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1105 2015-12-22 06:00
《(紅樓)紅樓之媳婦的逆襲時代》作者:萬俟溪【完結+番外】
常人說“十個會說話的男子也說她不過。”可這般的奇女子偏生是個不識字、不讀書、不通文墨的。如果紅樓中的王熙鳳出生在書香世家……
等等,可為什麼會讓王熙鳳重生為李紈!
當“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叢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王熙鳳重生為“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的李紈,原本悲劇的結局又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且看全新的李紈如何掀起一場媳婦的逆襲時代。
為了保證閱讀的樂趣,溪溪就不提前表明cp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cp不是原著cp。作者有話只能反應溪溪當時的心態,劇情還是以正文內容為準。
內容標籤:紅樓夢前世今生豪門世家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李紈(王熙鳳) ┃ 配角:賈珠賈瑚賈璉林黛玉賈寶玉賈母王夫人李織┃ 其它:王熙鳳重生為李紈,來一場媳婦的大逆襲。
ga1105 2015-12-22 06:00
第1章楔子
且說賈府衰敗之際,大廈將傾,前事諸因也一一敗露。這深宅大院的私陰之事還會少?就連路人都知道這榮寧二府里,就門口的石獅子還算乾淨。
要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為了一時的苟延殘踹,賈家總得讓一人出來,背那黑鍋。
昏暗的燈光下,賈璉手捧著一幅舊綢裙,冷冷的表情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我忽略了,終究對出來,我替你報仇!」
裡間的鳳姐聽到動靜,看見綢裙心中大駭:「那不是尤氏那賤人的裙子!」依著王熙鳳的性格,她此刻恨不得跳將起來,對著賈璉破口大罵,只可惜她病得病病歪歪,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賈璉陰著個臉,步步逼近。
賈璉笑得格外猙獰,一雙手貌似深情的撫著王熙鳳的臉:「璉二奶奶,我的好二奶奶。」如此詭異的情形讓王熙鳳想躲、想辯解,但喉嚨里只能發出含糊的咕嚕聲。
「哼哼。」賈璉冷笑了幾聲,然後猛地掐住了鳳姐的脖子:「二奶奶別急,讓為夫送你上西天!」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的王熙鳳那受得住這些個。於是一口氣不上不下,死了過去。
自古猛鬼怕惡人,王熙鳳又有著那麼一股子剛性,竟沒有鬼差敢來收她。她親眼見著自己的屍身被三兩個小子用一卷破席包住,扔進了亂葬崗,受野狗病貓吞食,於是她魂魄里又添了幾分怨氣。她終日盤旋在賈家人周圍,經久不散。
這一不散就出了問題。她王熙鳳自認為自己沒有對不住賈家的,可賈家卻對不住她。她真正死無葬身之地也就算了,聖人追究起賈家的過錯時,賈家的過錯竟都成了她王氏熙鳳的問題。放貸、高利盤剝,包攬訴訟這些個也就算了,她王熙鳳是沒有那麼乾淨,可朝中站隊這問題也都往她一個死人身上扯。你這是糊弄聖人還是糊弄鬼?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去干涉朝中大事?雖說賈家那一乾王八羔子均被流放,但王熙鳳的怨氣卻日益加深,只因為一個人:巧姐兒。
她王熙鳳金嬌玉貴養大的姐兒居然被自己的狼舅奸兄賣去了那見不得人的煙花之地,而賈王兩家剩下的人竟無一伸出援手。
「我王熙鳳也就待下人嚴些個,可沒對不起你們這些奶奶少爺!」憤怒的王熙鳳將周身的怨氣凝結成實體,終究從惡鬼轉變成了煞。
「痴兒、痴兒!何苦如此!」一位道人騎著仙鶴尋著怨氣而來,「你可知你做了什麼?好端端的把自己折騰成煞。」
「哼!好端端?我的巧姐兒被賣去了煙花之地也算是好端端?」王熙鳳的怨氣直衝雲霄,「這算哪門子好端端?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道人搖了搖頭,扔下了一面水鏡:「你且看。」
只見鏡中巧姐兒被劉姥姥從青樓贖出,之後又嫁給了板兒。「如此,你能否放下?」
王熙鳳笑得更是張狂「金枝玉葉嫁入村野之地,難不成我還得說聲好!」
「放肆!」那道人終究是惱了,拿出一隻金鐲定住王熙鳳,「世間因果循環,一飲一啄自有天定。你不積陰德,難不成還想諸事順意?」
「如何不可?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生是我大意了,倘若換個環境,我自然會不一樣。」被定住的王熙鳳張狂不減。
氣急的道人結出一道玄奧的手印,將王熙鳳打向重生之地:「本座到要看看,你如何來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著掙扎的王熙鳳慢慢沒入重生之門,道人還是心軟了,他從玉瓶里引出一道清泉:「本座送你一汪靈泉,存入金鐲之中,小可強身健體,大可解毒救命。但要切記,這泉水對一人只能使用一次,多用就無效了。重生後若遇見以前的姐妹,能力所及,且救她們一救。冤孽呀,都是警幻惹得禍。」
第2章重生
伴著道人的嘆息,王熙鳳只覺得自己泡在一團黑乎乎的溫水里,剛活動了下手腳,就被一股大力擠壓出去了。她試圖睜眼,但光線刺得她又不得睜。迷迷蒙蒙中只感覺有人擦拭著她的身子,然後被人用毯子包裹了起來。「會重新遇見爹娘嗎?」王熙鳳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王家未嫁的時光。作為王家當時唯一的女兒,她的生活悠閒又安逸,父母的寵愛讓她自小充男兒教養。
「回老爺,太太生了個姐兒。」
「姐兒呀!」那男聲聽起來並不欣喜,有幾分悵然若失的味道。
「怎麼會是姐兒。王嬤嬤,抱來給我看看。肯定是收生婆子馬虎弄錯了。」一個虛弱又焦急的女聲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的爹娘似乎對自己的出生並不高興?王熙鳳猛地睜開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抱著自己的男人,那人不是她父親王子勝。
「丫頭婆子都死哪兒去了!還不來人把這沒王法的東西拖下去。」王熙鳳下意識的開口,雖然經過重生,但她骨子裡依舊是那個殺伐果決的鳳辣子。只是她忘記了自己還是個嬰兒,張嘴只能發出「哇哇哇」的啼哭。
那男人並沒有將王熙鳳交給前來的王嬤嬤,而是自己說道:「夫人不必擔心,咱們姐兒自然有奶嬤嬤照顧。姐兒眼睛烏亮,啼哭洪亮,想必將來是有大造化的。」
剛出生的奶娃娃能有多大的氣力。哭鬧過後,在奶媽一邊餵奶一邊安撫的情況下,王熙鳳很快就陷入了沈睡,等她再次醒來時,各房裡已經上了燈。
「咱們太太也算是命苦,一連生了兩個姐兒。老太太哪兒想必也不好看。」在面對一個奶娃娃的情況下,人們根本不會有防備心理,看著王熙鳳不哭不鬧,她們也樂得嘮嗑。
「咱們做下人的,還是不要議論主子為好。」說話的是奶娘鄒氏,從聲音上聽,應該是個溫和守禮的人。
前世王熙鳳雖屢次稱賈府為中等人家,實際上還是為那份奢華氣派感到自豪,不然不會拆東牆補西牆用自己的嫁妝貼補公中以維護那份體面。她打量了下周圍略顯素雅的擺設,不由得癟了癟嘴。通過奶娘與旁邊婆子的講話,王熙鳳知道自己重生的這戶人家姓李,也算是出身金陵的大族,老爺在京中做官,她上頭還有個姐姐名喚織姐兒,她母親是正房太太,家中雖無通房侍妾,但因為一連生了兩個姐兒,這一情況也許會被打破。
「你何苦來府里做奶娘,在莊子上種地帶孩子不好嗎?奶的是織姐兒還好,畢竟是長女,又有老太太寵愛,前途必然是好的。二姐兒這裡不上不下,何苦來哉。」那婆子越說越來勁。
鄒氏卻淡淡的說道:「二姐兒又如何,老爺親口誇過,說是有大造化的。」
「說你傻你還真憨了。」那婆子抹了抹嘴,「太太可是生了兩個姐兒呀。老爺不急,太太老太太可是要急了。第一個姐兒還能說先開花、後結果,第二個怎麼辦?老太太、太太必然不喜。再大造化,也不能越過大姐兒,又能有多大前途。」
說到大造化,王熙鳳就想起賈家的寶貝蛋寶玉,又想起重生前道人定住她的金鐲。莫非她生來帶著個金鐲?王熙鳳急忙動了起來,看見自己左手上果真有一隻鏤空雲紋鐲子,不由得急了。多活了一世的她可不想擔著這樣沒用的虛名。
「嬤嬤回去歇息吧,姐兒醒了要吃奶。若哭鬧起來驚了老爺太太就不美了。」看見王熙鳳這邊的動靜,鄒氏抱起王熙鳳下了逐客令。
吃奶過程中,王熙鳳發現鄒氏對她手上的金鐲視若無物,才意識到這鐲子只有她一人能看見,真真是仙家異寶,不是寶玉的那塊破玉能比的。
奶娃娃雖不能真正給大人請安,但鄒氏仍然依禮節抱著王熙鳳去各房請安,只是去老太太哪兒時王熙鳳根本沒有醒。
王熙鳳是在現在這個父親的逗弄下醒了過來,旁邊還有個四五歲的姐兒,想必是下人口中的織姐兒。四五歲的孩子並未張開,但王熙鳳卻覺著異常眼熟,可她前世不曾認識一位閨名叫李織的人呀。
「太太可曾用飯?」得到下人肯定的答復後,李老爺讓鄒氏抱起王熙鳳,自己牽著織姐兒道:「父親帶著你姐倆去找你們母親去。」
雖說產房不吉利,但李老爺不以為意,仍舊是進去了。看著妻子臉上帶著郁色,他也明白是什麼回事:「咱們這樣的人家,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夫人何必憂心。」
「在老爺心中,妾身就是這般拈酸吃醋,不顧子嗣大局的人嗎?」李夫人陳氏勉強笑了笑:「妾身是擔心咱們姐兒,唯恐因我連生了兩個姐兒,帶累得老太太不喜咱們二姐兒。」
四五歲的孩子懂得並不多,吃喝玩樂是他們生活的主要內容,織姐兒也算早慧,知道父母憂心,聽到父母提到老太太,主動說道:「祖母可喜歡妹妹了,還給妹妹取了個名字。」
李老爺笑了笑:「母親依輩分給姐兒點了個紈字。」
李家也算是書香世家,陳氏也是名門閨秀,聽著名字就有點不喜。紈絝、紈絝,不管紈字寓意如何,聽起來總歸是不美。
「咱們這樣的人家,雖說是詩書傳家,但姐兒畢竟是女兒身。詩書會就行,女四書是要通讀的。女子重要的還是女德、女紅。」李老爺細想下來也有幾分尷尬,但依舊試圖說圓了:「紈字取意和織姐兒一樣,期望她們能擅長針線、紡織,做一個賢淑溫良的女子。」
「李紈!」這名字算是給王熙鳳當頭一棒,家人姓李,有個姐姐叫李織,她就應該猜到的。作為妯娌,王熙鳳自認為沒有絲毫對不起李紈之處,可李紈卻薄情寡義得緊。前世巧姐兒遇難,李紈這個做長輩的可是一毛不拔,半分錢力都沒有出,還不如劉姥姥一個鄉野老太太有情有義有擔當。
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孩身體本來就脆弱,王熙鳳情緒一激動,她現在的身體就憋住氣來,在失去神志之前,她只有一個念頭:「我王熙鳳再怎麼不堪,也不要做李紈那吝嗇薄情之人!」
「母親,妹妹的臉好紅呀。」織姐兒的一句戲言引起了大人們的主意。李家老爺夫人發現自己的小女兒背過氣了,小臉憋的通紅。
一場雞飛狗跳後,紈姐兒雖然是恢復了呼吸,但一直未見清醒。小嬰兒受不得醫藥針灸,不醒也就不見好,吃不了奶水,也就基本等於活不下去。
李家女眷淌眼抹淚了一番,最後李老太太發話了:「這恐怕是姐兒生來帶來的劫數,若是撐得過,便命中是我們李家的姐兒,若是撐不過,也只能說命里無福,好聚好散也就罷了。」
李守中是個孝子,母親既然發話了,他也不會硬強求,只能冷著個心腸將紈姐兒交給奶娘照料,與陳氏誦經念佛一場,祈求佛神保佑,也算是全了父女緣分。而陳氏,她雖然也心疼,但也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有幾分不尷不尬,若是這麼乾乾淨淨的去了,說不定也是姐兒的福氣。都說兒女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但人心總是偏的,兩塊肉間,總有更寶貝的一塊。
第3章醒後生活
暈過去的王熙鳳不是全無知無覺,她能聽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她情願做一個全新的陌生人也不願重生成李紈。在王熙鳳眼裡成為陌生人意味著全新的開始,她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一切,這才是她心裡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而重生成李紈,很可能代表著她又將與賈府扯上千絲萬縷的關係,活在賈府的陰影里。
「哼!萬不要再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都替你羞愧!」王熙鳳腦海裡又響起那道人的聲音:「你無非是怕了。你端著多活一世的心態,自然不會怕重生成自己。今兒個重生成李紈,你就怕事情失去控制。你怕你嬌生慣養受不了李家的生活;怕自己處境尷尬,博不得老爺、太太們的喜愛;你怕你真如前世李紈一樣,嫁入賈家青年守寡。你瞧不起前世的李紈,覺得她作為大奶奶既看顧不好自家相公,又得不了太太們的喜愛,沒個娘家幫襯,還沒得剛性,被下人拿捏,為人還薄情吝嗇。可人家熬出來了,在如此環境下熬出來,還把蘭哥兒培養成人。你呢?你人見人愛,是有名的鳳辣子、女諸葛,在這情況下怕得活都活不下去。羞得再提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本座白廢了你一場機緣。」
如此一激,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王熙鳳立馬反唇相譏:「誰說姑奶奶怕了。姑奶奶就算做李紈也能做得有滋有味、風生水起。你且看著。」如此說完,王熙鳳的魂魄才算真正的與李紈的身體契合。如今這世上,再沒得曾經的王熙鳳,有得只是一個全新的李紈。
魂歸體魄的李紈一清醒便聽到自己奶娘的哭訴。奶娘鄒氏也算苦命,為生兒子傷了身子,莊戶人家沒錢調養,她不能再生,拼命生下的哥兒也夭折了,婆婆罵她是喪門星,趕她出門,好不容易在府上找了個奶娘的差事,奶得小主子又出了問題。
如今鄒氏雖哭自己命硬,害了自家小主子,但在李府正經主子都放棄了情況下,她仍不放棄。李紈現在還有條命在全靠她把奶水、米湯按餐按點的抹在李紈唇上。李紈昏迷雖不得進食,但多少算用進一點,吊住了性命。不然身體不中用了,魂魄回歸也沒得救。
剛醒的李紈羸弱得如同小貓一樣,但鄒氏仍舊是喜極而泣,也不顧旁人說奶不大的傳言。
李老太太聽到時念了聲佛:「這孩子生來有此一劫,既然醒了過來就說明真真是有福氣、有造化的。」同時她也點了點下人們,對鄒氏說:「你太太還未出月子,老爺又不管後宅之事,萬不可因主子年小體弱而心生怠慢,養好了主子自有你的好處。」
原來丫頭婆子們拿李紈做話茬一是因為她身份尷尬;二也是打量她年小不知事。只是萬沒有想到老太太會因為她熬過一劫而另眼相待,而小小的的紈姐兒芯子是個多活過一世的魂。當然,如此對比更顯得奶娘鄒氏是個知禮的。
鄒氏得了老太太的話,也沒就此張狂起來。李紈經過這一場也是傷了元氣,鄒氏為此喝了不少苦藥汁子,就是為了奶水里有一絲藥力,好幫姐兒調理身子。
前世做王熙鳳時,她並不看重奶娘,她的奶娘反因為是心大的丫頭的娘,而一家子被打發到莊子上去。賈璉的奶娘雖出去榮養,但一家子沒少借賈璉的身份作威作福。另外寶玉、黛玉等人的奶娘也都是些倚老賣老、吃酒賭錢的老貨,迎春的奶娘更是吃里扒外、損公肥私。如今遇見這麼個忠心為主的奶娘,她難免有些意動,最是護短的她也絕不會辜負奶娘的一片忠心。
既是重生,如今的李紈就自然比較著前世的李紈,而且她自來心氣高傲,斷不會想讓自己落得一個心如死木、寂寥殘生的結局。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想改變,來一場李紈的逆襲,自然要從一開始就做打算。
小孩子變化大,一天一個樣。前世的經歷讓現在的李紈慣會討老太太的喜歡。自牙牙學語開始便風雨無阻的讓奶娘帶著她給老太太請安。
「紈兒給祖母請安。」如今這句話李紈說得最為順暢,但對於未滿週歲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夠難得了。
李紈人小,瞌睡也多,等到她來老太太這兒時,已滿六歲的織姐兒早就到了。「都這個點了,妹妹還說請安呀。」李織抿唇一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因為李紈曾經昏迷不醒的問題,李守中與李太太帶著幾分補償的心態多有憐惜。李織再怎麼懂事也是個孩子,姐妹間雖不曾有矛盾,但嫉妒吃醋總是有的。李紈聽到這話便躲進鄒氏的懷裡,一幅羞惱壞了的小人兒模樣。
姐妹間吃醋鬥嘴看起來也是一樁樂事,李母笑了笑:「還不把紈姐兒抱上來。小小的人兒竟懂得什麼是請安。」她又看了看李織,「做姐姐的如何得與妹妹計較。」
聽到這話,爬上李母懷裡的李紈偷偷對李織做了個鬼臉。李織拈起一塊芙蓉糕逗著李紈道:「紈兒可給姐姐說說,什麼是請安。」
「吃糕糕!」李紈伸出小手去夠。
李織將糕點藏在身後:「祖母你看,紈兒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請安。她只記得吃點心。」
「糕糕!糕糕!」李紈扯著李母的衣襟,但也知道分寸,不曾用力。
李母將李紈重新抱好:「小祖宗,可搖壞祖母了。祖母給你吃糕糕。」
李紈卻咬著手指:「要姐姐的。」
李母開口大笑:「瞧著孩子,還惦記上自己姐姐的了。」
「喏,給你。」李織也知道自己和妹妹計較一塊糕點有些丟臉,拿帕子托著芙蓉糕餵給李紈。李織沒習慣餵人,李紈也沒被如此不熟練的餵過,一塊糕點被弄得臉上、手上、帕子上皆是。偏偏一大一小兩個姐兒都看著李母,一付:我很乖,快來誇我的模樣。
「猴兒,真是一大一小兩個猴兒。真真不知像誰。」李母笑得更厲害了。
張嬤嬤是李母的陪房,在府中也格外有臉面,她也笑道:「兩個姐兒都是極好的。真真是姐妹友愛。老太太有福了。」
晚間李家二爺李守誠從外面回來:「恭喜母親,賀喜母親,今兒哥哥被皇上點為翰林院編修。」他有看了看正在準備擺飯的陳氏:「待會可要麻煩嫂嫂了。哥哥升官,想必應酬不少。」
李家也是金陵的世家大族,李母張氏更是與當今皇后同出一族,只可惜李母早年喪夫,守著家產扶持兩個兒子長大,如今大兒子升官,小兒子也大小是個舉人,終於有一種不負李家列祖列宗的感覺。李母滿足的看了看堂下的兒孫:「過兩天就是紈姐兒週歲,正好趁著機會給姐兒大辦一場。」
ga1105 2015-12-22 06:01
第4章抓周宴
對於父母來說,孩子就是她們的驕傲。聽到自己婆婆要借紈姐兒的抓周給自己相公慶祝的消息,李夫人陳氏更是高興,因為這宴席既照顧了自家相公的情況,又給自己姐兒長臉。
在安排好酒宴的各種情況後,陳氏的的主要注意力就集中到自家小女兒身上。畢竟名義上是李紈的抓周宴,主角自然要顯眼,而且爺們哪兒自然有老爺、小叔招待。雖然陳氏心中自家孩子總是最好的,但也不能因這個忽視了打扮。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才做了不久的衣服就會小,現做一套又來不及,陳氏只能從現有的衣服里選擇。帶著織姐兒,陳氏幾乎上把李紈的衣服翻了個遍。
經過近一年的調養,現在的李紈看起來健康又可人,小臉圓嘟嘟、白嫩嫩、粉撲撲。陳氏對裝扮好的李紈很是滿意。只見朱紅色的小褂子加上金色的掐牙,外面罩著個銀紅色的小半臂,茜色的小裙子上繡著大朵大朵的雲紋。小孩子大多穿紅著綠,圖得就是一個富貴、喜氣。現在李紈雖小,但壓不住相貌好,硬是把一身深深淺淺的紅色穿出別樣的氣質。紅色其實最挑人,穿不好就俗不可耐,可小李紈的這一身既穿出了幾分新意,又高貴大方,還透露出幾分書香世家的清雅。
前世的李紈可是「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女兒,又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家媳婦,見過的好東西可算不少。雖然在李家的生活讓她多少明白了書香門第的底蘊,但物質上多少還是有點不滿足。就說她身上的衣裳,雖然也都是有市無價的好鍛子,但外面的總比不上內造的。賈家人不會管什麼是逾制,但作為懂禮知法的李家人是絕對不會出這樣的問題,於是這物質上就多少存在著差距。
正在李紈出神的時候,李織開口了:「看妹妹身上的金邊掐牙,再配上一個金項圈是最合適不過了,母親為何不挑個好的。」
「你妹妹人小,項圈什麼的怪沈的,怕她受不住,所以不戴。」陳氏笑著起身,找出一個楠木匣子:「看,母親另有好的給她。」
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漂亮的瓔珞,瓔珞上面端得是慧紋的手藝。李紈心中一驚,想當初全賈府就只有老太太手上有慧紋物件,而且以寶玉的受寵程度都沒能獲賜一兩件。
「太太,這可是您的嫁妝。」陳氏的陪房芳嬤嬤表情很是驚訝。
「是呀!」陳氏撫摸著瓔珞的紋理,表情很是懷念:「當初父親、母親把這個給了我,如今我給了我的女兒又有何不可。」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芳嬤嬤有幾分著急,:「瓔珞上的慧紋也就罷了,不過是名聲好聽,在江南也不算少見,關鍵是瓔珞下墜著的天珠,那個可是當年老太爺從西邊尋來的,九眼天珠用在孩子身上恐怕壓不住。而且姐兒小,磕著碰著多不合算。」
陳氏又笑了:「不就是個物件,戴著多少是求個請安,物件磕著倒是無所謂,只要別碰著我家紈姐兒。」因為李紈年齡小,大家說話都沒避諱她,陳氏又對著織姐兒說:「你妹妹小,不懂事也不知道物件的貴賤。你現在也跟著我學了不少,這東西的價值也大體知道,別嫌母親偏心,紈兒以前受過罪,難免要多看顧些。」
姐妹間打鬧玩笑雖然不少,但大事上李織從不含糊,她一付小大人的模樣:「織兒知道,做姐姐的本來就應該讓著妹妹,照顧妹妹。」
李紈自陳氏拿出瓔珞就開始恍惚,聽完這段對話後更是感動,在賈家眾人為一點利益就爭得跟個烏眼雞似的,如此真誠待人更是少見,如若真要說一個,那就只有黛玉了。這時候的李紈才真正意識到,不管她為了什麼原因而重生,此刻的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到了抓周那天,整個李府賓客滿門。翰林院編修雖然品級不高,但也算是聖人看顧的職位,擔任這個職位如果做得好,自然會入了聖人的眼,再加上李家世代書香,更是顯得清貴異常。清貴、清貴,既清又貴,平常書生只有清,平常權貴又只有貴,清貴一詞只有有底蘊的世家才能真正算得上。雖然不可能涉及到迎來送往,但小小的抓周宴還是讓李紈眼界打開,她才知道她前世是多麼的淺顯。
黃花梨大木桌擺放在堂前,因為黃花梨木心空洞多,如此的大件很是難得。桌面上擺滿了各種抓周物件,不僅有自家擺放的,還有不少是親友相送。
「紈姐兒,喜歡什麼且選上一選。」看著奶娘將李紈抱上木桌,陳氏笑容可掬的誘導著李紈。
說實話,李紈現在很困惑,前世寶玉抓周拿了胭脂珠釵,被賈政當場斥之以酒色之徒,若中規中矩的選上一個又沒什麼作用。重生而來的李紈想借抓周博個美名,那就既不能出格也不能中規中矩。
看了看桌上的紙筆書,李紈繞了過去,李家雖是詩書穿家,但對女子看重的是婦容、婦德,以女紅針黹為重,既然不是男子,就不用選這些個。想了想李家的家風,李紈選了個繡棚,正準備結束時,她在扭頭之際看見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華麗的步揺。精緻的花枝纏紋,做出鳳銜珠的造型,其中的珠子可是指腹大小的東珠,看著就知道這步揺不凡。李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繡棚,覺得既然拿了就不可能放棄,而抓周也沒有規定只許一件,於是一手拿著繡棚,一手去拿那步揺。
看見李紈拿了繡棚就有不少人開始恭賀:「真不愧是李家的姐兒,以後想必針線是極好的。」又見拿了步揺,恭賀聲就更多了。步揺出了宮妃就只有有品級的命婦可戴,如此不凡的步揺,能配得上的身份更是稀少。
「唷、唷、唷!想必紈姐兒以後前程遠大著呢。」一個美婦說道。她帶著書香人家的氣質,但身上的衣飾又帶著勳貴人家的風格。
李母接過李紈,又指著美婦人對陳氏說道:「你且來見見。這是榮國府一等將軍賈赦家娘子。姓張,也是自家親戚。」
一聽姓氏陳氏就知道是李母的本家。賈夫人與陳氏見禮後,細細打量了下李紈:「真不愧是老太太的嫡親孫女,瞧瞧這樣貌,這品格,真真是人見人愛。」說著賈夫人張氏從手上褪下只鐲子:「小東西,且給姐兒耍著頑吧。」
賈夫人遞出的是一隻春帶彩的翡翠鐲子,看著那水頭就知道是她的心愛之物。
「這怎麼使得。紈姐兒小,使不得如此的好東西。」陳氏連忙推辭。
賈夫人美目一瞪:「嫂子如何如此見外。本是自家親戚,姐兒我又見著就愛,咱們紈姐兒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是使得的。」
雖然李紈知道自己遲早要遇見賈府中人,但沒有想到這麼的早,而且見到的是前世無緣得見的嫡親婆婆,一時間李紈恍了神,心中思緒萬千。
「好了,不用推辭了。」李母說道,她又對賈夫人說:「你且別誇紈姐兒,你家哥兒就是極好的了,怎麼不見你家哥兒。」
賈夫人的哥兒?莫非是賈璉?前世的一幕幕不自覺的從李紈腦海裡飛出,她不禁咬了咬唇。
第5章賈瑚
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李紈又放鬆了下來,這會子賈璉恐怕還沒有出生。既然賈璉還沒出生,那麼那哥兒應該是賈璉早夭的大哥賈瑚。想想前世的賈家,李紈覺得賈家的衰敗還挺陰差陽錯的。從老國公賈代善給兒女定的親事來看,他其實已經感覺到賈府在走下坡路,並且試圖輓回。他的長子賈赦雖風流,但瞭解庶物,定個書香人家的媳婦有利於管住賈赦不走向歪路;次子賈政迂腐、不通事務,定個勳貴人家的媳婦有利於激勵賈政上進;小女賈敏定給林家又是給賈家添了一大助臂。在親事上,賈家完全是左右逢源,面面俱到。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前世賈家風波不斷,長孫、長媳相繼早夭;所謂長子嫡孫的名號落到二房頭上,後因賈母偏心,二房不僅竊居榮熹堂、掌握了賈家財政大權;大房唯一剩下的兒子兼兒媳都被二房籠絡,順心順意的二房心越來越大,不知不畏的鬧出一系列問題,最終被朝廷抓到痛腳,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太太、太太,不好了!瑚哥兒掉進花園池子里去了!」賈瑚的奶娘慌慌張張的跑進大廳,驚的賈夫人張氏趕忙站起來,面色發白,嘴唇直哆嗦。
作為李家的當家主母,陳氏也變了臉色。目前李家式微,老爺和二老爺身份、地位遠不如賈家,如果賈家的嫡長子在李家出了差錯,那後果……想到這些陳氏就一陣頭疼,下意識的想回避這些。
李母安撫的摸了摸陳氏冰涼的手,對賈夫人說道:「且莫慌。我家的花園池子無非養了幾條小魚,還沒個大人膝蓋深,瑚哥兒不會有事的。」
賈夫人強裝鎮定,勉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眼神還是洩露了她作為母親的慌亂。
這時陳氏也回過神來,對著下人說道:「快拿著老爺的名帖去請太醫來。」
賈夫人想了想,李守中才是個翰林院編修,估計請不來什麼高明的醫生,也顧不得打李家的臉,對著自家的下人說:「拿著老爺的名帖,也趕緊請個太醫來。」
沒一會,李家的下人抱著渾身濕透的小賈瑚進來了。三月天春寒料峭,賈瑚雖看不出有什麼大問題,但也凍得渾身發抖,小臉青紫。李紈想了想前世別人提到的賈瑚夭折的時間,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賈家男丁向來不算康健,排除早夭的賈珠,寶玉日常也是三災五病的,現在這賈瑚在李家受驚受寒,回去恐怕就不好了,其他有心人再做下手腳,那賈瑚還能有命在?才四歲的孩子就可以如此下手!李紈心中不禁鄙視起有些人,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也才一週歲。
前世的李紈在賈家地位尷尬,恐怕不僅僅因為她是個寡婦,多少也算是收到這件事的牽連,讓有些人心有芥蒂。如今的李紈也不願事情如前世一般發生,她總期望能做點什麼。救下賈瑚也算是結了個善緣,也免得李家得罪賈家大房。而且賈瑚活著,賈珠就不會是賈家的長子嫡孫,說不定李紈這世就不用定給賈珠了。李紈想出手救人,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雖有道長送的靈泉,但也不能如此大喇喇的拿出來。拿出來有沒有人信反倒是次要,就怕被人說成是妖孽,或者讓有些人起了壞心。
