪的手段？厭惡著自己，強迫著自己，走上這條必然的道路。突然歎了口氣，其實紂王很讓人羡慕，因為他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生也好，死也好，日後再也不必操心煩憂。自己利用了他這麼多，已不打算再收取他的靈魂，也就是說若是封神無虞，他還可以謀個天喜星當一當，悠閒度日。可是自己呢？封神的事情結束，她自己的事情才剛剛開始，還有許多要做，一切還有的熬。
一想到以後的事情便煩心，妲己的神色突然低落下來，轉著酒杯自斟自飲，更不理任何人，什麽人試探她都是一帶而過，更讓人憂心。
這場宴會如此詭異，賓主竟然沒有一個盡歡的，興致高昂開了席，索然草草結束。
結束後，聞仲立刻去了龍德殿，和紂王在裡面也不知道談了什麽，出來之後神色凝重，盯著壽仙宮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離開宮中。
半個月之後，西岐大軍逼近朝歌，兵臨城下。
妲己看著戰略圖，點了點牧野的位置：「就在這裡吧。雖然這可能是一場必輸無疑的戰鬥，但總要打一場才行，而不是引頸就戮。郊兒，你覺得如何？」
殷郊沉重點頭：「便聽母后的。我也知道這一戰恐怕是必輸無疑，但是就算輸，也要打一仗才輸得甘心！不過母后，此次由我和聞太師帶兵吧？你不要去了。」
妲己挑了挑眉，自己本來也沒打算去，不過……
「為何這麼說？」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便已只是殷商之事了，背水一戰，那也是王族該做的，與他人無關。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父王自己無能，早晚會走到這一步，蘇母后雖然來者不善，但是為殷商做了許多事，若非有您在，我商朝會滅亡更快。事到如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完，您的任務完成，何必再淌這趟渾水？這麼走下去只有必死一途而已，蘇母后沒有這個必要，不要爲了些許人事，做出不值當的決定。」
「爲了些許人事……」妲己點了點頭：「難得，郊兒，你是真的知道了我的心思。」
幫助殷商？沒想過。該做的事情也的確做完，再沒有任何留下的必要。繼續留在這裡，等到西周攻入朝歌，她這個聲名狼藉的妖妃少不得被拿下、砍頭、剁成肉醬。到時候又會惹來麻煩，何必？之所以現在還在，到底因為放不下某些人、某些事。
搖搖頭，妲己輕聲道：「如今走到這一步，我放不下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聞仲，一個是你。只是聞仲那邊不必我做什麽，他身為道士，卻是數百年來為殷商而生、為殷而活，這一生他沒有別的，也沒有人能阻止他走上死路。可是你不同，你還年輕，也見識了很多東西，仙界與人界你都有涉獵，將來還有大好前程，不需要為這個腐朽暮沉的國家去死，你懂嗎？」
殷郊立刻點頭：「我懂，蘇母后是當真關心我，所以這些道理我都懂。」
妲己的神色稍稍緩和：「你明白就好。既然如此，郊兒，牧野之戰讓聞太師去，你同我一起留在朝歌，進可攻，退可守。」
殷郊低著頭思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蘇母后，就算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還是不能逃避我的責任。我是殷商的太子，在父王無能無德的情況下，我便是君主！如今國破家亡在即，與殷商共存亡是我的職責！聞太師都會去做的事情，我怎能退縮不前？」
蘇妲己深深看著他，招手讓他過來，撫上他的臉頰：「當真是好孩子……可惜，你父王沒有那個命，連一代江山都護不住。否則江山能夠傳到你手裡的話，縱使風雨飄搖，你也一定能夠穩固，再創盛世。」
殷郊笑了笑：「兒臣已經看開了，上天降劫，殷商沒這個運道，我也沒這個運道。」
「是啊，全都沒有……既然如此，你去聞太師那裡報到吧。無論道法還是行軍打仗，聞太師都比你強，是以記得要聽話，相輔相成才好，切不可意氣用事，明白嗎？」
殷郊一一點頭記下，最後跪倒在地，鄭重其事磕了三個響頭：「母后，多謝你！殷郊一生淒苦，直到臨死之前還有人真心關懷，死而無憾！蘇母后自己保重，不要再相救郊兒了！」
妲己淡淡道：「好，我不救。」
救生不救死，一個人存了死志，又何必相救？
朝歌的大軍第二日便開拔了，精兵被妲己藏匿，其他軍馬又差不多都死在那一年多的屢戰中，這隊軍隊雖然勉強湊足了十七萬人，卻是慘不忍睹。十七萬人中，只有聞太師本部軍馬五萬還能看，那是聞太師最後的家底。至於其他人，則盡是朝歌及附近的奴隸，還有監獄中的犯人。是殷郊暴露了自己道士的身份，拿著番天印威脅，才讓他們乖乖穿上了軍裝，拿著武器奔赴戰場。
騎在黑麒麟上，聞仲輕聲道：「此等將兵太子殿下何必定要招攬？一旦兩軍交戰，他們是最靠不住的，肯定會帶頭倒戈，紊亂軍心。」
「我知道，太師，只是一時之間軍力都不足，又能如何？這些人身體還算健壯，拿來湊數總是行的。還好，蘇母后臨行前給了我一樣東西，正好可以對付他們。太師放心，不會紊亂我軍的。」
聞仲皺眉：「那東西可好用？太子殿下可試過？蘇妲己的東西可不能那麼容易就可以相信使用的。」
殷郊笑笑道：「我知道，但這不是我從他處輾轉的來，而是蘇母后親手教給我，所以沒問題。」
聞仲沉默，到了這個時候，明明知道一切，爲什麽太子還是會信任蘇妲己？
殷郊眼眸微閃，回頭去望。他們已經走得很遠，只能看到排成長龍的士兵，而看不到王都朝歌。心中悵然，他暗暗道：「再見了，王都古城，還有蘇母后……若我殷郊還有來世，屆時希望能記住今生的一切，到時再見！」
大軍走了，妲己坐在自己的屋子裡發呆，從白日一直到天黑。
祝融在旁邊看著都忍不住覺得悶，於是道：「你若真這麼放不開，我去幫你把人帶回來就是了，幹嘛在這裡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倒不是放不開，只是覺得有點惆悵……這孩子可真倔強，在外面輾轉磨礪了這麼久，性子還是如此，一點也不像他父親，反而比較像他母親。當初不得已殺了薑後，心裡總覺得可惜，如今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我怎麼可能舒服得了？」
「雖然這話說這不太好聽，但的確是他自己願意去死的，不需要你救，也不需要別人救，你又何必為他傷心？」跳過來，祝融伸手扯她的臉蛋：「來來來，給我笑一個。」
「你…………疼哎！」妲己一巴掌拍下他的手：「再發神經我就宰了你啊！」
吐吐舌頭，祝融跳到一邊不讓妲己夠著他：「我也是擔心嗎，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懨懨的，這要是身體不好了怎麼辦？好不容易最近豐腴點……」
妲己又好氣又好笑，倒是把心裡的事兒放下了：「好啦，我知道是我最近奇奇怪怪讓你們擔心，不過我也只是累了，大戰一打一年多，如今好不容易回來這浮華之地，還不許我犯犯懶的？」
祝融笑嘻嘻：「犯懶就好，可別有什麽其他的事情不肯說，那我可不幹。」
「你整日纏在我身邊，不管有什麽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說不說要緊嗎？」妲己磨了磨牙：「祝融，我發現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手癢癢，不如……」
祝融刺溜一下溜出去了，有多遠跑多遠。
妲己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神色。總是這麼沒心沒肺的，軒轅墳下那麼多人，就數他最沒有正形，不過還好有他在身邊，時常插科打諢，讓自己的思緒更加清醒，不會鑽牛角尖。
到床下的暗格中拿了丹藥，翻一翻自己擁有的法寶，她逕自離開內宮，跑到孔宣府邸去了。
孔宣在房內打坐，妲己打仗，最悠閒的就是他。因為不會沾染殺劫，所以自然有很多事不需要做。回來後更是如此，整日不過打坐練功，倒是覺得隨著妲己東奔西跑下來，法力更加精純了。
睜開眼睛，變看到妲己坐在身邊：「怎麼？」
「沒什麼，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空，陪我去牧野那邊走走？」
「這場戰爭不是你的，話是你自己說的，怎麼？如今又耐不住性子了？」
「這倒不是，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就算不參加這場戰爭，旁觀也是好的，畢竟……殷郊去了，聞太師也去了，在一切終有個結局的時候，不是旁觀也不行吧？」
這話只是個托詞，孔宣瞭解妲己：「你看上了誰的靈魂？」
妲己立刻舉起一隻手：「我可以發誓，我誰的靈魂都沒有看上！」
「那樣的話，我更不希望你去。」如果是看上誰的靈魂還好，那只是謀奪而已，可是若是誰觸動了妲己的心，讓她有了憐憫在乎，那才是容易惹出麻煩的事。
「所以我才要帶你一起去啊，有你在，就算我招惹了什麽麻煩，你也可以阻止我。」勾了勾手指，妲己輕聲道：「走啦？不然我一個人也會去的哦。」
孔宣緩緩站起身：「果然說得對。」
「什麽說的對？」
「我們……說得都對！」冷冷看著她，孔宣道：「你就是個麻煩不找上你，你也會去自找麻煩的！」
☆、探看封神榜上名
就算那麼說了,可是既然妲己要去,孔宣自然跟著,總不好讓她一個人過去,然後招惹麻煩變成面對麻煩,再帶回來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煩。
兩個人使用遁術，速度自然要比大軍快一些,他們到達這裡的時候，剛剛好兩方的軍隊也到了，正在安營紮寨,先鋒軍在場上左沖右突,防止對方前來突襲。
妲己測量了一下距離：「這邊能看到那邊的營地，如此近的距離何必安營紮寨？直接打就是了。」
「一邊是太師和太子,另一邊是剛剛即位的新王，哪裡能如此簡單？這場戰爭要打上幾日了，你也打算一直在這裡呆著？」
孔宣帶了點兒嘲笑的意味，讓妲己鼓起了兩頰：「呆著就呆著，我是要看個明白的，不看明白不走！大不了結廬而居。」
孔宣無語轉頭，自己真是多餘說了這一句。
妲己坐在高坡上，回頭一看，孔宣轉身走了。立刻喊道：「你去做什麽？」
孔宣頭也不回：「我不需要結廬而居，難道和你一起風吹日曬嗎？」
妲己聽著好笑，咯咯笑出聲，然後轉頭繼續看著一切的發展。其實這樣子挺有趣的，冷眼旁觀，下面的人跟螞蟻一樣來來去去，冷風從臉頰旁吹過，帶來一種異樣的愜意。伸出手，張開五指，看看下面那群忙碌的人類，像不像自己一隻手就能夠抓住了？
居高臨下的感覺，掌控的感覺……心底突然一陣恍惚，妲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起身，並且凝聚了法力。
立刻散去掌間的力量，自己這是要做什麽？莫不是犯傻了嗎？
呆呆站在那裡，她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孔宣先回來了。
「我已在後山背風處建了茅屋小閣，你——」他語聲一頓：「怎麼了？」
「剛剛突然……沒什麼。」妲己試探著伸出手，張開五指，卻再也沒有剛剛的感覺。於是放棄，回頭笑道：「我只是隨口說一句而已，你倒好，不要說找地方，連房子都建好了。」
剛剛突然？孔宣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見沒什麼問題才道：「三軍需要休息，你我難道不需要？駐營要段時間，不要在風口上站著，跟我過來。」
妲己瞟了一眼那邊，倒是的確沒什麼好看的，不過剛剛那種感覺……
「妲己？」孔宣帶著探究的神色，不似剛剛那麼平常了。
「沒有啦，不過我看了這麼長時間，竟然看不到聞仲或者郊兒，有點可惜。」
「你突然有了個這麼大的兒子，當真不錯。」
「不錯……可惜這個兒子馬上要去死，不錯也變成錯了。」打個哈欠，妲己笑道：「走吧，想起你建的屋子我還真累了，讓我去睡一下。」
等到妲己睡著的時候，孔宣小心將指尖搭在她手上，感受它的脈搏。強健有力，看來最近的確補得不錯。只是剛才肯定出了什麽問題，否則不會有那麼奇怪的表情和動作。
放開手，不是什麽大問題吧？否則的話，妲己不會瞞著。
妲己沒有睜開眼睛，喃喃說道：「放心了吧？放心了就去睡覺，讓我也好好睡覺。」
孔宣輕哼一聲，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到一邊的房間去。
妲己在這裡看了兩天，兩方都沒有動靜，每天埋鍋造飯，將軍們開會，就是不動手。
伯邑考從中軍大帳回到自己的王帳，坐下來立刻哼哼：「累死我了！這麼一天天下去，誰受得了？還不如趕緊打了算了，怎麼可能會輸？只是元始天尊回去了，所以他們就怕這怕那！」
這話是他跟自己老婆說的，回答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不打架呢……原來是怕了。不過不管殷郊也好，聞太師也好，哪個能讓他們害怕？」
聽到這個聲音，伯邑考的身體僵硬，他慢慢、一寸一寸轉過頭，指著來人，手指顫抖：「你……你……」
眨眨眼睛，妲己輕聲笑道：「這麼驚訝做什麽？你登基嘛，我自然要來賀一賀你，順便來看看自己的妹妹。」
「多謝，多謝。」伯邑考嘴角抽搐，瞟了一眼外面，連忙走過來：「不過，我的大姐啊，你就這麼大大方方來了，這要是萬一被別人發現，知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想過，不過沒有關係，你現在是大王了，你不准，誰能隨隨便便進到你的營帳來？」
妲己笑嘻嘻地，他老婆也不幫他了，一樣笑嘻嘻地，有了大姐不要老公的典範啊。
他歎口氣，重新坐下：「大姐，就算我是大王，我也不能那麼做。我不是紂王，我是個開國君王，也要是一個聖明君主，否則的話，這個王位還沒有坐穩，江山已經交給別人了。」
妲己轉著手腕，摩擦著手掌，笑眯眯地說：「那又如何？我給你推到了王的位置上，我讓你走到這裡，但是不代表我要幫你穩住王位，開創這個八百年的西周王朝。」
伯邑考翻了翻白眼：「是啊，你還真沒這個義務。不過不要說出來，我聽著也是會不舒服的。」
「你們這麼就不打，我在旁邊看著也會不舒服。」妲己不客氣地說：「你以為山背很好住？該通風的地方不通風，不該通風的地方呼呼吹，我在那裡呆了很久哎。結果呢？我等的遲遲等不來，吹得我難受，我當然也要你難受難受。」
伯邑考長大了嘴巴，王貴人也長大了嘴巴。
「大姐，你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伯邑考連連點頭：「我也這麼想，真的越來越奇怪。」
好好的王都不待，過來玩遊戲，還不好好玩，不和大軍一起過來，跑到山那邊去玩結廬？
妲己一人給飛了一個白眼：「我先問你，伯邑考，你們在怕什麽？」
「不是我們，是他們，這裡不包括我。」伯邑考立刻說：「我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怕？至於他們……元始天尊走了，等於唯一能夠對付你的人走了，當然要怕你。」
妲己挑眉：「原來怕的是我？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奇怪，現在你們軍力大盛，派出個探子是很容易的事情，怎麼會不知道我沒有隨軍而來？」
「我是想派，可是別人不想，那一窩道人都是硬脾氣的，說什麼光明正大，不肯用下三濫的手段……哼！他們自己就夠下三濫的，打仗的時候什麽陰謀手段沒用？如今眼看將勝，便來跟我說這些。」
「倒不是爲了這些，若是崑侖山的人提議的，那我大概知道他們的想法。」妲己笑道：「若領軍的是我，那麼你派的探子八成會被發現，到時候我一定生氣。倘若出戰，對戰的不是你而是他們，哪裡還有生還的道理？哼……這一幫東西，看來是被打怕了。」
王貴人咯咯笑道：「大姐先殺黃龍，再殺廣成子，魂飛魄散，連元始天尊都救護不得，這群人怎麼能夠不怕？要我說這才叫痛快，免得這幫人一個個用鼻孔看人，明明是應劫前來，卻像邑考求著他們來幫忙一樣，讓我看著噁心。」
伯邑考苦笑了一下，這點的確很讓他不自在，就算身為仙道，對人間王者也應該有相應的尊重。可有些人沒有，他卻不能說什麼，因為他是賢王，自當禮賢下士，任勞任怨。
「你如今手中權力不穩，待到王權穩固，他們自然也不在你身邊，何必多心？現在這個時候隨他們去就是。」
「只是如今還要一段時間，他們卻跬步不前，我還不能說……大姐，你給我想一個主意唄？這要是你的話，你要怎麼做？」
「我？」妲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麼可能遇到這種事情？天方夜譚。」
伯邑考語塞，以妲己的身份，她和聖人的關係，她自己本身的實力，的確沒有人敢。爲什麽只有自己這麼倒楣？托著腮苦惱：「早知道我也修個仙學個道啥的，如今就不會頭疼了。」
妲己嗤笑：「你做夢~你是人間帝王，修仙學道長生不老，豈不是天下大亂？」
這話她只是隨便一說，誰知道王貴人立刻臉色不對，連伯邑考的臉色都黯淡下來了。
妲己看看兩人：「怎麼了？」
王貴人輕聲道：「大姐啊……那豈非，我與邑考相守只能短短數十年？」
妲己一愣，立刻柔聲撫慰道：「怎會？人死後一樣可以成仙成神，修道學法，你們到時候便能長長久久在一起。人間數十年，只不過是應盡的義務。」
伯邑考點頭：「大姐自然算無遺策，什麽都打算好了。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我記得，我原本該是受封中天北極紫薇大帝？」
妲己點了點頭：「正是。」
「可是，那是因為我死了……」伯邑考輕聲道：「如今我還活著，而且還即將成為帝王，不仔細用腦袋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再受封？」
妲己怔住，這點她還真的沒想過！
「大姐，我知道封神榜是天生的靈物，連聖人都無法干預更改，所以你未曾上心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它是否真的會永遠不變，甚至保留紫微星如此重要的職位，等著我死？」
於是，妲己的臉色也不免變得難看了：「的確很難想像……可是如果封神榜上沒了你，那麼你死後也許會變成遊魂野鬼。」
伯邑考點頭：「我也這麼想。」
王貴人緊張地抓緊妲己的手，聽著他們的話。
妲己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還好不是全無辦法，薑子牙還在你軍中。你知不知道，他得到封神榜了？」
「也許，元始天尊臨走前曾與姜尚密談許久，還帶著他離開過一段時間，回來後姜尚便韜光養晦，似乎等著什麽。」
「封神榜如果供在玉虛宮，我還真不能做什麽，不過既然在薑子牙那裡，我倒是能看上兩眼。也許看過之後，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若是封神榜上真的沒有我的名字……」伯邑考苦笑著搖頭：「那我也只能認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可以回頭的時候了。」
「這的確是我疏忽，否則的話留姬發活命，或許也就不會如此捉襟見肘。」
「姬發也代替不了我的，因為他親近崑侖山，而且不肯聽話。」
「…………說得也是。」
事到如今，的確任何人也不能回頭了。伯邑考的任務艱巨，他入朝歌之後，要配合妲己平反，他登基之後，要支持截教，要交好西方教，幫助妲己完成承諾——這些事別人都做不來，非他不可。
妲己立刻站起身：「放心吧，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只要我不想讓你魂飛魄散，你自然能夠一直活下去。」
妲己走了，伯邑考搖頭：「不可思議……」
「什麽？」
「你的大姐，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她總是最有信心的一個，讓人看不到頹喪，也就覺得……無論何事，只要交到她手上，總有雲開見月的一天。」
王貴人笑著點頭，偎依在伯邑考懷裡：「你呀，記得好好謝謝大姐，大姐是真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要不然，才不會這麼急忙去找薑子牙。
」「這個自然，不過我要先好好謝謝我的愛妻，若不是看在我是她妹夫，恐怕我早就被扔到一邊，自生自滅咯？」
兩人笑鬧成一團，王貴人躲避著伯邑考的兩隻壞手，不停喘息，自然掩蓋了伯邑考的暗中歎息。
對於自己這個『老鄉』，妲己真的仁至義盡了，不僅免去粉身碎骨之厄，而且推動他成為一國之君、萬民之主，仁義無雙的王者。這些夠了，真的夠了，嬌妻在懷，大權在握，這不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夢想嗎？還需要別的什麽？他不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也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他真的很怕。怕有一天還不起這份大恩，怕終究會虧欠到天荒地老。所以這樣就好，幾十年的歡愉，何必非得求長壽無疆？
妲己在西周的大營中游走，沒幾個人能發現她，至於能發現她的……都裝作沒看到。
哪吒趴在帳篷口，透過一條小縫看著：「你說……妲己姐是要找什麽？」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肯定能夠找到，送到他面前去。」側頭靠在哪吒的身邊，楊戩淡淡看著，目光閃爍。
「你也別想那麼多，照我說的，想去就去！」哪吒推著他：「去呀去呀？你就跟在妲己姐身後，別管其他的事情，遇到什麽就幫一幫，沒遇到什麽，那就一直跟著唄？算是保護她的安全。」
楊戩很想翻白眼，最後還是忍住：「我們在這裡看著就好，妲己現在的力量不錯，行走于大營之間沒幾個人能發現，能發現的都不會管他，放心吧。」
妲己轉了兩圈，竟然一直沒發現薑子牙的蹤跡，心中鬱悶。乾脆也不找了，一直奔向中軍，竄上了旗杆，掛了最上面，深吸一口氣——
「妲己姐，下來！」下面突然有一個人小聲說。
妲己低頭看一看，是哪吒，於是立刻溜下去。
「你膽子不小，就這麼跑過來找我，不怕被人看到？」
「這大營裡沒有多少厲害的人了，我和楊二哥算是出挑的，幾個師伯師叔都回去了，金鼇島那邊不會管你，還有誰管？」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掩飾了。」
「我看你也沒想掩飾，還是那麼膽大。」楊戩慢慢走過來：「剛剛上了旗杆，還不是要大喊一聲，看看哪裡可能是薑子牙所在的地方？也不想想你喊完，眾人混亂中，你想做的事情還能做成？」
「這倒是無所謂，我想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妲己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我想拿封神榜來看一看。」
哪吒嚇了一大跳：「不是吧！妲己姐，那個哪裡是能隨便看的？」
「我知道不能隨便看，不過現在我有些事情要做，必須要看看。」妲己一人推了一下：「告訴我啦，薑子牙到底藏到哪裡去了？」
「我倒是沒看見過姜師叔，應該在大營裡的某一個地方吧？」哪吒看向楊戩。
楊戩點了點頭：「的確還在大營中，自從那日和師祖一起出去，他回來之後便躲躲藏藏，一副不想見人的樣子，似乎有什麽秘密。我想，應該是得到封神榜了。」
妲己立刻問道：「那你知道在哪裡？」
「的確是知道，因為發現他有些奇怪，所以我就一直注意著。」楊戩指了一個方向。
哪吒咂舌：「楊二哥，你果然厲害，你怎麼知道妲己姐要來找他？」
「我不知道，我只是注意而已，有備無患。」楊戩帶著妲己慢慢走過去，路途有點繞遠，不過絕對是不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也不會管她的營帳。
「前面那個就是薑子牙的營房了，我和哪吒不能和你一起過去，你要自己小心。」
妲己抬頭對他笑道：「當然，我從不會忽略自己的事情。」
「才怪，你是不會忽略別人的事情，卻常常忽略自己，否則的話，怎麼會讓人那麼擔心？」
微微踮起了腳，妲己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
哪吒發現這個苗頭，早已經跑到一邊，裝作自己什麽都看不到。
妲己倚在楊戩胸膛，貼著他的臉頰道：「擔心什麼東西啊？就像我總給自己招惹麻煩，你不是也總莫名擔心？只是我找的麻煩都值得，你的擔心呢，有時候是不值得的。」
「不管值得與否，總歸是擔心你，我就不覺得吃虧。」也管不得哪吒在看，楊戩回吻她，輕聲道：「薑子牙今非昔比，尤其若是有了封神榜，更會不一般。這一次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你和他動手的話，要萬分小心。」
「放心吧，我不過是威脅他，不會和他動手的。」妲己笑著揮了揮手：「你們去做你們自己的事情，別當我來過，別當看見過我。萬一我被發現，別人要動手的話，你們也不要客氣。」
哪吒撇了撇嘴：「你這麼說……妲己姐，萬一你出了問題，栽在這裡怎麼辦？」
「你吖~」妲己點了點他的額頭：「連你楊二哥都跟我常交手，只有你，從來沒跟我動過手，才會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楊戩他們離開，妲己進了帳篷，薑子牙果然在裡面，正在埋頭看書，燈火昏暗，他連妲己進來都不知道。
妲己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低頭輕聲道：「姜道長好雅興啊，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在犄角旮旯看兵書？」
薑子牙身體一顫，猛地抬頭，面上帶著驚駭的神色。
妲己伸出手，飛速按住他肩膀：「薑道長千萬別激動啊，一大把年紀了，對身體不好的。」
薑子牙掙兩下沒掙動，面色有些發白：「你要做什麽？」
「沒有啦……我是特地來問候您的。也算老朋友了嗎，你問候問候我，我關懷關懷你，這日子才能過得長久不是？總是劍拔弩張的，也不是好事，容易有誤會。」
薑子牙面色僵硬：「不敢。蘇王后身份尊貴，我算什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道。」
「普通？你可不太普通的，執掌封神榜的人，怎麼會普通呢？」
聽到這話，薑子牙不顧一切掙開妲己，就要往門口沖去。可是到一半，身體已經發軟，腳下好像泥沼一樣，陷得一步都走不動。
妲己慢慢走過來，微笑：「別跑了，你跑不掉的，也別想著叫。我來找你只是一件小事，只要事情辦完，我立刻就走。可是你要叫了的話，那我就只好先殺了你！然後我還會殺多少人，那就不一定了。反正這些人不是因我而死，而是因你而死的。」
薑子牙身體顫抖著，終於慢慢放棄了抵抗：「你來找我到底要做什麽？」
「小事，我要看看封神榜。拿出來吧？」看著薑子牙再次僵硬的身體，她歪頭看著：「在這裡不合適？那你說哪裡合適，我會帶你去。」
薑子牙乾脆抿緊唇，一句話不說，來了個非暴力不合作。
妲己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看來你非得我用些法子？真是不老實。你該知道，我連黃龍真人那種程度都能迷惑，更何況是你？你在崑侖山修習道法四十年，就跟一個孩童一樣。薑道長，我已經一千兩百歲了……你可知道這個差距嗎？」
姜子牙一步一步後退：「不……不可以！封神榜是師尊交托我的，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重任，我不能交給任何人！」
「我也知道，封神榜嘛，如果不是元始天尊以為一切結束，我不會再出現，也不會把他交給你。不過既然今天我來了，那就一定要看到才成。你如果聰明的話，給我看看，看過我就走，不會拿走封神榜，也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情。」
薑子牙囁嚅著，自己還能怎麼辦？如果繼續下去，自己可能連封神榜都保不住。
「…………好，我給你看，但是不能在這裡。」
妲己勾起嘴角：「自然，我帶你去一個適合的地方。」
☆、求死之人心已死
荒郊野外,背風的山坡後面,很低矮的窪地,四周有灌木叢和樹林。這地方不僅能夠擋風，還能夠遮擋光芒。妲己伸出手,於是薑子牙慢慢放了一個卷軸在她手上。
妲己左右看看，這卷軸很破舊,有些發黃，還有些積塵的黑灰,怎麼看也不像一樣有價值的東西。
但是拿到它,妲己就知道薑子牙沒有騙自己。這東西拿在手裡,手心突然劇痛,就好像排斥一樣。這種排斥和天眼不相上下,如果自己如今放開手的話，那就一定會被震得好遠。
皺著眉頭，她加大了法力的桎梏，慢慢打開卷軸。
卷軸發出一抹黃光，被妲己禁錮在寸許間，不停掙扎。
透過這光芒，妲己能夠清楚看到上面的人名，一個接一個排列得密密麻麻。有的還是金黃，證明人還活著，她看到了楊戩和哪吒都在上面，不過大多數已經變成灰色。
懶得一個個看過去，她立刻翻後面，在一排灰色中她看到伯邑考的名字，金光閃閃的。
剛剛松了一口氣，她就發現這個金光不太一樣，比別人的黯淡了不少，名字也在閃閃爍爍，仿佛隨時可能消失。
勾勾手指，她對薑子牙道：「薑道長，也許是我愚鈍，而這封神榜太深奧了，我有點看不懂。不介意來解釋一下吧？這人的姓名如此閃爍不停，莫非封神榜上的名字還會消失？」
薑子牙僵直站立在那裡，硬邦邦道：「我並不知道，自拿到它，我從未輕易打開過封神榜。」
「是嗎？那竟然讓我先睹為快，真是緣分。」低下頭，妲己慢慢撫摸著封神榜，低聲說：「這上面沒有我的名字。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但還是覺得心寒……薑道長，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薑子牙搖頭：「為何心寒呢？以你的所作所為，應該知道決計上不了封神榜。封神榜是順應天意，而師尊說過，你是逆天之人。」
「是啊，逆天之人……現在是了。」妲己輕聲說：「可你知道嗎？這並不是我最初的原意。逆天者好做嗎？還是說，有這麼多的敵人，我的日子能過得更開心？真是笑話！深居洞府修煉，不為外事縈繞，那是多自由自在的事情？可是女媧一道詔旨，天下群妖聚集，選中了我入宮魅惑紂王，斷送成湯天下。這就是聖人之能，不能違抗，願不願意都得做！女媧說得好聽，事情做好了，可以上榜封神，結果呢？不過是說得好聽，一場美麗的騙局。還好……還好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相信過。」
「這並非聖人的錯！」薑子牙立刻說：「入朝之後，你作惡良多，魅惑君王便魅惑君王吧，偏偏勞民傷財，施為酷刑，濫殺忠良，此等事不勝枚舉，又怎麼能怪聖人？」
妲己嗤笑：「果然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連說話的口氣都差不多！我倒要問你，我入朝時，難道殷商已經風雨飄搖嗎？那時忠臣良將在朝，殷商基業穩固……上有聖人逼迫，我能怎麼辦？只能誘使大王聽讒言、誅忠臣，窮奢極欲而失民心！若非如此……哼！你的西伯侯要造反還沒有人回應呢！」
知道妲己所說不錯，姜子牙一時沒有話可以反駁。
妲己又低下頭，看著手指按著的名字仍舊閃閃爍爍，不免有些焦急。這東西真難搞，半天都沒反映，自己都跟薑子牙說了這麼半天廢話了！她倒是不想做別的，只要暫時就好，能夠將伯邑考的名字留在封神榜上。反正一切已經快要結束，到時候薑子牙照著封神榜冊封，還怕沒有他的份？可是這東西……水米不進啊！
「蘇王后，其實你又何必自怨自艾，走上這條不歸路？既然有情可原，那就必然有解決的辦法。」薑子牙思索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說。
「嗯？」妲己一時沒反應過來，然後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自己不過隨口一句敷衍，拖延時間的話，這個老頭竟然也當真了？討厭歸討厭，倒是挺好玩的。
於是順口回答：「第一，我從沒有自怨自艾，第二，這不是一條不歸路。」
不過薑子牙倒是提醒了她，自己的力量和封神榜的力量有衝突，可以用委婉的方法冒充別的力量。黃帝的力量是包容的，王者之力，懷有天下。
狀似不經意扶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再次把手按在封神榜上，封神榜雖然仍然有所抗拒，但是這次的力量卻慢慢滲透進去，進入了伯邑考的名字。
封神榜開始震動起來，裡面的字體也開始浮動，似乎有些混亂。不過混亂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平復，伯邑考的名字不再閃爍，變得同其他名字一樣穩定。
妲己挑眉，這麼簡單就搞定了？
薑子牙看不到妲己的小動作，不過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此刻立刻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納悶……這上面也沒有你的名字。」妲己繼續輸入法力，看著伯邑考的名字愈加渾厚：「姜道長是執掌封神之人，不會也和我一樣，不受上天眷顧吧？」
薑子牙的神色略有黯然：「我……師尊……師尊說過，我沒有仙道之緣，合該享受人間富貴。」
「人間富貴？」妲己嗤笑了一聲。
薑子牙面色難看，更加苦澀是理所當然。的確不怪妲己嘲笑，仙道什麽他不想了，活到這把年紀，他甚至已經準備好死了。可是人間富貴……不是他貪圖什麽，只是這命數是師尊親批的，為什麼會有錯？
如今在軍營裡，他處處招人排擠，招人冷眼，伯邑考更加不喜歡他，不要說重用，平常連一句問詢都沒有，放任他自生自滅，愛做什麽都可以。如果不是拿到封神榜，知道自己還有一份重任，真不知道留在這裡還有什麽意義。
伯邑考的名字變得渾厚，比別人的更光亮好幾倍，妲己才放下心，將封神榜卷起，重新扔回給薑子牙。
薑子牙立刻伸手接住，卻被巨力連連震退了十幾步。
妲己沒有拉住他，看樣子也沒打算留住他：「拿著你的封神榜，好好做你的事情。我曾經說過的話你該記得，千萬別忘了。」
回到木屋，剛剛走到門口妲己便停住腳步。內裡靜得奇怪，非常非常奇怪，沒有孔宣的聲音，也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不過卻有淡淡茶香，從屋內一點一點瀰漫出來，消散在風中。
孔宣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飲茶的，他說過，茶之一物，清淡雋遠，應該和自己的摯交好友一同飲用，才能品得其味。如果自己飲茶的話，雋遠之意變淡，反而會更多疏淡蕭瑟，讓人惆悵。
所以除了孔宣，內裡還有另外一個人了？而且……還是會讓孔宣心甘情願泡茶的人。就算不是心甘情願，也是值得了。
歎口氣，這次只不過是出來玩玩而已嘛，旁觀一下兩軍交戰，看看每個人最後的結局，怎麼還能有這種事？果然，只要自己離開朝歌，就不會有好事情發生。看來遠遊這碼事和自己八字相克啊？
撇撇嘴，推門走了進去。
她想過裡面是任何人，卻沒想過是這個人。看到這個人，自己的恨意立刻出現，源源不絕。畢竟作為蘇妲己，自己一生的悲劇都由這個人開始。
「呵呵呵……女媧娘娘啊，真是貴步臨賤地，怎麼會來我這麼一個結廬而居的小地方？」
女媧冷冷看著她：「女狐，我最近聽說了許多事，你也做了許多事……真是不錯。」
「女媧娘娘是最後一個來誇讚我的人，很多人都誇過咯~」妲己拂袖坐在女媧對面，笑眯眯地說：「所以這個誇獎太晚了，您還是自己留著吧。」
女媧的臉色陰沉：「女狐，你現在當今是厲害了，自己的力量強大了，身邊有了有力的朋友，便敢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你太高看自己！和聖人相比，你還差得多！」
她伸出一根手指，去點妲己的額頭。妲己猛地站起身，力量已經爆發出來，和女媧的力量相抵消，在茅屋中激起一股颶風。如果這不是法力搭建的，肯定已經塌了。
女媧的神色驚疑不定：「你怎麼會……？」
妲己冷冷勾起嘴角：「奇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太奇怪。女媧，你自己就是一個女人，怎麼會不瞭解女人呢？被你利用了這麼久，我的心眼這麼小，難道還不趕快提升自己，好圖報復？」
女媧的神色冷若冰霜：「你好大的膽子！敢對聖人言報復？」
「我的膽子一向不小，經歷了這麼多事終於明白，膽子大是這樣，膽子小也是這樣，還不如膽子大一點，才能開闢新境，你說是不是？」
女媧沉默不語，她本來是來警告妲己，讓她完成她的事情，如果她不對的話，甚至可以殺了她！反正現在一切已經結束，只等最後收尾，妲己已經沒用了。可是現在看看？妲己已經擁有了超出她想像的力量，怎麼殺？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女媧娘娘，三十三重天之上高處不勝寒，媧皇宮再好又怎樣？你早已經忘了人心，忘了情，忘了這世間一切重要的東西。你已經不懂人性，不懂美好，不懂這世界最美好的愛、最重要的堅持、最值得珍惜的夢想……你知道嗎，女媧？封神一役我真的不喜歡，不是因為它的太過於無情，而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聖人的插足。站在你們的高度已經無法感知人類的感情，你們怎麼可能好好照顧這個世界的一切？你們就應該呆在自己的宮殿，隱於世外觀看，不要插手這世間的一切！其實……你們知不知道爲什麽會有封神一事？」
女媧面色難看：「為何？」
「因為神仙不斷七情六欲，他們不像你們那樣，太過高高在上，那是真正能夠統禦三界的人。當然……」妲己撇撇嘴：「也要是個好的，不能昏庸無德。」
女媧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色青白，被氣得夠嗆。
妲己重新坐下，親手重新倒了一杯茶：「坐，女媧娘娘，也別太發火，我只不過說事實而已。其實呢……做人何必那麼累？說話都帶著算計，要不就是威脅。娘娘，你已經身為聖人了，好好在一邊看戲不好嗎？不要攙和在裡面，否則的話你真的惹火了我，我如果玩玉石俱焚，女媧娘娘……你也受不了不是？」
女媧閉了閉眼睛，重新坐下：「好，好……蘇妲己，你的確比以前厲害多了。不過我此次來也不是命令你什麽，只是提醒你，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我從來沒有玩過火，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盡我最大的努力。」妲己看看桌上的茶杯，再看看女媧：「娘娘，看來你不想喝我的茶，那就算了吧。不和朋友喝茶的話，這茶喝著也沒有味道，請——」
女媧默默站起身：「蘇妲己，我會看著的，就照你說的——在一邊看著！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有好下場！」
一陣風去了，妲己揮了揮手：「孔宣啊，趕緊重泡一壺茶，我還真佩服你的耐性，這麼一壺東西，虧你喝得進去？」
孔宣一潑一抖，茶壺與茶杯就都乾淨了。於是重新讓水沸騰，不緊不慢泡茶：「那是禮數，她是聖人。」
「你還會在乎這個？」妲己嗤笑，半分也不信。
「因為我知道，見到女媧你一定不在乎。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多在乎些。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的言辭會激烈到如此地步。」
「我不激烈啊，我的心情不錯，精神不錯，說話的時候也是和顏悅色，一直在笑來著。」妲己拉了拉自己的嘴角，表明自己所言不虛。
孔宣推了茶給她：「我是說你的言辭，正經些。」
「我很正經，你這輩子有沒有見我這麼正經過？」妲己指尖一下一下點著杯蓋：「其實……不過是剛剛看到了封神榜，有點激動。誰讓女媧這時候一頭撞進來，不是自找沒趣？」
終於知道妲己故意氣走女媧的原因，孔宣卻更為無奈：「你還是跑去了殷商大營。」
「孔老師，你可不准說我~」妲己立刻道：「雖然我這次不太謹慎，不過我保證，看見我的人都不會說出我去過，所以我絕對是來無影去無蹤。」
「薑子牙也不會？」「
當然，他連封神榜都不敢說，若說我去找他，說不出理由，旁人還不肯作證同樣見到我，到時候她就要倒楣了。如今他在西周地位尷尬，被人安上一個裡通敵國的罪名，就地問斬——」妲己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大笑道：「到時候可就精彩了。」
突然臉上一涼，孔宣的手摸上她臉頰，不過輕輕一觸，力量卻已透進，在體內轉了幾圈才慢慢消失。
「怎麼啦？」
「沒什麼。」孔宣重新落座：「自第一日在山坡上起，你的性子就有些怪。」
妲己點頭：「我自己也知道，那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也說不清，像是居高臨下，又像是掌控一切。你們不是都說嗎？我以前是想得太多。心魔這種東西我可不想再沾染，既然如此，怎麼感受就怎麼做咯？再也不多想。」
孔宣看了她一會兒，別過眼。這倒不是壞事，不過面對這樣的妲己，西周到時候攻打朝歌，百分之百是要吃苦頭了。
妲己還想說什麼，外面突然響起號角聲，層層疊疊響徹天地。妲己的雙眼發亮：「終於開始了！」
王貴人顯得有些羞羞答答，乖巧溫順站在伯邑考身邊，但是氣勢不缺，一看便是能夠站在王身邊的女人，還是個賢內助。
「娘娘，當真蘇王后不在殷商軍中？」這話是薑子牙問的，不是他想出風頭，而是剛剛才見過妲己，前後不到半個時辰，怎能相信這個女人現在便在千里萬里之外了？
王貴人輕聲細氣地說：「眾卿有所不知，蘇王后的手中有一隻紫雀，能夠日行千里，瞬息而至，剛剛她才用這只紫雀給本宮一封小箋，提醒本宮要小心謹慎，不要受傷。紫雀不飛近程，既然能夠來到這裡，那麼就算蘇王后不在朝歌也是在別處，絕對不在大營內。」
「那麼，這封信中沒有說別的嗎？」薑子牙又問了一句。
伯邑考神色微冷，將話頭截了過來：「紫雀來時寡人也在，上面的確問了些事，不過娘娘並沒有回應，但蘇妲己不在此次大軍之中，這卻絕對不是假的。」
另一個將軍說：「那麼，不知臣等可不可以看看這紫雀？」
「都說了回應，自然是寫了回信飛走，難道還會留下？紫雀稀少，卻只有蘇妲己能夠掌控，的確可惜。」伯邑考淺淺笑道：「不過確認蘇王后不在軍中，我們出手也就容易得很。」
就算不放心王貴人，這個蘇妲己的妹妹，也不能不放心伯邑考。這個是大王，攻了朝歌，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怎麼能斷了自己的後路，去護著蘇妲己？
這時王貴人笑道：「本宮雖然為蘇王后的表妹，但是嫁夫從夫，總歸要以自己夫君的利益為主，不要說如今只是立場不同，就算當面相對，互相為敵，那也絕對不會有一點猶豫。」她與伯邑考對視，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聲音更加溫柔：「大王是本宮夫君，自然顧不得其他。」
伯邑考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意，想必眾臣也都知道，你坐在我身邊就是。」
轉頭，他沉聲道：「雖然蘇王后不在，但是聞太師善謀，殷郊驍勇，不能輕忽。南宮大將軍，武成王，便由你們兩個作為領軍大將，哪吒為先鋒，寡人親自坐鎮後方，好好會一會他們！」
妲己和孔宣聽到聲音，來到山坡上的時候，就看到遠遠大軍彙集，左面一波右面一波，刀光劍影映照著下午燦爛的日光，叫人看不清人的模樣。殷商領軍的是兩個，西周是三個，俱都拿著武器，虎視眈眈。
「打頭的是哪吒，伯邑考真聰明。」妲己笑道：「想當年初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愣頭青，還是個怕死的愣頭青，現在完全不一樣，懂得用人，也有了王者的威嚴。果然是男大十八變，孩子長大嘍……我日後也要小心一些，不能再把他當成孩童看待，否則惹了一個王者心中暗恨的話，將來也會吃虧。做皇上的……哪一個不是小心眼的？」
「你和伯邑考的關係也真怪。」孔宣淡淡道：「沒什麼利益來往，也沒有許過承諾，從一開始便是互相信任，甚至連自己的妹妹都嫁了過去，直到現在……你一直未曾懷疑，如今快要成正果，怎麼反而小心了？」
「呵呵……孔宣，你是不愛名不愛利的，一心只有修煉，自然不會明白這裡的彎彎繞。」妲己道：「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了權利，尤其是這麼大的權利，人怎麼會不變？伯邑考的心性還不錯，想必不會變得太差，也可以自製。不過身為王者，如果有一個人對他頤指氣使，甚至命令責駡，擺出在他之上的樣子，他怎麼可能忍耐？剛開始還好，耐性一點一點被磨去，最後就該反目成仇了。」
孔宣淡淡掃她一眼：「隨便，反正人生幾十年短得很，大不了他即位後你再也不見，死了再見就好。」
妲己抬頭望天，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來自何處、知曉未來……這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所以她也不能告訴孔宣，就算伯邑考死了，按照他受封的位份，那也是個帝王啊 = =!中天北極大帝，那是紫微宮的宮主，日後歷代具有真龍之氣的人間帝王都會入紫微宮，被他管轄。
再次低下頭的時候，兩方已經打起來了，動手的就是殷郊和哪吒。
哪吒下手百無禁忌，修道時日比殷郊長得多，法寶也多，火尖槍一抖，不管對方是太子，招招強攻，打得殷郊手忙腳亂。
妲己喃喃道：「還真是聰明了……若是旁人，殺了殷郊，少不得我要讓那人替郊兒償命。可是哪吒……恐怕我只能打一頓，也做不了別的。」
孔宣聽到了當沒聽到，妲己顯然不想有人和她商量，只是叨咕叨咕而已。不過只是暗暗留了心，妲己現在不過說說，如果殷郊真的出事，說不定她會沖上去。
而下面兩人，雖然哪吒佔據上風，打得卻也沒有看著那麼風光。
妲己如何重視殷郊向來是大大方方展現給所有人，就算西周也知道。而且看妲己的樣子，這重視並不是假的。如今自己是占了上風，可是如果真的把殷郊一槍給捅了，到時候妲己姐發起飆來……打了個顫，連忙往旁邊一閃，閃過殷郊的一劍。
他不容自己會輸，也不好贏，不能殺……嗯？回頭瞟了一眼，南宮適虎視眈眈看著，武成王皺著眉頭，顯然都在等待。
再看殷郊，好嘛，兩隻眼睛都快變成紅的，咬著牙用力打用力殺，自己就算給他打個眼色什麽的，他也看不出。
沒辦法，三頭六臂瞬間即出，八般兵器一閃即沒，只是這一瞬間而已，殷郊就被震開，踉蹌後退。
哪吒趁此機會一槍刺出，穿透了他的肩膀，同時也將他的身體打飛，直飛到了殷商的陣營範圍。他理所當然不能去追，重傷的殷郊也理所當然被救了回去。
孔宣淡淡道：「你的人都挺聰明，哪吒也是如此。」
「這孩子是學聰明了，看來以後多跟在楊戩身邊還是有好處的，成長的能快些。」
「若是你真對他好，便不要這麼做。」孔宣冷然道：「楊戩同你一樣，既然執掌天眼，自有大任在身，將來的路同樣不好走，誰和他走在一起都會招惹麻煩。哪吒的那個性子，小麻煩會變成大的，別讓他跟著攙和。」
「……說得也是，同樣難走的路……」妲己突然笑道：「還是我比較聰明，選的人都不會招惹麻煩，甚至還有大臂助——就像你，對不對？」
孔宣瞪她：「的確如此，不過很可惜，會經常招惹麻煩，把小麻煩變成大麻煩的偏偏是你。」
妲己吐吐舌頭：「不許說我！你看下麵，聞太師上陣了。」
悠于 2015-12-20 14:51
☆、步向終結的開步幕（1）
聞仲,作為殷商資歷最久、也最出名的一個男人,他的威名早已經享譽三界。他入金鼇島習藝只有四十年,卻青出於藍，執掌禁鞭，力量在截教中僅次於多寶之下。只是他數百年來隻在朝中為官,經營殷商,是以才不常與人動手。
「武成王,你上還是我上？」南宮適戰意凜然。
黃飛虎卻出手拉住他：「你未曾見過禁鞭之能，我卻是見過的,一旦舞起，你我兩人聯手都未必能對付！」
南宮適瞪了眼睛：「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黃飛虎仍然死死拉著他：「不是這麼說,我是說事實。南宮將軍,如今我們已經走到這裡，你不想有命打勝仗，卻沒命看著大王開國吧？」
雖然南宮適仍不服氣，卻被這句話勸住了。
後面的黃天化看得清楚，一提韁繩，來到黃飛虎身邊。
「父親說得對，聞太師不是普通人能對付的。爹，讓我來吧？我也是修道的，自然可以和他交手。」
「退回去！不許亂來！」黃飛虎立刻輕叱。黃天化又不是沒和聞仲交過手，不都失敗了？現在兩軍陣前，敗就是死，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去當第一個實驗品？可是其他人……看向自己軍陣中，黃飛虎皺眉。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夕之間，西周軍中的截教門人全部都不見了，好像約好了似的，厲害的不厲害的全都跑掉，來無影去無蹤。大王說了不用管，也就沒人管，只是現在無人可用啊。
耳邊突然傳來聲音，細弱蚊蠅卻能讓人聽得清楚，赫然是伯邑考的。也不知道他用什麽辦法，在後軍那麼遠的地方把聲音傳過來——
「武成王毋憂，崑侖山的人可盡去使用，無需顧慮那麼多。這是戰場，他們則是將軍，千萬別忘了此點。」
寥寥幾句話而已，卻足以顯示這個王者的無情。不同于自己手下的將軍和子民，對於崑侖山顯然伯邑考是抱著利用的心態，他們不死最好，死了也沒什麼可惜。而爲了對抗聞仲打開通路，他們自然就需要首當其衝。
閉了閉眼睛，竟感覺到盔甲下在出冷汗。還好，還好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還是他的臣子。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立刻看向天化。從今天開始，他一定要將天化帶在身邊，不能讓他隨意出戰，不能讓他有事！
「武成王，武成王？」南宮適伸出兵器，用長刀的刀柄推了他一下：「想什麽呢？」
「在想誰出戰而已……土行孫，你先去試試看，見好就收，不要硬拼。」隨便點了一個，說是去探虛實，其實就是去送死。
土行孫不知道聞仲的深淺，卻也不敢托大，眼珠一轉，直接鑽到了地底下。
聞仲在自己身周的地面看了一圈，神色寡淡，只是抽出了禁鞭。
「西伯侯。」他沉聲道：「事到如今，你不要想我再手下留情，來一個算一個……只要你們都死在這裡，我殷商天下仍然固若金湯。」
伯邑考在後陣，清楚聽到了這個話，無奈搖了搖頭。其實聞仲也知道，民心盡失，天下不服，殷商已經不可能再起了。這等時候還要掙扎，甚至不惜自己騙自己，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執著呢？
土行孫見機行事，立刻躍了出來，正好在聞仲的黑麒麟下，手中寒光閃閃的雙爪抓了上去。
聞仲根本沒動，反而是黑麒麟高高抬起了自己的蹄子，重重踏下。
土行孫連忙變招抵擋，被大力衝擊，踉蹌後退。
聞仲毫不猶豫，禁鞭揮出，道道黑影打得他徹底粉碎，一縷魂魄沖天而起。
戰場上鴉雀無聲，聞仲放下手，禁鞭垂在地上，微微顫動。
伯邑考半天沒說出來話，然後歎息道：「土行孫死得不值了……楊戩，你在嗎？」
楊戩緩緩出現在他身邊，哮天犬已經跟隨左右：「我在，但是我不打算出手。」
伯邑考側頭笑道：「拜託，攻打朝歌面對妲己，我絕對不讓你出手，不過現在幫幫忙如何？如今軍中的人能對付聞仲的就這麼幾個，穩勝的只有你，還讓我去找誰？」
摸了摸哮天犬的腦袋，楊戩笑道：「到那個時候，或許你不讓我出手我也會出手。只是現在……要我出手也可以，但是不許任何人來打岔，幫忙也不行。」
「這個當然可以，看來你對自己很有自信。」
「我要是對自己沒有自信的話，你也不會來找我了。」楊戩一拍哮天犬：「走！」
聞仲想到下個出來的不是好對付的，卻沒想到是楊戩。他的臉色立刻沉下來：「叛徒！」
楊戩一勾嘴角，輕聲道：「聞太師，我可從沒當過殷商的兵將，這句叛徒，楊戩承擔不起。」
聞仲冷冷盯著他：「你這個表情和妲己真像，真的非常相似。由此可見，我說的叛徒也不是指你背叛殷商。」
楊戩的面色稍稍有些黯淡，不過很快恢復正常，卻也不笑了：「聞太師，看來你真的很瞭解妲己。」
聞仲冷哼：「多說無益，你還不動手？」
「我還真有點懼怕，聞太師的禁鞭如此厲害，少有人能敵。」楊戩示意哮天犬躲遠一點，這裡他一個人應對比較好。否則的話，聞仲幾鞭子下來，自己這只狗兒就要倒楣了。
沒等哮天犬退遠，聞仲的鞭子已經劈了過來，楊戩手腕一翻，三尖兩刃刀在手，擋了回去。聞仲面色微閃，終於遇到一個能夠擋住他出手的人了，於是第二鞭跟上，有序的鞭影很快變得無序，黑色的影子錯綜交雜，將楊戩裹在裡面。
只能看見刀光劍影交錯，根本看不清兩個人的樣子。聞仲沒有下黑麒麟，等於又多了一個最好的幫手，楊戩沒帶哮天犬，只靠自己，難免有些左右支絀。
他突然揮出，接連兩刀劈開鞭影，朗聲道：「聞太師，你這樣有些不公平吧？」
「這是戰場，我只需要殺人，我不需要公平。」
妲己勾起嘴角，然後發現孔宣在看著自己。
「看什麽？」
「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楊戩剛剛那個動作還真和你一模一樣。」
妲己哼了一聲：「你又笑我！這兩個人打架我已經夠緊張，你不要再添亂。」
「你緊張的是哪一個？」孔宣淡然問：「楊戩？看來我讓他去找你，讓你們和好了？」