李家的宅子不算在中心地帶,太醫要來也不是立馬能來的。李母看著小賈瑚雖換了乾淨衣服,但仍舊蒼白的臉色,忙吩咐到:「趕緊給瑚哥兒備上一份熱熱的姜湯。」陳氏也讓人拿來了湯婆子。
姜湯!李紈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人小,沒有人會防備,於是趁著下人把姜湯端給賈夫人的時候爬了過去。金鐲隱形的那只手只是略微碰了下杯盞,李紈就感覺有一絲靈泉混入了姜湯。旁人擔心李紈添亂,忙把她抱開。做了好事還不能說的感覺讓李紈覺得很是憋屈,只好揮了揮藕節般的小手,含糊的說道:「紈兒暖和。」
看著賈瑚喝下姜湯,臉色逐漸緩和,賈夫人也算微微放下心來,兼之聽到小李紈的童言童語,終於是有了一絲笑容。
待到太醫來時,賈瑚不說臉色紅潤,也是與常人無異了。太醫診脈後說道:「小公子只是受到些許驚嚇,連受寒都不曾。夫人還請寬心,別讓再嚇到就行了。如若不放心,略吃上幾劑安神湯就可以了。」
李織年紀雖小,但一貫聰慧,加上陳氏已經開始教她內宅之事,她不禁對受驚一詞倍感敏感。這時,見情況已經安定,陳氏這時也開始敲打起家中的下人:「你們都如何做事的,怎麼讓客人家哥兒去了那麼偏遠的地方。引著哥兒去魚池了邊頑。」
陳氏的敲打雖沒有別的含義,但說者無意,聽著有心,賈夫人不禁懷疑的皺起眉頭,打量起帶來的下人們。
「織兒有話想說。」李織看著李母說道:「咱家的魚池偏遠,因沒人會經常去,有幾分荒涼,並不是玩耍的好地方。那地方織兒都都不熟悉,為什麼瑚弟弟會去那裡頑。他不怕麼?」
賈瑚的奶娘這時說道:「姐兒不知道。哥兒不像姐兒,最是頑皮,越人少的地方越愛去頑。」
這話說得很不恰當,聽得賈夫人勃然大怒:「什麼叫越少人的地方越愛去頑,你們這些伺候的都是死人呀。哥兒去的時候沒人會攔著呀!」
「這不哥兒是主子,主子要去頑,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管束得住。」見賈瑚無礙,那奶娘便賠笑著說道。
「老貨!誰同你說說笑笑。說,哥兒落水的時候你們都在乾嘛。」賈夫人不問不打緊,一問就出問題了。跟著哥兒的人,當時不是去上茅廁了,就是乾別的事情去了。當時竟沒有一人在哥兒身邊,也沒有人知道賈瑚是怎麼去了花園,怎麼掉進了魚池。若不是李府守院子的下人警醒,恐怕賈瑚淹死了、凍死了都沒人知道。
賈夫人張氏想了想自己府中如今的情況,不禁黯然神傷,偌大的個國公府,鬥得跟個烏眼雞似的,丈夫賈赦靠不住,她稍微放鬆一下,自己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讓姑母見笑了。」賈夫人神色黯淡。
李母人老成精,自然是明白她的苦楚,也心生憐憫:「如今哥兒受驚,我們府中也是有責任。小孩子家家的,魂還沒長全,受驚了自然不方便移動,不如暫時在我們府中修養。」
張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想到府中的鬼鬼魅魅,受驚恐怕都會弄成大病,大病又會發展成不治,於是也接受了李母的這份情:「那我們瑚哥兒就麻煩姑母了。」
「傻話,你既然叫我一聲姑母,我怎麼會怕麻煩。瑚哥兒也正好和咱們紈姐兒作伴。」李母笑得很是慈祥。
第6章天命可違還是不可違
張氏怎麼回去整治下人就不得而知,而賈瑚則暫時在李家住下,對外宣稱是在親戚家做客。
前世的李紈對賈瑚並不瞭解,除了因為賈瑚早夭,還因為賈家人的刻意避諱。前一世,李紈做王熙鳳的時候,她被稱之為脂粉隊裡的英雄,十個男人都說她不過,賈瑚的嫡親弟弟是她的丈夫。
當時作為賈璉的枕/邊人,她其實不大看得起賈璉。賈璉貪花好色,又愛抓財弄權,但他又沒有做大事的膽量,每每找自己老婆要錢,就連自己的丫鬟平兒都說他是連油鍋里的錢都想抓出來使。加上李紈前世出自統制縣伯王家,家世、身家比賈家分毫不差,又因伯父王子騰位高權重,王家還隱隱高出賈家一分,兩人的婚姻也就看似光鮮罷了。
現在接觸著賈瑚,李紈似乎知道前世賈赦對賈璉為什麼是個不咸不淡的態度,任由賈璉被二房籠絡,對賈璉除了打罵,沒有其他太多情感。
賈瑚之於賈璉就像賈珠之於賈寶玉,他們除了有一個單薄的大哥形象,更多帶來的是壓力,他們的優秀襯托著後來的弟弟越發無用、不學無術,而且偏偏去得早,根本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賈赦有賈瑚這樣的嫡長子,自然看不上次子賈璉,加上一系列的事情和複雜的情感,父子倆便感情淡薄,賈璉也更親近二房。
賈瑚在賈夫人張氏的教導下很是乖巧,年僅四歲就已開蒙,學著認字描紅。如今在李家修養做客,沒有母親的看管,都能每天自覺描十來張大字。如不是李母見他年小腕力不夠,怕傷了身子,寫得還會更多。
李家二老爺李守誠如今在家準備考進士功名,閒暇時最喜歡逗弄小賈瑚,沒事就教他認幾個字,背幾首詩。
李母看著每天來看小賈瑚的二兒子笑道:「這麼喜歡孩子,怎麼不趕緊討個媳婦回來,自己生來自己教。眼饞別人家哥兒算什麼事兒。」
自從賈瑚在李家修養後,張氏與李家的關係是越來越近。借著張氏來李家做客的機會,李紈將靈泉混進張氏的茶水里。前世,張氏也死得早,所以才有了上不得台面的繼夫人刑氏。
如果李紈這世還得嫁給賈珠,前世做姑侄的經歷讓她知道佛口蛇心腹里黑的王夫人自是難得對付的。張氏活著和王夫人打擂台,總比刑氏好。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李紈都講究一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前世賈夫人張氏是懷著賈璉,因難產而死。李紈只比賈璉大一歲,如今李紈長到九歲,張氏還活的好好的,並看著健康的賈瑚回金陵考取功名。這些情況都讓李紈長舒了一口氣,她看來天命不是不能改,也許她今生不用嫁入賈家與賈珠成婚。
李家的生活雖比不得前世在王家奢華,但充實了許多。王家女兒不識字,能看賬本就行,李紈前世又充男孩教養,字沒多認幾個,膽還養得不知道多肥,女子的女紅針黹也並不擅長。李家詩書傳家,女孩又講究德言功行,不禁要讀書認字,精通女四書,女紅也要求很高。為此,李紈原本的性子被磨平了幾分,不再像前世一樣無知無畏,鋒芒畢露。
男女七歲不同席,九歲的姐兒已經算是大姑娘了。長姐李織也即將及笄,李夫人陳氏既忙著幫織姐兒相看人家,又得帶著紈姐兒出席宴會見世面。隨著李老爺的晉升,陳氏也有了個宜人的誥命,算是打入了京中的貴婦圈。女人間閒話也多,陳氏只生了兩個姐兒且又多年不再開懷的事實也成了人說嘴的由頭。加上李家守著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矩,李老爺並無通房侍妾,於是不少人話里話外說陳氏妒忌。
這消息傳了也就算了,竟有不少人聽實了,並影響到織姐兒的婚事,氣得陳氏肝疼,回去就發做起來。
李家主子少,二老爺考取進士後就成親外放了,陳氏這一氣便鬧得闔府皆知。
「老爺,妾身對不起你,竟是耽誤了李家的子嗣大計。妾身這就給您抬房姨娘回來。」陳氏哭泣著,那模樣讓李守中都不知道怎麼勸才好。
「胡鬧!」李母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且不說祖宗的規矩,我們這樣人家的血脈就是隨便能混淆的?無才無德、不知根底的人家,就算生下孩子也不怕人笑話。」李母知道這些確實很生氣,她也為子嗣著急,但礙於家傳的名聲,不到萬不得已不願鬧出個不成器的庶子來敗壞李家門風。她又對李老爺說道:「你媳婦身子不好,也不知體諒人,請個大夫來看又不值什麼。」李母的話雖委婉,但也意味著讓他們夫妻倆找大夫,看能不能不生個兒子,若再生不出來,李母就要找個清/白人家給李老爺做妾了。
陳氏今日來就一直為李紈姐妹的事情忙碌,兼之情緒激動,當夜竟見紅了。請來太醫一看,陳氏居然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淺了還不知道。太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胎保住,並囑咐陳氏安心靜養。
老蚌生珠,不論男女都是天大的福分,於是京中對陳氏的風評又就此一轉,李家姐們也都被傳成了難得有福之人。李織的婚事也被李母接手負責張羅。
又過了幾日,賈家傳來消息,賈夫人張氏也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李紈按著前世的時間一算,那腹中的孩子恐怕是迎春了。至於迎春為什麼從庶女變嫡女,李紈也單純的以為是天命改變後的自然反應。
前世的命運在不知不覺中彷彿一一改變,李紈的心境也變得更輕鬆起來。她覺得自己終於擺脫了前世的陰影,可以活的沒那麼多壓力。李紈甚至開始期待起自己的婚事,不用嫁給紈絝賈璉,也不用嫁給短命鬼賈珠,她想想都開心。
天道無情,它根本不會按著某個人的心願來運行。在賈家,賈赦的後院從來都不安寧,懷孕了的妾室受人挑撥,頂撞了同樣懷孕的主母,兩人雙雙早產。早產兼難產,兩人掙扎著性命一前一後生下兩個姐兒。唯一不同的時,那個妾室當場就因難產而死,而張氏掙扎了幾天才身去。
這些消息當李紈聽到時,如同耳邊炸起了一聲驚雷。命運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張氏雖多活了幾年,但還是算早早的去了,迎春也還是如同前世一般,由同一個姨娘生下,是個庶女。變數雖然依然存在,比如賈瑚還活著,賈家大房多了個未知的嫡女;但整個氣氛變得莫測起來。
李紈想了想前世那個李紈的遭遇,又緊張起來,李紈前世沒有嫡親的弟弟或者妹妹,難道她如今的娘親會有性命之危?難道她還會和前世李紈走上一樣的道路?想到這些,李紈又想起那仙鶴道長說的話,不免覺得未來步步驚心。
ga1105 2015-12-22 06:01
第7章賈玥與迎春
且說賈家,張氏一死,賈赦看著兩個幾乎同樣大小女兒,感情很是複雜。這世張氏雖然也算去得早,但畢竟不如前世死得突然。在長期的夫妻生活中,作為一個還算有手腕的主母,張氏不僅贏得了自己丈夫的敬重而且將兩個兒子養得不錯。
後宅陰私也不是無跡可尋,在張氏有意的透露下,賈赦也多少知道了賈母的偏心與二房的小心思。以前以賈赦一貫的態度,子不言母過,就算是夫死從子,賈赦是榮府正經的襲爵人,他也不好多拂了賈母的面子,通常是賈母說什麼,他先受著,等回了自己的小家再發作。
可如今,張氏留下了幼女,女兒不象兒子般皮實,受得住磋磨。想著張氏掙扎生下女兒時的場面,賈赦的態度變了,他覺得自己應該為女兒做些什麼,總不能讓張氏賠上性命生下的孩子無法養大。
賈家雖然沒規矩,但張氏的喪禮也算是體面,賈母因慶幸自己不喜歡的媳婦早早去了,報著不跟死人計較的心態,也全了張氏的體面。但有件事史氏極為不滿,女兒家很少早早的取了名字,大多都是姐兒、姐兒的混著叫,大房庶出的女兒為長,嫡出的略微小些,於是下人們都管庶出的那位叫著大姐兒。在史氏心裡,大姐兒只能是她大年初一出生閨名叫元春的孫女才配得上的,大房一個庶出的如何配得上叫大姐兒。可論齒序總不能讓大房就著二房,思慮了一會兒,史氏想了個法子。
「老大,你媳婦既然沒了,也只能說是個福薄的,恐怕孩子也弱,站不住。不如早早的取了名字,在佛前供著,也許還能得個周全。」史老太太這話說得很是好聽,可她又話風一轉:「老二家的元春是個不凡的,命格極好,不如隨著她的名字,你家大些的那個就叫迎春,小些的叫明春。」
大房的孩子不能隨著二房論齒序,又怎麼有跟著二房閨女名字起名字的道理。想著自己嫡親的閨女連個可心的名字都沒有,賈赦心中就是一陣煩悶,他不由得拒絕道:「就怕二弟擔心我家閨女分了他家姐兒的福份。庶出的就隨著隨便叫叫,我家嫡出的姐兒名字早取好了,單名一個玥字,是她母親臨死前選的,也算是一份念想。」
「胡鬧!哪有姐兒跟著爺們的輩分來。」想著大兒子果然牛心左性,史氏便氣得拍桌子:「而且是你媳婦死前去的,也不怕用來晦氣。」
見史氏連死人也要非議,賈赦更不肯妥協了:「就算去了,我老婆也是姐兒的母親。母親取得名字如何用不得?說不定孩子她娘還在天上看著,保佑著呢。而且怎麼用不得爺們的輩分,敏妹妹不也是從得男兒的名字。」
見說不過自家兒子,史氏也見不得賈赦好:「行,你要叫便叫。你就惦記著死了的媳婦和她留下的孩子,怎麼就不知道迎姐兒也是死了娘的。」
賈史氏不提還好,一提賈赦更死生氣。誰都曉得他媳婦是因何而死,那爛了心肝的賤蹄子如何能與張氏相比。如此一來賈赦更不待見自己庶出的女兒了。
「從沒有那家的妾能做正經主子的娘。」賈赦回得很是直接,「迎姐兒是死了娘,她太太可不就是不是她娘。」
「孽障!孽障!」史氏氣得肝疼,指使著下人去抱迎春:「我的乖孫,你爹不待見你,老祖宗疼你!」說著就要把迎春抱到自己身邊養。
賈母見賈赦心疼閨女,便想借抱走迎春威脅賈赦,卻沒想到此舉對於賈赦正中下懷。賈赦本來就不待見迎春,賈母抱走就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賈赦不搭話,史氏也就沒得台階下,只得真的將迎春抱走,至於怎麼教養迎春,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賈瑚在金陵順利的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卻沒想到自己母親等不到自己功成名就的一刻了。賈瑚回家守孝,可一會家看見得居然是消瘦異常的父親與病怏怏的幼妹。
賈家大房如今沒個女主人,賈赦一個大男人又如何懂餵養嬰兒。雖然有張氏留下的下人幫襯,但賈家管家的是賈母與二房,要動手腳不要太方便。防來防去,賈赦累得消瘦,小賈玥也不甚健康。賈母和二房還會在旁邊添油加醋,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沒用她們取的名字,好好的姐兒養不大。
雖說賈瑚年紀不大,但注意卻多著。想著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賈瑚當機立斷,借著給母親守孝的名義,請賈母給大房開了小廚房,大房自費,單獨開火。當今聖人以孝治天下,賈母自然不能拒絕,情面上還貼了銀錢,讓賈瑚、賈璉別因守孝熬壞了身子。
越是世家大族,對子女的要求越是嚴格。賈瑚想起和自己接觸過的李家姐妹,不由得對小賈玥的未來充滿擔憂。
賈母雖不是什麼好的教養人選,但畢竟是超拼誥命,由賈母教養的女兒相看人家時,自然會被人看高一籌。不知內宅之事的賈赦願天真的以為,只要他給自己閨女賠上厚厚的嫁妝,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什麼!說到婚事時,迎丫頭可能會比玥兒更吃香?」賈赦聽到賈瑚的描述,不由得跳將起來:「玥兒是你的嫡親妹妹,出身高貴,怎麼會說不到好親事!我們又不會刻薄她的嫁妝,怎麼拿來和迎春一個庶出的比!」
「父親,孩兒沒有別的意思。正是妹妹身份高,若找不到一個好人選來教養,恐怕難得找到門當戶對的親事。父親可想想什麼是五不娶。」賈瑚說得很無奈。
賈赦的態度則沒那麼緊張:「怕什麼,反正你妹妹又不是長女。實在不行,咱們給她招個夫婿。」賈赦一臉財大氣粗的樣子。
「找來的夫婿有幾個是好的?再說大妹妹是被超品誥命養大,而妹妹則是我們幾個爺們帶大,這讓妹妹如何出去見人。」賈瑚突然覺得自己灘上如此一個爹,未來的日子恐怕是既當爹又但娘的。
賈赦雖說得不靠譜,但也知道輕重,靠不上賈家,便期望張家能提供點幫助。張氏娘家在淮揚,又因為是皇后娘家,為了避諱,很是低調,一時半會也指望不上。無奈之下,賈瑚借著小時候的情分去求了李家,李母又做主進宮求了皇后娘娘,給賈玥添了兩個從皇后身邊出來的教養姑姑。如此一來,賈玥的教養是問題才算解決。
第8章皇后做媒
李家姑娘向來就教養好,風評、名聲也極好,長此以往,反而有些地方還做得不像以前那麼到位。賈赦給賈玥找教養姑姑一事,也算給李家眾人提了個醒。如今李織還在相看人家,李紈也不算大,李母覺得補償也還來得及。
李織出門子的臉面不能丟人,李紈的情況也更複雜。李老有李守中已經升到正五品,官聲與風評也不錯,這兩年繼續上升也不是沒可能,隨著升官,李紈很可能要面臨選秀,教養姑姑也不能少。
當今的皇后娘娘為繼後,太子為元後留下的嫡長子。因而在宮中的地位有幾分尷尬。而這種尷尬在皇后娘娘誕下自己的嫡子後更是上升了幾分。擔心皇上多疑,皇后娘娘的娘家為官者告老的告老、隱居的隱居 ,留在朝廷上的多是寫血緣偏遠且官位不高的。李母這位族姑母對於皇后來說,已經是在京城裡最近的娘家親戚。
如今如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年紀也大了,在外成家開府,對於皇后來說就更是寂寞,不管李母打著什麼旗號出山,對於皇后都算是個不錯的消息。李母為正經的一品誥命,相對來說,初入宮門沒那麼難。
如今李家為官者,品級最高的就是李守中了,可五品小官在京中是一抓一大吧。來往起來皇后也沒什麼顧慮。當皇后得知李家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時,特別是其中一個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齡,皇后不由得起了做媒的念頭。
「給皇后娘娘請安。」李織與李紈對著皇后盈盈下拜,舉動如行雲流水一般,可見規矩是極好的。
皇后看著兩個水蔥似的小姑娘,心中大為開懷,她給李織賜座,讓身邊的宮女上上茶水,又拉著李紈的手,細細的問著。從讀過什麼書一直問到喜歡吃什麼點心。
雖是主要問著李紈,皇后以及皇后身邊的嬤嬤也不忘關注著李織。李織也是個好的,見皇后娘娘明顯得表現出對李紈的喜愛,臉上沒有一絲的嫉妒與不平,言行舉止都透露出極好的教養。見著這個,皇后心甘情願的讓嬤嬤端上兩只精緻的宮緞荷包,賞了姐妹兩個。
如今的李紈活了兩世,又見過元春省親的奢靡場面,自然不會被宮中的富貴迷了眼睛。對著皇后娘娘的問話表現得不卑不亢。又加上是個詼諧幽默的性子,最愛逗趣討巧,在姐姐李織的配合下,把皇后娘娘逗得開懷大笑。
相看完兩個姑娘,皇后也滿意的笑了,只是有些話不能明當著姑娘家說,於是笑道:「難為你們陪著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講話。」她指了指身後的身邊的一個杏眼宮女:「華希帶兩位姑娘出去轉轉,透透氣,別悶壞了。
「娘娘可別把她們給寵壞了。」李母笑了笑,但也不阻止。
見姑娘們都走遠了,皇后才說道:「真真是李老夫人教養出的孩子。規矩教養都是極好的。這麼好的姑娘,真不知道將來會落在誰家。就怕出門子的時候,老夫人會捨不得。」
自家姑娘被皇后娘娘誇贊,那是極大的榮耀,李母的心情還算平靜:「能被娘娘看重,那是她們兩個的福分。雖說捨不得,但天地之道,陰陽調和,總不能為一時之痛耽誤了姐兒的一輩子。只盼著,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能幫她們把好關,選個好人家,各方各面都考量好,讓姑娘出門子後能平安喜樂一輩子。」
年紀大的人心腸軟,情緒也容易波動。皇后見李母說得有幾分激動,也只好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兩個姑娘都是有福氣的,生在這等好人家,又有親長如此為她們打算。」自從皇后動了做媒的心思,也明裡暗裡看了不少人家的孩子,但若要成事,總還得知道李家人的打算:「如今織姐兒年紀也到了,可選了人家。」
「還在看著呢。自家孩子自己當然覺得什麼都好。可相看得是要去別人家做媳婦,總得要細細瞭解了。」李母說起給李織相看人家,也是滿肚子心事,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如今我們家也不如從前了,定得不好又怕委屈了織姐兒。」
細細打量著李母的表情,皇后也知道李母所言非需。李家如今空有世家大族的架子,沒有世家大族的實力,若想真正回復往日的氣派,李家最少還得等上十年。十年對一個家族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兩個姐兒都等不住。連李紈都等不了,更別說李織了。於是李織的婚事就這麼懸著,高不成低不就。
「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若不是本宮的老五年紀大了些,又娶了親,本宮還真想讓你家織姐兒長長久久的陪著本宮。」皇后也不是亂說的,五皇子雖然是嫡子,但因為先前皇后留下的大皇子是太子,為了避諱,皇后給自己選了一個四品小官家的嫡次女做兒媳婦。四品官家的嫡次女與五品官家的嫡長女,身份上差不太多。
皇后說話留一半,卻嚇得李母心都快跳出來了。若皇后留了李織,讓李織做了側妃,這就不是恩寵是驚恐了。
見李母驚得臉色一白,皇后身邊的嬤嬤笑著說道:「娘娘前兩天不是還想著做一樁大媒麼。如今見著織姐兒了,可不算是齊全了。」
「是呀,瞧我這記性。」皇后拍了拍說:「老夫人可瞧見了本宮身邊的女史,剛剛帶著姑娘們出去了,名叫華希的。可覺得她怎麼樣?」
「請娘娘指點。」李母安心了,但是又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華希出自山東梅家。父親剛點了翰林院做侍讀學士。是少有的清貴人家。她們家原也不需要女子進宮博富貴。只可惜華希是個庶女,沒從太太肚子里出來。庶女的婚事一貫難辦,要不配個庶子,要麼找個差點的人家。華希是個好的,怕自家老爺太太為難,自願小選,她們家老太太便求了本宮,讓她待在本宮身邊,好某個出身。」皇后接著說道:「華希知恩圖報,如今她們家大哥兒也到了相看的年紀,於是也求了本宮,讓本宮給她嫡兄找個好親事。那哥兒學名叫華淵,如今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
梅華淵,李母也知道這個人,他十五歲考了舉人,端得是少年英才,如今也16了。只是兩家沒什麼交集,又不清楚梅華淵是否定親,所以李母沒考慮過。
見李母沒立刻答應,皇后又怕李母是嫌梅家不夠好,又說:「雖說抬頭嫁女,但不管什麼門第,還是要兒女出息才好。」
李母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說道:「謝娘娘好心,只是怕兩家向來無交集,貿然議親有點唐突。」
皇后笑了:「這就不用老夫人操心了。牽線搭橋,自有本宮張羅。」
在皇后的張羅下,梅李兩家也相互瞭解了一番。山東人爽朗,梅夫人原本是喜歡大氣的李紈,只是兩人年齡實在不搭,而李織也足夠優秀,婚事也算是定了下來。兩家約定,等李織及笄後再發嫁。
第9章壽安寺
大戶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是一腳出八腳邁,丫頭婆子一應俱全。原因為李母早年喪夫,擔心下人太多管制不住,李母精簡了不少下人。如今李織定親,為了出門子的時候不丟臉面,同時也多幾個人幫襯,李母和陳氏都決定把李織丫鬟上的份例補全。
同時,她們也發現這個問題在李紈身上同樣存在,甚至更嚴重。因為李紈小時候的變故,哪怕她現在再健康,陳氏都覺得李紈身子骨不大健壯,給李紈的人也都是陳氏自己j□j好了的,比較年長穩重的,就怕因伺候上的不周到,讓李紈再受罪。但正因如此,如今伺候李紈的大都年紀打了,若不準備,等到李紈出門子的時候恐怕就沒什麼人可用。
適齡的家生子並不多,雖不喜外面買來的不知根知底,為了大局著想,還是要找人牙子入府,讓姐妹兩自己挑選。
「姐兒們記住,不僅是朝廷要知人善用。咱們內宅也一樣如此。身邊的丫頭代表著你們的臉面,且一定要記得如何認人。今兒便讓你們自己挑選,若挑到不好的,也不能換。一定得讓你們知道如何識人用人。」在牙婆到來前,李母對姐妹兩說。
李紈前世也算是吃了下人的虧。那平兒看著好,卻踩著前世自己的名聲讓她成了個慈善人,並在自己死後被賈璉扶了正。更可笑的是,前世若不是死後靈魂親眼看得,李紈可能永遠認不清這個認,還當她是個好的。下人看著老實不一定是好事,說不定就遇上個憨面刁。那平兒就是憨面刁的典範。
選丫頭還要看自己缺什麼樣的人。李紈如今有兩個大丫頭會一直帶著,其中新葉是陳氏給的,最是知禮穩重;綠芽是家裡的家生子,是個實心的姑娘,只是略微活泛不夠穩重。想了想自己已經有的,李紈也算想明白自己要的人選。
最後,李紈選了兩個個性迥異的丫頭。取名叫花枝的,顏色不錯,但一雙眼睛不太老實,看來是個心眼多的,叫月藤的則有些羞澀,但做得一手好針線。
李母看著這兩個丫頭,目光一閃,沒有多說。可陳氏卻很是憂心,對著女兒說道:「選丫頭不是看顏色。你怎麼就選了那樣兩個。那花枝怕心大,月藤又怕不靈光,誤了你的事。」
「母親,花枝聰明外露,就說明她不是個真聰明的,若是拿捏的住,自然是好用。月藤活計好,老實,也是不錯呀。」李紈也不隱瞞,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著李紈母女兩的對話,李母揉了揉眉心,聲稱累了,讓李紈先回去。
「母親,您為什麼不讓媳婦多說紈姐兒幾句,若是花枝她拿捏不好……」
不等陳氏說完,李母就揮了揮手,示意陳氏安靜,然後說道:「你且想想紈姐兒屋子里的其他人。加起來竟是一個無用之人都沒有。花枝就算心大,可她身契在紈姐兒手上,大不了打殺掉。咱家紈姐兒遠比你想象中聰明有能耐,你就放寬心吧。如今你月份重,萬不要操心過多,且回去多歇息吧。」
城東的壽安寺據說求子最靈,李母想著陳氏肚子里的孩子,決定帶著李紈李織姐妹兩去壽安寺禮佛。於是帶著一眾下人,浩浩蕩蕩去了城東。
拜了佛、許過願又施了香油錢,基本的正事做完後,李母也不拘著姐妹兩,讓她們帶好人,自己去頑。
李紈並李織走出沒多遠,就有一個機靈的小和尚跑了過來,也算是拉生意:「兩位施主姐姐,何不求枝簽,解只簽只要一個大錢。」
李織好奇的問道:「靈麼?可沒聽人說壽安寺的簽靈驗。」
小和尚聽李織這樣問,不由得癟了癟嘴,以為這生意鐵定黃了,但處於理解,他依舊回答道:「簽這東西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像姐姐這樣的人已經夠好了,求枝簽無非是取個好彩頭。」
李紈也起了逗弄小和尚的心思,故意正聲喝道:「如此無禮,也不怕佛祖怪罪。」
那小和尚本來就因為生意貌似黃了不太高興,又見李紈呵斥,更是委屈:「姐姐不求便罷。不就是個頑的事情。」
李織見小和尚委屈得快哭了,只好對李紈說道:「你何苦逗他。小孩子沒見過市面,怕是被你嚇倒了。」又柔聲對小和尚說:「既是求籤,何不快帶我們去。」哄得小和尚破涕為笑。
壽安寺的大師慈悲,不少小和尚都是他們收留的棄兒。所謂求籤,也不是其他寺院所謂的大德高僧解籤,而是讓那些小和尚鬧著頑。
李織求籤,不過是走個過場,陪小孩子玩玩,見到所求籤文,直接是羞紅了臉,但不曾解籤。而李紈,見是小和尚們解籤,更是玩心大起。
「小子,你且看看我這只簽何解。」李紈看也不看籤文,就直接遞給了之前那個小和尚。小和尚也不甘示弱,看了籤文便說:「無非是讓你惜福。你命中之人已經出現,應當憐取眼前人。」
姑娘家臉皮薄,李織見小和尚越說越離譜,付瞭解簽的錢就要拉著李紈離開。寺中的桃花開得正好,李紈便要去賞花,而李織自持自己已經定親,就算是沒有外人在,也不願拋頭露面,要去殿內看錦鯉。意見不和的兩個人於是就此分開。一個帶著下人去賞花,一個則去觀魚。
桃花茂盛,李紈不由得看得痴了,可正在這時,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大哥哥,你不是曾經教我背過崔護的詩麼。詩中寫到'人面桃花相應紅',我曾經覺得是虛構,或者誇張,如今是真的見著了。不對,應該是人面比花美三分。小弟帶你去看。」隨著人聲,樹叢里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
李紈這邊聽到聲音不由得大駭。奶娘鄒氏並大丫鬟新葉帶著下人將李紈圍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不相干的人看去了。
「哥哥,就是這。我看著她們朝這邊走的。」話一落音,樹影里出現了三個錦衣玉面的少年公子,最小的打頭。
鄒氏一臉慎重,將他們當登徒子對待,小的那個公子還不覺得,大的兩個卻是一臉尷尬。其中一個著青衣的公子上前行禮:「小弟無知,唐突了……」還沒說完,那公子卻眼睛一亮,對鄒氏說:「這不是鄒嬤嬤。」
鄒氏這才認出,打頭的青衣公子是小時候經常出現的賈瑚。賈瑚對著人群中的李紈說道:「想必是紈妹妹吧。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這個是舍弟賈璉,與二叔家的大弟弟賈珠。」
李紈猛得一愣,沒想到一次賞花,居然遇見了自己前世的丈夫,與前世李紈的丈夫。
ga1105 2015-12-22 06:01
第10章李母的提點
見是親戚家的孩子。鄒氏神情也微微放鬆了。出門不可能不帶帷帽,丫頭們伺候著李紈戴上,倉促間,李紈線條優美的下巴露了出來。粉嫩嫩的顏色,有一種欲語還休的誘惑感。因為是出來頑,李紈還特意打扮了,一番杏黃色的上衣繡著同色暗紋,下面是一條嫩粉色的曳地流月裙,雖不到用扇子的季節,李紈仍舊拿了只瑩綠色的團扇做裝飾。最好的年齡穿著適合的衣服,就算看不到仔細的面容,也自有一番美態。