「和好？算是……一半一半吧。」妲己聳肩，眼神沒有離開楊戩：「消除了以往的隔閡，但是我們仍然走不到一起，我要做我的事情，他要做他的事情，哪個都放不開舍不下的結果，就是只能這麼走下去，一點兒用都沒有。」
「所以，是看你們努力的結果？」
「不對！其他事情都可以看努力，只有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這個是看運氣。」妲己揮手：「我已經不想再談論這件事，好不容易心情好些，別讓我變得心情惡劣好不好？」
「好，我不說，不過你看，似乎楊戩要失敗了。」
妲己瞟了一眼，輕鬆地說：「早著呢，你別看楊戩這個樣子，他是習慣處處留好幾手的人，對方盡多少力氣，他肯定要少一分。這叫慢慢逼迫，不到對方拿出真本事，他是不會拿出真本事的。」
孔宣歎了口氣：「和你很像，挺陰險。」
「去~你今天也奇怪，話多了，還不是好話！」
「…………我今天是很奇怪。」孔宣乾脆直接回頭，回去了山那頭的茅屋中。
「喂？喂……」妲己一頭霧水。孔宣最近越來越奇怪了，自己又是哪一句話說錯，惹得他生氣了？
楊戩的確還遊刃有餘，看著驚險，不過每每鞭影都是從他面前擦過，絲毫觸及不到。聞仲越打火氣越大，鞭影越來越迅疾，範圍也開始擴大，西周的大軍不斷後退，將領不敢嘗試聞仲的鞭子，那東西抽到地上都會有一道深深的痕跡，更不要提抽到人身上。
楊戩的身影卻越來越快，越來越詭異，甚至有些扭曲的感覺，是光和風的影像。妲己看著都有點眼暈，更不要說普通人。眾人紛紛轉頭不看，但是又忍不住不看。
妲己飛快眨著眼睛，免得自己覺得噁心，可是眨著眨著，發現……楊戩趁大家都沒有看的時候，消失無蹤了。
再眨了眨眼睛，楊戩還是沒有出現。是真的消失了？
妲己看看山坡下，乾脆飛起來，在天空隱蔽的地方，遮了自己的身形，靠近觀看。
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楊戩的一分一寸，每一絲法力的波動。這小子不是消失，而是變化了，楊戩有七十二般變化，看現在這個樣子，似乎……他要動真格的了。
楊戩化成一直小蟲，死死貼在禁鞭上，不管禁鞭如何動作他都沒有掉下來。聞仲找不到人，只好停下，暗暗留意四周。而楊戩則一步一步向上爬，人不管如何留意四周，手裡拿的東西卻不會留意，這是習慣，尤其越集中精神的情況下，反而會越忽略。
楊戩很快爬到了聞仲的袖子內，掉到衣服上，更快的速度爬向胸口。
聞仲冷冷道：「楊戩，你這是做了縮頭烏龜，不敢見人嗎？當真是丟了你昆侖山的臉！」
楊戩的聲音飄飄蕩蕩響起，讓人分不清方向：【聞太師，我已經在你身邊很近的地方，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如果你肯放下兵器投降，我便不傷害你。畢竟聞太師為國為民，也是難得的將才，楊戩不忍下殺手。】
聞仲道：「你要殺便殺，我難道還會皺一皺眉頭？」
【唉……】
一聲長歎之後，聞仲胸口突然刀光閃爍，雖然不長，卻足以讓他身受重傷，從胸口一直到左肋，好長的一道口子，深可見骨。
楊戩的身形重新出現，三尖兩刃刀的刀刃上，一滴鮮血滑落塵埃。
打到這裡，只要再行攻擊把握時機，他便可以將聞仲立斃刀下。但他卻沒有這麼做，而是收刀，轉身，帶著一臉略顯陰沉的神色走了。
楊戩從不停任何人使喚的，想做什麼了，有時候對自己的師傅都不假辭色。
南宮適和武成王喊不住他，只能由他去。
反倒是哮天犬傻顛顛跑過來，張口就問：「主人，發生什麽事情了，爲什麽不殺了他啊？」
楊戩一敲他的腦袋：「什麽都是你問的？」
哮天犬揉著頭嘿嘿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和主人有關的事情，我也都想知道。」
看看他，再看看四周已經沒有其他人，楊戩才道：「我對殺一個將死之人沒有興趣。本來我就不想出手，只是見聞仲說的慷慨，沒想到……多慷慨的言辭也無用，內心裡竟然也存了死志。這樣的人一定會死，又何必我動手？」
哮天犬聽得雲裡霧裡，不過有一句聽明白了，那就是主人說他會死，他就一定會死。於是立刻連連點頭，好像已經完全明白的樣子。
楊戩好笑摸了摸他的頭：「傻狗兒。」
而在天空上，妲己的神色同樣黯然。
人生短短數十年，有的人活得渾渾噩噩，有的人能夠活得有價值。死亡也是一樣，有的人的死只是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有的人可以被後人銘記。
生的有價值的人不少，死得有價值的人卻不多。
聞仲……本來也可以死得有價值，爲了自己的國家，以死亡的代價，換了一些東西。可是因為有了自己的插手，他的價值消失無蹤，只有活才有意義，死……已經什麽意義都沒有。在很久很久以後，聞仲這個名字仍然會被許多人知道，但絕對不會銘記在心多久。
伯邑考已經在後軍揮動軍旗，示意大軍圍上，五名將領同時去迎戰聞仲。
妲己也回去，這裡沒有看下去的必要。
聞仲死了……
坐在王帳中，殷郊呆呆看著手中的禁鞭，失魂落魄。
求仁得仁的話，說的時候誰都是慷慨激昂，可是當真的看到人命消逝於眼前，誰又能無動於衷？聞仲和他是一樣的，如今聞仲死了，就快輪到自己。
他知道聞仲是自己求死的，否則即便受了傷，誰又能輕易拿下他？若自己也這麼做，蘇母后知道了會生氣吧？雖然前路無生理，但是自己求死，與拼到不能不去死，這到底還是兩碼事。
搖了搖頭，何必想那麼多？最遲明日一早西周便會大舉攻營，到時候，有沒有自己一拼的餘地都不知道。
想了想，他將幾名親信將領招進來，叮囑他們不要讓西周的探子發現，前後營門附近挖坑設陷，在有草叢和帳幕阻擋的地方設置拒馬刺，就算西周來攻，不可抵擋，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
然後拿出番天印，在掌心摩挲。
就這麼做吧……染便鮮血又如何？作為殷商的太子，他也夠本了。
果然，第二日淩晨，天濛濛亮時，西周的鐵騎聲驚天動地，驚醒了鳥獸們的好夢。至於殷商的將士昨晚幾乎沒有睡過，殷郊早早就叫醒了所有人，吃飽乾糧，準備打這最後一戰。
聞仲的親兵頭上纏著白巾，手臂系著黑布，拿著兵器擋在最前面，義無反顧殺氣騰騰。
至於其他兵士，就是那些現湊來的，殷郊挑出精壯的兩萬湊在一起，其他人都塞到後營去呆著。他看著這兩萬人，大多人都是抽調來的囚犯，還有青壯奴隸，都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還有懼怕，就是沒有忠心和不畏死。
冷冷一笑，不過也就到現在為止了！
取出一瓶東西，正是蘇妲己臨行前給他的，重重摔在地上。
瓶子立刻碎裂，從中飄出一股白霧，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在這兩萬人之間。這霧氣又香又甜，極為好聞，殷郊立刻掩住鼻子，後退了好幾步，用法力隔絕香霧。那兩萬士兵都是普通人，沒這個本事，聞到之後一個個如癡如醉，無法自拔。
他們的身形搖晃，也是極短的時間，隨後重新站定，一個個渾身肌肉鼓起，雙目僵直，已經變成只會聽話的傀儡。
殷郊抽出長劍：「誓死作戰！！！」
此時，前軍已經和西周的軍馬交火，殺聲震天。殷郊原本的意思是一邊打一遍退，將西周軍隊引入陷阱，能損耗多少是多少。不過前軍數千人都是聞仲的舊部，一個個只想著為主報仇，又知道今日必死，於是遇到敵軍便殺紅了眼，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只是就算這樣，他們也敵不過大軍圍剿，一個個斃命。
這一波殺完了，再向內進便是重重陷阱，給西周軍隊帶來不少混亂，混亂未畢，第二波人便沖了出來。這幫人更加可怕，比第一波人還不畏死。他們身穿重甲，刀斧加身不閃不必，你砍我一刀我便還你一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能賺一個，就算你一槍刺穿了他的肚腸，只要還有意識，只要手腳還能動，他們就會抱住你，和你同歸於盡！
兩萬人不是小人數，再加上這種瘋狂的打法，西周的攻勢終於被遏制，跬步不前，這次攻營開始變得困難了。
作為三軍統帥，黃飛虎分開眾軍，駕著五色神牛上前，卻看到滿地橫屍，死狀尤為淒慘，讓人不忍看。
「太子……你這樣，還是昔日那個賢德仁厚的太子嗎？你這樣做值得？」
「值得！」殷郊斬釘截鐵道：「當日天下承平，我身為太子，責任自然是為天下百姓造福。可是現在……我的責任除了殺敵，再無其他！」
他們兩人談話的時候，四周的廝殺仍然在繼續，西周死了不少人，殷郊的士兵也是越來越少，至於那些沒有被控制的，早就降的降跑的跑，根本指望不上。
殷郊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不動不指揮，甚至嘴角還掛著一抹笑意。他不在乎這些人，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只不過是一些殺戮的肉塊，根本沒有在乎的必要。他利用了這些人，卻不屑與這些人共同殺戮。
終於最後一個也倒在地上，兵士們圍住了他，刀尖相向，顫動不停，卻沒有一個第一個動手的。
殷郊一個個看過去，神色極為冷漠：「哼……怎麼不動手？只要殺了我，那個人就可以建功立業。現在機會已經送到你們眼前，你們卻不敢了？果然……賤民就是賤民，你們可以說大話，裝作自己什麽都知道……可是你們永遠沒有這個勇氣，對留著高貴血統的人舉起兵器。」
手中出現了番天印，發出淡淡的黃光。
立刻，許多士兵們的頭上都出現了淡淡的印記。
殷郊發力，他們的腦袋立刻被打開了花，一個個倒在地上。
「太子！」黃飛虎怒吼道：「你竟然用法寶對付普通人！！」
「就算只剩我一個人，我也要作戰到底！」殷郊再次舉起番天印，眼看更多的死亡印記出現——
哪吒突然沖了上來，火尖槍的槍尖已經在殷郊的脖頸上。
「抱歉，殷郊，我不能讓你繼續這樣下去。」就算會惹怒妲己姐，但是讓殷郊再殺下去的話，才會是大事情。
火尖槍捅破了喉嚨，殷郊閉上眼睛，露出笑容。沒事了，沒事了……到此為止，自己該做的一切終於全部做完了。
殷郊倒下去之後，哪吒也垂下火尖槍：「完事了。」
黃飛虎雖然不忍，但這是必須要做的，誰讓殷郊是王子？於是輕聲道：「來人，將殷郊的屍身收好，準備帶入朝歌。」
「武成王……這個……還是算了吧。」輕飄飄的聲音，妲己突然出現在正上方，飄然而落。
誰都顧不得殷郊的屍身了，立刻齊齊往後退，結果只有哪吒沒退，獨自一個站在前面，顯得特別引人矚目。
妲己落地之後，看了哪吒一眼，雖然目中帶著責備，不過並沒有太生氣。
哪吒暗暗松了一口氣，連忙換上凝重之色，等著妲己說話。
妲己卻沒有再理會，而是慢慢蹲□體，手虛撫上殷郊的臉頰。
「好孩子，做得很好，非常非常好了。」
她抱起殷郊的屍體，在他額頭一點，強大的力量立刻透了進去。她輕聲道：「乖哦，你要先在我這裡睡一陣子了，到時候雖然能夠上榜封神，但若是不能肉身成聖的話，畢竟還會差一點點。」
這話沒有別人聽到，妲己抱起殷郊，對其他人一笑：「你們勝利了，恭喜。不過今天我不是來打架的，只是要將殷郊帶走。至於你們和我……朝歌再見吧。早點來？」
抱著殷郊，妲己大搖大擺離開，沒有一個人阻攔。
在遠處，孔宣與她會合，看了看殷郊的屍身：「真是奇怪，你做了那麼多事情，其實仔細想一想的話，造成的傷害沒有那麼多，所有人卻這麼怕你。」
「可是他們不會仔細想啊~雖然死了的也就那麼幾個人，可是太過重要，而且死狀淒慘，所以他們才會這麼緊張。」妲己將殷郊塞給了孔宣：「幫我抱著他，回去之後，我要想辦法保留他的肉身，就像活著一樣。」
瞬息千里回到朝歌，回到王宮，將殷郊安置在東宮之中。
殷洪立刻趕過來，看到竟然是殷郊，神色立刻變了。
妲己瞟了他一眼：「嗯？真是奇怪，這個可是你大哥，你看到我把他帶回來不開心，反而不高興？」
殷洪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道：「他背叛了——」
「背叛了什麽？背叛了崑侖山？因為他沒像你一樣，成為崑侖山的一條狗？」妲己冷冷道：「我可以告訴你，今日，你的兄長是爲了殷商力戰而死，死在戰場上！相比之下，你差得遠了！
」殷洪的臉色忽紅忽白，突然問道：「聞太師呢？」
「一樣已經死了，朝歌再沒有防線，再沒有兵馬，再過幾日，西周的軍隊就會兵臨城下。殷洪，你的夢可醒了沒？」
殷洪的臉色慘白，軟倒在地。
妲己眈了他一眼：「現在明白晚了，出去，我要在東宮佈置陣法保住郊兒，你不許再來這裡。」
殷洪的面色變了再變，最後定格在一臉慘青：「我……我也能做到，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吼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直到他連影子都看不到，殿門自動緊閉，祝融才冒了出來。
「丫頭，你又何必這麼做？城破之日殷洪知道美夢破碎，必然會逃，到時候回到崑侖山修煉也好，四處流浪也罷，總歸不能再見到你，不能礙你的眼了。如今你這麼一說，他賭了一口氣，必然會去拼命。」
妲己冷哼，手中沒有停下，在四周佈置陣法：「他若是敢去拼命，證明還有點血性，否則……你也知道，王室的這幾個都是要上榜封神的，到時候封了神，也不過是個昏庸無能的神君，留著做什麽？」
祝融吐了吐舌頭：「其實你還不是爲了殷郊？」
妲己看看他：「你倒聰明……沒錯，既然日後他都有可能給郊兒礙事，那不如一了百了，讓他先死一回。殷洪比較像他父親，生死之間，人總是能悟出點東西的。」
結界布完，妲己低聲唸了幾句咒語，床邊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你看如何？」
「這個……」祝融仔細感覺了一下：「有點像是渡化之力？這可是西方教的力量，你怎麼學會的？」
「我渡心魔劫失敗，養在碧游宮的時候，也許是想賣我一個人情吧……准提留下了六根清淨竹，助我返本還源。可是呢，留得稍微久了一點，反倒讓我窺到了法門。雖然只能稍加利用，但有的時候也能起到大用途。」妲己拉著祝融出去。
「讓我再看看，讓我再看看……反正殷郊是死人，難道還怕打擾？」
看他扒著門框的樣子那個難看，妲己敲了他一下：「什麼時候了還鬧！跟我去軒轅墳，孔宣告訴我大家都醒了，我們還有最後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步向終結的開幕（2）
軒轅墳下,眾神甦醒之後，岩漿便慢慢褪去，又是那種冰冷黑暗的樣子。妲己下來之後看到不由皺眉，立刻挑動手指，淡淡的螢光發散，如螢火蟲一般瀰漫在空間中，點亮此處。
「妲己,你來了。」黃帝第一個出來,面上帶著欣慰之色：「不錯，不錯……這麼久沒見,終於長大成人了。」
「真的嗎？」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湊上去一副撒嬌的樣子：「老祖宗~您這話不對，妲己一向都是乖乖的，不是小孩子。應該說以前就長大了，現在則更加成熟才對。」
「哈哈哈……」黃帝笑著。
後面傳來蚩尤的聲音：「還會撒嬌呢，成熟什麽？我說軒轅，你別太寵著這個丫頭了！」
妲己笑盈盈轉身：「那蚩尤前輩，老祖宗不寵，只好您寵寵我咯？要不然的話，我不是變成了可憐沒人愛的？」
蚩尤一時語塞，然後也大笑起來：「好！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他們終於沒有看錯人，不管經歷了艱辛困難，還是痛苦掙扎，妲己終究走過來了，而且是挺胸抬頭走過來了！
軒轅墳的眾人都很高興，就算從來不露面的人都露面，從來不笑的人都掛上淺淡的笑容。他們都知道今日妲己是為何而來，等了這麼久，看著這丫頭努力這麼久，終於到了今天。
「你覺得你現在需要幾日？」黃帝輕聲問。
「五日。」妲己沉吟片刻之後回答：「也只有五日，我計算過朝歌僅剩兵力與西周軍隊行進的速度，到達朝歌、攻打王城，安撫王城軍民，再加上開始攻打內宮……正好是五日的時間。」
「到時候你還要回去？」祝融搖頭：「我看不必，殷郊在的東宮被你封閉了，紂王搞定了，殷洪慫恿完了……還有什麽沒做？算了吧，回去看到那些人煩心。」
飛廉也笑道：「此言有理，除非妲己你喜好特殊，非得回去等西周攻破王宮，然後將你梟首示眾？你知道，他們一定會的。」
妲己笑眯眯點頭：「我知道他們會，可是我身為殷商王后，既然掛著這個名號，就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而廢、中途脫逃呀。」
所有人都看著她，等著她發完神經，說出真正的原因。
「好吧……」妲己正色道：「你們也知道，鳳鳴岐山，天下大勢已定，只要攻破朝歌，紂王必定身死，他死的那一剎那就是殷商王朝徹底終結的時候。屆時，殷商殘餘的龍氣會衝破天柵，散落人間滋潤山河，最後被四海吸收。」
黃帝點頭：「向來如此，這也是必須的，否則也不會每每朝代末時天下大旱、民不聊生，改朝換代後卻立刻風調雨順了。」
「這樣啊……那伯邑考要倒楣了，因為我打算把這龍氣收攏來。」妲己攥了攥拳頭：「我們的新妖界沒有龍氣，始終會出大問題。我可不想到時候才急火火補救，所以還是未雨綢繆吧。除非抓十幾二十條龍扔進去養，否則就只有這一招。一國殘餘的龍氣足夠撐千八百年，到時候，我們也孕育出自己的真龍了。」
想了想，蚩尤點頭：「這倒是個主意，也行得通。不過……丫頭，我記得你和西周的新王關係可不錯，也合作了不少，這樣下絆子好嗎？你知道，這可不是小事。龍氣會滋潤大地百年，才流入四海，也就是說毫無代價保這王朝百年。」
妲己撇了撇嘴：「事有輕重緩急，新妖界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要扔到一邊。讓伯邑考自己努力去吧，他的資質不差，又是新王，死不了的。」
為伯邑考默哀了不到一秒，他們也不再勸，這件事情怎麼說對他們有利。
「事不宜遲，助妲己閉關吧，五日之內將傳承之力融會貫通，並不容易。」
蘇妲己失蹤了！這個消息從宮廷內傳來，孔宣和陸壓雙雙趕到時，才知道妲己失蹤已經有整整一天一夜。是侍女實在找不到人，心中驚慌驚動了人，這才知道，否則他們還懵懂不知。
陸壓被氣得夠嗆，差點把王宮翻過來。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玩失蹤？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譜！
孔宣倒沒像他那麼急，也是在王宮內找了一圈，沒見到人之後詢問了一下其他人。知道常常跟在蘇王后身邊的那個紅發男人是一起失蹤的，也就放了心。
回到壽仙宮，在前廳泡了一杯茶，發現陸壓還跟走馬燈一樣打轉，於是淡淡道：「無妨，此刻她與祝融同行，必然是去了軒轅墳，我們做我們的事情便罷，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需要妲己領路不成？」
陸壓一愣：「和祝融一起走的？」
不擔心是不擔心了，臉色卻沒有好看多少。就算去了軒轅墳，怎麼不帶著自己？孔宣去過，楊戩也去過，怎麼？以他的身份，難道下去看看都不成嗎？想到這裡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不是憤恨妲己，而是不甘心。自己不知道渴望了多久，就像疲憊不堪的遊子想歸家那般急切。可是……爲什麽妲己不肯呢？
孔宣看了他一眼：「對於妲己而言，身份什麽的都不重要，只看她是否信任，是否重視。在這種事情上，妲己是很任性的。」
陸壓無語看著他，怒氣也消失無蹤：「我說……這倒是不是重點，我知道這位蘇王后向來很任性。問題是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麽，像我肚子裡的蛔蟲。」
「我沒興趣。」孔宣放下茶杯：「你若不想喝茶，那麼愛做什麽做什麽，我想在這裡多呆一會兒。」
陸壓輕哼：「孔宣，你知道嗎？若是不瞭解你的人，肯定會以為你已經愛上了蘇妲己。」
孔宣冷冷看著他，不置可否，或者說認為是無稽之談，所以根本不想辯解。
路亞聳肩：「我說過，不瞭解你的人就會這麼想。」
孔宣重新低頭喝茶，似乎已經徹底沉靜下來。
陸壓卻在這個時候開口：「很巧，我就是一個不瞭解你的人。」
孔宣再抬起頭的時候，陸壓已經走了。
孔宣驀然半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己喝茶是會孤寂的，那種冰冷和溫熱交錯的感覺蔓延內心，總是會酸澀。這是他對妲己說的，的確是真話。不過有一點自己卻說了假話，就是——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喝茶的。雖然孤寂，雖然酸澀，但這就是自己。從始至終，他都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過最近才發現，原來自己有一點還是不清楚的。他不喜歡蘇妲己，可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會被很多人誤會成喜歡……證明本身就很有問題了。
整整三天的時間，軍報一直在傳遞，西周兵馬很快，已經兵臨城下。埋鍋造飯，眼見吃飽喝足就會攻城。
殷洪穿上了鎧甲，卻拿著道劍。殷商還有些忠臣義士，軍馬也還能召集一些，為他使用，也算讓他心安不少。不過轉了一圈沒看到蘇妲己，他臉上立刻帶了嘲諷之色：「話說得好聽，還不是跑了？女人就是女人，沒有擔當！就她那個樣子，還有資格說我什麽？」
聞仲已死，和蘇妲己有關的其他人不會來幫殷洪，在場將領不少，竟然沒有人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
殷洪深吸了一口氣，懼怕是有的，但是不能退縮。如果在這裡後退，那自己就輸給妲己了！
他們離開，陸壓走出來：「雄赳赳氣昂昂……可惜中看不中用，一捅就破了。」
孔宣也同樣站出來，剛剛他們兩人都在後堂：「現在看來，殷洪還有得救。」
「他有沒有得救不要緊，也不是你該在意的，你總該想想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吧？蘇妲己這麼久還沒回來，你也不著急，不說去軒轅墳下找找？」
「你若憂心，自行去尋就是，何必一定我出手？」
「你當我不想嗎？可惜我不能！」陸壓氣道：「我的身份和你們不同，除非軒轅墳下面人同意，或是妲己帶我去，否則別說進去，我連靠近都不行！」
「嗯……」孔宣沉吟不語。
陸壓的氣不打一處來：「你嗯什麽？說個解決的法子倒是，兵臨城下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蘇妲己也真是，什麽計畫什麽打算，全都不告訴我……」
他不能不急，新界的事情沒完，如果這時候失去了朝歌，那就等於失去了強有力的王族後盾，天知道會出什麽問題。
孔宣淡淡道：「等。」
「嗯？」
「妲己若有事情沒有辦完，便不會失約，必能趕來。心急無用，你不如等一等。」
陸壓愣愣站了一會兒，突然坐下。也只能這樣了，要不然還能怎麼辦？算是自己倒楣，攤上了妲己。這個女人也沒什麼不好，就是——不太著調！
蘇妲己睜開眼睛，目中突然精光一閃，陣陣寒芒爆了開來，仿若有形之物。然後她身周的一切慢慢平息，只餘沉靜。
緩緩站起身，她拂袖，四周的黑暗便很快褪去，這裡重新充滿了光芒。不再是那種淡淡的螢火之光，而像石窟本身發散出來的，雖然淺淡非常，但是十分溫暖。
她走出石窟，跪在黃帝面前，非常恭敬、非常認真磕了四個頭。
黃帝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後立刻將他扶起。「你想來倔強剛強，從不對任何人卑躬屈膝，也不必對我如此。」
「這不是屈服，這是感謝。」妲己的聲音雖然輕柔，卻也從未有過這樣乾淨：「一路走來，直至現在，所得良多，甚至可以改天換地。若是連最真摯的感謝都做不到，那我真的不是東西了。祖爺爺，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我還是要謝謝你，還有其他所有人。若非有你們，無論如何掙扎，蘇妲己也不過是個笑話，此刻恐怕早已身首異處。」
「別這麼說，一開始我們也是私心而已，你不怪責我們，而努力到今日地步，全靠你自己。若說感謝，該是我們感謝你才對。」
妲己搖頭：「我已經受益，而且是終生受益，祖爺爺這麼說不是讓我羞愧？」
「你們倆不要在那裡謝來謝去的了。」蚩尤大踏步走過來：「事不宜遲，這邊搞定，丫頭，你還不趕緊去做你的事情？我們已經等了很久，再等下去就要變成化石了。」
妲己笑道：「還是蚩尤前輩爽快，不過還是要再等等的。我現在回去有些早了呢，還要一天才成。」
那邊帝俊伸手，將蚩尤拽了回去，不讓他多嘴。
飛廉微微沉吟：「千鈞一髮……這是你要回去的時機？」
「也許。或者說，死的人夠多了我才該回去，這是最後的一戰，卻也是我們的開端……我總想著，若能讓它更加盛大一點才是好的。」
有些人，有些事，看出來了就不會改變。就像是殷洪，所有人都認定她不會有始有終，結果也正是如此。西周攻破朝歌的那時他便跑了，可以說是倉皇，甚至連王宮都沒有回，就這麼使用遁術離開。
將士仍用命，君王卻不能死社稷，這是多麼悲哀的事情？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紂王卻難得剛強起來，擺出要與王宮共存亡的架勢。
張貼告示，不准軍將擾民，打開官倉放糧，將國庫中的部份金銀分還於民……一件一件有條不紊，伯邑考很快穩定了朝歌的民心。
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什麽叫做無法攻城？」放下竹簡，他輕聲問道：「如今朝歌已陷，紂王近在咫尺，無論安撫民心還是防止動亂，都要盡快攻入王宮。在這種時候，南宮將軍竟然和寡人說不能嗎？」
南宮適低下頭：「大王恕罪，朝歌本為雄城，尤其是內城王宮，以重石厚土砌成，高於近百尺，雲梯架不上，四周又全無縫隙，實在……」
伯邑考沉吟：「有什麽辦法能讓裡面的人打開一扇宮門嗎？自從開戰這麼久，我早已叮囑過，要多派探子內應。現在內宮有我們多少人？」
南宮適不太明白這個，看向一邊的散宜生。
誰知道散宜生的神色也不好看，瞟了瞟伯邑考，輕聲道：「一個……都沒有。」
伯邑考微怒：「散大夫，可是我聽錯了嗎！」
散宜生立刻跪下道：「回稟大王，實在是蘇王后太過厲害！王宮內外皆是她的天下，把得嚴嚴實實。微臣以侍衛、美女以及僕役的名義前後送入五波人，可是別說消息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後來幾經查訪才知道，妲己連巧立名目都沒有，趁夜……將所有人推入蠆盆，生生喂了毒蛇。」
伯邑考打了一個寒噤，不過沒被任何人發現。說起兇殘狠毒，自己是肯定比不上蘇妲己了。不過這位大姐，自己真是看不懂，王宮守得這麼固若金湯……都到現在了，讓自己消消停停繼承王位不好嗎？她還有什麽要做的？不是想來一個——殷商王朝、不死神話、反敗為勝、一飛沖天吧？要是那樣的話，自己真要哭死了。
腦袋裡莫名其妙亂七八糟轉了幾個念頭，才意識到在談正事，於是立刻道：「這不怪散大夫，起來吧。武成王何在？」
「臣在。」黃飛虎大步走了進來。
「你向來熟悉朝歌，有沒有辦法？」
「這……」沉吟半晌，黃飛虎搖頭：「宮內佈置我的確知道一些，但是我離開時間已長，蘇王后又是個謹慎的，必將更改，想必與我所知不同。更何況不管所知多少都好，當日離開朝歌，我的心已死，只想遠遠離開傷心地，所以帶走了所有家臣，內裡根本沒有人可以接應。」
「那豈不是說……固若金湯了？」伯邑考傷腦筋，想了想，想起後世的一個辦法。
「召集所有弓手，命多造弓箭與強弓，務必能夠射上牆頭，射入城內。」
幾位大臣對視一眼：「大王，就算這樣也無法傷害守城兵士啊。」
「我也不想傷害。」伯邑考道：「我會親手寫上一封書簡，你們細細抄錄，多抄幾份，射入城內。若是能夠勸降的話，也可以少殺些人。」
降書射了進來，言辭懇切，上寫了伯邑考的愛民之舉，利民之心，力勸王宮守軍歸降，可以與家人團聚，共用承平盛世。
這話說得誇張，卻也說得感人，人心浮動難免。
這回紂王都有點急，自己想打，也要能打！
「蘇妲己……王后怎麼現在也沒回來！」
孔宣挑眉，陸壓在一邊道：「大王，上城禦敵，難道一定要王后在才行？」
紂王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刻點頭：「必須有王后在！若是不在，誰也不許動。」
另外一個將軍立刻說：「可是大王，西周已經圍了王宮，已經開始煽動民心，很快就要攻城，這……就算不動手，大王也應該先離開，保存實力，以圖後報！」
「我不走！！」紂王立刻道：「事到如今，寡人還能走到哪裡去？我一定要和姬伯邑考拼了！若是我殺了他，看誰還敢說寡人不是真命天子！」
孔宣垂下眼簾，當做自己不存在。他肯心甘情願幫助妲己，卻不願為這個男人出力半點，只因他不配。如此癲狂，如此失常，甚至連個普通人都不配當，更何況是王？
金線一閃，出現在大殿之上，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落下。
「瞧瞧……這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怎麼了？」
來的自然是妲己，她來了，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心針，所有人立刻有了主心骨。
妲己看了一圈，所有人都當她救世主一樣看著，還真有點不習慣。都到了這一步了，竟然還抱有希望？可憐，不過也很可愛。
走到紂王身邊，柔聲道：「王上，此時此刻，臣妾無能，也想不出什麽退敵之策了。只能靠大王揚威奮武，以退敵兵，還天下一個奇跡。」
紅光自妲己手中一閃，沒入紂王體內。
紂王就像打了雞血，立刻神采奕奕：「這個自然！有梓童陪在身邊，寡人定然戰無不勝！走！」
時隔一日，沒有歸降，反而是紂王出現在城頭上，居高臨下俯瞰。
伯邑考立刻出陣，仰頭觀察。他看的不是紂王，而是紂王身邊的人。果然妲己也在，他表面面色凝重，實際上卻松了一口氣。
有妲己在，這場戰爭的步調就可以由她掌控，不用自己頭疼，也不用試探著攻擊。
紂王沒有說話，他一跳，就站在了牆面上——是真的牆面上，豎著的，看著下麵的人。
軍馬立刻一陣騷動，被伯邑考壓下。紂王的這個本事……瞟了一眼蘇妲己，距離太遠，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這肯定是她的手筆。將紂王改造成了非人類嗎？他舔了舔嘴唇，壓下自己的緊張。還好還好，貴人沒有對自己這麼做。
紂王一步一步沿著王宮的牆面走下來，越往下走，威壓越大，是那種純然王者的豐沛氣勢，在此刻表露無疑。落到地面的時候，四周的士兵早已經遠遠圍了一個圈，雙腿發抖，強撐著才沒有跪下，更不要說動手。
沒有人動手，沒有人說話，紂王也就先開了口：「今日在此地見到眾位愛卿，寡人……真是不知道該不該痛心非常。你們都是寡人倚重之人，可是今日竟要兵戎相見，寡人怎麼能不痛心？」
沒有人回答，咽口水的咽口水，戰慄的戰慄，都被紂王所攝。
眨了眨眼睛，紂王竟然流下淚水：「痛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事到如今，還能夠怎麼辦？我的愛臣，我的子民，竟然全部都要離開我了。」
他哭得傷心，話語真摯，三軍的軍心動搖不說，連伯邑考都有些猶豫，甚至懷疑自己做的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楊戩上前一步，輕聲道：「這是妲己的手筆，與魅惑術異曲同工，大王小心，不要被迷惑了。」
這聲音中暗含道法，伯邑考的身體一震，立刻恢復清明。「還好有你！可是現在怎麼辦？這個樣子怎麼打得起來？」
「就算不是這個樣子也打不起來了，讓士兵們後退吧。如今紂王的模樣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伯邑考立刻點頭，揮動軍旗，大軍退後了數裡，在禦道遠處靜靜觀看。
道士們則圍了上來，虎視眈眈。
紂王抹去自己的眼淚，雙目透出陰霾之色：「可是，雖然痛心，雖然愛惜，但叛逆的臣子就一定要懲罰！寡人在此……定下處罰：死刑！」
第一次出手，紂王用的是拳頭，這一拳極沉極重，掛起的拳風都可以擦傷肌體。眾道人立刻後退了兩步，躲過這一拳。紂王雙目發紅，隨便抓了一個人就撲了上去，雙拳如疾風暴雨，不讓人有喘息餘地。
楊戩抬頭，看著妲己掛著微笑的樣子。唉……就算兇狠，就算毒辣，看著還是那麼動人心魄，怎麼看怎麼可愛。
「咳咳咳……」哪吒在旁邊輕聲道：「楊二哥，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妲己姐有些關係，不過現在不是你看著人家發呆的時候吧？快打吧！」
楊戩低頭看著哪吒，轉到他手腕上：「你的乾坤圈呢？」
哪吒指了指紂王：「剛扔出去打他，被他咬碎了。」
「咬碎？」楊戩看過去，紂王的模樣已經改變，不太像人了，嘴巴裡長出獠牙，身體大了一圈，指甲又尖又利，就算是刀斧加身，也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劃不破肌膚。
「普通刀劍是不成了，能造成傷害的，也只有天化、你和我。楊二哥，你要是不出手的話，難道讓我們兩個去送死啊？」
「架還沒打，先說死？上吧。」三尖兩刃刀一抖，楊戩也沖了上去。
☆、步向終結的歸路
黃天化的莫邪寶劍、哪吒的火尖槍、楊戩的三尖兩刃刀,除了這三件東西，還真沒有別的能夠傷害紂王。所以，到最後動手的也只有三位。
紂王渾身浴血,可是新的皮膚和肌肉立刻長起，將他的傷勢恢復。與此同時,每每受了一次攻擊,他的表皮就更硬一點。
黃天化的武藝在紂王之上,看准了機會一劍斬向他脖頸，誰知道竟聽到金鐵交鳴之聲。他一愣，紂王已經揮手將他和莫邪寶劍共同震開。他踉蹌了一下，被哪吒扶住。
「我說……怎麼回事？我用的可是莫邪寶劍,怎麼可能砍不進去？」
「紂王越來越厲害了而已，沒什麼可驚訝的。」哪吒拉著黃天化躲開：「你別上去了,讓我和楊二哥來。」
「不行！」黃天化雙目放著光：「這已是最後一戰，紂王又如此厲害，我怎麼能退？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才有臉見父親！！」
他又沖了上去，哪吒一愣。
楊戩拍了拍他肩膀：「我們一直以為天化急功好利，沒想到他不過只是想得到其父的認同而已。」
哪吒點了點頭：「以前看錯，以後可要對黃師兄好一點了。」
「呵呵，好了，別說了，我們也上。」
「這就跟三英戰呂布一樣，不過問題是紂王越戰越勇，而且越戰越失去人的理性，到最後他們不能及時制服的話，可就要有大禍事了。」妲己淡淡道：「紂王失去理性，肯定要大肆殺戮，這裡是朝歌城中，王宮之下，死的不止會是士兵，還有平民百姓。」
陸壓挑眉：「蘇王后，你原本就是個無情的，我也不介意，只是……你從來不是個嗜殺的，而且一舉一動皆有目的。此刻改造紂王，要行下如此大的殺戮……你到底要做什麽？」
「要是平日我必定不會告訴你，不過時至今日，我也問過太一，自然可以跟你說。」妲己湊過去，低聲道：「新妖界的地點已經選定，內裡也佈置得差不多，地基因為大量靈魂湧入變得穩固，只是空氣仍然渾濁，天空佈滿陰雲，大地只有岩漿裂土……朝歌的人氣與別處不同，收攏過去，可以改善空氣，而且紂王死時會有龍氣沖天，我要想辦法把它收攏，到那邊滋潤大地、固守空間。」
「原來如此，我從來不知你做到了這一地步，既然如此，是不是今日結束之後，紂王一死，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妲己露出迷茫：「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規矩來做，到最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我一點都不知道。這是上古以來的期望，我想，老天不會真的那麼不開眼，到了這個時候，再給我一個失敗吧？」
陸壓突然伸出手，捏住妲己的脈搏。一絲力量透入，卻立刻被彈了過來。妲己體內的力量如此渾厚，與先前完全不同。
「全部的傳承？你融會貫通了？」如果這裡不是人前，陸壓肯定要挽起妲己的袖子，看看那幾個亮閃閃的字元還在不在。
「呵呵……的確是，只是這融會貫通之力，征戰天地夠了，無人能敵……卻不知道夠不夠做今日之事。」嘴巴裡說這話，妲己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楊戩。
千軍之中，萬馬之外，只有他一個人在塵埃和鮮血中征戰，或者說，自己只看到了他而已。偶爾有那麼一瞬兩瞬之間，楊戩的目光也看過來，兩人視線相對時，就有一股溫暖之意瀰漫心間。
她喃喃道：「無論成功與否，一路走來，總算我不虧，不輸，也了無遺憾。」
孔宣站在妲己另一側，聽到這話，微微歎了一口氣。
三尖兩刃刀砍在紂王的四肢上，迸出了鮮血，楊戩終於動了真格，刀光過後，紂王的雙手雙腳已經落地，連同沒有支撐的軀體。
哪吒見紂王的傷口肌肉蠕動，竟然還有復原的駕駛，立刻拋出一個橢圓形的小球，球體離手之後變大分開，成為兩半罩住了紂王，將他吞沒在內。
風雷之聲大作，火光熊熊，焚燒一切。
楊戩收刀退後：「太乙師叔真疼愛你，連九龍神火罩都賜下了？」
「這是個好東西，我也是第一次用，看來紂王必死無疑了。」
楊戩看著九龍神火罩內，神色陰沉：「……不，我看未必。」
果然，紂王雖然身受火焚之苦，身體宛若焦炭，但是卻沒有燒成灰，更沒有死，痛苦哀嚎著，四肢卻長了出來，而且力氣越來越大，眼看就要撐開九龍神火罩。
妲己冷眼看著，點了點頭：「是時候了。孔宣，陸壓，有些事要你們幫忙去做。以摘星樓鹿台之上為中心，王城東南西北四角都要貼上陣符，而且照這張圖畫法陣，絕對不能有錯。」
孔宣和陸壓接了東西，雙雙離開。
妲己則拿出了一隻笛子，手指摩挲：「也不知道這麼久，我的技藝有沒有生疏……上輩子的事情，都快忘掉了。」
笛聲悠悠響起，清雅曼妙，但又帶著一股蕭殺之意。紂王聽到這個笛音，不免更加瘋狂，動作迅疾到幾乎無法捕捉。不過楊戩發現，他恢復的速度很顯然是慢了，被砍出一個傷口，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復原。
「哪吒，加緊攻擊！」
兩人的動作更加快，黃天化的劍也能再次砍傷紂王。妲己的笛音轉了幾個花音兒，調子突然拔高，從多情之音變成絕情之曲，紂王的雙目已經完全是紅色，出手比風還快，口中不停發出赫赫聲。但是他已經完全不會復原了，身上被砍出傷口，鮮血不停流出，很快整個人已經變成了血人。
楊戩的三尖兩刃刀最後一刀砍在紂王背上，抽身後退。哪吒火尖槍打著轉，深深刺入了紂王胸膛。
時間似乎凝固在這一刻，所有人都不動。
紂王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沒入的長槍，幾乎不敢置信。
「不……妲己……」她不是說過，自己會所向無敵，自己會越來越強，自己是真命天子嗎？爲什麽！！
妲己慢慢放下了笛子，神色冷漠。自己是騙了他，又如何？從入宮到現在，自己一直就在騙這個男人。就算是王又如何？一國之君沒有真心，自己也沒有真心，只是自己做的比較絕罷了。
到頭來，各自有各自的命運，也不算自己欠了他。
王宮城牆之上，剩餘的將軍大臣都看著妲己，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誰都可以看出來，不管大王變成什麼樣子，剛剛明明還大殺四方，現在卻失敗，完完全全是蘇妲己做的！
「王后娘娘，你、你這是做什麽！」
「自然做我該做的事情，就像你們的大王也做完了他該做的事情。」
「你——」一名將軍怒極，挺劍攻過來。
孔宣拂袖，一道光環圍繞在妲己身周，阻隔了一切傷害。
妲己淡淡一笑，輕聲道：「謝謝，不過你們的事情這麼快就做完了？我只吹了一曲。」
「這件事情很快，陸壓比我還快，只是換了個地方看戲，免得此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呵呵……他倒是精明。算啦，反正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我又不能強逼他怎樣。」
上面發生的事情，下面沒幾個人太注意，尤其是打架的幾個人。哪吒用力，將火尖槍抽出紂王體內。紂王發出一聲哀嚎，不過卻很奇怪，身體的傷突然一下子全部消失，龐大的肌肉迅速萎縮，獠牙和利爪全都不見，連鮮血也回到體內。
他蜷縮在地上輕輕顫抖，雙手緊緊抱著膝蓋，不再像一個王者，只是一個普通而絕望的男人，大街上到處都能看到的——最普通的男人。不過變化還沒有完，他的手指和手背的皮膚開始萎縮，而其他地方也開始變化，頭髮變得花白，身體開始變得蒼老，眼神也恢復清明。
他變成一個普通人了，也就證明，一切結束了。
妲己呼出一口氣，突然跳了下去。她抓住紂王，飛回城牆，免得他現在就被抓住，或者被殺死。
紂王看著妲己，嘴唇囁嚅，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騙了我？」
「是的，一直如此，不過到現在已經結束了，我帶你回去你喜歡的地方。」
回到王宮，將大王扔到摘星樓上，隨他去做什麼。
而自己？則站在鹿台的最高處，也是整個王城的最高處，安靜等待著。
坐在鹿台中，看著四周的珍寶，紂王神色迷茫。
自己這些年做了什麼？一點意識都沒有。或者慢慢回想，所有的記憶會清晰呈現在腦海中，所有自己喜歡的，現在都變成了不堪的。
他醉生夢死了許多年，度過了自認為人生最快樂的時光，事實上，一切……都是虛假的。他愛上一個女人，可是被她騙了很久。騙了很久……現在卻還想著這個女人。真是奇怪。
他終於站起來，翻著鹿臺上的珍寶，將自己喜歡的堆成一堆，然後將五顏六色的綢布堆在上面。自嘲一笑，他點起了火。
先是黑煙，然後腳下感覺到了熱度。鹿台嗶嗶啵啵燒了起來，紂王，還有他的珍寶，一起化為黑煙。
妲己雙手結印，十指併攏在一起，不停變幻。四周的空氣開始像這裡凝聚，然後散開，一遍一遍。這就像是清理，抽出聚集而來的龍氣，將廢棄的空氣再拋出來。
外面傳來爭吵的聲音，龍氣彙聚得更加厲害，紂王看來已經瀕死。
陸壓飛了過來：「妲己，開始了！」
妲己沒有回答，她在一心一意收聚龍氣。
陸壓突然低下頭，底下的生命氣息消失，紂王死了。
龍氣一飛沖天，妲己借著這個龍氣飛到半空中。她並非全部聚攏，而是集中了其中一部分，化為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是衝擊力，妲己鬆手，這股力量是中途消失，似乎被射入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陸壓看著，長大了嘴巴，這時候他才真的吃驚：「喂！你瘋了嗎？這只是一股殘餘的龍氣而已，你真以為他們打通三界關脈？」
「我必須這麼做！如果不能和三界連接，那麼，新妖界也不過是個不被承認的笑話！」
聚集自己的力量，這股龍氣只是一個聯繫的開始。因為融合了傳承之力，現在，她將這力量全部使用出來，只有一個目的，打開這條通道！
這已經不是人界的事情，三界開始震動，一股金黃的力量仿若小心伸出自己的觸角，觸碰新的世界，讓自己在這裡落地生根。
西周的軍隊已經進入王宮，卻驚愕看著這一景象。
天地在動搖，而動搖的點就是妲己。
妲己額頭上已經出汗，但是不夠，力量還不夠……她需要更多，將這條通道穩固，讓它徹底貫通三界……突然後退了一步，連忙再踏前，差一點她便離開了結界的中心，功虧一簣了。
陸壓急忙伸手，支撐住她的後背：「你還能行嗎？」
妲己勾起嘴角，加大了力量的輸出。不行？那也要繼續！
孔宣飛掠而來，將飛上鹿台的黃天化一掌拍了下去，然後同樣飛到妲己身後，伸出一隻手支撐住她。
兩股強大的法力進入，再由妲己體內迅速流出。妲己就像一個中轉站，留不住一點力量，而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通道就像是真空的，以極大的力氣抽走所有的力量。依照這個強度，他們三個人的法力加起來也不夠供應。
「妲己，你快想想辦法！」
「沒有辦法！只能讓它吸到飽和！」妲己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帶著淩厲：「如果我撤回力量，就會功虧一簣！你們兩個離開，我絕對不會放棄！！」
孔宣和陸壓沒有離開，反而開放自己，讓所有法力湧進妲己體內。
自己的法力、他人的法力、傳承之力……一點一點消失，體內空虛的感覺越來越強，當到達頂點的時候，只怕就是所有法力告罄的時候，屆時，消耗的就會是自己的生命力，一發不可收拾。
她並不在乎這個，自己的生命力有許多，就算生命力消磨了，還有魂力！只要能夠連通三界，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她只怕……從來最為自信的她，如今卻是真怕了。她怕自己的力量不足夠，就算付出了一切，到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屆時，恐怕她真的什麼都不用再做，也沒臉做，一縷幽魂去賠罪吧。
下面又躍上來一個人影，向這邊飛速靠近。
陸壓的面色立變，新界之事如此重要，他和妲己都傾了全力，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餘下，更何況是禦敵？這人只要一人天靈蓋上來一掌，他和妲己立刻飲恨歸天。
還是孔宣謹慎，自己留了一分力，不強，但足以操縱五色神光。白光一閃，向著來人撒了過去。
來人似乎很明白孔宣的手段，不避不閃，身形滴溜溜轉了半圈，順著這力道側到一邊，踏在鹿台屋頂光滑的琉璃瓦上，堪堪站穩腳跟。
力量甫接觸，孔宣便認出了對方，於是只是立刻道：「你不是來勸降吧？」
「自然不是，我只是來看看。這裡週邊已被黑煙圍繞，內裡卻狂風陣陣，在外人看來宛若魔圈一般。勸降的人倒是有，你覺得他敢進來嗎？」他來到妲己身邊，輕輕攬住妲己的腰肢，給她一個支撐的點。
這動作並非幫助，卻是絕對的柔情蜜意。
妲己的法力立刻變得穩定，似乎通道的吸力都變得小了，一切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陸壓松了一口氣，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楊戩，你要來怎麼不早點來？看看，一旦你在，什麽事情都好辦了。你還真是妲己的福星。」
乾脆靠在楊戩身上，妲己輕聲道：「是天眼，我本是要連通三界，有天眼在自然事半功倍。不過楊戩，你要小心些，若是讓別人看到你在我這裡，是會為你惹下禍事的。眼看要封神了，這時候出問題的話，可是大事情哦。」
楊戩輕哼：「我本不貪天界富貴，若非玉帝昏庸，王母專權，爲了三界眾生……」
他話並沒有說話，妲己輕輕嗯了一聲，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無論怎樣，他會上天，會去做天上的仙官。這樣也對，楊戩，二郎神，本來就該是三界第一戰神，為三界造福，而不是守在自己身邊的。
只是一時心神錯開，通道便差點把持不住，妲己立刻聚精會神，再次將自己的所有力量壓了進去。
楊戩見狀也幫了一把，天眼之力融匯，卻不敢經由妲己體內，而是直接順著她的力量糾纏在一起，進入那個未知的通道。
妲己的身體一震，咬住了牙關，就算這樣她還是身體劇痛，彷彿被割開了一般。
楊戩皺起眉頭輕聲道：「妲己，若你實在不舒服的話，那我……」
妲己搖了搖頭：「只差一點了，我可以忍受，你再加大一些法力！」
楊戩知道此事重要，神色沉了沉，還是出手更送了一股力道，這次是經由妲己體內，經過洗練融合，再行發出。
妲己的嘴角流出一絲血跡，眼中卻露出喜色。她能夠感覺到，一直飄忽不定的力量終於紮了根，定了型！強烈的亮光閃耀在天際，一閃而沒，只余黑煙滾滾。
大地也不再動搖，有的人注意到自己腳底下甚至抽出了新芽來。伯邑考眯了眯眼睛，這才慢吞吞發下一道自己早就該說的命令：「放箭、救火。」
王貴人回頭，突然面現驚愕。
「邑考，你快看！」
伯邑考順著她的目光轉頭：「看什麼東西？」
「你沒有看到嗎？就是——」再望上去的時候，她卻也什麼都看不見了。剛剛明明有十幾道人影在高高上空，素衣長袍，卻氣勢凜然。
她將自己看見的東西和伯邑考說明，伯邑考沉吟片刻，輕聲道：「安心吧，我想那該是你大姐的人，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你瞧，他們離開，你大姐也離開了，想必是無妨的。我們先做我們的事情，等你大姐回來，自然就可以知道事情端倪。」
王貴人皺眉，最後還是點了頭：「希望如此……」她的大姐還有其他事情要做，瞞著自己，也瞞住了喜媚，自己知道今天才知道的。可不管怎樣，不管是什麽事，只要大姐沒事……
楊戩慢慢走過來，神色帶著說不出的疲倦，還有一絲擔憂。
命人救火，安撫宮人，將貴人也支開，伯邑考自己走了過去：「楊戩，妲己該做的事情可做完了嗎？」
楊戩點頭：「完了，你若要看到她，恐怕是要等幾年的。」
「那麼……她沒事？」
「沒事？呵……我倒是想這麼說，可惜連我也不知道。總歸是成功了，那也就算是沒事吧。」楊戩稍有點失魂落魄，他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再轉頭：「妲己有話告知你。」
伯邑考耳朵一動：「你說。」
「妲己說，她交托給你的事情，你若有心便盡力做好，若是實在不願也就隨你，她現在沒有心思理會了。」
伯邑考張了張嘴，點了點頭，眉頭卻擰起來了，神色極為古怪。
上面又一個人影翩然落下，正是孔宣。他算是殷商的大將，四周立刻騷動起來，卻被伯邑考揮退。
「孔……寡人也不知該稱將軍還是道長，莫不是來投誠的？」
「沒興趣。」孔宣冷冷道：「不過近日我會留在朝歌，你若有事難決，可來我的宅邸尋我。」
伯邑考一愣，然後笑了。這算妲己給他留下的福利？要是他自己的話，還真不知道怎麼聯繫金鼇島和西方教，可是有孔宣就不一樣了。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自己還要先登基。
看著四周喧嘩卻振奮的士兵，歡呼的將領，跪拜的臣子，還有狼藉的王宮……這就像一場長夢。而一旦夢醒，他已經成為人間帝王？
不，這應該說是蘇妲己的夢，自己不過是占了個戲份較多的角兒，然後謀了個好結局而已。
不過對於蘇妲己來說，這場封神大夢的結局是不是完美的？
悠于 2015-12-20 15:24
☆、珠城璧合百年思
西周的一切按部就班,十分順利,雖然學的並不是太多，但是對於福國利民之策,在後世看得也夠多,再加上有姬旦的幫忙,很快便捋順了國政,萬民敬仰,八方臣服。
而封神也已經順利進行，該是什麽神位的,各司其責。只有幾個人讓闡教截教兩教的人納悶，甚至憋悶。
其中一個是伯邑考,這位明明位級人君,統領天下，卻被封神，封的還是中天北極紫微大帝這麼高的位份。還好，他是第一位，等到死了繼承神位，倒也沒什麼。
第二人便是殷郊，他受封了的位置不是什麽高位，問題是……他竟然活著！活著的人就是肉身成聖，身份絕對不同，將來升爲真君聖君也是早晚的事。
蘇妲己，每個人都在自己心裡唸叨過這個名字，就算聖人也一樣。
這個女人到底還有什麽沒算計到的？她要做的，全都做了，她想保的人，也全都保住了。還真是個厲害的女人~
不過她的厲害，眾人還是一年之後才發現的。
伯邑考穩定了朝政，立刻開始兌現妲己當日的承諾，大肆興揚教派，建立道觀。可是道觀裡供奉的不是元始天尊，而是通天教主。而在大地方，也建了幾所廟宇，是給西方教傳教用的。
直到今日，元始天尊才知道，原來姬伯邑考和蘇妲己早有聯繫！而且看這個樣子，聯繫還不淺，以至於蘇妲己不在，伯邑考還能照著她說的做。
輸得一敗塗地……不由扼腕。
「玉鼎。」
「在，師尊。」玉鼎真人還是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絲毫沒放在心上。
元始天尊暗暗點頭，比起其他人來，的確玉鼎真人更加像個清心無欲的修道人。
「闡教千年傳承，不能斷送於此，玉鼎，你和戩兒與西周國君的關係都不錯，便就去說說吧。」
「是。不知道師父讓我說什麼？」玉鼎心中腹誹，果然不是好事情。同時又有些佩服，過了這麼長時間，人都已經蹤影全無，妲己這丫頭還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不求一枝獨秀，只求遍地花開。」
一切事情完了，幾乎全部都結束。
只有蘇妲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都不直到她去了哪裡，胡喜媚也一起跟著離開。王貴人找不到人，發脾氣發了很久，最後也只好放下。
孔宣救活了殷郊，看著伯邑考完成了妲己的承諾，也同樣消失無蹤。
有時候政務之余，伯邑考也會想……妲己去了哪裡呢？
妲己在睡。
自從那件事情開始已經過了五年，妲己卻始終沒有醒來。喜媚守在她身邊，悉心伺候著，臉色也是一年比一年差。
這裡鳥語花香，綠葉成蔭，大地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雖然並沒有多少人氣，但是顯然在繁衍生息著，早晚會蔓延大地。
而上古眾神也在這裡紮了根，這裡沒有太陽，沒有月亮，只有淡淡溫暖的光充斥整個世界，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
上古諸神都在這裡，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建了屋子，閑著沒事聊聊天，下下棋。
這是一片新的土地，什麽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除了——這片大地的主人沒有醒。
胡喜媚從屋子裡走出來，端著一盆水，神色黯然。
「祖爺爺，我已經為大姐擦了身，她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
「是嗎？」黃帝抬頭看著瑩白一片的天空：「看來還要一陣子，我們這裡才能看見太陽。」
「別管太陽不太陽了！祖爺爺，大姐這個樣子，她如果一直不醒怎麼辦？」
「不會的，當初爲了連通三界，妲己用勁過度，消耗了生命，才會暫時昏迷。只要修補好體內的缺失，自然會甦醒。」
「唉……」胡喜媚歎了口氣，坐下道：「五年了，大姐就這麼一睡五年，我看著怎麼能不憂心？她若是繼續睡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放心不下呢。」
「你是說楊戩？我看不一定。」祝融趴在桌子上慢慢喝酒：「他現在當了三界第一戰神，司法天神，二郎真君，哪裡還有空想妲己？」
「別說這種話，楊戩倒不是這樣的人。」敲打著桌面，炎帝輕聲道：「既然他身上背負了自己的命運，自然要做到最好。思念這種事……留在心裡就好，不一定非要讓所有人看出來。」
「這話很對。」黃帝立刻附議。
胡喜媚眼珠一轉，輕聲笑道：「自從搬來這裡，我的黃帝陛下，炎帝前輩說什麼你覺得沒道理了？」
看了一眼炎帝，黃帝笑而不語。
自從炎帝打暈他不讓他去死，兩人之間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不過中間的隔閡卻一日一日消弭，他相信終有一日，他們會重複往日情分。
嘴角勾起，或者……還會更好，那自己就了無遺憾。
注意到黃帝的笑容，炎帝立刻撇過眼，臉上竟添了一抹紅暈。
胡喜媚翻翻白眼，自己在為大姐擔心，這倆人卻在這裡風花雪月？好嘛，和他們都是白說了。再看其他人，有喝酒的，有聊天大笑的，還有的不見蹤影，指不定去哪裡玩了。這群上古諸神喲，現在就跟放出籠的兔子一樣，生怕自己不夠蹦躂。
祝融伸出一根手指頭，推了推胡喜媚的胳膊：「別緊張了，妲己不會有事情的，早醒晚醒都一樣，只要你能夠有耐心。知道不知道？」
胡喜媚鼓起了嘴巴：「不然我還能夠怎麼樣？不過爲了打發日子，祝融前輩，我也算是鳳族了，對火靈之力也有些見解，不如你指點我修煉？看看我能不能像大姐一樣，修出個無上大道來。」
祝融立刻苦下臉：「又是我啊？怎麼說我也挺辛苦的，就不能讓我也開心開心？非得給我找事情做。」
「你已經開心了五年了，還差這麼一會兒？」胡喜媚一笑道：「我決定再等五年，這五年就麻煩祝融前輩給我修煉吧。」
五年，卻又過了五年……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現世中的人都已經老了、死了，妲己卻仍然在睡著，睡得那麼安詳，聯手指尖都沒動過一下。
風塵僕僕，王貴人趕了回來，終於第一次看到這個地方。
「這……就是大姐一直努力的？真好。」王貴人露出笑容，卻還是掩飾不了自己的哀愁。
喜媚抱了抱她：「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大姐……說實話，我都已經習慣她這麼睡著了，不好也不壞。你還擔心什麽呢？」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只是有點傷心。」王貴人輕聲道：「二姐，你知道嗎？我今日會找過來是因為……因為伯邑考死了。」
喜媚一愣，隨即釋然：「傻丫頭，我知道你們五十年來鶼鰈情深，不過作為普通人他總是會死的。你忘了他身居神位嗎？死後自然會上天，你去紫微宮找他就是了。」
王貴人恨聲道：「我自然知道，可是紫微宮在十一重天呢！我是妖，我怎麼去？他……哼！他死了半年了，也不說來找我！」
胡喜媚反而笑了：「你呀，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半年的時間，他在天上弄不好連事宜都沒有交代清楚呢，更不要說掌控整個紫微宮。你平日也不是個性急的，今日可好，莫非是關心則亂？」
王貴人紅了臉頰：「我……下界的時間這麼慢，我怎麼想得到那麼多。」
喜媚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既然來了，現在我這裡待一段時間，然後我幫你想辦法。」
王貴人點了點頭，拉著胡喜媚的手：「不說這個了，帶我去看看大姐吧！聽你說的，大姐竟然還沒有醒？已經過了五十年了啊！」
「是啊……到今天為止，剛剛好正好五十年。」
兩人說著話，走進了妲己睡覺的屋子。
意料之外，卻見妲己已經坐起了身，此刻正在看著窗外，窗外的柳樹剛剛長出嫩芽，飄飄蕩蕩的，隨風飄了一枝進入屋子，帶來一股春意。
「大……大姐！」驚呼一聲，胡喜媚立刻撲了上去：「大姐！你醒了！」
妲己微笑道：「我醒了，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
喜媚用力搖頭：「不擔心不擔心！現在看大姐醒了，我就什麽都不擔心了！」
妲己甦醒的消息很快傳開，黃帝等人找來的時候，正好喜媚扶著她，一點一點從屋裡走了出來。
妲己抬頭笑道：「這麼久沒動，感覺身上的骨頭都木了。祖爺爺，你不是趁我不知道的時候打了我一頓吧？」
「誰都沒興趣這麼做，不過我看你現在倒好，精神健旺，沒什麼問題了。」妲己點了點頭：「沒事了，什麽事……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妲己也不著急，更不提外面的人和事，而是有條不紊，一點一點改造這個新的空間。
龍氣支撐的時日不多，她又睡了這麼久，當然要抓緊時間。
黃帝在旁邊看著，看著她小臉慘白的樣兒，搖了搖頭，將她按坐在一邊：「你不累？剛剛甦醒，就連續忙了一個月，你真想讓自己再睡五十年？」
「我不累，至少要讓這個世界有四季更替，日月變幻，萬物才能好好繁衍生息。」妲己抹了一把汗，也算聽話休息了一會兒。
「祖爺爺，我沒事，我必須抓緊時間才行。」
黃帝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你啊……這麼急匆匆的，莫非還有什麽別的事情要做？」
妲己沉默半晌，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或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吧？我總想著，總盼著……可是卻害怕著。不管怎樣，時間過了這麼久，我總該去見一見的，才能知道最後的結局。」
黃帝放下手：「我就知道，這些都是責任而已，你去做，不代表你喜歡做。事到如今，你放不下的也只有你的愛人。」
妲己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是承認好，還是不承認好。
黃帝探頭歎息：「情之一字……誰不是一樣？都過不去這個關頭。」
說來簡單，但是這樣忙起來，數百年時間轉瞬即過。
新妖界與三界徹底連結，卻無人能夠輕易進入。只有有心人，或者是漂泊無依、急於尋找一個家的妖怪，才能夠在茂密的叢林中、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下找到入口。
而新妖界中日月更替，萬物繁衍，已經自成體系。妲己等人的身份為王，事實上地位超然若神，只需要旁觀俯覷，不需再忙碌。
終於，也不再需要妲己在那裡等待。
從樹林中走出來，妲己挺起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自由的味道。
是的，自由。
數百年來自己就像被捆住，做了自己該做的所有一切，沒有危險，沒有起伏顛簸，但是……心卻是空的。
如今的世道已經亂了，周朝走到了末代，諸侯四起。遙遠的記憶早已經很模糊很模糊，但是妲己隱約還記得，似乎這是中國歷史上極為興盛的一個時代？雖然戰亂四起，但是春秋戰國，能人輩出，諸子百家，延續千萬代。
人間如此混亂，此刻的天界……又如何？
她也不想到大城市去，更不想看現在的世界，不想看那些傳說中名垂千古的人物。直接飛起，飛上了天空，衝破了天地的界限，到了南天門旁邊。
隱藏在雲層中，盯著南天門的方向很久很久。
她是去……還是不去呢？
想了想，去的話自己會害怕，可是不去，恐怕就是一輩子的後悔。
於是顯出了身形，立刻被南天門的人攔住。
「你是何人？」
妲己左右看了看，露出笑容：「這天庭……我倒是從來沒來過，也不認識兩位元。不過這次我是來找楊戩的，若是你們不能放我進去，可否幫我通報一聲？」
南天門的守將是鄧忠和辛環，也是封神那時候上來的小將，此刻對視一眼，再看妲己，就像是看著妖怪一樣。
「你……你……」妲己挑眉：「你們認識我？」
辛環咽了咽口水：「你是蘇王后！我們還活著的時候見過你！」
「我已經不做王后很久很久了……」妲己上前一步，看到那兩人竟然後退了一步，一副自己很可怕的樣子。
「我說，你們是放我進去，還是幫我通報？」
鄧忠和辛環對視一眼，立刻向兩邊一讓，讓開了通路。昔日妲己如鬼似魅，連聖人都拿他沒辦法，他們這兩個小卒有什麽本事？路讓開，然後去通報玉帝，其他的交由上面的人去處置吧！
進入南天門，避開所有人，直奔真君神殿。
這裡是天庭最威嚴的地方，也是最冷清的地方，高處不勝寒……
當遠遠看到時，妲己突然笑了。或許他們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又有什麽忐忑不安的？莫非幾百年過去，自己沒有變，他就會變？
愛一個人，相信的是自己，也是他。
緩緩上前，推開大門——
內裡的人立刻抬起頭，手中的毛筆掉在了卷宗上。
許久許久，他站起身，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觸碰妲己的臉頰。
「你……你回來了？」
妲己的眼眶發紅，迅速濕潤起來，鼻尖是濃重的酸澀。似乎自己忙了這許久，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責任，讓自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如此辛苦，只是爲了這樣一句話而已。
「啊……我回來了……」
小小番外卷
寶蓮燈遊記(1)又出事啦
話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新上來的神仙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久到老神仙都把這事當做茶餘飯後的閒話,妲己曾經擅入南天門,前來見二郎顯聖真君。
到現在為止有幾百年還是上千年了？提到這件事,所有人還都是津津樂道的。
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態度。
沒錯，就是態度！
在楊戩那裡拿了腰牌之後，每每來天界，妲己是大大方方一點都不避諱。該找誰就找誰,該幹嘛就幹嘛。這王母如果拿天條來問，別說妲己，就算楊戩都大大方方。
犯天條？沒有啊。誰說他們有私情？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他們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
人家都這麼說了，又抓不到現行，還能怎麼辦？
玉帝是又好笑又無奈，第一，楊戩是他的外甥，第二……妲己可是妖界之主。雖然妖界是新出現的，暫時還成不了大氣候，但怎麼說也自成一界，其中的人物也不是一般人，不能小覷。所以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楊戩不是明白反抗自己、反抗天條，他當然要留住這個戰將，而不是將他逼走。不忿的是王母，她掌管天條，嚴禁天庭出現男女私情，可就有這麼一對兒在自己眼皮底下，還不能管？開什麼玩笑！
「所以，王母現在氣冒煙了？」妲己不停搖頭：「慘咯慘咯，那可是你的頂頭上司，還不得給你穿小鞋？」
楊戩冷哼：「我會在乎這個？成天對著她小神娘娘的，我都覺得噁心。王母手下沒幾個可用的人，身處高位的都不怎麼服她，她捨不得現在和我撕破臉。」
「那你還擔憂什麽？我看你憂心忡忡的，都快有皺紋了。」
「我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唉……」楊戩握緊她的手：「三妹最近奇奇怪怪，我讓草頭神探聽了一下，似乎……她動了凡心。」
「真的？不對吧。」妲己輕聲道：「若是她動了凡心，第一個便應該找你才對。你是掌管天條的司法天神，不管是站在你的立場，還是要幫忙……她都應該告訴你。」
楊戩神色閃爍，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三妹從小就是個心思重的，也許她在擔心些不該擔心的事情，我卻不能問。如果我現在去問他，她肯定會以為是質問，到時候或許會搞砸事情。這件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王母正在捉我的錯處，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大加利用，這是最好的把柄。」
「沒錯，你在乎的人不多，可是你妹妹絕對是其中一個。你知道，你在乎到都不肯讓我去見一見。」蘇妲己撇過頭，一臉不高興的神色。
「別生氣，我倒是想讓你去見，不過三妹和我也數百年未見了。你也知道，我忙於天界政務，有時候幾個月不得休息，下面就過去了上百年。」
「誰有空跟你生這個氣？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要去談，不如讓我去？你的妹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間談些感情的事情總是很簡單。」
「………………這倒是個法子，不過又要辛苦你。」將妲己拉過來，楊戩想要溫存一下，但是動作立刻頓住。
妲己吐吐舌頭：「時時刻刻有人監視呢。」
楊戩低咒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麽，然後放開她的手：「你先去，或許我可以下界找你，到時候我們還可以自由些。」
「嗯，好想法~~」
妲己下界了，她是真的想幫忙，也沒有別的事情做，所以直接去了華山。
可是什麽人也找不到，華山空空如也，只有法力的波動很是奇怪。
妲己知道，八成楊嬋將這個地方封閉起來，做了幻境。自己倒是可以突破，可若強行突破，對方八成不會在乎自己說什麼，直接就會打起來。一個女人面對愛情，總是最堅持，而且最沒有理智的。
撇了撇嘴，看來自己要先回去，和楊戩說一說才可以。
不過華山的景色還真是美……四周看了一圈，妲己決定還是稍留一下，下界的幾個小時而已，耽誤不了事情。
但是妲己不知道，就在她剛剛離開的時候，真君神殿生了一件大事，足以改變一切計畫的大事。
也不怪她，畢竟……她沒有看過寶蓮燈。
正在華山觀賞景色的時候，上方突然風雲湧動，隨後，華山的結界被自上而下的一股大力破開！
妲己立刻抬頭，看到的卻不是別人，而是楊戩。
她一愣，這位……帶著兵來捉自己的妹妹？
隨後便是一場冷酷無情的打鬥，楊戩絲毫沒有留手，步步緊逼，將楊嬋打入華山下壓著，順便……下了斬盡殺絕的命令。
等到一切結束，天兵天將回去，只留楊戩一個人在這裡，妲己才慢慢走出來。
「你啊，總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楊戩神色冷凝：「你不認為是我改變了主意，爲了留住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所以對自己的妹妹動手。」
「我想，的確有很多人會這麼想，尤其有鑒於你這幾百年來做的事情。」抱著手臂，妲己仍然帶著笑意看著他：「可是，你何時介意過這些人怎麼看你了？」
楊戩終於露出笑容，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是，這世上只有你沒有誤解我，我便心滿意足。其他人怎麼看、怎麼說，又如何？」
心情放寬，楊戩便陪著妲己，在華山及附近轉了幾天。也是妲己有意，讓楊戩放寬一下心情，免得回到真君神殿后胡思亂想，鬱鬱寡歡。
這只是一件小事情，妲己這麼想，楊戩也這麼想。反正身份為人類的都已經死了，將楊嬋關上個幾十年，天上也就過了幾十天，到死人轉世投胎再死，絕對找不到的時候把人放出來，該做什麽還做什麽，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想法是好，卻天意弄人。
「噗————」妲己一口茶全部噴在棋盤上。
孔宣黑著臉看著本是自己必勝的棋局，一揮手，棋子和棋盤全部都沒了。
「咳咳咳……我不是故意的。」對孔宣揮了揮手，妲己連忙走到楊戩身邊，給他端了一杯茶：「你做事向來謹慎，怎麼可能……」
「我察覺到法力的波動，才去查看。使用法力能夠驚動我，必然是和我血脈相連的人……也只有三妹的孩子了。」
喝了口茶，楊戩的神色沉穩了些，輕聲歎息：「那孩子長得不錯，俊秀端方，雖然年少調皮些，但是棵好苗子，不愧是三妹的孩子。」
孔宣漠然道：「如此看來，你是不想殺了？」
楊戩搖了搖頭：「當年……也是一時氣急。我心中深恨那劉彥昌引誘三妹，犯下大錯，又為了絕三妹的念想，是以根本沒有想到孩子，只想斬盡殺絕。可是今日看到那孩子，到底也是我楊家骨血，還是留著吧。只是這樣一來三妹就不能放了，否則她還是回去找這對父子，惹來不少是非。」
妲己托著腮：「事情啊，總不會像我們想的那麼容易，小孩子也總有小孩子的好奇心。今日有了法力，他日八成就要去問——自己這法力是怎麼來的。問來問去，事情也就瞞不住了。楊二郎，如果他哭著喊著管你要娘，你怎麼辦？」
楊戩神色僵硬了一瞬：「大局為重，公事公辦，若真的如此，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只希望他能夠安心當一世凡人，那麼不管他想要什麽我儘量為他達成就是。若是他不願……」
楊戩沉吟著，同時也沉默了下去。
若是不願又怎麼樣？看楊戩的神色，不是殺了就算那種。孔宣也算有了點好奇心，於是看向妲己，他想妲己必然能知道楊戩的意思。
誰知卻見到妲己捧著腦袋，皺著一張小臉，標準在苦苦思索的樣子。
上千年下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模樣一看就知道，她壓根兒不是在想楊戩說的話。「蘇妲己，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倒也不是胡思亂想啦，只是覺得有點熟悉，還有點想不起來。」抱著腦袋左思右想，妲己敲來敲去也敲不出個所以然。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情，立刻問道：「二郎，你這個小外甥叫什麽名字？」
「叫做劉沉香。」
妲己徹底無語了，雖然自己沒看過什麽什麽電視劇，也沒看過什麽什麽動畫片，不過至少聽說過連十歲小孩都會說的四個字一個詞——沉香救母。
用神奇的目光看著楊戩，原來這就是大反派。
楊戩敲了敲他的腦袋：「你啊，別想那麼多，整日想些亂七八糟的。」
妲己抬頭看了看他，勾起嘴角，回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如果真的是沉香救母的話，那麼必然不能如楊戩所想，日後會多生是非呢。想到這一點，或許自己應該先去拜訪一下楊嬋？身為妹妹，也不能總想著老公和兒子，對不對？昔年同甘苦、共患難，也只有他們兄妹二人而已，難道一朝嫁了人，什麽都顧不得了？
來到華山，逕自進入牢房，深幽冰冷的水潭中，楊嬋坐在那裡，仿若一尊雕像。
「嬋兒。」楊嬋慢慢抬起頭：「你是誰？你爲什麽這麼叫我？」
「以我和你兄長的關係，叫你三聖母也太過生疏了，若不是還沒舉行婚禮，或許我可以叫一聲三妹，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嫂子了。」
楊嬋一愣：「你……你就是蘇妲己？」
「沒錯，正是我。你我始終無緣一見，今日我來是特地見見你，也算打了個招呼。」在岸邊看了看，妲己找一塊平坦的大石頭坐下：「順便來給你開解開解，在這裡呆了十多年，想必一定沒有想通，否則也不會不願出去。」
楊嬋慢慢低下頭：「你不必和我說，該說的話二哥都已經說過，可是始終……我都不認為我愛一個人是錯，不認為二哥對我的孩子和相公那麼狠絕……是對！」
「愛一個人當然不是錯，可是楊戩又有什麽錯呢？你只錯了一點，就是沒有在一開始就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的兄長。」
楊嬋立刻搖頭：「不！二哥是司法天神，他不會同意彥昌娶我的！」
「你也知道你哥哥是司法天神？你若早告訴他，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自然可以保住你。人生一世，幾十年而已，有什麽難的？可是你卻不說，非得等別人知道了，拿來威脅你二哥，讓他左右為難，不得不這麼做。」
楊嬋一愣：「你說什麼？」
「你啊，這麼長的時間了，難道連自己的兄長什麽性子都不知道？二郎看著冷情，實際上對於自己在意的人，那是一絲一毫都不想對方受傷的。」
「這個……我知道，但是二哥他……」
「對你做的事情太無情？我說過，只錯了一點而已。」楊嬋瞪大了眼睛，慢慢變得失魂落魄：「是我的錯？二哥他被人威脅了，所以才……才這麼對我？」
看著她流出淚來，楚楚可憐的樣子，妲己也有些不忍：「好了，事情還沒走到那一步，別哭，你的丈夫和兒子還沒有死，當年事陰錯陽差，有人替他們死了。」
楊嬋的臉立刻放出光芒：「他們沒死？太好了，太好了……他們沒死……」
「沒死歸沒死，二郎一樣很難做，他愛屋及烏，只希望他們做一世凡人，自然可以榮華富貴，只怕……」
「我也想讓他們做一世凡人。」
「孩子若是知道了娘的存在，必然會找娘的，再有一些人幫著、慫恿著，你說結果會如何？」
剛剛開心了點，聽到妲己這個話，楊嬋又憂愁了下來：「若是我能見那孩子一面，和他說說的話，或者可以。」
「孩子看到了娘，那是多了些動力，哪裡還會走退路？」妲己看看楊嬋身邊的光柱，騰空飄了過去，伸出手，輕輕撫上楊嬋的臉頰。
楊嬋驚訝：「你怎麼能碰到我？」
「以我的力量，這世上沒有幾個我進不得的結界。」妲己捏了她的臉蛋一把：「別擔心，也別做多餘的事情，有我和你二哥在，不會有事。」
「真的嗎……」楊嬋低下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若是連自己最親的人都不信任，那太可悲了喲。」妲己抬起她的下巴：「或許日後會有誤會，或許會多艱難困苦，但是只要你相信你的兄長，我保證，什麽事情都不會有。」
楊嬋看著妲己，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好，我相信。」
「她相信？好，好……」楊戩忍不住摟緊了妲己。
「喂！」妲己輕輕捶了他兩下：「你勒痛我了。」
楊戩立刻放開：「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我是太高興，還是……」
「還是惆悵？」妲己撫上他的眉毛：「別皺眉，萬事你儘管去做，再累再難，至少身邊還有我。」
楊戩低頭輕吻她嘴角：「正是如此……我的身邊有你，還有什麽不能去做的？」
妲己甜甜笑著，回應他的吻。外面一個人影一閃即沒，楊戩的動作頓了頓，妲己卻攬著他的脖子，加深這個吻。
「你啊，還是這麼任性……」美色在前，楊戩自然隨著她的意，也隨了自己的意。
深吻結束，妲己靠在楊戩胸前，輕輕喘息著：「我看得清楚，那是王母的人，我就是要氣氣她。」
「你不是說了嗎？氣了她，倒楣的是我。」
「你既然不怕倒楣，那我也不怕給你找麻煩，不過啊……這麻煩恐怕第一個不會去找你，而會來找我。」
妲己沒有說錯，麻煩的確是找她的，一點兒沒有聯繫到楊戩，甚至還是瞞著他的。
不過妲己沒想到，找他的不是王母，而是玉帝。
站在瑤池口看了一會兒，妲己歎了口氣，還是走了進去。
玉帝一個人在裡面，王母並不在，看那模樣分明是特地在等她的。緩緩走進去，緩緩坐在他對面，自己拿起瓊漿玉液來喝，也不等人招待。
玉帝揮手，遣退了所有下人：「你倒是有一界之主的模樣，真是不錯。」
「呵呵，倒是不如玉帝，不愧為三界之主。」妲己舉杯敬了敬他。
「可是妖界之主，你可給我找了不少麻煩啊。」玉帝歎息道：「你和戩兒平日耍花腔就算了，也沒人能夠抓住把柄。這要是一旦被人知道，你可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妲己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沒什麼嚴重的後果吧？」
「不嚴重？你可知道，楊戩是朕的外甥。」
「噗嗤……」妲己失笑：「不是我說，玉帝陛下，您要是真當有這個外甥，也不會做下那些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玉帝沉下臉，端起杯子慢慢喝酒。
妲己看著他，這副沉穩、內斂的模樣，哪裡像一個昏庸君主？
「陛下，您……藏得可真深啊。」
「身在朕這個位置，自然要隱藏些東西的，否則的話豈不是太辛苦？也會遇到太多麻煩了？」
「呵呵……陛下的顧慮妲己也知道一些，大勢所趨，這天道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轉，天條……這修改是早晚的事。修改之前，種種弊端陛下都知道，按照天條做事，恐怕會惹下不少埋怨。這個怨氣啊，能夠不攬在自己身上，還是讓別人擔著好。」
玉帝皺起眉頭：「你也別這麼說，我也沒有那麼無情，王母怎麼說也是我的妻子，有了不少兒女。」
「卻沒有陛下您自己重要。」妲己慢慢敲打著幾乎透明的玉石桌面，輕聲道：「說到底，三界的事情是陛下管著的，這些也算陛下的家務事，我懶得管。只是我和楊戩的事情……」
「你和戩兒的事情，就不算朕的家務事了？」玉帝立刻欄口。
「戩兒？陛下你可得了吧，當著楊戩的面兒你可會這麼說？自己在這裡叫，別人又聽不到。哪裡好？」
「當著面我能叫嗎？戩兒會以為我瘋、犯病，或者有什麽陰謀詭計，就是不會想到好事情上來！」
「活該，誰讓你昔日做的那麼過分？」妲己撇嘴：「我肯定向著我的男人，不帶向著你的。」
「你是妖界之主，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一定要和戩兒摻合在一起……我倒是樂見其成。」玉帝顯然沒轉好念頭，想著怎麼利用她。
妲己也心知肚明，倒是不在意：「日後會生不少事情，你看著，我陪楊戩演著，各司其職就好。」
「說得也是，各司其職。」眯起眼睛，玉帝開開心心喝了一杯酒，似乎什麽都不放在心裡。
「但是玉帝這千年以來可是很失職呢，雖然有三分原因是天道所趨，乾脆順其自然，可是……陛下的所作所為，可一點兒也不像明君啊。這若是在下界，恐怕早已有人造反，推翻陛下的位置了。」
「那我該慶倖了？」玉帝站起身來：「我倒是忘了，妖界之主的麾下能人眾多，其中也有幾個……是有這個資格讓我退位的。」
「呵呵呵，陛下太過多慮了，我們家的那幾個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過了萬年，如今出來，只是想要過些閒散幽靜的日子，不會有意於大位。」
「得妖皇此言，或許朕才能真正放心啊。」玉帝舉杯，敬了妲己一杯。
「你倒是真放心……」妲己喝了這杯酒，點了點頭道：「如今已經沒事，我就先告辭了。這瑤池呢，我還是少來為妙，這地方讓我待得不舒服。」
「我知道，你放心，王母那邊我管不了，但是朕與妖皇之間，恐怕不會有什麽事情了。」
勾勾嘴角，妲己連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拂袖而去。
玉帝當然放心，知道沒人會來搶他的位置，而且還有楊戩可以牽制自己，等於牽制了第四界。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過話說回來，因為有自己在，無論楊建做出什麽事情來，玉帝總會想辦法保住他，否則的話自己帶走楊戩，回到妖界，逍遙快活，到時候他就無人可用了。
唉，若不是楊戩心系三界，他們還真可以去逍遙。
回到真君神殿，想了一路，妲己帶上了氣鼓鼓的表情。
楊戩放下筆，來到妲己身邊：「怎麼了？」
「……沒什麼，你還在忙於下界事務？」
「沒有太多大事，但總是巨細無遺才好，天下大旱了好幾年，也應該下一場大雨，只有這件事情重要些。」
妲己抬頭看著他，伸手撫摸他的臉頰：「你啊，就是個忙碌命，而我呢，也只好陪著你忙碌了。」
兩人正在情意綿綿說話，梅山兄弟卻突然闖了進來。
「二爺！呃……我們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
妲己好笑白了楊戩一眼，掙脫了他的懷抱。
「你們什麽事？」楊戩心情不錯，話語中也帶了笑意。
「下面出了點事情，華山那裡來了一個愣頭青，說是……說是二爺的外甥，要見自己的娘。」
楊戩一愣，妲己也愣住。
「二郎，你最近沒去關注劉沉香？」
「他走出了劉家村，我便讓哮天犬去阻攔，誰知道他怎麼這麼快。」
「事有蹊蹺，是不是？」
楊戩沉吟著，突然拉著妲己一起起身：「我們去看看。」
寶蓮燈遊記(2)：攙和爛事
下了華山，那裡是熱熱鬧鬧的,遠遠就能聽到哮天犬的叫聲,還有梅山兄弟的聲音。
妲己聞了聞：「有海鮮的味道,沉香身邊有海族人？」
「東海四公主是三妹的結拜姐妹,不過如果是她,也不會糾纏這麼久了。」
「說得也是，四公主在東海上千年，法力也算渾厚了。」
停在不遠的地方，妲己看著那邊的騷亂：「二郎,你去吧，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要出現得好。你那個三妹啊，自己的信心不多,我好不容易安撫住她，你不要做得太絕哦。」
「這個我知道，如今我還不知道這孩子心性如何，當然不會下狠手。」楊戩拍了拍妲己的肩膀：「真是奇怪，事到如今，似乎我正打算做什麽事情，還沒開始做，你就已經知道了。」
「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還什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我還能猜到八分呢。」妲己推了他一下：「好啦，去吧，你如果再不去的話，那邊真的要打起來了。」
就在華山洞口，楊戩設立的屏障之前，沉香拿著一隻長劍晃晃悠悠，卻毫不得章法。他搖了搖頭，就算這孩子的心性足夠，可是沒有身手，也沒有法力，這條路還遠著呢。
他緩緩上前，手搖摺扇，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哦？原來是沉香啊，有一陣子不見，你竟然走到了這裡，真是不容易。」
沉香瞪著楊戩：「楊戩，我要見我母親！」
楊戩看著他身邊的人，一個東海的小藍龍，一個小狐狸，還有一個……那是平凡人類嗎？這都是什麽人啊！這個沉香，走來走去，身邊的人一大堆，也沒幾個堪用的。果然沒人守著就不行，怎麼說也是楊家血脈，選人不得小心點？不過……他的神色稍稍緩和，看樣子，倒是都像忠貞之士。
「沉香，這可不成。我已經三番兩次對你說明，你只要安心待在劉家村，做一世凡人，要什麽我都給你。可惜你人心不足，一定要見你母親……沉香，這樣下去，你可就只能走上死路了。」
沉香立刻瞪大眼睛：「你……你要殺我？」
妲己在旁邊偷聽，嘴角抽搐，都很想出去給他一拳，看他能不能成熟一點。要調教這麼一個外甥，可要費楊戩的功夫了。
看看裡面，她化作一道清風，繞著楊戩飛了一圈，然後鑽進洞穴。
楊戩的動作頓了頓，突然露出一個極為溫柔的笑容，站在他對面的人看到，都齊齊楞了一下。兩名女孩都紅了臉，將自己的腦袋轉到另一邊，不敢再看他。只看這個男人的冷笑、假笑和兇狠，如今突然露出這麼溫柔的笑容，而且……還這麼好看。
楊戩卻沒有在意，他還在想著妲己，這丫頭還是這麼調皮，過了幾千年都一樣，真好。自己的心事想完了，才注意到沉香，卻發現他敵意大減。
一頭霧水，他乾脆不理會這個事情，輕聲道：「沉香，你現在回頭來來得及，只要你現在回頭，不再想這件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還可以給你榮華富貴。」
「我不要！」沉香用力搖頭：「今日，我一定要見到我娘！」
「就算千難萬難，就算你會身死？」
「沒錯！」沉香斬釘截鐵道：「就算會死，我也絕對要見到我娘！」
楊戩滿意之色一閃而沒：「那……你就死在這裡吧！」
「等一等——」花香萬種，一隊人馬飄了下來。
楊戩微微側頭：「哦？百花仙子，你竟然也來淌這趟渾水？」
「自然。」百花仙子輕聲道：「自然——不是，司法天神做事，誰能阻攔？只是我有一個故事，要講給司法天神聽。須知昔年盤古開天闢地，身體化為江河湖海，盤古的眼睛化成了日月，而盤古的睫毛——」
「夠了。」楊戩怒道：「你今日就將人帶走吧！但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永遠保住他！」
等他們都走了，妲己才出來：「我安撫住了你妹妹了，不過……我倒要問一問，盤古的睫毛是什麽意思？看你的樣子，倒像是怕了這句話。」
楊戩將妲己攬過來，也沒顧得上別人：「這件事倒是巧合了。你也知道，廣寒宮的景色不錯，尤其是玉樹，我向來喜歡看，尤其那地方清冷，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去看看。有一日去的時候……那時候你正在妖界沉睡，我憂心忡忡，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一時氣憤之下……不小心打斷了玉樹。」
妲己搔了搔頭發：「玉樹？那只是盤古的睫毛而已。說實話，就算是盤古的東西，那睫毛也只是睫毛而已，誰看掉幾根睫毛就大呼小叫的？以你的身份地位，有什麽關係？」
「可偏偏有人很在意，我將計就計，將這個當成一個把柄，送到其他人手裡。有一個把柄給他們，他們的心情能放鬆些，也能夠周旋周旋，算是讓我多點時間。」
妲己敲了敲腦袋：「嗯……這倒是一個好主意。這麼說，你決定了？」
楊戩想了想，點了點頭：「決定了，既然只有他能做，那費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妲己笑了笑，沒有說太多，這倒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的麻煩，麻煩找得不小，雖說可以應對，但是一不小心的話，說不定連性命都會送掉的。
「楊戩！」她突然大喊了一聲。
楊戩反倒攬著她的腰笑著說：「我在這裡。」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妲己推他一下，沒推動，於是更加氣呼呼地說：「你自己說，惹下的麻煩這麼大，怎麼辦？哼！告訴你，我可是不會幫忙的。」
「不幫就不幫吧，這件事情的確困難重重，也是危機重重，你若要幫忙的話，也許我還不放心呢。」
妲己閉上眼睛，嘟囔道：「你這麼說，哪裡是不放心我？簡直是不讓我放心你。」
「你只要能狠下心，就好。放心吧，在你沉睡時我做了那麼多事情，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此一時彼一時，這做的事情不一樣，王母在那邊盯著呢，利用著你，我可想不出好結果來。」點了點他的唇，妲己脫出了他的懷抱：「所以說，我還是別待在你身邊，你在明我在暗，你做了什麽我知道，我做了什麽最好連你也不知道，這樣才能夠首尾兼顧，萬無一失。」
「那你現在就要走了？」
「還要晚一點，不過晚不了多少了，還夠你對我說些話。說吧，你要叮囑我什麽？」
「我要叮囑你的只有一點，小心玉帝，小心王母。」楊戩輕聲道：「你的身份不同，旁人不會對你造成威脅，王母……她會耍些陰招，但最重要的是玉帝。他知道你的身份，自然會多加利用，你和我摻合在一起……」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離你遠一點？」
「你肯我也不肯。」楊戩攬緊了一點，然後放開：「好了，你去吧，日後我什麽都不問，你小心就是。」
離開楊戩，妲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想了想，就跟在沉香身後——看戲。
哮天犬真的很好玩，明明法力比他們高強，可是笨笨的，總是被捉弄，害得滿頭都是包，身上一塊青一塊紅，狼狽不堪。這是楊戩沒看到，看到了，恐怕會又好氣又好笑，氣這只狗兒沒有進步，也笑他沒有進步，除了一片忠心，什麽都是一根筋。
一直跟到了凈壇廟，對面是佛法無邊，雖然只是一個地面的小廟，但起碼住在這裡的是真佛，撲面而來的氣息讓人不舒服。
妲己稍稍後退一步，撫了撫掉下來的髮絲。妖族和佛祖，是不是一定是相對的？這樣就已經不舒服了，如果進去的話，那不是要難受死了？
想著，她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便一徑走進去了。
當了佛，豬八戒雖然仍然好色，但是好色得大方了，表面上如此，心底卻古井無波，有自己的一套佛道。
可是看到如今進來的女子，就算豬八戒，這個心思也漏跳了一拍。
這個女子紅衣淡妝，但卻顯得妖媚非常，可是你細細看著她面容的時候，卻發現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靈透，根本不是個妖媚的。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諧，讓人看著眼睛發直，簡直移不開目光。
豬八戒不停眨眼睛，想要撇過頭去，可脖子跟直了一樣，一點兒也不會動。
四周看了一圈，妲己雙眉微皺，眉間聚斂了一點金光，光芒閃爍間非常黯淡，不過卻中和了這裡的佛意。
豬八戒立刻反應過來，幾步走了過去：「喂喂喂！你是什麽人？」
妲己側頭看著豬八戒，突然一笑，聽到他抽氣的聲音：「沒什麼，我只是來看看我的小外甥，不是來找使者的。」
「你的小外甥？你是說……」看向後殿，只是瞟了一眼，豬八戒立刻道：「沒有！我這裡什麽人都沒有！你要是不來找我，那就沒有別人了。」
「呵呵……我知道這裡有誰，因為我是跟著來的。你放心，我不是來殺人的，也不是來捉人的，我就是來看看的。」繞著豬八戒轉了兩圈，妲己側耳傾聽，裡面沒有半點聲音。於是她繼續笑道：「這樣的話，不若我先唱一首歌？這首歌是我從我妹妹處學來的。」她啟唇唱道：「海面有座山，山上有棵樹，樹上有個茅草屋……」
歌只唱了個開頭，裡面就一陣嘈雜的聲音，隨後是急促的腳步聲。
沉香沖了出來，雙眼已經泛紅：「你……你知道我娘？你也是我的姨母嗎？」
這回總算是離近了看著他，妲己細細看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不是姨母，你該叫我舅母才對。我見過你母親了，也照顧過她，你放心。」
「謝謝！謝謝！舅母——」沉香的謝聲突然卡殼了。他身邊的人也一樣，你看我，我看你，全部瞠目結舌。
妲己歪頭看著沉香，還是那樣笑意盈盈。
「舅舅舅舅舅舅舅——」指著她，沉香幾乎說不出話來：「舅媽？？！」
「正是如此，你驚訝什麽？」妲己看看四周，沒看到坐的地方，於是自己變出桌椅，示意所有人都坐下。「別驚訝了，來聊聊。你沒想錯也沒聽錯，你只有一個舅舅，自然也只有我一個舅媽。」
「我從來不知道……舅……楊戩娶親了。」沉香慢慢坐下，突然又跳起來：「不是說這個！你……你既然是他的妻子，來找我做什麽？」
「自然是看看你，放心吧，我答應過你的母親好好照顧你，自然不會食言。」
沉香一愣，慢慢重新坐下，眼眶再一次紅了。
「娘……真的這麼說嗎？可惜，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能力見娘一面。」
「實力是要自己努力，而你的努力夠嗎？這話先不說，你也不必戒備我，楊戩是楊戩，我是我，我雖然嫁了他，但是一家人也可以做兩家事的。」
沉香露出喜色：「舅、舅媽，您要幫我嗎？」
「這種事誰也幫不了你，你若是自己不努力，只靠別人幫忙的話，最後只能功敗垂成。」妲己輕輕敲著桌面：「我倒是可以幫你一些，給你個提議。」
「什麽提議？」沉香立刻問。
「你可知道淨壇使者是什麽人？」沉香點頭：「我知道，就算不知道事實，神話傳說也聽過不少了。」
「那麼，他的大師兄呢？」
「那是齊天大聖孫悟空！」身邊的綠衣女子立刻說：「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我都知道！」
「那就是了，你拜一個厲害的師父，學一身好武藝，再提升法力，自然有辦法救出你娘。別只想著逃，要想辦法。」
沉香不停點頭：「沒錯沒錯，孫悟空！如果能讓他幫忙，那我一定可以救出我娘！」
還是幫忙？搖了搖頭，妲己也不多說。這孩子啊，還需要自己親身經歷，慢慢成長。至於這個經歷和成長，還是要靠楊戩。
「舅、舅媽……」沉香皺眉：「請問，有別的稱呼嗎？一定要稱呼您舅媽？」
「你這麼叫著，我聽著開心。」妲己笑道：「不過你要叫不慣的話，可以叫我蘇姨。」
「蘇？」沉香身邊那條小藍龍皺起眉頭：「我倒是聽過……有一個傳說，曾經楊戩愛過一個女人，是殷商王后，蘇妲己。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是聽我姐姐說的。難道這件事是真的？你就是那個——」
蘇妲己勾了勾嘴角：「這個不要問我，是不是隨你們怎麼想。」
小藍龍猛地站起來：「這麼說，楊戩他也是犯了天條的！」
妲己的目光一利：「你……叫什麽名字？」
藍龍腦袋一揚：「敖春！」
「敖春，那我的話你記住。」妲己淡淡道：「我幫沉香，是因為答應了嬋兒，他的母親，再無其他。可是……你如果敢利用有關我的任何事情去對付楊戩，那麼，我可以現在就殺了你。」
「你說什麼！」
拍案而起的不止一個，可是妲己的氣勢發出，壓迫感當頭而來，不斷壓下。不要說動手了，他們連直起腰都難。一界之主的力量總歸不同，玉帝是三界之主，是包容之力，沒有這麼霸道，但是妲己的力量完全是征服，一旦發出，少有人能夠匹敵。
看著他們都被壓服，妲己才慢慢收攏了力量：「好了，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孩子，說風就是雨。起來吧，我也不是你們的敵人，有什麽幫忙的我自然會幫，只要——不是讓我對付楊戩，其他事情，我都不會推辭。」
「你這話說真的？」沉香冷靜得還算快，眼珠一轉，立刻有了主意。
「我答應的事情很少反悔，不是一諾千金也差不多，你說。」
「那……你保護我，一直到崑侖山。」沉香立刻說。
「………………你這個孩子啊，變個法兒，不還是讓我為難？也罷，既然我答應了，自然會護著你。」
幾人精神一振，有了妲己這個保證，他們的前路就更有把握了。
當日妲己叮囑了一些便離開，說自己會在暗處。
幾人坐在一起討論來討論去，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沉香，這裡你最聰明了，你說明白點，到底我們該不該信你這個舅媽？」
沉香搖頭：「這回連我都不知道，這個舅媽突然冒出來，我連她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是敖春那麼說，我都不敢相信，我那個舅舅……竟然還會喜歡人。」
「你那個舅舅什麽啊，你那個舅舅，那哪裡是你舅舅？步步緊逼，你看看哮天犬，都快對你斬盡殺絕了！」
「最起碼現在還沒有斬盡殺絕，不是嗎？」沉香低著頭說：「如果……如果她真是蘇妲己，真是我舅媽，那就證明舅舅也會愛人，說不定他會瞭解我娘，和我爹。也許……也許舅母是他派來的，暗中幫助我。因為……」
「你可得了吧，就看你舅舅那個樣子，怎麼會——」說到一半，敖春停住：「這個……這個好像也不一定啊？」
沉香瞪了他一眼：「你說了等於沒說！」
「喂！」丁香在另一邊說道：「既然不一定，那就繼續做下去好了，如果她是騙人的話，也騙不了我們多久！」
沉香想了想，終於緩緩點頭：「也對，反正她騙不了我們多長時間，我們只需要小心就是了。那麼，我這位……舅媽，現在在哪裡？」
「在前面，淨壇使者在招待她。」敖春翻翻白眼：「我看他是看上你舅媽了，已經很久沒提到嫦娥姨母，就顧著圍著她轉。」
「不是吧…………」
接下來的日子，妲己便和他們走在一起，偶爾在吃飯的時候出現，一起喝杯酒，再次消失。
哮天犬仍然緊追不捨，很顯然，楊戩也在步步緊逼，很快會自己出現。趁著妲己不在的時候，這幾個孩子自己合計，要怎麼才能讓妲己出手幫忙，對付楊戩。
「這樣……好像不太好。」萬窟山的那只小狐狸猶豫著：「那是你的舅媽啊，你讓她和你的舅舅反目……」
沉香有些窘迫：「我也不想，可是沒有辦法！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我們只要安全到達峨眉山就好。好啦好啦，就是這麼一件事而已，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眼看要到峨眉山，他們的阻礙也就越來越多，本來只有哮天犬，後來梅山兄弟也出現，目的不在殺死沉香，而在奪取他的寶蓮燈。
妲己暗中看著，倒是覺得有趣，看著他們努力萬分，彷彿苦苦掙扎，卻樂趣無窮……所以沒有出手的欲望。
一直到楊戩出現，殺氣騰騰，將沉香攔截在峨眉山腳。
這裡已經算是鬥戰勝佛的勢力範圍，但是看樣子楊戩沒有絲毫收斂，反而更加大張旗鼓。
妲己嘴角抽了抽，這太明顯了，完全一反常態，就這個樣子，竟然所有人都沒有發現貓膩？真是太有趣了。
正在看戲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發熱。這種熱度……很熟悉。立刻轉身，果然看到了祝融，笑眯眯在她身後，一副小偷的樣子，探頭探腦。
她敲了一下祝融的腦袋：「你啊，這是做什麽？」
「學你剛剛的樣子，我保證一模一樣，在這裡做偷兒嗎？」
妲己搖頭：「你瞧，那邊有好戲看呢。」
「我知道，楊戩和他的外甥，三聖母思凡，這件事情短短數月之內傳遍了三界，當然也帶進了我們妖界。」搭著她的肩膀，祝融吊兒郎當地說：「你不是個安分的，你男人也一樣。兢兢業業當司法天神這麼多年，沒出問題，可是一旦出問題呢，就是這麼大的問題。」
「的確是個大問題，不過無關我們。」妲己勾起嘴角：「妖界不在三界中，玉帝管不著，天條管不著，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法律。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麽？」
「當然是來看看看你了，別那麼沒有良心，只顧著你的男人。」祝融立刻說：「他們呆得住，我可呆不住……妖界雖然好，但是很無聊。」
「你就是愛玩，妖界太和平了。」瞪了他一眼，妲己繼續看，不過不那麼躲躲藏藏了。
「你說，楊戩會成功嗎？」
祝融搖頭：「不知道，他想改變三界、改變天條，這是很大的事情，沒那麼簡單能夠成功。最重要的問題，會有很大犧牲。妲己，就算有你幫忙也是一樣的。你是妖界之主，不該攙和三界的事情，楊戩有自己的能力，你攙和了，可能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嗯~你知道，現在玉帝就已經想著利用我，所以我已經有相當的——準備。」走出一步，妲己突然看向峨眉山頂那邊。佛光變得強烈，照得她不舒服。看來是孫悟空在偷窺這邊，也是個愛看戲的。
「祝融，想個辦法吧。妖界的人都是這個樣子，見到佛光，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本來你不該這樣的啊，你有上古傳承，是黃帝之後。」祝融懶懶道：「可是你在妖界支撐太久，已經隱隱有融合之意。作為妖界之主，你被影響，所以佛光對你特別有效——甚至比其他人更加有效。」
「這還真是倒楣，也就是說，這會越來越嚴重。」妲己搓了搓手掌：「要想個辦法……想封神之時，我見到接引和准提時都不會有異樣，現在？不要說孫悟空，連豬八戒這個淨壇使者都可以影響我了。」
舔了舔嘴唇，妲己眯起眼睛。這不是好的影響，或許有一些壓抑，還有一些傷害的壓迫感，但是更多的……是她嗜血的情緒，想要殺戮的感覺瀰漫心間。
祝融連忙拍拍她：「冷靜點，冷靜點，別想那麼多，你要被人發現了！」
這話說的晚了點，那邊楊戩已經轉過來，厲聲喝道：「誰！」
祝融有些無語，嘴角抽了抽：「我說……他不知道你在這裡？」
「很顯然不知道，我也不能讓他知道。」妲己突然挽上了祝融的手臂：「不過這裡有個人，顯然已經瞞不住楊戩了。」
祝融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想幹什麼？」
妲己微笑：「不幹什麼。」
她突然用力一推，便將祝融推出了躲藏的地方。
踉蹌了一下，祝融黑著臉，卻已經不能再去找妲己算帳。他只能抬起頭，露出自己雪白的牙齒：「嗨……楊戩，好嗎？」
悠于 2015-12-20 15:25
寶蓮燈遊記(3)：有美當前
峨眉山下,地暖人稀,香草宜人。可是這個地方現在卻不一樣,左面是豬八戒帶著沉香一行，右邊是楊戩帶著梅家兄弟虎視眈眈。而中間，祝融呆在那裡,笑得眉眼彎彎，可是卻沒有讓人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笑意。
見到出來的是祝融，楊戩意外，隨即立刻明白過來,看向祝融剛剛藏身的地方。祝融出來的時候有點踉蹌，是不是？那不像自己跑出來，倒像是被人推出來。
「祝融前輩,好久不見，您和我……可沒什麽交集。還是說您心情忽至，想來淌個渾水。」
「如果我說我不想，你信嗎？那就當我是別人派來的吧。」祝融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這兩邊：「這讓我幹啥好……」
楊戩也很頭疼，他突然蹦出來，後面還站著妲己，是要自己怎麼做？
看到楊戩的表情，祝融做出一個無辜的神色。事實上，如果不是楊戩先發現的話，他根本不會出來。
「你就是劉沉香吧？小孩子挺好看，長相清秀啊，難怪妲己喜歡你。」
妲己？蘇姨？那個——沉香立刻看了一眼楊戩，自己那個舅母？
楊戩歎了口氣：「妲己呢？」
「我在這裡呢。」妲己慢慢走出來，笑得風情萬種。
「二郎真君，弄出這麼大的排場做什麽？明明是你私囚了你的妹妹，現在怎麼，都發展到帶著天兵天將來抓人了？」
這話意有所指，楊戩也不在意提醒她：「自然是奉了上命，眾目睽睽之下，我要將這個孽種斬盡殺絕！」
沉香露出受傷的神色，妲己卻聽懂，如今這裡發生的一切，天宮應該正用法鏡觀看。如果這個時候沉香腦袋一熱，叫出舅母……
嗯，自己果然不該站出來。
「這我倒是阻止不了，不過這裡是猴子的地方，不是天庭的地方，如果你動手太過的話是不是不妥？」
如果不是在演戲，楊戩真想笑出聲來，猴子的地方，還真是。孫悟空算是下界能找到最厲害的人了，沉香必須拜他為師。但是學歸學，千萬別學出不好的，就像那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個性。
發現自己思維再次發散，楊戩立刻凝神。自己辦正事的時候還是最好不要有妲己在場，否則的話，很輕易就會被她牽著走，忘記其他事情。
「舅——」
「小沉香。」妲己立刻打斷他的話。這時候沉香叫的一定是自己，而不是楊戩。
沉香露出疑惑的神色，妲己說道：「我對你的保證你不會忘記吧？現在可是已經到了山腳，我的承諾也算完了。如果你不繼續走的話，那我就在這裡離開咯？」一邊說，她一邊走到沉香身邊，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力氣不小。
沉香看著妲己，更加疑惑。這很明顯是在警告他，可是自己什麽都沒做呢，警告什麽？
敖春立刻湊過來，低聲說：「喂！沉香，你腦子明明挺聰明，現在傻了？楊戩剛剛的意思是有人在看，妲己不讓你叫出舅母兩個字。」
妲己笑呵呵放開沉香：「還有一個腦袋聰明的，嗯？」
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對於這個舅母，沉香是打心底裡畏敬的。於是閉上嘴巴，看了楊戩一眼。
妲己揚揚下巴：「還不去？我若是真在這時候走了，你也就去不了了。」
沉香精神一振，立刻轉頭就走，幾乎是跑去的。
楊戩上前一步，妲己立刻擋住。
「蘇姑娘，你幹什麼！！」梅山兄弟立刻吼道。
「算了吧，今日有我在這裡，你們做不到什麽。」妲己伸手：「打道回府咯。」
而在天界，法鏡那面，王母氣得臉色發白：「這叫什麽？那個蘇妲己……仗著自己資格老，竟然不把天界放在眼裡？來人——」
「娘娘且慢！」立刻，玉帝便出言攔了下來。
當初三界震動，無人知道原因，就算有的猜出可能是因為蘇妲己，卻也不知她的身份。妖界……還未到徹底顯露人前的時候。王母自然是不知道的，自己卻不能任由她胡來。
看著法鏡內，歎了口氣。沒錯，還真是胡來！女人啊，不管多聰明也好，多厲害也罷，總有那個任性的時候。唯一可安慰的就是……吾道不孤！你看楊戩那個頭疼的模樣，和自己上千年來多像？不愧是他的外甥，在這個時候還可以讓他感覺到溫暖。
「陛下！」王母不知道玉帝爲什麽阻止自己：「似蘇妲己這等人，陛下怎麼可以放縱？」
玉帝微微皺眉，或者自己這些年真的太縱容王母了，眾目睽睽，當著眾臣，她竟然也敢對自己大呼小叫？於是他的口氣也有些冷靜：「朕說稍等，難道娘娘有什麽意見嗎？」
王母抿了抿唇，也知道現在不是撒潑的時候，只能閉嘴。
玉帝看著妲己和楊戩，鏡中的兩人如此般配，男俊女俏，一往情深……就算是自己也捨不得對付，更捨不得拆散。說到底還是王母狠心，做事從來不留情面。
再想起妲己的嘲諷，自己身為三界之主，卻受困天條，明明心裡喜歡這個外甥，面兒上卻絲毫不能透露，還要冷著、防著，可不就是好笑？如今楊戩的作為為了什麼，自己也猜到一些。
如果他成功，那麼天條更改，或許他也可以放縱些？既然可以放縱，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麽關係？