李紈在丫頭們的簇擁下一一見了禮。賈璉的表情很是興奮:「大哥哥,你真認識這位漂亮姑娘呀。」他語言雖算輕薄,但沒有絲毫褻瀆的意味。
雖說如此,但言語還是不算妥當,賈瑚忙說道:「什麼漂亮姑娘。這是李伯伯家的二姑娘,你得稱聲紈姐姐,或者是二姐姐。」
前世的經歷讓李紈算是恨死了賈璉,可她如今的教養讓她無法表達出來,還是笑著說道:「瑚哥哥且別凶他。璉弟弟小,不懂事罷了。有什麼事可以慢慢教。」李紈的語氣是極好的,可語言的深意就可以讓人多想了,就算是不能表現得不得體,李紈覺得若是不說點什麼,就完全辜負了她前世辣子的名聲。
「哪裡有,我哪裡小了。」如今的賈璉雖也是母親早逝,但不管怎麼說他有哥哥護著。以前不靠譜的父親也在改變,還有個嫡親妹妹在依靠他。賈璉雖也是一臉天真,但也是一個急於證明自己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前世風流、輕薄的模樣。
「如此不穩重,沒個大人的樣子,如何不是小孩子。」
「紈姐姐又不是外人,何必裝著樣子,裝著樣子不是生分了。」
一旁的賈珠看著賈瑚兄弟兩鬥嘴,雖是笑著,但多少也有嫉妒他們兄弟倆感情好的意味。轉眼間又看著亭亭玉立的李紈,滿懷心事的賈珠又不由得看著痴了。
賈珠一閃而過的嫉妒被李紈給捕捉到了,李紈也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這一世父母雙全的賈家二房大少爺居然會嫉妒大房早年喪母的人。想想前世賈珠早夭的遭遇,又想想他那一對奇葩的父母,李紈也能理解賈珠如今為什麼嫉妒,只思維一轉,李紈又不由自主的冷哼:誰讓你攤上這樣的父母。
既然遇上了,除了嘆一聲「可巧了」,也會相互間說說話。李紈這樣的大家閨秀幾乎不可能自己出門,在知道李母在壽安寺禮佛後,賈瑚等人做為小輩,也理應上前請個安。
陳氏有孕,有了盼頭的李母就是一心盼著有個孫子,畢竟大兒子大媳婦年齡也不算小了。如今賈家兄弟一進來,看著三個品貌俱佳的小公子,李母也是笑開了花。
書香人家的老太太就算是看著不夠富貴,也自有一番清華的氣度,這讓從未見過的賈珠心中一嘆,好奇起這李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家。
「給老夫人請安。」因為還算熟悉,賈瑚的一舉一動都是合理又自然,他小時候沒小跟著自己母親去李家做客。賈璉相對來說生得晚,等他到了可以做客的年齡,張氏已經沒多少精力,甚至算是自顧不暇。自從張氏身去,賈家大房和李家的來往就少了。家裡沒個主母,做客什麼的完全是空談,難不成指望二房能帶他們出去交際。
「瑚哥兒,你個小沒良心的,好久都沒去看我這個老婆子了。」李母活了一把年紀,事事看得比較通透,就算是親戚情分,也是要相互往來才算牢固,:「即便是守孝,出門散散心,到親戚家坐坐也是不妨礙的。」該說的李母也都說了,賈瑚能不能理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賈瑚是個聰明的,聽到這些也知道自己算是疏忽了,二房管家,大房這邊的親戚朋友在迎來送往之間必然是有疏忽,如若再不走動,再好的感情也會變淡。想明白了,賈瑚也尷尬的笑了笑。
凡事都講究一個適可而止,賈瑚如今有了功名,也算是大人了,說多了也不好。喜歡孩子的李母又一手拉著賈璉,一邊問著賈珠,無非是問問讀了幾年書,學了哪些功課,讀書累不累之類的。李母出身世家,雖是女子,要論學問,不一定比一般男子差,加上年長、見識廣,兩個孩子是好是歹一眼就分得出。兩孩子也都算言之有物,只不過賈珠更有進取心,賈璉懶散些。不過賈璉年紀略小,性子不定,以後怎麼樣還說不定。
李織定了親,年齡也最大,也就不便見外男,只是見過禮後就離開了。在有外男的情況下,李母也不會讓李紈多待。兩個姑娘一前一後的離開,帶起了一陣香風。
不得不說,如今的賈璉和前世大不一樣。前世夫妻生活那麼多年,李紈自覺得自己很瞭解賈璉。那個賈璉輕薄、愛鑽營,雖不是像賈寶玉一般極其討厭經濟仕途,但也是個提起讀書就頭疼的性格,在他眼裡讓他看書還不如看賬本來得有趣。這個賈璉不說多優秀,但也算是上進的,雖說性格問題,以後成就可能不大,但比起前世來長進了很多,作為一個大家族的次子也是夠的。同是賈璉,但變化太多,完全不能直接的把他們聯繫到一起。一時間,李紈悵然了,前世的憤怒與怨恨也無處釋放。
思來想去,李紈回家後就病了。雖是簡單的風寒,但因為思慮過重、郁結於心,來得很是凶猛。
又說賈家的幾個小子,賈璉只是感嘆李家姐妹是他從未見過的標誌人品,為有這樣的親戚而高興,沒別的其他想法。賈珠卻是上心了,李家人的清華氣度讓他折服。
不是說賈珠不喜歡富貴,只是賈家發家晚,又是一派富貴滔天的模樣,難免顯得如同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讓人擔心不長久。賈珠作為一個有見識的讀書人,雖不能完全看出,但也能感受到一星半點。書香人家的清貴之氣是時代的積累,靠得是時間的沈澱,與勳貴人家自是不同。
路上,賈珠對賈瑚問道:「咱們家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門子親戚,我竟是全然不知。」
賈瑚也沒多想,只是回答道:「若說也不是我們府中的親戚而是我母親娘家的親戚。他們家老太太是我母親的族姑母。」
這回復不是賈珠想要的答案,他又道:「那李家又是哪個李家呢?」
第11章李紈病癒
前世的賈璉喪母后由賈母教養,潛移默化下,他二嬸王夫人不論稱職與否,在前世的賈璉心中是充當母職的,加上當時他娶了王夫人的內姪女王熙鳳,他對二房不僅有著密切的聯繫。而且感情方面也很親密。而這世的賈璉,他有哥哥照料,雖然不明白什麼大房與二房之間詳細的內況,但他有著敏銳的直覺。這直覺讓他覺得二房有時很討厭,明明自己什麼都有,但是卻什麼都喜歡來佔大房便宜。比如說現在:李家明明是大房親戚,可二房的賈珠偏偏要刨根究底揪著問半天,似乎問了,二房也會與李家走上聯繫。
當然,這些都是賈璉內心的想法,並沒有表現出來。賈珠也不是賈璉心中的蛔蟲,自然不會明白賈璉所想,繼續問道:「瑚大哥,那李家是哪個李家?」
連續問了兩次,看似刨根究底的態度讓賈璉心生煩躁:「你這人怎麼這樣,親戚便是親戚,李家便是李家。難不成李家若不是你想的那個李家,就做不得親戚了?還是說你們家親戚便是親戚,我們家的親戚就是打秋風的窮苦人家?」賈璉不知是向誰學來的牙尖嘴利,繼續說:「若說打秋風,我還沒見過想李家這般打秋風的。李家這等人家,且不說李老太太如何,就是他們家兩個姑娘,我竟是覺得是無人能及的。說句公道話,就是你家那個命格極好,說是有造化的元春,都不及李家兩位姐姐的滿身風華。」
如今大房勢弱,二房行事之處難免得意忘形起來,在場的也沒有傻人,賈璉雖是在評議李家,可其中深意誰都知道。賈珠也面色尷尬起來。
賈瑚作為大哥,有些話也不得不說:「璉兒,你都說得是什麼混賬話。女兒家的名聲豈是你可非議的。」
賈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笑道:「大哥哥莫生氣。我不是見著李家兩位姐姐覺得親近,心生歡喜之下便忘了形,萬不會再錯。」
大房間兄弟和睦,看得賈珠心裡發酸:若我有個嫡親兄弟如此,萬不會疲累成這樣。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賈珠也不想想,他的情況也會讓很多其他人嫉妒。
賈瑚又對賈珠說:「珠弟弟且莫和璉兒置氣。他人小嘴快,說的話做不得數的。至於李家,可不如珠弟弟認識的親戚顯赫。只不過他家老祖宗與我們母親同出一族,不辜負親戚間的情分罷了。李家也是出自金陵,是書香人家,珠弟弟不知道也正常。」雖說兄弟間友愛很重要,可是賈瑚更維護自己的嫡親弟弟,言語間也難免刺了賈珠幾句。
因擔心回家完了家人擔心,賈家兄弟也回家去了。對人初次上心的賈珠斷不可就此放下,回到家中又對王夫人問道:「太太可知道金陵李家?」
兒子出趟門,王夫人在家便不安穩,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大房哪些不長眼的欺辱了她兒子,見自己兒子問到李家,心中很是詫異,她也不吝於用惡意揣測大房,趕忙問道:「我的兒呀,可是某些不長眼睛的小人衝撞了你?」
得到兒子的回復,王夫人仍不放心,非要親身檢查了一番才算放心,回答道:「金陵李家算什麼人家,不過是些窮讀書的。我兒如何知道他們的?他們家最大的在朝中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不過是個有點體面的破落戶罷了。」王夫人說得一臉鄙夷,似乎因國公府的門第拿鼻孔看人,說人家是五品小官,可他家老爺的官職可不是正經考來的,比不上人家一絲一毫。
男女之間禮教甚嚴,賈珠雖因為見到李家姑娘有一絲意動,但也不敢表露太多。見他母親如此說來,雖知道不是全部屬實,但也不敢再多想。不然以他母親的脾性,到時候怕是弄不好,反而要和人家結仇。
又說到李紈,雖是生病,但神志一直清醒,因而是生病,也是閒暇下來的深度思考。自從重生為李紈,前世的事情和今生的問題相互交錯,總擔心會步入前世的後塵,那多活的一世便是白活了。自從重生,李紈變極力改變現狀,可現實總有和前世的重合,似乎再怎麼改變也是徒勞。可如今的賈璉給李紈帶來了新的感官:哪怕有什麼是和前世重合的,但總有細節是不一樣的,世人都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一個小小的變化在日後都會帶來巨大的改變。擔心再多也是自己勞累,還不如順其自然。她王熙鳳重生為李紈,自是不會比前世的李紈差,前世的李紈都應對來的局面,她如今這個李紈只會做得更好。
李紈又想了想自己在壽安寺解的簽,以及賈璉曾念過的詩,排除心中的旖旎念頭,也都算良言金句,這個世界充滿的不確定性,前世的經歷只能說做個參考,把握著現在的一切,博出個新的前程也未曾不可。於是李紈的心中也算是釋然了。
李紈的病本來就是心病,想通了就好了一大半,加上李紈本身注意保養,身子骨也算強健,病後又調理得當,一場看似危急的大病就這麼有驚無險的挺了過去。病好了之後,李母也連聲戲稱自家的紈姐兒是個難得的有福之人。
病好的李紈氣質也有所改變,以往的暴烈脾氣只是被溫和有禮的形象暫時遮掩,而現在是變得真心大氣起來,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更和諧。
李紈身邊新來的月藤是個膽小的,因為敏感以前都不敢怎麼同李紈搭話,如今李紈痊癒後,月藤也變得熟絡起來。雖說可以用相處的時間久了做理由,但敏感的月藤依舊是不太確定,只好找了個理由,說是自家姑娘變漂亮了。
見月藤這樣說,李紈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點著月藤的額頭:「真是個不會說話的傻蹄子,難不成你家姑娘以前就不好看了?」
月藤也笑道:「藤兒說錯話,給姑娘做雙鞋子賠罪。」
第12章屏風
主僕間笑笑鬧鬧誰也不會真的生氣。月藤雖是說做鞋子賠罪,可鞋子的花樣是李紈描的,鞋底是新葉納的,只有鞋面上的繡紋是月藤親自動手。李紈前世並不擅長針線,前世做男人教養,只算是勉強會穿個針,從沒說做個針線活計什麼的。現在她才算明白了,針線物件雖說不值幾個銀錢,但難得的是做針線時的氣氛氛圍,以及穿針引線的那份情誼。
李織即是已經定親了的人,嫁妝新衣也開始要動手繡了。皇后做媒雖不是直接賜婚,但論體面也是難得的,自是馬虎不得。李紈作為姑娘家的雖說能幫忙,但也只能繡個荷包什麼的,算是個添頭。這近十年來的姐妹情雖然不顯眼,但前世從沒感受到這樣感情的李紈仍舊是放在了心上。於是就算是繡個荷包,李紈竟是紅了眼圈。
「好了好了。做針線本就傷眼,你在這樣一鬧,竟成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對。」李織收了手上的物件,拍了拍李紈的背,又讓小丫頭打來了水給李紈洗臉,並親自給李紈抿了抿松了的頭髮:「多大的人了,且莫讓人操心。」思慮多了,李織心中也會有不捨。
「我哪裡有讓人操心了。」李紈扭捏了一下,但仍是說道:「姐姐就不能在家中多待寫時日。人都定給他們家的了,梅家應該不會介意的。」
李紈難得的小女兒姿態取悅了李織,她點了點李紈的額頭:「才說了不讓人操心,這會子就開始冒傻氣了。三書六禮即是走完,期限也就是定了,怎麼能說待就多待了的。如今是我們姐妹間的私房話,且別傳出去白讓人笑話。」
「紈兒哪裡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
不知想了些什麼,李織突然正色說道:「我們這等人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可也有自己的基業。說得是一個詩書傳家,可本質還是一個信字。人無信不足以立足於世。答應了梅家的日子就得按日子來。這其中不止有我們兩家的臉面,還有這皇后娘娘的人情。若失了信,麻煩也就大了。紈兒,你且要記住,以後可不要輕易對人許偌,若是許偌了便是一定要完成。咱們李家,便是姑娘也沒有一個是不守信的。」
不久之後便是皇后娘娘的壽辰。聖人對皇后與五皇子冷淡了許久,想起了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加上元後所出的太子勢大,難免會張狂些,對皇后與五皇子也就沒什麼情分。這些都愈發的讓聖人心生愧疚,想要補償,於是就有了皇后的壽辰宴會。
做了皇后,上面沒有太后,她便是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除了壽辰那日有品級的命婦都會前來恭賀外,京中的閨秀們也會親手準備著自己的利物,若是能得到皇后的看重,那往後的福氣自然是不會少的。
李母看著自己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細細的叮囑道:「若論關係,你們還能算是皇后娘娘的親戚,皇后娘娘也歷來對你們不薄,有什麼好的,新奇的還會記著你們。如今娘娘生辰,你們不說要怎麼大出風頭,也要不給娘娘丟臉。」
梅家是門難得的好親事,就算如今梅老爺官位不顯,也有不少人惦記。李織因為皇后娘娘的看顧,才捷足先登,得了這門親事,為了這事也在不少京中人家裡打了眼。李母雖是囑咐她們不要給皇后娘娘丟臉,也是讓她們警醒,別丟了李家姑娘的好名聲。
姑娘家能準備的禮物不多,無非都是些自己的手藝。李織如今要備嫁,若悉心準備大件的東西難免會讓人覺得是攀附皇后,反把自己的親事丟在一邊。若真傳出這樣的流言,李織的名聲也就算全毀了。於是李織只是細細的寫了幅百壽圖,再細細的繡了出來,即用了心意也不耽誤繡嫁妝。
而李紈則沒有這樣的姑娘,她也自是需要這樣的機會為自己博個賢明。為此她特地選了扇小葉紫檀的屏風架子,準備給娘娘繡幅屏風賀壽。屏風難免是兩面都讓人看見,上好的屏風具是用了雙面繡的手藝,李紈也準備如此。李紈前世是王熙鳳,因名字裡有個鳳子也格外喜歡鳳紋,加上皇后娘娘的身份,她的屏風正面是百鳥朝鳳的花樣,而背面則變成了鳳穿牡丹。手藝大件,花紋又複雜,兼之李紈一貫好強,整個屏風在月藤的幫助下也差點沒及時完成。
皇后的禮物自然要慎重,在壽辰之前就會有內監到各家收取上來以便檢查。這樣一來,李家小女兒繡了扇精美絕倫的屏風的消息竟是提前傳遍了京城。
姑娘家名聲外露一般不是什麼好事,可也要看是什麼名聲。前朝的慧娘雖是早夭可也因為慧紋而聲名遠播。哪家若是娶到一個名聲如慧娘一樣的姑娘,那眾人都得贊一聲有福氣。
到了壽辰那天,陳氏是因為身子實在重了,折騰不得而告了假。李家兩個姑娘則是由李母帶著領進了宮。
「唷!這不是李家二姑娘嗎?據說是當世的慧娘。」因為李紈搶了她們的風頭,自然會有人心中不平而試圖挑事。
很快也就有人上了勾,癟了癟嘴說道:「什麼當世慧娘,不過是個會繡花的。誰家裡沒養上一兩房針線上的人。好端端的一個大家小姐竟是搶了下人的活計。我當是什麼好的。」一個姑娘說著。
「就是那個慧娘,不過也是個沒福氣的,早早就去了。這樣的名聲,白送我,我都不會要。居然還有人眼巴巴的去掙。」又一名閨秀說道。
她們的意圖就是引起李家姐妹的爭執,好讓李紈兼李織能可能在宮中貴人面前丟了臉面。只可惜李家的姑娘不會再當中犯口舌,只不過淡淡的一笑而過。於是顯得李家姐妹更是有禮,而她們更是可笑。
看著那些姑娘漲紅了的臉,李紈甚至調皮的偷偷做了個鬼臉。
ga1105 2015-12-22 06:02
第13章得罪
李織敲了敲李紈的頭,笑道:「真是個頑皮的,她們要說且讓她們說去,做個怪模怪樣幹什麼,白白的顯得不莊重。」
「有姐姐在,我太莊重了豈不是無趣?人家開鑼響鼓的唱了一場戲,我們姐妹兩具是個沒反應的,豈不是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這戲台子都搭好了,總要有點反應才能夠唱下去。冷冷清清的,若是不唱了豈不是個損失?」近十年的書香熏陶,李紈還是時不時的露出本性,端得是個牙尖嘴利的。
「罷了罷了!你這張嘴唷。」李紈說話雖是尖銳,但難得幽默,在傳統人家裡就顯得格外特別,多了幾分大氣與詼諧。
皇后自李家姐妹要來就惦記上了,早早的派了華希在路上候著,華希也就看到了之前的那番場面,聽到了姐妹兩的對話:「紈妹妹的那張嘴真真是厲害的,軟的時候比蜜糖還甜,硬的時候比刀子還利,真真是讓人又愛又怕。」
李家姐妹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熟客,自然是和華希混熟了的,笑得眯了眯眼睛。李紈更是說道:「我若是同華姐姐說的那般厲害,就不會讓姐姐說嘴了。」
自從李家同梅家定親,華希看著李家姐妹兩也是格外的親熱,只是李織臉皮薄而沒有深交,如今又了機會自然會是交心一番。姑娘在家雖是嬌客,要尊重著,可華希是庶出,進宮來就是為了搏個出身,聰明如她自然呢會同未來的娘家嫂子打好關係。
「織姐姐,你瞧紈兒。竟是說不得的了。真真如同猴兒一般會討巧。」華希一言一行表達的都是親熱,李織也難免的紅了臉,然後尷尬的瞪了李紈一眼。李紈也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外命婦雖是可以遞牌子入宮,但宮中規矩森嚴,不是你想進就能進來的。不少外命婦都是頭一回入宮,更別說只是小姑娘的各家小姐了。偌大的宮廷讓她們既好奇又畏懼,於是在宮中女官面前多少都是收斂著自己的性子,生怕自己失了禮節。如今看見李家姐妹與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如此熟絡,多少是又驚又妒。李家姐妹不僅是在壽禮上得了頭籌,如今在宮中還處處佔先,自然會有姑娘自持身份,失了理智。
既然是宮女便是小選進來的,家中身份不會高到哪裡去。有人估摸著這一點,便譏笑道:「不過是個伺候人的角色,竟有人巴巴的往上面靠。難怪的,不過是五品小官人家的姑娘,沒見過世面。」
有人開了下頭,自然就會有人沒腦筋的源源不斷的補了上去:「說的真是極好的。什麼玩意呀,還真把自己當了一回事。」
閨秀中也有人認識梅華希,接著說道:「是呀,來伺候人得能是什麼高貴角色。那位在家也只不過是個庶女。只有那些同樣上不了台面的人才會趕著上去巴結。說小家子氣已經是這位姐姐仁慈了。」
她們這樣說著言語上也沒有避嫌。李紈、李織並華希也就在不遠處,聽得也是清清楚楚。梅家家教嚴,華希就算是庶女,在家中也沒被人在言語上如此磋磨過,在宮中,別人因她是皇后身邊的人,自然給著三分體面,這樣的情況竟是有生以來的頭一回。不過能自請入宮的也不是什麼良善人,那幾位姑娘得罪了華希,自然在宮中的這段時間是有罪受。
開宴是在專門的宮殿,座次自然是有好有壞,那幾位姑娘便落得了難得的「好位子」。她們自詡高貴,為了自身的體面,也不敢造次,只能生受了。
為了給皇后臉面,聖人也是親臨了,後宮得其它主子不論真心假意也會前來恭賀一番,看起來還是其樂融融的。
「聽說娘娘得了一件好東西,怎麼就不拿上來給臣妾們賞玩一番。」甄妃在宮中聖眷優渥,從來是個囂張的,如今見聖人給皇后臉面,自然是憋著火氣在。想著李紈人小,做出來的東西肯定就那麼樣,眾人不過是看著皇后的臉面上誇贊兩句。如今在聖人面前拿出來,必定會在聖人面前落了皇后的面子。
「聽說李家姑娘是個靈巧的,這名聲都穿到朕耳朵里來了。皇后便拿出來,讓大家都飽飽眼福吧。」聖人也難得好心情,和顏悅色的說道。
皇后與甄妃打交道這麼多年,自然知道甄妃打的什麼主意。只可惜甄妃拿著她認識的人家的姑娘打量李紈,必然會失算,李家姑娘多年來的好名聲不是吹的。想到這些,皇后也笑得格外開懷,說道:「趕緊都抬上來,別碰著摔著,傷了甄妃娘娘觀賞的性質。」
姑娘家的時間有限,頂小的一扇屏風就花了不少心思。小小的地方上要表現出圖案的大氣,又不能迷失了細節,確實難得的好。
屏風上的花鳥紋路纖毫畢現,就是甄妃有意找茬也找不出毛病,只好不甘心的笑了笑:「果真是手巧的,當得起聖人的一聲誇贊。只是這般靈巧的姑娘,也不知道會落到何家。」
因為和梅家定親,人們也多是知道了李家大姑娘的情況,李紈作為二姑娘,之前外面瞭解的並不多。以前李家這種人家根本入不了甄妃的眼,她哪裡會知道李家二姑娘的確實情況。只想著年紀差不多,姐姐定親了,妹妹年紀也一定小不到哪裡去。因為李紈而落了甄妃的臉面,甄妃便想著隨便給李紈指個婚,讓李家有苦也沒處說去,於是接著說道:「這麼好的姑娘還不請上來看看。」後面的台詞幾乎脫口而出。
「難得妹妹惦記。」甄妃的心思也不難看懂,皇后也大大方方的將李紈叫了上來:「妹妹且看看,這丫頭是極為難得的。小小年紀就是這般四角俱全。」李紈虛歲才十歲,再怎麼說親早,也不會在這個年紀。
尋常姑娘被這樣鬧了一番恐怕早羞得抬不起頭來。偏偏李紈是個異數,她生來不怕大場面,甚至還期望著大場面好一展才幹,好證明姑娘家也是男人所不及的。於是甄妃看著李紈落落大方的神情,加上雖年幼但美貌初成的樣貌,不由得一哏,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第14章風頭
甄妃出身並不高,只不過是因為她母親奶過聖人而得了恩寵。甄家在江南最初是是鹽商,後來捐了官,洗了出身,又做了鹽政,整個家族的發跡透露出濃濃的金錢味道。甄家的底蘊不深,也不算會教養孩子,甄妃雖樣貌好但年輕時沒少被人罵作是妖妖嬌嬌的妖精。如今位高權重,便見不得樣貌氣質俱佳的孩子,多少是因為年輕時候的陰影。
李紈這樣子算是犯了甄妃的忌諱,聽著皇后說李紈四角俱全就不由得反駁道:「不過是個孩子,哪裡當得起皇后娘娘如此誇贊。孩子還是要有孩子的樣子,四角俱全什麼的還是太過。」
什麼叫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樣子,無非是說李紈虛偽做作,慣會討教賣乖,攀附權勢,所謂四角俱全不過是裝出來的。就算是個真心好的,說成四角俱全也不怕折了壽。
甄妃話里話外如此針對一個孩子難免是落了下乘,皇后也不計較,全當沒聽懂,她拉著李紈的手說道:「甄娘娘是在教你呢,還不快去謝謝甄妃娘娘。甄娘娘高興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賞賜。」
「多謝娘娘教導。」李紈上前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大禮。
就算是為了面子上好看,甄妃也不得在如此情況下去同李紈計較,只得忍住氣,端著笑容說:「好孩子本宮自然是愛的,何必又客氣。」壽宴皇后是主場,甄妃原本也準備是來看笑話的,並沒有準備著尋常的賞賜,如今被逼得如此也只好從手上褪下一隻寶石戒指。甄妃娘家富裕,聖人的賞賜也不少,身上帶著的無一不是好東西,之所以選個戒指賞給李紈,也不過是戒指器型小,用得材料少,算是她身上東西中價值最低的了。饒是如此,碩大的紅寶石戒面也亮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特特尋了自己身上最小的戒指,甄妃的舉動明顯的聖人都無法忽視,難免是覺得丟了面子。看著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也難免嗔怪甄妃這舉動上不了台面,可聖人也愛甄妃年輕顏色好,難免描補了一番:「既然皇后同愛妃都贊賞有加,又感念這孩子的一片孝心,朕也湊個熱鬧,賞這孩子一對東珠。小姑娘家的,不論是做珠釵還是鑲耳環都是極好的。」
一對東珠也不是說聖人小氣,宮中就沒有差的東西。那東珠不僅個頭圓潤,最難得的是它的顏色是少見的粉色。當初只進上了小小的一匣子,宮中主子除了皇后得了一對東珠耳環,就連甄妃也只得了一隻,還捨不得用,留著找到其他好的材料,準備打枝珠釵。李紈得的雖是裡面個頭最小的一對,但也足以讓人嫉妒。
皇后不愛推來推去的小家子氣行徑,也直接對李紈說:「就憑你繡的屏風也當得如此,也就別推了。本宮最愛你爽爽朗朗的樣子。」
李紈謝恩就此不提。其他人就算嫉妒也沒得個法子,畢竟是聖人、皇后加上甄妃都在明面上贊過的人,再說些不中聽的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朝中事多,聖人出席了皇后的壽宴已經是皇后極大的臉面了,更何況在宴會現場待了那麼長的時間。於是當內監來到聖人身後附耳說了些什麼,聖人也就乾乾脆脆的起身走了,其他眾人也不以為意,一是逆不了聖人的意思,二是朝中的政事也很重要,耽誤不得。聖人的聽提前離席便也沒引起多大的動靜。
甄妃出席宴會一是奔著聖人而來,二便是準備看皇后的笑話。可是現在聖人離席,皇后的笑話不僅沒有看成,還自己受了氣,折損了東西,早就不高興,坐不住了,只是礙著自身的體面沒有輕舉妄動。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不顯眼的小宮女似乎同甄妃的婢女說了什麼,甄妃也在斟了幾杯酒後借醉離席。眾妃嬪也知道甄妃歷來粘聖人粘得緊,看到這舉動,也只是半笑半嫉妒,沒有其他特別的表示。只有李紈覺得不對勁,自那甄妃離席之後,她的眼皮就條得慌,總擔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紈是多活過一世的人,前世也是個膽子極大不信靈感報應的,如今多活了一世,難免會謹慎些,兼之似乎有身體示警,聖人和甄妃又先後離席,不由得提起了心思。看了看因為她得賞而高興的姐姐,笑得眉開眼笑的祖母,不由得擔心起來。
「姐姐,如今祖母年紀大了,咱們還是多看顧下,免得她老人家一時高興吃多了酒。就算回去沒吹著了風頭疼,就單單是吃多了酒也是對身體無益的。」因沒有切實的證據,李紈也只能多嘮叨幾句,就算是沒什麼事情發生,也可以說是孝敬長輩,是個有心的。
李織論賢惠自然是勝多李紈百倍,只是李紈心眼多而李織因高興而忘了形。畢竟真正的姑娘家哪裡有那麼四角俱全的。經過李紈這麼一提點,李織雖不明白李紈暗藏的深意也會對李母多看顧幾分,怕老祖母年紀大了注意不到,暗地裡也攔了李母的幾杯酒,生怕李母吃醉了有什麼不好。
李家在宴會上算是風頭無二,不少夫人誥命也熱絡起來,同李母話起家常。李母本身就是一品誥命,因為夫君早逝才使得李家式微,但畢竟一品誥命的底氣在,同這些貴婦攀談起來也是游刃有餘。
眼見著自家祖母被眾多命婦包圍,隱沒在眾貴婦之中,李紈才微微的放下心來。不管什麼事情都是槍打出頭鳥,要是真有什麼意外,她自己年輕又有靈泉相護自是不會出什麼問題,姐姐李織也是個機靈的,就怕老祖母年紀大了逃不脫。法不責眾,在眾人堆里,出意外時李母也會相對安全一點。李紈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情節,雖然什麼都還沒發生,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宮中的氣氛算是喜氣洋洋,一場震驚朝野的變動卻在宮外開始啓動。在場的眾貴婦也許也會在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到地獄。
第15章宮變
酒酣意濃,沒了甄妃在一邊酸溜溜的說些風涼話,整個宴會的氣氛還更好些。能做上誥命夫人的都是些人精,自然一句又一句說得皇后眉開眼笑。見皇后開心,皇后身邊的宮女嬤嬤們也放下心來,稍稍松快了一些。
「何人在窺視!」一個警醒的閨秀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麼,顧不得失禮,尖叫道。
經過如此一番示警,殿中服侍的眾人再不發現些什麼就不正常了。華希正色對著殿外突然多得不正常的侍衛正色呵斥道:「誰讓你們如此放肆!這裡是皇后娘娘舉辦壽宴的地方,可輪不到你們亂來。衝撞到哪位貴人,你們都仔細著自己的皮!」別看著華希說得聲色俱厲,其實她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皇后娘娘是繼室,為了明哲保身處事一貫低調,但這並不代表她對政事的忽視。華希作為皇后的女史,就算依規矩她不會同宮中侍衛過多的來往,但在場的侍衛,她一個都不認識,這完全不正常!
一列列整齊的帶刀侍衛,彷彿要將刀拔出刀鞘的姿勢血腥又不詳。一個剛剛入宮的粗使宮女受不住這樣的架勢,尖聲驚叫起來,慌亂不堪的試圖往殿內跑去。為什麼說是試圖?因為僅僅在她尖叫並抬腿的那一瞬間,她直接被釘死在殿前的台階上。
看著小宮女湧出的鮮血還帶著熱氣,華希驚得頭皮發麻、雙腿顫抖,原以為會喊出來的尖叫也不存在,因為她的喉嚨就像被堵住了一般。
帶頭的侍衛看著這血腥的一幕似乎有幾分滿足,他甚至一臉享受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能因此感受到血液的芬芳。「這位女史,我想您最好回到殿內。我們奉命來保護各位貴人的安全。您若一直站在這兒,咱們兄弟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兒。」那人的聲音因為興奮而透露出一絲沙啞。
見華希還沒有動靜,在場的侍衛齊齊的抽出佩刀,指向華希,一步一步的緊逼將華希逼入殿內,然後關上殿門,鎖住了一殿的女眷,然後將整個宮殿團團圍住,包裹的嚴嚴實實。
面對著命婦們的慌亂,皇后極力是自己鎮定下來,正聲問道:「不知道殿外是哪一營的好漢?」
「娘娘見諒,咱們兄弟也是以令行事。」那些侍衛對皇后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尊重。
「那請問是依的誰的命令?」皇后雖然繼續問道,可是這次就沒有人理會了。
有膽小的女眷受不得如此的驚嚇,控制不住的哭泣起來,殿外雖然沒有傳來呵斥的聲音,但是卻有人無聲無息的把刀從門縫里捅了進來,嚇得那些大小姐們也不敢再哭,只得忍著聲音默默抽泣。
整件事情破開來說並不複雜,太子是元後嫡子,年紀日益大了,沒有個母親替他張羅,他自己也就學著替自己謀劃。他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看著聖人娶了繼後、寵信別的妃子、疼愛別的兒子,最初雖是不平,但他還自己安慰自己,說等他當上皇帝,一切都能還回去,可看著聖人身體一如既往的康健,而他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被自己的父親忌憚。矛盾日益積累,於是太子便借著給如今皇后做生辰的機會,召集起自己的勢力向聖人逼宮。
因有名號的大臣內眷都會進宮給皇后祝壽,太子便早早的控制了後宮,準備以此威脅朝中大臣。除了提前離席的甄妃,整個後宮幾乎被太子一網打盡。
聖人的離席還是收到了太子不安分的消息,所以整個逼宮雖說突然,但是聖人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太子和聖人比起手段自然是比不過聖人的,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太子自以為控制了整個局面,卻沒有想到聖人還有後手。
宮內的形式是一觸即發,宮外的京城卻是血雨腥風。太子的叛軍和忠於聖人的部隊鬥成一團,京中之人不論平常百姓還是官宦人家都在打殺聲中大門緊鎖,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波及到自己。
李家如今就陳氏一個主子在府,偏偏這個主子還是個大腹便便產期將近的孕婦。李母帶著孩子去宮中賀壽,而李老爺也在叛變發生之前被人叫進了宮。在這混亂的情況下,陳氏也顧不得自身的害怕與身孕,強打起精神威震著下人,看好自家門戶。
掉以輕心的太子在自以為控制住局面後就去了後宮囚禁眾人的宮殿。
「沒有人跑出去吧。」太子對侍衛頭領說道,但又自信滿滿不等侍衛回復:「且陪我進去看看這些平日里金嬌玉貴的賤女人。」
那侍衛本欲說甄妃沒看住,提前離席之事,但被太子這一打斷,也不知道如何看口,只好打開殿門,隨著太子入殿,只是想著甄妃一個後宮女子想必是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
「皇后娘娘,如今您坐著我母親的位子感覺是否還好?」早年喪母的孩子,就算身份貴重,要想存活下來也不是個容易事,也可以想到太子曾經在私下經歷過什麼。如今太子的心死早就扭曲了,哪怕皇后與他沒有直接的厲害關係,哪怕太子正在做的是風險萬分的逼宮,太子面對著這些女人也想報復一番,替曾經的自己算算帳。
太子的嘮嘮叨叨耽誤了許多時間,當他打著替自己母親出氣的由頭試圖殺掉皇后時,聖人的人馬已經差不多重新控制回局面,只是太子本人卻一無所知。
「皇后娘娘,據說繼室是要對原配行妾禮的,您作為一名賢德的娘娘,還是下去服侍我母后吧!」
險中求富貴,看著太子歇斯底里的表現,李紈的腦海卻閃現出這樣的想法。李守中官位並不高,式微的李家在京中目前地位還不錯,其中有一半要仰仗與如今皇后娘娘的些許親緣。如果皇后娘娘去了,李紈如今掙來的一切名聲且不說都成了一場空,還會得罪可能存活的寵妃甄氏。飛快的權衡了一下利弊,向來膽大的李紈仗著自己有救命靈泉,竟是飛身上前,推開了皇后。
ga1105 2015-12-22 06:02
第16章秦可卿
不論前世今生,李紈都算是個惜福惜命之人,她下決心推開皇后完全是憑著胸中一股子勇悍之氣,此刻能行得通,但等這氣勢洩掉就不行了。
也得虧李紈命大,她雖是推開皇后,但自己也不完全是直面刀鋒。另外,太子的神情已經失控,整個人處於恍惚之中,刀的攻勢也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可怕。雖說如此,李紈也不是豪發無損,她一頭及臀的秀髮幾乎被削走一半,變得參差不齊,背上也被划傷,只是幸好天冷,衣服厚實,傷得不算嚴重。
聖人的人馬也幾乎是同時到來,他們很快就制服了太子的叛軍,這一室夫人閨秀也就算得到了保全,當然那些與叛軍有牽連的人家除外。
皇后一貫明哲保身,慣行中庸之道,手下的人也都是求精不求多,生怕在聖人面前打了眼,給自己兒子招來禍事。可沒想到,因此在性命攸關的環境下她身邊竟是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若不是親戚家有個實心眼的孩子李紈,她恐怕連命都沒有了。一時間,皇后心中悲從中來。
李紈的傷雖說不重,但對於深處內宅深宮從未見過血腥的女眷來說依舊是猙獰得可怕。皇后握著李紈的手:「我的兒呀,我這等老婆子哪裡有你這樣的小姑娘金貴。」因為皇后情緒激動,說得竟是聲聲悲切。
但不論如何,皇后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皇后因為悲切說的得,下面的人卻是聽不得的,皇后的嬤嬤因不好直接勸誡,只有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期望皇后能注意下情緒。
華希最是乖覺,這是便趁機走了過來對皇后說道:「娘娘,太醫過來了,讓太醫給李姑娘看看吧。小姑娘頭髮沒了還可以長,如若是留了疤,就不好辦了。」
這般說來,皇后也聽了進去,心中補償的心思也就更重,在李家姐們中,她本來就更喜歡李紈,如今李紈又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還記著她這個皇后,可見是個實誠有心的孩子。她已經給李織做過媒,如今若是李紈留了疤,她就算是以皇后的身份替她賜門好親事也不為過。
皇后雖說是把後面的可能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依舊緊張的說道:「還不讓太醫進來,一個個都如同木頭做的似的,扒一下動一下。」
「給皇后娘娘請安。」太醫一進殿內,見殿中眾人神色嚴肅,生怕是皇后娘娘出了什麼事情,趕忙上前做出請脈的姿勢。卻不想皇后把手一揮,說道:「你且看看本宮這位姪女的情況如何。」以前皇后雖也說自己與李家是親戚,但每每稱呼李家姐們都是還有所客氣,如今以娘家的身份稱李紈為自家姪女,才算是真真正正把李紈當做喜愛的親戚家小輩,而不是可以權衡的工具。
華希把太醫引到一邊,因為李紈還是小姑娘,多少需要避諱,太醫也只得把了把脈,具體的傷口由醫女來處理。
「本宮的姪女現在狀況如何?」皇后終於找回了自己正常的情緒,端起了皇后的架子。
太醫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娘娘,這位姑娘的傷勢看著可怕,但不過只是些皮肉傷,既沒傷但經脈也沒動搖根基,而且姑娘年輕,氣血旺盛,身子也歷來康健,並無大礙。只要休息、照料好了,自然會康復。」
「姑娘家的,一肌一骨都是大事,既說是皮外傷,那是否會留下疤痕。」皇后問道。
對於這樣的問題,太醫也早就預料到了,也回答說:「那麼大的傷口,雖不嚴重,但疤痕是難免的,若只是要傷疤看著不顯眼,平常調理著,飲食清淡,不讓傷口碰到水既可。如若要疤痕全消無跡,還得用宮中的玉香生肌膏才行。」
玉香生肌膏是宮中密藥,用於生肌活血效果最佳,兼之有美膚之效,但這也不是最難得,難得的是玉香二字,長期使用能使人肌骨生香。這膏藥雖說珍貴,但皇后為了平復自己心中的情感也顧不得心疼,一連賜下了十瓶。不是說十瓶很多,而是一瓶很小,只有拇指大小。當然,在宮里就算是這拇指大小的一瓶也能使宮中眾妃掙破腦袋。
不管怎麼樣,宮中不是個養傷的好地方,加上剛剛發生了一場逼宮的變亂,皇后也不變多留李家人,等李紈的傷口處理好後,便送她們出了宮。
李母加李紈、李織姐妹以及幾位服侍的下人,再怎麼看也是一群老弱婦孺,京中動亂剛過,李家又沒什麼男丁,於是到宮門口接李母等人的任務就被陳氏拜託到了賈瑚身上。賈瑚雖說如今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可作為榮國府的後人,一等將軍的兒子,被親戚拜託了雖說是勉強,但仍舊答應了。
「麻煩瑚哥兒了。」李母扶著賈瑚的手上了車,作為長輩,她也不好怎麼感謝,畢竟李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李老爺還在宮中,恐怕要等事情清查出幾分頭緒才能放出來,這些親戚關係還得多多仰仗。
李織扶著李紈上了車,李紈性子好強,因為傷勢不重偏不肯讓人抬,而且還說,如果她是被抬著出來的,誰知道會被外面的長舌婦傳成什麼樣的,因為涉及後宮陰私,就算是傳變樣了,恐怕都沒法子辯白。李母覺得說得也有道理,雖是心疼,也只能由著李紈硬來。
傷口雖說不深,可要保持儀態走出宮並回家真不是件容易事情,李紈忍得冷汗滿頭,下唇都被咬破了。
「紈妹妹可還好?」賈瑚看出了幾分異常,不由得問道:「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莫不是受了驚嚇。」
李織擔心妹妹,經歷的事情也不方便對賈瑚講,只是勉強笑了笑:「紈兒哪裡是膽小的人,只不過是扭傷了腳不好意思說。瑚弟弟不用擔心。」
等姐妹兩都上了車,李母也不由得對李紈說道:「你這孩子未免也太實心眼了,人家給根棒槌你就認作針。以前的事情,雖說也有情分,但不過也是各取所需。那種事情哪裡是你這樣的孩子能強出頭的!」雖說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李母指的是什麼。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李紈是仗著前世的經歷和今生的奇緣,想給自家搏一場富貴。
李紈也不好辯駁,只好做出一付乖乖聽訓的模樣。馬車突然一停,猛得聽下的震動扯的李紈傷口疼痛,不由得冷哼一聲。李母正準備詢問,卻聽到賈瑚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前方何人攔路。」賈瑚問道。
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回答著:「我們是營繕司郎中秦邦業秦老爺的家人,因為城中動亂,房子給燒了,又同太太們失了聯繫,聽說這是李老爺家的車架,所以特來求助。」
如今本來就是多事之秋,賈瑚也不想收留幾個來歷不明的人再添麻煩,正準備拒絕,那小丫頭旁邊的婆子也開口了:「聽說李家素有慈善的賢名,家裡面的小姐也是極好的,還請看在咱們老爺同李老爺同朝為官的情況下,幫幫咱家小姐。」
這婆子說話極為老辣,短短幾句話確實包含了幾層意思,如果不幫她們,一是毀了家裡一貫的名聲,二是家裡的小姐也都是偽善的,三便是李老爺不顧同僚的情誼。如此一來李母不得不答應了,只是思量著她們幾個女子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
李紈聽到秦家的名字先是一喜,畢竟前世她同秦可卿是極好的姐妹,可後來聽到那婆子的話語卻是換了思量:從言語上,她們明明是衝著李家而來,可如今是賈瑚來接,為了安全,打的是榮國府的旗號,她們一群小官的家人又怎麼能知道,榮國府的旗號下是李家人的真相。
第17章陳氏產子
李母答應了自稱是秦家人的請求,可事出突然,所備的車輛不是很多,只好讓她們家小姐同李家主子擠在一輛車中,而那丫頭與婆子和李家下人也將就著擠上一擠。
因為前世的姐妹情,李紈也忽視了如今情況上的疑點,對秦可卿的到來有幾分熱情,只是因為身上的傷痛而不是很明顯。
那婆子扶著她家小姐上車,也對李母介紹到:「我們家小姐小名叫可卿,性子靦腆,還請李老太太多多照拂。」
前世遇見秦可卿的時候,兩人已經同是賈家媳婦,秦可卿生得好相貌,真真是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不論前世今生,李紈都對自己的相貌極為自信,但真說要對一個人的容貌服氣,那這個人便是秦可卿無疑。
這時的秦可卿才八歲左右的摸樣,雖說身量還小,但也生成了幾分風流嫵媚的摸樣,極美的桃花眼似乎有水汽從中溢出。因為天氣冷,秦可卿穿著一身織羽的大鬥篷,看露出的風毛,裡面的內襯應該是極好的火狐皮。紅艷艷的毛色也襯托著秦可卿的小臉紅潤,當然,你如果忽視掉她臉上因為慌亂而蹭上的污漬會更好。
因為年紀小,頭上沒多少釵環,所以就算是慌亂跑動過,秦可卿的頭髮也不算太亂。她怯生生的上了馬車,給李母行禮:「可兒給老太太請安。」
李母笑著讓秦可卿坐下,但下意識的讓李織把受傷的李紈護得更緊,生怕李紈擠著了,碰著了。李母人老成精,不動聲色中就把秦可卿打量了個透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姑娘雖是年小有幾分靦腆怯弱,可容貌、穿著具是不凡,完全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供養的起的,那個婆子也是個厲害的,看起來不像是奶母,而像是宮中出來的。雖不瞭解秦邦業是何許人也,但營繕司郎中真真是極小的官職,怎麼有能力供養出如此的家人。就算是女兒要嬌養,也不可能嬌養成這個樣子,除非他秦家其他人不用銀錢過活了。又想了想那婆子的話與那姑娘的行禮,可卿與可兒雖是一字之差,可代表的完全是不同的人名,想到這些,李母便覺得自己貌似惹上了一個麻煩。
「妹妹幾歲,可讀過什麼書?」李紈見場面冷清,也不想自己前世的好友受冷落,便提了個話題。
「我今年八歲了,開了蒙,如今只念過詩經。」秦可卿也覺得這個外貌爽朗的姐姐極為親切,言語中也就沒那麼怕生了。
詩經雖不是什麼壞書,可正常人家真的很少拿詩經給兒女開蒙,便是不讀女四書,可以開蒙的書也有很多,李母越想越疑惑,不由得看了李織一眼。
李織多少也懂得李母的眼神,於是對李紈說:「你不是身子不爽利麼?還這麼咋咋呼呼的,嚇到了這個秦妹妹還罷,可別把病氣過給了人家。」然後李織又歉意的看了看秦可卿一眼,不在多言語。
秦可卿這才發現李紈臉色蒼白,趕忙說道:「姐姐且莫這樣說,是可兒鬧著了這位姐姐。」
姐姐這姐姐那,李織這才發現她們姐妹沒有通報過姓名,雖說不想和來歷不明的人過多交流,但不通報姓名實在是不像話,於是說道:「我叫李織,她是我妹妹李紈。」因為可以避諱,回李家的路上也幾乎是一路無言。
到了李家,李母才知道自己兒子也是才從宮里出來。李老爺很鄭重的對賈瑚說:「瑚哥兒,這次真真是感謝你了。」
賈瑚笑了笑:「李伯伯客氣了,親戚間自然是要相互幫助,況且瑚兒是小輩,跑跑腿是應該的。能給老太太效勞是瑚兒的榮幸。」
看著李家姐妹與秦可卿皆是步入內院,賈瑚的人物也算是完成,正準備告辭,之間內院有婆子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老太太、老爺,不好了,太太發動了!」
陳氏的月份本來就重了,產期也就是那麼幾天的時間。之前京中變亂的時候為了看顧門戶,陳氏是一直強撐著在。如今丈夫、女兒和婆母都是平安回來,陳氏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回了肚子。只是她一放鬆,早就支持不住的身子也就起了反應,破了羊水,也就是發動起來了。
雖說府里對生產早有準備,收生婆子也早早備下,可是如今陳氏狀態不好,恐怕還是有個大夫坐鎮才算安全,可是外面兵荒馬亂,大夫正是奇缺,又能從哪裡找到大夫呢。
在這種情況下,賈瑚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於是說:「瑚兒是騎著馬過來的,又帶著家人,正好幫李伯伯看看,看能請到大夫麼。」
作為家長,李守中雖然覺得麻煩小輩很丟面子,但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事急從權:「那就麻煩瑚賢侄了。」
李守中與賈瑚分工合作,只期望能早點請到大夫,不管陳氏生產是否能用上,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也許是父子緣分,大夫還是讓李老爺給先請到了,而且恰巧是個婦科聖手。來的時候陳氏都快力竭,收生婆子都叫李家人做好最壞的準備。可那位大夫以來,僅僅是進產房給陳氏扎上了幾針,又讓人給陳氏灌了碗參湯,之後不到一個時辰,陳氏便誕下了一個大胖小子,而且是母子均安。老來得子的李守中不由得喜極而泣,不僅給大夫厚厚的紅封,賞了下人雙份的月錢,就連意外求助李家的秦可卿也被他感謝上了,直說是秦姑娘是個有福分的,給李家招來了兒子。
不知道秦可卿帶來的婆子與丫頭是怎麼想的,她們竟是不拒絕,而且有一種幾乎理所當然的態度。還好李家兩姐妹都是大度的,不然秦可卿肯定是被暗恨上了。
母子平安才算是告一段落,賈瑚這才算是可以安心告辭,只是回去的時候也帶著李家人厚厚的禮物,李母甚至玩笑說是把李家的福氣分幾分給自家親戚。
第18章特殊身份
前世情如姐妹,就算如今成了李紈,她對秦可卿的感情依舊是很親近,可李家其他人則沒有了前世的感情作為基礎。因為秦可卿身上的違和之感頗多,李母根本不放心讓自家姑娘同秦可卿過多的交往,但她作為長輩,單單針對一個小姑娘也失了自己的體面,也不好多說,只好期望李紈、李織姐妹自己能警醒點。
李織同秦可卿是沒有感情基礎的,冷眼旁觀下來,不難看出她身邊的問題,來往也不過是禮節,可李紈的態度就真心讓她擔心。李紈可是真心想同秦可卿好好來往。
「妹妹,大早上的要去哪裡呢?你的傷口才剛剛結痂,出來走動就不怕留疤。」李織想著李紈同秦可卿來往,不過是一片好心,也不好直接說出什麼,怕傷了自家妹妹的心。
李紈訕笑了一番:「還不是有娘娘賜下的藥膏在麼,怎麼會留疤。不過是看著秦妹妹同家人失散了,身邊只一個丫頭同一個婆子,怕是伺候不周的,給她送些衣物和藥丸去。大冬天的若是作了病,那反倒是我們做主人的招待不周了。」
示意丫頭們服侍李紈坐下,李織淡淡的說道:「什麼金貴東西偏偏要你自己送去,丫頭婆子送去難道就不是你的心意了?」見李紈似乎要辯解,李織又說:「那秦姑娘若是知道你為了這點子東西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她心裡會好受?」
「是妹妹考慮不周了。」李紈口裡說著,心裡還是想找個機會同秦可卿聯繫下感情。
「我是知道里的。」見李紈不是真心意識到問題,李織也不得不把事情說開、說清楚:「秦姑娘看著就是個好的,相貌、人品讓人見著就愛。可你就不仔細想想人家身上可是籠著霧在!」
「什麼叫人家身上籠著霧?」
「你且看看我們姐妹兩個,李家雖說不是什麼顯赫人家,也還算是詩書傳家,比一般人家已經是好上不少了,可我們還都像個燒糊了的卷子似得。再看看秦妹妹,多麼精細的人兒呀。要什麼樣的人家才能嬌養出這般的姑娘?」見李紈也有所思慮,李織也繼續說:「秦姑娘吃穿用度具是不凡,那是要多好的家世才能堆出來的呀。可人家父親偏偏只是個營繕司郎中。」
「說不定是秦大人愛女,自小嬌養呢?」要李紈對前世的好姐妹產生懷疑,她自是不肯的,而且她前世見慣了秦可卿的奢華氣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
「你說那秦姑娘閨名是什麼?」見李紈仍是如此,李織反倒是淡定了。
「她小名叫可卿呀。」李紈回答道。
「那她同祖母請安時又自稱是什麼?」李織拿著李紈房裡的杯子把玩起來了。
因為前世的記憶為基礎,李紈反而回憶不起現在的細節了,思來想去也只是說道:「難道不是自稱可卿嗎?」
「哼,可卿?人家自稱的可是可兒。雖說只是一字之差,但代表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名字。秦姑娘人小,下意識說的恐怕是真的,而可卿是那婆子介紹的,誰知道是真是假。京中可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變亂,底細不明,你還是小心為好。咱們姐妹的名聲不值錢,可別一不小心污了李家百年的清譽。」
李織的話說的就有幾分重了,李紈不由得把現在得來的同前世的疑惑結合到一起,隱隱結合出來的東西讓她心中一驚,臉色也白了。
看著自己妹妹突然變白的臉。李織也安慰說:「這也都是姐姐的猜測,做不得數的。秦姑娘人是好的,只是有些時候你還是留點心思為好。」
因為說的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李織同李紈的心腹丫頭也都在場,新葉也不由得勸著自家姑娘:「奴婢是粗人,說不出大姑娘這般有條理的話,也有一些想勸勸姑娘。前日咱們太太生產,老爺高興同秦姑娘一行人客套了幾句,不過是看著客人的臉面說些子客套話罷了,可她們家人還是當了真,覺得是她們的福氣便宜了我們家。若小哥兒是她們姑娘招來的,那又把我們家的姑娘至於何地。」
這番話也讓李織想起了什麼,對李紈說:「新葉說的也不無道理,俗話說客不壓主,她們這般做的也太過張狂了。若是遇見個心胸狹小的,怕早是恨上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強的,自小就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能幹的,這幾年雖說是收斂了一些,可心裡也怕是不認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風頭太過也不是什麼好事。一個人若是聰明外露也不過是個假聰明的。做人最怕憨面刁就是因為這個。」
這些話也讓李紈想了很多:「如此這般,我們姐妹都能看出來。秦姑娘身邊的柯嬤嬤可是個厲害的,難道就不知道。」
「這個我也問過祖母。」現在的話大概有幾分重要,李織便將屋子里的人都清理了出去,然後才說:「祖母說柯嬤嬤是個不簡單的,恐怕是出自那裡。那裡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般小事。」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天。
「這麼說來,秦姑娘的身份是個不簡單的。住在咱們家不會有事吧。」在性命攸關的前提下,在好的姐妹情也會猶豫。前世秦可卿死後宮里的元春就封妃了,今世秦可卿出現的時間又正好在太子,不,如今應該成義忠親王壞事了的情況後,加上秦可卿一身的風華氣度,李紈對她的身份難免會有些猜測。
李織笑了:「你當那位是個睜眼瞎呀,既然讓她出來了自然是留了後路。這些我們猜測了變罷,不說出去就行了。若是有人拿這些做筏子那就是找死,再怎麼樣,流著那位的血就不是我們能算計的。」
「我們就算是不算計,冷著她恐怕也不好,姐姐為什麼又阻著我同她來往呢。」李紈又想起了之前李織的舉動。
「祖母說你的真是不假。」李織又氣又好笑:「你這真是給你個棒槌你就認作針了。人家身份什麼自都是我們猜測的,人家又美沒明擺出來。你趕著趟往上巴結又是作何?不過是白白失了自家的氣度。你若真要同她來往,不過是要擺好心態,留個心眼就好了。太過熱切也小心人家看不起。」
李織這話說的真沒錯,後來秦可卿就是回秦家了,也因為喜愛李家姐妹的氣度,經常給李紈書信,說是思念李紈這個姐姐。若李紈還是那般熱切,別說是秦可卿思念了,恐怕柯嬤嬤都不許秦可卿同李紈過多來往。
秦家人在李家住了不到三天,秦家人便來了,只不過不是接秦可卿回家。他們說秦家在京城動亂中遭了災,原先的房子住不得人,還請李家多收留秦可卿幾天,然後又大箱小箱的送了好些東西來。雖說有些是給李家的謝禮,但更多珍玩是秦可卿的日常用具。
李家人作為臣子,自然不會過多非議,對於珍玩上的特殊印記也視而不見。君臣間適當的秘密是恩寵的表現,只要你不洩露出去,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轉眼間便是李家小哥兒滿月的日子,李母給哥兒取了個維字。李老爺看重著這個老來子,擔心他養不大,早早的取了字,借著出生那日的特殊情況,李家小哥兒的字便是靖安。
滿月宴那日,因為是動亂剛過,也不便大肆慶祝,只是請了親戚略微聚了聚,可沒想到門房突然通報道:「賈家送來好些禮品,說是祝咱們家哥兒滿月。」
ga1105 2015-12-22 06:02
第19章不著調的王氏
李家即是說滿月酒不大辦的,代表的就是自己親近的親戚聚上一聚。自賈赦先夫人張氏去了,賈家除了賈瑚、賈璉兩個哥兒,與李家並沒有多少親緣。而且賈瑚自來是個知禮的,他同賈瑚的孝期還沒有過,日常來往雖說是可以不忌諱的,但這般喜事上還是需要避上一避,怎麼會如此大喇喇的往李家送禮。
如此一想,李母疑惑了:「來的是賈家那戶人家。」李母問道。
因為事出突然,李家的下人早就防著主子問話,待李母發話,就帶著賈家的下人進來了。
張氏手下的人李母大多都認識。眼下的這個婦人不僅眼生,而且穿紅著綠,頭戴金飾,好不規矩。她見著李母也不像尋常下人欲行大禮,只是微微的福了福:「小的是賈家二房太太的陪房,老太太叫我周瑞家的便是。」
雖然不滿賈家二房的無禮,可李母向來是不肯失了自身體面的:「多謝二太太惦記,親戚間親緣雖遠,可是親戚親戚自是越走越近。二太太記著我們家維哥兒,那是我們維哥兒的福氣。」
「可不是嗎。」周瑞家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來也沒半分不自在。她哪裡是來喝維哥兒滿月的,於是又說:「說起來還是要感謝李老太太同太太,多謝你們家送去的福禮,若不是這個,我們太太還記不起有老蚌生珠這一回事。」
人們常說陳氏老蚌生珠是個有福氣的,可再有福氣,你也不能時常念叨呀。李家不是輕狂的人家,雖不知道周瑞家的後面要說什麼,但是心中已是不喜。
周瑞家的繼續說:「咱們太太懷了好幾個月的身孕而不知,肚子顯懷了也只當是尋常發胖。若不是李太太的福禮,我們太太恐怕現在都不知道呢!」周瑞家的咯咯的笑了起來,似乎在顯擺自己是有多詼諧幽默。
進過這一茬,李家人才明白:賈家二房哪裡是來賀滿月的,他們只不過是嫉妒著陳氏老蚌生珠的名頭,如今自家太太也有孕了,自然要炫耀一番。以前是找不到炫耀的名頭,如今一有機會就顯擺起來了。
打發走了周瑞家的,李織不由得疑惑了:「賈家瑚弟弟是個好的,怎麼他們家二房太太如此輕狂行事。怪讓人看不懂的。」
李母看了眼賈家二房送來的禮單,輕笑了一聲:「不過是出身武功人家的暴發戶,沒得底蘊自然行事不妥當。」李母將禮單傳給姐妹兩看:「你們學管家也有一段時間了,可看出來什麼?」
李織看了眼便驚叫道:「這賈二太太也忒小氣了吧。要炫耀也不肯下炫耀的本錢,淨送些中看不中用的,用這麼點東西糊弄鬼呢!」
賈家的作風,特別是賈二太太的作風,李紈自是瞭解的。她以前甚至很是崇拜,覺得這才是當家太太的體面。如今進過書香世家的熏陶,自然看不上如此小家子氣的作風,李紈看也不看賈家的禮單便說道:「想必賈二太太還把我們當成了打秋風的窮親戚。覺得我們家小業貧恐怕沒見過此般的好東西。」
見自己兩個孫女都是好的,李母也趁機教導道:「除了聖人,沒有誰會比誰聰明太多的。像那位二太太一般,覺得全天下就自己一個聰明人的,其實是最愚蠢的做法。」
姐妹兩口中稱是,祖孫間其樂融融就此不提。
又說道賈家,王夫人靠在金錢蟒的繡花大引枕上對回話的周瑞家的說:「東西都給李家送去了吧。」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的吩咐,奴婢自然是照辦的。」
「那你瞧著李家如何?」王夫人撫著自己的肚子,表情很是滿足。
「不過是個窮酸破落戶。當主子的姐兒頭上的金器都沒有奴婢多,家裡的擺件也大多是些破字畫,能是什麼好人家。」周瑞家的癟了癟嘴,很是不屑。
「我說呢!張氏這般的窮酸樣子,哪裡會結得真真的好親。真不知道他們家姐兒的好名聲從哪裡來。那名聲給我們家元春才差不多。」李紈只比元春大上一歲,說親什麼的都同元春是一個年齡階段,想起李紈的好名聲,王夫人就恨不得把這名聲搶過來,安在自己元春身上。王夫人憤憤不平的拍了拍桌案,手上的金釧、玉鐲碰得叮噹直響。
「唷,我的好太太。可仔細著手疼,您還懷著身孕在,雖說月份重了早就坐穩了胎,可是以前不知道,也是疏於保養,萬不能動氣了。」周瑞家的對王夫人勸道:「那李家姑娘名聲好又怎麼樣。連個金飾都襯不起來,能好到哪裡去。在奴婢眼裡,咱們大姑娘比她好上千倍萬倍,想想咱們家姑娘出生的日子,那可是有大福氣、大造化的。」
雖聽著周瑞家的勸,可王夫人眼裡還是帶著戾氣:「如今我陪了那些東西給李家,但願她們知趣點,離賈瑚那個小兔崽子遠點。小家小業的,若是敢跟賈瑚一起攙和進咱們家的事情,我讓他們好看。」殊不知她把賈家當個寶,可人家李家還不那麼瞧得上。
李紈前世也是喜好個金碧輝煌,可如今就覺得金器雖美,但多了難免浮誇輕狂,所以形容打扮也清醒淡雅了許多,才有了周瑞家看到的摸樣。
王夫人同周瑞家的在外屋說話,並沒有避諱著其他人,賈珠在禮物里幫王夫人抄寫經文,聽到李紈名字時難免心神一動,手上一斗,大滴墨水就滴到了紙上,眼見要抄好的這張經文就廢掉了。賈珠把抄廢的紙揉成一團,腦海裡卻回想起那日在壽安寺,李紈人面桃花的摸樣。
賈家二房做事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避諱,他們家大喇喇的給李家送禮的事情很快就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一個老蚌懷珠是福氣,另外一個老蚌懷珠在很多夫人太太眼裡就是晦氣了。你賈王氏又不缺兒子,趕著生那麼多是什麼意思,顯擺著你賢德、比我們都能生呀。加上賈家二房行事的不著調,一時間王夫人成了京中的笑料,只可惜她本人不知道,還當做是極好的名聲。
最鬱悶的是賈瑚,他如今在京城能依靠的母族就李家一個,其他的都遠在張氏祖籍,若是因為二房的不著調,讓李家遠了他,那他才是虧大了。要知道如今李家雖說是官職不顯,但畢竟是書香世家,而且當家的有兩個進士,說不定哪天就會又發達了。
在外人眼裡,他們可不知道什麼是大房,什麼是二房,他們看中的是一整個賈家。為此賈瑚覺得他很有必要去李家一趟,不說是賠罪,最少也要把事情解釋個清楚。
第20章李紈與可卿