只是妲己這樣大膽，竟然直接出手干預三界事務，有恃無恐，自己也不能落了下風，被她拿捏。
於是開口道：「李天王，給戩兒傳令，劉沉香暫時不管了，朕與鬥戰勝佛有約定，想必他不會收下劉沉香。讓戩兒將蘇妲己『請』上來。」
李靖怔了怔，接令而去。
其他人用古怪的目光偷看玉帝，全都鴉雀無聲。
這稱呼……還真有愛。他們沒聽錯吧？還是玉帝今天吃錯藥了？
此刻玉帝面色沉凝，和往常一點兒都不一樣，連王母都不敢問，其他人更加不敢。於是只好沉默著，一直到楊戩將妲己帶上天庭。
這女人雖然說近些年常來常往，但是看到的人不多，每每看到一次，也總要感歎一次。當真是天上少有，人間絕無，難怪當年紂王神魂顛倒。更奇怪的，也不知道她住在那一方淨土，竟然越來越漂亮！再這樣下去，天宮的仙女要撕爛自己的手帕。
妲己的心情顯然不錯，一陣香風飄了進來，巧笑盈兮，對玉帝道了一個萬福禮，卻忽視了王母。
玉帝輕咳一聲，看了眼王母的神色，淡淡道：「不必多禮。」
妲己一笑：「天宮巍峨，威嚴萬分，妲己在此只有小心翼翼，哪裡敢隨意呢？」
「哼！是嗎？本宮倒是沒看出來。」王母陰陽怪氣插了一句。
妲己挑眉：「娘娘並非三界之主，看不出也是自然的，妲己並未介意，請王母娘娘放心。」
這話倒是她不怪罪了，王母差點兒被氣個倒仰，一張臉像調色盤，煞為好看。
妲己看向玉帝，她的身份、他們之間的話，都不該在大庭廣眾下說，現在要她來，有何用意？
玉帝正色：「蘇妲己，你身為妖族，本是不受拘束的，為何要插手天界之事？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大罪嗎？」
「妲己可冤枉了，只不過是路途無趣，偶爾結識了一個欣賞的後輩，隨口答應了一件事情。我向來言出必行，所以就算明知會有麻煩，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做的。」微微一笑道：「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劉沉香已到崑侖山，我的承諾已了。」
「既如此，你不會再出手相助了？」
想了想，妲己聳了聳肩，沒有給一個確定的回答。
玉帝按了按額頭：「這樣，蘇妲己，我們做個約定如何？這件事情有關天條，有關天界威嚴，不能胡來。朕要你保證，自今日起，你不能再幫助劉沉香。」
「天界威嚴啊……」妲己乾脆點頭：「好！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那麼妲己保證，日後再不會讓你看見我幫助劉沉香了。」
玉帝極力克制，才抑制了嘴角的抽搐。啥叫不會看見？沒看見了的就不算了是吧？好歹也是妖界之主，能不能別這麼無恥！
再看妲己，眨了眨眼睛，意思很明確——就這樣，沒得談。這樣就這樣吧，反正也是幫了戩兒……他沉聲道：「好，那就這樣……」
「不成！」王母終於忍不住厲喝道：「蘇妲己罔顧天條律法，藐視天界，罪不容赦！來人！給我將她拉到邢臺，處以天刑！」
妲己沒有聽到一樣，對著玉帝施禮：「既然如此，妲己先走了。」然後轉身，正迎上兩個要抓她的天兵。看著這兩名天兵，妲己露出古怪的神色，然後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哎呀呀~~~我今日才知道，原來在天庭，玉帝說話是不算數的，只有王母說得才算數。你說……我現在是不是該求求娘娘饒了我？」
眾仙齊齊低下頭，根本不敢看玉帝的神情。那兩個天兵已經僵在那裡，連王母都僵硬。
這麼多年，眾仙或多或少都腹誹過玉帝不理事、王母牝雞司晨，但是敢當面說出來的……這女人太膽大了！
玉帝一個個看過去，最後目光落在王母身上，冷意一閃而沒。看來……還是自己疏忽了，自己只以為讓王母去做，他在後面掌控大局就好，卻未曾想人心不足。王母可以代他說話，卻不代表可以淩駕他！
聲音中寒意一片，玉帝緩緩道：「蘇娘娘說笑了，是王母一心為君分憂，所以一時未曾聽清朕的決定而已。是吧，娘娘？」
王母一顫，低頭道：「是，臣妾一時情急，請陛下恕罪。」
「無妨，無妨，朕怎麼會責怪娘娘？」似笑非笑地，玉帝最後掃了一眼王母，對妲己點了點頭。妲己的意思他明白了，互惠互利，互幫互助，大事上不出錯，小事自然可以商量著來。妖界他不可能染指，妲己也無意於三界，那麼這樣就很好。
「戩兒，送蘇娘娘出去。」
楊戩抬了抬眼眉，這是什麽稱呼？沉默轉身，跟著妲己一起離開了。
「朕有些累了，娘娘也累了吧，不如與朕同去瑤池。」
還有些心有不甘，王母一邊看著妲己和楊戩的背影，一邊將手放在玉帝手中。這一放才察覺出不對，玉帝的手冷硬，沒有絲毫扶持或相攜的意思，只是做了表面功夫而已。
立刻抬頭去看玉帝，恰巧玉帝也在看著她。毫無表情的注視，一分喜怒哀樂也看不出來。突然他勾起嘴角，對自己露出笑容，卻讓她從心底裡戰慄。
走出大殿，妲己才低聲道：「這回王母要倒楣了，很久不會再來給你找麻煩。」
「呵呵，倒是奇怪。玉帝平日不管王母怎樣的，今日卻只是被你說了幾句。」
「玉帝啊，三界之主的位置坐得久了，說不上昏庸，卻難免會有些糊塗。我今日之不過給他提了個醒，讓他注意到往日忽略的事情。注意到了，自然不會輕縱。」轉了半個圈，妲己笑意瑩然：「我做得好不好？」
楊戩撫了撫她的髮絲：「當真是好，不僅幫了沉香，還解決了王母。不過，這次是唯一一次，日後不要再幫他了，我怕他有依賴，自己不肯用功。」
妲己笑道：「放心，若我是個能讓人依賴的人，便不會出現在沉香面前。」
「說得也是。」推雛鷹下懸崖，這種事妲己做得比他要多。
「那我先離開了，最近盯著你的人不少，免得給他們送把柄。」楊戩點點頭，目送妲己離開天界，輕歎了口氣。
妲己只顧著幫著自己，下界奔波了一陣子，臉色眼見又不好，真讓人心疼。妖界的事情本就繁多，她哪裡忙得過來？
「心疼了？」一個火紅的腦袋突然竄了出來。
「祝融前輩，沒想到您也回來天界。」楊戩淡淡道：「您要是沒事做，妲己這般辛苦，難道您不心疼？多少也幫些。」
「妖界的事情幫了不少，人界的事情不好幫，還讓我幫什麼？」祝融直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
「嗯嗯，還是天界的空氣舒服啊，可比人間清涼了不少。就是這金碧輝煌的，讓人看著眼睛疼。」
楊戩無奈：「祝融前輩辛苦，楊戩告辭。」拱了拱手，他轉身就走。
「喂喂喂——」祝融立刻把他拉了回來：「跑得那個快啊！知道你現在忙，再忙，那事情也有個輕重緩急不是？我來找你是正事，連妲己都不知道的，你不該和我好好談談？」
談談？楊戩站定腳步，等著。
祝融抓了抓腦袋：「至少你問個問題讓我能開頭……真是的。好吧，最近軒轅批命，卻發現妲己因為傳承和妖界，無法批出命書來。為了以防萬一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我們決定推斷妲己身邊親近之人的命書，以求計算妲己的命運。你絕對是最親近的一個了，所以對一個算的就是你。」
祝融的話悠悠停下，楊戩看著他：「然後？你只想告訴我這個？」
祝融徹底無語：「你……我說的是這麼大的事情，你就不能給我點好奇的反應！？」
楊戩點頭：「我好奇了，只是不太明顯，祝融前輩沒有看出來。」
祝融翻了翻白眼，語速加快：「算了算了，這麼說話我早晚被你氣死！你是神仙，封了真君，命書不太好算，不過最後還是算出來了。讓我們奇怪的——最後有一句話，身至絕處，命數已盡，或可逢生。」
楊戩喃喃重複了一遍，或可逢生嗎？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危險，能有這句話已經很不錯。
「多謝告知，我會小心的。」
「再等等——」祝融拉長了聲音：「我話還沒說完呢，急什麼。你知道什麼叫或可逢生嗎？就是很有可能你會死。我實在很好奇，你到底打算做什麼？能把自己搞到命數已盡的地步。」
楊戩低頭想了想，突然一笑，如沐春風。
祝融撇嘴：「你的笑容很好看，不過我們還是談正事。」
「沒什麼正事，我不會放棄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既然要堅持到底，只能盡力做到最好。」
「那妲己呢？」
「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就算我真的十惡不赦，她也會站在我身邊。」祝融露出怒色：「所以她就活該跟你出生入死？你虧欠她不少了！」
楊戩微笑道：「我知道，不過對她也好對我也好，已經不必再說這些。」
祝融長出了一口氣：「愛情……該死的東西！隨便你了，反正該告訴你的已經告訴你，你愛告訴妲己就說，不愛的話，我這邊也不會透露。你自己看著辦！」
他氣衝衝走了，楊戩看著這輝煌的天宮，抿了抿唇。麻煩總是一樁接一樁，可是說到底還是自己現在做的這件事情是一切的根源。只要這件事情解決，一切都可以結束，到時候自己或許就可以放下一切，好好陪伴妲己，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沒有人，只有一隻猴子。這只猴子來頭不小，個頭也不小，最重要的，脾氣不小。
「告訴你們！你們怎麼說我也不收，豬頭！趕緊帶著你的人回去，別惹了俺老孫清修！」
「這、這、這只該死的猴子！」豬八戒氣得跳腳。
「看來他是不會收我了。」沉香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眼前閃過妲己嘲諷的樣子，在說他只知道靠著別人，在說他沒與自信。並不是什麼好聽的話，這個舅母如此刻薄，可是偏偏是她的話，自己記得那麼清楚。
「你們都回去吧！」
「沉香？」
「都回去。」沉香堅定地說：「我就在這裡，直到鬥戰勝佛肯收我為徒！」
「那我們陪著你也好，你若是只有自己的話……」
「必須只有我自己！」沉香跳了起來：「這件事情只有我自己能夠做到！不管我久，我都會做下去！所以拜託，留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吧！」
外面的動靜很快消失，孫悟空看過去，其他人都已經離開，只剩下一個沉香，現在已經跪在洞府前。倒是個誠心的，資質看著也不錯，只是自己答應了……撓了撓頭，自己怎麼就答應了呢？那個玉帝老兒，怪不得事先找自己去說話，弄了半天是陰了自己一把！
「不錯吧？這孩子雖然還小，有很多很多不足，不過怎麼說也是楊戩的外甥，三聖母的兒子，有他自己的品格。」
孫悟空瞪了過來：「你怎麼跑到我的洞府裡來的？」
妲己托著腮：「想進來就進來的，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探望一下，順便拜託你照顧好這個小外甥。」
「他是楊戩的外甥，又不是俺老孫的外甥，我為什麼要照顧他？」
「因為我打算給你送禮，絕對是你喜歡的，並且沒碰過的。」妲己拿出一瓶酒，是翡翠的瓶子，幾乎可以看見內裡的酒液晃晃蕩蕩，極為好看。
「嘗嘗看？」
「這是酒？俺老孫信佛了。」孫悟空不停揮手，目光卻一直盯著酒瓶。
妲己晃了晃：「信佛一樣可以喝酒嘛，這又不是葷酒，是果酒。不過是我用特別的方法釀制，保證你沒喝過。」
「那……就試試吧。」
第一口進肚，孫悟空立刻捨不得放開這個瓶子了。一口接一口，不停吧唧著嘴，回味無窮。
「的確是好東西，你哪里弄來的？」
「自己釀的，因為我無聊，所以花了一百年玩釀酒。」妲己抱著手臂：「怎麼樣？現在的話，你是不是願意照顧楊戩的外甥了？這個酒我現在還有三壇，以後還可以再釀哦。」
孫悟空捧著瓶子，看著外面，一臉糾結。現在又多了一個收下這小子當徒弟的理由，可是……
「我已經答應了，答應了玉帝，我不能毀約。」
「的確不能，不過可以動動腦筋。」妲己靠在石椅上看著外面：「這孩子不錯，就是有點小毛病，好好教，會有大前途，我還指著他接楊戩的班呢，好讓我們兩個能夠自在來去。」
「什麼小毛病？」
「我一路上看過來，他做事總是差不多就行，已經成為習慣了。」
「噗——」孫悟空噴了酒：「這還小毛病？學武差不多，那就是個廢！」
「這個我知道啊，所以讓你教呢，你比較粗暴，弄不好能教好他。」妲己彈給他一樣東西：「拿著吧，有空也可以到我的地方來坐坐。」
孫悟空拿著那塊小銅牌仔細看了看，其中蘊含的力量不錯，不過有很重的妖氣。
「什麼？」
「去我家的鑰匙，沒有這個，以你的身份無法進去妖界。」
先是驚訝，然後發怔，最後明悟。這個時間並不長，只是比一眨眼長了一點。「原來如此，那個新妖界，你就是妖界之主。」
「我的確是。而我知道鬥戰勝佛是很特殊的，別人不能來我妖界，你可以。說不定你還可以從我的地盤找到一些舊相識，是不是？」
「這倒是，以前……我也有過那個時候。」孫悟空含含糊糊地，繼續端起酒喝：「那個……你該說的說完，可以走了。」
「是啊，不打擾聖佛清修。我想……我們需要沉靜一些日子了。」
接下來，下界的生活的確很平靜，沉香賴在了峨眉山，其他人跟著豬八戒學藝。楊戩在凡間游走，名義上防止沉香做出什麼事情，實際是和妲己在一起。忙裡偷閒，當然要過些安生日子。他不能遠離峨眉山，於是妲己在峨眉山下建了一座小屋，稍作佈置，便是一個溫暖的家。
可是家雖然溫暖，但總是有麻煩。
楊戩從外面走進來，帶著淡淡的怒意。
妲己揮揮手：「來，坐下來喝一杯酒，不要生氣。那些人又來了？」
「是的。百花仙子。抓了我一個把柄，便以為能夠完全威脅我，整日在那裡盤古的睫毛，聽著都心煩。」
「呵呵……我聽到了。不只是玉樹哦，看樣子，她們以為你打壞玉樹是為了偷窺嫦娥，求愛不成，嗯？」
「她們隨便怎麼認為，你不這麼認為就好。」妲己撅起嘴巴：「那可不一定。嫦娥那麼漂亮，那可是天界第一美女，孤高清傲，哪個男人不喜歡？」
「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我也不喜歡。」楊戩將她抱過來，坐在自己腿上，比坐在自己身邊更好。
「現在，最美的女子已經在我懷裡，三界難找，還需要別的誰？」
「甜言蜜語。」妲己點著他的嘴唇，一下一下。很快，指尖就變成了唇瓣，相濡以沫。楊戩的手伸入她衣服中，將這個親吻更加升溫。
「楊戩。」外面突然傳來另外一個語聲，就如妲己所說，清冷孤傲，非常動聽。
動作停頓，妲己貼著楊戩的耳緣，突然一口咬上去，低語道：「我不喜歡這個女人。」
「我知道，不過我要去見見她才行，這齣戲還要演下去。」
「戲，嗯？」眯起眼睛，妲己突然拉下楊戩的頭，咬著他的唇瓣，滑到他的脖頸，留下一個深紅色的吻痕。
楊戩的呼吸不免急促起來，他摟緊妲己的腰，幾乎能把她揉進懷裡。
「……乖，你不是真想讓我走不出去這個門口吧？我倒是樂見其成，不過以後會麻煩多多。」
「嗯~~照你這種說法，似乎我很喜歡給你找麻煩？」
「你以為你不是？」再次親了親他，楊戩終於捨得放開，走了出去。
剛剛來的是百花仙子，現在則是嫦娥本人。
看到楊戩，她本來清冷的面容更加冷若冰霜：「楊戩，你爲什麽還停留在這裡？玉帝已經下了令，你卻不肯放手？難道你真要對自己的外甥斬盡殺絕？」
「這……似乎與仙子無關，仙子管得太多了。」
嫦娥臉色一白，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放緩了聲調：「楊戩，我知道，或許你也很難過，或許你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你看你做的事情？既然你要履行你的職責，你就要做你該做的事情。」
「我該做的事情？」楊戩低笑：「雖然我身為司法天神，但是一人之力，無法做到那麼多。嫦娥仙子，既然你如此有責任心，有大義，為何不挺身而出呢？就算做不到其他，向玉帝和王母進言總可以。」
嫦娥神色僵硬，似乎是無話可說，不過立刻道：「你……你怎麼這麼和我說話？」
這個語氣很輕柔了，已經有勾引的意思，但是絕對不明顯。或者這是女子本能的手段，面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用這種口氣說話，通常可以達到自己想達到的目的。楊
戩的神色是放柔了，目光卻更冰冷，只是沒讓嫦娥發現。
妲己就沒有過……就算自己一心屬於她，她也從未有這種方法達成任何事情。她會直接說明，她會用其他手段，利用其它事情，卻絕對不會利用自己的感情。
「仙子，這不是你該理會的事情，你還是回天界吧。」
「楊戩，我只是來警告……無論如何，你不該這麼做！」轉身，嫦娥最後看了楊戩一眼：「你好自為之吧，別讓自己走上絕路。」
「『你好自為之吧，別讓自己走上絕路』？」妲己慢慢走出來，此時嫦娥還沒有走遠。
「你對她那麼溫柔，她對你說這種話，傷心不？」楊戩搖頭：「是放鬆，她若是總來玩這一套，我很難再裝下去。」
「我看這個遊戲不好玩，哪天他們捅上去，不管是真的是假的，這個把柄就要變成真的了。犯天條哦，還是這麼大的天條，會出大問題。」
「不會的，我有應對的辦法。」楊戩拍著她的後背，將她慢慢抱起：「最近我和王母的關係不錯，沒有你在，她還需要用我。」
「這個意思似乎是……你和王母有了個交易？」
「一個很大很大的交易。」楊戩突然一把將妲己摟住：「現在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你要知道，剛剛你點起了一把火，是不是要負責把它熄滅？」
妲己的臉色立刻變了，紅彤彤的。
寶蓮燈遊記(4)：天上天下
天上三日,地下三年。
楊戩每年回去兩三個月處理事務,這個時候，妲己便上峨眉山看那一大一小的倆猴兒耍戲。
孫悟空到底機靈，換了個名兒,也就是換了個身份教導沉香,鑽了空子，就算心裡明鏡，玉帝也不能指責他毀約。沉香卻苦了點，從妲己那裡知道了他的小毛病，孫悟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盯得緊管得嚴，看他偷懶就可勁兒折騰。畢竟妲己常送美酒來,拿人手短,雖然不喜沉香的態度，也不能撂挑子。
清幽竹屋，雅靜木院，一陣陣琴聲傳來，更添韻致。
楊戩撫琴，妲己隨琴聲起舞，不求舞姿優美，只求興之所至。
突然地動山搖，妲己腳下踉蹌，差點摔倒，連忙穩住自己的身形。
「怎麼回事？」楊戩順著力量探查來路，也露出意外之色：「似乎是沉香。」
妲己一愣，扶著楊戩的手走出去，向著峨眉山頂遙望：「還真是沉香……他學醫不過三年，武藝可能上來了，法力卻不可能。他怎麼弄出這麼大動靜的？」
沉吟片刻，楊戩看看孫悟空的洞府那邊，再看看天，臉色變得難看。
妲己也想到，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當真是名師出高徒。當初鬧過一次天宮，看來這只猴兒還覺得不夠，現在成了佛，一樣可以教徒弟去偷仙丹。」
「教？若是只有沉香一人，他上得去天嗎？還能偷丹藥，回來繼續修煉。」楊戩冷哼：「肯定是這只猴子帶他去的！好的不教壞的教，竟然教他去偷仙丹！」
「嘻嘻，反正沉香幹的原本就是犯天條的事，偷了仙丹算什麽？這若是玉帝王母不放人，天條改不了，弄不好他還要闖一闖天界呢。」
楊戩搖了搖頭：「真沒辦法，如今沉香學成，上面也該多事，我該回去了。」
妲己看著這屋子：「嗯……看來這屋子也就用到今日了。」
「住了這麼久，你也住慣了，不如住著吧，住哪裡都一樣。」
「不一樣，這地方靠近峨眉山，猴子的味兒重，我若是久住，你又不在，他肯定日日來要酒喝。而且……你不在，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做什麽？」
楊戩輕輕歎息，撫上她臉頰：「我答應你，我一定儘快解決一切，只要有空閒，我便下來看你。」
「這還是不必了，你的事情緊要，不能有絲毫錯漏。」妲己親了他一下：「你辦你的，我守著你。」
楊戩加深這個問，貼著她的唇輕聲說：「有你在我身邊，當真是我的幸運。」
沉香學藝有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華山，楊戩知道，心中聊以安慰。總算這小子沒有自高自大，四處炫耀，而知道念著母親。
他緊緊盯著沉香，顧不上其他，隨時準備有相應的反應。這件事情至關重要，重要到他需要全心全意投入，周旋期間。
是以這個時候發生了別的事……他卻是半點也不知道的。
看著這裡金碧輝煌，妲己嘖嘖了兩聲：「唉……我都說過了，這瑤池我實在不願意來，不要說呆著不舒服吧，這金碧輝煌的，也晃得我眼睛難受。」
玉帝坐在一邊，看看她身處的那個地方：「沒辦法，我總不能把你關進天牢，那地方不是好地方，你呆不慣。」
「我更呆不慣這裡，不送天牢，你怎麼不把我送去真君神殿的大牢呢？我喜歡那裡。那裡就算再陰暗，我呆著也是舒服的。」
「是，等戩兒回來，你會更舒服。」玉帝翻了翻白眼，頗沒有玉帝的威儀：「好啦，這裡也不錯，你看，錦被玉食，好吃好喝供著，還有人可以使喚，不好嗎？」
妲己伸手敲了一下，四周都是淡淡的金色光芒，組成光柱囚住了她。「身在囚籠，你給我吃得再好、用得再好，我一樣不舒服。」
「這個籠子囚不住你，你若調動起真正的力量，馬上可以出去。」玉帝伸手道：「只要你出了光牢，我決不欄你。」
「你莫名其妙把我騙來，然後把我關起來，不就是爲了讓我出去嗎？天庭的光牢我研究過，有自我記憶的能力，而且法力對它無用。我若要出去，必須使用上古之力，而使用了就會被記住。到時候留下蛛絲馬跡，多少都無所謂，你就能拿在手裡，好好研究了？」
玉帝看著她，眼神慢慢溜開，有些心虛：「咳咳咳……既然你知道的話，我也不用關著你，我們合作。如何？」
妲己抬了抬眼：「你要我的力量？」
「好奇。」玉帝立刻說：「好奇而已。並不是貪圖什麽，你也知道，上古之力早已經消失了，現在哪裡都找不到半點。你說……我能不好奇嗎？就是想看看而已。我想妖皇心善，不會拒絕我，對不對？」
「你啊，口口聲聲我來我去，放低了姿態，裝得可憐兮兮，讓我答應？」勾起嘴角，妲己站起來走了幾圈：「可惜，留在這麼一個地方，我一點兒也不能動心，也不知道你有誠意。」
玉帝站起身伸出手，想了想，還是重新放下：「算了，放你出來，你不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還是關著你吧，這樣的話，萬一戩兒那邊有事，你放心不下，還可能自己出去——你會出去的。」
最後和妲己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玉帝起身去辦公了。
看著這個天牢，光彩耀人的，妲己往榻上一靠：「不出就不出！楊戩的本事那麼大，我倒是不知道，難道他真需要我不可？來人！給我上瓊漿玉液，珍饈美食！」
下界的事情不必說，也就是楊戩給沉香找找麻煩，抓了劉彥昌、殺了東海四公主……總之就是給沉香使絆子，逼他上進。
事情那麼做，做也做不完，而天上的日子卻過得很快。
打了個哈欠，東西吃過了，覺都睡了一會兒。算算時間，大概過了有三四個時辰？小半天了……下界也有幾個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擔心是不擔心，只是心裡還惦記著，畢竟不是小事，畢竟楊戩要讓自己做壞人——十惡不赦的壞人，畢竟……歎了口氣，畢竟還是擔心。
自己說過，要守在楊戩身邊的。該死的玉帝！
她在光牢裡轉圈圈，心裡總有些忐忑，許是想到了這些事，所以竟越來越擔心，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了。
「陛下駕到——」
一聲長長的通報，妲己立刻坐下，端起酒杯，拿起棋子，臉上微紅的血色很快被壓下，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焦急的樣子。
玉帝急急走進來，看到妲己這麼閒適的樣子，不免更急：「你還坐得住！」
妲己抬眼：「喲，是陛下啊？妲己當然坐得住，這裡雖然閃得人眼睛疼，但畢竟是天帝住的地方，吃好喝好，床鋪都是軟綿綿的，住得我好舒服。」
「你舒服，我可不舒服！你不知道吧？戩兒出事了，我都不知道王母那麼大膽，毫無顧忌！」拍案跺腳，看來玉帝真是被氣得夠嗆。
「你瞧瞧你，在朝堂之上不火，來到我這裡撒氣？那是你的老婆，既然覺得哪裡做得不對，說就是了。說得不好，你可以罵。」
「現在不是說的時候，也不是罵的時候，不過我記住了你的話，也記住了這件事，日後自有報。」揮手，玉帝乾脆把妲己放了出來。
妲己抬起頭看看，並未急著走出這裡，而是帶著一絲好奇：「你肯這麼乾脆，肯定是出了大事。還是說……你要我去做什麽？」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戩兒出了事，你有沒有用心聽？」
「我聽見了，不過我在聽下文。」
玉帝立刻抬頭，看進妲己的眼睛。這雙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擔心，也沒有半點波動，甚至冷靜到冰冷的程度。
「你……你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人，我是妖。女人向來狠心，陛下您有這麼一個王母，難道還沒有心知肚明？」妲己慢慢走了出來，坐在玉帝對面：「我雖然喜歡二郎，但是事情有大有小對不對？不過如今陛下願意放我出來，那我倒是願意聽一聽。」
「果然狠心……我都不知道放你出來是對還是不對。」沒有辦法，玉帝只能說道：「王母肆無忌憚，劉沉香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打敗了戩兒，散了他一身法力。王母落井下石，派四大天王去圍剿！」
妲己點了點頭：「嗯，所以你把我放出來，讓我去辦？看來你還是不打算出手。陛下，你到底要裝糊塗裝到什麼時候？告訴你啊，你如果繼續裝下去，這個位置說不定就坐不穩了。」
「只要你不反我，這個位置我就坐的很穩，我有我的打算，不會有任何問題。」玉帝瞟著妲己：「你不會給我找麻煩吧？」
「就憑你今天對我做的？」
「呃……」玉帝一時語塞：「好了，這不就沒事了？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想幹什麼都成。」
「哼~就知道你會撒手，算了。下次如果再抓我的話，我肯定不會放過。」走了兩步，妲己又回來，吐了吐舌頭，抓起一壺萬年瓊漿：「這東西好喝，給我一壺吧。」
玉帝無語，她還能笑，她竟然還能笑！果然是最毒婦人心，看來以後要更加小心了。
而離開瑤池，妲己的神色立刻沉了下來。
出事，還是這麼大的事！自己在他身邊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沒有。自己一離開，立刻出事！失去法力……這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不能儘快找回，楊戩就是個廢人了。
在玉帝面前，不管如何心急如焚，她都不能表露出來。可是楊戩……他沒有了法力，連找都沒法找。人到底在哪裡？
落到地面，招妖幡立刻出現在手中，迎風一揮，附近的妖類感應到，立刻紛紛前來。拿出一樣屬於楊戩的東西，讓這些小妖聞個仔細：「記住這個人的味道，給我把人找出來！不管身在何處，不管上天入地，都要找出來！」
寶蓮燈遊記(5)：地動山搖
莫名其妙被自己敬畏的舅母罵了,沉香的心情不算好。不過他沒空細想，瑣事纏身,楊戩那邊逼得緊,他自然也不能放鬆,匆忙上天,商討自己的母親的事情。
然後……
「我是豬,我真的是豬！舅母雖然不能明著幫助我，但已經提點了我,我竟然傻乎乎去鉆圈套！我就是一隻豬！」落魄行走在街道上,滿身都是土，沉香不停罵著自己。
前有妲己提醒,後有夥伴警告,他竟然還會被楊戩騙了,母親沒救出，一身法力全空，落魄至此。說他是豬真高看了，豬比他都聰明！若不是太上老君垂憐，這條小命都斷送。
踉踉蹌蹌，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悲傷、彷徨、失措，但是沒有絕望。也許是因為蘇妲己，她說了一番話，雖然未曾拯救自己，卻也不啻給了一個確定的答案。只要自己不放棄，那就還有未來！
對于這位舅母的話，毫無懷疑，不知原因，沉香給予了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腳下有踩到一塊石頭，無力地身體差點被絆倒，如今，他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這個樣子，自然不能隨意在外遊蕩，還是先回劉家村。日後做什麼都好，先去看看父親總是好的。
而天界，楊戩拿回了自己的一切，自然更加意氣風發。眾仙的鄙視都是小事，他不放在眼裡，而最大的麻煩來自王母。
「二郎真君，你能重回天界，也算苦盡甘來。只不過……這心中仍然怨念著本宮吧？」
楊戩立刻低頭道：「小神不敢！小神素來全靠娘娘多多提攜，自然願為娘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王母勾起嘴角：「好了，本宮知道你的心意。你不怨懟本宮就好，其實當日本宮也是不得已，你失手被劉沉香拿了証據，本宮若是不做出個態度來，只怕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能保你呢？如今你得以重回司法天神之位，功德圓滿。」
楊戩立刻點頭：「沒錯，一切都只能怪劉沉香！不過小神已將他盡廢法力，丟入煉丹爐中挫骨揚灰，也算報了此仇。」
「嗯…………」王母繞著楊戩走了一圈，細細看著他的神色，倒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如楊戩所說，還需要她來提攜，所以說，自己還是能把這個司法天神緊緊抓在掌心裡。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只有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了，她才能高枕無憂。
「二郎神，你……和蘇妲己到底怎麼回事？本宮知道，你們封神之戰時關系不同，不過那時你還不是神仙！她失蹤上百年，想必已然同你生疏。可是現在，你們卻藕斷絲連？不要怪本宮沒有提醒你，身為司法天神，知法犯法，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楊戩低頭道：「娘娘誤會了，小神如今與蘇妲己只是普通朋友，實在談不上罪犯天條。」
王母瞪眼道：「還在這裡信口雌黃！你與蘇妲己如今不過是讓人找不到証據，口口聲聲普通朋友，這說法連個普通天兵都瞞不過，竟然想著要欺瞞本宮？好……楊戩，普通朋友嗎？」左右走了兩圈，王母冷冷道：「你身為司法天神，代表的是天庭法規、天庭門面，絕對不可輕忽。既如此，偶爾大義滅親也是應該的。」
楊戩低著頭，神色微寒：「娘娘的意思是？」
「外間傳的那麼難聽，你身為司法天神，難道不該洗清自己？殺了蘇妲己，你就是清白的！」
楊戩輕聲道：「蘇妲己無罪，一旦隨意殺之，恐怕人心不服。小神自信清者自清，不必用此激烈手段，時間可以証明一切，不如……」
「你說了這麼多，是否只是不忍心？」王母打斷他的話：「楊戩，本宮的話說出口，就沒有更改的餘地。要不，你殺了蘇妲己，証明你有能力、也有資格坐好司法天神這個位置！否則，本宮不介意將你打落陰曹，另擇賢能！」
楊戩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面對王母，真的很有給她兩個耳光，罵一聲賤人的沖動。
「是，小神謹遵娘娘懿旨，以表明絕無二心。」
「呵呵，好！」王母終於滿意。
她需要的不是一個英雄，英雄不可能為她所用。她只要一個有能力、有野心，可以被財帛權力的人。楊戩恰恰是這樣一個人，好，真是再好不過。
離開瑤池，楊戩回頭，目光冰冷。
以前，他只不過想利用王母而已，可是現在……對付妲己？想必是上次上天，妲己沒有給她留一絲一毫臉面，反而讓玉帝對她耿耿於懷，於是懷恨在心吧？王母一直聰明，利用自己的權利把握三界朝政，如今卻做了傻事。果然，女子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她也不想想，玉帝那麼禮待妲己，其中原因為何？她對付妲己，玉帝不會發怒？更何況……在自己看來，王母跟沒有那個資格。妲己是妖界之主，雖是新王，可與玉帝也算能平起平坐，王母又是什麼東西！最不可原諒，她竟然讓自己去殺妲己！屆時，妲己是個被愛人殺死的可憐蟲，而自己，則是個無情無義的十惡不赦者。這就是王母的目的吧？除掉眼中釘，自己還能牢牢被她握在手裡。
回到真君神殿，除下一身冰冷的鎧甲，他嘆了口氣。
身後兩只素白的玉手伸了出來，輕輕摟住他：「回來就在嘆氣，王母給你找麻煩了？」
握緊她的手，楊戩立刻露出笑容：「你怎麼來了？」
「免得你再出事，小玉呢？」
「在裡間睡著，用了她不少血。」親了親她的指尖，楊戩柔聲道：「你猜猜，王母對我說了什麼？」
妲己歪著腦袋：「嗯……不知道，你也別讓我猜，因為我不在意。除非她讓你改朝換代、刺殺玉帝，否則的話，什麼事情你無法解決？」
「你倒是對我有信心，王母說，讓我殺你，否則司法天神的位置就不必再做。」
妲己一愣，繞到他前邊來：「真這麼說？」
「嗯，她是想逼我毫無退路，怕我心中惦念著私情，一時心軟，不服她。」
「呵呵……膽子還真大，她想完全掌控你。」
「是啊，完全掌控，她對我不放心。」楊戩冷笑道：「王母的力量不足，她手下沒有人可以用，不抓住我，還能抓緊誰？」
「所以我才說她膽子大。」妲己輕輕搔著楊戩的臉頰：「你是我的男人，她如何掌控？竟然還想要殺我……嗯，我很不高興。」她掐了一下楊戩的臉頰，冷冷地，一字一句：「我一點都不高興！」
楊戩捏著她的手，柔聲道：「我知道，我也不高興。所以這次我聽你的，你說怎麼做，我們就這麼做——好不好？」
妲己終於露出笑容：「你說話算話？」
「對你，我一定說話算話。」楊戩沉聲說。
「那我說——唉……」妲己無奈道：「我說——你還是繼續做你的事情，我們演一場戲，當你殺了我就是了。」
楊戩搖頭：「你啊，明明知道我說了這話，那就算你讓我跟你回去妖界，我也會答應。」
「別說這個話，你是想讓我後悔嗎？」妲己敲他的腦袋。
「呵呵……我知道了。」楊戩拉著她的手一起走進密室：「你看，小狐狸快醒了，然後我們就走到最後。王母用乾坤缽罩住了華山，普通武器劈不開。我已經想好，要讓沉香得到盤古神斧。」
「你倒是給沉香找好了路，等到他功成之時，只怕也已經徹底成長，能夠擔當任何大任了。」
「沒錯，正好能接下我的大任。」楊戩道：「等到那時，我整理好新天條，就把位置傳給沉香，然後——」他突然親了妲己一下，笑意盈盈看著她。
妲己臉色微紅：「我去哪裡，你就跟我去哪裡？」
楊戩沉聲道：「你去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快，妲己發現，在天界不算太好，因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所以想要享受一天的寧靜非常困難，自己在真君神殿只坐了一會兒，東西還沒吃完，前面就吵吵嚷嚷的。楊戩匆匆換衣服上朝去了，妲己只能拍拍手，擦擦嘴，隱身了跟在後面，免得沉香一時激動，把楊戩劈了。
淩霄寶殿一片混亂，沉香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了一堆人闖上來。這回他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殺到了玉帝面前，氣勢洶洶，大有把天庭一舉推翻的意思。
楊戩當然是首當其沖，擋在沉香面前，和他不死不休。
「楊戩，當初以為你會改過自新，真的是我錯了！」
「當然，沉香，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的事情，爲什麼要改正？倒是你，大難不死，沒想到你還敢來？這次你可沒有這麼走運，說不定真的會被挫骨揚灰。」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放棄！」沉香一舉手中的小斧：「楊戩，如今我重得法力，必不會再怕你！」
「那就來試試。」
兩人打在一起，很快就飛了天。至於沉香帶來的那些人……
妲己在旁邊看著，搖了搖頭。到底一群都血色方剛，打個不停，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喂，你就這麼看著，也不管一管？再打下去，你的淩霄寶殿就要泡湯了。」
玉帝嚇了一跳，立刻左右看看，沒看到自己身邊有人。不過剛剛那個明擺著是妲己的聲音。
「別看了，我隱身在這裡看戲呢，給我倒杯酒。」
玉帝嘴角抽了抽，倒了一杯瓊漿，推到一邊，輕聲道：「你讓我管，你怎麼不管？只要你出現，我保証楊戩和沉香都不會再動，比我說什麼都好使。」
「我才不要出去呢，你身邊的那個啊，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還要讓二郎來殺了我呢。你說，我怎麼辦？」
「不怎麼辦。你這不沒死嗎？讓他們接著打的話，我就要把你喊出來了。」
妲己輕輕嗤笑：「你喊啊~你喊唄~我會承認嗎？你要說出我的身份，我就立刻帶著楊戩回妖界，還得謝謝你放我們雙宿雙棲。」
「…………我服了你還不成？管管，管管。他們要是真把我這裡打得天翻地覆，你方便辦事？你看，戩兒也不自在不是？」
妲己看了看：「這倒是，二郎也顧著天庭，總算沒放手打爛這裡。不過無所謂啦，你在意嗎？這裡換換擺設也不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這是擺明瞭看戲，絕對不插手，玉帝氣悶，也只能在一邊看著。他總不能自己出手，落了身份不說，萬一沒能拿下劉沉香，那才真的笑掉大牙。這個小子現在……嗯！真的挺像樣。
楊戩揮刀，將所有人彈出範圍外，接連退後了幾步，背對著玉帝和王母。
「沉香，我看我們可以停一停了。雖然我一時之間拿你沒轍，但是你也打不過我。我們倒是可以這麼打下去，你的法力也足夠。可是你的夥伴呢？天兵天將絡繹不絕，你的人能撐多久？你不可能護住每一個！」
這話雖然淩厲，卻是在提醒沉香，他的確不是來踏平天界的。
「住手！」沉香大喊一聲，聚攏了所有人在身邊：「玉帝，娘娘，我此次上天的目的只有一個——願天庭釋放我母親，修改這不通人情的天條天規！」
見楊戩力克群雄，王母娘孃的膽子也大了，立刻拍案而起：「大膽！劉沉香，你不過學了幾年法朮，能懂什麼？你當天條是什麼？本宮告訴你，天條是自三界形成以來便出現的，是三界的法規，眾仙行事的依據，豈能因為你就推翻？你娘罪犯天條，就應該受罰！」
聽了這話，沉香勃然大怒：「既然如此，我就乾脆推翻這天庭，另擇賢能，也省得這套陳腐的天條危害三界蒼生！」
妲己笑個不停，簡直是花枝亂顫：「不錯，真不錯，這孩子總算成長了，懇懇切切是爲了三界眾生，不枉費二郎悉心教導。」
「是是是，不枉費你家二郎的教導，不過你怎麼還不出手？」
「因為我在等啊。」妲己放下酒杯，輕聲說道：「既然我等的還沒有到，就只能繼續等下去了。」
玉帝的神色有點難看：「你還是堅持，只要朕不出手，你就不出手？」
「我還是堅持——這是你的天界。」
「朕是三界之主。」
「難道我不是妖皇？這稱呼可是你叫的。」
「天條即將出世，不是我該出手的時候，現在還是王母應該……」玉帝突然閉嘴，因為沉香又有要打架的趨勢，王母急匆匆湊了過來：「陛下，沉香如此倡狂，您——」
玉帝顫抖著手臂，縮在金色的王座上，一副恐慌的樣子：「朕、朕實在是……快、快去西天——」
抖抖索索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外面立刻通報。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到——」
玉帝暗暗露出滿意的神色，妲己看得分明，於是撇了撇嘴。怪不得鬧成什麼樣他都不緊張，原來早已預料到了。神通力，預未來，掌大勢，玉帝的確有這個能力，自己卻沒有。想到這裡，更加想給玉帝找點亂子。自己那麼強了，還覬覦她的力量，當真不要臉。不要臉的人就該好好對付，讓他明白，什麼是自己該覬覦的，什麼時候就該老實呆著！
察覺到妲己從自己身邊離開，不知道去了哪裡，玉帝立刻精神一振，注意打量著四周。他可以不在意沉香，不在意楊戩的目的和手段，卻不能不在意蘇妲己。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個女人，她不在自己的土地上，不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需要自己正視，會讓自己危險……
忍不住低咒一聲，這樣的女人，爲什麼要出現？或者說出現就出現了，爲什麼偏偏是女人？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理的動物，一個掌握大權的女子，一輩子不受感情影響，能夠有王者之風，或許還有人能做到。但是千年萬年成為王，擔負自己的責任，管理自己的子民……怎麼可能！
男人和女人終究不同，所思不同，要的也不同。讓一個男人活五千年，他會先想到權力，然後是榮華，最後是佳色，可能會成為神。而一個女人活五千年，首先或許是榮華，但是更多是寂寞，是愛情……當找到一個心愛的人，只有那麼一個人，就再也不需要任何其他。
妲己並沒有耍陰招，她來到外面，顯出自己的身形，然後跟著觀音菩薩，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觀世音自然知道她的存在，勾起嘴角。「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蘇皇，請出來吧。」
這也是個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而且很顯然，佛家的人不在乎取捨得失，也不在乎該為不該為，順口就說了出來。
妲己顯出身形，微微一笑：「菩薩勿要責怪，這裡有人想要我的命，我只好隱藏在菩薩的影子裡。只是菩薩慧覺，我還未曾出聲，已經被發現了。」
觀世音微笑道：「世人有相，皆具形色，蘇皇心懮，便不能沉靜了。」
妲己撇了撇嘴：「菩薩真會說笑話，我有什麼好心懮的？不過一時興起想要看戲，誰知道離得近些，被發現了。」
「舅——啊，蘇姨。」沉香露出驚喜的神色。
「你啊，幾日不見便打上天界了，還帶了這麼多人，是來打架還是來旅遊的？」揉了揉沉香的腦袋，妲己看向玉帝，正好玉帝也在看著她。
聽不見的聲音回蕩在兩人之間——
【若是我現在倒戈幫助沉香，你要怎麼辦？】
【或許只能束手就縛，不過你不會。不是嗎？】掃了一眼楊戩，玉帝抬了抬下巴。
【別忘記，就算心中沒有我，戩兒心中還有三界，而我就是三界之主。】
【劉沉香已經打上天庭，你還能做多久？】
【呵呵，妖皇，明人不說暗話，如果只是靠拳頭就能坐上三界之主的位置，我早不在這裡了。】
兩人對話的速度極快，又是意識交流，除了觀世音菩薩，沒有人再發現。妲己已經低下頭，對沉香笑道：「小沉香，今兒蘇姨教教你，王母說了什麼話，你不要聽進心裡去，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了。要放你娘出來，找玉帝才對嘛。王母算個什麼，也值得你和她糾纏？」
王母氣得渾身顫抖：「蘇妲己，你竟然敢說這種話！」
「有何不敢？王母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話你該聽過吧？」上前一步，妲己冷冷道：「你要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對我動殺機了。你可知道，以前那些要殺我的人都怎樣了嗎？」
王母臉色白了白：「你只是個小妖而已，就算活得時日長久，也不能和本宮這麼說話！」
「你也只是王母而已，就算統禦所有女仙，那也是玉帝給的權利，可是……」妲己扣了扣耳朵：「我聽了這麼久，只聽到你在聒噪，卻沒有聽到玉帝的隻字詞組。牝雞司晨，還真是不錯。」
這話不只說王母，連玉帝也給兜了進去，王母自然氣得夠嗆，玉帝卻只能苦笑。妲己素來如此，不留情面，這次是藉著王母，而非直接劈頭蓋臉罵自己，已經算不錯。
沉香也隨著看過去，正好看到玉帝的苦笑，難免神色古怪：「那麼……請問玉帝，我要放出我娘，可以嗎？」
「咳咳……」玉帝暗中瞪了一眼妲己，總算輪到自己說話了？
「這個赦免，也不是不行。」
「陛下——」
「娘娘，此時是朕在說話。」玉帝聲音微冷：「劉沉香，你做下著許多事情，孝心可嘉。但是娘娘有一點說得對，天條是天界的准則，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日，朕若是赦免了你母親，等於在朕這裡開了一個口子，很快，下麵就會流成一條河！劉沉香，拋開骨肉親情，單從三界來看，你覺得朕能這麼做嗎？」
「這……」劉沉香已經不是昔日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細想一想，難免語塞。
妲己的面色微沉，看著那邊銀凱長刀的楊戩，又轉過頭來瞪著玉帝。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他還想拖？再拖下去，也許楊戩真的會把自己逼到絕地！到時候，她不介意……
玉帝有點緊張，立刻道：「不過，念在你孝感動天，又做了不少對三界有益的事情，所以朕可以網開一面。有兩個條件，只要你能做到，朕立刻赦免三聖母，恢復神位。」
沉香狐疑：「陛下，你不會似以前那般，謊言哄騙吧？」
妲己在旁嗤笑了一聲，王者的信譽哦~
玉帝沉聲道：「自然不會，只要你能完成朕的條件。」
沉香立刻道：「你說！」
「第一，昔日你搗亂地府，撕毀生死冊紊亂陰陽不談，卻又放出了十萬惡鬼，到現在仍然捉之不盡，禍延蒼生。這是你惹下的禍事，如今讓你去將惡鬼捉回，是否應當？」
眾神議論紛紛，連連點頭，玉帝平日不理事，昏庸無能的樣子，偶爾說了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沉香也點頭：「理所應當，沉香願往。」
「好！第二便是天條之事，你母親罪犯天條，但是你有為三界造福之心，所以朕願意折中而行，只要你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救出你母親，我就釋放三聖母。就這兩個條件，你認為如何？」
王母眼神閃爍，時不時瞟一眼玉帝。第一個條件就算了，第二個卻和自己不謀而合。難道……玉帝也知道，新天條就藏在華山裡？按理說應該不可能的，自己也是掌管天條才知道，玉帝他——
玉帝突然轉過臉來：「娘娘看如何？還有什麼要說的？」
王母激靈一下，立刻道：「陛下所言極是，臣妾信服。只是……此事必須劉沉香獨自一人去完成才行！而且，必須規定時日！否則他拖個幾十年、上百年，莫非我們在這裡等著嗎？」
「娘娘此言有理，卻不知道規定多久才好？」
王母眼珠一轉：「七天！」
下麵立刻炸了：「這怎麼可以！」
「就是，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妲己和觀世音對視了一眼，觀音笑著點頭道：「也好，七年就七年吧。」
沉香一愣，妲己摸著他的腦袋笑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可不就是七年嗎？娘娘挺照顧你的。」
沉香立刻反應過來，心中暗笑，立刻拱手道：「多謝娘娘！」
王母倏然起立：「本宮說的是人間的七天！蘇妲己，你不要混淆顛倒！」
妲己挑眉：「娘娘，若是你能保証自己做到此點，那我代沉香答應你的期限。如何？」
王母立刻語塞了，說出這條件就是為難沉香，就算只抓惡鬼，七天也不可能完成。
玉帝嘆了口氣，真是只能壞事的。事到如今，看來不能再讓王母掌權。
「娘娘不過是玩笑而已，眾位不必介意。」玉帝淡淡道：「劉沉香，捕捉剩餘惡鬼，朕給你三個月，如何救出你母親，朕也給你三個月。如何？」
王母瞪大了眼睛：「陛下！這怎麼可以——」
「娘娘今天說的話、做的事真是夠多了，想必累了吧？才會精神恍惚，連朕的決定也反駁。青娥、青鸞，還不扶你們家娘娘去休息？」輕輕拍了拍王母的手背，他柔聲道：「娘娘放心，這裡有朕，不會有任何事情。」再湊近一點，他壓低聲音：「娘娘最近做的事情也太多了，看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沒有別的事情，娘娘也就不要從瑤池出來了。」
王母不敢置信地看著玉帝，這是要奪她的權，還要軟禁她？？
玉帝已經坐直身體：「半年為限，今日開始，劉沉香，你還不趕快下界去？」
半年的時間，天界也不過是半天而已，沉香左右看看，抱拳道：「我去了，各位留在這裡，給我做個見証吧！還有，蘇姨……」
「你走你的，我只幫你照顧你的人——半天。」沉香笑了：「多謝蘇姨！」
一堆人站在天宮中，看著法鏡中，沉默不語。
妲己和觀音向旁邊走了兩步，站在一個明顯看戲的位置上。
「菩薩，妲己一直以為，只有我才有這個興致，沒想到菩薩也一樣？」觀世音微微笑道：「妖皇自有機緣，妖界不日將蒸蒸日上，我卻不過恰逢其會，怎可同日而語？」
「妖界蒸蒸日上？卻也需要慢慢來，況且我也不喜歡妖界鋒芒太盛。」妲己淡淡道：「從一開始，妖界就不是為了稱王稱霸，而是為了給顛沛流離、不被世人認同的妖族一個棲身之地。」
「善哉善哉，妖皇能有此心，實為大善。」觀音合十一禮：「只是不知今日之事，妖皇有何看法？」
「這件事情倒不需要我的看法，菩薩若是心知肚明，我們也不必說，若是不知，那看著就好，一切……自有天意。」看著楊戩那邊，妲己微微皺眉：「我倒是只在意一件事，那便是王母的態度。」
觀世音看看妲己，只是微笑，並未多問。佛家心懷眾生，沉若清流，來此為沉香說話，也為三界，其他事情還是不要問得好。
妲己看向玉帝，救出三聖母，要憑一己之力……這話也許是玉帝隨口說出來的，也許另有深意。不管怎樣，王母那一瞬的滿意與得意自己看在眼中，總覺得不安。
看看身邊的菩薩，妲己笑道：「我本性輕狂，在這裡是站不住的，菩薩幫幫忙吧？我要離開一下。」身
形一閃，然後凝固。她的身體還在那裡，元神已經出竅了。
楊戩此刻一樣元神出竅，離開天庭，打算去給沉香找麻煩。
「王母用乾坤缽罩住華山，一般方法都沒有用，就連你也沒有辦法。你打算讓沉香怎麼做？」突然出現的聲音，楊戩只好停下。
「你不該跟出來，你應承了沉香。」
「的確，不過當你有危險的時候，我想我可以放棄我的承諾。第一：我是女人，我可以沒有男子氣概地反悔；第二：我不能讓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就要做寡婦。」
楊戩失笑：「不會的，我只是去做最後一件事。」
「不危險？」妲己立刻問。
楊戩笑得更加溫柔：「嗯，有小狐狸幫我呢。」
「不危險？」妲己又問了一遍。
「不危險。」楊戩只好柔聲回答，伸出手，打算將她擁入懷裡。
妲己退了一步，挑眉：「楊戩，你知道的，騙我的後果是什麼？」
伸手沒撈到人，楊戩站在那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應該不開心。
妲己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先說說，你要去做什麼？」
「乾坤缽一般的東西劈不開，我想讓沉香拿到開天神斧，那是盤古神留下的東西，自然有用。」
「盤古斧……」妲己點了點頭：「那的確是個有用的東西。但是有一個問題——沉香拿不起來。」
楊戩的神色終於變了，有點晦暗不明：「我會讓他能夠拿起來。」
妲己抿了抿嘴，瞇著眼睛看著他。楊戩突然覺得背脊發涼，對上妲己的眼神，突然有點心虛。
妲己卻突然笑了：「好啦，我知道了，你去吧。」
「…………妲己？」
妲己柔柔笑道：「放心，我已經知道，難道還要阻止你嗎？你去啊。」
楊戩實在不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時間緊迫，他點了點頭，頭也不回離去。
妲己慢慢收斂了笑容，輕哼一聲：「死男人，臭傢伙！三界三界，三界那麼重要？大義凜然的樣子，讓人想罵他！」
「可你還是幫著他，如果不是心懷三界，楊戩也就不是楊戩，你還會喜歡他？」孔宣慢慢走出來，仍然是白衣飄逸，長身玉立。妲己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說風涼話！你也不說幫忙，在旁邊看戲，偶爾出來說兩句風涼話！」
「我沒什麼該幫忙的地方，你自己無法解決？」孔宣淡淡道：「若是你讓我幫忙，那讓我幫什麼？」
妲己目光向下，突然露出了八顆牙：「孔雀，軒轅劍用著很順手是不是？我剛剛想到，劈開乾坤缽不止非得用盤古斧嘛，軒轅劍也可以的。」
孔宣搖了搖頭：「軒轅劍是我在用，不過用處不小，不能隨意外借。你也知道，你已經夠給我找麻煩，讓我帶著軒轅劍，時不時去壓制不周山的魔族，我每隔幾年都不能消停。」
「那是你的責任嘛，誰讓你拿了軒轅劍呢？好啦~~」勾著孔宣的袖子，妲己嘻嘻笑個不停：「幫幫忙嘛~最後一次咯？這次結束之後，我肯定把楊戩綁回妖界，不會再招惹任何麻煩！」
孔宣閉了閉眼睛，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氣。這個女人啊，真是自己的剋星。
「也罷，我會注意一點，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出手，不會讓你的男人死掉。」
「就知道你最好！」妲己撲上去，立刻一個熊抱。
孔宣的身體微微一僵，身體四周的溫度立刻降了下來：「蘇妲己，給我起來！別動不動就抱人，我又不是沒告訴過你。」
吐了吐舌頭，妲己放開他：「好啦好啦，我道歉還不成？你身上的味道不錯，清清涼涼的。」
孔宣轉身就走，面色陰沉。
妲己偷眼看了看他：「喂，既然你答應，那我就回去了？」
孔宣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回去大殿，那裡還是那個樣子，她出去沒有多久，下界只過了不到一個月，沉香一直在四處奔波，捉拿惡鬼，也沒什麼好看的。
回到自己的身體，她對觀世音菩薩點了點頭，靠在那裡開始閉目養神。
本以為要等很久的，誰知道沉香的事情沒有著落，另外一件事卻發生。突然間地動山搖，連天宮鬥劇烈搖晃，震動的程度前所未有。
「到底怎麼回事？」玉帝變了顏色。
「報————」傳令官三顫兩跳跑了上來，跪地喘息著道：「不周山山體開裂，黑氣沖雲，即將沖破天地之界了！！」
玉帝猛地站起身：「什麼？」
妲己手一顫，也終於第一次正了顏色。
她和玉帝對視，都微微點了點頭，出大事了！
悠于 2015-12-20 15:32
寶蓮燈遊記(6)：昆侖神光
不周山封印沖破,這是最大最大的事情。沉香也不管了,其他事情也不管了,所有人齊聚一堂,等著解決這個問題。
孔宣站在妲己身邊,神色沉凝。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努力，到底還是讓魔族沖破不周山了。
妲己輕聲道：「倒不是你我的問題,自從千年前我們救出銜燭,將魔族壓制，他們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積聚了千年的力量，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壓住。」
「的確如此，那你還讓我那麼做？」
「這時間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你也看到了,這麼多的爛事……可惜,還是沒有拖過這件事。否則新天條出臺，我們做事也方便。」
孔宣淡淡嗯了一聲，摩挲著腰間的軒轅劍。已經多少年沒動過手？看來這次是時候了。
妲己拍拍孔宣的肩膀，走上前，徑直坐在玉帝身邊。那個是王母的位置，玉帝看著妲己嘴角抽搐，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不周山封印破解，必須盡早重新封印，否則魔族和妖獸跑出來，到時候倒楣的還是你。」
「魔族和——」玉帝抬了抬眼皮：「妖獸？」
「別這麼看我，妖獸而已。雖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但是這種的我還不屑要。」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妲己道：「話說回來，我好像不用著急？魔族破封，妖獸跑出，這都是三界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你說對不對？」
「你就別說風涼話了，妖界雖然是第四界，超脫三界之外，但卻還不能自成一體，還在依附三界生存。如果三界有難，動蕩不堪，你說妖界能不能超脫事外？」
「好像是不能，所以我才坐在這裡。」妲己乾脆道：「軒轅劍我帶來了，女媧石在哪裡？」
「女媧石……」玉帝看了看法鏡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妲己瞇起眼睛：「你是想讓我拍桌子？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已經放出了我手裡的人，你竟然還敢隱瞞？告訴你，小心我撂挑子不管！」
「我說……妖皇，別這麼大聲好不好？我們慢慢談、慢慢談。」玉帝輕咳兩聲道：「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戩兒所以才火氣大。好吧，我告訴你——女媧石在華山中間，就是關著三聖母的正上方，如今正貯存著新天條。楊戩要促成劉沉香救出三聖母，只是機緣巧合，其實是天命所歸。如今我等著新天條出世，自然不能輕易取出女媧石。」
「原來如此……既然沒有女媧石，那麼我需要東皇鐘。有嗎？」
玉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東皇鐘在哪裡，聽說已經遺落在海外仙山，卻不知地方。」
撇撇嘴，妲己繼續道：「伏羲琴？」
玉帝搖頭。
「神農鼎？」
玉帝一愣：「神農在你那裡，神農鼎沒在你手裡？」
妲己翻了翻白眼：「伏羲也在我那裡，我不是也問了伏羲琴的下落？」
「這個不一樣，伏羲琴早已被伏羲大神送了出去，而神農嘗百草，神農鼎一直在神農手裡不是？」
「不知道，神農前輩給了我一個法寶，不過只是一根草葉，不是神農鼎。」妲己眉頭深鎖：「這樣不成……至少要三件上古神器才可以做成一個結界，如果有五個更好……」
「軒轅劍只是一個而已，第二個在哪裡？」
妲己似笑非笑看了玉帝一眼：「別裝傻，都知道天條的事情，你怎麼會不知道楊二郎想要沉香執掌盤古斧？」
「我是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沉香沒有這個本事。他就算能夠暫時使用，也不能真正掌控。」
「無所謂，他不需要掌控，有我在，暫時的使用已經足夠了。」妲己的神色微微黯淡：「我要的只有一點，就是二郎好好活著。如今的事情太多，我顧不得他，所以……」
玉帝看著蘇妲己，帶著警惕的神色。
「你的外甥交給你，他要是死了的話，那我拿你是問。」站起身，妲己朗聲道：「孔宣，走！我們去不周山。」
「四大天王。」玉帝立刻說道：「跟著妖皇同去。」
妲己揮手：「不必，他們去也沒有用，不周山那裡是一些老朋友——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讓他們守著天庭吧，送死也用不著。」
玉帝挑眉，老朋友？細想一想，此事他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若想知道，恐怕還是要問一問楊戩。不過……
看向楊戩，他呆立在一邊，雙目空洞，很顯然早已經元神出竅，哪裡能問？只好皮笑肉不笑道：「那麼，麻煩妖皇了。」
「一點兒也不麻煩，這是千年前的舊賬，如今終於到了清算的時候，陛下別怪我手腳動靜太大就好。」
說起這筆賬，倒還真是千年前的事情。
當年封神之戰即將結束時，魔族不甘蟄伏，恨妲己取軒轅劍時的所作所為，打傷銜燭之龍，以他的爪子威脅妲己。
妲己本打算封神結束之後去解決，沒想到一睡上百年，這件事便被耽擱下來。還是孔宣在她沉睡的時候去善後，求教了黃帝，找到銜燭，以軒轅劍和自己一身強橫的實力壓住封印，才讓不周山千年以來平靜無憂。
妲己醒來後，也和銜燭見過幾面，聽他講一些瑣事。例如自己一個人守在那裡多無聊；例如有零星魔族出現，被他拍飛；例如有幾個人類上過不周山，要通過不周山去鬼界，叫什麼雲天河、慕容紫英的……奇怪的名字。
此刻來到不周山，黑雲蔽日，怨氣沖天，怎麼都讓人不舒服。
妲己揉了揉手臂，往孔宣身邊湊了一點，給自己變出一件外袍來穿。
「下界明明是夏日，沒想到這裡這麼冷。」
孔宣輕輕嗯了一聲，打量四周，帶著戒備。這裡已經幾乎與外界隔絕，若非有銜燭在撐著，只怕已經成了一個半魔界。
深吸一口氣，妲己大聲喊道：「小龍兒！出來見客了！！」
大地一震，一道藍色的影子出現，化作人形落地。「蘇妲己！早就告訴過你，不要那麼叫我！」
「這是愛稱，你總是這麼害羞幹嘛？」
「你才害羞！」銜燭哼了一聲走過來，他已不是孩子的樣子，而是成年的男子，身上法力的波動也強大了許多。
妲己帶著欣賞的目光：「翩翩美男子，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呢，可惜看不到了。」
銜燭撇嘴：「我才不是一直小時候的樣子，千年以來修為大進，只要解決這次魔族的事情，就可以飛升天界，不用在這裡窩著了。」
「飛升天界啊……」妲己露出了一點點落寞的神色，不過很快微笑道：「也好，現在我與天界關系不同，你若上去，我一樣能夠看到你。」
古怪地看了妲己一眼，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多愁善感，銜燭也沒時間瞭解，立刻開始說正事。「魔族突然沖出封印，我幾乎沒有辦法反應，倒是勉強將他們困在不周山上了，可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在等天界的援軍，沒想到援軍不來，你先來了。」
看看他，妲己指了指自己。
銜燭一愣，沒怎麼反應過來：「啥？」
妲己翻翻白眼，再指指自己，指了指天。
迷茫歸迷茫，卻不妨礙猜測，這個動作最直觀的意思就是——「你……就是天界的援軍？」
妲己露出笑臉，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好啦，現在帶我去看看吧？」
銜燭兩眼發直看著妲己，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完咯，完咯，看來玉帝真的昏庸到腦子不好使的程度了。妲
己看他那個樣子，伸出手，重重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辦正事了！」
越往不周山頂上，氣息越壓抑，明明應該空氣更好的，沒想到正好相反。
妲己捂著鼻子，垂著頭，很快從興致勃勃變成垂頭喪氣。
銜燭轉頭打量她，忍不住好笑：「喂，我說你可以嗎？沒有那麼誇張吧？」
妲己悶著聲音：「你以為我願意？這裡臭死了，我的鼻子這些年越來越敏感，哪裡受得了？你這只笨龍，遲鈍得很。」
「別嘟囔了，你看，就在前面，我們已經過不去了。」
妲己看過去，前方似乎是龍卷風一樣，不過緩緩而動，完全墨色的黑，龍卷風裡頭噶啦噶啦作響，偶爾有一根白骨露出來，又被吞進去。
妲己砸了砸嘴巴，也忘了這裡難聞的味道：「這裡面……全都是死人吧？銜燭，你的不周山向來是清淨的，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也不管管？」
「能管早就管了，我把魔氣都壓制在這裡，怎麼能不淒慘？」銜燭突然退了一步，臉色有點難看。
「法力雖足，不知克制。」孔宣淡淡說了一句，抽出軒轅劍。
妲己立刻躲到一邊，看著軒轅劍一劃，幾乎劃破了空氣，法力在空氣中激蕩，突然射入了龍卷風中。只是一道淺淺的風刃而已，卻引起巨大的風暴，整個龍卷風炸開，裡面的骨頭四處飛散，打進泥土中的深深插入，飛向天空的根本看不到飛去了哪裡。
准確的角度，精銳的力道，集於一點，如此完美。
銜燭之龍張大嘴巴，半天，突然拍巴掌。
妲己嘴角抽搐：「我看你就是長了點兒個頭，小龍，好像沒長智慧。」
「你看，孔宣的確值得人拍巴掌。」
「的確值得，不過你驚訝的太誇張。若是覺得自己還不足的話，跟著孔宣多學學。」妲己也帶著欣賞的神色。千年淬煉，厚積薄發，孔宣的力量早已經臻於頂峰，醇厚無比。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心結過不去吧？不知道他心底有什麼，想不通，放不下，所以一直無法突破最後一關。只要一旦放下，便可立地成聖。
放下軒轅劍，孔宣道：「暫時沒事了，魔氣被我打散，短時間內不會凝聚，想做什麼可以盡管放手去做。」
「太好了！」銜燭立刻上前，站在方才的魔氣中心點，身後顯出一條若虛若實的尾巴，插入地下，用力搖晃。不周山立刻搖動，連帶著地動山搖，三界震蕩。
妲己勾起嘴角：「原來如此，是你弄出來的動靜，還真壞。」
孔宣拍了拍妲己的肩膀：「噓，讓他安心做事。」
銜燭閉著眼睛，緊緊皺眉，地下的壓力太大了，就算龍氣不停注入也沒辦法。這座山在死去，甚至在腐化。這樣不成！不周山是天地支柱，若是這裡腐化坍塌，屆時天傾四落，洪水就會湮沒大地。
孔宣拿著軒轅劍，不緊不慢，看到有魔氣襲來便幫忙應對一下。
妲己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只有自己沒事幹？那就幫幫忙吧。翻手拿出略顯枯黃的小草，飄落在地，立刻紮根。細長的根須深入土內，黑氣被根須吸引，一縷縷吸進體內，黑氣吸得越多，草葉便越來越翠綠，抽枝發芽，越來越大。
很快，這裡就長出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大樹上落下葉子，葉子掉落的地方再生根發芽……孔宣只能移開腳步，剛剛站的地方已經變成草地，很快就要變成小樹林。
「妲己，你克制一下，不要蔓延到銜燭站的地方。」
「我知道。」
下界忙碌無比，而在天界，兩面法鏡幾乎占據了空地的大半地方，一面是劉沉香，一面是蘇妲己。
「還真是厲害。」玉帝喃喃自語。雖然一界之主的力量沒有完備，但是雜七雜八的力量不少，而且很強。真是不明白，一界之主，代表了一種法則，就像自己的力量，融匯三界。妲己早晚也要有這種力量的，現在所學越雜，到時候就會越麻煩。
搖搖頭，算了，妲己有麻煩對自己也有好處，現在就這樣了。
妲己平攤手掌，最初的那顆小樹苗從地面悠悠飛起，落在妲己掌心。銜燭抽出尾巴，呼出一口氣，尾巴尖已經是全黑的顏色了。
「喂，妲己，這樣只不過和以前一樣，只是壓制而已。你瞧，黑雲還在上空呢，魔氣沖天啊，頂多只能壓住兩天！」
「兩天足夠了，我們幹嘛還要在上面浪費時間？你看這裡，已經被我用樹木覆蓋，沖不出什麼人。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妲己拉長了聲音，足尖點了點地面。
銜燭張大嘴巴：「你……不是吧？妲己，你怎麼總出這麼新奇的法子？」
「一勞永逸的法子。小龍兒~如果你不敢的話，那就在上面待著，我和孔宣下去，你在這裡等我們。」
銜燭立刻挺直身體：「誰說我不敢？一勞永逸最好，走！現在就走。」
軒轅劍探地，選了一個地質最脆弱的地方，三個人身子一扭，消失不見。
玉帝長袖一揮，法鏡消失不見。
「娘娘，你怎麼又出來了？」
王母的神色難看，看著剛剛收起法鏡的地方：「陛下，這個賭局還沒有完事，本宮身為王母，不好一直待在瑤池啊？陛下心系不周山，不如這件事情就交給臣妾，如何？」
玉帝帶了點諷刺，淡淡道：「當然，娘娘有這個心，朕倍感欣慰。」王母不可能蟄伏，她掌權太久，被權力浸染，再也不想放手。不過也好，劉沉香的事情嘛，送給她處理正好。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自己倒是不用攬下這個活兒呢。
【陛下……】耳邊突然傳來聲音：【二郎怎麼樣了？你可把人給我看顧好了，若是出事的話，我在下面就要給你搗亂了。】
玉帝嘴角抽了抽，也沒辦法回答。這個蘇妲己，明明身在地底下，怎麼還能跟自己說話的？
「菩薩，此刻下界已經過去兩個月，我們的賭約還算數吧？」
觀音菩薩微笑：「自然，娘娘，劉沉香已經快將惡鬼全數捕捉。只是不周山震蕩，下界即將遭受大難，卻不知道沉香會如何。」
王母輕笑道：「這是天災，不是我們能夠控制，既然劉沉香趕上了，拿他只能自己應對不是嗎？不周山雖然地動，但是蘇妲己已經去了，如果她有本事的話，自然不會讓這些東西妨礙到沉香。不是嗎？」
觀音點了點頭：「正該如此。」
地底下，妲己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奇怪，肯定是玉帝在罵我。」
「我看你應該反省，自己做了什麼會讓人罵的事情？」銜燭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回頭吐槽。
「好好看路，萬一前面竄出來個什麼，小心你無法反應。」妲己懶洋洋的，她走在中間，什麼麻煩都不會先找上她。
孔宣走在最後，黑暗的地底，只有他手中的軒轅劍在閃光。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半人形浮現，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帶著凶殘，死死盯著蘇妲己。
妲己眨了眨眼睛：「我好像很招人恨？」
「蘇王后，昔日一見，你可做了不少事情，我們銘記在心。」那個聲音陰沉沉地說：「而現在……你又來找我們的麻煩？蘇妲己，自己送上門的話，我絕對不會客氣。」
「…………隨便啊，如果能夠對付我的話，那我在這裡等著。」上前一步，妲己將銜燭拉到自己身後：「說來說去……其實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大矛盾，對不對？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可惜，你每次搗亂的時候都是我有事做的時候，這不是巧了？我也不想和你為敵，可是你——」
「這麼說，錯的還是我？」人影終于變成實影，露出真容。妲己打量著，長相還是不錯的，不過有點陰柔，讓人一看這就不是好人的樣子。
「你是誰？」看到了帥哥，妲己的語氣都柔和了不少。
「魔族此任首領，蚩魎。」
「蚩魎？奇怪的名字。」妲己歪頭道：「蚩尤之後？」
「聰明。」
「看著不像。」再上前一步，妲己就離開了孔宣的保護範圍。
「不像？不會吧……妖皇，你瞭解魔族？」
「稍稍一點，接觸過。」
莫名的，蚩魎的聲音有些落寞：「不可能，除了關在不周山下，被壓了千年萬年的我們，還有哪裡有我們的人？我們被壓迫、被虐待，深不見底的黑暗過了多久？憑什麼……玉帝可以統禦三界，我們不可以？仙族與魔族以前都是一樣的，可是現在呢？」察覺到自己有一點激動，深吸了一口氣，蚩魎慢慢平靜了表情：「妖皇，我可不可以知道你認識的魔族是誰？」
「嗯……」妲己想了想，笑道：「和你說說也沒關系。這個人呢，和你的名字有一個字是一樣，也有個蚩字。不過最後一個字沒有那麼麻煩，非常簡單——是一個尤字。」
「蚩——尤？蚩尤？大膽！」蚩魎勃然大怒：「你竟然侮辱先祖！！」
毫無預兆地，他便拿著武器沖了過來，一刀劈了上來。
「哦呀~」妲己立刻退步避開，向著旁邊轉身，避過了淩厲的刀光，嘴上還不停。「喂喂，你幹嘛生氣？我只是說事實，是你自己問我的，現在又發脾氣，這樣怎麼要得啊？」
她在這裡說風涼話，對方的攻勢更急，剛剛還只是泄怒，現在卻帶了殺氣。
孔宣在一邊聽著，聽妲己不管說什麼，句句話都不入正題，於是上前一步，用軒轅劍一揚，擊斷對方的武器，制止兩個人更像打鬧的戰鬥。
妲己撇嘴，將頭轉到一邊：「本來就不是我的錯！是他先出手打人的，別瞪著我。」
搖了搖頭，孔宣冷冷道：「事情緊急，不要胡鬧。」
「我沒胡鬧啊。」妲己轉頭看著蚩魎，終於有了些正色：「蚩魎，我並沒有騙你，說的都是事實。所以……你要不要放下成見，還有放下你的敵意，我們談些別的事情？」
孔宣垂下軒轅劍，自從妲己說出蚩尤的名字，他就多少猜出一些，妲己並非想要魚死網破，更不是斬盡殺絕，而是為了其他原因。這女人越來越大膽，連魔族都敢網羅。要知道，這是天界最大的敵人。
就像銜燭，聽到妲己現在說的話，早已經瞠目結舌。
「妲己？妲己！你是發神經了是嗎？我們是來解決這件事情的！」
「我知道，我們是來解決這件事情的。」妲己輕輕將銜燭推向孔宣，使個眼色：「看好他。」
蚩魎沉著臉：「你有什麼証據？」
「沒有，至少現在沒有，信不信隨你。」妲己點了點他：「你若信，現在暫時蟄伏，不要給天界惹事，等我的傳話。你若不信，現在可以繼續跟我動手，不過——」她突然沉下臉：「這次我不會再不還手！」
蚩魎沉默，看著妲己，從這個女人的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不知道她的心緒如何，是不是……真的在意魔族，在意這個聯盟。
「蚩魎，給我個答案，我外面還有事，不想再耽擱。」
「你……似乎很急？蘇王后，似乎外面有些了不得的事情，是你放心不下的？」只是這一瞬的焦急，便被蚩魎捉住。
「一點點，你也知道嘛，我身為妖皇事情多得很，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的。」妲己似笑非笑道：「是我問你，你不回答，反而反問起我來了？」
蚩魎神色微冷：「我的回答——既然你無法說出個所以然，那麼我拒絕。你就讓我等著好了，等著天兵天將來圍剿！當然，如果妖皇也插一腳的話，我不介意。」
妲己看向孔宣，孔宣搖了搖頭，她這次的確是太急促，就算是擔心楊戩，突然這樣子也會讓人起疑，最重要的，會讓人利用。
妲己輕輕摩挲著自己的嘴唇，時不時抬起頭來看看蚩魎。
「也罷，也罷……魔族嘛，既然沒有這個緣分，那還是別摻合在一起，免得給我惹麻煩。我也不想來招惹你，這句話你最好記住。」
蚩魎輕聲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招惹你，你就不來對付我？」
「似乎是這個意思，走著辦吧。」妲己轉身，拍了拍銜燭：「走了。」
「你、他、我……」銜燭指來指去，最後只能低著頭，跟著妲己離開。
回到地面，樹林還在慢慢蔓延，妲己揮手，將這片林地收起來。黑氣又開始蔓延，這下子銜燭真的苦了臉：「妲己，你突然來這麼一招，讓我怎麼辦？魔族在這裡休養生息，我守著不周山，難道能坐視不理？妲己，你讓我怎麼辦！」
妲己也沉著臉，一副不虞的神色：「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告訴玉帝，你搞不定，把自己說的可憐點，也就沒事了。」
銜燭嘴角抽搐：「這也不是辦法吧？這是我的責任，況且……」瞟了一眼妲己，銜燭輕聲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為什麼要和魔族合作？你要知道，魔族都不是好東西！天界和他們是死敵，並非沒有原因！你去查一查，就知道他們做了多少壞事！」
「我不用查也知道，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權衡利弊，銜燭，我和你的身份不同。我可以幫助你對付魔族，但是不是現在。因為我不打算當天界的先行兵。」
銜燭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所以說你還是孩子，想到的只是表面，永遠不會想通那些彎彎繞。」妲己拉著他的前襟，湊近了低聲道：「你是天界的下屬，對於你，玉帝只需要下個命令。可是我不同，如果我被他利用了，那就不是輕易就能搞定的事情了。」
「那你現在回天界？」
妲己點頭：「我不放心那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好，我最放不下的永遠都是楊戩，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銜燭立刻說：「你看看，現在這裡這個樣子，我留下還有什麼必要？倒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有什麼事情也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妲己微微皺眉，她沒有理由反對的，可是……這還真是個孩子，想什麼做什麼。要知道，如果他離開不周山，那麼這裡的動作就不會輕易被壓制。
孔宣搖了搖頭：「帶著銜燭去，他更有用，畢竟是天庭的人。我會留在這裡。」
銜燭一愣，才意識到自己的責任，立刻紅著臉：「算了，還是我留下吧，你們回去。不過有什麼問題的話，記得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妲己笑了笑：「還算你乖巧~也好，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我——」
幾個人的話音突然停住，同時抬頭看向天際。
本來這裡黑雲蔽日，可是天際突然出現一道金光，原本只是一條細線，越來越亮、越來越寬，最後照亮了整個天空。
這光妲己不熟，立刻看向孔宣。
孔宣卻搖了搖頭，他也一樣不熟。
妲己立刻拉過銜燭：「你看得眼睛都直了，你知道這光是什麼？」
銜燭咽了咽口水，點頭道：「我認識！這是昆侖神的神光！不對啊，不對！昆侖神一直守著昆侖山高頂，守護盤古斧，怎麼會到這裡來？」
妲己心思電轉：「昆侖神光……只是這一瞬的？」
銜燭搖頭：「只要出現，就會延續至少一月不息，足夠壓抑不周山的魔氣。」
「那就好，現在你們立刻去天界，有重要事發生的話，立刻告訴我！孔宣知道什麼是重要的。」
「喂！」銜燭連忙叫道：「讓我們去天界，你去哪裡啊？」
妲己頭也不回：「昆侖山！」
寶蓮燈遊記(7)：你儂我儂~
這只是順手而已,但既然昆侖神能夠插手不周山,証明昆侖山那邊,沉香已經將神斧拿到手。妲己不認為這是提醒,昆侖神沒有義務提醒自己什麼。只是肯定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的話，就算是天生異象,也不該被自己看到！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以前妲己不信天數，累計經年，卻也明白了一些這句話的意義。
而在天界，看著法鏡中的一切,玉帝和王母的神色都不同。
王母一開始咬牙切齒,後來幸災樂禍。玉帝一開始神色輕松,後來卻憂心忡忡。
這個楊戩啊，事情都做完了，沉香拿到神斧，也能救出母親，他怎麼還不說出事情真相？難道真的想死嗎！
王母倒是輕松，雖然挺可惜，自己會少一顆最有用的棋子，不過也罷。楊戩一直桀驁不馴，不一定會被自己所用，再加上重情，就算這些年為自己做了不少事，一樣心疼他妹妹，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反水。現在死了……也好。死在他的外甥手上，說不定還是他心甘情願呢。
勾起嘴角，王母流露一絲狠意。留不住、養不熟，也就不必留，可用的人總是會有，去了一個楊戩，難道還沒有別人麼？
玉帝的臉色已經慘白，楊戩不能死！不要說天界需要他，向妲己也無法交代，單單是自己……和自己血緣相連的，瑤姬死後，也就是這對兄妹的！
「來人！太白金星！立刻下界，傳朕的旨意，不許再動手，讓劉沉香一行上殿！」
「陛下，不可。」王母立刻阻止：「陛下，賭約還沒有完成，劉沉香還沒有救出他母親，現在召他上殿，豈不是天界自動認輸？」
「認輸又如何？」玉帝淡淡道：「只要保住戩兒的命，就算無罪釋放了三聖母也是值得的。」
王母柳眉倒豎：「陛下！你這是要徇私了？」
「徇私？哼！這樣吧，朕可以讓娘娘說，這天界只要還有一個人能趕上戩兒的本事，娘娘提出來，朕立刻袖手旁觀，如何？」
王母立刻語塞，若是天界還有能人，自己這麼多年來死死抓著楊戩做什麼？
玉帝哼了一聲：「太白金星，還不去？」
不過倒是用不著他，因為妲己比他快。
楊戩不予解釋，竟然存了死意，這點別人不會想到，就連妲己也沒想到。飛速落地，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給了楊戩一巴掌。
這巴掌把所有人都打懵了，忘記繼續戰鬥，只愣愣看著他們兩個。
「自己找死？楊戩，這還真是好大的驚喜啊！」妲己氣得面色發青，手指微微顫抖，真想就此扔下他，讓他就這麼死了算了。
楊戩苦笑著，伸出手指，輕輕碰觸她的臉頰：「對不起。」
「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一句道歉？若是如此，那我還不如讓你就這麼去死，魂飛魄散，也省得留在這裡礙我的眼！」
楊戩只能輕聲道：「我本不想如此，但死的人已經太多，還是對沉香那麼重要的人……有一個人贖罪是必須的，如果我一死能夠補償一切的話，那何妨將這條命就此送了？」
「我知道，你心系三界；我知道，你或許早晚有一天會為了這個去死。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用這樣的方式。」閉了閉眼睛，妲己實在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招呼了上去：「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楊戩本就受了傷，此刻臉微微側向一邊，嘴角掛下一縷猩紅的血絲。
狐狸小玉在旁邊看著，不免焦急：「蘇姨！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剛剛已經攔住了沉香，正要解釋！」
妲己轉身不看任何人，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眼眶泛紅。她已經很久沒這個樣子，也很久沒有人能讓她這個樣子。果然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連情緒都無法控制。
後悔嗎？楊戩會立刻點頭告訴你，已經後悔的快要死了。妲己幫了他那麼多，為的是有一天天條更改，天界不再需要他，他們可以比翼雙飛，而不是為了看著他去死。
現在哪裡還顧得上別的？立刻扳著妲己的肩膀輕聲安慰。
那邊小玉拉住沉香，快速講述楊戩做過的一切，不讓他們去打擾。
「妲己？」
妲己寒著一張俏臉，並不正眼看他，冷冷道：「你還是去謝謝昆侖神吧，若不是一道神光照到不周山，我也不會趕來。不過我也不該趕來對不對？此刻來了，到時讓你沒辦法成就一世英名！」
楊戩看著她，當真是又嬌又橫，可愛又可憐。
「是我不該這麼做，那時看著一個個人死去，心裡難過，一時糊塗才做了這種決定。現在我已經後悔了，原諒我好不好？」
妲己仍然板著臉：「再有下次的話，您老難道不會再次這麼做嗎？」
「絕對不會！我可以發誓。」楊戩立刻柔聲說。
妲己斜眼：「男人的諾言的確靠得住，但是對女人的諾言如果靠得住的話，那就連豬都會上樹了！」
這時候，沉香怯生生走過來，完全不是方才那種意氣風發，要大義凜然為民除害的樣子：「那個……舅母，是我錯了，不是舅舅的錯，你還是罵我吧。」
妲己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笨蛋小子，閑著沒事來找挨罵？楊戩要送死是他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系？就他那個逼法兒，你不想殺他才是怪事。」
沉香臉色微紅：「還好有舅母在，我知道一定不會有事的。舅母，我已經拿到開天神斧了，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救我娘吧？」
妲己搖頭：「你們去。現在我不想見到某人，希望他離我遠一點，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
所有人都偷眼去看楊戩，楊戩只能苦笑，這次他算是把人惹毛了。
「舅母，舅舅他是——」
「不許求情，不然我連你一起揍！」
沉香只好閉上嘴巴，舅母太彪悍，他舅舅只能自求多福。
楊戩看向妲己：「那我先和沉香去，將這件事情徹底解決。」
妲己轉臉，一副『和自己沒關系』的表情。
楊戩拍了拍沉香後背：「走吧，我們先去救三妹。」
「可是舅母……」
「沒事的，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們不要打擾她。」
所有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了，妲己面上仍在生氣，心底卻難免甜兮兮的。無論如何，楊戩總是那個最理解她的人。
這時，天空傳來略帶尖酸的聲音，可以聽出是王母的：「蘇妲己，沒想到你們倒是當真相愛啊？不過現在，你的男人為了三界舍棄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你心裡有何想法？」
妲己抬頭：「又在偷看？這個壞毛病當真要不得。不過也無妨……至於你的問題，我想我沒有回答你的必要。我的想法，楊戩的想法，都是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的。不過莫說我沒有警告，你們去注意沉香那邊，不要再盯著我看。否則的話，你們會惹怒的就不止我一個了。」
說完這些話，妲己看看山頂，一步一個腳印兒走上去。
山頂？玉帝一愣，立刻揮手關閉了妲己的這面法鏡。
「陛下？」
「娘娘，你要記住一點，蘇妲己是妖皇，不是你能夠質疑的。更何況……」看樣子妲己要上山去見昆侖神，那是三界第一大神，高高在上，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到的，就算是仙人也不成。
昆侖山很高，而且越往上越冷，雪峰之上的溫度和別處完全不同，妲己運用法力抵擋，寒風仍然颼颼吹進來，似乎直接能吹進她的骨頭縫。
這樣的情況下爬山真的很累，妲己卻還是堅持了下來。
臨近山頂，四周的氣息變得好了許多，雖然仍然冷，但是冷中有著春風之意。
放慢腳步，妲己接近前面的大門，在離大門五步的時候就停下，肅立：「妖族之主蘇妲己，在此拜見昆侖守山大神。」
面前雪白色的山門緩緩打開，裡面遠遠有一個影子，慢慢越來越近，搖頭晃腦的，又肥又胖。
妲己瞇起眼睛細看，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獸？應該算是獸吧？挺可愛的，雖然塊頭大，但是長相非常精緻，好像白虎一樣的毛色，長毛下麵還隱隱有閃著金光的鱗片，眼睛是金色的，貓形的耳朵一動一動，繞著妲己轉了一圈，細細打量著她。
妲己勾著嘴角，任他打量，過了一陣子才輕聲道：「這位是開明獸吧？不知道昆侖大神是否願意見我？」
開明獸點了點頭：「願意，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昆侖神從來不見任何人，以前從沒破過例，怎麼會為了你……」
「我也不知道，或許見了面之後就會知道了。」妲己伸手：「開明神，可否在前方引路？」
「別叫開明神，開明獸就是開明獸，我喜歡這個名字。什麼神不神的，那是你們互相叫的，和我沒關系。」
開明獸是一隻獸，昆侖神卻也不是一個人，而是……妲己細細看著，這是一個光球嗎？而且是人形的光球，一動一動的，顯得奇奇怪怪。
發覺自己盯著太久了，她立刻低下頭：「蘇妲己在次拜見昆侖神。」
「起吧，你無須在我面前卑躬屈膝。」
「妲己不敢，昆侖神淩駕三界之上，連玉帝都要恭敬有禮，妲己怎能失態？」
「因為你和玉帝不同，玉帝是三界之主，操持三界，是應運而生，上古諸神推舉出來，被我承認。而你……蘇妲己，妖族本是異族，所以當年妖皇太一想著逆天改命卻死於非命。我沒想到還有一個人願意這麼做，而且成功了。你比太一幸運，也比他強。」憑借自己努力的人，不必向他卑躬屈膝，因為這樣的人是值得自己尊敬的。
「我是很努力，不過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成，也許因為我的支持比太一前輩多，也許這條路走到這裡，已經走到盡頭，是該輝煌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天命所歸？真奇怪，當初你那麼努力抗爭，不是也因為不信命？」
「該信的時候就信，不信的時候就不信，我很有餘地的。」妲己終於輕松了一些，說話也隨便了一些：「此次前來，我是為了多謝昆侖神的庇護，若不是您提醒了我，我也救不到楊戩。」
「我剛才看到了，你不是很不想救他嗎？那麼怒氣沖沖的樣子。」
「那是情人之間的怒氣沖沖，昆侖神您不涉足情愛，不會懂的。」
「我的確不懂，也不需要懂。坐。」昆侖神首先坐下：「我也有些事要和你說，天條的事情你不要再攙和。」
「為什麼？」
「天條是三界的事情，你是妖界之主，最好不要和三界有太多牽連。你可知道，妖界為什麼會穩固，成功作為第四界出現在世間？要知道，它是憑空創造出來的，本來不該存在。」
妲己點頭：「我知道，因為當初創立妖界的時候，我利用上古之力，將妖界紮根，和三界連通。也就是說三界支撐著妖界，妖界依附著三界作為根基。如果三界不在，妖界也會傾頹。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幫助三界啊。」
「菟絲花一樣，這就是妖界現在的模樣。這也是你想要的未來？」
「當然不是。我相信我能夠做到，終有一天妖界可以真正獨立，在任何方面都不會依附三界！」
「這就是了。可是你如果再插手三界事物，尤其是這麼大的事，那麼你紮下的根就會越來越深，到最後，妖界會真正和三界融為一體，到時候雖然妖界還存在，雖然你還是妖界之主，但是……這麼說吧，就跟閻羅王之於地府，你能做主，卻不是頭兒。」
妲己皺眉：「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是個大問題。昆侖神，我想問一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回答我？」
「這三界中沒什麼我不能回答的問題，你問。」
「你說的這個……算是常識吧，那麼玉帝是不是同樣知道？」
昆侖神點頭：「他是三界之主，怎麼可能不知道？」
妲己咯咯笑了，笑如銀鈴：「好~非常好！」
「你也別生氣，玉帝是三界之主，他當然要為三界著想，而不是為你著想。」
「嗯……我知道，不過我總要為我自己著想。既然他想算計我，那我也不能對他太客氣。」站起身，妲己微微躬身：「多謝昆侖神提醒，妲己牢牢謹記。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您對我另眼相看，不過妲己小鼻子小眼小人物，也沒什麼您會想要的，我只好牢牢記住這個人情了。」
妲己離開，開明獸點頭：「這丫頭人不錯啊，對大神您也算有心。」
昆侖神笑著搖了搖頭：「我總讓你多想一想，你怎麼就是不動腦？想一想蘇妲己的話，她是在試探我，想看看我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真的假的……」開明仔細想了想，呀了一聲：「還真是！這個女人！我以為她是好的，對她也好言好語，沒想到她這麼狡猾。」
「世人都是如此，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些都只是小事，你也不必在意。我們是監察三界，不是插手三界事物，管這麼多做什麼？」
昆侖山和華山千里迢迢，妲己全速趕到，所有人都在山洞內，沉香跪在地上，淚眼潺潺，而楊戩萎頓在一邊，法衣褪盡，口吐鮮血。
妲己立刻走過去，蹲下查看：「哎喲……還真淒慘。怎麼？你又去自己給自己找死了？」
「沒有那麼誇張，只是……王母陰了我一招，她更改了這裡的咒語，我才會受傷。沒事的，這種傷勢養一養就好。」
「要好好養一陣才行，不過那邊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楊戩帶了苦澀：「那塊女媧石，新天條就在那裡面，如果沉香要救出三妹就要劈開女媧石、毀了新天條。做了這麼多、這麼多……沒想到到最後仍然是一場空，什麼都不能做。我們已經……什麼都不能做了。」
「這是沉香的決定？」
「是！為了三界眾生，我們……我不能阻止他。」
「沉香被你教得真好，和你太像了。明明也算在我身邊跟了一陣子，卻沒學到我一點兒性子。他只要像我一點點，不用太多，也不至於一籌莫展。」
「像你的話，莫非救出三妹，不理天條？這點卻也是萬萬不能的。」楊戩無力閉上眼睛：「到底還是我的錯，是我糊塗，竟然將三妹壓在了這裡。」
妲己發現自己還是有一點錯誤，就是楊戩不是笨得像豬，而是有時候會笨得不如豬。豬比他好一點，就是不會自怨自艾，將所有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女媧石突然發出光，將三聖母吸了進去。沉香泣不成聲，楊戩也眼眶濕潤。
王母的聲音開心而得意：「我們今天做的事情，上古神仙都知道~你們真以為我什麼都不懂？該明白的我全都明白，天條早晚要更改，只是現在還沒有到時間罷了。」
上古神仙都知道？聽到這句話，妲己的神色微微有些奇怪。就自己家裡那些成日聊天打屁吃喝嫖賭的，還有心思和精力管這些呢？
不過既然王母這麼說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倒是可以試一試。
走到水池邊，將手浸入池中，立刻趕到湧動的力量，源源不絕向著中心點過去，再通過光柱進入女媧石。
石中魄動明顯，三聖母還沒有死。這似乎不是自己的事情，當真不是自己的事情。女媧石已經在震顫搖晃，內裡的天條越轉越快，只是差了點兒什麼，所以才沒有分解。
「沉香，寶蓮燈呢？」
沉香立刻掏出寶蓮燈：「剛才舅舅給我的。」
「扔進池子裡面去！」
寶蓮燈入池，立刻光芒大放！這邊是最後一點催化劑，池中青雉發芽，一朵朵蓮花搖曳開放，顫顫巍巍吐出芳香。
沉香露出喜色，立刻抬頭。女媧石從頂端開始分解，化作密密麻麻的金字飛上天庭。
眾人哄然，議論紛紛，還當真是新天條出世了。
「舅母，那我娘——」
「自己看，什麼事都要我說，不好喲。」扶起楊戩，妲己咬了咬唇：「你真的很重，該減肥了。」
楊戩垂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他真的是累了。
突然耳邊一聲——
「二哥，你怎麼了？」
楊戩勉力睜開眼，終於露出笑容：「三妹……」
這事告了一個段落，皆大歡喜。
新天條出現，交給司法天神管理，楊戩第一條整理出來的就是男女之情一說，棄了所有的舊說，准了仙人之間情情愛愛，還有人神通婚。
王母沒法再發落誰，以前發落的那些也要放了，這心思堵得慌，正日鬱鬱不安，死死沉著臉。
玉帝倒是開心，事情解決了，人留下了，為什麼不高興？眾仙高興，他身為玉帝該和眾仙同樂，比任何人都更高興。至於王母……一個只知道掌權的女人，貌合神離的妻子，管她做什麼？
「天宮雖好，可是不如人間什麼呢？」靠在那裡端著酒杯，妲己喃喃自語：「不好的，也不過是無情罷了。天人無情，拘著自己的情愛，一旦動情，更是捨不得，所以才覺得人間更好。可是現在不同，天人同樣有情有愛，或許因為如此，天界的一切人、事、物都有新氣象，和樂融融，祥和無限。」
「許是如此吧，新天條仍有不少疏漏，需要慢慢理出相應的條款。」楊戩端給她一盞茶：「這酒勁兒大，少喝點，多喝些茶水吧。」
「茶水再多也只是茶水，喝多了沒意思。」轉著酒杯，妲己的神色還是淡淡的。
楊戩將茶水推到一邊，然後推來茶點：「那就吃點東西，空腹喝酒不好。」
「不必，我的身體沒那麼弱。」妲己臉上仍然沒有笑容。
楊戩輕輕嘆息：「你啊，要氣我氣到什麼時候？」
「我沒生氣，楊二郎是天下功臣，與眾不同，眾人矚目，玉帝器重，王母……則恨得牙癢癢，多特別？我可不敢氣你。」將點心也推到一邊，妲己徑自喝酒。
楊戩想不到辦法勸，只能陪她喝些，說些閑話，希望能引得妲己笑出來。
「主人！主人！」哮天犬闖了進來。
楊戩的手一僵，怒瞪了哮天犬一眼，自己正在這裡想法子消妲己的火兒，又沒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他風風火火做什麼？
哮天犬咽了咽口水，看了妲己一眼：「主人，我不是特意打擾你們的啊，是三聖母和沉香來了，說要見見主人。」
「趕快讓他們進來。」妲己立刻說。
瞟了一眼楊戩，哮天犬溜出去了。連主人都要聽妲己的，更不要說自己，還是盡快遠離這裡再說，這裡現在已經是戰區了。
站起身，妲己便要去迎三聖母和沉香，卻立刻被楊戩拉住，直接拉進了懷裡。
「你啊，氣我歸氣我，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要不理人。」
妲己俏臉一冷：「你還不趕快放開？我要叫非禮了。」
「那你就叫吧，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難道還怕你叫？你叫的大聲一點兒，也正好正了名兒。」
一句『我是你的人』，妲己抿緊了唇，卻忍不住上勾的嘴角，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楊戩貼著她的臉頰，也勾起嘴角：「開心了？你笑了便是不生我的氣，再說什麼不說什麼，可不准當我不存在。」
「你真是的，你妹妹就在殿外了！還跟我亂說這種話，到底知不知羞？」
「都是一家人，羞什麼羞？日後你我成婚，生一個男孩陪著沉香玩，好不好？」
這話出口，楊戩便知道不妥，果然妲己的神色一僵，原本的一點點兒笑影便消失無蹤。楊戩心疼，緊緊攬住，貼在她耳邊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沒事了，好不好？我們都心痛，但是我們可以放在心中，永遠記著。等到再有一個孩子，我們好好待他，給他雙份的愛，好不好？」
妲己閉著眼睛，輕輕應了一聲。
「哎呀！」門口傳來沉香的叫聲。
妲己看過去，沉香已經背轉了身，不敢再看他們。
瞪了楊戩一眼，妲己掙開他的懷抱，快步走過去：「小沉香總算是來了，快過來，還有嬋兒，都進來坐。」
楊嬋抿著嘴笑：「剛剛我們可不敢進來，擾了哥哥和嫂嫂的好事，那是大罪過。」
「不許取笑我！要說的話，都是你這個哥哥的過錯，不看時候也不看地方！」
「那是哥哥喜歡嫂嫂，情難自禁，嫂嫂可千萬莫怪。」拉著妲己的手，楊嬋坐下。
「舅舅。」沉香恭恭敬敬行禮，還帶著愧疚。
楊嬋也開口道：「跪下！二哥，此事我和沉香都有錯，是我信不過你，才讓你有了種種風險，否則的話，怎麼也不會讓二哥這般為難。當初我便該告訴沉香，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該信任二哥。」
「別說這個話，我也不是不知道男女之情，當時你心念丈夫和兒子，自然會失了分寸。想當初妲己沉睡之時，我心裡擔心，也是什麼事情都做不穩妥，左右出錯。」
楊嬋低笑：「嗯嗯，我說那時二哥怎麼奇奇怪怪的，當真是非常擔心，我們都知道，現在嫂嫂也知道了。」
妲己一人飛了個白眼：「兄妹同心，倒是也能其利斷金。你們倆可好，合夥打趣起我來了。」
楊嬋輕輕一笑，終於收斂了笑意：「好了，我這次來還有正事。二哥，王母自請下凡是為了躲風頭。可是昔日沉香做得有些過，二哥也如此隱瞞算計萬分，玉帝不一定會善罷甘休。二哥，雖然說玉帝現在對你不錯，但是你還是要小心些。」
「這點我自然知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楊戩看看妲己：「有你嫂嫂在，自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沒錯，我就是那個做擋箭牌的。沒事呢，不會想到我，一旦有事，我就成了香餑餑。」
肯發牢騷，就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了。楊戩賠小心似的笑了笑，握緊妲己的手不肯放開。
「二哥，嫂子，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希望沉香能暫時跟著二哥，學些東西。」楊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彥昌如今的年紀不小，我要想辦法為他續命，還要維持青春，忙不過來。本想讓二哥幫忙的，但是我們商討過，此事二哥也不好插手。」
楊戩歉然道：「的確如此，雖然仙凡准予相愛通婚，但畢竟有別，不能隨便渡凡人上天。三妹，你做事時也要小心，凡事不可強求。若是真到了自己做不到的時候，記得來找我，不要再瞞著隱著，自己逞強。」
楊嬋乖乖點頭：「這次絕對不會，我絕對聽大哥的，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就好。」楊戩轉身：「妲己，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有人指點，讓我不要再插手三界的事情，我覺得我還是聽話比較好。不過這樣就等於我沒事幹你有事幹，所以問題是——你要怎麼辦？」
「我…………」楊戩突然看向沉香：「沉香，你覺得司法天神這個位置怎麼樣？」
沉香想了想，誠實地說：「累！非常非常累。」
楊戩嘴角抽了抽，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沉香，你想不想接替這個位置？外甥替舅舅……很有意思。我倒是納悶了，司法天神這個位置是不是就是為了親戚准備的，這樣做事才足夠方便。」
楊戩搖頭：「別開玩笑了。」
「說是這麼說，不過還不就是這個意思？你想讓沉香接替你的位置。」
楊戩點頭：「這的確是我的打算，但也要看看沉香是什麼意思。」
沉香早已聽得瞠目結舌：「讓、讓我去做司法天神？舅舅，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怎麼做得來！」
「不是開玩笑，我相信你早晚能做到。我一開始也是個愣頭青，不也慢慢熬到這個位置？你比我好，你起步比我早，會的也比我小時候多，必成大器。」
沉香臉紅：「這多虧了舅舅你的教導。」
「這不是教導，應該說是逼迫，你舅舅下手夠狠。」
沉香吶吶，只能繼續點頭。
「反正……舅舅，我真的坐不了你這個位置。最起碼不是現在，現在我真的還不成。而且……而且父親母親都在，我們剛剛一家團聚，所以我想多多陪伴雙親。」
「沉香……」
那邊母子情動，擁抱在一起，這邊妲己對楊戩示意，看到沒？我們才是那個做電燈泡的，還不走？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萬事平息，其他都是小事，再無大礙。
玉帝也好，王母也好，其他人也好，終究不能再影響他們。
「你就這麼跑下了天界，玉帝找不到你怎麼辦？沒了你，天界保不齊會變成一團亂。」此刻在下界，泛舟湖上，妲己輕聲問楊戩。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隨他怎麼辦。我為玉帝已經做得夠多，又不是真的賣給了他。」
「嘻嘻……瞧你這話說的，天上的職位你還擔著呢，真以為自己無事一身輕了？」
「等他們忙不過來再說吧。至於現在，我們有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看風弄月，隨你喜歡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
「這麼長的時間和你呆在一起？那我會悶的。」妲己撇嘴，拍開他不老實的手。
「這個好辦，你我生個孩兒，保証你不會覺得悶。」楊戩反手抱住她，兩人倒入船艙裡。
「呀！你不要胡鬧，划船呢……」
笑聲洋溢江河，慢慢變成低吟，仿若歌唱，仿若私語。
眾生輪轉、天地變幻，只有情之一字源遠流長，亙古不變。
清朝野史掠境
話說,自從新天條出世,楊建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做事並不好好做,只要事不緊急,能拖就拖,能放就放。
這麼過了幾百年，一千年。楊戩不亦樂乎,在下界待得時間越來越多，玉帝卻扛不住。把楊戩叫上天來，准備好好說到一番。
妲己的心情不錯,笑盈盈進了瑤池，往玉帝身邊一坐，拿起酒杯便喝。
「妖皇,你來到朕這裡倒是不客氣，當真是當自己家了？」
「哎喲~我是沒叫陛下一聲舅舅，不過關系也擺在這裡，跟著自家人也這麼小氣？別讓我小覷了陛下啊。」掛著笑影笑意，妲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嗯~這是上好的玉泉釀，比二郎帶下界得要好得多，陛下偏心，好的都留給自己了。」
「本該留給自己，難道給你嗎？你倒是貪心，什麼好的都想要。」再看楊戩，倒是恭敬沒有失禮，只是施了禮，轉身也坐下，一點兒沒有不好意思。嘆了口氣，他說道：「你們輕松自在便自在吧，只是天宮的事情不能不管，妲己啊，你要是不想和楊戩分開，也跟著上來，朕不拘著你，你也別拘著楊戩，讓他不能辦事。」
「別這麼跟我說嘛，你顧著讓二郎做事，難道我就不心疼的？現在天界沒有大事，魔族偃旗息鼓，有什麼事情自己看著辦嘛，幹嘛非要二郎來做事？敢情他一個人做事，其他人都可以輕松了？」
玉帝輕咳一聲，輕聲說道：「你當我不知道？魔族偃旗息鼓是因為你的安撫，這安撫的方式……我也心知肚明。妲己啊，魔族是有心氣的，同樣也有耐性。這麼多年被你安撫下來，必定另有想法，那是些隨時隨地可能翻臉不認人的人，你可千萬別陰溝裡翻船。」
「這個我自然知道，其實也沒許他們什麼。最近不周山不是清淨了許多？我想那裡是天地支柱，魔族呆在那裡總是不妥，所以給他們換了一個地底的地方，讓他們慢慢休養生息。」
「你…………你什麼時候做了這件事！」玉帝手指發抖：「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三界的大事！你要這麼做，起碼也要給我事先說一聲啊！」
妲己睜大眼睛：「你幹嘛這麼生氣？這都是小事，魔族是野草一般除不盡，天界與魔族雖然對立，卻也是相輔相成。既然如此，何不給他們一塊地方休養生息？這地方我告訴了陛下，您便能夠心中有數，壓制著便是了。身為三界之主，難道還怕被魔族推翻了位置？」
「我不擔心，如果能讓楊戩回來幫我的忙，那我便更不擔心了。」玉帝哼哼著，臉色不虞。到底是妲己先斬後奏，這是三界的事情，還事關魔族，她怎麼能一點口風不露，就這麼自己辦了？！
越想越生氣，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一把奪過妲己手中的酒杯：「喝什麼喝？這是朕的酒，朕今日生氣，不給你喝！」
妲己的臉色一變，手按在桌面上，似乎在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玉帝狐疑看看她：「朕沒用多大力氣啊，別好像朕弄傷了你一樣。」
妲己張了張口，似乎要說話，不過卻一口——吐了出來。
楊戩的神色立變，扶住了妲己。「這是怎麼了？」
妲己擺了擺手，想扶著他站起身，卻腳下一軟，當即吐了個昏天黑地。
這下子不光楊戩慌了神，連玉帝都有些匆匆：「來人！傳華佗，速傳華佗！」
華佗匆忙被扯來，一看玉帝好好的，旁邊楊戩面色鐵青，懷裡抱著一個面色發白的女子，於是有點發懵。這有病的看起來不像玉帝，就是不知道是司法天神，還是司法天神的夫人？
「陀老，拜託你來看看，也不知道妲己怎麼了。」
哦！是司法天神的夫人。華佗立刻上前細細把脈，把著把著，一張老臉擠出來個笑花兒。
「恭喜司法天神，也該恭喜妖皇！」老頭兒手撚著鬍子笑道：「您的夫人是有喜了，只是這喜脈不到兩個月，略有不穩，今日又喝了點酒，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多多調養，多靜少動，也就無妨了。」