「瑚兒給老太太請安。」賈瑚等過了王氏鬧出來的風頭,尋了個不起眼的日子來拜訪李家:「因為身上帶著孝,錯過了維弟弟的好日子,這點東西是母親之前留下來的,名頭和寓意都是極好的,送給弟弟也是圖個吉利。」賈瑚捧出了一個楠木匣子。因為賈瑚的小輩,王氏再怎麼不堪也是他二嬸。沒辦法直接說王氏的不對,賈瑚也只能拿守孝做理由,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目的。他拿出張氏的遺物,一是讓李家看在張氏的份上擔待了這一回,二是示個弱,讓李家憐惜他如今的處境。
整場事情下來,雖說鬧得動靜挺大,但真心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王氏這個跳梁小丑演了出拙劣的戲碼。李家人也不是心眼小的,哪裡會為這點子事情同賈瑚一個孩子計較。
「瑚哥兒,你這樣便是同咱們生分了,你母親的東西自是要保管好的,以後給你弟弟留個念想也是好的。」李母勸說道。
賈瑚卻是不肯:「若母親還在,看著維弟弟也是會高興的。這點子東西不值當些什麼,老太太看得上,就當是瑚兒同母親一起的心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母也不得不接。賈瑚是個極好的孩子,只可惜沒個母親護著,又是長子,難免性子硬些,心思也深些。李母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也不好怎麼勸說,只是口中說道:「難為你記得你維弟弟,等你維弟弟長大些,你可別嫌他找你玩,鬧著你了。」
「哪裡會,想必維弟弟以後也是個讀書知禮的。」
雖說親緣遠了些,但畢竟也算是兄弟姊妹,李家兩位姑娘就算是要避諱,出來見個禮也是不妨事的。
「瑚哥哥,這個給你。」李紈說著,遞出了一個小包裹。妝花緞子做的小包裹極為精緻,裡面透著淡淡的樟木香味。樟木不生蟲,用來裝書是極好的,看著包裹的大小,裡面也應該是裝著一小套文房四寶。
「這如何使得。我本來是給維弟弟送禮的,如何又能收紈妹妹的東西。」賈瑚向後一退,忙擺手拒絕。
看著賈瑚發紅的臉皮,耳朵紅得如同要滴出血來,多活了一世的李紈如何不知道賈瑚是想歪了。賈瑚這年紀的少年想歪了也算正常,李紈也不以為意,只是抬起鳳眼橫了賈瑚一眼,又將包裹塞進賈瑚懷裡。
「誰說是我送你的,我不過是個跑腿的。送禮的是那日的秦姑娘,就是那日找我家求助的那位,她送你的。人家姑娘守禮,不好當面謝你,只好托我這個潑皮破落戶當個信差。」李紈捂著嘴笑道,口中還不忘打趣。
賈瑚下意識的朝後院的方向望去,一個慌亂的身影一閃而過。因為細密的花枝做遮掩,賈瑚只看到了一個花紋繁密的金紅色裙角。等賈瑚回過神來,看著李紈如嬌似嗔的笑顏,又不由得一呆。
李紈向來大方,手中的帕子朝賈瑚一揮:「莫不是成了呆子?我可不要傻站著陪呆子講話!」嚇了賈瑚一回,李紈才算是告辭。只留著賈瑚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著似有似無的香風。
因為年紀略小,秦可卿多少有些靦腆,雖說是躲在樹枝後面看了眼賈瑚,可她的心依舊是嚇得撲通撲通的跳,生怕被人看見了,說她是個不知禮的。後來因為賈瑚的回頭,秦可卿便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看著李紈回了後院,她便趕忙的抓著李紈的袖子,眼巴巴的望著李紈:「好姐姐,我沒被人看見了吧。」
李紈的前世就是個膽大的,今生的教育雖說讓她收斂點,可依舊有著尋常閨秀沒有的膽量。因為秦可卿想對賈瑚謝上一謝,她便接了傳送謝禮的任務,並攛掇著秦可卿躲在假山花枝後面偷看賈瑚。
「我的妹妹唷,你且放心,替你送謝禮的人是我,萬不會讓你這個金貴的被人看去了。」因為口渴,李紈拿著桌上的杯子就灌,只因尋常喝茶的杯子太小,一連喝了三杯後覺著不夠,抬手又準備倒第四杯。
「好姐姐,哪裡有像你這樣喝茶的。」秦可卿忙阻攔道:「不說品不出茶的滋味,就是急急的喝下去也不受用。天冷了,這茶也冷的快,喝著冷茶受了寒氣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做了病,那可是妹妹的罪過了。」秦可卿對著一旁的丫頭道:「鳴音,還不給李姐姐倒杯熱茶來。」
「好姑娘,已經備上了。」端著茶上來的是鳴呤,就是那日陪在秦可卿身邊的丫頭,那鳴音是秦家後來送來的,不如鳴呤有眼力勁兒。
鳴呤送上來的是甜茶,裡面有著紅棗與桂圓,大冬天里熱熱的喝上一杯,即暖和又補身,別提多舒坦了,加上香甜的滋味,李紈很是喜歡。
捧著熱熱的杯盞,李紈看了眼秦可卿,又看了眼鳴呤,笑著說:「果然是有精細的主子就有精細的丫頭,這樣一來,我屋裡的那幾個不就成了燒糊了的卷子。」
「紈姐姐!」秦可卿羞得跺了跺腳;「你就會欺負我。」
鳴呤到是個大方利索的,口中笑道:「紈姑娘若是喜歡,和不換了我去。」
秦可卿這也有話接上了:「換了鳴呤,把新葉姐姐或者綠芽姐姐換給我都成。那妹妹我可是賺大了。」
「瞧這主僕兩,兩人的嘴加起來,可是比刀子還利。」李紈故意做出委屈的樣子:「不論是新葉還是綠芽,她們兩個燒糊了的卷子還是配我這個潑皮破落戶來著好,不然可是委屈了妹妹這般的金貴人兒。」
進過這麼一番的打趣,秦可卿早就不見了之前的害羞模樣,也是忘記了偷看賈瑚一事,直到李紈告辭,她住的地方又安靜下來了,她才有時間同精力來重新想起。
「柯嬤嬤,可兒是不是做錯了?男女七歲不同席,可兒想找賈家公子道謝是不是犯了規矩。」因為擔心,秦可卿難免會想多了,臉色也差了幾分。
柯嬤嬤是從大地方出來的,也不喜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氣:「姐兒若是想道謝,自然是無妨的。李家二姑娘雖是個膽大的,可規矩從來不錯,姐兒同她學學也無妨,說不定心思會寬廣些。」柯嬤嬤拍了拍秦可卿的小臉:「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總不會被規矩憋死。同李家二姑娘一般膽子大點也無妨,明面上的規矩不差就好。另外,不論行事膽大還是膽小,姐兒可是要記著自己做事情的目的,不能因顧忌忘了初衷。」
第21章秦可卿家去
日常生活中不難看出,以前的秦可卿被管束得異常嚴苛。就算是柯嬤嬤現在試圖解放出她的少女天性,她依舊會在一言一行中戰戰兢兢,生怕出錯。女孩子守規矩不是個壞事,但若是極力壓制自己的天性,人會變得極端無趣不說,日後爆發出來,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因此,柯嬤嬤對自己做主攔下李家女眷車架的行為感到極為慶幸:李家兩個姑娘都是極好的。大姑娘李織溫和敦厚,二姑娘李紈大方爽朗,作為姐妹會是自家姑娘極好的榜樣。
因是新派到秦可卿身邊的,柯嬤嬤也不由得對自家姑娘的身份極為感懷:明明是金枝玉葉,偏偏攤上個身份低賤的娘而不能見光,又被不懂教養的娘用規矩硬生生壓歪了性子,若要以後落得個好,還得慢慢的掰回來;但同時也得感謝那個娘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讓她逃了出來,不會因為自己父親壞了事兒,而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關上一輩子。還好聖人仁慈,默認了姑娘一個身份,說不上高也說不上低,但只要日後經營的好,能再也不沾那些子骯臟的事情也是極好的。
秦可卿在李家生活的極好,臉上的笑顏也日漸多了,思來復去、謹小慎微的性子也改了不少,總算有了這年紀小姑娘的天真浪漫的姿態。可年關將近,不管她在李家過得多麼舒心,在名義上她都是一個秦家人,從沒有說過年要在親友家住的。
秦家的宅子也已修繕好了,自然也會打發人來接。名義上雖然說是父親,可秦邦業對於秦可卿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連帶著秦家的一家都是陌生的。對於陌生的恐懼感讓本來就經歷過動亂的秦可卿更加害怕,可她又說不出口,只能躲在被子里暗自垂淚。
柯嬤嬤同鳴呤都是上面送給秦可卿的人,她們雖說知道秦可卿的真實身份,但實在是勸說不得,只能當做不知道。不知內情的鳴音就直接了,她擔心自家姑娘明日若腫著個眼睛讓老爺太太看著不高興,便偷偷李紈去了。
「好姑娘,你且去看看我們姑娘吧。她大晚上的不睡覺,哭得眼淚巴巴的,怕是要搬回家,捨不得姑娘。」鳴音來的時候李紈正在梳洗。
雖說李織告誡李紈要同秦可卿保持分寸,可讓她忽視掉前世的情分也不大可能。李紈略思慮了一會,看著鳴音可憐兮兮的小臉,也只好對綠芽說:「且把我那件妝緞銀狐肷褶子大氅拿來,我去看看秦姑娘。」
綠芽抱來衣服,新葉也熱好手爐,婆子們也打好燈籠,一齊伺候著李紈去了秦可卿暫住的玉馨閣。
「柯嬤嬤,麻煩您了。我想著秦妹妹明日就要家去了,怪捨不得的,於是大晚上的過來麻煩您。」李紈也不直說自己是鳴音請來的,多少也是喜歡這個憨直的丫頭。
柯嬤嬤又是什麼人,她一看躲躲閃閃的鳴音,自然是知道什麼回事,但是又感念李紈的一片心意,趕忙說道:「我們住在李家才是麻煩了。二姑娘有心來看我們家姑娘,自然是姑娘間的情誼,老奴只有感激不盡的。」
屋裡傳來秦可卿的聲音:「可是紈姐姐來了?外面怪冷的,凍著了又是妹妹的罪過了。」雖然是強忍著,可秦可卿的聲音里還是帶著哽咽。
李紈推門進去,看著秦可卿說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姐姐我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看得又是誰?」
屋裡燒著炭盆,李紈一進屋就脫了大氅,露出裡面單薄的衣裳,看著秦可卿又是一驚:「姐姐怎麼能這樣,熱身子出來更是要注意,受了寒可不是好頑的。」說著就自己從床上跳了下來,光著腳就要把被子往李紈身上披。
李紈也趕忙攔住秦可卿:「還說我,你自己也是個顧頭不顧尾的,瞧瞧你的腳。」
李紈因為養傷,用了不少的玉香生肌膏,如今雖說是斷了藥,可是已經是余香不散了。秦可卿的母親曾經也接觸不少這種膏藥,猛地再次聞到熟悉的香味,秦可卿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姐姐,我捨不得你。」秦可卿的聲音如同羸弱的小貓,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生憐惜。
看著秦可卿揪著自己胸前的衣裳,從來沒有被人如此依賴的李紈也愣住了。她前世夜叉女的名號可是很不好聽,不少人也只是面子上敬著她罷了。
「好了,好了,你也只是家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李紈柔聲勸道:「就算是不住在一個府里,也還是在一個城裡。要見面,不過是出趟門。你給我下個帖子,姐姐不就可以去找你。」
「姐姐……可是可兒……」秦可卿哭得都說不出話來。
「可兒乖,若是哭腫了眼睛,秦伯父肯定會以為你被我欺負了呢。」正著勸不來也只能反著來。
「怎麼會!紈姐姐對可兒最好了。」聽到這個,秦可卿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很不好意思。她看著李紈胸前被自己哭濕的衣裳,臉刷的就紅了,「弄臟了姐姐的衣裳。」秦可卿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李紈見秦可卿不哭了,忙叫來丫頭給可卿洗臉,又剝了熱熱的雞蛋給她敷眼睛。鳴呤見自己姑娘止住了哭泣,才敢逗趣到:「姑娘即是弄臟了李姑娘的衣裳,何不給李姑娘做身給她賠罪?」
「瞧你這小蹄子,讓主子做活,你得情面呀。」李紈點了點鳴呤的額頭。
鳴呤不躲,大大方方的說道:「我家姑娘正學著針線在。給李姑娘做衣裳,想必會格外上心些,到時候進益也大些,豈不是一舉兩得。」
秦可卿倒是當了真:「給姐姐做衣裳是妹妹的情義,怎麼就做不得了?莫不是姐姐嫌棄妹妹做得不好?」秦可卿一副你要是拒絕我,我就哭給你看得樣子。
「罷了、罷了。」李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當衣裳是做著頑的。那可是不同做荷包、扇套的。到時候扎了手指、累了眼睛,你可別找姐姐哭。」
「可兒肯定是不會哭的。只是可兒做了,姐姐可一定得穿。」
鬧了這麼一會子,天色已經是很晚了。李紈也不準備會自己房間去了,準備就在秦可卿屋子里擠上一夜,於是吩咐著新葉回去,讓奶娘鄒氏不要擔心,夜間也不用留門。
在一張床上,兩位姑娘又是親親熱熱的說了一會子話才睡。奇怪的是兩個人第二天起床後,絲毫沒有精神不濟的感覺。
用過早飯,秦家的人便來接秦可卿了。秦可卿又是哭上了一會,淚眼汪汪的家去了。回家後兩人是書信不斷。只是秦可卿身份特殊,等閒不能出門,只能偶爾給李紈、李織下個帖子,微微的聚上一回。
維哥兒的出生讓整個李家都喜氣洋洋,那怕是過了春節,李家人仍是覺得心情舒暢,李母甚至笑道:「我看著維哥兒的臉,就覺得咱們李家還有喜事發生。」
生了兒子,陳氏整個人也松快起來了,她也笑著說:「瞧老太太說的,維哥兒不過是個孩子,哪裡有那麼大的福分。」
一家人正是其樂融融,突然有人傳話道:「老太太、老爺、太太,宮中來人了,說是要給咱們家宣旨。」
ga1105 2015-12-22 06:03
第22章李織出嫁
因是要接旨,少不了沐浴焚香,待李家眾主子換上正式的大衣裳,擺好了香案,宮中的內侍便是宣旨了。內容也不複雜,不過是說李守中做事勤勉,如今升為國子監祭酒。
李守中出身書香世家,又是進士出身,雖說當年名次不是很靠前,但如今畢竟在翰林院打磨了這麼多年,名望才幹都是有的,當任國子監祭酒也是夠格的。只是,只是國子監祭酒可以說是全天下讀書人的老師,擔任這個職位可以說是當世大儒。聲名太過,對於李守中這樣的年紀來說,可能一不小心就是弊大於利。
陳氏畢竟是個內宅婦人,對官場上的事情並不瞭解,她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家老爺升官是好事:「可不是老太太說的,這不是喜事兒又來了,看來咱們家維哥兒真真是個福星。」
年齡大的人難免會想得多些,李母本就是想得多些,於是心都灰了幾分,見陳氏這樣說,反而是釋然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操再多的心也改變不了聖人的決定,再說,也不一定是禍事。
「母親……」李守中看著李母,也不知道說什麼合適。
李母雖說是女子,但有著不遜於男子的眼界,加上多年來的經驗,是家裡當之無愧的主心骨:「哭喪著臉幹什麼!你媳婦說的對,你升官是好事。國子監祭酒,說是全天下學子的師長都不為過。你若是乾得好,日後入閣的聲望都有了。你若是乾得不好,辜負了聖人的期待,在這位子上榮養也是聖人的恩德。」
李守中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被這樣說多少還是有點尷尬,不由得笑了笑:「兒子就算是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維哥兒,他可是咱們家的福星呀。」
李紈已經不太相信前世的記憶了,雖說事情的大體走向會同前世相同,但因為人的不同,細節多少會和前世不一樣。就比如李老爺的這次升官,最少比前世提前了兩年。
年後開春便是李織出門子的日子,原定的五十二抬嫁妝,因為李守中的升官又添成五十六抬,後來皇后又私下派了嬤嬤來添妝,又增為五十八抬。和梅家定親時,梅家老爺的官位品級比李家高,如今李家同梅家成了平級,考慮到梅家的想法,李織的嫁妝才沒有再添加。嫁妝的作用是用來給閨女做臉面的,但若是因為嫁妝而同婆家起來芥蒂,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五十八抬嫁妝清清爽爽的抬了出去,不是太打眼,也沒失了臉面。明眼人看著嫁妝里的內容,一是感嘆李家好規矩,便是嫁女都不張狂,二是感嘆李家底蘊深厚,那些個古董字畫,一般人家可是拿不出來。
唯一遺憾的是李維太小,沒法以兄弟的身份給李織做臉面。賈瑚同賈璉本是極好的人選,但李母想著他們才過熱孝,算著還未除服,所以也沒邀請。李家只是私下送了些不犯忌諱的東西給兄弟兩,算是讓他們沾沾喜氣兒。
這些表面上的東西,看著最高興的莫過於王氏,她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道:「那李家還算識趣,知道同大房的兩個小崽子保持距離,我那些子東西也算沒白花。」王氏想得簡單,只是她空空的腦袋里根本沒想到什麼是守孝、什麼是避諱。一邊的周瑞家的隨口附和,讓王氏更加的得意。
王氏如今的肚子已經是夠大了,但一貫不知道什麼是做長輩的體面,也不知道替肚子里的孩子積福,她算計不上賈赦與賈瑚,便一直想著對年紀較小的賈璉下手。
近日來,王氏借著月份大了,為了順產要多活動,每天來往在賈璉下學的路上,試圖用些果子糕點來收買賈璉,偏生賈璉又是個機靈古怪的,每日雖拿了他「好二嬸」的好處,但死活不上當。
「什麼樣的娘生什麼樣的種,張氏那賤人生的小崽子也是個不識趣的!」糕點果子花的銀錢再少,那畢竟還是錢呀,長期下來王氏仍舊是心疼的慌。
作為王氏身邊的第一人,周瑞家的自然是想著要替自家主子分憂的,她想起前幾日李家辦喜事而沒有請賈璉兄弟兩的事情,不由得計上心來:「大房那兩個小崽子沒咱們家這般的親戚多。把李家那點子窮親戚當成寶貝一樣巴結著,如今李家辦喜事都沒請他們兄弟,想必是根本沒有會知他們,若是鏈二爺知道了,肯定會起得跳腳。」
王氏想著沒法子籠絡賈璉,能氣著賈璉也是好的,若是能氣病了賈璉,那就是更妙,於是便吩咐著周瑞家的去辦。
周瑞家的趕著賈璉下學的時間,躲在假山後面假裝同丫頭們講古:「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從沒有見過如此薄情寡義的人家。那個李家,在咱們家大太太在的時候,借著親戚的名義,日日巴結著咱們榮國府。如今咱們大太太不在了,就根本不記得和咱們家是親戚,連他們家辦喜事,都沒通知咱們府中一聲,瑚大爺同鏈二爺都不知道,也沒有去,想必京中會說咱們家輕狂,不認人了。兩位爺還要讀書呢,名聲被這樣一說,可是怎麼辦呀。」因哄得小丫頭一驚一乍,周瑞家自認為自己的手段很是高明。
賈璉也聽到了,可根本不以為意。因為李家姐姐的好日子,李家可是送了不少好玩意給他同哥哥把玩,其中有個牧童騎牛的硯台,他可是喜歡的不得了。
因為沒有母親的管束,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賈瑚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於是難免忽視了對賈璉的管束,讓賈璉養成了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賈璉不喜周瑞家的那個老貨,也不按常理出牌,一聲令下就讓小廝把周瑞家的拿住:「原來做主子的就是給你們這些做奴才的說嘴呀。這等刁奴,我非得交給二叔來處置。」賈璉也多少明白王氏的性子,直說賈政,不提王氏。
「二叔、二叔……」賈璉一邊跑,一邊委屈壞了的叫著二叔,等進了賈政的院子,便假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且不說賈政為人如何,他在人前可是一直要維持著自己端方君子的摸樣,見賈璉如此,自然會開口詢問。
賈璉也顛三倒四的說了一氣,暗地的給賈政上眼藥,總之就是把周瑞家的往壞處說:「璉兒同哥哥都要守孝,沒去成李家姐姐的好日子已經是夠傷心的,可周姐姐……周姐姐……」
「把那刁奴拿來!」賈政怒吼道:「原來主子們的名聲就是可以讓你們肆意敗壞的!」賈政說著就要叫人來打周瑞家的板子。
第23章王氏早產
「老爺,奴婢是太太的人!奴婢沒有……」周瑞家的哭喊著,試圖把王氏搬出來救命。
可賈政不這麼想:他要懲治奴才,奴才卻攀扯出他太太來,難不成是在說他懼內!這樣一想,賈政就越發的想要狠狠的懲治周瑞家的,試圖拿這來以正夫綱。
「打!給我狠狠的打!這等沒有王法的東西,留不得!」賈政怒吼道。
一時間整個院子里除了周瑞家的慘叫聲,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板子聲。
「住手!」這樣的動靜王氏怎麼會聽不到,她原本是準備看賈璉的笑話,卻沒想到最後受罪的是她的陪房:「老爺好威風!我的奴才又怎麼惹了你。周瑞家的不過是個女人,居然能惹出老爺這麼大的怒氣。」
如今的王氏不過是中年,還沒有偽裝出那種虛假的佛爺脾性,見自己的心腹被打,自然是忍不住的:「住手!我看你們誰敢再打!」
這樣的針尖對麥芒,賈政火氣也更盛。王家近幾年聲勢越來越大,外面不少人都笑賈政娶了個好太太,賈政為此總覺得人家是笑他夫綱不振。心中本身就有芥蒂,見王氏如此,他怎麼可能不發作:「我的好太太,你們王家真是好教養!王氏,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妻以夫為綱?你的《女則》、《女訓》都學到哪裡去了!」看著王氏憤怒得近乎扭曲的面孔,賈政有種異樣的發洩的快感,於是又說:「我忘了,你們王家最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別說讀女四書了,你完全是大字都不識一個。」
王氏最大的弱點便是不識字,當初在賈家,沒少為這個被小姑子賈敏嘲笑。「老爺!」王氏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到底是聽信了哪個狐媚子的挑撥?你若是看著我不爽,只管休了我。我也不礙你的眼,帶著珠兒、元春上吊、投湖就是,還落得個乾淨!」王氏這哪裡是妥協,她完全是在威脅,拿王家同孩子們做威脅。
周瑞家的也不甘如此,哭喊道:「太太,奴婢也隨了你去!」
「你們一個個都是好的!要死,乾脆就死得乾乾淨淨!」賈政也是個倔脾氣。
見情況如此,王氏就掙扎著去拉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也試圖往王氏身上撲。若是平常,兩個女人抱頭痛哭的場景必定很感染人,可偏偏王氏懷著身孕。因大著個肚子,王氏的動作本來就戰戰巍巍,加上周瑞家撲上來的力氣,王氏一個沒站穩,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雖說是坐到了地上,那力道也是硬生生的作用在了王氏身上。沒有一會兒,王氏的身下就見血了,王氏自己也捂著肚子聲聲呼痛。
「老爺,老爺……」賈政的小廝對著氣糊塗了的賈政說:「太太怕是要發動了。」
「什麼發動了,那女人的事情別來煩我。」賈政根本不懂女人家的事情,說發動了,他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
作為下人,那小廝哪裡敢真的不同賈政說,只好硬著頭皮說:「太太怕是要生了。」
「胡說!她才幾個月份,怎麼這會子就要生了。」賈政原本是氣的轉過了身子,這會才回過頭來,看著王氏裙子上的血跡,也慌了神。
賈璉這樣一鬧,本意是給周瑞家的一個教訓,讓她的「好二嬸」別再來煩他,卻不想鬧得如此之大。王氏早產,若是鬧到了老祖宗那裡,他肯定討不了好,說不定還會連累哥哥同父親。情急之下賈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周瑞家的罪上加罪,把自己摘了個乾淨。
「周瑞家的!你幹什麼?你居然把二嬸給推到了!二嬸可是你的主子!」賈璉驚叫道。
賈璉的聲音也換回了賈政的理智,他對小廝們吼道:「一個個傻站著做什麼?趕緊請收生婆子同太醫去!」小廝們一哄而散,趕緊去請人去,生怕被暴怒的賈政抓著,做了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沒有鬧哄哄的小廝做筏子,再加上賈璉的一聲叫喚,賈政的矛頭徹底的對準了周瑞家的:「還不來人,把周瑞家的叉下去,關進柴房裡,若是太太好好的就好,若是太太同肚子里的哥兒出了問題,就讓這周瑞家的陪葬吧!」
周瑞家的不算會做人,平常借著太太陪房的身份,沒少作威作福,院外的粗使婆子得罪了不少。如今賈政一身令下,周瑞家的來不及哭喊,便被堵了嘴,關進了柴房。
王氏也被人抬進了產房,灌了參湯以備生產。王氏前面已經有了兩胎,對於生孩子也算有經驗,雖說是意外早產,其實沒有看著的那麼凶險。太醫來了也只是扎了幾針,不到兩個時辰,王氏就產下了一個男嬰。
賈政也是假硬氣,看著王氏早產早就慌了神,等王氏生完了,他才有力氣同精神詢問太醫:「敢問內子同孩兒如何?」
這太醫是個實誠的,也實話實說:「賈大人,尊夫人本身年紀就大了,這胎發現的也晚,本身保養就錯過了時機,早產是難免的,只是早產的時間不同而已。至於小少爺,如今看來還好,只是會比尋常孩子嬌弱寫,要好生嬌養著。」
如此說來,賈政便是完全放心了,沒出什麼大問題,岳家也沒有理由為王氏出頭。說什麼早產?沒聽太醫說的,早產是難免的。
王氏生產後,原本想借著機會大鬧一場,懲治下賈璉,打壓下賈政,可太醫的話卻打亂了她的計劃,鬧了一場,唯一的收穫就是要回了周瑞家的,若是再損失了周瑞家的,王氏恐怕會嘔得吐血。
一個早產的孩子,在京中本翻不出多大的風浪,可偏偏在孩子洗三的時候出了岔子。雖說有太醫的話,但賈政多少還是覺得有些理虧,便借著洗三大辦了一場。可就是在洗三的大場面中,一僧一道突然出現在眾多女眷面前,打著替佛祖給賈家少爺送玉的旗號。
「阿彌陀佛!你家少爺是個有福氣的,這玉本是他生來就有的,只是急著孝敬父母,投生的時候便忘了帶上。」那和尚說。那道人也立馬接上:「無量天尊!這玉可是那孩子的命根子,你們且仔細保管。」送完了玉,那一僧一道又刷的不見了,唬得人一跳。
但正因為神神叨叨,在場的人也都信上了,因為看見的人多,賈家又沒準備遮掩,於是在賈家人的推波助瀾下,賈家少爺得神仙送玉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
第24章元春小選
聽到這些消息,因為有些前世的記憶做基礎,李紈也就大概知道什麼情況了,那新生的小少爺十有j□j就是寶玉,賈寶玉了。至於賈寶玉為何會早產,這等私密情況,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賈寶玉說是含玉而生,聽起來雖說無比神奇,但真要人為的製造一個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這事情本身就疑點重重。現在變成了神仙送玉,其中的效果比前世更甚,畢竟在眾多女眷面前大變活人,這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也許在賈母同王氏眼裡,如今的寶玉比前世造化更勝。」李紈不禁笑了笑,突然有一種看好戲的心態。
接下來的傳聞也不辜負李紈的心態,賈家又是一場雞飛狗跳。原來賈政同王氏的矛盾並沒有因為王氏早產而消減,反而愈演愈烈,按耐不住的賈政在王氏月子里受用了王氏房裡的一個三等丫頭,那丫頭也是個厲害的,只是那麼一回便懷上了身孕。王氏在月子里損了身子,加上年紀又大,也就不能再孕,賈母忌憚著王家的實力,給王氏生的哥兒起名為寶玉。特特不同於同輩中斜玉旁的單名,取個特殊的雙名名以示恩寵。
「妹妹,你可給我講講賈家到底是什麼事兒?」李織嫁入梅家已經近半年了,很快又有了身孕,因為胎還沒坐穩,被拘在家裡,她最喜歡的事莫過於妹妹來看她,同她講講京中的趣事兒。
賈家的笑話李紈已經講了不下三回,加上前世的記憶,李紈本身就有幾分不賴煩寶玉,講多了更是鬱悶,於是對李織說:「姐姐,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人呀。若是肚子里的寶寶聽到了,學著賈家的那些子人一般不靠譜,你到時候找誰哭去?」
「你這精怪丫頭,陪姐姐解解悶都不肯。」李織假意擰了擰李紈,也沒有再問。李紈說的再不靠譜,但李織也不肯冒這個險,只是嘆了嘆氣:「你說瑚弟弟怎麼就攤上這樣個人家。祥瑞就算是好事,也不能如此張揚,要是一不小心……」
「姐姐可慎言……」孕中思慮太多不是什麼好事兒,李紈直接掐掉了李織話里的苗頭,不讓她想這些個複雜的事情。內宅女人能接觸的事情除了後宅之事,外面的幾乎很少,李紈看著自己姐姐無聊的樣子,還是試圖和她講些個新鮮事情:「姐姐可知道同父親同科的那個探花。」
「探花?某不是那個林探花,名海,小字如海的那個?那時我還小,只知道他真真算是個少年英才的。」李織回答道。
李紈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父親同林妹妹的父親是同年:「說來也是巧,那位林大人不僅是父親的同年,娶的還是瑚哥哥的姑姑。只是林大人同林姑媽是個沒福氣的,成親近十年都是一無所出,只是今日才傳出有個好事。」
李織對別人家後宅之事並不感興趣,只是見李紈如此說來,怕她在外面說錯了話,趕忙交代道:「沒福氣這類的話可不要亂說。咱們母親還不是有了我們,好些年後才有了維哥兒的。你又怎麼知道那林夫人不是福氣在後頭?」
這樣說來,李紈也知道李織回錯了意,但她也沒辦法肯定得對李織說,那林夫人日後一定會生個姐兒,還是個身子嬌弱的姐兒。為了達到目的,她還是把話頭一轉:「妹妹我就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我只是聽說林夫人早前流過一胎,保養不當才多年沒個子嗣,說來給姐姐聽,還不是想給姐姐提個醒,讓姐姐別大意,要是著了別人的道可是不好的。你可想想瑚哥哥的母親,還有林姑媽的事情。」
李織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李紈,但顧著姐姐的面子不好服軟,只好繼續板著個臉說:「姑娘家家的,一口一個子嗣也不怕羞,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姐姐……」李紈再怎麼大方、厚臉皮,這會子也有些惱了。李織才忙著繼續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那林姑媽的事情畢竟是謠傳,是真是假還是說准的。至於瑚弟弟家的事情,你也放心,書香人家的規矩同武勳人家是不同的。庶子雖也是子,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身份上不了台面,不到萬不得已,書香人家是不會要庶子的。你姐姐我也不是傻的,哪裡那麼輕易的就被人算計了。」
李織又怕李紈被外面傳言的後宅陰私給嚇著了,懼怕了嫁人之事,忙拿著賈家、李家同自己家做例子,給李紈講不同人家的規矩,只是她不知道,李紈瞭解的不是謠傳,而是前世的實際經歷。末尾,李織還同李紈說道:「以我們家的規矩,父母又是真心疼愛你,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將來老爺太太必定會給你選個頂號的夫婿,你提前操這些心做什麼。」
不經意間,時間過得很快,前世發生的事情也重現了不少,比如賈寶玉抓周抓了胭脂釵環,賈探春出生,林家也生了黛玉,只是時間上除了細微的差別。因為賈寶玉早產,探春出生的日子也提前了,可黛玉還是原來的花朝節生日,於是探春反倒比黛玉要大上幾天。
李紈十三歲那年舉辦了選秀,李紈也在大選之列,但因為宮中皇后的關係,李紈也算是體面的被撂了牌子,安安心心的可以自行婚嫁。
大選過後又是小選,賈家又鬧了笑話:賈家二房的嫡長女居然在小選秀女之列。前世李紈也好奇元春,好好的嬌小姐不做,偏偏進宮做了伺候人的,如今看來貌似另有隱情。
「胡鬧!真真是胡鬧!」賈家現在也是亂成一團,賈母怒氣沖沖的吼著賈政同王氏,紫檀木的拐杖杵在地上砰砰直響:「元春哪裡是能伺候人的,你們居然狠心讓她進宮去,你們可是她的嫡親父母呀!居然還不同我商量,全都瞞著我一個人,等宮里來要人了我才知道。」賈母氣得直喘氣,好不容易順了氣,又對著二房兩口子吼:「你們要是看我不順眼,我便回去金陵哭太爺去!」
「兒子惶恐!」在這府里,賈政的靠山便是賈母,若是賈母回了金陵,哪裡輪得到他二房住著正房榮禧堂。
見兒子服了軟,賈母也才是真正順了氣:「你們要真想送元春進宮,憑著我們榮國府的名聲,哪裡用得上去小選。」
王氏如今同賈政是面和心不合,隨著王家的勢力擴大,她越發看不上賈家,於是癟了癟嘴:「咱們家老爺的官位,也只夠參加小選。」
話一落音,賈母同賈政都對她怒目而視,賈母更是說道:「老二家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當我是死的呀!我們家可是堂堂的榮國府!」
王氏更不屑了:「難不成要我們元春指望著大哥?」
賈母知道自己大房同二房不算和睦,她甚至是隱隱的支持,好保證自己對家中的掌控。但她還是喜歡看著家裡面上和和睦睦的,王氏直接將問題說出來,就是犯了她的忌諱。
賈母瞪了賈政一眼,賈政也趕忙訓斥著王氏:「大哥同我們是一家人,怎麼會不幫著元春!」
ga1105 2015-12-22 06:03
第25章賈赦續娶
賈母見賈政表了態,也就不再多說,只是在心中對王氏大為不滿。對於賈母來說,雖然不論老大還是老二都是她兒子,但若是妨礙了她對腹中的掌控,就是不對。她扶持老二,不過是因為從小同她不親的老大襲了爵,若想要保證她府中老封君的地位,多少要借老二一家來分權。「老二家的怕是心大了。」賈母不禁想到:「是時候替大家找個新媳婦了,也好分分老二家的手上的權,殺殺她的氣勢。」
既然想到了這些,賈母也不準備對元春的事情多糾結,只是刻意嘆了口氣,帶著失落的表情對二房夫妻說道:「你們兩個也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我這個老婆子畢竟只是元春的祖母,同你們相比也是隔了一層,你們既然捨得元春去那不得見人的地方去伺候人,我這個招人嫌的老婆子也不多管。唉……」說完賈母就表現出一臉疲態,揮揮手,示意賈政夫妻離開。
賈政夫妻這才明白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當然想讓元春參加大選,只因怕大房再其中搗鬼才不得已選了小選。可是這回大房沒插手,老太太倒是不滿了,而且表示不肯幫忙了。賈母作為超品誥命,在宮中多少有些人脈,他們送元春入宮是為了博取富貴的,又不是真的準備去伺候人,這會子老太太不肯管了,那要怎麼辦才好。
二房兩個主子都不是會反思自己過錯的人,於是賈政對王氏吼道:「愚不可及的婦人,若不是你的主意,我們家元春怎麼會進宮去做伺候人的活計!」
王氏心中也是不滿:「你這麼個大男人,連自己老娘都搞不定,還有臉面對我發火。當初送元春參加小選,你自己也是默許的!」不過王氏只是在心中腹誹,不敢真的吼出來,畢竟她的身份有所顧忌。
如此以來,賈政同王氏更不是一條心,賈政會院子里找小老婆享受,王氏則只能在院子里絞著帕子氣得嘔血:「賈家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要我管家無非不是想吃我的、喝我的,想讓我在公中補貼嫁妝!哼,門都沒有!」
賈母尋思著給賈赦找個繼室,但繼室又哪裡是那麼好找的,不僅要賈赦本人同意,原配的娘家也要點頭,無奈之下,她還是同賈赦透了風頭。
「老太太,我有兒有女,一把年紀了,取繼室做什麼!我家裡可不想養那點閒人。」對於賈母總試圖插手自己房中之事,賈赦多少會有些不耐煩。
「胡鬧!你身邊一個知心的人都沒有,難不成要我一個做母親的,看著你被你房裡的那些狐媚子勾壞了身子!」雖說是因為旁的原因,賈母還是會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賈赦。
想著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賈赦雖覺得自己母親是個偏心的,心中有所怨言,但母親畢竟是為自己的身體著想,於是思慮了片刻,賈赦還是松口了,可又顧及自己年幼的女兒,賈赦說道:「兒子娶繼室雖說可以,但繼室的身份不能太高。」想了想他又說:「必須得是個溫良賢惠的,若是娶回個攪家精,對瑚兒、璉兒同玥兒不好,兒子就算是得罪了岳家,也會休了她。」賈赦話里話外都是對子女的維護,只是他似乎忘記了庶女迎春。
賈赦是為子女著想,可不想正中賈母下懷。賈母需要一個新媳婦同王氏打擂台,選個小門小戶的上不了台面,一是方面拿捏;二是不是王氏的對手,若要在家中有地位,必定會依靠她這個婆婆。
因為有了賈赦的同意及擔保,張家也同意給賈赦娶個繼室,只不過這個繼室的人選要由張家來挑選。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張家選來的人選居然還是邢氏。邢氏本是江南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家中敗落,又因為守孝耽誤了年月,如今弟弟都成家了還沒個人家。張家人看著邢氏嘴笨,不像是個奸猾的,為了自家的外孫著想,便定了下來。定下邢氏,對邢家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那邢氏不管真心假意,都承諾會把張家當做親戚走動,會敬重張氏,會照顧張氏留下的孩子。
各方麵條件都具備,也不存在說男人會為自己死去的媳婦守節,定下邢氏後,賈家便一切從簡的將邢氏迎進了家門。繼室再怎麼風光都越不過原配,邢家對賈家從簡的舉動也沒什麼太大的不滿,畢竟賈家的規格減了,邢家也能少不少嫁妝。
邢氏進門,剛算適應了賈家的規矩,賈母的心思就動了:「老二家的,如今你大嫂也已經進門,有些事情也該由著她來處理了。」
賈母說得毫不含糊,明顯是準備奪了二房王氏的權,原想著王氏會掙扎一番,可王氏居然是笑盈盈的給答應了:「多謝老太太關懷,媳婦累了這麼多年,也該松快松快了。如今大嫂子進了門,弟妹我也該好好的受用一番了。」原來賈家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王氏掌家這麼多年,早把能撈的油水都撈了。她又同賈政鬧翻了,不想替賈政爭這個管家的名頭,如今邢氏接手,正好接過這個爛攤子,順便替她做替罪羊。
王氏答應得那麼爽快,讓賈母起了疑心,不由得懷疑王氏在其中做了手腳。另外,邢氏若是接手了全部管家權也不便於拿捏。想到這些,賈母眼中精光一閃,依舊是笑呵呵的說道:「老二家的也是胡鬧。你大嫂子才進門,我們家的規矩還不明白,你也不曉得多擔待些。這樣吧,你們妯娌互相幫助,共同管家。」
蚊子再小,它也是一塊肉,王氏雖然答應得乾脆心中還是暗暗心疼的,如今賈母的說辭正好給了她一個台面下,於是也笑著說:「老太太說得是,是媳婦我考慮不周,媳婦自然會同大嫂子一起,好好的打理這個家。」
新進門的邢氏並不懂大宅門裡內的規矩,見著賈母同王氏如此,還以為自己找了個慈善的婆母,妯娌間也是和睦的。只是她不知道,在短短的幾句話之間,她就被人當槍使了好幾回。
不管怎麼樣,賈母同王氏在面子上還是給了邢氏同賈赦不少面子。家中眾人都滿意的情況下唯有一人不滿意,那不滿意的便是賈政。賈母借盡孝的名義讓賈政夫妻住在正房,賈政也知道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順。這幾年來,住在榮禧堂,王氏管家,這些都極度的滿足了賈政的虛榮心,好像他才是這大好的榮國府的主人。
王氏的管家權利被分了點給邢氏,就算是一點點沒有油水的存在,這對於賈政來說都無法忍受。看著王氏居然是帶著笑容回到院子里,賈政憤怒了:「蠢婦!瞧你做的好事!你還有臉笑。」
因為是同一類人,王氏也明白賈政指的是什麼,於是越發的看不起賈政了。不過是個靠著女人的東西!王氏輕蔑的笑了笑:「你急什麼!又沒有說讓你搬出榮禧堂。」
「你!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自詡為君子的賈政怎麼會允許王氏直接的揭穿他的真面目:「你這個沒規矩的蠢婦人,你給我站住!」
王氏心中已是極不耐煩,但礙於做婦人的規矩,還是得端著一副假笑:「妾身說什麼,老爺不知道嗎?」說完王氏便回房看自己的小兒子寶玉去了,只留下賈政一個人站在院子里氣得發抖。
第26章前世不知的事情
不管賈政心中如何,很多事情也都成了定論。不說刑氏開始學著管家,連元春都進宮有了一段時間,賈政再怎麼不甘,也是改不了了。
刑氏雖是因為守孝耽誤了年紀,但如今也不過是二十七歲,同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比起來,她是老了,可同年近四十的王氏比起來,又是年輕嬌嫩得不得了。賈家下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看碟下菜的東西,見刑氏年輕臉皮嫩,又是新媳婦,難免會輕視她,在加上王氏有意無意的引導,刑氏管家幾乎是事事不順。
為了使自己看著成熟穩重,讓下人敬重,邢氏選了個幾乎是最笨的辦法:從衣飾上入手。因沒人教導,邢氏便自己選些個顏色老成的衣飾用上,年紀輕輕的少婦硬是被她弄得如同年老的婦人一般。
見過回事的管事們,王氏扶著周瑞家的手,笑道:「看來咱們家大嫂子真心不是個聰明的,瞧她那身打扮……哼!」
今兒王氏上身一身紫金色的緙絲褙子,下身是深紫色的暗紋裙子,合體的剪裁襯托著她豐腴的身子,顯得貴氣又雍容,四十歲的年紀看得如同只有三十歲。而邢氏,赭石色的上襦,深青色的馬面裙,暗沈的顏色不僅刺得邢氏臉色晦暗,而且年紀看起來也比王氏老。
「她那小門小戶出來的,哪裡見過我們家這般的氣派,不露怯都算好的。哪裡能同太太你比。」周瑞家的最會順著王氏的心思說話,短短一句話就捧得王氏笑容更深了。
「大太太哪裡是你能非議的。」王氏心情好,也願意同周瑞家的逗趣幾句。
「奴婢嘴笨,不會說話,該打、該打。」周瑞家的訕笑著,假意打著自己的嘴。
王氏自認為把持住了整個賈家,一行人說話做事根本沒個顧忌,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過了花園,也不怕有人聽見。
「太太,太太,您可別氣著呀。」王保善家的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主子:「您若氣壞了身子,老爺可是會心疼的。」
王保善家的不提賈赦還好,一提賈赦,邢氏的臉都白了。只有邢氏自己知道,賈赦對她充滿防備,深怕她會對先頭太太留下的子女不好。邢氏想發作,但是又硬生生的忍住了,畢竟她是新媳婦,又是繼室,哪裡能同王氏這個生育過的,在府中根深蒂固的原配相比。也幸好邢氏忍住了一時之氣,若是她這時忍不住找了王氏的麻煩,她的名聲恐怕沒幾天就會被王氏叫人給敗壞了。
邢氏一聲不吭的帶著王保善家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她緊握住的雙拳顯露出她忍得有多辛苦。
賈赦平日里最喜歡把玩些古董器具,看著陽光好,不由得抱著心愛的汝窯花瓶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著花瓶細膩的胎質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賈赦不禁心情大好。眼神無意中一瞟,賈赦看著自己新婚的妻子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
「這穿的是個什麼衣服!」賈赦看著邢氏一身近乎滑稽的打扮,不由得眉頭一皺,正準備發火時,他又看見了邢氏遮掩不住的憤怒,也就平靜下來了:他這個繼室連臉色都不會遮掩,性子又蠢笨,想必不是個腹里藏奸的,也應該不會對玥姐兒他們下絆子。因為賈赦的想通,他對邢氏的感情也多了幾分真心,算是真的把她當自家太太來看,言行舉止里也多了幾分敬重。邢氏不是個惹事的性子,一時間兩個人也算是相敬如賓。
又說宮中,選了新的宮女入宮,自然而然也會放出一批老人,按規矩放出來的應該是年紀大的,可華希入宮為的就是在皇后身邊搏個出身,自然不會在宮里待得太長。皇后也是個念舊情的,於是在二甲進士里選了個家世不顯又肯上進的人,私下做媒了華希的親事。只是那人要外放做官,華希出宮成親後便會離開京城。
「我瞧著你們姐妹感情好,過不了幾天華希就要出宮了,也算是讓你們聚上一聚。」趁著華希還沒有出宮,皇后就招了李紈進宮玩耍。自從李紈救了皇后,皇后對李紈也是格外親厚,時不時招李紈入宮,皇后沒有女兒,她待李紈比宮中有些公主都好。
皇后拉著李紈問了幾句,便放她們小姐妹自己去說話。這世道對女兒家的束縛挺多的,華希遠嫁,李紈也會嫁人,兩人日後是否有機會再見面都是說不准的。
兩人說了些女兒家的瞧瞧話,便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李紈前世雖說是個潑辣的,可今生的教育讓她懂了不少世俗禮法,於是在親事嫁娶方面有些顧忌,畢竟她如今的年紀也在那裡了。華希則是顧忌著李紈是個姑娘家,說多了必然會害羞,也不好多講,只是想著自己將要遠嫁山東而有幾分悵然。
「還好織姐姐如今還在京城,你們姐妹能多聚些時,我去了山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華希撫了撫李紈鬢角的碎發,語氣有幾分悵然。
這個世界雖說大體走向同前世相同,但細節處已經改變了不少,李紈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會同前世一樣嫁給賈珠,若不是嫁給賈珠,她又會歸入何家。想到這些,李紈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希姐姐又何必如此,你最少已經有個歸宿了,紈兒將來會如何可是個未知。」
「你這個憨丫頭!」見著李紈不同常日的摸樣,華希也忍不住點了點李紈的額頭:「你平時的精明都跑到哪裡去了,這會子到是傻了。」華希拉著李紈在一處亭子里坐下:「且不說李伯伯、李伯母還有你家老太太如何疼你,就是皇后娘娘都把你疼到心坎里去了。你姐姐都是娘娘做的媒,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又有什麼好怕的。」
「希姐姐……」因為涉及到前世,李紈心裡的悵然有些也並不好同華希講,只好借著臉紅扯著華希的衣袖並不多說。
華希本只當李紈害羞,可在宮中多年的經歷也讓她發現了一絲異常,想著自己曾經少女懷春的心態,心中一凜:「紈兒,你可告訴姐姐,你心裡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哪兒有呀!姐姐淨會拿些沒影子的事兒取消紈兒。」
想著李家的家教,李紈也應該不會出這等的岔子,見李紈否認,華希才算放心,只是口中仍舊囑咐道:「沒有自然是好的。李伯伯的官位雖說不是頂高,但也是頂頂清貴,再加上娘娘的寵愛,你什麼人家許不了?就算是顧忌著織姐姐,你的前程也不會差的。你可別聽了幾句歪戲,便學著戲文上寫得那般行事。」
這樣說來,李紈不羞也會惱了,只是礙著同華希的情分不好發洩,只好找個機會試圖轉移話題。她抬頭看了看四周,不遠處的大殿上寫著「儲秀宮」三個大字,李紈問道:「儲秀宮?莫不是小選進宮的那些人住的地方。怎麼沒見著那些新進宮的在外面當差。」李紈依稀記得前世元春就是這時候入的宮,前世只得遠遠見過那賢德妃一回,如今若是能見著,她倒是想看看,那元春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竟然當得起賢德二字的封號。不得不說,李紈前世爭強好勝的心又起來了,自比不比任何人差的她倒是想同那賈元春比上一比。
也許是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經歷,提起這次入宮的新人,華希倒是不屑一顧:「宮里的規矩大,哪能那麼早的就讓她們出來當差,若是讓她們衝撞了哪位,那都是大罪過。這宮里可都是金貴人兒。不學好規矩,自然是不會放她們出來。」
「怎麼?莫非這屆新人中竟是有人不長眼的衝撞了姐姐?」李紈自然是能聽出來話茬的,於是問道。
「衝撞倒是沒有。」華希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不過是有個不識時務的刺頭,都進宮準備伺候人了,還當自己的金嬌玉貴的國公府大小姐。」
「國公府?」李紈似乎知道那人是誰了。
華希接著說道:「就是那榮國府出來,名字叫賈元春的。不過榮國府二房的女兒,竟是把自己當成國公府的大小姐。哪家國公府的小姐會連大選都夠不上,非得眼巴巴的參加小選。他們家真是‘好規矩’呀。」華希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李紈倒是驚訝了,前世人人誇贊的元春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口中疑惑道:「人人都誇那賈元春是個才貌雙全的,怎麼會如此不知禮數。」
「你也說是才貌雙全了。哪個正經人家會如此誇獎自己女兒。什麼不能說,硬生生要說才和貌。她摸樣是個出挑的,可也不想想自己的處境,還不是個腦子傻的。」
宮中到了一定時候便會落鎖,為了李紈的名聲著想,皇后也不便留李紈在宮中過夜,只是留李紈在宮中用飯,到了時間就派人護送李紈回家了。
第27章畫蛇添足
夜間,皇后懶散的靠在床榻上,讓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捶著腿,她突然對華希問道:「你今兒同紈兒出去說話,可遇見什麼了?為什麼紈兒回來時貌似面色有異。」
女兒家的私房話華希自然不會同皇后說,只是略微思慮了一下,華希說:「也沒個什麼,只不過路過了儲秀宮,聊了下今年入宮的新人,提到了個名叫賈元春的。」
「賈元春?」皇后思慮了一下,在她印象里沒有會把女兒送進來參加小選的賈家呀。於是皇后問道:「是哪個賈家?」
「榮國府的那個賈家。」華希回答道。
皇后更是不解了,榮國府家的老夫人她還算熟悉,最是講排場愛體面的,怎麼會讓自己家的女兒進宮來小選。小選說的好聽,但也不過是伺候人的。大戶人家裡,除了想搏個出身的庶女,基本不會走這條路。「那應該是庶女吧。」皇后也沒當一回事,隨意的說道。
庶女!華希想起賈元春一副國公府大小姐的德行,幾乎忍不住笑。
皇后身邊的嬤嬤帶著手爐進來,正好聽見這段話,伺候皇后暖上手爐才說:「哪能呀,是嫡女,要算起來還是榮國府的嫡長女。」
「什麼?榮國府的嫡長女會進宮小選?」皇后詫異了,就差沒質疑榮國府的人腦袋燒糊塗了。
「只是算起來是嫡長女而已,嚴格說來也可以說不是。那個是他們家二房的女兒,就是進宮小選,也是走了宮里甄妃娘娘的門路。」嬤嬤繼續說著。
「走了甄妃的門路?」皇后思慮了一番,又對華希問道:「你應該是見過那個賈元春了,她是個怎麼樣的?」
賈元春那樣子,華希還真不好怎麼同皇后形容,只好折中說道:「她摸樣倒是個出挑的,不過大概被家裡嬌慣壞了,規矩還是鬆散些,要多學學罷了。」
名門貴女的規矩大都是自小教養出來的,又是進宮小選,說規矩鬆散了,那都是客氣的,真實規矩學得恐怕就有點可怕了。想到同甄妃有聯繫,還是個摸樣出挑的,那賈家打得注意幾乎是呼之欲出。
皇后突然想起了剛走不久的李紈,心中突然有點不確定,對自己身邊的嬤嬤問道:「我些許記得賈家同我們家還有些親緣。」
「那都是老黃曆了。」嬤嬤說:「榮國府先大太太是娘娘的族妹,只不過去了好些年了,她家有個嫡出的姐兒,教養嬤嬤還是娘娘您賜下的。」
這麼一說,皇后才記起來:「就是那個玥姐兒?當初李家老夫人求到我這裡了。這樣看來,李家同賈家走得還算近。」
嬤嬤笑了:「畢竟算是親戚,來往著總比疏遠了好。而且榮國府先大太太有個嫡出的哥兒,年紀同紈姐兒相仿,大不了幾歲。」
「噢!」皇后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會心的一笑,又說:「既然有這麼一層關係,哪日把賈家的孩子叫進宮來,讓本宮看看。」又尋思到之前提到的賈元春,口中說道:「那賈元春學完規矩後就調到本宮這裡來吧。她若是個聰明的,自然知道怎麼做,若是個蠢得,在本宮眼皮底下也好防備著,免得鬧出不少幺蛾子,」
甄妃雖說勢大,但畢竟比不過皇后,等到這批新人學好了規矩,賈元春被派去皇后宮中的消息傳出,賈家王氏與賈政才慌了神,求到了賈母面前:「老太太,這個如何是好。媳婦想著我們家同甄家是老親,元春入宮後便拜託了甄家,求娘娘照應,可元春為何被分到了皇后娘娘宮里。」
「在皇后娘娘宮里又有何不好?」賈母倒還沒有想到是什麼一回事,自然的問道。
王氏表現得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一個做母親的,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想借著女兒媚上,攀附富貴吧。
賈政接口說:「不過是想著宮里規矩大,元春有個熟人照應著總是好的……」
同是宮女,在皇后身邊總比在妃子面前體面,二房夫妻不為元春感到高興,反倒是擔憂的態度本來就讓賈母感到疑惑,現在如此表現,賈母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夫妻打得什麼主意。賈母雖說是世俗媚上,但多少還守著國公府的體面,如此一來不由得氣得肝疼,拿著手邊的茶盅就朝賈政夫妻砸去:「混賬!能跟著皇后娘娘是元春的福氣,你們還想怎麼樣?」
賈政兩人都是愛面子的人,見自己被賈母潑了一身茶水,身上淨是茶葉沫子,也站不住腳,同賈母應酬幾句,也顧不得維護自己一貫的孝順摸樣,就訕訕的告辭了。
自詡為家主的賈政在眾多下人面前失了臉面,回到自己院子就對王氏吼道:「又是你這愚蠢婦人出的注意,若是母親氣壞了身子,我有你好看。」
「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元春!」王氏如今已經談不上委屈,她最受不了的反倒是賈政的態度。明明是賈政也答應好的事情,一出問題賈政就淨往她身上推,好像是被她拖累了的樣子。這般薄情寡義、沒有擔當的樣子讓王氏極度的看不起賈政,如今他們夫妻兩已經是面和心不合了。
賈政聽到王氏的話,更是生氣:「你還有臉提元春!我們元春的前途都是被你這蠢婦人給耽誤了。你提元春,我都替你羞愧」
一個女人在後宅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男人的態度決定的。賈政這邊的面和心不合遮掩的再好,也會被有心的人給發現。以前王氏在後宅一人獨大,管家的就她一個主子,下人們只好、也只能買她的賬。如今有了大太太邢氏,雖說邢氏在管家上權力沒有王氏大,但畢竟大房兩主子和睦。有大老爺的支持,誰知道大太太不會拿到更多的權力。
因為有些有心的下人主動投誠,邢氏管起家來也越發得心應手了。王氏一貫把持著榮國府,雖說嫌棄著榮國府的空架子,但是她一直把這榮國府當做自己的禁臠。她之前容忍邢氏,不過是見邢氏是上不了台面,如今邢氏管家日漸順手,王氏自然是坐不住了。
同樣,作為老封君的賈母,她也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無欲無求。不論是扶持二房,還是迎娶邢氏,她要的是自己對賈家絕對的掌控。如今邢氏日漸有了自己的人手,這絕對是她計劃之外的事情。當然,賈母也不會輕易動手,人老成精的她自然會選擇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什麼?邢氏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洗換了?」王氏沒有賈母的心機,當聽到這個消息,她徹底按耐不住了。沒有洗換,雖說才一個月,但很可能意味著邢氏有孕。賈家兩房目前子嗣相當,王氏基本上是不能再生,邢氏只要是能安全生產,不論男女,大房都會勝過二房一籌。
晚解決不如早動手,不論邢氏是否有孕,王氏都準備對邢氏下手。因為邢氏年輕,王氏甚至想用上狼虎之藥,讓邢氏絕了生育。
在很多人眼裡,墮胎本身就是折壽之事,若是絕了人的生育,更是會下地獄。因為這一說法,王氏一時半會也尋不到那般狠毒的藥劑,她害怕夜長夢多,也只下了尋常藥物到邢氏的吃食里。
「蠢貨!」王氏的這番動作自然是瞞不過賈母。作為老人,她自然是期望著子嗣興旺,邢氏的孩子就算不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的孫兒:「我怎麼替老二娶了你這麼個即蠢又毒的夫人!」賈母忍耐不住,一耳光扇到了王氏的臉上。
王氏捂著臉,口中依舊是強撐著:「媳婦不知道老太太在說些什麼。若是媳婦做錯了什麼,還請老太太教我。若是氣壞了老太太的身子,那邊是媳婦的罪過了!」王氏的語氣的帶著哭腔,似乎極為委屈。
「你也別同我裝傻充愣。我年紀雖然大了,但眼睛還沒瞎,人也沒老糊塗!你做了什麼,你自個自然清楚。」賈母緩過神來,所雖說是在訓斥王氏,但也沒有說破:「你別當自己做得高明,不修私德,小心自己反受其害。再說,老大家的如此,是好是壞恐怕你都沒有理清楚!」
賈母要的是兩房爭利,她好保持自己的控制權,而不是要兩房反目成仇,壞了榮國府的名聲同根基。雖說王氏做得下作,賈母也只得幫王氏收尾。
也是邢氏傻人有傻福,她的情況根本不是有孕,不過是猛地受不了賈家的生活習慣,月事不調而已。王氏一番上好的藥物下去,反倒是激出了邢氏不暢的天葵,對邢氏本身的身體沒有任何害處。倒是賈母同王氏做了傻事,她們自以為高明,又畫蛇添足的進行收尾,倒是留下了新的馬腳。
ga1105 2015-12-22 06:03
第28章賈寶玉出醜
過不了幾天便是李母的壽辰,如今李守中已經在國子監任職了幾年,也算是在京中極有名望之人。李母作為一品誥命,又是身為國子監的李守中的生母,她的壽辰自然不會像前幾年一般簡單。
過了這個年,李紈也要滿十四了,李家再怎麼捨不得,也是要開始說親了。女兒家講究德容言功,李紈之前打出來的好名聲只能證明前三項,如果要做一個合格的主母,自然要精通管家之道。為了展示李紈管家的才能,李母竟是把自己壽宴的大小事全交給李紈來打理。
「母親,紈兒還小,有什麼不知道的,咱們慢慢教就是了。你的壽辰這麼大的事情,交給紈兒那般小的孩子,恐怕……」陳氏作為母親,自然會擔心。李紈若是處理的好,那自然什麼都不用擔心,若是處理得不好,出了什麼岔子,那便是在全部賓客面前丟了臉。到時候不僅李家下了面子,李紈的名聲也會受影響,畢竟誰家都不願意娶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來。陳氏繼續說:「要不媳婦來辦,紈兒在一旁打打下手,保證給您辦得體體面面的。」
李母也能明白陳氏的心思,但李紈是她最看重的孫女,本身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李母總期望李紈能得到個更好的前程,生怕李家目前的狀況耽誤了李紈。「慈母多敗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母也正色同陳氏說道:「紈兒是個好的,又生得有福氣。你這個做母親的總不能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如此說來,陳氏也有幾分委屈:「媳婦總想著紈兒身子不好,小時候差點都養不住。媳婦不求紈兒有什麼大造化,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就好了。」
「平安喜樂!你說得到容易。尋常夫妻之間和和睦睦就算是不容易的了,紈兒要是嫁了,你更保證她的婆母能同你一般疼她?孩子該歷練的還是要歷練,咱們做長輩的,能替她打算的,也只有這些。」李母怎麼會不疼李紈,只不過她年紀大、見識廣,知道一味的疼孩子沒有好處。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讓她一個人操持整場壽宴確實有幾分困難。可李紈畢竟是有一世記憶的人,迎來往送、大大小小的場面也見過不少。
「這是孫兒擬寫好的菜單,還請祖母同母親過目。」
接過李紈遞上的菜單,李母也準備好挑出李紈的錯處,她口中雖說著是要李紈獨立準備,其實暗地裡也準備好了替李紈圓場。
李紈的菜單多少借鑒了前世在賈府的經驗,雖說不算失禮,但是也有些不符合李家的家風,李母指著菜單說道:「還算不錯,沒失了李家的規矩。祖母也只是替你改上一改。這茄鮝是北邊的吃法,雖說味道不錯,但也算失了食物的本味。拿幾只雞來配上茄子也太過靡費,尋常的肉末茄子就是極好的。家常菜有家常菜的好處。」
陳氏看了看也覺得不錯,同更多的是鼓勵李紈:「我兒做得已經是極好的了。不過南邊莊子送來了極好的蒓菜,再添上道西湖蒓菜羹吧。我們家畢竟是從南邊來的,蒓菜也京中也算少見。」
兩人在細微末節之處也細細的將李紈叮囑了一番,確認再三才放李紈離開。李紈前世在賈府最愛事事躬親,覺得這才是管家奶奶的體面,殊不知是落了下乘,真真是費力不討好。如今她將對牌發給下人,只管運籌帷幄之事,不僅人輕鬆了幾分,做事的效率也提高不少。下面若是有人犯了錯,只管找負責這一項的管事的,管事之人害怕責罰,自然會用上十二分的心思。
因為是大辦,壽宴當天,京中有名號的太太奶奶幾乎是全來了。場面甚至超出了李母的預料,不過李紈也有準備,總算是沒有失禮。
吃過筵席,贊過菜餚,也少不了請人聽上一台子大戲。李母作為壽星,理應先點,其次便是廉王妃了。廉王妃身份高貴,原不會來的,只不過她娘家侄兒在國子監進學,來了是給了李家極大的臉面。
賈家眾人今兒也來了,原本只是大房同李家有親,可邢氏畢竟是新媳婦,賈母若是不親自帶著,外面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王氏原本是看不上李家的,可不巧賈珠去年進了國子監,賈元春又分進了皇后宮中,她才勉為其難的來了李家。賈母同王氏自持身份,卻就等著點戲了。廉王妃她們爭不過,第二第三個點戲總是可以的吧。
廉王妃點過戲後就有下人捧著戲單子朝賈母的方向走來,賈母正準備接手,卻不想落在了上頭吏部尚書夫人的手中,待幾位尚書夫人點戲之後才是賈母。賈母自持是超品誥命,自然是不願意的。在她眼裡,她若是點了,就是承認自己不如幾位尚書夫人。
「年紀大了,最受不了吵吵鬧鬧的,今兒就不點了。」賈母手一揮,並不接過戲單子,也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她覺著李家不識抬舉,尋思著要在什麼地方壓過李家一頭。賈母眼睛一瞟,正好瞧見在另一個席面上,抱著寶玉的王氏。
「聽過說李老太太有個小孫兒,今兒怎麼沒抱出來?」賈母問道。她覺得自家寶玉有神仙送玉,李家小哥兒就算是再好也是比不過的。
席間也有夫人應和道:「賈老太太家也有個差不多的哥兒,何不抱來一起瞧瞧?」
對於顯擺自己兒子,王氏很是樂意,立即親自將寶玉送到賈母身邊。這一世寶玉因為早產,賈家人害怕養不大,竟是比前世更加嬌慣,被抱來一群老太太中間,圓圓的臉上就有幾分掛不住。
李母見賈寶玉被抱來,也忙不停的叫人去抱李維,口中還解釋道:「我家維哥兒比賈家哥兒略大些,今兒被他老子帶去了爺們那邊的席位上。」
李母說的只是個客氣話,卻被賈母視為露怯了:「老太太這可說笑了。維哥兒再怎麼大,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哪裡到同爺們一起應酬的時候。」
「我家不同,維哥兒是單傳,他老子難免要求高些,如今四歲開了蒙,少不了被他老子帶出去應酬。」李母笑了笑。
李維被從外席抱來,便如同小大人一般,一板一眼的同眾位太太夫人行禮問安,那小摸樣逗得眾人直笑。正在這時,卻響起了賈寶玉稚嫩的聲音:「哪裡來的老婆子,你這個魚眼睛別碰我!」原來賈寶玉生得白胖,一身紅衣裳格外討喜,席間自然有老太太表示喜愛。賈寶玉被抱來這邊已經是不高興了,他在家裡嬌慣壞了,年紀又小,還不懂得什麼規矩與忍耐,被自己最討厭的老婆子一碰,立馬就忍不住了.