玉帝長大了嘴巴，楊戩喜形於色，只有妲己自己還是昏昏沉沉的。
不過雖然昏沉，也算聽明白自己有孕。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和楊戩求子不得，早已經順其自然，沒想到今日卻有了。
她喃喃道：「不到兩個月就折騰我，這要是生出來，我非打他一頓不可。」
出了這件事，楊戩也顧不得玉帝說什麼天界的事情，抱著妲己、拉著華佗，回了自己的司法神殿。
沉香迎出來，也是久旱盼甘霖的樣子，這段時間一切事務由他打理，早就忙得焦頭爛額。
可是楊戩看都沒看他，抱著妲己就從身邊沖過去了。
緊跟著的華佗踉踉蹌蹌：「哎喲喂，可憐了我這把老骨頭……」
沉香連忙扶住：「華佗老先生，到底怎麼回事？」
華佗喘勻了氣：「沒事沒事，倒是好事，你舅母身懷有孕。不過啊，司法天神太上心，累了我這把老骨頭。」
「舅母有孕？那快！我們去看看！」沉香拉著華佗跑了進去。
華佗顛啊顛啊的，有苦難言說不出。這一對舅甥怎麼就差不多？一個性子，一個脾氣。
「舅母，舅母！」闖了進來，沉香兩步便跑到床邊：「真是有喜了嗎？恭喜舅母，恭喜舅舅！」
「先別恭喜，陀老，你先來給妲己看看，她身體一向健壯，但是素日裡忙碌頗多，今日有孕，也不知道有什麼需要照顧、有什麼忌諱。」
華佗再次把脈，這次不急，很是細致，然後說道：「沒有大礙，只是蘇皇底子不好，以前受過重傷，小產的時候沒有好好調理。這次一定要好好注意，不能受涼，更不能勞累到，否則傷的是自己的身體。不過……這胎倒是穩當，想必將來也是個貼心的。」
雖然天界准了情愛，但是懷孕這種喜事是頭一遭，華佗的心情也不錯。
妲己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卻又被楊戩按了回去。
「胡鬧什麼？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一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乖乖躺好。」一手按這妲己，楊戩扯過被子，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卷上了。
「喂喂，你先等等……喂！」妲己實在忍不住，一腳把被子踢開。
楊戩的臉色立刻黑了：「你現在有著身孕，誰准你胡鬧的！」
妲己立刻吼回去：「我就不穩重了又怎樣？累都累死了，你還想把我悶死？最重要的就只剩下孩子，其他無所謂了是吧！我也無所謂了是吧！」
愛人炸了毛，楊戩只好不再拘著她，先把人哄好了再說。
華佗在一邊不停搖手，讓妲己不要激動，情緒不能太過起落，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好不容易妲己安靜下來，撫著自己還沒有異樣的肚子，露出一個笑容。楊戩松了一口氣，總算不亂動了就好。摟著妲己，也顧不得別人，輕輕拍著她作為安撫。
「 ... 陀老，現在妲己有了孩子，我們便在這裡靜養，不會再四處走動。陀老若是有空便過來看看，給妲己安安胎。」
華佗摸著鬍子：「嗯……這恐怕不妥，司法天神法力無邊，蘇皇也一樣，這孩子在肚子裡可是要懷一陣子的。天界靈氣太過充足，會拖延這孩子出生的時候，你不想讓下界過幾千年，這孩子才終于出生吧？」
「那……就下界吧？」
「下界好。」妲己立刻點頭：「我也不願意在天界待著，到下界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養著就是。不過……恐怕楊二郎要受點委屈，你說是不是？」
妲己幸災樂禍，楊戩卻只能苦笑。
華佗是不下界的，好奇問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下界滿洲當政，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那金錢鼠尾的樣子可當真好看，精彩得緊呢。」
華佗一頭霧水，金錢鼠尾？啥玩意啊……
所謂金錢鼠尾，這個實在是說不明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下了界，住進客棧，楊戩才拿開自己腦袋上扣得緊緊的帽子。
「我不喜歡清朝的服裝，你穿著不好看，我穿著也不好看。」拉扯著身上的衣服，妲己的神色很不爽：「我喜歡看你穿白衣的樣子，殷商那時候的服裝我很喜歡，宋朝那時候也很好啊~你穿著那身飄逸長袍，怎麼看都最合適。」
「我不喜歡這個褂子，還有這個帽子。」楊戩按了按自己的腦袋：「戴著頭疼。」
「我也不喜歡。」妲己撫摸著他的頭發：「我記得我送給你一個玉簪，是並蒂蓮花。你用它將頭發挽起來一層，剩餘的披散下來，當真是好看。」
楊戩伸出手，藍田玉的簪子已經出現在手中：「是這個嗎？你送我的東西中這個我最中意，意頭也好，所以隨身帶著。而且玉對你也有好處，既然現在我不能帶，那麼你帶著？」
「不要！既然我喜歡看你帶著，那你就帶著，順便把衣服也換過來。」
「換過來？清朝的法律森嚴，我一旦換了過來，恐怕就要被抓去，然後砍頭順便示眾。」
「我讓你換你就換，自有辦法的。只要我們稍稍動用些法朮，那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是說……」
妲己手指光芒一閃，一把劍出現在手中。
「嘻嘻，你瞧，我從孔宣那裡拿過來的，這軒轅劍你先拿著，從今日開始我姓軒轅，你吖~就是我的入贅夫君，好不好？」
「你就調皮，不過這一切都隨你，只要你喜歡就好。」楊戩帶著寵溺的笑容。
晚飯時，從客棧樓下下來的兩個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他們穿的衣服很奇特，不是明朝的衣服，似乎更加古早，像是唐朝的衣服，或者更加向前？總之衣服都是很飄逸的那種，男子穿著長長的衣袍，女子長裙曳地，一個白一個紅。這一對兒本來就是璧人，男的俊女的俏，如今換上了這身衣服，更加讓人移不開眼珠，看得都癡了。
這裡是江南，在意的人並不多，不過還是有人反映了過來，穿著的衣服暫且不說，這個男人的頭發很有問題！每個人的腦袋上都是光禿禿的，只有後面有頭發，這個男人的頭發卻又濃又密，根本不是清朝人該留的頭發！
竊竊私語的人多，交頭接耳你來我往，不過卻沒有人去告發他們。也許是男的太俊逸，也許是女的太標志，也許他們兩個之間太甜蜜，讓人根本起不了壞心思。
就這麼走了出去，竟然沒有一個人來阻撓，妲己看著楊戩，嘟起了嘴巴。
楊戩好笑，輕輕捏了捏妲己的臉頰：「沒有人阻撓你還不開心？別這麼愛玩，你肚子裡還有個寶寶，最近又胎氣不穩，顧著點自己的身體。」
「好啦，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不成？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咯。」妲己乖乖和他一起走了半條街，還是沒忍住：「你看那邊有吃東西的地方，和我一起過去啦~肚子餓，今天吃正餐之前先讓我吃點小吃。」
「好，不過不許亂吃，我替你看著點兒。」
「好啦，囉囉嗦嗦……」
妲己本就好吃，平日裡只是愛吃些好吃的東西，可是懷孕之後口味也變了，竟然更加偏向狐狸的口味，只要是和雞有關的東西她都喜歡。這一路上，雞肉的肉丸子，雞翅膀，甚至最後還拉著楊戩去酒樓，點了一道全雞宴。
楊戩嘴角抽搐，卻也縱容了她，愛吃些肉而已，不是大事，懷孕就該能吃能睡，這還是好事呢。只要她自己喜歡，還不是想吃什麼都無所謂？於是平日供著，見妲己的嘴巴愈饞，又買了一些當零嘴，不讓她空落著。
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妲己自然感動。不過感動歸感動，孕婦這個東西嘛，一旦脾氣來了，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妲己也不是別的，只是突然覺得悶——很悶的那種。
「你瞧瞧這裡啊，說什麼是江南水鄉……還不就是一個大湖、兩岸垂楊，年年都一樣。」托著腮，妲己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也就當初白蛇在的時候這裡才有趣些，現在就是這些景兒。二郎，咱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你喜歡就好，那你想去哪裡？和我說，我帶你去就是。」
「去……北方啊。如今是滿洲當政的時候，北方要繁華不少，起碼有熱鬧可以看嘛~」
「也好。」楊戩點頭：「我不過奇怪，旁人都說滿人，清朝，便是你滿洲滿洲地喊著，可是有什麼說道？」
「多多少少有一些的，不過這都是日後的事情了。」妲己打了一個哈欠：「我的來歷，不是都和你說過了？」
楊戩在她臉頰落下輕吻，惹得她咯咯輕笑。
「我記得很清楚，也不知道了那個時候，是不是能看到以前的你？」
妲己喃喃道：「還是不要，我那時可一點都不好看，你看到我一定會大失所望、大搖其頭。說不定啊，夢想破滅，你便離我遠遠的了……」
「你的性子、你的人，我都最喜歡。容貌算什麼？我若真的那麼在意容顏姣好，早就被你踢下床去，還能一直留到現在？」
「是啊是啊~我就是凶巴巴，當初沒有一腳踢開你，你可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在楊戩懷裡扭動了兩下，妲己皺起眉頭。
楊戩察言觀色，立刻替她慢慢揉肚子：「又難受了？」
「嗯……這孩子真能折騰我，離出世還早著呢，整日吐得我難受。」
「所以說活潑好動，將來必定十分可愛。」喂她一些橘子水，楊戩輕輕拍著她：「睡吧，我守著你，醒來之後會舒服一些。」
「唔……楊二郎？」
「怎麼？」
「有你在我身邊，還有寶寶，真好……」
楊戩微笑：「我也這麼覺得，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春光正好，江南地氣暖，蚊子出來的也比別的地方早。楊戩這一夜沒怎麼睡，用法朮驅趕了蚊蟲，見妲己睡得滿身薄汗，便幫她輕輕扇風。客棧這地方真的不怎麼好，糟亂不透風，自己本想買個屋子住，誰知道妲己倔強，非說融入人群。
就算有個寶寶，他也絕對不會輕視自己這位娘子，心裡有點打算是肯定的了，就是不知道這打算是什麼。
北方……京城？妲己向來喜歡刺激，不會是一時興起，想去找皇帝玩玩吧？
想到這裡，楊戩突然非常非常後悔答應了妲己什麼都聽她的。
不得不說，這次楊戩真相了。
妲己這個孕事懷的是時候，正是康熙朝的盛世，康熙帝正當壯年，兒子們也初初長大成人，可以幫自己的父親分擔政事。這是最多傳說，也是留給後世最多紛紜猜測的朝代，妲己既然來了，怎能不看看康熙大帝？看看九龍奪嫡，看看那個『人生若只如初見』的容若？
反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這個孩子不知道要在自己肚裡呆多久呢，總要找點事情做。
打個哈欠，整理衣衫下了樓，楊戩已經打點好車馬一切，並且要了早點，等著妲己起床。箱型馬車外表看著只是大些，內裡卻十分精緻，絨毛的軟墊，墊了一層狼皮的車壁，可以躺在上面睡覺的軟榻，放著食物和瓊漿的格子……
坐著這樣的車子悠哉上京，妲己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米蟲。
楊戩似乎還嫌不足，上了車之後掏出兩顆夜明珠一拋，穩穩嵌在車壁上，光芒柔和而不刺眼，讓人看著舒服得很。
「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妲己摟著楊戩的手臂，笑吟吟半靠著：「到了帝都，我要一所大房子，一屋子聽話的傭人，還要……」
聽著妲己撒嬌的話語，楊戩笑呵呵應允，眉梢眼角皆是溫柔之意。
妲己的確是滿高調的，楊戩也在旁邊幫襯。
他們兩個不管衣著、發型還是行事風格都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低調不可能，那高調就是最好的方式。再放出些許流言，只怕有人想對付他們，也得好好考慮考慮。
這麼一路走來，兩個人也算小有名氣，誰都知道有這麼一對兒，不剪發來不穿衣服，輕狂得很。
結果入城門的時候，兩人不負眾望，被攔在城門前。
車伕是楊戩顧的，只是個普通人，看到眼前這麼大的陣仗難免腳軟，抖抖索索說不明白話。
「怎麼回事啊……」車廂內突然傳來一個軟綿綿的聲音，是女子的語聲，慵懶動聽：「一路車馬顛簸倦得厲害，好不容易休息了下，你倒在城門口和人吵起來了？」
車伕連忙道：「不是啊，小姐，是我們被人攔下來了……」
簾子一掀，長裙飄飄的女子便走了出來，沒睡醒的樣子，卻也是震了所有人。
這兩個人特立獨行，從江南一直走到王都，早已經傳聞處處，連皇上耳朵裡都吹過幾陣風，說是每每見到、驚若天人。本以為傳言總有不實之處，再漂亮又能是怎樣的人？宮內美女如雲，還少嗎？只不過今日一見，才發現傳言果然不實。人口相傳，怎麼傳出真容？這女子的美貌當真……當真是這輩子都沒見過。
「這位……不知怎麼稱呼？」懶夠了，妲己才開口詢問。
「大膽！此乃左都禦史大人，不可無禮！」
妲己仔細回憶，康熙朝的臣子自己知道的不多，左都禦史是誰？
這時，旁邊跑過來一個小兵，湊在他耳朵邊低聲道：「明珠大人，內宮裡知道了這件事情，要見見這兩人。」
妲己耳朵微動，明珠？這稱呼有意思，她這是正史吧？納蘭明珠，納蘭容若的父親，歷史上因為最後自認了謀反的罪過，早早就死了。
似乎是康熙……三十幾年還是四十幾年？總之沒到一廢太子的時候。
看來這時候的康熙帝還年輕呢。
妲己打著自己的主意，明珠卻皺起眉頭，低聲回問：「這不像皇上的所作所為，到底怎麼回事？」
那小兵揮了揮手，內宮的侍衛跑了過來，乾脆俐落跪地一禮，然後起身道：「回大人的話，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明珠的臉色立刻不太好看，他……的確是偏向太子的。但是這些年隨著阿哥之間風起雲湧，太子做事大不比以前嚴謹，還隱有荒唐之象。就像現在，這兩人的身份不明，皇上還沒說話，他怎能隨意將這兩人帶回大內？
「內宮？我倒是從沒去過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個好玩的地方。二郎，你說呢？」回頭，妲己似乎是精神了，聲音聽起來很爽朗。
車簾再一掀，楊戩也站了出來，輕輕攬住她的腰：「大概去過吧，我也不記得。記得需要過幾味藥材，進過皇宮內苑，匆匆轉了一圈。你願去就去，不過宮內的規矩多，你若是看到什麼新奇好玩的，爬上爬下，我還要擔心。」
「皇宮大內，有好也有不好，不過這去不去的事情嘛，也不是你與我說了算，總要這位……明珠大人說話，才能決定啊。」
納蘭明珠還在沉吟，那邊內宮侍衛又道：「大人，太子那邊可在等著呢，大人還是快點帶人入宮吧？若是大人擔心的話，將人綁了去也可以。」
綁了去？這倒也是個法子，太子是儲君，他的話不能不聽，爲了皇上的安全，綁了也好。揮了揮手：「圍起來。」
妲己輕哼了一聲，只是拂袖，所有的繩索和鐵鏈就全部自動碎斷，不成形。
楊戩拍拍妲己的手背，淡淡瞥了明珠一眼。也不知道爲什麼，明珠突然覺得戰栗，這男人給人的威壓好大。
妲己輕聲道：「雖然我生長於這片土地，卻不算大清人，自不必守你們的規矩，你們也沒這個權力來抓我。自然，我不會傷害任何人。你若信得過，便如此帶我們走；你若信不過，不要管我們不就是了？」
這兩個人真是奇怪，太奇怪，奇怪到……讓人不覺得他們是有惡意的。尤其對上那個女子的眼睛，妖冶，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點了頭，同意這兩人就這樣入宮。
王宮深院，這宮禁雖然森嚴，卻當真是大氣磅礡。康熙是個明君，王宮內並不奢華，不過到底比外面尋常百姓家老得多，讓人看著也舒服得多。
妲己輕輕嘆了口氣，輕聲對楊戩道：「到底我還是被養嬌慣了是不是？瞧著這裡就是好的，在民間待著就不舒服、覺得粗糙，這不是嬌生慣養是什麼？」
「就算嬌慣也是我嬌慣出來的，有什麼不好？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倒還嫌嬌慣得不夠呢。」目光是挑剔的，看了一圈之後，眼看前面便是毓慶宮，楊戩的神色算緩和了些：「還不錯，東西不是精品，但是佈置讓人很舒服，這管理宮廷的和這任的帝王心性都還好。」
「應該是說心性適合為王吧？所以這偌大宮廷的佈置才會正好讓人覺得舒服。不過我不喜歡帝王，越適合做一個帝王的人，便越涼薄。還好，你不是。」
楊戩嘴角勾了勾，聲音低得只有妲己能夠聽清：「我那個舅舅卻是，當真是最優秀的帝王了。」
作為一個帝王自有手段，有時宮外的事情都瞞不過，更何況是宮內？太子做的事情康熙很快知道，帶著和自己商議事情的幾個兒子，怒氣衝衝就去了。
而此時，對著太子胤礽，楊戩是強忍著殺氣，妲己是一臉虛假的笑意。
「太子殿下真會說話，一張嘴巴那麼甜，都讓我有些臉紅。」
「該臉紅的應該是本宮，美人這麼大方，來我這裡吃得安安穩穩、坐得安安穩穩，哪裡有臉紅的意思？」
胤礽一開始只是好奇，想親眼見識見識這兩個人。沒想到現在見到了……卻真不知道是生氣好，還是笑一笑帶過。這倆人太不客氣了，也不行禮，自顧自喝東西，自顧自拿糕點吃。偏偏是那種容貌、那種氣質，讓人根本生不起氣來。而且這個女人……又看了幾眼，漂亮歸漂亮，可是正色一笑的時候，偏就讓人提不起邪念來。
正在僵持的時候，宮門被人推開，康熙帝大踏步走進來，本來就是神色陰沉，看到這裡的一幕幕，那模樣就更加陰沉了。
「胤礽，你在幹什麼！！」
胤礽立刻跪地拜見，不敢多說話。
妲己放下茶杯，轉頭看到康熙，露出意外的神色。這個千古一帝……比自己想像的年輕，甚至還有一些陰柔之感。但是緩慢蔓延的底蘊，還有氣勢，將這陰柔完全遮掩，只流露出了帝王的氣勢。至於他身後的那些是他的兒子吧？也只有這樣漂亮的父親，才能生出這麼一大堆內外兼秀的兒子。
站起身，妲己雖然有施禮的意思，不過最後也仍是點了點頭：「康熙大帝果然氣度非凡，小女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康熙帝沉著臉看著兩人：「你二人是什麽人，是太子讓你們進宮的？」
「正是。不過皇上也不必怪責你的孩子，到底還是我對皇宮深院有興趣，是以順水推舟來到這裡，怪不得旁人的。」
康熙沒說什麼，他身後的人也沉下面色，太沒有尊卑了！不下跪行禮就算了，還敢這麼說話！
康熙倒是覺得有趣，他慢慢收斂自己的怒氣，緩緩問道：「方才朕聽明珠說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是以非常好奇……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這話倒是不太好說，我只能說……自夏禹即位到現在幾千年時間，經過了數個朝代，而這些……都不是我的朝代。自然，清朝也不是。我只是一個過客，我的夫君也是。」
「那為何到這裡來？」康熙沉著聲音詢問，顯然以為妲己是在騙他。
「這個嘛……」妲己突然露出了嬌羞的神色，垂下頭攪著手指，剛剛還是一副女強人的樣子，現在卻是小女兒的嬌態。
楊戩柔聲道：「我的娘子有了身孕，別的地方她住不慣，也不適合她安胎，王宮是個好地方，自然要來看看。」
所有人都有黑線的衝動，感情把這裡當做客棧一樣，是來借宿的？
康熙更覺得有趣，如果是真的，那這還真是自己的奇遇。就算是假的，他也相信自己能夠應對。
「不知是否有個稱呼？總不能叫公子和夫人吧？」發現自己的皇父不是那麼生氣了，太子立刻站起身，問出這個話。
妲己看了一眼楊戩，說真話還是說假話，隨便他怎麼做。
楊戩淡淡開口道：「我叫楊戩，至於我的夫人，可以稱作楊夫人，也可以叫她……軒轅。」耽了妲己一眼，也算是直系血親，不是撒謊。
妲己抿唇一笑，點了點頭。自己的身份還是莫要人知得好，和楊戩不同，蘇妲己的名字太出名，那是古往今來第一妖後，第一紅顏禍水。尤其皇室子弟，傳授帝王心術，哪個不說一句——莫要沉迷女色，免得禍水亡國。這個時候，十有j□j是用蘇妲己做例子的。
「軒轅？好姓氏。」
妲己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免得這位皇帝去詢問她的名字。蘇妲己有蘇妲己的驕傲，就像楊戩也不屑於在名字這種事情上撒謊，若是有一日真的一定要說出自己的名字，那也只會是妲己。
很多事情都出人意料，就像康熙大帝最後留下了這兩個人，另辟了一座宮苑而不在內宮。有人守衛是自然，只是如此大方也已經跌了人的眼球。
帝王最怕的就是死，到底康熙爺想做什麽？
楊戩上天一趟，叮囑了沉香一些事宜，拿了些緊急政務和有營養的東西，便下來陪伴妲己。
沉香的事情向來做得苦哈哈，自從妲己懷孕卻少了抱怨，轉為勤勤懇懇。這可是自己的舅媽，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個有血緣關係的、需要自己去照顧的人……多奇妙！
現在，苦哈哈的人已經變成太上老君。
孕婦最精貴，楊戩上天一趟，洗劫了他，他還得賠著笑臉裝著大方……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啊！！誰重視都沒有用！！就算妲己需要補充營養，就算下界沒有天上好，那也不能洗劫他半個兜率宮吧！拜託！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楊戩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娃兒一口喂出來，他也不怕喂多了，這孩兒在自己的媽體內不肯出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老君連忙唸了兩句太清上道。仙人不可動嗔動怒，更不可心存惡念，是他著相了，著相咯。
趴在暖暖的陽光下，伸出手指，妲己將裝金丹的葫蘆撥弄來~撥弄去~
楊戩按住：「莫胡鬧，這要灑在人間土地上便是大事了。老君若知道辛辛苦苦練好的金丹被你拿來玩，還不氣得千里追殺我？」
妲己收好了葫蘆：「我早前兒便得了兩壺，沉香又孝敬了一壺，都是上好的。誰讓你巴巴趕去，從老君手裡搶東西？人家辛辛苦苦煉丹，千年才能有成，第一個千年被我奪了，第二個千年被沉香砸了，第三個千年又遇上你……一門三傑，個個與他作對，讓他血本無歸，不恨死我們才怪！」
楊戩啟唇柔聲道：「你說錯了，一共是四個千年已過，莫忘記還有一個孫悟空。」
妲己咯咯笑著敲他：「你太壞了！不過老君真倒楣，竟沒有一次能安安穩穩煉上一爐仙丹的。」
老君煉丹自有其法，千年以來所煉丹藥甚多，每滿千年會開天地玄黃爐，將千年以來所煉丹藥分層投入，以求返璞歸真、功德圓滿。
可惜四千年了，每次到了投爐之時都保不住丹藥，如果妲己是太上老君，早就不練這勞什子丹藥，愛幹什麼幹什麼去。
「可憐我們整日奔波，遠遠來了，看到你們二人卻悠閒自在，這心裡怎麼能舒服？」遠遠三個人影走來，最前面的那個老遠的，大嗓門便傳了過來。
「這哪裡能怪上我啊？皇家人是有福的，兼濟天下總不得偷閒。哪裡像我，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最多撲撲蝴蝶還得被人罵，只有豬才這麼過日子。」
來人是老八胤禩，老九胤禟，還有老十胤誐。聽到妲己說這話，三人齊齊笑了起來。
胤禩柔聲道：「楊公子，看來是尊夫人對你有怨氣了。」
楊戩輕輕拍著妲己的手臂：「她就是這個脾氣，我也愛嬌慣她，幾位阿哥勿怪。」
妲己立刻眉開眼笑，這話等於是在說——『我娘子就是我慣的，誰也管不著』一樣，怎能不令人開心？
胤禩帶頭坐過來，細細打量著妲己。過了幾個月，妲己的肚子也顯懷了，人豐腴起來，那模樣也更好看，勾得人移不開眼睛。還好她相公管得嚴，她自己也有所收斂，否則後宮絕對會激起軒然大波。
妲己微微皺眉：「看什麼？」
胤禩大大方方承認：「每每看到楊夫人，總會羨慕楊公子的無雙福氣。只是羨慕歸羨慕，這福氣還是學不來的。」
妲己托著腮輕笑：「聽八爺這樣說我開心了不少。昨日四爺和太子也來了，四爺盯著我也看了一會兒，然後說——『果然不管什麼女人懷孕都一樣難看』，氣死我了。」
「四哥向來是冷著臉的，口是心非的時候不少，楊夫人不要介意……呵呵，看來是我多餘叮囑，楊夫人的樣子看來也不是真的惱火。」
「冷面貝勒嘛，早聽過了。我養胎身子重要，才不為這種事情動氣。」妲己輕輕撫著肚子，柔軟微笑若慈母。
「說得也是，楊公子豐神俊朗，楊夫人絕世容顏，生下的孩子也必定玲瓏剔透，這是可以預見的。」
三人並未在這裡坐很久，免得引起康熙的疑心。阿哥們關心蘇妲己和楊戩可以，畢竟每一個都是這麼做的，法不責眾。
不過若呆的時間久了，就保不准是在談什麼，一旦引起他們皇阿瑪的疑心，那就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大多數時候都是胤禩在說話，偶爾胤禟相幫兩句，兩人一唱一和，小心翼翼試探。
胤誐是個藏不住話的，乾脆也不多說，妲己跟他說什麼便呵呵憨笑兩聲帶過，倒也讓人挑不出錯。
三人坐了一會兒便離開，妲己呼出一口氣，非常不雅觀的翻了白眼：「這幫皇子一個接一個走馬燈一樣，他們不累我都累。」
「你以軒轅氏的身份出現，那可是古來第一帝王，怎會不讓人想入非非？若你看中哪一個，說不定那人就是下任的皇帝，所以才連太子都戰戰兢兢，不敢輕忽。這不挺好？並不無聊，是你想過的日子。」
妲己挑眉：「你總不是在吃醋？」
「我沒那麼無聊，只是你記得，玩歸玩，不要真把自己玩進去，這不是什麼好事。」
妲己掰著自己的手指，低著頭彷彿沒聽見。
楊戩自然知道怎麼對付妲己，淡淡道：「話我說過了，也當你已經聽見了。」
妲己立刻抬頭瞪眼，楊戩卻抱起她：「中午日頭大，我們去那邊的涼亭裡，你可以睡一會兒。」
妲己用力瞪、不停瞪，卻始終沒有得到一個差不多的回應。
於是垂頭喪氣：「喔，我知道了。」
這人真是她的剋星！
悠于 2015-12-20 15:32
懷孕到生產是艱辛的過程
軒轅氏,軒轅劍，偶爾出現的詭異法術……不光是阿哥們,一直關注著後宮前朝的康熙也上了心。經過這麼多時日的觀察,他已經確定這兩個不是人！
可到底是真的軒轅氏的神仙，還是哪個角落鑽出來的妖怪，這必須需要確認。
因此，他打算最近去一趟五臺山，為國祈福。太子宮內,難得除了大阿哥，所有成年的阿哥都在，共商康熙此次的祈福事宜。
「太子殿下，您對這次的事情怎麼辦？」
太子瞥過去：「八弟素來細心機敏,連皇父都屢屢稱讚有加,必定比本宮看得透徹，本宮還是先聽聽八弟的意見吧。」
兩人方才在朝上意見不合，太子是狂傲慣了的，此刻陰陽怪氣難免。胤禩面色平靜，不緊不慢道：「是。依臣弟愚見，上香祈福是假，尋訪了塵方丈才是真。這世上若有一人可以解釋那位楊公子及其夫人的來龍去脈，此人必然是了塵方丈。」
太子點頭：「必是為楊夫人，眾位弟弟心中想必也有疑慮吧？」視線轉到胤禛身上，略顯柔和：「老四，你看呢？」
胤禛沉聲道：「那位楊夫人的確太不尋常。單說她的孕事吧，進宮已經九月有餘，在算上她的孕期，本該一月以前便生產才對，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事有反常必為妖，皇阿瑪能忍到今日才探查究竟，已經在臣弟意料之外。」
太子嗯了一聲：「皇父也不知道怎麼想，除了我，竟然把你們所有人都帶去了五臺山。」
下面有幾個人對視一眼，飛快交換了目光。胤禟扇著摺扇笑道：「倒也不算，十三弟和十四弟不是也留京嗎？他們二人也不小了，多少或者也能幫襯著太子殿下。」
胤礽冷冷道：「十三弟不過剛剛十四歲，十四弟更小，能做什麽？只盼他們二人能夠老實呆在上書房讀書，本宮便心滿意足了。」
胤誐左右看看，低聲道：「可為何皇阿瑪把那女人也帶去了？」康熙敢帶，那個女人竟然也敢跟著去。十月懷胎大腹便便，能不能回來都是兩說。
「夜長必定夢多，你們這幾個跟著去的也得小心一些，出門在外不比宮內，若是他們有什麽歹念……」說到這裡太子爺皺眉，好像挺麻煩的，因為這倆不是人啊，有什麽歹念你也制不住。
「總之一切小心，以皇父的安全為上。」
「是！」
車轔轔、馬蕭蕭，車上的行人欲斷腰。
妲己不遺餘力地哼唧著：「再往那邊一點……」
楊戩輕輕給她揉腰，偶爾換一個舒服的位置：「讓你不要來，偏要逞強。」
「想著我家寶寶身強體健，不會有問題嘛，沒想到倒楣的是我。」肚子裡多了這麼一個，平日走路不多顯不出來，如今車馬一折騰，整日腰痠腿疼，疲憊得緊。
「還不都是你的錯？我決定了，等到寶寶出生，你一千年不許再碰我。」
楊戩的手一顫，立刻看著妲己的臉色，發覺她不過是在鬧脾氣：「你盡可放心，神仙生子哪有那麼容易？便就是你我法力高強，也是千年的時間才有了這個孩子而已。」法力的孕育，天界的特殊情況，他們可說是萬中無一。
妲己閉上眼睛：「我不喜歡佛寺那個地方。」五臺山上寺廟眾多，幾乎全都是千年古剎，自己怎麼可能待得舒服？康熙爺很有先見之明嘛，到底還是給她找了麻煩。
「你若不喜歡，我們回去就是。玄燁雖然希望你來，想盡辦法留住你，卻也不能強人所難。」
「你直呼人家的名字耶！」妲己睜大了眼睛，一臉好奇寶寶的神色。
「又胡鬧，你不是不知，雖然玄燁現在是下界帝王，身份尊貴，但他身有龍氣，死後必上紫微宮，到時候也不過是小仙一名。連紫薇天帝伯邑考你都直呼其名，還在乎這個？」
「這倒是……不過想一想，當康熙的兒子真是很倒楣。」
「也是，看這情況，倒楣的不只是康熙的兒子，弄不好還會禍延子孫後代。」
兩人的話都很含糊，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至於不明白的諸位看官，還是某靡來解釋一下——
康熙兒時即位，這本也不打緊，少年即位的皇帝也不少，問題是出自他的父親，順治帝。
話說順治帝也身有龍氣，將來必定進入紫微宮。問題是他太多情，結果愛了一個女人，自此墮入深淵，一蹶不振。早早傳位給了兒子不說，還去出了家，一心唸佛，而且頗有慧根。這麼一來，身上沾滿了佛性，龍氣自然要消失。
人未死，龍氣不能歸天，只能去新皇身上，這就埋下了禍根。
一個帝王的龍氣，及至一個王朝的龍氣，那都是有數的，不會越來越多，也不是越多越好。康熙一人身及兩人的龍氣，用普及一點的話就是內分泌失調，再加上他原本那位皇后根本不是鳳命，以至於過早死去，連帶生下的太子身上也沒有多少龍氣，註定登不上九五之位。
而第二個缺點，就是導致了他的兒子也跟著內分泌不調，身上的龍氣有人多有人少，都是人中之傑，但是命途多舛。
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妲己問道：「不對頭，二郎，按理說一名夠格的地方，尤其像康熙這樣千古留名的，不可能身邊沒有一位鳳後。這麼多年了，難道一位鳳命之人都沒有？」
「話雖如此，但是鳳族年深日久，你也知道，他們難能有子嗣，王族更是一脈單傳，哪裡捨得讓尊貴的王女下凡歷練？康熙朝龍氣紊亂，王女更不可能下凡。上面的人都這樣，下面的自然能偷懶就偷懶，不會下到凡間來了。」
「唔……」妲己仔細想著，自己沒怎麼看過後宮嬪妃，都是遠遠一觀，還是楊戩為自己張羅來去，接觸不少。依稀記得，那個德嬪……
「二郎，胤禛和胤禎的生母德嬪如何？」
「那個倒是鳳族的人，不過只是一隻金尾火鳳，在天界伺候王母座駕都不夠格，怎麼可能成為皇后？不過她兒子倒是所有人中龍氣最濃的。」
妲己點了點頭：「唔……還有嗎？」
「還有就是……康熙的兒子太多了。」楊戩有些擔心地說：「搶奪了後世的龍氣。如果他再生幾個，那麼最多三代，清朝的龍氣會被消耗殆盡。到時候沒有龍氣的國家只能風雨飄搖，若是大地龍氣消耗過度，甚至連這片土地都保不住的時候，便會殺劫四起。」
妲己眨眨眼睛，這龍氣之說……倒的確有一套。可不是嗎，乾隆之後，清朝一直在走下坡路，最後一蹶不振，慈禧弄權，外國紛紛入侵，中華民族經歷了永不可忘懷的百年屈辱歷史，鮮血漂杵，悲鳴遍染大地。
楊戩扶了一下妲己的頭髮：「怎麼不說話了？算啦，這不是你我能管的事情，況且說起來也有些沉重，你現在身懷有孕，不要理會這些，好好休息就是了。」
妲己試著動了動，垮下臉：「我這樣子怎麼躺會舒服？還是說話吧，你說我聽著，起碼不會那麼難受……」
五臺山上寺廟多，他們去的是皇家的地盤，也算是國寺的一個地方。
剛剛下車，妲己便哇地吐了一口，似乎不耐車馬顛簸。只有楊戩知道，這口東西裡夾了一滴血，純正的妖血，目的是弄臟這裡，暫時掩蓋佛性，否則妲己住進去之後，必然渾身上下都不會舒坦。
康熙走過來，在不遠處停住：「楊夫人怎麼樣了？」
妲己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人是沒死，不過快了……康熙爺，您老還是快讓我進去吧，又不是不要命了。我現在需要找個地方躺一下，然後吃點東西。」
康熙揮手，讓人趕緊把她帶進去，懷孕久久不生，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這如果不是在王宮的話，沒有那麼多補品吃著，恐怕會更糟糕。對于這樣一個女人嚴防死守，自己是不是有點緊張過度了？
心裡唸叨著，他也走進正殿，卻驚訝。
了塵方丈正在大門口等著，面帶微笑，身披袈裟。要知道，了塵方丈那個出塵的性子，山是不會下的，門都少出，就算皇帝探尋佛法那也得登門求教。可現在竟然出了門，甚至出了山門？什麼情況……
慢慢走過去，他施以佛家弟子參加師父的禮節：「方丈。」
了塵方丈扶起他：「皇帝的氣色一向不錯，如今更加好了。好，好。」
「一切托方丈的鴻福，雖然國事忙碌，但是弟子能夠靜心，自覺清爽許多。」
了塵方丈露出滿意的神色：「皇帝能夠靜心，乃是福氣，不過照老僧看來，皇上身上的氣息似乎略有不穩？此次前來，竟然連龍氣都低弱了。」
康熙一驚，立刻低聲道：「方丈，可是與我同來的那兩人？」
「兩人？也許……老衲身在禪房，便察覺外面不妥，是以出來一觀，並沒簡陛下所說之人。陛下果然遇到了極為詭異之事？」
康熙點頭：「方丈，可否麻煩你隨弟子同行，前去一觀？弟子……實在不放心。」
「既然如此，也好，那就請陛下帶路吧。」
「是！」
康熙很有迫不及待的意思，帶著方丈便前去。妲己方才身體不適，如今也是門扉緊閉，他們身份特殊，就算康熙也不能硬闖，於是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是楊戩，帶著詢問，不過看到了了塵方丈，詢問的神色就隱去了。原來是他？難怪要帶妲己來這裡，現在又匆匆找上門。
康熙爺知道自己太急，可是龍氣有損，他哪裡還能在乎那麼多？先探看了再說，若是沒什麼問題，自己也就不用憂心忡忡了。
妲己已經昏沉，眼看就要入睡，雖說是有點睡眼惺忪，但是看到來的是康熙，還是打起精神靠坐了起來。
她在床上，了塵方丈一開始沒看到她，只看到了楊戩。這個人令他驚愕，身上不要說妖氣了，連半分邪氣都沒有。滿滿的正氣和仙氣，不是妖，也不是凡人，說是什麼人都有可能，反正不是壞人。如此純正磅礡的仙氣，壓下了康熙帝的龍氣也屬尋常。
對康熙大帝使了一個放心的眼色，可是這麼一轉頭，他就看見妲己了。
同樣也是驚愕，這次還帶了不可置信。這兩個人是怎麼湊在一起的！顯而易見，這男人是仙，可是更加顯而易見，這女人是妖啊！而且也不是普通的妖類，男人身上的仙氣有多濃，女人身上的妖氣就有多濃。五臺山上古剎不下百數，她竟然也能夠如此自如，難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莫名的，了塵方丈郁蹙了。
蘇妲己一頭霧水看向楊戩，她……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做吧？只是對視一眼而已，這老頭的反應可真大。
楊戩笑笑，湊近她輕聲道：「你忘記他是誰了？仔細想想，這可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妲己撇撇嘴，百年以前？那時候的事情自己哪裡記得？而且這老和尚那時候也不知道在哪裡。
「那時候他不是和尚，想一想，你們打過交道。」
妲己皺眉仔細思索，突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小佛珠！」仔細打量著了塵大師，她笑道：「現在可不是佛珠了，而是一個老和尚，而且一點兒也沒有以前好看。」
「你……認識我？」
妲己眨眨眼睛：「我認識你的前世，那時你還不是人，而是羅漢手上的一串佛珠，終日燻陶佛理，得以成精，所以下凡來歷練，等待有一天功德圓滿。」
了塵方丈說不出話，連康熙也瞠目結舌。
「不過這不是你下凡的第一世。」楊戩淡淡道：「你前世是個商人的兒子，你的父親為人不正，官商勾結，搜刮民脂民膏。你不肯服氣，背地和你父親做對，將家財散給窮人，惹惱了官家，十九歲的時候就被處斬。」
了塵方丈沉默片刻，聲音輕柔道：「如此前世，倒也算是不枉此生。」
「說了這麼一會兒話，我倒是也睡不著了，扶我起來吧。」妲己攙著楊戩的手慢慢站起來，坐到桌子旁邊。
「這位楊夫人，您可是妖？」既然說出自己的前世，如此大方，那麼了塵方丈也直接問。
妲己點頭：「我的確是，不過了塵方丈身俱佛根，應該能看出我的夫君不是。」
「他叫做楊戩。」康熙突然插了一句。
了塵方丈眼中閃過明朗的神色。龍氣被壓制不是因為這位妖，而是因為仙氣，這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不過既然這妖怪沒有危險……
他打算離開了，不過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前世，懷孕也能在佛寺裡待得這麼安穩，那就肯定不是小妖了。
那麼……
「老衲可以問一問嗎？女施主的名字是？」
妲己挑眉，總算有一個人問她的名字了？「高僧詢問，本不該隱瞞，可是我實在不想說。如果我真的說出來……恐怕會出大問題，起碼您身邊這位……皇帝陛下，不一定會讓我繼續住在宮中。你看我現在大腹便便，哪裡折騰得了？」
康熙沉聲道：「朕不是小氣的人，你如今身懷有孕，朕怎麼會趕你走？」
「真的？」
「朕一言九鼎，當然是真的！」
「那我就說。」妲己一副『你上當了』的表情：「我雖是軒轅家的人，也是直系血親，不過總歸不是姓軒轅的……我本姓蘇，不過我們已經相處很久，叫名字就好——妲己。」
點了點頭，康熙重復了一遍：「妲己，蘇妲己……蘇妲己？」
妲己眨了眨眼睛：「我就說嘛，聽到了我的名字，你一定會有很大反應。」
楊戩拍著妲己的後背：「有反應就有反應，無所謂，你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又沒勾引他們什麼，康熙帝不會介意。」
康熙嘴角抽搐：「原來你當真是蘇妲己？難怪，我就在想，到底什麼女人能夠像你這麼美艷。」
「玄燁，你早晚會上天，到時候就知道我們到底是誰，不需要現在問得這麼詳細。」楊戩打開葫蘆，倒出一顆金丹給妲己吃。
妲己吃了進去，吧嗒吧嗒嘴，舔了舔嘴唇：「我還要。」
「這是金丹，不是糖豆，過一陣子才能再吃。」楊戩收起來，又開始給她輕輕揉著腰。
這兩個人柔情蜜意，剛剛說了那麼多，好像都一點不在意，對他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彌陀佛。」呼了一聲佛號，了塵大師頭也不回走了。這些男歡女愛、你儂我儂的事情不適合他看，他只是個方外之人。
康熙卻嘆了一口氣：「看到你們這樣，我倒是真的懷念我的王后。」
妲己的手一動：「太子的母親？那已經過了許多年，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你是個帝王，帝王不該有情愛，不過既然愛上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倒是也無所謂。」
康熙面色陰沉：「那楊夫人，你這是對死人不敬？」
「這怎麼會？我是對你不敬而已，對死人一點不敬之意都沒有。」
康熙臉色發黑，於是頭也不回走掉。他倒是不在意這兩個人情意綿綿，只是這個女人，和她呆久了實在太生氣。
妲己嘻嘻笑道：「你瞧，我又趕跑了一個。」
楊戩抱起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我知道你是想要睡覺，先睡吧，等你睡飽了，我帶你去拜一拜佛龕，你看好不好？」
「嗯~~你這是故意壞我~明明知道我會難受嘛，拜什麼？」
「下界的靈氣不足，雖然是爲了讓孩子不必在你身體裡帶個幾千年才出世，但是仍然要補充些許。佛性對你有好處，這件事情不許撒嬌。」
「你混蛋！！」
「不是我混蛋，你必定要小心自己才行，這不是小事，不管是孩子還是你，你們都是我的命，我不希望任何一個出事。」
沒有回答，也沒有絲毫的反應。楊戩低下頭側過去看，妲己已經睡著了，睡容十分愜意安詳。
「呵呵……真是一個傻孩子。」
親了親妲己，他也閉上眼睛假寐。便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妖氛淡淡瀰漫，佛意汨汨檀香，正是休憩的好地方。
一覺睡了八個時辰，妲己慢慢睜開眼睛，身上的疲憊都少了許多。楊戩早已醒了，維持著抱她的姿勢沒有動，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
揉了揉眼睛，妲己喃喃道：「你是傻的是不是？我睡了這麼久，你胳膊不酸嗎？要放開我才對。」
「放開你你就睡得不舒服了，肚子這麼大，沒人墊著點怎麼行？」坐起身，楊戩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舒服來，還幫著妲己穿衣服。
「我睡了很久？」
「天色才剛濛濛亮而已，不算太久。你一路車馬顛簸，當然來了這裡之後要好好睡一下，否則就算我縱著你，肚子裡的寶寶也會怪你的。」
穿衣、洗臉、搓腳、包護腹，一切都是楊戩親力親為，做得極為妥貼，很快就讓妲己一身熱乎乎的，隨便去哪裡都不會有問題。
「好好一個司法天神，愣是長歪了，在我身邊做著小廝做得活兒。」妲己好笑。
「小廝的活兒我也做得歡喜，讓別人來做我反倒不放心。」又加了一件外袍，楊戩才道：「更何況你這產期無法預估，我更是擔心。」
「最起碼不會在近日，咱們這寶寶嬌貴著呢，不在娘肚子裡呆夠了根本不會出來。」又拍了拍肚子，感覺到肚子裡的胎動，笑瞇瞇道：「還好過了十個月他便不再長大，否則我真的要大傷腦筋。」
「你這麼愛護他，將來他必定也是個孝順的孩子，否則的話，我肯定收拾他。」
「凶巴巴的，你再把自家的娃兒嚇著。」
「我楊戩的孩子哪裡有那麼膽小？」
「嘻嘻……自我感覺良好。好啦，順便找點東西來吃。這寺廟裡都是清湯沒有油水，吃得我難受。」
「那……你先在寺廟裡轉轉，我去打點野味。話說開了，玄燁也不能對你怎樣。不過別去偏僻的地方，身邊最好帶個人，免得出什麼問題。」
妲己不停點頭：「嗯，嗯，嗯，你去啦，不要像個老媽子一樣碎碎念。」
楊戩離開，妲己看看自己這無比妥帖的一身，晃晃悠悠便走出去了。
許是康熙叮囑了什麼，反正是好事，太監宮女侍衛都好，只要有現下有空閑的，看見妲己一個人，便會默默跟一段路。遇到坑窪不平和上山下坡的地方，還會走過來稍稍扶著些，過了地段之後立刻退後。恭謹卻不親熱，謙卑卻不煩擾，恰到好處的侍奉讓妲己很舒服。
皇帝就是皇帝，揣摩人心當真拿手，目的是什麼暫且不提，讓人舒服卻是真的。
慢慢吞吞繞了小半圈，也有些累了，左顧右盼想找個地方歇息，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幾個人，遠遠只看到一個長身玉立站在涼亭裡，亭邊白紗被風吹開時，能夠看到黃色的穗子懸在腰間。
卻不知道是哪位阿哥？
慢慢走過去，還有十幾步的時候這人轉過身來，面色沉靜目光冷漠，卻是四阿哥胤禛。
「四貝勒。」妲己扶著他伸出來的手上了涼亭：「多謝。貝勒爺如此好興致，不必伺候著你阿瑪，有空來這裡閑逛？」
「皇阿瑪在與了塵大師下棋談禪，這時候是無需旁人侍奉在側的。」看著蘇妲己，胤禛的神色有點復雜。
他從沒想過，書中的人物有一天會出現在面前……還是這麼有名的人物，不是千古傳誦，而是千古罵名。
身為皇子，對于自己父皇的動向絕對不可以不清楚，再加上那時候康熙太過驚訝，蘇妲己三個字幾乎是喊出來的，怎麼可能不讓他人聽見？蘇妲己……殷商那時的歷史早已模糊，這個甚至讓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女子，卻和史書記載完全不同。
她的確美，美得足以讓君王不愛江山愛美色，但是並不狠毒，更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史書上對她褒貶不一，說她是覆滅殷商的罪魁禍首，卻仍然做了不少事情……
張了張口，想問，最後卻又沒有問。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往自己皇阿瑪身邊安插耳目這種事，雖然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卻也是在水面下的，若是擺到檯面上來，那就不是小事了。
讓人拿來一個厚厚的軟墊放在椅子上，再讓妲己坐下，他繼續站在那裡，看風景想事情。
妲己看著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一點點心酸。自古以來，皇室的榮耀背後總是血雨腥風，還有無情。同樣，自古以來，皇室人或許有開心的，但開心的皇帝卻一個都沒有。
不須夜觀天象她也知道，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清楚，面前這個就是皇帝，還是個最不開心的皇帝之一。兄弟反叛，母子反目，國庫空虛，朝廷動蕩，最後累死在龍案上。
胤禛微微皺眉，看著自己發什麼呆？
妲己收回目光，輕聲說道：「你現在內心深處最大的願望可以達成，但是代價太高，不過若你想這麼做，就照著自己心中的路走下去吧。」
「你……不要胡說。」胤禛輕聲道：「身懷六甲的女人不能胡思亂想，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這不算胡思亂想，我不過說出了事實而已。再者說，就是因為懷孕什麼都做不了，我若不再給自己找點樂子，不要憋悶死？」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妲己輕聲道：「你可知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是真的。只是還有一句相反的話，身在那個位置，就要做到相應該做的事情。其實……你也很可憐。」
胤禛眉頭皺的更緊，這句話的意思他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妲己爲什麼這麼說。
妲己突然站起身：「餓了，也累了，這裡沒有東西吃，我去正殿。」
「正殿全都是齋菜，我看你大約喜歡葷腥，會吃不慣。有了身孕不能委屈自己，我福晉也有孕在身，這次跟我一起來，身邊帶了小廚房，你也來跟著吃一口吧。」
「這麼大方？那我不客氣咯。」
胤禛淡淡道：「皇阿瑪對你不錯，我身為人子，自該多加照拂。扶著點楊夫人。」
胤禛很聰明，妲己如今算是看了出來，當真很聰明。他一路都是大大方方的，還特地走了人多的地方，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請妲己吃飯，免得日後被人說道，引起自己皇阿瑪的疑慮。而飯食也是力求精緻，妲己說想吃什麼便做什麼，吃飯時他不多話，試探一句沒有，偶爾關心一下福晉，讓他們多吃點，其餘的話語便沒了。
他的福晉也是個聰明人，同樣不問，不過很能套近乎，順著妲己的話頭說，說些妯娌間的趣事。每每說到開心的地方，兩個人暢快嬉笑時，便說他們有緣，拉近關系。
這算是曲線救國了？蘇妲己行蹤不定，不會在這裡呆的太久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是以阿哥們包括黃帝都顯得急匆匆，想盡快做完該做的事情。胤禛倒是有耐性，竟然肯讓自己的福晉出馬套交情。若是兩個女人真的交好，日後自然可以慢慢來，套話也好，套近乎也罷，細水長流。可是風險也太大，若是妲己今日吃飽了肚子說夠了話，明日拍拍屁股走了，蹤影不見，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要擔著康熙的猜忌。
這個賭注太大了，而這樣還肯賭，這個男人的膽子也太大了。他不該如此才對，四阿哥胤禛可是個很謹慎、很謹慎的人。
許是自己剛才說的話？也或者是自己暴露的身份？一言而已，讓他看到了一些希望，所以才做出這個決定。
到底現在的胤禛還年輕，二十幾歲的年齡，還不是康熙末年那個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的雍親王。
而且……妲己細細看了幾眼，也正是最好看的時候，難怪福晉看著他的時候，那眼底的愛意都快到癡迷的程度了。
楊戩推門走進來，對屋內的人點了點頭，來到妲己身邊：「到處亂跑？」
「你那麼久不回來，我自然要給自己找點東西吃，否則被餓死了。」妲己嬌聲道：「還好有人家四貝勒，不嫌我吃得多，好好招待。這時候你又跑到哪裡去了？」
「我許久沒自己動手下廚，手藝難免生疏，怕你如今嘴巴刁吃不慣，所以去山下遠些的地方買了你愛吃的。」手中的包裹熱氣騰騰，傳出陣陣香氣，顯然全是葷腥。
這廟裡不缺素食，楊戩是可妲己喜好得買，如今聞了聞味道便知裡面有什麼，妲己立刻眉開眼笑：「算你有心，原諒你這麼久沒陪著我咯~」
兩人甜甜蜜蜜的，四福晉在旁邊看到，難免羨慕心酸。
四阿哥對她很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過也只是如此而已，王府的女人那麼多，自己是正妻，最受寵的也不是自己。不要說一心一意一雙人，便是這般柔情蜜語也是很少的。不過也難怪，這女子貌美如花，又兼身份特殊，哪個得到了不會是輕憐蜜愛、只取一瓢？
再看四爺，嘆口氣，也罷。雖說並非真心相愛，到底這男人未曾負了自己，何必再想其他？這人若是貪心起來，恐怕禍事就要臨頭了。
「聖旨到————」外面突然一聲長呼。
妲己抬頭，太監顛顛兒跑進來，帶著諂媚地笑容：「楊夫人，奴才找了您好久，原來您到貝勒爺這裡來了。」
「什麼事？」
「嘿嘿……奴才是來傳旨的。這外邦新貢的雪蓮，今年只得了一朵，據說是整座山峰就只有雪峰頂長出一朵來，花大如碗口，那花瓣晶瑩剔透，好看極了。皇上的旨意，這雪蓮乃是上上補品，大有妙用，如今夫人要安胎，這雪蓮便整棵都給了夫人，望夫人好好保重身體。」
兩個小太監小心翼翼抬著一個長盒，盒內全都是冰，中間一圍土，內中雪蓮花顫顫巍巍，迎風綻放。
「夫人您瞧，這可是活著千里迢迢運來的，定是和夫人有緣，這花期長得很，現在還開著呢。」
妲己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後變成濃濃的喜悅。這般的雪蓮花當真難得，花蕊如玉，花瓣艷紅似血，千年難得一見的極品。
她伸出手，輕輕彈了一下花枝。花朵搖曳起來，眾人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一名宮裝雲鬢的女子立於花旁，對妲己與楊戩恭謹施禮，然後才慢慢消失。
四福晉低呼一聲：「剛剛那個是？」
楊戩道：「那是雪蓮花仙，今日你們得見亦是機緣，日後必有福報。」
「代我多謝皇上吧，這當真是一件好禮物，人情妲己記下了，言謝不必，自有厚報。」這雪蓮花天上都見不到，可是一份大人情。不知在天山上開了多久了，吸取日月精華，機緣巧合被人摘下。天生天養的東西最難得，不過……妲己暗暗算計著，康熙不一定知道自己送的東西有多貴重，這個回禮嘛……
妲己還在思索，這雪蓮花卻彷彿真的成了精，自行從花枝上脫落，飄到妲己唇邊。
妲己一愣，這是讓自己趕緊吃掉的意思？
楊戩也摸了摸花瓣，沒有察覺到不妥，於是笑道：「這場機緣最大的受益者還是你，既然是雪蓮花仙的一番孝心，吃了就是。」
妲己輕輕唔了一聲，話都這麼說了，那還是吃了吧。張口納入唇間，咬碎吃下，紅紅的花汁自嘴角淌了下來，被楊戩小心抹凈。
「感覺如何？」
「還不錯，熱熱的，不過很舒服。」妲己撫著肚子：「熱流向下，想必對寶寶會很好。」
「那就好，你也出來很久了，日頭都過了正午，回去休息一下？」
點點頭，妲己起身，卻哎喲了一聲，捂著肚子坐了回去。
楊戩立刻變色：「怎麼了？」
「肚子……疼……」妲己用力拍了楊戩兩下：「你……你還愣著幹什麼？我要生了！」
一個寶寶心滿足
人仰馬翻、兵荒馬亂、進進出出……這是門外的事情。
妲己打了個嗝：「疼……吃飽了,沒事幹。」
身邊守著的細辛嘴角抽了抽：「妖皇陛下,您產道還未開，第一胎總是很慢,要耐心一點。」
妲己乖乖點頭：「我知道,雖然我沒有耐心，不過我已經很老實了。對了，我家那個男人呢？」
「司法真君和我師父在外面,這裡是產房,不是男子能夠進來。」
「嗯……」妲己突然皺了一下眉，慢慢舒展。
「又陣痛了？時間已經縮短，我讓人燒一些熱水來。」
外面,華佗揉著自己的胳膊，看著楊戩再次將石桌一角捏了下來。
「我說，你安靜一點好不好？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細辛是我最好的一個徒兒，絕對不會出錯。你當這是人生孩子呢？還會出人命？」翻了翻白眼，華佗哼哼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啊……你用那種手勁兒來捏我，如果是人類的話，我早就死了！」再看看左右，一群明晃晃的黃色，用看珍奇的目光看著他。
楊戩終于稍稍平靜了一點，灌下一杯茶。
華佗聽得清楚，他根本就沒有呼吸。翻了翻白眼，他一掌拍在他後背上。
楊戩嗆咳一下，差點沒被這口茶噎死，不過也算從過度焦躁的情緒中脫身。
看到他恢復，其他人也松了一口氣。不是為別的，一張石頭桌子都快被他捏爛了，這要是一時激動打在人身上，還不鬧出人命來？
過了一會兒，細辛走出來：「師父，產道已開，腹中孩兒也很正常，很快便能生產。」