一聲落下,席間幾乎是鴉雀無聲,同賈母一桌的大都是身份重、輩分高的老太太們。賈寶玉這一聲可是把她們都罵進去了。
作為主人,這種狀況李母不可能不管,也只好乾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哥兒可是累著了,不高興了?」
都是老祖宗一般的人了,老太太們總不能同一個黃口小兒置氣,也就就著李母的話圓了過去。只是兩個同齡孩子,李維規矩禮貌都是極好,賈寶玉出言不遜還一臉委屈,兩個孩子是好是歹,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排除掉賈寶玉這檔子意外,整個壽宴是極為成功的。在得知是李家姐兒操辦的,不少夫人太太對李紈更是高看了,有適齡哥兒的人家也開始盤算有沒有結親的可能。
至於賈寶玉,他在京中的名聲也是更響了,之前抓周抓到胭脂,被自己老子訓斥為酒色之徒的往事也被再次扒拉出來,刻薄的人甚至會說上一句:「那日神仙送玉,高來高去的,看起來忙得很,莫不是一時不查,給送錯了人家。」
第29章說親一
因為一場成功的壽宴,對李紈感興趣的人家不止自家兩家了,其中身份最高的便是廉親王府。如今廉親王是當今聖人的哥哥,性子最是自由散漫,現在禮部當差,雖說身份高貴,但沒有實權。廉親王三十好幾才有了一個獨苗苗兒子,但礙於王妃的寵愛,性子比廉親王更加散漫,還多了幾分風流的毛病,在府中雖無通房侍妾,可在外面卻有著風流的名聲流傳。廉親王世子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因為他的名聲,進展的不算順利:奔著世子妃名頭而來的人家,女兒教養不夠好;真正好閨女的人家又疼惜女兒,怕自家姑娘嫁錯郎。
「王爺,你是沒看見,那李家姑娘真是可人疼。摸樣人品都是不用說的,手也巧,如今看來,管家的手段也是極好的。」一想起李紈,廉王妃便是一臉的滿意。
「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閨女?他們家出自金陵李家,家裡的姑娘貌似一直名聲不錯。不說別的,他們家老夫人都是個賢名遠播的,要不怎麼在寡居的情況下培養個國子監祭酒出來。既然是他們家的閨女,那自然不會差。」男人的想法總和女人不大相同,男人更看重家世、勢力同聲名,而女人看重才貌、手段。
聽到廉親王也同意自己的看法,王妃簡直是笑開了花:「那李家的姑娘還有這樣一說?怪不得這般好,讓人愛的。梅家大少奶奶便是這李二姑娘的嫡親姐姐,嫁進梅家才這麼幾年,便給梅家添上了一子一女,看來也是個好生養的。」
廉王妃自來挑剔,不然世子都十七了,親事還沒得個影子。廉親王對著王妃說:「你既然這般喜歡,何不討來做我們家媳婦。難得你有一個看上眼的姑娘。」
王妃猶豫了片刻:「那姑娘還沒滿十四,同我們家勵兒比起來,會不會太小了些。李家看起來是怪疼愛她的,恐怕會多留幾年,最少會等到他們家姑娘及笄。」
王爺笑了:「沒滿十四,虛歲也十四了,便是及笄,也等不了多久。你之前挑挑揀揀等了這些年,如今有了人選,還等不了這些時間?李家人疼姑娘,姑娘本身也小,就算急著娶回來,也可以不急著圓房呀。」
「妾身不是想著勵兒大了,巴望著有個媳婦回來,能收收他的心思。」王妃思及自己心愛的兒子,又開始擔憂了:「咱們兒子一貫心高氣傲,那李二姑娘會不會身份上低了點?他家老爺才是個國子監祭酒,品級也不夠高。」
「無知婦人!」廉親王雖是這樣說,但語氣依舊和緩:「皇后娘娘的五皇子娶得也是個小官人家的姑娘。我們勵兒再怎麼金貴,也金貴不過皇子吧。你又當國子監祭酒是什麼?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官,說成是天下學子的老師都不為過。你在這邊挑剔著人家姑娘,人家願不願意把女兒嫁到咱們家都不知道呢。」
「唉!」王妃嘆了口氣:「咱們家勵兒本來是極好的,怎麼就傳出個這樣的名聲呢?」
提到這些,廉親王也臉色一暗:「我們知道咱們兒子是個好的就行。兒子他自有成算,只是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委屈了他。」
不僅是親王府,賈家大房此刻也在議論著李家二姑娘李紈。邢氏替賈赦脫去外面的大衣裳,一臉贊嘆的說:「真不愧是先頭姐姐的親眷,李家姐兒真真是極好的。妾身這麼大的人了,有弟妹幫忙,管起家來還是顧頭不顧尾,李家姑娘才十幾歲的小人兒,竟是能操持起那麼大一場壽宴。」
提起亡妻,賈赦也不免有幾分悵然:「那姑娘據說是宮里娘娘都贊過的,端得是個四角俱全。也只有你先頭姐姐家能養出這般好的閨女吧!」
邢氏看了看賈赦的臉色,見他只是懷念,沒有不快的表情,但依舊小心翼翼的說:「咱們家瑚哥兒也到年紀了,也是該說親事了。老爺你可有什麼打算?」
賈赦原先被人稱之為廢物點心,雖經歷了喪妻之痛,變得靈醒了幾分,但本質上還是個不管事的。涉及到內宅只是,他更是不懂,更看不出邢氏的顧慮,只是大手一揮:「你如今即是瑚哥兒的母親,你自然要替他操持,如若是弄得不好,我拿你是問。」
邢氏委屈了,她還沒有給賈瑚張羅親事就被賈赦說了一頓,要是真張羅了,怕不是那麼好辦,於是說:「妾身才嫁到京城來沒多少時間。既沒認識幾個人,又沒個好友故交,哪裡去給瑚哥兒張羅親事。老太太身份貴重,想必認識不少好人家,讓她老人家操持豈不便宜?」
老太太?賈赦正準備說好,但一想到二弟家珠哥兒也是說親事的年紀,又想到老太太一貫的偏心,又猶豫了,只好同邢氏說:「你既然認了先頭太太這門親,就不妨把以前的親友走動起來,他們認識那麼多人,總會有好人家的。」
「妾身真是糊塗了!」邢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果真是燈下黑。之前還說著李家姐兒的呢,這不是個正好的人選嗎?她即同咱們家是親戚,又同瑚哥兒是親梅竹馬,感情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如果能成一家子,那可是天賜的姻緣。」
聽著邢氏的話,賈赦覺得也不錯,只是想起自己兒子一貫有主意,賈赦也沒說死:「你同李家來往著就不錯。既然是給瑚哥兒說親事,多少也要問問瑚哥兒的意見。」
邢氏笑了:「誰家孩子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問孩子的道理。還好瑚哥兒是哥兒,若是個姐兒,恐怕會被老爺羞壞了。」
次日,賈赦便將賈瑚叫道跟前:「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了,也該說個親事了。我同你太太相中了李家的姐兒。你們兩自小也熟悉,感情應該是不差的。你自己可是怎麼看?」
賈赦說話,賈瑚一般只能埋頭聽著,見賈赦詢問他的意見,賈瑚眼中精光一閃,但依舊順從的說:「兒子自然是聽父親的,父親說好便是好了。」
李家原本的心意是好的,想著給李紈找一門好親事,只是不想,這一次就來了兩家人來問話。這樣一來,反倒是不好決定了。
第30章說親二
「老太太,今兒……」李守中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遇見了什麼,心情非常之愉悅,一回來便笑容滿面的同自己母親請安,卻不想自己母親同自家媳婦都是一臉複雜的表情,似乎是高興,又似乎在為難。李守中換了副語氣:「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李母又好氣又好笑:「都是當外公的人了,還這般不著調,孩子們都看著呢!」
聽著李母這般說辭,李守中也想當然的以為是李織的問題:「莫不是織兒又有了,而女婿要納小?」他頓了頓:「要不上親家家說說,咱們這等人家,要弄出個庶子來,也不怕哪些不乾淨的女人污了血脈。」
陳氏上前拍了拍李守中身上的浮塵:「老爺就惦記著織兒,也不想想紈兒的事情,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紈兒!」李守中詫異了:「紈兒才多大點年紀,怎麼這會子都要急著說親了!」在李守中印象里,李紈還是個小小軟軟,會甜甜的叫著他父親的小丫頭。
李母拉過陳氏:「你看看,這便是爺們的問題了。若沒個好人幫著他管家,他恐怕連兒女多大了都不清楚。」
「唉,老爺。織兒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咱們紈兒怎麼就不該說親了。」陳氏也有幾分埋怨李守中。就算是爺們要忙外面的事情,可連自家閨女的大事都不記得,那也太……
李守中一臉愧疚:「我還不是想把紈兒多留幾年,哪裡想著會這麼快。」他一邊說著,一邊想替自家閨女找一個百裡挑一的夫婿。
這樣說著也說的過去,李母正色說道:「這原本也是咱們內宅婦人該操心的事,但是你作為孩子的父親也應該上心。咱們家織兒是個極好的,這段時間願意結親的人家也不少。排除掉那些不著調的,也就兩家人看得過去。」
以前官位不顯,李織的婚事是皇后做的媒,李守中沒有插手。如今身份地位不差了,正想著好好校考一番,給小女兒選個千好萬好的夫婿,可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女婿的人選又再次擺在他眼前了。
「這又是什麼人家。那廉親王世子是個風流的,賈家又太亂。咱們家織兒怎麼能許給這樣的人家。」李守中幾乎跳將起來。
這也是李母心煩的問題,兩家都是不說最完美的人選,但不得不說,這是李紈目前能配上的最好的人家了。「就你疼紈兒呀!你一個爺們能看見的問題,我同你媳婦會不知道?」李母口中說道。
母親同兒子生氣,陳氏這個媳婦也不好怎麼多說,只好在其中帶和:「母親且消消氣。老爺畢竟是爺們,哪裡會想得這麼細。」她又柔聲同李守中說:「咱們家不是什麼高官,可老爺的聲名也在此,尋常人家又哪裡配得上紈姐兒那般金嬌玉貴的。廉親王府,我們家算是高攀了,可他們家世子的名聲也不甚好,算是扯平了,但他們家人口簡薄,這算是難得的。賈家算是門當戶對了,瑚哥兒也是個好的,更何況是咱們家親戚,兩個孩子感情也不差,可是榮國府人口複雜,情況又多,也不像是要分家的。紈兒若是許了過去,就是婆婆、太婆婆,上頭兩層婆婆,恐怕要受些磋磨。」
「說來說去,好吃便是那麼一點點,問題倒是一大堆。乾脆找個寒門女婿,讓他們小兩口安安穩穩的過著小日子。紈兒的嫁妝咱們不會虧待,還怕他們過不好?」李守中想了想。
「老爺又天真了。」陳氏說:「世家教子多少有自家的規矩傳承,孩子的眼界也開闊,自然不會貪咱們紈兒的。小門小戶的,就算現在看著好,將來可是說不定的。財帛動人心,誰知道找了這樣的女婿,他會不會反過來害了咱們紈兒。」
「君子……」李守中正準備說些什麼。
「古往今來又有幾個能真正稱得上是君子的?你自己數數看。」李母立馬將李守中的話堵了回去。
雖說是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但是作為女方的李家還是為了李紈的事情傷透了腦筋,不管選擇哪一家都擔心孩子以後會過得不好。
相對於李家的氣氛沈重,賈家又是另外一番場景。賈璉拉著賈瑚問道:「那個漂亮的李家姐姐會做我家嫂嫂嗎?」也許是因為前世的關係,賈璉總覺得李紈看著熟悉,又因為李紈顏色好,他便是覺得自己極為喜歡李家姐姐。
賈瑚笑著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賈瑚瞪了瞪眼睛:「大哥哥,你也不怕。紈姐姐既漂亮,又能幹,你不積極點,也不怕她被人搶跑了。」
「璉兒這般喜歡李家紈姐姐,怎麼不想著自己娶回家呢?」賈瑚調笑道。
「大哥!」賈璉又羞又急:「就算紈姐姐以後是我們家嫂子,你也不能如此調笑呀。女兒家的名聲多寶貴的。」
賈瑚的眼神不知道游離到哪裡去了,閃著神說:「咱們家璉兒也長大了,知道愛護女兒家的名聲了。你放心,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你紈姐姐是你嫂子,別人自然是搶不走的。」
賈璉最不喜被人當小孩子看:「大哥哥,我如今也是當哥哥的人了。因為玥妹妹,我是自然知道的。你也切莫把我當小孩子看了。」
賈瑚笑而不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又說廉親王府,世子劉勵一回家,就被自己的心腹小廝拉到一旁:「我的爺,不好了!據說王爺同王妃在為您想看世子妃呢。」
「我當什麼事情了,也值得你這般咋咋呼呼的。做為爺的人,怎麼可能這點氣度都沒有。從爺十四到十七,母妃天天在說相看人家,又哪裡見她真的選好了人家。」劉勵彈了彈自己小廝的額頭,笑了:「做了爺的人,還沒變聰明,這算是爺罰你的,萬不可再一驚一乍的了。」
那小廝捂著自己通紅的額頭:「奴才哪裡敢說虛的,這次好像是真的了。據說那個姑娘,人品、家世、相貌,王爺同王妃都是大大的滿意。」
如此說來,劉勵才收斂了自己的一身痞子相,正色問道:「你既然說的如此有鼻有眼。那爺問你,王妃同王爺看重的姑娘是出自哪一家?」
ga1105 2015-12-22 06:04
第31章說親三
那小廝得意的笑了:「奴才要是這點都沒打聽到,哪裡敢在世子爺面前顯擺呀。」小廝繼續說:「那姑娘姓李,出自金陵李家。她父親是如今的國子監祭酒,在家裡排行第二。據說那姑娘被皇后娘娘和甄妃娘娘都稱贊過,是個四角俱全的。至於樣貌,雖聽說是極好的,但畢竟是養在深閨里的小姐,奴才沒有見過,不敢隨意評價。」不管劉勵是否是真的風流,但人們幾乎都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是個貪好美色的。
劉勵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說:「既被皇后娘娘誇過,又被甄妃娘娘誇過,怎麼聽起來就這麼奇怪呢。」想了想皇后同甄妃並不和諧的關係,劉勵笑了:「看來這個李二姑娘有那麼點意思。如果她不是個奸猾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倒霉蛋。」
之前的那個小廝見劉勵心情不錯,也順勢說道:「要不奴才提爺打聽下,看看這李二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子。」
「別!」劉勵揮了揮手拒絕道:「既然和爺扯上了關係,爺當然要自己去看看。」
李家的規矩雖說不錯,可對於那些出身皇家,且特意去尋找漏洞的人來說還是不夠看。加上劉勵本身就是個貪玩的,小聰明、小手段不少,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劉勵摸進了李家的後宅。
「爺,前面那個便是李家二姑娘的閨房。」劉勵同他的小廝都會些功夫,這會子正藏在李家屋脊的陰影里。
天色還早,李紈正坐在窗前繡帕子,一身鵝黃色的大袖衫,外罩一件銀紅色的輕紗,看著即嬌俏,又有著少女少有的雍容富貴。
劉勵見過的美人不少,可還真沒有一個同李紈一般,矛盾的氣質在她身上透露出異樣的美感。這種感覺不禁讓劉勵給看呆了,腳下的瓦片鬆動了還不知道。
「誰?誰在哪兒。」正趕著月藤給李紈送茶水,月藤羞澀但心思細膩,瓦片鬆動的那點子聲音都沒有逃過她的耳朵。
月藤這一叫,即驚動了李紈,也驚動了劉勵等人。劉勵作為主子,多少好點面子,自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誤:「還看什麼!小心被人家當做是賊人給抓起來。」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小廝:「做事也不警覺點,竟然讓人家女眷給察覺了。」
作為小廝,自然要有替主子背黑鍋的覺悟,他也不多言語,跟著自家主子埋頭就跑,生怕被人抓住。雖說是親王府的人,就算被抓住了也不會受多少罪,但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呀。」
劉勵溜進李家後宅,這本來就是突發奇想,因而手腳並不算乾淨,多少留了點蛛絲馬跡,會讓細心地人察覺到。兼之劉勵遠遠的見到李紈,雖說不上多喜歡,但多少多了幾分愛慕之心,對王爺、王妃看好的這樁婚事也沒多大反感,於是也就懶得收尾了。畢竟如果日後成了婚事,做了夫妻,在私下說來也是一樁增進感情的風流韻事。
李家這邊雖說沒有抓到賊人,也沒發現什麼損失,但多少也提高了警惕,生怕出了什麼岔子。出問題的地方離自家姑娘的閨房很近,要是出了意外……對此李家主子很是重視,力求查一個水落石出。
下午李織套著車子回了娘家,見過長輩後便去了內院同李紈談心,她們是嫡親的姐妹,幾乎是無話不談。
「紈兒,這些日子你可要警醒點,據說你這邊地方鬧了岔子。要是出了意外,你的親事還說不說的。」因為是至親,家裡出來問題李織當然會知道的,她自己也明白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李織一回來同李紈說這些,畢竟女兒家的名聲是極為寶貴的,李紈自個兒還是警醒點為好。
李紈讓花枝給李織上了茶,自己親自給自家姐姐奉上:「這杯就算妹妹給姐姐賠罪了。讓姐姐擔心,大老遠的跑回來,是妹妹的錯。」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因為可能涉及到名聲問題,李織還是希望李紈能重視。她見李紈態度如此,也算是滿意,結果茶盅說:「你如今也算是大人了,不少比以前明些事理。」
「姐姐放心,那些偷奸耍滑、不好好當差的人,妹妹自然是不會用,院子里的人我也好好的敲打了一番。今兒幸好是沒出問題,要是出了問題,紈兒可是成罪人了。」李紈說的也很嚴肅,如果她這兒出了問題,那怕是點子風吹草動,弄不好都會牽連整個族里的姑娘家。
談完也不算愉快的事情,李織也想到如今在給李紈說親的事情。李紈是李織的嫡親妹妹,姐妹兩自小感情就好,當姐姐的自然會為妹妹操心,期望她能有個好姻緣。如今的兩家人選,李織也知道,她也覺得不甚滿意。她甚至有幾分自責:是不是她嫁低了,如今限制了妹妹的前程,才只能從賈家賈瑚和廉親王世子當中選擇。
「紈兒,你如今也快滿十四了,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李織思考了一會,對李紈說。
「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好生沒頭沒尾。」李紈還想著今天鬧出的問題,想著怎麼再敲打下下人,把自己院子再管緊幾分,她笑道:「我在家,父母、祖母對我具是疼愛,又有什麼需要多想的。」
畢竟如今的李紈還是個姑娘家,李織還不準備把話說得太明白,只是見李紈沒得個合適得反應,也急了:「你如今都十四了,也不知道為自己的事情擔憂。」
因為是多活一世的人,李紈更多的是想著如何彌補前世的遺憾,哪怕很多都是如今彌補不回來的。至於姻緣,她真心沒想太多,她甚至自嘲道:「最壞不過是同前世一般嫁給賈珠。就憑她對前世‘好二嬸、好姑姑’的瞭解,她還不信自己今生會應付不來。」
見李紈又是呆呆的沒有反應,李織不由得擰了擰李紈的嫩肉:「同你講正經事兒呢。這會子發什麼呆。如今老爺太太準備從這兩家人中選一個,你自己也想想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自己有想法也好,我們家不拘泥這些個。」李織頓了頓:「一家是廉親王府里的世子爺,一個咱們也認識,是榮國府的瑚弟弟。」
李紈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從自己姐姐口中聽到賈珠的名字,然後再找機會同父母哭鬧一番,爭取讓他們不選賈珠。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人選里居然沒有賈珠的存在。這樣的的情況讓李紈有點反應不過來,只好紅著個臉:「姐姐又對著紈兒說些混話了。有老爺太太做主,自然是好的,又有神馬需要擔心的呢。」
假如李紈真說了個人選,李織反而會擔心。見李紈的反應同尋常姑娘家沒什麼不同,李織也就不再繼續了。同家人用過晚膳,如今已經是別人家媳婦的李織也不能多待,又套了車回了夫家。
因為廉親王世子的不收尾,李家也查到了一絲痕跡,於是猶豫不定的李家人算是有了決定。
第32章說親四
聽完下人的報告,陳氏疑惑了:「這麼說來,哪些不是小賊,而是……」
「真是欺人太甚!」陳氏還沒有說完,李守中的一聲怒吼就打斷了她的聲音。李守中幾乎咬牙切齒:「他們這些貴人到底把我們李家當成了什麼?把我李守中的女兒當成什麼了?什麼都沒有,就敢往人家姑娘的房頂上爬。他一個堂堂的世子不要名聲了,我寶貝閨女還要名聲呢!」
「好了!你自己也克制點。」一系列的事情讓如今年紀日漸大起來的李母很是疲憊,她用力揉了揉眉心:「那麼大的嗓門,別人家的事情沒穿出,你自己把你閨女說得沒臉見人了。」
作為一個普通的內宅婦女,陳氏沒有太多的主見,只是苦惱的問:「老太太、老爺,這鬧成這樣,咱們紈兒可是要怎麼樣才好。」
李母想了想說:「不論世子外面的名聲如何,他既然敢爬人房頂,至少是個放蕩不羈的,說成是輕薄放蕩的都不為過。這樣的人恐怕不是良配。賈家內宅再怎麼亂,但畢竟瑚哥兒本身是個好的,小夫妻同心協力,應該會過得不錯。這些年瑚哥兒已經是個舉人了,不論他是考進士,還是直接補個缺,外放都是可能的。要是能離了那個泥淖般的榮國府,兩個孩子的日子還能更好。」
李母這樣一說,算是正式定下了結親的人選,陳氏也同刑氏接上了頭,準備著商討結親一事,最少要合一合兩個孩子的八字。至於如何委婉的拒接掉廉親王府,這種高難度的事情還是得由李母來做,畢竟李母在李家,身份地位是最高的。
在賈家,需要相看親事的可不止賈瑚一人,還有一個賈珠。賈母對於賈珠這個上進懂事兒的孫子也算是真心疼愛,加上個吹毛求疵的王氏,她們兩幾乎把京中的閨秀全都盤算了一篇,但依舊沒有找到一個完全滿意的人選。
她倆正在苦惱時,外頭的丫頭掀簾說道:「東府的珍大奶奶來了!」
「老祖宗,給您請安了!」尤氏言笑晏晏的走了進來,給賈母問安之後又同王夫人問了好。
因為想寫賈珠的親事,賈母同王氏正煩心呢。尤氏這麼一來,也算暫時轉移了她們的主意力,賈母也對尤氏說:「如今你婆婆可好些了?」
尤氏的婆婆正是賈敬的嫡妻許氏,因為年齡大了,拼著性命生下了女兒,如今女兒還沒滿週歲,許氏也眼見著不好了。
就算心裡再怎麼巴望著婆婆早點去死,尤氏現在也得裝出一臉傷心的神色,哀聲說道:「怕是不好了,就這幾天的日子了。今兒過來,也是有事兒要拜託老祖宗。」
「親戚間來往著才是正理,哪裡有麻煩與不麻煩的。」王氏慣會做好人,反正拜託的不是她,她倒是一口應承下來。賈母也只是看了王氏一眼,沒有多言語。
尤氏假裝沒有看見賈母婆媳之間的交鋒,仍是端著笑容說:「我輩分小,年紀輕輕還沒有生養過,如果我們太太去了,我們家大姑娘恐怕是要麻煩老祖宗照料了。畢竟府里還有蓉哥兒,大姑娘又那般的小,我恐怕是真的照料不來。」
賈母本擔心著尤氏會提許氏的葬禮,她覺著葬禮晦氣,本不願答應,卻不想尤氏只是拜託她照料東府的大姑娘。賈母年紀大了,最喜歡兒孫群繞,如今身邊能再多一個孫女輩的小姑娘,她哪裡有不願意的。
相反的,王氏癟了癟嘴,暗自抱怨:又多了一個白吃白喝的賠錢貨。你們賈家人只是動一動嘴皮子,又不想想,這養姑娘的銀子錢從哪裡來。難不成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
王氏同賈母神色各異,氣氛也就驟然的冷了下來,尤氏趕忙活躍氣氛:「如今府里的瑚哥兒、珠哥兒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老太太可有什麼打算?剛剛路過府里的花園,聽丫頭婆子說,大太太在為瑚哥兒相看人家,似乎同國子監祭酒有結親的想法。他家的二姑娘據說是個極好的,宮里的皇后娘娘、甄妃娘娘可是都贊過的。」
國子監祭酒家的二姑娘?賈母的心中瞬間閃過一絲算計。之前為賈珠挑選人選,賈母同王氏多集中到勳貴人家的貴女身上,清流人家的姑娘她們不是沒有想過,是實在沒有關係能接上親,但是忽視了這李二姑娘。李家老爺是國子監祭酒,真真是極為清貴的,他們家同老大先前的太太有親,也就是同賈家有親,如此看來倒是個合適的。他們家既然看得上賈瑚,那珠兒那麼好,他們肯定會更是願意。珠兒如今在國子監進學,有個身為國子監祭酒的岳丈想必進益會更大,兩家人若是能相互扶持,政兒想必也能升官。至於老大家,他們如今太舒暢,還是打壓點為好,免得忘記了自己是誰。居然想瞞著家裡給賈瑚相看親事,也不想想賈瑚那個福薄的,有沒有這般的福分能擔得氣這樣的好親事。
想到這些,賈母對尤氏說:「哪裡的事兒。瑚兒同珠兒是兄弟,親事自然是一起在相看,老大家怎麼會單獨行事。只不過那李家姑娘是個極好的,我們都看著便愛,才在府里多提了幾句,又被那些不知事的下人聽去了,才傳成了這個樣子。」
因為各人都走各人的想法,再怎麼活躍氣氛也不是那麼回事。尤氏勉強同賈母說了幾句家常,也告辭回去了,只是約好了等許氏葬禮過後,便送他們家大姑娘到賈母這兒來。
送走了尤氏,王氏便急不可耐的同賈母說:「老太太,我們什麼時候說要替大哥家的瑚哥兒相看親事的。」王氏最不耐煩的就是大房的那些小崽子,生怕大房的賈瑚會搶了她為賈珠看好的貴女:「大哥同大嫂子要是能替瑚哥兒做主最好,那我們就不用……」
「蠢貨!」賈母又忍不住發怒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後悔,自己怎麼就替老二選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媳婦。可事關賈珠的婚事,賈母也只能忍住脾氣,耐心說道:「怎麼不用了,難不成白白看著老大家得了這般的好親事。你可別忘了珠兒!」
「從四品人家的次女,小門小戶的,能算什麼好親。」王氏嘟囔道。
賈母又必須同王氏解釋,又是大費唇舌的給王氏講了一系列這門親事的好處。王氏畢竟是賈珠的娘,結親可不是結仇,若是要把這門親事從大房手上搶走,就必須得讓王氏同意。為了讓王氏同意,賈母甚至把賈政也給叫來了。
因為各人的資質問題,王氏其實根本不懂賈母說的各種理由。她只認准了一點,雖然她看不起李紈家的官位,但如果能搶了大房心心念念的好親事,那應該會是很不錯的事情。在這種觀念的支持下,王氏也同意了賈母的想法,決定搶在大房的前面,想辦法替賈珠定下李紈。
畢竟大房同李家商量在先,二房的出發點也不那麼光彩,於是賈母同王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請宮中的甄妃娘娘幫忙。甄家同賈家可是老親,從來是互通有無,有甄妃娘娘出馬,只要大房還沒同李家定下婚約,就能搞得定。因為怕夜長夢多,賈母當天就派人通知了宮里,至於賈家怎麼同宮里人描述,我們也不得而知。
當天夜裡,消息便傳到了甄妃耳中。甄妃可是個心眼小的,她一直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在她心裡,李紈便是個小賤/人,一個為了皇后,下了她臉面的小賤/人。「賈王氏可不是個好婆婆。李紈,你也有今天!」甄妃暗自想到。甄妃對著自己身邊的大宮女說:「明兒一早可記著提醒本宮,本宮有事要求見聖人。」
李家既然決定了要同賈家結親,自然要同廉親王府說清楚。廉親王再怎麼沒有實權,他也是個皇家親王,因為擔心會得罪親王府,李母還是決定去求見皇后。
皇后有段時間沒有見李家人了,她見著李母也很是高興:「老夫人今兒可是有空,居然遞牌子到宮里,來同本宮說話。」
因為有求於人,李母自然是笑得真心:「當初我們家的織姐兒是娘娘做的媒,今兒紈兒也到了說親的年齡,於是來求娘娘一個恩典。」
對於李紈的婚事,皇后也算上心:「老夫人可有替紈兒選好人家?」
「是榮國公府的嫡長孫,那孩子同紈兒也算是親梅竹馬,如果能成了姻緣,那也是一個好字。」
自從把賈元春放到自己身邊,皇后對榮國府也多了幾分細緻的瞭解,一聽這名字就覺著不好。李母也不由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同皇后都講了一遍。皇后思慮再三,終於說道:「老夫人可知道,不論賈家家風如何,就單從你家同他家的條件,定親可是存在著風險的。也許你們家可能就至於現在的位置了。」
李母笑得有幾分苦澀:「老婦人如何不知。因為犬子的官位,我家也能說是清流人家的代表,而賈家又是老牌勳貴,定得又是榮國府的嫡長孫,聖人多少會有點想法的。但我們如今已經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了,孩子們能好才是真的好。這點取捨我們家還是有的。」
皇后也不禁感嘆:「你們家可真是心疼女兒呀。」
皇后身邊的心腹嬤嬤突然走了過來,又遣走了無關的人員,對皇后同李母說了幾句。聽到嬤嬤的話,李母不由得臉色煞白,對皇后懇求道:「我家紈兒還求娘娘做主呀!」
皇后也青著一張臉咬牙切齒:「甄氏這賤/如今可真膽肥了。本宮的人也敢算計!」
第33章李紈受封
「娘娘!」嬤嬤出聲阻攔道,畢竟皇后還是不要露出這樣的情緒為好。
經過嬤嬤這麼一打斷,皇后衝動的情緒也減緩了幾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請嬤嬤把知道的來龍去脈都說出來。」
「今兒聖人一下朝,甄妃娘娘便去了,說是替親戚家的孩子求娶李二姑娘,請聖人賜婚。」
皇后皺了皺眉:「是甄妃求聖人,聖人賜的婚;還是甄妃同聖人商量,聖人親自賜婚的。」皇后話里話外都強調著親自二字。
「是聖人親自賜婚的,因為甄妃刻意隱瞞,我們知道得也晚,這會子下旨的內侍恐怕也出了宮門。」嬤嬤這話意味著,皇后想阻攔也是來不及了。
「娘娘……」李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后站起身來,似乎決定了什麼,起身的動作決絕而優雅:「既然是聖人下的旨意,這個狀況改變是不可能的。老夫人還是先回去吧。」
「哪……」
「紈兒這孩子總不能白白被人算計,本宮會替她討回來的。也許本宮是時候多個女兒了。」皇后扶住自己嬤嬤的手:「咱們去見見聖人,順便去會會甄妃娘娘。」
皇后還是那個儀態萬方的皇后,但她心中充滿怒火:本宮忍讓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除了算計本宮,連本宮略微親近的親戚家孩子也被人算計。不管賈家二房求娶李紈的目的如何,皇后多少人為這是甄妃對她的算計。
「皇后娘娘駕到!」門外響起了內侍微微刺耳的聲音。「皇后怎麼來得這麼的快。」甄妃不由得一驚。
「皇后今兒怎麼有空到朕這兒來。」在聖人眼裡,他剛剛成全了一樁好姻緣,心中的情緒還算不錯。
回答聖人的是皇后略帶顫抖的聲音:「臣妾想問問皇上,臣妾娘家那孩子可是做錯了什麼,讓皇上如此對她。」
「誰?哪個孩子?」聖人多少有些疑惑。
「國子監祭酒家的二姑娘,閨名叫紈兒的。臣妾聽說您把她只給了榮國府的賈珠。」
「娘娘這說的什麼話。」甄妃忍不住插嘴了,她對聖人說的可是半真半假,若是被皇后揭露出來,聖人多少會惱她,「她們李家本身就在與賈府議親。聖人賜婚,可是多大的福分。賈珠那孩子還是嫡長子,怎麼就這麼讓娘娘看不上呢。」甄妃話里有話,暗示著皇后想借李紈的婚事拉攏朝中大臣。賈家是榮國府,他們家的嫡長子皇后還看不上,那皇后看得上的又是什麼人家。
果然,甄妃話一落音,聖人就皺了皺眉。
皇后依舊帶著謹慎的顫抖:「甄妹妹怕是弄岔了。那賈珠是賈家二房的長子,我們紈兒議親的可是長房的嫡長子。」
男人的耐心不會很多,賈家大房二房鬧得聖人頭疼:「即還是他們賈家的媳婦,大房二房又有什麼分別。你要是心疼那孩子,也不妨在她成親時添幾分嫁妝。
」
「皇上,這可大大的不一樣。世人娶親都講究抬頭嫁女、低頭娶媳。紈兒她雖說是次女,但依舊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那賈家雖是勳貴,可二房是沒有爵位的。據說賈家二老爺不過是個員外郎,賈珠也只不過是個監生,紈兒若是許給了他,那可是大大的低嫁了。紈兒一貫名聲好,這會子突然沒緣由的低嫁,誰知道旁人怎麼想。說是身體有疾已是客氣,要是被傳成德行有虧,別說紈兒不用活了,李家一族的姑娘也不用嫁人了。」皇后說得委屈,可面上不顯,反而勾起了聖人的幾分愧疚。
甄妃見情況不對,趕忙說道:「這個是皇上賜的婚,君無戲言,又有誰敢胡亂嚼舌。」
「甄妃妹妹說得有理。」皇后也不直接硬來,只是說:「紈兒那孩子臣妾一貫喜愛,京中無人不知。可婚事許得這般不合理,難免會讓人覺得這是臣妾做主為那孩子遮醜。要是這樣……」
「那皇后可有什麼高見……」作為皇帝,被皇后這麼一戳動,聖人想得會更多。本來一個尋常閨秀的婚事錯了也就錯了,聖人不會太在意。可如今李紈的婚事不僅牽扯到李家一族,還多少涉及到清流與勳貴之間的矛盾,上升到這般的高度,他不得不注意。對於始作俑者甄妃,聖人是徹底惱了,但君無戲言,他總不能自己收回自己下的旨意,只好對皇后詢問道。
鋪陳了這麼久,皇后等得就是聖人的這一句話,於是接著說道:「紈兒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替咱們家受委屈了,當年……」皇后頓了頓,也不細說:「臣妾本來就對這孩子有愧,便想借這機會好好的彌補這孩子,認這孩子做義女。臣妾這些年只有老五一個兒子,宮里的公主也不大同臣妾親近,也只有紈兒這孩子同臣妾投緣。紈兒又是個實心眼的,如今在這麼大的事情上受此委屈,所以臣妾求皇上恩准。」
自聖人詢問皇后,甄妃就知道壞了事兒。但仍舊不甘心:「賈家可是找臣妾,來求取這李紈姑娘的。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再說娘娘的女兒可是公主,若是成了,宮里的公主們都沒這個福氣。」甄妃本意是想報復下李紈,可不想讓李紈搖身一變成了皇家的公主。
「公主也不至於,只不過是人紈兒做義女。替這孩子做做臉罷了。依然是甄妃作保,說賈家不會讓這孩子受委屈,想必若是紈兒在賈家受了氣,甄妹妹會第一個饒不了賈家。」皇后語音一繞,再次把甄妃也饒了進去。
這種情況下甄妃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娘娘說的是。臣妾自然不會看著不管。」
聖人思慮了一下,覺得皇后說得也有幾分可行性。認李紈做義女,她也就算是半個皇家人,能做皇后義女的人自然不會有德行問題。至於低嫁,這也算是給清流那邊一個安撫,甚至對賈家為首的勳貴也是加恩。只是認一個義女,便能一舉多得,既然不用給公主的名分,說起來也算划算。於是聖人說道:「既然如此,皇后的義女便是朕的義女,就封那丫頭為毓敏郡主,封邑南尚郡。」
「謝皇上成全。」皇后笑盈盈的道謝,那笑容反而看得聖人眼前一亮。見著聖人心情轉好好,皇后便接著說:「臣妾也是為人父母的,李家想必會多留紈丫頭幾年。如今急著賜婚了,怕是會著急,還請陛下寬限。另外姑娘家去了婆家多少回不適應,臣妾想賜下兩個婆子去賈家,等紈丫頭嫁了,家裡有兩個個熟悉的也不會害怕。」
因難得見到自己妻子這般的表情,聖人也懶得計較這些個細枝末節,不過是兩個下人罷了。皇后便賜下兩個高老的心腹,一個名喚方嬤嬤,一個名喚唐嬤嬤。
聖人替李紈同賈珠賜婚,便是讓京中眾人一驚,隨後又是李紈被封為毓敏郡主的消息,接二連三的消息讓不少人感嘆李賈兩家真是簡在帝心,也到沒有了旁的傳言。只有廉親王腹中有幾分動靜。
「該死!」劉勵忍不住砸了杯盞:「賈家賈珠,你倒是有膽量。竟然敢同爺搶媳婦!」
至於賈家,恐怕不是那麼開心了。王氏原本以為娶回一個小官家的女兒,自己可以擺擺婆婆的架子,沒想到竟是請回一尊佛爺。小官人家的姑娘居然成了堂堂郡主,皇后還賜下嬤嬤來管自己兒子的房中之事,這是明晃晃的的打她的臉!
「家門不幸呀,家門不幸!我是造了什麼孽呀……」王氏躲在自己院子里號喪,只是不敢擺明抱怨皇后。
賈政剛從趙姨娘房裡出來,聽到王氏的喊叫又是怒火重燒:「郡主娘娘嫁到咱們家是咱們家的福氣,你嚎什麼嚎!若是力氣多了,不妨去佛堂里多跪跪經!」
ga1105 2015-12-22 06:04
第34章世子爺的算計
要說賜婚,最後悔的莫過於廉親王妃了。她最明白自己的兒子,自她兒子偷偷去看過那李家二姑娘,她就知道自己兒子上了心。如果她沒有那麼早的告訴自己兒子,如果她早早的替兒子定下親事……如今李家姑娘被賜婚,她雖然也感嘆那般好的一個姑娘竟是要嫁入那樣的人家,但是作為母親,她還是更心疼自己兒子。
「給王妃請安。」王妃莫氏一進劉勵的院子,大丫頭含光便上前迎了過來。
「世子爺在乾嘛?」
「回王妃,在後院練劍呢。」含光恭恭敬敬的回復道,見王妃沒有多問,就安安靜靜的退下了。
王妃還沒進院子,劉勵便察覺了,收了劍,端起茶盅做出另外一副樣子。見進來的是自己的母親,他才是真正的放鬆下來。這一舉動看得王妃眼中一酸,幾乎是落下淚來。如今聖人年紀大了,也愈發的多疑,她兒子好好的熱血男兒,為了自保,只好做出一副風流浪蕩的模樣,連練個劍,都要躲在自己院子里,時刻擔心有人會窺探。
「我的兒,是母親做得不對,如今李家姑娘……」王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傷了兒子的心。
劉勵倒是一笑:「母親不必擔心,兒子自有分寸。那賈珠看著便是個沒有福氣的,哪裡能讓他取了毓敏郡主。」
這話唬得王妃心都快跳了出來:「兒子,那可是聖人下的旨意,難道你要抗旨不尊?我們這般人家,你要什麼樣的姑娘要不得,非要一個賜了婚的。」
「只有兒子搶人家的,沒有人家搶兒子的。兒子一貫孤拐,這會子牛心左性點也沒人會懷疑。聖人給李二姑娘賜封為毓敏,也是認同了她的好,那賈家賈珠無才無德,如何又能配得上郡主。」劉勵轉著杯子,看著是心不在焉,可語意里透露著寒意。
作為母親,莫氏見不得自己兒子涉及到一絲風險,也只好拐著彎勸自己兒子:「母親也知道,可逆要是同賈珠爭執起來,傷了你自己的名聲不說,李家姑娘恐怕也會被帶累。待嫁的姑娘名聲上可不能出一絲差錯的。」
「母親,你莫不是吃醋了?兒子斷不會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到時候佳兒佳婦,自然會好好孝順您的。」劉勵笑了笑,試圖消除王妃的緊張感:「而且您也太看得起那賈珠了,他如何有資格同您兒子掙。而且這是男人的事情,萬不會牽扯到李家姑娘身上。」
安撫好王妃,劉勵讓含光送王妃出去,自己卻看著手上的扳指,暗自想到:「賈家賈珠,你可別讓爺失望了。」
又說賈家,賈璉下學後就急衝衝的跑去找自己哥哥:「大哥哥,莫不是弄錯了,怎麼聖人會把李家二姐姐賜給那個假珠子。不是父親母親在替你在相看的嗎?」
賈瑚臉上看不出任何一樣,淡淡的說:「那是聖人做的主,你小孩子家家操什麼心。」
「哥哥!我們好二叔、好二嬸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咱們怎麼能讓紈姐姐嫁到他們家去。那賈珠是個性子軟的,肯定護不住紈姐姐。不行,一定是二嬸他們搗的鬼,我找他們算賬去!」賈璉掉頭就要跑出去。
「站住!你口中的假珠子可是你的堂哥!璉兒,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哥哥準備替你定上一門親事,是二嬸的內姪女,閨名叫熙鳳。」
「二嬸就是王家女,哥哥你居然替我定下王家的姑娘!莫不是這些讓你不追究二嬸他們做的齷齪事?我不要哥哥這樣付出,我也不要娶王家女!」賈璉的情緒激動起來。
賈瑚的脾氣也起來了,一貫聽從他的弟弟居然會逆了他的心意:「我這是還沒娶李紈呢,若是我娶了李紈,那你是我弟弟,還是她弟弟?璉兒,你居然會如此傷我的心……」
被自己哥哥說了如此的重話,賈璉的氣勢也弱了下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是我哥哥……」
賈瑚瞪了賈璉一眼:「那賜婚還是聖人的決定呢,你又如何有膽子反對。你這親是決定了的,父親那邊我會去說的。」看著賈璉怏怏不樂的表情,賈瑚語氣也緩和起來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事情都沒有你看見的那麼簡單。璉兒,你做事要多多動腦子,知不知道?」
聽著賈瑚聲音里難掩的疲憊,賈璉心疼了,也後悔同哥哥嗆聲,他嘟囔道:「明明我們才是榮國府的正支長房,為何落得如此。」
「什麼?」賈瑚沒有聽清賈璉所說。
「沒什麼。只是哥哥替我定了親,那哥哥怎麼辦?萬沒有弟弟在哥哥先頭定親成親的。」
賈瑚摸了摸賈璉的腦袋:「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哥哥自由安排。」
夜漸漸深了,劉勵卻仍然待在書房,一個面容冷清的丫頭端著夜宵進來,劉勵頭也不抬:「赤霄來了?那賈珠的情況,你可打探到什麼?」
「不過是個俗人罷了。爺就交給我們吧。保證給您做得漂漂亮亮的。」赤霄口中說著,可外人看著,不過是一個在擺夜宵的丫頭罷了。
「是嗎」劉勵看了看托盤里的內容:「說說你的想法吧。」
「那賈珠不過是個嬌養慣了的貴公子,不通世事。又生得一副慈軟、懦弱的心腸,想必有不少多餘的善心,這種人是最好對付的。」
劉勵笑了:「這樣呀。萬春樓的羅衣不是被咱們的人贖出來了嗎?告訴她,給爺報恩的時候到了。」
春風得意馬蹄急說得幾乎就是賈珠目前的情況。幾年前上香,他見過李紈一次,日後就念念不忘了。只是他瞭解自己母親一貫的性子,知道母親看不懂讀書人家的清貴,所以心中一直都沒有奢望。只是沒有想到,他什麼都沒有做,居然會有天大的餡餅給砸到自己身上。李紈不僅會嫁給他,而且被封為郡主,他賈珠就要做郡馬了!