華佗摸著鬍子：「這樣就好，妖皇是個讓人省心的，想必一定能夠順產。」一邊說，他一邊斜眼看楊戩，聽到沒？就知道在那裡亂緊張。
楊戩的神色動了動，再倒了一杯茶，推到華佗面前聊當賠罪，然後對細辛輕聲道：「還不進去守著？」
細辛好笑，拉長聲音道了一聲是，轉頭回屋了。
華佗皺眉道：「不過有件事……妖皇本不該如此快便生產，雖說是在下界，但這才不到十一個月而已，哪吒都懷了三年零六個月呢。司法天神，你們該不會又做了什麼事兒吧？」
楊戩搖頭：「不過吃了一朵蓮花而已，那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下界生長的蓮花，就算再如何好，靈力終究有限。」
華佗一頭霧水：「蓮花？」
「正是，外邦使人進貢了一株雪蓮，由雪蓮仙子親自看守，確是極品，我見對妲己有好處，雪蓮仙子也肯供奉，便讓妲己吃下去了。」
看著華佗的神色，隨著自己的話越來越鐵青，楊戩立刻問：「莫非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華佗的聲音顫抖：「它是否是長在雪峰之頂，平日裡最人跡罕至的地方？」
楊戩點頭：「據說是如此。今年雪山上一朵蓮花都沒有開，采蓮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這罕有的一朵。」
華佗的臉色由青變白，指著楊戩半天說不出話，突然捶胸頓足、哭天喊地：「天啊！我的雪蓮啊！我的可憐的花兒啊！你死得好慘啊……」
楊戩嘴角抽搐，其他人也是滿腦袋黑線，看著剛剛明明慈祥和藹的老人，現在哭得跟死了孩子一樣。
「嗚嗚嗚……嗚嗚嗚……」一邊哭，華佗還一邊去看楊戩的神色，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於是立刻哭得更大聲。
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一個老頭在你面前撒潑，你還能怎麼樣？總不能真像對待小孩一樣劈頭就罵。楊戩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陀老，有什麼事情慢慢說，至少你要哭……先跟我說明白了，然後到一邊去哭，別妨礙裡面的妲己。」
華佗徹底哭不下去了，這話太沒良心了！！
抹了抹眼睛站起來，一樣那麼仙風道骨。往楊戩身邊一坐，他頤指氣使道：「給我倒杯茶！」
楊戩微笑這給他倒了一杯：「如果還不夠解火，可以讓人再上一壺。」
華佗算是徹底被他搞沒力：「你讓我怎麼說好？凈世紅蓮，你竟然讓妖皇吃了凈世紅蓮！」
「對她身體不好？」
「是對我身體不好！我差點被氣死！」華佗忍不住拍桌子道：「昔年我發現雪蓮有奇效，發誓要活死人、肉白骨，豈知曹操逼迫得緊，我只好囑咐徒弟，如果我不幸橫死，那便將一株雪蓮中到最高的雪峰頂，代表我的遺憾和夙願。誰知道，我果真被曹操所殺，我那個傻徒弟……爲了我的遺命拋下一切，爬到最高的雪峰，將雪蓮種在那裡。可是，也同樣精疲力盡、嘔血而亡。從此以後，只要是我華佗門下，出師之時必須遙望拜祭，發誓一生無怨無悔、不貪不虛，治病救人。上千年下來，已經積累了無數人的全心祈願，自然可以淨化塵世。這是我的命根子啊……拜託，竟然就這麼給吃了！」
楊戩這下才聽明白，看樣子並非不好，而是很好才對，這樣就放心了。放心之後，立刻轉臉繼續看著房間的大門，發呆。
華佗閉了閉眼睛，強忍自己的怒氣。太過分了！
陣痛還好，雖然幾千年沒有經歷過，但是對於妲己來說，疼痛的感覺沒那麼容易忘記，也很容易適應。
又打個哈欠，她懶懶道：「疼……這次比上次還疼，而且特別劇烈。」
細辛的臉色發黑：「妖皇陛下，您現在這個表情好像要睡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那你要怎麼有說服力？讓我好好躺著，兩腿分開不許動，難道我還能抱著肚子滾？」
「陛、下！」細辛怒了：「你現在在生孩子，能不能安心一點！」
妲己撇了撇嘴，突然皺眉：「痛！」
細辛立刻轉移注意力：「開始了？吸氣、呼氣——」
屋內開始有聲音，慢慢的，還有妲己呼痛的聲音。
楊戩的手又開始捏緊，受摧殘的自然是可憐的桌子。
華佗嘆了口氣：「哎喲喲，說了讓你不要緊張……」
「啊！」內裡突然傳出妲己的大叫：「疼死我了！死楊戩，生什麼孩子？下次讓你來生！！」
楊戩突然站起身，就要推門進去。
「喂！」華佗連忙伸出手拉人：「那裡面是你該去的地方嗎？老實一點等著。」
楊戩甩開華佗的手：「百無禁忌，我不在意這些，如果現在不能進去陪著她，那我才不安心。」
生孩子到底有多痛……只有生孩子的人自己才知道。
妲己叫的聲音不太大，不過罵人的聲音很大，據說罵人可以轉移疼痛，現在驗証了是真的。
罵著罵著，被罵的人卻突然出現在眼前。妲己眼睛一瞪，突然就卡殼了。
楊戩也被嚇了一跳，再看妲己沒什麼事，雙眼發亮，他才松了一口氣。
妲己磨牙：「死楊戩，你還敢出現！」
「還痛？我陪著你好不好？實在不成的話，你咬著我也是好的。」
妲己立刻不再發怒，帶出了笑意：「你真讓我咬著？」
細辛徹底怒了：「專心生孩子！！來人，給我把司法天神趕出去！！」
折騰了整整一天……加上一夜，第一個孩子嘛，總是要生的困難一點。
第二日，天邊的太陽透出第一抹金色耀眼的光芒，屋內也傳出了第一聲啼哭。
康熙站在亭內，微微點頭。這孩子還真是生得好，時辰好，父母也好。
楊戩從屋內走出來，帶著欣慰的笑容，額頭上卻滿是汗。
「辛苦了。」康熙輕聲道：「既然你的娘子已經生下孩子，不如和朕去喝一杯？」
楊戩微微笑道：「晚一點吧？等他們收拾完，我還要進去守著。無論如何，她先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應該是我。」
康熙一愣，慢慢沉默。這或許就是他們最大的不同？到底還是不同的，蘇妲己說得對，他是帝王，所以他不能有愛情，不會有這麼深的感情……
慢慢轉醒，身體上已經不痛了，只是有點疲憊。她試著動了動，皺眉躺回。
「生孩子……怎麼這麼奇怪？」摸了摸肚子，原本那麼鼓溜溜，現在卻平坦一片。啊！對了，她的寶寶呢？立刻坐起身，痛不管，疲憊也不管了。
「來人！」
「我就在這裡，叫什麼來人？」楊戩帶著笑道：「先是發呆，然後就直接叫人，你也不說看看我。」
妲己立刻轉頭，果然看見楊戩，是帶著笑的，不過眼中血絲也有不少。
「我生完孩子睡了一覺而已，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你這一覺睡了七天，禦駕都回鑾了，我守在你身邊，沒有辦法不擔心。」揉了揉眼睛，這輛車子還是那麼寬大舒適，於是楊戩也躺下，枕在她腰間：「看見你醒了，我才能放心。」
「傻瓜一樣……一直等著我醒，你怕我起不來嗎？」妲己摸著他的頭發，柔聲道：「現在可好，我累了，你也累了，那我們就一起睡吧？」
康熙帝很無語，不過他也很忙碌，忙著討好華佗。
「是不是神仙都這個樣子，一休息就好幾天？」他納悶。
華佗在宮裡吃好喝好，心情也不錯：「當然不是，蘇皇是因為身體虛弱，孩子出生時吸收了他太多營養，而司法天神……他完全只是偷懶，沒有別的原因。」
「……好吧，華佗老先生，您只是歷史的人物而已，但是朕對你一直非常佩服。」
華佗笑呵呵道：「不必佩服我，我只是個老頭子而已，一輩子行醫濟世，最後落了個不得好死。還好，死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康熙再次無語，和這些人說話真的很累，因為自己是活人，有些時候真的說不明白。就像剛才，自己是一個大活人，哪能理解『死後過得不錯』這種話。
「華佗老先生，如今相見也是有緣，您說是不是？不如……您也給我看看身體？這不是什麼大事，不會耽誤您太久，是不是？」
「的確不是大事，也不會耽擱我太久……」華佗抬頭看了他一眼：「不過你是人類，還是帝王，這已經壞了規矩。」
康熙不緊不慢：「就算壞了規矩，這規矩也不是在老先生這裡壞的，華老先生是絕世的名醫，何必如此吝嗇？」
華佗搖了搖頭：「因為……不要說妖皇陛下，就是司法天神，那也不是老夫能比的。」笑著站起身，他說道：「老夫得去看看蘇皇的身子了，人皇，你這裡老夫就不相陪了。」
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康熙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我無福吧？雖然得以遇仙，還是沒有好處。」
說起好處，自己那棵雪蓮……當初真不知道是華佗的。如果早知道，寧可不給蘇妲己，也不能得罪一個醫仙。這一步走錯咯，悔不當初。
「皇上，你站在這裡一臉愁容，可是後悔給我吃了雪蓮，得罪了華佗？」妲己抱著孩子走過來，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蘇夫人玲瓏剔透，自然能夠看穿朕的心思。」康熙帶了淡淡的笑容，似乎看到蘇妲己很開心：「這孩子真是越來越可愛，很像蘇夫人，人間絕對沒有這麼可愛漂亮的孩子，至於天上有沒有，朕看也是不一定的。」
「嘻嘻……真會說話。我倒覺得這孩子漂亮過頭了。一個男孩子這麼美，長大了如何得了？」
「難道不好？」
妲己摸了摸孩子的臉蛋：「我的孩子怎麼會不好？將來讓他迷盡天下女人，這也不錯。」
康熙無語，他覺得……孩子交給這麼一個媽來帶，這好像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要謝謝你的雪蓮，本不想告訴你的……不過陀老都說出來了，我還瞞著似乎不太厚道。若不是那朵雪蓮花，這孩子不會生得這樣快。你想要什麼可以跟我說了，不靠譜的可別開口。你只有一個機會，好好把握。」
康熙終于真心真意笑了。蘇妲己也真直白，和這種人做交易不必心中忐忑、步步為營，也算痛快了。
「朕如今還沒太想好，畢竟蘇夫人身份不同，總想著不要薄待了自己，也不要苛責了夫人，難免頭痛。」
「苛責些倒是也無妨，只要你不是要個千八百年的壽命，大抵我能做到的事情不少，你但說無妨。」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康熙沉聲道：「朕心中只有一事不明，憂心忡忡，卻不知……太子是否爭氣？」
說來說去還是帝王最擔心的兩件事：在位時王位不保，退位後無人承繼大統。
「皇帝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是天機，天機不可泄。就算我是妖皇，在三界之外，卻也在天道之中，有些事情不能不遵守。」
「朕並非詢問下任皇帝是誰，只是問太子。」康熙立刻說。
「你倒狡猾。也罷，我只能告訴你……你那位原配皇后並非鳳族，身上沒有半絲真鳳之氣。」
康熙臉色一下子變白了，這麼說還是不成了？委以重任，寄予厚望，到頭來還是不成？是自己的錯，還是太子本身就……
「別這麼在意，鳳命如何，龍身又如何？自古以來成王者，母親身上沒有鳳氣的多得是，難道還都不活了？」
康熙嘆了口氣：「你剛剛和朕說那個話……蘇夫人，就算再如何安慰，朕也無法釋懷了。」
「這是你自己要問的，難不成還是我的錯？」妲己笑吟吟道：「還有，蘇夫人這稱呼很好聽，楊夫人卻更好。我倒是不在意這些，不過若是讓二郎聽到了，他不是會很不高興？玄燁，勵精圖治，為國為民，你的確是個好皇帝。但是相識一場也算有緣，給你一個忠告：莫要錯失了生命中本就很重要的東西，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終生……」
說到後來，那聲音似乎含糊不清，又清晰入耳，幾乎震耳發聵，令人半清晰半迷茫。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蘇妲己卻已經影蹤不見。康熙一愣，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派人去尋。
不見的果然並非蘇妲己一個，楊戩也好華佗也罷，蹤影全無，好像從來不曾出現在這裡。悵然若失，卻早已明瞭在心中。生下了孩子，怎會不走？
輕聲嘆息，他下令道：「從即日起，不得再談論此事，若是讓朕耳邊聽到了什麼風聲，定斬不饒！」
久而久之，宮內再無人談論，新進宮的甚至再不清楚。蘇妲己和楊戩、華佗的事情就像真的只是傳說而已，漸漸模糊。
但是終此一生康熙都沒有忘記，他曾經有過這樣一段機緣，玄妙的、不敢置信的、真實存在的……
這不是清穿，日後也不會再見到這些人，現在不妨交代一下。
妲己的話多多少少有些用處，自從他們走後，對自己的兒子們也不再那麼苛責，尤其對于太子，彷彿放任一樣，好了他自然贊賞，不好也不甚介意。作為一個皇帝而言，家國天下，反而更有著意享受天倫之樂的意思。
如今皇子們年紀尚輕，父親都如此了，潛移默化，彼此的關系竟也好了不少。奪嫡自然是有的，哪個皇子不想當皇帝？卻不再那麼腥風血雨。
胤禛最後登基，其他皇子雖有不服，卻也肯為國效命，而非一心反叛。
在天上知道了這件事，妲己笑得挺開心。
「楊二郎，我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
「也算吧，不過先看看你的寶寶，別管這麼多閑事。」
「寶寶又怎麼了？」妲己接過來，順便掂了掂：「又沉了不少，這不是好好的嗎？會笑會呀呀，果然還是我家的寶寶最可愛。」
一邊說，一邊落下無數個親親，讓寶寶笑得更開心。
楊戩有點兒發酸，自從有了寶寶，妲己的心思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偶爾去管管別人的閑事，一心撲在寶寶身上，跟命根子一樣。雖然這寶寶也是自己的命根子，不過……
長長嘆了一口氣，帶著滿心滿臉的哀愁。
妲己抬眸：「你呀，又怎麼了？」
「自從有了風鈺，我看你就不在意我了，溺愛對孩子不好，不如給他找一個師傅，照顧著並且教導著，對孩子也好。」
妲己翻白眼道：「孩子才多小，找什麼師父？你別使壞，閑著沒事折騰自己孩子做什麼！」
楊戩坐在妲己身邊，輕輕摟過她：「我是看你帶著孩子辛苦，不然的話找個有資歷的仙女，幫你照看著如何？」
妲己搖了搖頭：「這可是我的寶兒~從小到大我都要自己帶著，一針一線、每一件小事我都要親力親為，牢牢記住。」
楊戩又想嘆氣了：「他是我們的孩子，怎會是一般的小孩？早就知道事了。」說著，他伸手去摸孩子的臉。孩子的腦袋一擰，埋在媽媽懷裡不肯讓他碰。
「你瞧，早就知道事兒了，因為我總跟他搶他的娘，不喜歡我。」
妲己失笑：「你是他父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別胡鬧了。我看寶寶是困了，你先別吵他，讓我哄他睡覺。」
楊戩忍不住了，睡覺還要抱緊了哄著？立刻把孩子抱過來，叫道：「哮天犬！」孩子遞給他，冷冷道：「帶到偏殿哄著睡覺去，人看好了，哭了就找你算賬。」
「啊？」哮天犬一愣，看看兩位主子的神色，立刻把人抱了出去。
妲己拍桌子：「楊戩！你不老實！多大個人了，和孩子爭風吃醋，臉紅不？」
楊戩搖頭，笑著將她抱起來：「不臉紅，我喜歡~這麼多天了，只顧著寶寶，你是不是也該陪陪我？」
妲己攬著他脖子，緋紅的臉色很是好看：「使壞……」
風玨情事（上）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這兩句話就是廢話了。
總之，天宮的時日端,下界的時日長,一轉眼已經是高樓林立，新的世紀,新的風氣。
妲己挽著楊戩的頭發，插上漢白玉的簪子，左右看看,滿意點頭。不過這種頭型陪著西裝革履肯定不好看,她想了想，拿出一件長衣唐裝來，一水的墨藍色，上面帶著龍繡,穿上身之後顯得修長筆挺。
「這一身好像太好看了……不然我們還是換一身？」
楊戩彈彈她額頭：「多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在意這個。」
「我就是小孩子，又怎樣？還是你寵的。」楊戩握住她的手：「我寵的，我也愛寵，好不好？別扯了，這件衣服不錯。我們先去見玉帝，然後再下去。」
玉帝一見，眼睛一亮：「這身衣服不錯，朕的外甥果然一表人才。不過妲己啊，你將戩兒打扮得這麼帥氣，不怕被人搶跑了？你要知道，現下凡間的那些女子可不同，一個個大膽得很，萬一看上了，搶走了，你不是得哭死？」
「去~我倒不是沒擔心過，不過我現在不擔心了。」妲己得意道：「這是我的男人，打扮得再好看，喜歡他的人再多，我也只有開心~只要二郎不變心，那喜歡他的人越多，我越開心。」
玉帝嘴角抽了抽，這麼多年過來，這個女人一樣讓人無語。
「說正事。現在的世道越來越混亂，人類的心思如何，暫不用說，只是這信仰……道教勢微，連佛教都大不如前，甚至還有外族教派出現，在我神州大地上分一杯羹。事情這樣下去總是不妥，但又不能輕易動手，我想來總是憂心忡忡。戩兒做事我是一向放心的，所以……不如你們兩個先去看看怎麼回事？心裡有了底，事情再慢慢做。」
「你倒是真會使喚人……玉帝，五千年了。當初悉心栽培沉香為的是什麼？現在沉香出了師，一心一意為你做事，為三界造福。你倒好，抓住了人不放，硬是讓他擔了司法天神的虛位，一有機會就讓人為你做事……你就沒想過我會不會不爽？」
「你會，我自然也想過，戩兒人品貴重，資歷深厚，實力強大，眾仙敬服。只是……我不是責備你啊，可是你整日就是帶著人遊山玩水，你是開心了，暴殄天物啊。」玉帝苦口婆心，說完了還不忘問一嘴：「戩兒，你說對吧？」
贊同玉帝？算了吧，要幫也是幫自己的老婆。看著妲己，楊戩柔聲道：「這種日子很開心啊，身無所擔，心有閑適。不過玨兒日日在下界頗有些樂不思蜀，也不知在做什麼。我們下去看看也好，當閑遊了。」
玉帝立刻眉開眼笑，到底是他的外甥給他面子，旁人比不了。
「你說去就去吧，我自然聽你的，不過……」瞪了一眼玉帝，妲己道：「挺清楚我們是去閑遊的，不要來找麻煩，不然拆了你的瑤池！」
閑游也好，找孩子也罷，楊戩知道，妲己是不喜歡這裡的。不喜歡現在的下界，不是因為不好玩，或者其他無聊的原因，而是因為……會有一種時光錯位的感覺。
看著繁華的現世，熟悉與不熟悉的一切，似乎久遠又似乎很接近……妲己會恍惚中覺得疑惑。她真的走過了五千年嗎？還是一場春秋大夢？
「我們是自己租個房子，還是住酒店？」楊戩輕輕一扯，讓她回過神：「不要再胡思亂想，你在我身邊，難道還會是做夢？」
妲己撇嘴：「說得也是，這要是做夢的話，我肯定不選你。」
「我哪裡不好？」
「哪裡都好，就是一點不好！」妲己氣鼓鼓：「嘴上向著我，結果不還是照著玉帝的意思辦的？你倒是深明大義，三界少了你的關心就一定會出事，對不對？」
楊戩嘆了口氣，原來還是在生氣這個。
「別生氣了，你瞧，這麼多年我們還不是一直都在玩著？也沒做什麼事。玉帝並未逼迫，我也沒有這個心思，只是陪著你就好了。既如此，偶爾順便幫忙做點什麼也無妨。我們玩我們的，有空有興致，隨便看看就好。」
妲己盯著楊戩，盯了一會兒突然嗔笑道：「你明知道我無理取鬧，幹嘛不和我吵？」
「我喜歡，為什麼要和你吵？」楊戩親了親她臉頰：「你嬌縱的樣子好看，神采飛揚，我貪看得都快呆住了，哪兒還有功夫和你鬥嘴？」
「我看你是在下界學了壞毛病，學什麼不好，偏學那油嘴滑舌的調調。」
「那你不喜歡，我日後不說就是。」
「你敢！」妲己立刻撲上去，兩人鬧成一團。
住是住酒店，照妲己說，自己住還得自己收拾，來到下面自然是享受的，幹嘛還累著？住酒店好，有人侍奉，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叫一聲就是了。
不過這一對兒住酒店，照樣子，引來了不少關注。妲己在大床上打滾，抱著被子：「還好，雖然說有人看，不想看怪物，或者看瘋子了。」
「說是現代，說是新世紀，人倒是都開放了。」楊戩坐在桌邊，喝了一口杯中物，皺起眉頭：「不過吃的東西……奇怪，如此苦味的也有人喜歡？」
妲己好笑：「這是咖啡，要得就是苦的香醇。你幾千年喝慣了香茗的，哪裡會習慣這個味道？別喝了，明個兒出去買些好茶葉來。」下床拿起那個杯子，妲己一飲而盡：「味道還不錯，到底是五星的酒店，供的都是好東西。不過我的肚子有點餓了。」
「想吃什麼？讓他們送進來。」
妲己搖頭，拉著楊戩一起起身：「走啦~不在這裡吃，我要去吃西餐。」
先是咖啡，然後是西餐，現在這個下界，待得楊戩也不舒服。晚上睡覺，給妲己擦著濕發，楊戩貼在她耳邊：「我看你是故意的。自己不舒服，連帶著也不想讓我舒服，對不對？」
耳邊醇厚的聲音，酥酥麻麻的感覺，妲己縮了縮：「別這麼說嘛~你也知道我的心事。不過現在沒事了，習慣了，就不難受了。」
楊戩將毛巾扔到一邊：「不難受就好，明日……不吃西餐了好不好？」
「嗯？」妲己一怔，立刻失笑：「不吃就不吃了，有什麼關系？是我的錯好啦，明個兒我們吃中餐，要不，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吃飯飲茶都是小事，只要喜歡，什麼地方呆著都是舒服的。
洛陽是古都，此時正是牡丹花開的時候，妲己看著也喜歡。小事不打緊，還有大事。最大的事不是玉帝交代下來的，而是找他們的兒子。
「這小子也不知道野哪裡去了……」妲己在桌上擺了陣法，中間一滴血，親人之血指引，指出了方向。
「咦？距離不遠，他也在洛陽城中。」
「我去找他吧，到底是個頑皮小子，不打不行。你休息一下，或者自己喜歡，到哪裡去玩。」
「別玩了，我也很長時間沒見兒子，有點想他，和你一起去。」
洛陽花開，總有花會，百花爭艷，繁花似錦，都是為了襯托那牡丹之美。走在花中，妲己拈花輕嗅，露出笑容。她在看花，旁人在看她，怎麼看都美的。
楊戩護在妲己身邊，對目光倒是不在意，只是總有那幾個人，擠過來看花，挨挨蹭蹭的，想要占妲己的便宜。
臉色越來越陰沉，眉頭越皺越緊，眼看楊戩就要沒有耐性，妲己一拉他，直接走出人群：「你看那邊，那邊不是咱們的混賬小子？」
楊戩總算消了點火氣，轉頭看過去。
果然是楊熙楊風玨，那張臉和楊戩真是很像，稍顯稚嫩，不過更加俊美，尤其那眼睛，是妲己的眼睛。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年紀，目中的光芒卻不淺，對著身邊人談笑風生，應對自如。有那含情的姑娘，拋個媚眼搭個訕，他也來者不拒。
楊戩搖搖頭：「像什麼樣子？難怪總不是不上天，就這個德性若是當了神仙，不知道會犯下多少天條。」
妲己立刻瞪眼：「自家的兒子你那麼嚴厲做什麼？又沒變成紈絝子弟，不過愛玩而已。讓他玩去，我告訴你啊，只要沒玩出個寶寶，你就任他去，不許罵他。」
楊戩搖了搖頭，雖然不贊同，不過這是自己老婆，也不能說慈母多敗兒，以免她一時激憤，跑去同兒子一起敗家。
離開妲己，繞了半個圈，來到距離自家小子不遠的地方。
此刻他正挽了一位小姐，漫步花間，竊竊私語，話語中時不時飄過一兩句，是涉及了一個什麼什麼公司的內部產品。兩人很談得來，剛開始還是小姐、先生，後來就變成直呼名字，最後……楊戩聽著自己兒子的口氣，那都稱得上柔情款款了。
打發走了這個女人，楊風玨頭也沒回，已經一股仙力打了過去。不過背後那人更加厲害，手腕輕彈已經化解，還打回一股力道來，輕柔，震得他半隻手臂酸麻。
「嘶——」立刻回頭：「爹？哎喲，您要教訓兒子也別這麼重手啊，還好我皮糙肉厚，要不然一下子不小心被你打死了，看你怎麼和娘交代。」
「讓你娘少操點心，就是最好的交代？何須我來。」楊戩沉著臉道：「你娘就在那邊，難道你沒察覺？不快快去見過，反而在這裡風流，成何體統！」
楊風玨一愣：「娘來了？」不過看到楊戩的表情，連忙竄了出去，「我去找娘！」
楊戩搖了搖頭，再看剛剛和自己兒子談話的女生。美則美矣，卻有一半靠了濃艷的妝，而且靈魂汙穢，這輩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孽事。就算風玨再不孝，恐怕也不會看上這種女子吧？
發覺自己在注視她，那女子竟然還拋了個媚眼。楊戩露出嫌惡的神色，頭也不回離去。如果這兔崽子真的把這種女子帶回家，他就把他扔進煉丹爐裡去！
妲己在看花，面前突然出現了十五六朵，排成大花瓣的圖案。
「我美麗親愛可愛偉大的娘親~~~~」花後面鑽出一張俊臉：「想我沒？」
「就算我想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我，想你有什麼用？」妲己拍開他，拿過花：「下界多好玩啊？那日子過得，津津有味、花枝招展，哪裡還記得你娘？」
「娘，您別生氣。」風玨連忙捶肩膀按手臂，大獻殷勤：「您看，就算我玩，也總是給您帶東西回去，心中一直惦記著您不是？」
「就一張嘴巴甜，你怎麼不給你爹帶東西？我告訴你，你爹可是生氣了，到時候別說給你排頭吃。」
「我還有娘護著嘛，您也知道，爹一看見我就罵我，我可受不了。」
「有時候也是你自己的過失，不怪你父親。」妲己柔聲道：「就是現在瞪著我這個女孩子，什麼來頭？味道可不怎麼樣，你若看上這樣的女子，莫說你爹爹了，就是我也要怪責你。」
楊風玨身體微移，擋住妲己。
「孩兒又不是笨蛋，也並非沒有眼光，怎會看上這等虛偽做作的女人？娘放心，只是有些東西想要，所以暫且虛與委蛇，哄哄她罷了。」
妲己終於露出笑容：「好小子，學會騙人了？」
「這是娘教的嗎，當有什麼東西想要的時候，有些手段可以利用。」風玨的話說得很快，似乎不想讓妲己多問，推著她後背道：「走啦，娘，我陪您老賞花。」
妲己似笑非笑：「好啊，你也很久沒陪過娘了，我們往那邊走走。」
死小孩，和她玩這一招？這以虛蓋實、轉移話題的把戲還是學自她，想青出於藍早著呢。看他有什麼鬼把戲。
風玨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卻在暗自叫苦。爹是個大黑臉，對他嚴厲得沒個頭，娘雖然寵他，卻是個精明的肚裡黑，從小到大將他看得透透的。這倆人不是一直在天界享福嗎？怎麼下來了？這自己要怎麼辦事啊！
一邊哄著母親說話，風玨一邊抓自己的腦袋。
這回可是大問題了……
楊戩和妲己教育的方法不同。楊戩管得嚴厲，但是孩子做什麼他不插手，只在事後教導對錯。妲己則是嬌寵著，要什麼給什麼，一直跟寵寶寶一樣。以她的話，既然孩子的爸爸有本事，那教導孩子自然不是自己該做的。她只需要給孩子一個遮風避雨的天堂，有什麼事為他出頭，也就夠了。
不過風玨深知，這一切都要看他親愛的娘親大人的興致如何。
就像二百年前自己剛剛成人，娘親大人突然興致一來，非得給他舉辦一個盛大的成人禮，從天上一直鬧騰到人間，天上鬧了五十天，人間就是五十年，想做事？黃花菜都涼了。
後來才知道，這五十年人間女子當政，政權動蕩，社會不安，正是初初風雨飄搖之期，四處一片混亂。為了不讓自己捲入是非招惹麻煩，母親才這麼做。
這世上所有的人，甚至是神仙也罷，自己總能一眼便看透，甚至不用過多相處。只有自己的母親，永遠也看不分明，想不清楚。後來和楊戩談過，才知道父親也看不明白母親。
還說……一界之主理應如此。
道理是明白的，可理應如此嗎？那樣豈不是會很不快樂？那時候自己還小，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出來。猶記當時父親的表情很奇怪，帶著憐惜，卻也有欣慰。
那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原本或許，不過現在不會了。」
年少不懂，總要自己經歷了事情，甚至經歷了感情，才能多少明白父親的話。
王者是孤寂的，看玉帝就知道，終日飲酒取樂又怎樣？不開心還是不開心。母親因為有父親的愛護，還有自己，身邊有知心的人、有真愛的人，這才是開心的。
「孩子紅鸞星動，我們竟然現在才知道，到底疏忽了。你是個不盡責的，我也是個不盡責的。」
楊戩摸摸她頭發：「他常在下界，我們哪裡知道？月老也是，紅線都綁了，也不知和我們說一聲。」
風玨閑著沒事去勾搭人家大小姐，原來還是為了自己的心中所愛。說來只是豪門醜聞，私生女受盡□，母親慘死，是以想要奪回自己應得的一切之類的事情。說來狗血，也挺可憐。
「二郎，你見過那姑娘沒？樣貌如何我倒是不在意，不過總要對玨兒真心，若只是為了利用玨兒報仇，那這人可要不得。」
「牡丹會時匆匆見過，人是個端方的，人品卻不知。玨兒護得緊，若不是你將人拉去了說話，我連著一面也見不到。」
「這孩子……」妲己搖頭：「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還怕我們吃了那姑娘不成？這萬一被人騙了，到時候才來後悔？」
「他也老大不小了，教導歷練，多年未曾疏忽。若是這樣也會被騙，那是自己的錯漏，到時候再教導就是。」
妲己瞪他：「你這個當爹的，說話倒是狠心。」
楊戩笑道：「這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就讓他自己去辦。男孩子么，有些擔當、有些挫折，都是好事。」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放心……這些年我嬌慣著他，卻也不是驕縱，沒養成他什麼壞脾氣。正是如此，我卻擔心他過於憨厚……唉，早知如此，就該帶他去妖界多住些時候，好好學壞一點，我也不必這麼擔心。」
楊戩好笑：「相信咱們兒子吧，不會有事。況且……」就楊風玨現在這個樣子，楊戩沒覺得好到哪裡去。
在下界，楊風玨的身份是個風水先生，乍一聽起來會被分到騙子那一堆，但是常和他打交道的人知道，這男人是有真材實料的，看風水只是小把戲，真要出手，改個命數也是尋常，甚至驅妖捉鬼，人家照樣手到擒來。
人年輕，有本事，家財萬貫，風度翩翩，自然有無數女人爭先恐後貼上來，想要一夕高飛，做個有錢有勢的少奶奶。
可惜，這男人對所有女子都一視同仁，禮待有加，卻沒有哪個特別青眼的。起初很吸引人，讓人覺得他很有風度，可是時間長了，便有流言——這人……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否則鶯鶯燕燕，莫說動心，怎的連個逢場作戲都沒有？
不是身子有問題，就是精神有點兒問題。
「還沒找到？」
「蘇皇陛下別急，這不是小事……」月老翻來翻去：「不是小老兒說，這也不是我該管的事兒，對不對？按理說，您要是找個什麼人的底細，應該去閻羅殿啊。那地方多詳細，三世三生都能挖出來。可您偏得來我這兒……陛下，這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
「問姻緣的事情，不找你找誰？至於強人所難……不算。紅線是你綁的，這要是出了什麼錯自然找你算賬，何必再跑一趟地府？我嫌麻煩。」
妲己盯著他的動作：「這個女人如果有問題，那你就該給我好好解釋解釋，為什麼給我兒子綁了這麼個姻緣。」
「這是……」月老張了張口，又嘆了口氣，自己也有口難言啊。
「東西就在這裡，陛下自己看。」他將玉牌遞給妲己。
這自然不是普通人的木牌，妲己意外：「喲？上輩子還是個神仙？」
「三十三天，媧皇宮的披香侍女。」月老輕咳一聲道：「能坐上這個位置，可說是女媧娘娘的大弟子了，這身份配得上殿下吧？」
「女媧擇徒甚嚴，到了挑剔的地步，這身份自然是配得上。」妲己懶懶道：「不過……自從封神之戰以來，我和女媧娘娘的關系一直不怎麼樣。沒想到我兒子和她的徒弟有緣分？」
月老的眼神飄忽：「有……多少有些。紅線嘛，都是看著天意綁的，也不是我說綁誰就綁誰。所以……這事和我無關，對不對？陛下，您若要找，我看直接去找披香侍女吧？她雖沒有上輩子的記憶，但是性子不會變的。到底好還是不好，您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真是我兒媳婦？」
月老誠實點頭：「紅線綁上，那是我也解不下來的。」
妲己長長吐出一口氣，面色不虞。這麼說沒得變通了？自己本來就擔心，現在更不舒服。女媧的弟子嫁給她兒子……憑什麼啊！自己的兒子，將來就算不繼承妖界之主的位置，那也會是個了不得的神仙！聖人弟子又怎麼了？娶個對頭家的人……
抿著唇，磨著牙，不懷好意看著月老。所以這個才是重點，對頭家的人！
月老退了一步：「陛下？」
「放心，不拿你撒氣，那個混小子做出來的事情，我也氣不著你。不過你對我所報不盡不實，這點沒冤枉你吧？既然如此，現在我揍你一頓，想必你也不會覺得太委屈。」捏了捏手指，妲己一步步向前。
「饒命啊，陛下，你想問什麼盡管問！」
「看你支支吾吾的樣子我就知道，玉帝是不是攙和這件事了？給了你一點綁紅線的建議？」
「玉帝陛下……」承認，這是肯定不能承認的，不過可以默認。他低下頭裝死，一句話也不說。
妲己點了點頭：「果真如此……」
月老再抬頭，蘇妲己就已經不見了。
「這可不是我的錯……」他嘟囔著，決定立刻忘記這件事。麻煩已經扔給玉帝，他們去處理啊。
闖進瑤池，妲己揮退所有人：「已經過了這麼久，你……竟然還陰了我一招。」
玉帝舉杯喝酒，發現酒杯空了，無奈放下：「你這又是來說的什麼？別莫名其妙。」
妲己這回也不坐了，很明顯是很憤怒的那種：「你說呢？還要我說得多明白。」
玉帝輕咳了一聲，低喃道：「這麼快就知道了？我就知道……月老那麼膽小，在你面前藏不住話。」
「所以，你把女媧的弟子安排給我的兒子？怎麼，想讓我們化敵為友啊！」
「不是，當然不是這個意思。」玉帝連忙拿起酒壺，不管自己的酒杯，先給妲己斟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裡面還有一件事，不是女媧弟子的身份那麼簡單，你先聽我說。」
「好啊，你說，我聽著。」
悠于 2015-12-20 15:33
真正的世界（1）
玉帝絮絮叨叨,絮叨了很久。
倒不是他說不明白，而是這件事情太過繁雜。
妲己皺著眉頭仔細聽,聽了半天才聽明白,立刻換上了鄙夷之色。
「你堂堂玉帝，這種事情自己搞不定,還非得別人幫忙。」
玉帝清了清嗓子：「別這麼說，你也知道我的本事有多少，也知道我更不能隨意……咳咳,明白就好,我不說那麼多，成不成？」
妲己哼了一聲：「你啊，明明自己有本事，可是什麼都不做。這件事情知道告訴我也沒用,所以你有了主意，先把我的兒子卷進來，到時候不光是我，連楊戩都要出手幫忙，對不對？
」玉帝嘿嘿笑了幾聲：「你聰明，你聰明，我到底不如你。反正……明面上誰也不知道，私底下，就當我求你幫我一把好了。」
「這麼說話……我聽著倒是舒服不少。」妲己勾起嘴角道：「其實你若早這麼有誠意，不管什麼事我們都可以商量。誰讓你總要算計來、算計去，讓我不舒服，那我也只好讓你不舒服了。」
玉帝撇了撇嘴：「也罷，往日就算我的錯好了。今日算我求求你，這件事你處理一下吧，免得冒出大問題來。」
「這事……到是挺有趣的。」妲己淡淡說：「你說外族入侵、外教入侵我都信，可是你說有莫名其妙出現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自己造了個世界，不停從這里拉人？」搖了搖頭，她繼續道，「說實話，我覺得不太可能。三界……這平衡是最牢固的，當初我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甚至連自己都差點賠上，這才造出第四界，還是依附三界才能存在，到現在未曾掙脫。你卻告訴我，莫名出現了這麼一個世界……你自己說，可不可能？」
玉帝搖了搖頭：「我也知道是這麼回事，不過這件事情就發生了，讓我有什麼辦法？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不必我說。」
「好吧，在哪裡？」
「哪裡都有。」玉帝有些鬱悶：「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碰上，總之要遇到，多在計算機前面坐坐吧。」
妲己狐疑看了他一眼：「你真古怪……也罷，那我就多坐坐，看看能夠坐出什麼來。」
本打算轉身就走了，妲己卻突然反應過來：「對了，你說這麼多，和點給我兒子的女人有什麼關系？」
「啊！對了，這個忘記和你說——那個女子是去過那個地方，又回來的，只要讓她恢復前世的記憶，就能夠知道一切。」
「前世？她上輩子不是披香侍女嗎？」
「披香侍女？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中間不知道輪回了多少世。也多虧這樣，我們才能發現這個問題。」
「嗯，那我就去試試……」妲己側頭想了想：「玉帝，你說……我兒子和那個女人配嗎？」
玉帝搖頭：「不知道，配不配是要看你的兒子，要看你自己相中不，不是看我。」
「不是看你？事情是你惹出來的，有你的好處！」妲己突然詭異一笑：「陛下，你說……世間有很多事，有的人可以信，有的人不可以信。月老牽紅線這種事我就從來不信。爲什麼呢？紅線牽上了，就能在一起，紅線牽不上，人就要分開，那人就是別人的？無稽之談。」
「我知道，你不就是一個特例？不過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你能逆天改命，旁人不能。你可知道，像你這樣的萬中無一。」
「這話說的真好聽，你今天說話，怎麼聽著我怎麼順耳。」妲己揮了揮手：「我走了，這件事算我接下了，你等我的消息。」
下了界，已經過了四個多月，妲己找到楊戩，和他說了這些事。
「原來如此……這件事你可要告訴玨兒？」
「暫時沒這個打算，你也知道，這感情一旦到了深處，理智就會消失了。我不確定玨兒是否是真心愛著那個女子，甚至也不瞭解那個女子……現在不能說，現在，我先要想辦法去見見那女孩才成。二郎，你幫我拖住玨兒，用什麼辦法都好，總之不要讓他來妨礙我。」
「那我帶他上天就是了，就騙他也無妨，反正上天那麼久，一來一回就算不耽擱時間，也足夠你做任何事。」
「不錯。」妲己托著腮：「嘻嘻……現在你說謊話、做壞事都很熟練了嘛，果然被我帶壞了。」
「又胡說八道。帶壞了就帶壞了吧，坐過來，我為你梳頭。」
妲己乖乖坐過去，任由楊戩擺弄自己的頭發。「此事不宜遲，我很快就去找玨兒，你自己在下界要小心些，玉帝交代下來的事情很古怪，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什麼多坐在計算機前面，又神神祕祕的。」
「或許等我問過那個女子就知道，你不必擔心。」
那女子叫做景素，是一個很素雅的名字，人卻不素雅。一副柔弱的外表，行事性子卻十分剛毅。
遠遠看著，看了半天，才走上前去。
「你就是景素？」
景素站起身：「我正是。請問你是哪位？」
妲己不答反問：「就是和楊風玨在一起的女人？」
景素的神色一冷：「我是又如何？你不是也是攙著風玨的那些狂蜂浪蝶吧？長相到還不錯。」
「有不少人纏著他？這倒也不是壞事，証明他有魅力。不過，我看你的醋勁兒也不小。」虛點了點她，妲己道：「這裡不好說話，我請你吃飯，我們出去說如何？」
景素端坐不動：「我爲什麼要和你出去？」
妲己盯著她的臉，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因為我是楊夫人。」
景素的臉色立變，雖然很快又恢復平靜，但那一瞬之間的震動不是假的。
妲己帶了笑意：「你為何這麼驚訝呢？」
景素突然斬釘截鐵說：「你不可能是楊夫人，風玨不會騙我！」
這份信任也不是假的……妲己嘆了口氣。本想著這女子只要有一絲半點不是真心都好，自己就可以讓她人間蒸發，永不再出現。就算風玨會恨自己一陣子，至少不會再受傷。可現在看來倒是兩情相悅，那自己也沒理由再耽擱兒子的情路。
「我的確是楊夫人，玨兒的母親。」
景素露出驚愕的神色，不敢置信。這人也……太年輕了吧？她是聽風絕提過，說自己的母親很年輕、很漂亮。可是再年輕也有個限度，這女人看起來不過雙十，如何能夠生兒育女？
「瞧你，奇奇怪怪的表情，遇事這般不冷靜，怎配得上我的兒子？」妲己拉她站起來：「跟我走了。」
吃飯是吃飯，妲己並不說話，景素偷眼看著，隱隱有些緊張。
風玨的母親當真美麗，也當真有氣勢。自己是在商場裡打滾久了的，面對她竟然也心中惴惴難安。
抹抹唇，妲己看著她面前剩了一大半的飯食：「緊張什麼？為人當不動如風，遇事也能隨機應變，小心處理。」
「不，伯母，我沒有緊張。只是……我已經吃過飯了，所以吃不下太多。」
「你還沒有吃過東西，我知道，這幾日你爲了自己的事情焦頭爛額，哪裡有空閑吃東西？不過這樣對身體不好，的確應該注意些。」
景素一愣，表情稍微難看了一點：「您監視我嗎？」
「沒這個必要，該知道的事情我向來很清楚，不需要監視任何人。景小姐，一開始我並不喜歡你，因為你並不純淨，背負太多，背景復雜，以至於我不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兒子，還是利用他的身份與能力。」
景素張了張口想說話，被妲己阻擋。
「現在我知道，你有真心，自然也就不介意。」妲己輕聲笑道：「而且……放下心事，倒是有所領悟，我的兒子那麼優秀，難道我還會沒有信心？」
景素無語，這個媽媽不但有魄力，而且還很脫線。
「好啦，現在輪到你來說了，到底和我兒子怎麼樣？我實在很好奇。」
兩人談了一下午，說了很多東西。妲己這才知道，景素並不知道風玨的真正身份，畢竟這是大事，風玨不敢亂說。至於景素的事情，也沒怎麼讓風玨幫忙。這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卻是簡簡單單談戀愛。就算風玨在牡丹花會上勾引那個千金要幫忙，也是自作主張，並不是景素的要求。可是這樣，妲己反而不好開口。
這姑娘什麼都不知道，自己突然說妖魔鬼怪，她要不被嚇到，要不就會以為自己是神經病，神棍的那一種。
「丫頭，我只問你一句，你是真心愛我兒子，愛到可以和他終老嗎？」
「自然，這一生一世我都會努力和他在一起。」
妲己搖頭：「不要說一生一世，這對我們來說是虛假的話。千千萬萬年，又如何？」
景素一愣，隨即立刻正色道：「我可以！」
妲己勾起嘴角：「很好，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讓你看看……我們的世界。」
拉起她的手，剛開始明明還是兩個人一起走出飯館，可是下一刻就在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景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裡是哪裡，下一刻身子已經開始發沉。不是摔在地上，而是一直沉了下去。景素驚訝得張大嘴巴，一直沒有合上。
「閉上嘴巴，我們很快會經焰禦焦池，小心火山灰會進去，到時候會感染你的身體。」
景素立刻閉緊了嘴，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伯、伯母，這到底是什麼……不，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我們的世界，不是人類看到的，而是真實的世界。」妲己指點給她看：「這裡是通往地府的道路，我們來的時候自然不會走這條路，但是活人要進地府必須如此。如果走另外一條陰司道，那就是變成遊魂野鬼了。」
「呃……呃……」景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海中一團混亂，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
一直落了地，她才算稍稍回了神，懂得用言語來解釋自己的問題。
「伯母，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鬼神，真的有陰曹地府……我不是做夢吧？」
「這不是夢，我希望你能夠看到這些，也希望你能瞭解這些，作為我兒子的妻子，作為我的兒媳婦，你絕對不能是一般人。」
景素的臉色有些發白：「可是……可是我原本就是個一般人。」
「現在的你是，不過以前的你不是。」妲己拉著她柔聲道：「帶你來這裡自有原因，我帶讓你恢復前世的記憶，可能的話，恢復前世的本事更好。這件事有危險，你厲害一點，我兒子不擔心。」
「前世？」景素有些忐忑不安，這些鬼鬼神神的事情，自己以前真的沒接觸過。「是那個……我在電視劇裡看見過，能看到前世今生的鏡子？」
「那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我帶你去轉輪台，那裡不光能夠看到，還能夠融合。屆時，前世的你便是今生的你，沒什麼區別了。」
在地府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實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的態度。
從下麵出來，妲己是皮笑肉不笑的，還有些無奈的樣子。景素則沉著臉，帶著些許凝重與憔悴。
「你的上輩子……」妲己想了想，做出評論：「又辛苦又倒楣。」
「伯母，您就別笑話我了。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還能想起來。到底……不管過程還是結局，這都不是好事。」
妲己輕聲道：「這倒是怪我了，也沒有仔細調查，不管好不好的……強自便讓你恢復了那時的記憶。」
「這怎麼能怪伯母？不管記憶如何，擁有力量總是好的。如臂指使的強大誰不喜歡？否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只靠別人保護？若如此，我不是變成了風玨的拖累？」
「你能這麼想就好，否則我那個兒子……」妲己突然停住腳步，提高聲音：「我那兒子護短得很，不得把我這個當娘的活吃了？」
楊風玨就站在對面，頗有些衣衫不整的狼狽，還帶著無奈：「娘，您說您怎麼……唉！兒子又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您怎麼玩那一套啊？還拉著爹一起。」
「還不都是擔心你？不然幹嘛費這個力氣？看你的樣子，被你父親教訓了？」
風玨撇了撇嘴：「爹說有事，帶我上天，上了天立刻說我最近憊懶，把我揍了一頓。娘，這是你的主意？」
「帶你上天是我的主意，不過揍你可不是，你爹爹看不過你最近，別算在我頭上。」說著，她把景素往前一推：「沒缺胳膊沒缺腿，可不擔心了吧？」
風玨的確松了一口氣，不過沒表現出來，只露出一個笑影：「娘，您要見素素和我說就好，何必……」
「不是見，是帶她見一見，這世界之大，如此非凡，多種多樣，既然是你的女人，自然要多知道一些，難不成什麼都不知道？那怎麼行。」
「娘！」風玨這次真的有點生氣了，怎麼能這麼做！
妲己不吃他這一套，眼睛一瞪：「怎麼，還怪起娘了？要說你不是對這個女子真心，所以自己的事情一點不想說，那你可以怪娘多嘴、多事。」
風玨立刻蔫了：「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種事你也要兒子自己辦，自己說比較好不是？這種事……」
看看景素，風玨微微有些臉紅。
妲己撲哧一笑：「我的兒子哎……好啦，算娘多事。」
「風玨，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說。」景素上前兩步，攤開手掌。掌心風聲隱隱，出現一把半透明的武器，一看便不是凡兵。
妲己微笑道：「你們且去說話吧，景素會告訴你來龍去脈，至於我，有我的事情要做，就不和你們攙和了。」
妲己轉身離開，風玨皺眉。
「素素，娘的樣子像是有很嚴重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這要先從我的身世說起……」
玉帝道——「不是我非給蘇妲己找什麼麻煩，是作者非要無限恐怖亂入，我有什麼辦法！」
正在沉思中，妲己跑了上來。
「咦？妲己啊。」玉帝立刻眉開眼笑：「怎麼樣？現在上來，是不是有好消息告訴我？」
妲己搖頭：「不去那裡，我什麼都不可能知道。不過也不能什麼都讓我做，現在給我點人手，我想辦法帶進去，弄明白了就讓他們告訴你。」
「…………也好，那我把戩兒——」玉帝突然閉嘴，因為妲己的表情好恐怖。
「玉帝，你若是再打楊戩的主意，我就真的和你翻臉。」
「我錯了，我錯了。」玉帝連忙道：「不派戩兒，那你難道不和他一起行動？」
「自然不，他和寶寶一起行動，我自己沒有問題。」妲己沉吟道：「你呢……派給我的人武力高些，其他倒是不要緊。動腦的事情有我自己就足夠，用不著你的人插足。」
玉帝點頭：「都聽你的，還有什麼想說的？」
「沒了，你找的人跟我走。是誰？」
「那……兩個人吧，一個是呂洞賓，他在眾仙裡是出挑的，還有一個名額留給你自己，看看你喜歡誰就是誰。」玉帝帶著暗示性。
「嗯……讓我想一想……」妲己也明白他的意思：「本來我想帶6壓，你也知道，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他是最厲害的。可是這個傢伙到處亂跑，我也找不到人，那就只好帶孔宣了。」
「孔宣也不錯啊，他是聖人之下第一人，你都不一定比他厲害，還有軒轅劍傍身，有什麼不妥？」
妲己慢慢轉過臉不看他，輕聲道：「倒是也沒什麼不妥，帶孔宣就是了，你把呂洞賓叫來吧。」
天庭眾仙繁多，呂洞賓倒是其中很厲害的一個，不管怎麼說都是八仙之首。當然，模樣也不錯，所以說玉帝實在很明白妲己的喜好。
「又有事情要做？」孔宣摩挲了兩下劍柄：「倒是無所謂，我沒有事情，可以幫你一把。不過這件事如此詭異，你又說得不清不楚……妲己，安穩的日子過得太久，你要小心一些才對。」
「放心，就算我的確遲鈍了一點點，不像以前那麼敏銳，但是身手只會越來越好，法力也越來越強，總有應對之法。」將兩個人帶到自己房間，妲己打開計算機：「這件事情真的很詭異，對不對？原本我覺得麻煩，但是深入調查下來，卻越來越有興趣。」
兩人一起看著計算機，呂洞賓手拿摺扇，輕輕敲打著肩膀：「有意思，計算機我也玩過，不過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我也沒遇到過，不過很好玩。」妲己輕輕敲打著鍵盤，隨便打開些網頁，卻一點反應多沒有。
「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輕聲道：「我有辦法了。孔宣，你幫我一把，我的心魔不是除了嗎？但是還有點殘餘，你幫我把它引出來。」
孔宣淡淡應了一聲，立刻動手。以妲己的能力，這麼一點點反應壓得住。心底的壓抑，妲己立刻沉澱下來，將其放大，彷彿一點點黑暗，如此迅速地放大，蔓延心間。
這股黑暗被勾引出一絲，傳進計算機。幾乎是立刻，那邊便有了反應。
計算機突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嘟」，跳出一個對話框——【想知道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活著嗎？】
「果然是個有趣的東西。」鼠標移到上面，妲己伸出另外一隻手。孔宣化作一道五色光芒，纏在妲己手臂上，而呂洞賓則附身雌雄寶劍，同樣牢牢附在妲己身上。
「那麼就走咯？」妲己點了一下鼠標。一陣光芒過後，此處已經空無一人。
「爹，你快點啊，怎麼能讓娘做這種事！」推開門，屋內只剩光芒。
風玨跺了跺腳：「爹啊，你怎麼能讓娘自己去做這種事！」
「她不是自己，身邊有孔宣，還有天界的其他人。」楊戩坐下，看著空無一物的計算機，微微皺眉。並不是不擔心，不過和妲己比起來，這擔心沒什麼用處，怎麼都擰不過。
妲己睜開眼睛，或者一直是睜著眼睛的？不過她確定，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失去意識。
摸摸手臂，摸摸後背，呂洞賓和孔宣都在。再看自己的身邊，一堆人橫七豎八躺著，而這裡似乎是一個倉庫？
活動一□體，妲己揮手，呂洞賓出現，孔宣也出現，軒轅劍已經握在手裡。
「這裡的味道很古怪。」妲己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不止是味道很古怪，這裡的人也很古怪。我們看看再說，你現在就把武器拿出來，難道還要先打一架不成？」
他們說話的時候，66續續有幾個人坐起身，然後站起來看著他們。
「真是奇怪，還有新人比我們先醒。」其中一個人說。
立刻有一個很俊美，不過看起來就很直爽的男人走過來：「你們是新人，叫什麼名字？介紹一下吧。」
妲己的眼睛溜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那個男人。帶著眼鏡，很斯文的樣子，穿著軍裝，面無表情。雖然前面這個看起來是首領，不過……能說話的應該是戴眼鏡的那位。
三人對視一眼，妲己使了個眼色。
「我姓蘇。」
「蘇？」那個首領一頭霧水：「什麼蘇？」
「蘇妲己。」妲己輕聲道：「我的名字。」
站在後面那個眼鏡男推了推眼鏡，鏡片一閃，反光的好厲害。
而前面這個反應則很大：「蘇妲己？你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啊？你要知道，以前有一個聲名狼藉的妖後也是這個名字，你起這個名字，出去會被人笑的。」
妲己似笑非笑：「原來我聲名狼藉？真不好意思。」
這人愣住，身後那人再次推了推眼鏡：「白癡。你還不知道？她就是那個蘇妲己。」
大大地嘴巴張著，手指不停顫抖著指著她。
妲己拍開他的手：「你又叫什麼名字？」
「我叫鄭吒……」他又上下看了妲己一圈：「你真的是蘇妲己？」
妲己翻了翻白眼，轉身道：「我們做事。」
「等等！」鄭吒立刻叫道：「你們既然來到我們中州隊，我們就是一個團隊的，當然要一起行動，你們——」
「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例如努力活著什麼的，都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做我們的，不會妨礙你們，你們做你們的，不要來妨礙我們，這樣就是最好的了。」磨了磨拳頭，妲己揮手，三個人走出倉庫，一個拋出雙劍，另外兩個只是騰空浮起，就這樣飛上天空。
「神仙還是妖怪……楚軒，你看呢？」
「既然說是蘇妲己，那就是妖怪。不過她身邊的兩個男人她沒有解釋，身份一定不同。」頓了頓，楚軒冷冷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按計劃來。」
飛上天空，妲己張開雙臂，感受風聲。
「空氣的密度很奇怪，靈氣充足，這個地方很適合人提升法力呢，不過……不是正常的世界該有的樣子。」
「被創造出來的特殊世界，沒有一個是真實的……不過很嚴密呢，看來這裡的……」妲己指了指上面：「並不是簡單人物。」
「本就不簡單，否則也不會在玉帝的眼皮下如此倡狂。」呂洞賓的神色雖冷，但是很傷腦筋：「陛下，你拉我們來只是做打手，可是現在連人都看不到，打什麼？」
妲己輕飄飄道：「看不到也可以打，反正我們的目的是解決這一切，擒賊先擒王是解決，用笨辦法也一樣會解決嘛。」
「笨辦法？」呂洞賓不是笨人，孔宣更不是，很快就明白妲己的意思。
「破壞這個世界？這倒是也可以，不過會耗費很大力氣。」
「無所謂嘛，很大力氣是因人而異的，對於我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孔宣啊，你去告訴一下那一群人，讓他們自保為上，能跑就跑，這個世界要毀了。」
呂洞賓抽出雌雄寶劍：「我們就從這裡開始？」
妲己左右看看，指著東面：「那邊有一片大海，我們下去看看。」
地殼這個東西，不管是真的世界，還是創造出的世界都長得一樣。只要抓住了薄弱的地方，立刻可以穿透。呂洞賓還有些顧慮，畢竟是一個世界，有不少人氣，一旦毀掉了，很多人會流離失所，妲己卻沒有這個顧慮，下手狠辣不留情，法力透入地殼，立刻引起大震動。
抬起頭看著呂洞賓，一張口，卻吐出幾個氣泡。
指了指上面，兩人浮了出去，她才道：「這樣就夠了。半個小時內地殼會開裂，海水灌入地心，山崩地裂，大海嘯，都只是一陣子的事情而已。」
呂洞賓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可是這個世界也有活著的人，平平凡凡生活的人，我總是不忍心。」
「沒辦法，我們有我們生活的世界，這裡不是我們該顧的地方。爲了一件事，犧牲其他……這對我來說很正常。而並非重要的人和事，甚至整個世界，對我來說都不重要。當然，我是妖族，你是神仙，這個想法你不一定會同意。對不對？」
呂洞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無妨，事情是需要做的，既然是玉帝的命令，我自然遵從。」
「那就…………」妲己突然閉嘴，立刻帶著驚喜：「你看你看，那個不是恐龍？」
呂洞賓看過去，然後就無語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知道，恐龍嘛，我去博物館看過骨頭，你也該聽說過？」
呂洞賓點頭：「聽說過，但是沒看過。這是上古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世界有人不是嗎？」
「有人……恐龍……」妲己按了按額頭：「這是個什麼破世界？算了，我們先去找孔宣。」
孔宣一直沒回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
妲己抱著手臂：「孔雀兒，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有愛心？我只是要你來傳句話，你可好，j□j？」
孔宣甩掉軒轅劍上的血跡，抬頭道：「下來。」
妲己落了下來，盈盈一笑：「怎麼？不光是自己善心大發，甚至還要拉我一起？我可不幹。」
孔宣搖了搖頭，對妲己附耳低語了幾句。
妲己一愣，立刻看向楚軒和鄭吒：「真的？我可不覺得，你要知道，正主兒還在我那裡天天悠閑度日呢，現在突然跟我說這兩個人是……我可不覺得對。」
「試試看總知道，更何況我從他們那裡瞭解到，這裡不止一個世界，毀掉一個還不算完。他們口中的主神空間，或許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哦？中央樞紐啊……」妲己湊過去輕聲道：「你比我狠，我只是想毀掉幾個世界，引人出來，你卻要一勞永逸？要知道，中樞被毀，大廈傾頹，他們也就沒有以後了吧？問題是治標不治本，只是一個笨方法。」
「標本兼治也可以，可是你要停留多久？」孔宣淡淡道：「你的丈夫，你的兒子，不擔心？在這裡的時日長久，那麼等到回去的時候……」
「好啦好啦，明知道我擔心，就不要和我說這些。免得我現在真的掉頭跑回去，呂洞賓就要哭了。」
「我是按命令辦事，哭什麼？你說走就走，你說留就留，回去之後和玉帝明說了，難道還能怪我不成？」
妲己翻白眼：「責任推給我，還真有能耐。呂洞賓，好歹你也是上洞八仙之首，別這麼丟人。」
呂洞賓笑道：「無妨，上洞八仙又如何？我呂洞賓閑散不羈慣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翻翻白眼，妲己走到鄭吒身邊：「暫時合作？」
鄭吒立刻瞟向楚軒，這個女人可是蘇妲己，靠得住嗎？
楚軒微微點頭，輕聲道：「我們的目的不同。」
「完全不同，不過也有交集，你是個聰明的男人，會做聰明的事情。我們這麼強大的戰力，不好好利用難道不可惜？」
「很可惜，不過也很危險。」楚軒上前一步：「這裡是中州隊，不管是否承認，來到這裡，都是中州隊的隊員。既然我們要合作，那麼，就要以隊長為主才對。」
鄭吒嘴角抽了抽，沒說話。楚軒又拿他做靶子了……
「而且你們只是剛剛到達這裡而已，什麼都不瞭解，不是嗎？」這才是正題，因為不瞭解，所以才要聽從，因為要聽從，所以才能利用。
妲己勾起嘴角：「果然是個聰明的男人，那麼，我跟你走。」
「好啊！」鄭吒立刻開心地說。
楚軒淩厲地瞪了他一眼：「只是你而已？」
妲己笑道：「這兩位是聽我話的，只是我，也等於是他們，又有什麼關系？」
這也是個精明的……楚軒又瞪了一眼鄭吒，就是他，答應得那麼快，害得自己什麼話都沒法說。
「也好，那就如此，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好啊。」妲己甜甜一笑，拉起孔宣的手：「我們走咯？」
主神空間是個神奇的地方，不過也算是個無趣的地方。轉了一圈之後，妲己有了結論。
「這個地方很舊，也很破，什麼事情都是想像出來的，要不就是換出來的，一點意思都沒有。」鄭吒看向妲己手腕上的手錶：「你們也一樣，這次恐怖片得了點數，還是看看能換些什麼東西吧。」
妲己瞟了一眼：「這個？毫無用處的東西，你們難道不知道，就是它捆住了你們的靈魂？只要用了第一次，以後就再也逃不脫了。」
鄭吒張口結舌，楚軒卻很冷靜：「你也用了，也得到了積分，難道沒有被綁住？」
「綁住？呵……我的靈魂早已經千錘百鍊，還沒有千瘡百孔，就憑它，能拿我怎樣？」撫摸著這塊腕表，非常輕柔的動作，也是非常溫柔的表情。然後輕輕一彈，那腕表立刻掉了下來，還沒有落地便碎裂成粉。
孔宣沒這麼做，白光一閃，將表直接吞了，消化。呂洞賓則拿出自己的劍，將這只表分成了八片。
鄭吒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簡單？」他試了試，卻連摘下來都不可能。
「他們能做，不代表我們也能做。」楚軒冷冷道：「就算你真的摘下來，或許只會魂飛魄散，而不是解脫。」
鄭吒訕訕坐下，身邊的人立刻打趣他。
「真以為你也是神仙和妖怪啊？拜託，我們還是繼續努力活著吧。」
楚軒走到妲己身邊：「吃飯？」
「好啊，雖然我不喜歡這裡，不過這裡的東西應該很不錯。」妲己想了想道：「就滿漢全席吧，人多，也不是吃不了的。」
「滿漢全席……」楚軒點頭：「好。」
「不過飯後甜點要西式的，西式的甜點才好吃。」
「好。」楚軒還是立刻答應。
「真是奇怪，你這麼好說話？那飯後消食，我們一起看星星如何？」
楚軒的目光一凜，看向妲己，頗為淩厲的模樣。
妲己好笑：「不行了？楚軒，你在那個恐龍世界的表現實在是可圈可點，智慧非凡，力量更是不錯。不過……到底還是一個人類。」
楚軒看了看她：「所有人都說我不像人。」
「就算不像人也是人，人的一切仍然會體現在你身上，或許只是太過飄渺，所以連你自己都沒發覺。」妲己的聲音很輕微，但是如此穿透人心：「楚軒，你還是個人，只要你自己願意堅持，你就會發現自己還像人的地方。」
真正的世界（2）
這句話會給楚軒帶來多大的沖擊,妲己並沒有在意。
回到房間後,孔宣道,「對區區一個人類用魅惑朮，你很久沒這麼做過了。」
「因為好玩……你知道，日日和楊戩在一起，被他寵著愛著，戀著護著，日子過得滿足而平淡，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好玩的人了。」
「好玩的人啊……蘇妲己，你又做了什麼,」
妲己吐了吐舌頭，「好吧，我窺探了他的記憶,你知道嗎？這個男人沒有觸覺、沒有嗅覺、沒有味覺，也沒有感情。這樣一個男人還能活在世上，沒有自我毀滅，多神奇。」
「原來如此，難怪你會覺得有趣，看來我要告訴楊戩才行。」
「少胡鬧了……看來你的心情不錯，還知道打趣我。」拉著孔宣，妲己離開房間再進來，這裡已經變成了外面的空地，天上星斗密佈，繁星點點很好看。
「我們也來看看，這個星星到底有多好看。」
「你…………」孔宣很無語。這得是多抽風，才會拉著他一起看星星？要浪漫沒浪漫，要情調沒情調，他和她是什麼關系？一起看星星？這不叫有格調，而是叫做無聊 = =
「喂！」妲己伸肘撞了撞他：「別在心裡想些有的沒的，我只是一時興起，好好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
抬著頭，愣著神，不過看著看著，孔宣倒是真的有點兒入了迷。星空總是極為深邃的，你希望看到什麼，它總是會把什麼展現在你面前。時而只是單純的美麗，時而讓你根本無法看透。
看得久了，便會無法舍棄。
看了一個晚上的星星，第二天一早出去，兩人很明顯一晚都沒有睡覺。不過精神看起來不錯，頗為神采奕奕，妲己還饒有興致說著什麼，孔宣側耳傾聽，不時微微點頭。
楚軒現在的耳力已經很不錯，可是還是一句都聽不到。這兩個人似乎只是嘴唇在動，而沒發出聲音。
轉過頭，妲己笑道：「喂，過來一起吃東西，早晨了，難道還要偷懶嗎？」
於是中州隊的人一個個走過來，圍坐在桌子旁。這也是第一天，他們要好好自我介紹一下。
一個個人名都聽到，卻不是一個個人都瞭解。而這個地方……妲己聽著他們說話，帶著笑容，彷彿非常非常認真，但卻一直在走神。
這地方很奇怪，力量打到四周，沒有絲毫反應，連個回音都沒有。這地方是假的……牆壁能夠摸到，但是力量透出，並非真實。一個特殊的空間，特殊的地方，也許……透過這牆壁，就能看到真實。
握了握拳頭，她打算站起身。孔宣卻將她輕輕按住，微微搖了搖頭。不可莽撞，這裡並沒有那麼簡單，若是莽撞行事，說不定會錯過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妲己低頭，軒轅劍在孔宣腰間，並不安靜，一直在微微震動，發出除了他們兩個外無人能夠聽到的輕鳴。這裡真的……妲己抓了抓頭發，怎麼會這麼麻煩？
「下一個恐怖片變了。」鄭吒走過來，帶著凝重的表情：「本來不是……可是剛剛去看，下一個恐怖片臨時改變，變成了死神來了三。」
所有人都皺起眉頭，怎麼會這樣？死神來了這可是無解的恐怖片，完全抽象，防備各種意外已經會讓人焦頭爛額了。
「還有……」鄭吒看看他們的神色：「是團戰。」所
有人都無語了，然後立刻都看向楚軒。死神來了，團戰，這不是小問題。要怎麼辦？
楚軒似乎是在思考，不過卻看向了妲己：「你怎麼看？」
妲己微笑道：「很顯然，你們是被我連累，所以出了點問題。這次團戰會很困難，或許死神也會很瘋狂。」
「那麼，你們有什麼提議嗎？」楚軒又問。
「這個……我覺得我們還是聽話一點比較好。你說要做什麼，我們做就是了，不會讓你難做的。」妲己側頭道：「孔雀，你說是不是？」
「隨便吧，不過……」孔宣淡淡問：「死神來了，是什麼？死神又是什麼？」
妲己失笑：「對了……孔宣不看這些東西，也不喜歡西方文化，所以不知道。呂洞賓，你又如何？」
呂洞賓搖頭：「我也不瞭解，不管是什麼，反正是危險的東西，解決掉就好。」
「解決掉啊……」妲己點著嘴唇：「我倒是看過一點點，那片子很有意思，不過我記得是無形之物，只不過到底都有死亡預告，這種的要收拾麻煩了一點……不過也無妨，我們可以試試的。」
「那麼，死神是什麼東西？」
妲己聳肩：「不知道，西方的一種神祗？也許是。」
「是神祗？就會有實體，還有什麼可擔心？」呂洞賓摩挲著雌雄寶劍：「很久沒開封了……如今有這個機會，也可以好好試一試。」
「你若想，不愁沒有架打，急什麼？到時候再說吧。」妲己站起身：「你們討論你們的，我去辦我的事情，反正提升力量什麼的……沒有我的事。」
走得很遠很遠，一直走到了牆壁邊上，伸手按在牆壁上。所有人都看著她的動作，疑惑不解。
妲己回頭對孔宣笑了笑：「你們和他們一起研究，或許也可以看看死神來了這部電影，我先做我的事情。」她的手發出光芒，順著這光印入了牆內，然後整個身子都被吞進去，消失無蹤。
鄭吒立刻伸手去拉楚軒：「喂喂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軒冷著臉：「放手。蘇妲己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值得你驚訝？奇怪便是奇怪，這個女人，會做出不奇怪的事情嗎？」
而牆壁裡面，或者說牆壁那面，雖然他們看不到，妲己卻能夠看到，也能聽到他們的說話。似乎在楚軒眼裡，自己已經變成妖怪了？其實到底也是活著，哪裡就有那麼多奇怪的地方？
轉身，不再理會這個牆壁，薄薄一堵牆後面，卻是無際的黑暗，上下左右，沒有能看到光芒或者顏色的地方。讓人連踏足都不敢，因為如果一步走錯，說不定就會掉入虛空，萬劫不復。
妲己站了很久，撇了撇嘴，再看看自己身後，點了一下牆壁，然後邁出腳步，毫不回頭走入黑暗中。身後一條半透明的長長白線，一頭連著墻，一頭連著她自己。
如果這條白線斷裂，那麼她可能永遠都會不來。明知道這一點，妲己還是走得很乾脆，也許因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過她剛剛離開這裡，消失在黑暗中，這裡就出現了一道人影。你看不清楚他的臉，甚至看不明白衣服的顏色和身材，只能看到他伸出的一隻手。略顯蒼白的膚色，長長的指甲，在牆壁上粘連的白在線點了一下。白線開始不停震動，頂端的震動頻率非常劇烈，造成的震動卻很小，絕對不會被另一端的人發現。
振著振著就松了，他用兩根手指捏住白線，輕輕一拔，便將白線拔了下來。
拿著線頭看著，他有些發呆的樣子，而且還加上喃喃自語。
「真是奇怪……明明知道這點行不通，竟然還要這麼做，奇怪的女人。不過也好，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想法，這個女人不該存在……」
輕輕放手，讓白線隨風飄去，他呼出一口氣。這樣就可以了，這個女人真的很厲害，他們沒有辦法殺，甚至沒有辦法控制，那就讓她迷失，這也是一個好結果。
剛剛轉身，身後突然寒氣逼人，立刻重新回過頭來，劍尖已經出現在眼前。
孔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軒轅劍出鞘，毫不留情。
來人立刻仰頭躲避，卻仍然被割下了一縷頭發。脖頸再次冰涼，這次不是殺氣，也不是長劍，而是一根冷冰冰的手指。
妲己的聲音近在咫尺，貼著耳邊輕笑：「嗨~自然知道這個方法行不通，那怎麼不想想，我爲什麼會去做？一個小小的把戲而已，就把你哄住了？看來你們雖然力量強大，但是腦子不太好使。」
來人慢慢轉過身，身上的衣服、臉上的表情都逐漸浮現，長相俊朗而沉穩，最重要的——這張臉很熟悉。
孔宣看向妲己，妲己盯著這張臉，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古怪。
「真是沒想到，我還以為我能看到誰呢，竟然是這樣一張臉，看著真讓人不舒服。」撇嘴，妲己拉起那個人的手臂，用力一捏！手臂上炙熱的痛楚，來人立刻挽起袖子，看到一個類似狐狸耳朵的印記，已經深深嵌入自己的肌膚。
「你……」他終於正眼看著妲己，眼神深邃：「你認識我嗎？」
「或許應該這麼說……我認識你這張臉。不過你這個人？還是算了吧。」妲己眼中殺機一閃：「我本不該留著你，不過既然已經打上了印記，那就無所謂。你走吧，等著我接下來……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不必，既然你沒有上鉤，那我們只好談一談。」對方淡淡道：「你不是屬於這裡的，也不必在這邊的世界亂來，你不需要我們幫助，我們不需要你來搗亂，爲什麼你不離開？」
「還不是因為你們？若非你們太亂來，我也不必來這裡，和我男人甜甜蜜蜜，照顧照顧兒子和兒媳婦，多好？偏是你們，在人家的世界亂來，到處抓人，讓我怎麼辦？只好過來看一看，順便把該解決的解決，才能安心。」妲己點了點他：「要解決的就是你們，你說怎樣？」
男子沉默，閃過一絲憤恨之意，隨後又恢復冷淡：「我能怎樣？你說怎樣就怎樣，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敵不過你，難道還能反抗嗎？」話說完，他竟然就這麼走了，不顧身後的利劍，也不顧妲己的殺意。
妲己輕輕點著自己臉頰：「嗯……孔宣，你覺得如何？」
孔宣收起軒轅劍：「看樣子他有恨意，恨得並不是我們，那麼就可以留下。」
「並不是我們嗎？這倒是很有趣。那是風伯的模樣，飛廉在哪裡都是飛廉，絕對不會有所改變。如果被人控制，被人脅迫，那麼也一定會希望反擊。」妲己掃了掃額發，略作思索。腳底下卻突然一空，已經沒有剛剛腳踏實地的感覺，証明身邊再沒有任何人。
妲己甩頭道：「算了，過了下個恐怖片再說，這件事情解決之後，我一定要玉帝好好補償。」
孔宣搖頭：「這是你自找，你自己答應的不是嗎？這種事情怎麼會簡單？倒是你，想得不多，做得不少。」
妲己十指並攏貼在嘴邊，緩緩搖頭：「不對，不對……」
「嗯？
」「事情絕對不是這樣，我有預感，接下來我們做的事情肯定很重要。」看看孔宣，妲己翻了翻白眼：「別想了。這麼復雜的事情，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不過這裡有一個聰明人，既然是我們想不通的事情，那就讓他想。不過不是現在，等到我們出發之前我再找他。」
接下來的幾天，所謂中州隊的這些人不停在鍛鍊，妲己偶爾有興趣，給他們打打下手，做頓飯，或者揍他們一頓，美其名曰幫忙訓練。不過妲己的實力的確不錯，每每揍他們的時候，都會給他們一點經驗。五千年和楊戩還有孔宣互相切磋的經驗，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學到的。
最後一天，妲己將楚軒拉進自己的房間，和他細細說了假飛廉的對話，還有當時他的表情。
「所以找我分析？這倒是不錯的差事，可你打算拿什麼來換？」
「你還真是斤斤計較……也罷，下個恐怖片是死神來了的團戰，我幫你們一把就是，只要你認為不該死的，我不讓他死如何？」
「……成交。」略作思索，楚軒說道：「以他的神情不只是憤恨，還有期待。恐怕就算你不幫助我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既然有人期待，那麼在死神來了這恐怖片中，你自然會有自己該做的事。」「
這話倒是……謝謝你。」妲己起身：「明日就該進去，你……有什麼計劃涉及到我先說，如果有危險，那麼就離我近一點。」
楚軒垂著目，面無表情也不說話。直到妲己開了門，他才輕聲道：「我利用你，你又何必對我們這麼好？這十日你做的事情已經夠多，就算日後你要如何利用也無妨，足能抵消。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做更多。人情……是比什麼東西都難償還的。」
「但是人情……也是和任何東西比起來，都算不明白的。」妲己側頭道：「你們是努力生存的人，那麼何必在意人情？還不還都好，我並不在意。你們是人，我不是，你們在意的，我無所謂，過了數十年、數百年之後，你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亡，我還存在。所以人情什麼的……這麼多年來我都已經不在意，做些什麼事情，從不想後報。」
死神來了，孔宣粗粗看了一遍，從頭到尾就沒太看進去。西方人的東西，他實在有些接受不能。而呂洞賓根本沒看過，他是一柄劍，只需要前刺、沖鋒。動腦筋？算了吧，這種事情不需要自己傷煩。
睜開眼睛，還是一瞬間記憶喪失，失去知覺。雖然連一秒鐘都不到，沒有誰能鑽空子，但感覺很不好。
動了動脖子站起來，順手拉起孔宣：「感覺如何？」
「還好，有一股奇異的空氣，讓人感覺很差，但是並非太過壓抑。」呂洞賓也站起來：「奇怪，西方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我只聽說過，卻未曾身臨其境。」
妲己笑笑道：「你好奇心挺強的，怎麼？也沒去西方看看？」
「我們這些人……怎麼去？西方有西方的管事者，神仙過去溜達肯定要被嚴密盯上，什麼事情都做不痛快，還不如只是耳聞，誰都方便。」
「這倒是……」看其他人也起來，妲己輕聲道：「看上哪個沒？什麼紅頭發綠眼睛的……一旦相中了，我給你做主就是。」
呂洞賓嘴角抽了抽：「蘇皇，別再鬧了。就算現在天界一樣可以談情說愛……我也沒有那麼飢不擇食。」
妲己笑得打跌，直到所有人都起來，這個笑聲也沒有停住。
中州隊裡還是有幾個外國人的，妲己本身倒是不在意這個，不過聽到呂洞賓這麼說，再拿他們和楊戩比一比……是有點飢不擇食的意思。
「楚軒，這裡是什麼地方？」左右看看，雖然現在他們被一個透明的罩子籠著，旁人看不見、也碰不到他們，不過很顯然，這地方非常熱鬧。
「如果是死神來了三，我們自然是在遊樂場，事故開始之前。」
「而且是在排隊叻……看來我們馬上就要坐上死亡飛車咯~」搓搓手，妲己看著罩子消失，露出興奮的神色。
孔宣皺著眉，抬頭看上方嘰裡呱啦的機器，還有尖叫的人群。體驗飛翔的感覺嗎？不，只是人類尋找刺激的方式。或者說，讓自己活著的感覺最為淋漓盡致的方式。
妲己輕輕推了他一下：「別想了，亂七八糟的事情想那麼多做什麼？你不一樣，你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所以根本不可能理解。」
孔宣沒有回答，這種說法平白讓人不太舒服。他垂眉斂目，隨著人群往前走。
鄭吒有些反應不過來，連忙拉著楚軒：「我們不是不該上這輛車才對？」
楚軒額角青筋跳動，自從遇到蘇妲己，自己這位隊長有越來越蠢的趨勢。
「看看你的手錶。」
鄭吒低頭，上寫——【坐上雲霄飛車，開啟後續任務。】
「呃……」他無語，他們還必須得上去？這要是下不來怎麼辦？
「孔宣，你和呂洞賓坐在最前面，我坐在最後面，其他人坐在中間，能夠互相照應。」妲己拉著幾人換了位置，四周觀察。
「楚軒，主角長得什麼樣我都忘記了，人在哪裡？」
「就在我們後面，是在一趟上。」中州隊的人不少，滿打滿算，應該正好能夠坐滿一車。
「雲霄飛車啊……」坐在上面，妲己有些恍惚。
「很久沒有玩過了，想當初是我自己，覺得寂寞了就過來，別人在尖叫、在歡笑，享受風聲。下墜的那一刻，與死亡的感覺多麼相似？那時候真的想過，這麼死掉也無所謂，死得其所——因為自由。」
「因為自由？」和她坐在一起的是楚軒，聽到這話，沉吟了片刻。
「只要自由，什麼都無所謂嗎？」
「難道還需要其他什麼？只要心是自由的，你就是自由的，其他事情還有什麼關系？要知道，人生在世，有時候就是這麼活著，能夠得到的東西不多。既然如此，珍惜你擁有的，不要在乎你得不到的，這樣才會過得舒服些。孔宣，你感覺不到，但你擁有。說實話，在這種殘酷的生存環境下，鄭吒不算一個好隊長。不過他是一個好夥伴。」
「嗯……」楚軒淡淡道：「我已經開了三階，基因鎖開了四階，到時候就會有感覺。也許……能哭，能笑，能體會凡人的生活。」
「呵呵……你還真不像個正常人。」妲己抓起他的手臂，從手指頭開始摸，一直摸到身體上。
「嗯，你的資質不錯，也有仙骨，也許是人工基因的關系，十分純淨……楚軒，回去之後跟我走怎麼樣？我讓我相公渡你成仙，不必理會凡塵俗世。」
孔宣神色稍稍波動：「成仙？」
「正是，我相公是楊戩。」
聽到這裡，楚軒終於露出古怪的神色：「傳說中那個二郎神？」
「不是傳說，也是二郎神。」前面突然鬧艉澹b毫⒖燙罰醇鶻悄僑喝艘丫敖辛似鵠矗眉父隼肟嗽葡齜沙怠?1t;br> 鄭吒回頭道：「楚軒，我們也該走了，任務更新了。」
楚軒淡淡道：「你們下去吧，我同妲己坐一會兒。」
妲己笑道：「你怎麼猜到我不打算下去？」
「不，我只是也想體驗一下，自由與死亡想交錯的感覺。」
「那很好啊。」
這兩個坐著沒有下去，孔宣和呂洞賓也沒有下去。妲己說了，能讓這個世界不按原本套路走的事情盡量做，能救的人盡量救，他們是來搗亂的，那出手就可以盡量大方一點，不要太客氣。
逼著死神多多出手，他們才能找到空隙，找到死神的原身是什麼。
飛車啟動了，四周都是歡呼聲，沿著軌道慢慢上行。身體在傾斜，風吹在臉頰沒有感覺，自由沒有體會到，死亡也沒有，只是有一種淡淡的失控。
真是奇怪，楚軒側頭看著妲己，這樣的感覺，爲什麼她會喜歡？
「要下落了，別看著我，閉上眼睛。」妲己輕聲道。
楚軒依言閉眼，下落的一瞬間，身體有眨眼的騰空，然後是急速地墜落。身邊的尖叫聽不到，只有那短短的感覺，當真是好舒服，絲毫沒有半點的保留，整個身體都交付一般，自由和無法控制的恐慌交錯而來，帶來隱隱與死亡般的快感。
楚軒猛地睜開眼睛，神色驚疑不定。這是第一次，他在人前流露出如此明顯的表情。
妲己一直看著他：「如何？就算感覺不到，但是心不會騙人。外界可以影響，給你帶來體驗。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吧？」
「…………啊。」楚軒露出淡淡的喜悅：「第一次，我還活著，還是一個凡人。」
妲己輕笑，飛車卻突然劇烈一震，她立刻收起笑容。
「現在護好自己吧，不然你就活不成了。」拉開保險杆，她站起身，躲避著迎面飛來的鐵欄杆，眼明手快把一個飛出去的人拽了回來，按在座位裡。
「謝……」一句謝沒出口，妲己抬腳一踢，將飛過來的雲霄飛車碎片踢了出去。那句謝立刻憋在喉嚨裡，被這事兒給嚇的，也是被妲己給嚇的。這還是人嗎？
而前面，孔宣面前不停冒出五色的光芒，左一刷，右一擺，也將飛來的東西全部甩出。兩人站在顛簸不斷的雲霄飛車上，立得穩穩當當，一個前，一個後，中間的人都被守得很安穩，慢慢也消了恐懼之心，只是看著這兩個，頗有些瞠目結舌。
這兩個肯定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不過還好，還好有他們兩個在，不然這一車的人都要死了。
「孔宣！」妲己喊道：「需要讓雲霄飛車停下來，就在前面那個彎道！」
孔宣點頭表示聽見了，足下加力，雲霄飛車的速度猛地加快，又猛地減慢，最後慢慢停住。是孔宣和妲己用了千斤墜，硬生生攔下來的。
呂洞賓慢慢收了雌雄寶劍：「這還真是不簡單，一切都好像巧合，但是若非……那這一車人都沒有命了。」
「死神的巧合大概就是如此吧？只有死，沒有生。」妲己看看下面：「不高，不過普通人應該下不去，我們耽誤些時間，一個一個送下去吧。」先拉住自己手邊的這個，也不是放下去的，而是直接飛下去，免得途中有什麼問題。
孔宣有樣學樣，一個個送下去，落地站穩了才送下一個，免得出問題。
直到所有人都下來，妲己伸手，拉過身邊的女孩：「就是你，剛剛看到幻覺的是不是？你跟我走，至於其他人……隨便吧！」
三個人，一個女人不說，還有三個大男人，都跟著到了自己家……作為主角的女孩臉色發黑，這叫什麼事兒！
妲己坐在床邊，輕聲道：「你別緊張，我先找些東西給你看，你看完之後，我們再談論我們的問題。」
用了她的計算機，找出18o航班的資料，還有以後發生的一切問題。女主角在看的時候，楚軒聯系其他人，讓他們分頭去保護劇情人物。他們進來得早，惡魔隊還有一個小時才來，足夠他們佈置。至於新手，孔宣早就交給妲己處理，妲己給困在一個地方，不能動，不能走，反正也不會死就成。
妲己順手拿過孔宣的聯絡器：「所有人都聽好，如果發現死神的蹤跡立刻聯系我，千萬不要耽擱時間。」放下聯絡器，她對女主角道：「不管你信不信，希望你配合楚軒他們的行動，否則一旦死人了，那可就不是後悔就成的。」
綁了武器，凝聚了法力，妲己對孔宣點點頭，打開窗戶，直接竄上了屋頂。
孔宣則走到門口，兩人互為呼應，將法力凝聚在一處，逐漸擴散。
人過留影，就算死神也一樣。只要他出手對付某一個人，任何人都好，都會在這張法力的網中留下痕跡。
雖然開著窗戶，開著門，但是屋內一直沒有風，這時候卻突然一股陰風，吹動了屋內的一切。孔宣回頭，女主角已經猛地站了起來：「不對頭……」
妲己從屋頂翻下來：「發現了，在東面！」於
是三道人影立刻竄了出去，一點兒沒停留。
楚軒挑眉，原地未動。到底不是一樣的人，就算略有改觀，也不能走到一路去。
女主角驚恐看著他：「他們去做什麼？」
楚軒淡淡道：「你不是不喜歡這麼多人在？他們已經離開，你也可以輕松些。」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們有能耐對不對？如果真如那些資料所說，那我們都會死！包括你們在內！如果他們真的有實力，那麼……」
楚軒抬手，制止她喋喋不休的話語：「不必再說，你不懂，讓他們去。如果他們能夠成功，你們也不會再有死亡威脅，也是好事。」
有一句話他沒說，那就是他們成功，也許這個世界會完蛋，輪回的世界消失，他們得到解脫，可是對于原住民，那就是毀滅。
憐憫？沒有，只是有一點點可惜。在這個世界能夠提升自己，能夠擁有感覺。自己很少渴望一些東西，這畢竟是個盼頭。
不過也無所謂了，妲己不是說了嗎？渡自己成仙。成仙是什麼，會怎樣，他都不知道。但是一旦到了那時，或許自己也可以有感覺，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沿著那一絲法力的痕跡追捕很困難，妲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但是還是沒有孔宣快。
「接著！」她立刻把百草扔過去：「如果捉不住，就把這個打上去，千萬不能失手。」百草是生機勃勃的東西，死神則充滿死氣和腐朽，兩者相克。只要這個東西打上去，到時候會如何那就不一定了，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對死神不是好事，對他們是。
等妲己闖過去的時候，死神的氣息已經不見，剩下的只有孔宣，不過手中的小草已經不見。
妲己喘息了兩下：「打上去了？」
「打上去了，你是怎麼回事，跑了這麼點路就氣喘？」
妲己搖了搖頭：「沒有，只是來到這邊之後就有點奇怪，也許是氣息的關系，總覺得不對勁。不過也無所謂了，這不是大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也是我的體質問題，妖族嘛，在這裡肯定會不舒服，畢竟死神也是神族。這個東西……
」聳肩，她不再談這個話題，閉上眼睛搜尋神農草的蹤跡。高高的地方，彷彿是九霄之上的雲端一般……不過這個是假像，只是一縷殘餘的力量，散播空氣，掩飾了真身所在的地方。
搔了搔臉頰，這傢伙還挺麻煩的？到底是掛著個神名，不管西方東方，到底也自有實力啊。
呂洞賓落下來：「丟了，蘇皇，您為何一定要抓住這死神？若是不活捉，我們自有辦法殺死他。這些世界也一樣，找到根基，摧毀即可，何必大費周章？」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毛骨悚然的不安感，在這些世界輾轉流連越久，不安感就越強烈。
妲己淡淡掃了他一眼：「這麼做……自然可以，但總歸不是最好的辦法，這個世界許多人仍舊活著，他們只是棋子，悲哀，什麼都不知道，這些人你也忍心讓他們赴死嗎？稍微忍耐一下，我們會浪費許多時間，但是至少能夠得到一個最好的結局。」
伸出手在呂洞賓的身上虛點了幾下，她笑道：「舒服多了吧？你的修為不足，容易受到這個世界的牽引。記得守住本心哦，否則的話，就和深陷這裡的輪回者一樣了。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出現神思恍惚的狀況吧？」
呂洞賓神色激靈，冷汗差點流了出來。就算沒出現，也所差無幾。自己好奇心太強，一直注意這些世界新奇的一切，竟然沒有察覺！
拍拍他肩膀，妲己柔聲道：「但求本心，千萬不要迷失了自己。好啦，你去楚軒他們那裡吧，看顧著點他們，我看另外一個什麼惡魔的也要出來了，他們自己恐怕扛不住死神的進攻。」
點了點頭，呂洞賓現在多少對妲己服氣了不少，沒有多說便過去。
孔宣神色冷漠：「不摧毀這些事情的原因——憐憫？」
妲己吐吐舌頭：「哄著天界人的話嘛，你不要認真。」
孔宣道：「可是我也不知原因為何。」
妲己張了張口，隨後搖頭：「先不告訴你，讓我確認一件事，如果是真的……那麼日後都不會再發愁，我們的世界可以高枕無憂。」
孔宣微微皺眉，倒也略有所悟。
「現在？」
「現在啊？現在我們去惡魔隊看看吧~」
真實的世界（3）
惡魔隊的確有惡魔,而讓惡魔也頭疼的惡魔……就是一個姓楊的小子。
翹著二郎腿,拿著一杯可樂,坐在天臺上，一點兒也不像經歷恐怖片的表情。
「我說……你們真緊張。不管中州隊是什麼都好，恐怖片，這是一個慶典，明白嗎，生與死的掙紮，力量的較量——這就是慶典。所以要輕松，輕松對待,」重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露出八顆牙的雪白笑容，令人相當無語。
「不過我倒是覺得很好奇,照你們所說，這些人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見到你們？」
惡魔鄭吒的嘴角抽了抽，他實在不想理會這個傢伙，如果不是打不過，早就把他給宰了。於是楊風玨繼續笑，轉向另外一個。
惡魔楚軒倒是冷靜：「我做過徹底分析，他們的實力絕對不該增長如此快。如果不是有什麼機遇，就是增加了很強力的隊友。」
「強力的隊友？希望足夠強力吧……現在還找不到我要找的人，只能給自己找點樂子了。」
「如果夠強你就會出手？」
「如果能讓我滿意，我才會出手。」楊風玨站起身，望向遠處，卻突然一愣。遠處飛來的身影，那麼熟悉的動作和身形，還有後面跟著的，那個是——
「中州隊的人！」惡魔鄭吒立刻站起身：「絕對是他們！」
「我看……不是。」楊風玨輕聲道：「如果他們是中州隊，那你們絕對會倒楣，你們還是希望不是吧。」
一邊說，他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還有整理頭發，然後露出最為璀璨的笑容，迎了上去。
惡魔鄭吒皺眉，這人是他認識的？
這時對方飛近，能看清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遠遠就有一股氣勢，雖然內斂，卻仍存在。而女人……若非飛在空中，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怎麼看也看不出……
露出最燦爛的笑容，風玨立刻迎上去：「娘！」
妲己側頭看著他，然後露出笑容：「你這個死小子，早說我自己解決就好，你來做什麼？」
風玨撲了上來，親親熱熱抱住她：「娘~~~~我這不是擔心您嗎？要不然的話，這麼無聊的地方，我才不來呢。」
「哼，你呀，磨了你爹多久都不知道，難道不用陪你的小女朋友？」風玨立刻苦下臉：「娘……實話和你說，我是被爹趕過來的。爹爹看起來輕松灑脫，其實您走之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擔心的。結果他擔心不能流於表面，也不能告訴別人，只好折騰我。折騰來折騰去，我就只好過來了。」
「我未來的兒媳婦呢？」
「被爹帶走了，說做我的女人不能什麼都不懂，和娘您一個口氣。」
掐著風玨的耳朵，妲己輕聲道：「小子，在這個世界有正事要辦，你給我乖乖老實一點，不然的話小心我揍你。」
「我說，這是你母親？」
妲己眨眨眼睛，看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大男孩。那個表情很危險，但的確是孩子的表情，帶著三分兇狠，一分內斂，其餘的全部都是張狂。
「你的樣子我很熟悉，和我們那裡的櫻空妹妹有點相似。」妲己突然突兀地開口。
果然，剛剛還是試探，現在就已經變成直騰騰地殺氣了。
暗笑一聲，妲己輕咳道：「此次來，只有一件事，暫時講和。」
「講和？」惡魔楚軒抓住重點：「如果只是暫時『講和』而已，難道不需要我們幫助？」
妲己笑意加深，不管是本人還是復制體，似乎都一樣那麼敏銳呢，而且一樣喜歡繞彎彎。
「對於我來說，幫助這個東西也要分人，如果是其他的輪回隊伍，我不在乎他們分一杯羹，可是你們……」搖了搖頭，她柔聲道：「你們不同，在我眼中看得很清楚，你們的三魂七魄如此飄忽，不是真正的活人，而是依附著這個世界存在，是百分之百這個世界的產物。真可惜……」
寥寥幾句話而已，已經惹得所有人面色大變。有些腦筋轉得快的，已經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白的最徹底的自然是楚軒，如果這個女人說的事實，那麼恐怕輪回世界的消失就會是他們的死亡。只是更深一層的，現在她說給他們聽，只有一個用意——她的目的是摧毀這個世界。
還真是……偉大的想法，是不是？現在的問題只有一個。
「你可以代表中洲隊？」
「不可以。」妲己乾脆地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中洲隊我不負責，你們和他們怎樣，我也不管——只是不要妨礙我。」
風玨扯了扯，又扯了扯：「娘，別這麼說嘛，照你這麼說這些人這麼可憐，你也不幫幫忙？看看，一個個都是絕色啊，娘您喜歡的養眼模樣。」
妲己嘴角抽了抽，現在才深切明瞭，這個兒子真被自己教歪了。
「不說這個吧？就當我之前所有的話都沒說過。」她突然道：「因為你們照顧了我的兒子，所以我總要有所回饋。幫我一件事，換一個不過分的要求。如何？」
惡魔鄭吒挑了挑眉，冷冷道：「不可能！中洲隊和我們積怨已久，更何況那個傢伙，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他。」
惡魔楚軒卻問：「你要我們幫什麼？」
妲己看了一圈：「你們這裡資歷最深的人是誰？我要握一握他的手，或許五分鐘就夠了。不過……會很痛苦哦。」
「那麼，你會給我們什麼？中洲隊的性命？」惡魔鄭吒諷刺。
楚軒做出的決定總是最理智，並且利益最大的，但是一想到要和來自中洲隊的人交易，他就不舒服。
「我說過，是要求，而且只有一個。」妲己點了點腦袋：「好好想想，只要你們挑一個最好的要求，就絕對不會賠本。」
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因為他們不知道妲己的能力。這也要冒很大的風險，因為他們不知道妲己的能力。只是一個口頭的承諾，賭，還是不賭？
楚軒慢慢皺起眉頭，他的大腦仍然冷靜，飛速轉動，推翻和排除各種可能，得出最近似的答案。只是做了一個傷腦筋的態度，想看看妲己的反應。可是妲己什麼反應都沒有，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未曾改變，安靜等待，垂眸斂目，笑顏如花。惡魔隊的人都很敏銳，一半因為經歷，一半因為強大。這是個美麗而年輕的女子，任何柔弱和纖細的詞匯都可以加諸在她身上，面對自己的兒子，甚至有時候會露出慈祥和藹的神色。可是幾乎是同時，他們都感覺到毛骨悚然。非常非常可怕，非常非常強大，甚至無法抗拒。絕對不能與她為敵，絕對不能讓她流血，否則會有可怕的後果……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卻深深刺入腦海。
妲己的笑意加深，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無錯，一界之主的威壓就是如此，力量還未抗衡，心靈已經震撼。想要反抗？難上加難。
「你……是和我們不一樣的人，完全不一樣。」楚軒沉聲說。
妲己點頭：「說不同世界也不為過。是以我們不是敵人，你們要的、我要的，完全不同，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沖突。」
惡魔楚軒側頭，和惡魔鄭吒交換了幾個眼色，最終還是相信占據了上風。如果可以得到好處，不妨暫作妥協。一部恐怖片而已，日後還有的是機會。
於是鄭吒道：「我們可以同意你的條件，但是你真能同意我們的要求？」
「你說。」
「我要鄭吒死！中洲隊絕對不能勝利！還有——」看向楚軒，楚軒淡淡介面：「每人五千分。」
風玨嘖嘖兩聲：「你們的胃口也不小啊？漫天要價，就不怕我娘坐地還錢？」
妲己拍拍他肩膀：「的確，是一群會打主意的孩子……不過有胃口、有底線、有膽量，這樣的孩子我喜歡。就按照你們的要求，鄭吒會死，而在恐怖片結束的時候，你們每個人都會有五千分。」
楚軒意識到，妲己沒有明白地說……他們會贏。不過也無所謂，贏或者不贏只是形式，只要達到目的就好。可是，這個女人的目的……
妲己已經走到孔宣身邊，和他竊竊私語。
風玨卻突然湊過來，攬住楚軒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楚軒，你聰明歸聰明，但是不要去猜測我母親的心思。我娘人好說話，也有自己的底線，沒碰到就什麼事都沒，一旦碰到，同樣你也沒有反悔的機會。」
「哦？」
「哦什麼？我可沒跟你說假話，我娘就是這個脾氣，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重重拍了他兩下，他笑呵呵道：「我也算知道你的脾氣，算計太多，別用在娘身上就好。」
「小子，又在那邊說什麼呢？過來。」妲己揮揮手，然後揪住他的耳朵：「這邊的事交給你孔宣叔叔，你這個總是調皮搗蛋的跟我走，有些事也該讓你做做，見識見識。沒做過，人怎麼能夠成長？」
風玨眨眨眼睛：「娘，您不是一直說我成長得挺好？」
「某方面而已，有些地方到底還是欠缺，不是自己親身經歷，怎麼都不成。」妲己低聲道：「例如見血。」
風玨一顫，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是說真的吧……
教育孩子方面，妲己雖然是慈母，但是狠起來也不客氣。說做就做，死神交給了孔宣追擊，帶著風玨，直接便離開所有人的視線，毫無蹤跡。
惡魔隊找不到人，中洲隊也找不到人，都覺得不對勁，竟然都不再動。
不到一天的時間，妲己那邊沒有消息，異動已經傳來。
【中洲隊死亡一人，積分負1ooo分，恐怖片結束後，負分者將抹殺。】
【中洲隊死亡兩人……】
【中洲隊死亡三人……】
頃刻之間，中洲隊連續死了五個，都是新人。
惡魔鄭吒挑眉：「速度還挺快。」
可是隨之而來的，就是更加讓人意外的聲音。惡魔隊也連續死了五個人，也都是新人。兩方接連不斷死人，最後定格在惡魔隊領先5ooo分。
惡魔楚軒和楚軒雖然各在一放，但同時都挑了挑眉。
不管妲己的打算是什麼，看來是想制衡。不過這個制衡的結果……
楚軒輕哼一聲，妲己和惡魔隊達成了什麼交易？拿起聯絡器：「所有人聽著，暫時不會和惡魔隊起沖突，以最快速度解決死神的問題。現在聽我說……」
話沒說到一半，鄭吒大吼道：「什麼暫時不會起沖突？我的□體已經來殺我了！！」
就算以楚軒的高智商，也有那麼一秒鐘的怔忡。鄭吒的聯絡立刻斷了，楚軒這才反應過來。
他想……鄭吒只是比較倒楣，妲己和惡魔隊的交易很顯然，包括了鄭吒的這條命。想了想，他拿出通訊器，聯系妲己。
「呵呵，小楚軒啊？不會現在就沉不住氣吧？依我看來……」
「的確不會。」楚軒輕聲道：「我只是想問，你賣了鄭吒的命，還賣了什麼？」
「嘻嘻，我還賣了你們每個人5ooo分。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對不對？」楚軒實在是佩服這個女人：「你不止拿我們做了交易，還騙了惡魔隊。」
「賣了惡魔隊，總比賣了你們好。對不對？你若信我，這就是雙贏的局面，只需等待。你若不信我，盡可以自己去和惡魔隊交鋒，到時候是贏是輸，得到什麼、失去什麼，都是你自己的問題，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楚軒看著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空，不時有一絲詭異的風拂過，表明死神還在虎視眈眈。
「鄭吒……這條命是你的了，你應該會給我一個驚喜。」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和你打交道，和你的□打交道，我不免都需要小心翼翼。放心，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掛掉通訊器，妲己拿出手錶——那個代表被捆縛在輪回世界裡的証明。磨了磨牙，往自己手腕上帶去。
「喂，娘！」風玨立刻按住。帶著他殺人就罷了，他也知道，爹和娘已經是經歷過不少血雨腥風的，可是這個東西哪裡能隨便亂帶？
妲己拿下他的手：「無妨，這麼點兒小把戲我還制得住。如果不戴上，我怎麼兌現我的承諾？雖然不介意陰他們一把……但若是能夠成功，這個世界將是我最好的禮物，總該有點回饋才是。」
將手錶帶上，陰邪的力量立刻侵入心底。妲己皺了皺眉，隨即表情平靜，再看不出什麼端倪。就算掛著神祗的名字又如何？力量可以代表一切、表明一切。就算身為鬼魂，黃帝他們的力量也是周正的，就算帶有鬼氣，也絕對不會讓人骨子裡發涼。
到底不是一個真正的世界，那又何必讓人心存愧疚？
轉了轉手腕，妲己笑道：「走吧，我們去找孔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抓到該抓的人。」
兩人降落地面，像一個尋常人一樣，在大街上緩緩行走。
「肚子倒是有些餓了，找個地方吃飯。」妲己隨意看了一圈：「就是那裡好了，西餐不錯，小牛排好吃。」
風玨笑瞇瞇道：「娘，我聽爹說的，說你好吃。」
妲己翻翻白眼：「不許聽你爹胡說八道，小心我拍你。」
餐廳是很安靜的地方，氣氛不錯，再加上兩人的年紀相差不遠，服務員很是體貼，給他們安排了一個隱蔽的情侶位，相當有情調。
妲己的鼻子是很靈的，剛剛坐下，一陣略顯焦糊的油腥味兒就傳了過來。
妲己挑眉，側頭去看。他們附近是一條管道，細細的塑膠管，看起來倒是很厚。不過中間有一個地方似乎漏了，一滴一滴黃色的液體漏了出來，發出淡淡的刺鼻味道。沿著流出來的油看過去，似乎是電線的位置。
呵呵一笑，她輕聲道：「這倒是巧了，我本是讓孔宣去找他，他卻主動來找我了。」
「娘，你說的是什麼？」風玨立刻探頭去看，看到漏油向著電線蔓延，立刻喊道：「服務員！你這兒漏油了。要不是我們發現的話，這不是要出大事？趕快過來弄一下，把它搞定。」
妲己不由失笑：「你這孩子，忙幫的不多，倒是給我添亂不少。反正殺人也已經殺完了，等吃完飯，你還是該去哪裡玩去哪裡玩。」
風玨連忙咽下口中食物，急急道：「娘，您幹嘛不帶著我？要幹嘛告訴我不就得了？別自己去，危險！」
「我自己不危險，帶著你這個搗亂的小笨蛋才危險。」妲己點點他的額頭：「對了，惡魔隊的任務是怎麼一回事？」
「哦，他們是站在死神那邊的，死神死了他們就輸，死神要殺的人全死了他們就贏。」風玨簡單說。
「不太對勁的任務，似乎界限很模糊？」
「我也這麼認為，應該是還有隱藏任務吧？誰知道是什麼。」風玨攤手。
妲己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側頭看著他：「大意隨便，做事沒有計劃，隨意享受，對自己都不經心……親愛的，我和你父親太過放養你是不是個錯誤？」
風玨立刻低頭吃東西，一邊吃一邊說：「祝你成功，親愛的媽，順便說一句，有事沒事都不要找我了。」
妲己白眼，然後再次失笑。
死神已經找上她，意識到了她的威脅，甚至不在乎自己的順序，一定要先殺死她才可以？這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等一下……她突然意識到一點，如果自己要送給惡魔隊五千分，那麼她就不能殺死死神。如果她想讓中洲隊贏，她就必須殺死死神。這是不是一個死循環？
從那一刻開始，妲己就變成了世界上最倒楣的人。
走在馬路上，附近會有車子的剎車出事，進到店裡，不是電線短路，就是水管漏水。這些都是小兒科，甚至不能逃走，只是稍稍做一些躲避，腳步下面挪動些許，便能讓自己幹幹淨淨，走出一家又一家被摧殘的店鋪。
說實話，她覺得死神有點強迫症。明明有更簡便的辦法，例如——對付無法輕易對付的，還是自己出手，而不是造成一個又一個連環的意外。很顯然，這些意外再精巧也是人類世界的事兒，無法對抗非人類的存在。
轉入小巷，明明應該是兩邊互通，從鬧市區通向住宅區，可是對面卻突然堵上了。
妲己在牆壁前面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牆……是真牆，但是構成的物質並不是磚或水泥，而是金屬。
嗯……金屬？
一道寒光刺向脖頸，劍是從牆上刺出來的。妲己立刻旋身躲開，可是第二柄劍隨之而來。兩邊的牆壁突然合攏，讓這裡成為三角形的封閉區。
沒有地方可以躲避，妲己立刻跳起來，可就在同時，一柄長劍已經刺穿她的大腿。
身形停頓，無數武器刺穿了身體，血肉飛濺！
妲己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抬起，最後無力垂下，身形抽搐了兩下之後，再也無法動彈。
一道黑影出現在她身邊，似乎是想享受勝利的果實。妲己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黑影，抬起頭。
黑影低頭看著她血透重衣的樣子，嘴角不斷嗆咳出肉末，於是露出一個只能看到牙的笑容：「還在苦苦掙紮？沒有用，就算你現在抓到我、看到我，你也做不了什麼了。」
「的確做不了什麼……」顫抖的手突然不動，然後妲己笑道：「你要知道，我一開始也沒想對你做什麼。」
抓住他的手臂，將他翻過來壓倒身下，這只是一瞬間。長劍與刀槍離開身體時，血肉橫飛的樣子很可怕，妲己卻一點都不在意。緊緊壓制住，手臂和脖子親密接觸，看來下麵是個瘦骨嶙峋的軀體。
「驚喜嗎？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為什麼還能制住你？」
扯下他的兜帽，還有斗篷，下面是一個瘦小的男人，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妲己撫上他的臉頰：「有趣，死神？在我看來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乖乖聽話，我不殺你，你說好不好？」
死神沒有應聲，他在看著妲己，眼睜睜看著妲己身體上的傷口消失，就像褪了一層皮，連血跡都不見，剛才的受傷都是錯覺。
「不必再看，你看得我心煩……我就不想問了。到時候不管中洲隊、惡魔隊，我直接宰了你，一了百了！」
死神張了張口，終於說話：「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沒見過你，也從沒有見過……你這樣的。」
妲己湊近他，輕聲道：「我不是人，當然……現在我或許應該很慶幸？好了，現在我問，你回答——你是怎麼成為死神的？」
「從生下來，我就是。」
「你是怎麼生下來的？」
「是主神，他就是我的父，也是我的母。」
「主神……」妲己吐出一口氣。如果這就是死神的地位的話，那麼再問別的他也不會知道。
「親愛的死神先生，你已經沒用了。」她站起身，隨手拿了一柄長劍，指著死神的喉嚨：「你現在還有一個用處，就是讓我看看……你死之後，這個世界會不會崩潰。」
這是第一次，死神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自從獲得神位，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
妲己側頭看著他的神色，劍尖慢慢向前。接觸了肌膚，刺破了血肉，流出黑色的血。
「別殺我！你要找這個世界的統治者，我可以幫你！」他立刻說。
妲己的動作停下：「聰明的孩子，總是會得到獎勵~這個吃下去，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人。等到一切結束，你可以繼續待在這個世界，做你想做的事情。」
死神看著妲己手裡的那根黃色的毫毛，慢慢納入口中。毫毛入口即化，想吐也吐不出來。
「起來吧，如果你再做牆頭草，兩邊倒，你會知道後果。」搓了搓手，妲己笑道：「不要浪費時間，你能為我做什麼？」
「我可以帶你去主神空間的入口。」死神諾諾地說。
妲己四周環顧了一下：「主神空間？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所有的地方，不救全部都被稱為主神空間？」
「這裡只是外圍，內圍我也沒有進去過，我從出生開始就來到這個世界，沒有資格進入內圍，但是我知道入口。」
妲己精神一振，自己總算是抓到了苗頭。
「你帶我去入口，然後繼續打理這個世界，惡魔隊的人要有五千分，但是中州隊的人不能死，也不能輸。你自己打算吧~看著辦。」
死神滿腦子黑線，這叫什麼囑咐？自己原本的主子不管怎麼說還算靠譜，可是這個新主子……各種不靠譜的感覺。
檢查一下自己的裝備，好像都還好。至於其他人那邊……似乎也不用通知。有風玨在，雖然這小子各種不靠譜，但是真有什麼事，倒是也能照應著。
「走！」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站在那個入口，妲己突然想到這句話。嘆了口氣，引來死神疑惑的注視。
妲己搖頭：「沒事，我不過突來感慨而已。做了這麼多事，放著大好日子不過，給自己找麻煩，到底還是那句話。我的道……我既然走了，就要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