賈珠雖說是榮國府的嫡子,但畢竟出身二房,出來交際時多少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如今被聖人賜婚,他覺得自己腰桿都變直了。
回憶著李紈的滿身風華,賈珠覺得自己要準備點什麼不俗禮品才好上李家拜訪。剛到京中最繁華的東門大街,不遠處的騷動就吸引了賈珠的眼球。他對自己的小廝說道:「你上前看看,若是有人遇到什麼難處,我們也不妨幫上一把。」
那小廝過了不久就打探回來了,說道:「前面有位姑娘在賣身葬父。只是……」
賈珠一貫憐花惜弱,見小廝吞吞吐吐,立馬訓斥道:「只是什麼?還不快說?」
「只不過有位爺說要那姑娘做他第四房小妾。那姑娘誓死不從,正僵持著呢。」
「什麼?」賈珠怒了,一股俠義之心悠然而起:「這可是天子腳下,怎麼會有如此沒有王法的東西?既然碰見了,自然不能不管的。」
那小廝卻不想惹麻煩:「大爺,這事兒自然會有人管的,您可別惹事了。家裡還有宮里的兩位嬤嬤看著呢。」
「你這說得是什麼話!」賈珠一腳踹到小廝身上:「郡主娘娘哪裡是你能非議的。她那般的高貴善良,自然會認同爺的看法。你這奴才端得是什麼心思!」
所謂賣身葬父,十有j□j是做籠子騙錢的,你十次遇見一次都是幸運的。小廝們在外頭摸爬滾打,自然是知道內情的。這些騙局也簡單,但遇見賈珠這般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兒卻是騙一個是一個。小廝本是好意,被賈珠這麼一踹也熄了心思,不再多語,只是在前頭開路,把賈珠帶到那賣身葬父的姑娘面前。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那姑娘雖是一身白色麻衣,但也遮掩不住她楚楚可憐的風姿。烏壓壓的青絲用一隻木簪子輓起,鬢邊只簪上一朵白花,配著白色的孝服有一種特別的美感。尖尖的下巴似乎在引誘著人,讓人想把她摟緊,好好的疼惜一番。
賣身的姑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求大爺,小女子只求一口棺材,好葬了老父,沒有旁的想法。求求大爺放過我吧。」
賈珠最見不得女子被人如此欺辱,竟是自己上前扶住那姑娘:「姑娘莫怕,不會有人強迫你做人妾室的。」
那惡霸眼睛一橫:「你這小子又是什麼人?竟敢壞了爺的好事!」
賈珠怒極反笑:「我是什麼人大爺我是榮國府的少爺,你能奈我何?」
榮國府這名號在外面還是很好用的,那惡霸聽見便灰溜溜的退開了,不敢再同賈珠爭搶。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那惡霸離開的時候,同那賣身葬父的女子對了對眼神。
「好姐姐,這是小生的一點心意。你趕緊拿去葬了老人家吧。」賈珠對那女子柔聲說道。
「小女子秦羅衣多謝公子。」那姑娘又是俯身下拜,被賈珠給扶住了。
賈珠說:「遇見不平之事,小生能幫就會幫的。姐姐切莫介懷。」
秦羅衣卻堅持道:「小女子即是賣身葬父,自然不會背信棄義,小女子願意為公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見賈珠的神色猶豫,她又說道:「公子可是嫌棄奴家在外拋頭露面,丟了公子的臉面麼?」
聽到這樣的話,賈珠也不想再說重話拒絕,想著自己家裡大業大,多養個人也是無妨,於是就帶著秦羅衣回了賈府。
第35章賈瑚的謀算
圍觀的眾人看著賈珠一行人走遠後就議論開來了。
「難怪那姑娘不肯做人小妾,我還當她是真有風骨,原來等著勾搭這樣的年輕公子哥兒呀。」
「是呀,之前那個不過是尋常富戶,這位可是榮國府的少爺。進了府里,就算只是做個通房侍妾,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
「不是說榮國府的哥兒被聖人賜婚了的。許得是毓敏郡主,他們怎麼就敢……」
「你這就是沒有見識了。郡主是大家閨秀,想必是個呆板無趣的。這樣的野花才是最會勾魂的。更何況郡主不過是聖人皇后的義女,不是真正的宗室小姐,你當那榮國府就真的放在眼裡。」
劉勵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麼順利,賈珠居然真的就這麼容易的帶著羅衣回了賈府。而且更湊巧的是,聖人今兒帶著子侄小輩在微服出巡,這一幕被大家盡收眼底。
五皇子劉勤是皇后所出,對李紈這個名義上的妹妹有著天然的好感,不由得皺了皺眉:「聖人才剛給他賜婚,他就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回去,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聖人反倒是不以為忤,笑了笑:「想不到榮國府的賈珠是這樣的,看著是個‘純善’的。」
北靜王世子年紀最小,忍不住插了嘴:「他哪裡是個純善的,說是蠢善才對。那姑娘說是賣身葬父,不過是個下套子、做籠子的,就等著這樣人傻錢多的公子哥上鈎。」
劉勵順著話茬說道:「溶兒何以見得?」
北靜王屬於異姓郡王,有時的處境同廉親王府類似,水溶同劉勵的關係也最好。他挑了挑眉,口中說道:「勵哥哥莫不是在考我?也未免太小瞧我水溶了吧。」
聖人看著水溶小小年紀,卻裝作大人的樣子,也覺得有幾分好笑,說道:「你勵哥哥既然考你,溶兒你也不妨說出個一二三四,讓大家聽聽。」
「溶兒就只說一點,那幾乎是最大的破綻了。那惡霸說著是要搶那姑娘做妾,不過是做些個凶神惡煞的模樣,哪裡有真的做些無禮的舉動?不過是個弱女子,要真心搶人,哪裡有時間等那賈珠出場?而且那姑娘先是個不肯做妾的貞潔烈女的模樣,怎麼到了賈珠頭上就趕著上去做奴為婢了?一前一後差距那麼大,想著就是一伙騙子。那賈珠看不出來,就活該上當。」
賈珠的一番行為被眾人評論的一番,雖說只是些小事,但多少在哪些富貴人眼裡留下了荒唐不靠譜的印象,更方便劉勵後面的行事了。
賈珠待著他救回的秦姑娘就此不提,而賈家大房卻是一片混亂。
「老爺!」雖說是繼母,刑氏看見賈赦用杯子把賈瑚砸的頭破血流也於心不忍:「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動起手來。」刑氏正準備叫丫頭來幫賈瑚擦洗包扎。
「這是爺們的事情。你出去,別管!」賈赦叫住了刑氏,並要她把屋裡的閒雜人等全都帶了出去。
當屋內只剩下大房父子,賈赦怒斥道:「你給我跪下!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想給你弟弟定下王家女!給你嫡親弟弟定下個王家的攪家精,你安的是什麼心!」
微微擦了下臉上的血跡,賈瑚反倒是笑了:「父親,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只要我們家能住進榮熹堂,這榮國府就是我們來掌控了吧。且不說二叔二嬸會不會讓出來,就是祖母都不會同意。你當祖母為什麼對我們這麼硬氣?除了在孝道上壓死了我們,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她手上有祖父留下的後手,我們賈家幾代在軍中積累的勢力!」
「你,你!」賈赦的話被賈瑚堵了回去,頓了半晌才說:「等到咱們家做主,這些你祖母都會交給我們的。」話是這樣說,賈赦其實一點底氣都沒有,不說別的,等到大房掌權,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我的好父親,你當祖母手上的勢力還是完整的麼?這些年王家王子騰步步高昇,那可都是我們賈家先人的血汗換來的。王家當年不過是個都太尉統制縣伯,在四大家族里只比皇商薛家好上一絲半釐,可如今隱約是四大家族之首了!」鮮血伴著賈瑚蒼白的臉色,顯得有幾分猙獰:「我的好二嬸也是在王家的支持下,這些年在我們賈家耀武揚威。」
賈赦仍舊不放棄:「有你二嬸在,你讓你弟弟取一個王家女又能怎麼樣?還得防著她們姑侄一心,算計了我們大房。」
「父親,那王姑娘嫁來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她姑姑也就成了她二嬸了。你夫家親近還是二叔二嬸家親近?那王姑娘只要有腦子,就會知道怎麼取捨。」賈瑚勾了勾嘴角。
「你既然想得這麼多,你自己同王家定親便是,何苦算計你弟弟的婚事。」也許疼小兒子是賈家人的天性,賈赦一想起讓他小兒子取王家女,他的心就一陣陣的抽得疼。
這次換賈瑚苦笑了:「兒子既然連弟弟的婚事都算計了,更何況是自己的婚事。兒子早有計劃了。還親父親讓太太替我去秦家提親。為兒子求娶營繕司郎中秦大人的長女,秦氏可卿。」
「什麼!」賈赦又震驚了,他甚至不知道營繕司郎中是個什麼官位,領的是什麼差事。賈赦又大怒:「這便是你自己對婚事的算計?怕是想名正言順的把外面的下賤胚子領回家吧。」
「父親可別小瞧人。你可知兒子第一次在什麼時候見到那秦可卿嗎?在義忠親王壞事兒的那日!」
「你那日不是去接李家女眷出宮嗎?」
賈瑚接著說:「就是那次遇見的。那時候整個京城都是兵荒馬亂,李家人從宮中出來,都要請兒子去接,可想當時的混亂。秦可卿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居然能在如此亂局中保住自個兒,有機會尋李家人幫忙。而且她那丫頭是個會武的,那婆子也是宮里出來的。咱家玥妹妹可是由宮里嬤嬤教養的,兒子斷不會認錯。」
思慮了一會兒,賈赦似乎知道了什麼,不由得大駭:「你發什麼瘋!她什麼身份,哪裡是你能夠招惹的!難不成你要拖著全家人陪你去死不成?」
賈瑚笑道:「自然沒有父親想得那麼可怕。李家人還收留過那位,如今還不是好好的?聖人既然留了她性命,又給了她官家小姐的身份,也算是顧忌著血脈之情了,何況她是個女子,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可對咱們家就不一樣了,若是兒子娶了她,也算是賣了上面一份情。她就算是身份不能公開,在軍中也算是一個活招牌。」
「那樣的姑娘怕是個目下無塵的,如何能擔得起一家主母,為你穩住後院?要知道咱們家可沒那麼簡單。」賈赦這樣說也算是松口了。
聽著話音,賈瑚如何不知道賈赦的意思,口中道:「父親大可放心。她是宮中嬤嬤教養大的,同李家姐妹也是極好的,當年在李家也借住過一段時日。要真論起規矩手段,她比李家二姑娘只有好的沒有差的。」賈瑚唯一隱瞞了一點:那姑娘只是年紀略小了些,成親後不能立即圓房。對於這點,賈瑚覺得反倒是好事,過了幾年,他對府里的掌控會更全面,晚點圓房生子,也會更安全些。
看著兒子為了這個家如此算計,賈赦也有幾分心酸,若不是他沒有用,也不會落得如此。既護不住媳婦,兒子也變得滿心是算計。賈赦道:「這些事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知曉的。你怕是算計了許久,花了許多時間去打探。等等……」賈赦想到了這之前他為了賈瑚相看李家二姑娘的事情:「如此看來,你根本沒有娶李家姑娘的打算。你又如何同意,讓你太太同李家量媒。我說我們一直瞞著老太太同老二家的,根本沒同旁人講,怎麼就會被下人聽去了,還讓東府的尤氏知道了。這怕是你的手筆吧。」
賈瑚承認的也乾脆:「確實是兒子計劃的。若是算計成了,李家就算把女兒嫁來了,也不會同二房齊心。咱們家就有空子鑽。而且咱們家同李家是親戚,同李家聯手也是有可能的。」
賈赦聽聞既心酸也有幾分心寒:「那李姑娘也不是旁的人呀。她也算是你表妹,同你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呀!」
「哼哼!」賈瑚冷笑:「情分能值幾錢銀子?為了重掌賈家,兒子連嫡親的弟弟都算計了,更何況她一個外八路的表妹。而且李家也沒吃虧,李家表妹如今可是因禍得福,成了郡主。」賈瑚說的好像沒什麼情緒,只是心中的一閃而過的心酸被他給忽視了。
對兒子的愧疚塞滿了賈赦的心,他也只能酸澀的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這個當父親的人幫不了你了,最多只能不拖你後腿。」
第36章論思量
賈赦對賈瑚發火的時候,早就有人去找賈璉了。賈璉作為賈赦心愛的小兒子,說話多少是有用的。可後來賈赦把刑氏都趕了出去,賈璉反倒不好進去了。
因為賈赦的發火,賈瑚同賈赦都沒有想到有人會偷聽,談話的時候也沒有絲毫遮掩,於是便讓門外的賈璉聽得一清二楚。
一推開門,賈瑚就看見自己弟弟帶著不可思議神情望著自己。賈瑚也只能壓住自己的情緒,假裝面無表情的朝前走去。
賈璉只感覺自己哥哥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心中就如同壓下了一塊大石頭。遲疑了一會兒,賈璉終於說道:「哥哥,難道你日後不會後悔嗎?」
「做都做了,還談什麼後悔。要後悔,也是我日後的事情。現在的日子我們都過不好,哪裡就有資格想日後。」賈瑚傳來的聲音有幾分飄忽。
「你就不怕耽誤了紈姐姐下輩子?」
「你也太小看你紈姐姐了,她可沒有那麼簡單……」
「不管她怎麼樣,你也不能這樣呀!」
賈瑚回過頭來:「璉兒,這些事情都由我來做就夠了。你只用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哥哥不會害你。」
口中的話被賈璉咽了回去,誰都有資格來指責他哥哥,可就是他不行。
自賜婚的消息傳來,李家人便時刻小心的主意著李紈,生怕李紈一不小心做了傻事。可如今見著李紈一聲不吭,每日都同往常一樣,她們又擔心了,生怕李紈憋壞了身子。作為母親的陳氏尤其擔心,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要找自己閨女好好談談。
看著李紈院子還亮著燈,陳氏仍舊問了問:「姑娘睡了沒。」
回答的陳氏的是新進來的小丫頭臨蔓,她細聲細氣的說:「回夫人,還沒呢。姑娘在看書,月藤姐姐剛進去催了催,可是小姐說還是不想睡。」若不是知道臨蔓是剛來的,規矩還差點,她這說話的態度都有點想暗自告自家主子的黑狀。
屋裡的花枝聽到動靜,趕忙迎了上來:「傻蹄子,還不讓開,難不成讓太太就一直站在門口。」
陳氏原本就不太喜歡花枝,覺得她顏色太過,性子也浮躁,聽完她說得更覺著不中聽,不由得說上了幾句:「既然是姑娘身邊的人,就代表著姑娘的臉面,自己該說得該做的還得記住,你們姑娘好性子,可家裡的規矩可不是擺設。」
花枝原想著在太太面前露個臉,沒想到又是讓太太不喜,委屈的癟了癟嘴,也只好退了下去。
「母親這會子怎麼來女兒這兒了。操勞了一天,也不多歇息會兒。」見自己母親進了屋,李紈忙丟下書,迎了上去。
陳氏一眼就瞧見自己女兒書的封皮,上面赫然寫著孫子兵法幾個大字,若是往常,陳氏難免會訓上女兒一氣,說《孫子兵法》根本不是姑娘家該讀的書。只是想著女兒目前讓人頭疼的心事,也熄了說教的心思,甚至多少覺得自己姑娘多會點才能自保,只是她口中仍舊說道:「大黑天的看什麼勞什子的書,別白白的熬壞了眼睛。」
「女兒省得,知道分寸的。」李紈笑了笑。
看著自己女兒不凡的姿色,如花的笑靨,陳氏既欣慰又心酸。姑娘長大了,要嫁了本來應該是喜事,怎麼就突然攤上了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婆婆。當初知道的時候,陳氏甚至是覺得禍從天降,要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把女兒培養得這般出色。陳氏忍住眼淚,說:「我的兒呀。這婚事真真是委屈了你,偏生是聖人賜婚,拒絕不了。不過你放心,就算你嫁了,你還是咱們李家的姑娘!」
「母親!」李紈撲哧一笑:「您這是操得哪門子心呀。女兒還沒有嫁呢。而且既是還沒成親,誰知道後頭會怎麼樣。」也是奇了,李紈根本不操心她會不會嫁賈珠的事情。以前沒提親事的時候,她還反復操心將來是否要嫁賈珠的事情。如今聖人賜了婚,眾人都覺得她嫁賈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的時候,她反而是淡定了,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她和賈珠的婚事一定成不了。
陳氏一臉憂傷:「都賜婚了,我們最多也只能延遲下婚期。難不成你還覺得能有什麼變動。」
「既然女兒還沒有出嫁,那都是說不准的。當初您和老爺為我相看人家的時候,哪裡又會想到聖人會給女兒賜婚。天有不測風雲,就算是聖人的旨意,說不准也有不成的時候。」
李紈這話也不全是虛的。前世的李紈十五歲就嫁了,可如今她的婚期被拖到了十六歲。上輩子賈珠是個短命的,之前那個李紈生下的賈蘭都只是個遺腹子,也就是賈珠能不能活到她十六歲都是個問題。上輩子賈珠為了讀書而活生生的把自己逼死,如今有個更優秀的賈瑚在前面比著,他說不定會死得更早。李紈無不惡意的猜測著。
「紈兒,你可是個姑娘家,要是出了變動,受損的可是你自己的名聲。」就是自己女兒的勸慰,陳氏仍然會擔心。
「母親!」李紈哭笑不得:「提前操心又沒有半點好處,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好麼?」
原是想著勸慰下女兒,陳氏反倒是被女兒給勸慰了。再不歇息就晚了,陳氏也只要離開。
因為在學著管家,李紈偶爾也會去自己母親的嫁妝鋪子里看看,查查帳,一是當為以後管家練手,二是當出門散散心。
陳氏名下有個綢緞莊,專營從江南來的各色絲綢布料,來往的客人也多是些夫人、太太以及大姑娘。讓李紈去綢緞莊查看李家人也比較放心,隨行的人也相對少些。
李紈正翻著賬本,卻不想綢緞莊的掌櫃一心在對鄒嬤嬤使眼色。鄒嬤嬤在弄明白什麼事情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只好在李紈身邊「啃啃」了幾聲以示提醒。
「嬤嬤,莫不是嗓子不舒服?待會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李紈從賬本里移出神思,對自己的奶嬤嬤問道。
鄒嬤嬤有幾分尷尬的說:「賈家璉二爺在鋪子外頭,說是要見姑娘。」鋪子里不是家裡,多少沒那麼僻靜,爺們姑娘的年紀也大了,在外頭這樣見面,鄒嬤嬤多少覺得有些不好。
賈璉怎麼會來找她?李紈真心想不明白。這如今在外頭,見也不好,不見也不恰當。李紈微微思索了片刻,還是說道:「讓璉二爺進來吧。另外都放靈光些,既要管住自己的嘴,也不許放了閒雜人等進來靠近。」李紈不忘敲打著下人。
說實在的,賈璉在外頭是一臉忐忑。他知道自己專門在鋪子外頭侯著李紈不算妥當,但也只能這樣。他是實在覺得自己應該把他哥哥的打算同自己紈姐姐說說,他不是要背叛哥哥,只是希望自己紈姐姐不能完全被蒙在鼓裡。
「璉兒今兒怎麼親自到鋪子里來了?難不成要給玥妹妹選禮物?」雖說李紈依舊會對賈璉這個名字感到嗝應,但對著如今這個賈璉,李紈實在是擺不起臉色,只好做一幅大姐姐的樣子:「要是要布匹,只管同掌櫃的說,讓他們給府里送去。也難為你跑這裡一趟,你以前不老是覺得綢緞鋪子是女人的地方,男人來了不像話嗎?」
「我,我專門是來找紈姐姐的。」賈璉吞吞吐吐的說:「玥妹妹說你這時候會來鋪子差帳,所以我就專門在這兒侯著了。」
「怎麼了?可有什麼事兒?」
賈璉詞不達意的把賈瑚的算計同李紈說了一道。李紈聽來也是怒火中燒:她鳳辣子自重生以來,還沒有這般被人算計過。李紈本想著報復回去,轉念一想又換了一番說辭:「你哥哥哄你的,你也相信。且不說你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說他所謂的算計,那也是漏洞百出。他把話透露給下人,下人又無意中把話傳給東府的珍大奶奶,珍大奶奶又得把話傳給你家老太太同太太,然後你家老太太們既得認為我是個好的,還得說動聖人。你說這事兒繞了多大一個圈子?整個圈子還是一環套一環的,不能出任何差錯,出了差錯就不成事。你覺得這些都是你哥哥能算計能控制的?」
李紈也是話說得好聽,其實心中對賈家男人的薄情寡義又多了幾分認識。賈瑚的這番算計掂量的也不過是人心罷了,人心的弱點也全了賈瑚的謀算。這賈瑚看來是個不簡單的,得注意下。至於賈璉,他看起來是好意,說穿了也不過是怕李紈到時候自己知道了,怕得罪人,所以才主動說出來。
不管嫁不嫁賈家,李紈是認定了賈瑚是個既要提防又可以合作的人;而賈璉,責更多的是需要拉攏,畢竟他心中還算有所愧疚。
ga1105 2015-12-22 06:04
第37章秦羅衣
唐嬤嬤與方嬤嬤雖說是皇后賜下的,身份比尋常奴婢體面上許多,但對於整個賈家,她們是異類。她們名義上的主子是李紈,但李紈畢竟還沒嫁進來,所以她們在賈家只是被人敬著,在實際的問題上目前還插不上手。
對於賈珠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妙齡少女回來,賈家主子居然沒什麼大的反應,完全就當家裡多養了個閒人,只有王氏這個做母親的把秦羅衣找了過去,略微敲打了一番。大意也就是要守規矩,不許學那些狐媚小妖精的模樣勾壞了主子,好好當差,府里自然不會虧待你。
秦羅衣原出身歡場,若不是為了報恩,根本不會聽從劉勵的,只用王氏的敲打,她也只當個笑話來聽聽,根本不以為意。若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自然會被王氏當家太太的威嚴所嚇住,不敢亂來,可秦羅衣是什麼人,原來萬春樓的花魁羅衣姑娘,自然是不會怕的。她甚至嗤笑道:原來這便是管家太太,看起來是威逼利誘,但威逼不見血,利誘也不見肉,不過都是口頭說說,誰會忌憚。
劉勵想要聖人收回賜婚的成命,還不想影響的李紈的名聲,唯一的手段便是向賈珠下手。李紈是郡主,又是聖人皇后的義女,在賜婚本身就對她不公平的情況下,如果賈珠的名聲行事出了大問題,聖人就算是為了自己公平合理的清譽,都會撤回賜婚。賈珠為人有幾分膽小懦弱,按理是不會出什麼大差錯。要算計,也只能從女色方面入手,所以就有了秦羅衣的刻意靠近。
很多大戶人家都走類似的規矩,在到了年紀的少爺房裡放兩個教導人倫之事的丫頭,如果是家風嚴的人家,那些丫頭日後便會被打發出去,如果規矩鬆散,那些丫頭也最少能混個通房當當。因許得是郡主,賈母就做主把賈珠房裡的兩個人事丫頭放了出去。個對於初嘗人事的賈珠來說多少有幾分不捨,只不過想著李紈的風華氣度而勉強忍住。可如今身邊來了個勾魂攝魄的秦羅衣,不說是天雷勾動地火,最少也是瞌睡遇見了枕頭。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好事,有了皮膚肌肉之親。嬤嬤們本想發作,把秦羅衣趕了出去,卻不想被賈母給攔住了。
「小孩子家家的嘴饞,難免是忍不住的。那羅衣既然是珠兒房裡的丫頭,早晚也會是珠兒的人,嬤嬤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半刻呢?等到郡主進門,也會多一個人服侍郡主。」
賈母作為超品誥命,她既然發話了,嬤嬤們也不好多阻攔,畢竟李紈還沒進門,她們沒有直接的主子可以撐腰,又不好為這點小事鬧到皇后耳中去。而且就算是公主,也沒有說讓駙馬為公主戒掉女色的規矩,更何況李紈還只是郡主。這樣一來,她們也只好在賈母面前忍住。
可對於秦羅衣,她們就沒有那麼客氣了:「有些人可要記著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下賤胚子,別去奢望一些自己不該得的東西。到時候冒犯了郡主娘娘,可別說嬤嬤們沒教你規矩。」嬤嬤們不僅言語刻薄,在規矩上也是狠狠的蹉磨了秦羅衣一番。
賈珠房裡人如今只剩下秦羅衣一個,她在夜間也必然會見到賈瑚。一番規矩的訓導下,她也正好一臉楚楚可憐的出現在賈珠面前。
「羅衣今兒怎麼臉色看著不好?」賈珠也只是照常的問上一句:「可是白日里操勞著了?」
話一落音,正在替賈珠寬衣的羅衣竟是下意識的一躲,寬大的袖口適時落下,露出了帶著青紅傷痕的手腕手臂。
賈珠捉住羅衣的手,見她白嫩細膩的皮膚上傷痕累累,看著既礙眼又心疼,不由得正色問道:「你這是誰弄的,竟然有人敢打你!」
「沒,沒有,沒有誰弄的。不過是羅衣今兒在花園不小心碰傷的。」秦羅衣口中說著,眼中卻是躲躲閃閃,在搖曳的燭光下,她眼中淚光隱隱,似乎泫而欲泣。
「你且別哄我,這傷痕明明是用藤條抽出來的,別當我不知道。」賈珠的臉色有幾分難看。
看了看賈珠的臉色,秦羅衣才勉強說:「不過是嬤嬤們在教我規矩。是羅衣自己笨,讓嬤嬤們費心了。她們也是怕日後郡主進府里了,羅衣在郡主娘娘面前失了規矩。」
賈珠就算是再生氣,也知道皇后賜下的嬤嬤他是不能得罪的,看著羅衣受委屈,也不好替她出頭,只是說:「郡主是個大氣的,等她進府了萬不會這樣對你,也只有她能約束這些刁奴。」
這話賈珠說得憋屈,可羅衣卻靠著他的臂膀說:「羅衣知道,萬不會讓爺為難。對郡主我會敬著、重著、順著;嬤嬤們也是好意,羅衣也只能好好努力,不讓她們的努力白費。」羅衣端著一幅懂事識大體的模樣,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算計。
至於賈珠,他聽聞此言後,對羅衣更是心疼,也只能在夜間纏綿中多多疼惜,為算是他對羅衣的補償了。
歡場中的好東西不少,有些竟是宮中都沒有的。不論是生子、避孕、催/情,只要是你想要的,歡場中幾乎是都能找到。因為算計,羅衣用上了生子並催/情的密藥,只為早早達成目的,好從賈家脫身。她也是個眼光高的,賈珠她還看不上。經過一番努力,羅衣入賈府之後的兩個月,終於診出一個多月的身孕,她暗道:「賈珠,你也莫怪我壞了你的前程,這孩子也算是我補償你的吧。」
日子也到了夏日,隨著氣溫的升高,聖人帶著皇后同一眾宗室大臣,準備去北邊的玉泉行宮避暑,皇后也帶上了李紈,以示對這個義女的恩寵。
因為皇后沒有嫡女,這義女也就是算她唯一的女兒,出行那天,幾乎所有人都被李紈特賜的鸞駕而震驚:那華麗的裝飾,莫說是用在郡主身上,就是用給公主也不為過。當然,裝飾雖說華麗,了型制可沒有違章。
第38章謀算進行
劉勵也在前去避暑的隊伍里,他甚至拋棄了車架,一路騎馬,就是期望心中的那個女子會在掀開簾子的不經意間,可以看見他身影的存在。哪怕、哪怕她現在都不知道他是誰。劉勵甚至自嘲道:「人人都說廉親王世子風流桀驁,可是我哪裡有這樣。我甚至會因為自己心中一絲還不算確定的情愫,就讓自己卑微至此。」
待到玉泉行宮,劉勵也有了幾分擔心。那賈珠在他眼中再怎麼不堪,可在尋常女子眼裡卻也是身份貴重、樣貌英俊的偏偏少年郎,若是秦羅衣動心叛變,那可就麻煩了。往日他在京中,還能掌控住秦羅衣,可現在遠在玉泉行宮,若是出了變動……
「世子爺,奴才給您送夜宵來了。」門外傳來內監略顯尖利的聲音。
夜宵?劉勵不禁暗想:我可沒讓人給我送夜宵來。因心中記掛著京里,劉勵有幾分煩躁,拉開門訓斥道:「誰讓你來吵爺的。仔細著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
「堂弟好大的脾氣!」五皇子劉勤從內監身後走出:「夜深了,咱們兄弟兩為何不品著香茗,秉燭夜談?」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也意識到義忠親王再沒有復起的可能。為了掙那大好的皇位,其他皇子間也暗潮湧動。對於五皇子的拜訪。劉勵可提起了幾分心眼:「小弟可是個風流浪蕩之人。只要殿下不擔心被小弟的名聲影響了清譽。」劉勵口中說著,神色卻是一臉痞像。
「我那妹妹也甚是可惜。若是真嫁給賈珠那庸才,真心是明珠蒙塵……」
隨著劉勤的話音,劉勵也收起了原來滿不在意的摸樣,甚至堆起笑容的把五皇子給迎進屋內。只是進了屋子,劉勵便收起了笑容:「還請殿下賜教,小弟如何露了馬腳,讓殿下知道了小弟的心意。」
劉勤自己給自己到了杯茶,又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等到劉勵露出焦色,他才說:「你也別瞎想了,不是你的人洩露了風聲。只不過那日在東門大街上,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萬春樓的前花魁羅衣姑娘。羅衣姑娘當紅雖說是幾年前的事情,但因為確實喜歡她的驚鴻舞,所以至今有幾分印象。」頓了頓劉勤繼續說:「你自來就有風流的名聲,我可是記得,你就是當初買下羅衣的人。你買下的女人,卻突然出現在街上賣身葬父,你說我如何不會知道。」
劉勵臉色一暗,劉勤也似乎看出了劉勵的想法,又說:「你也別擔心其他人知道。不過是個花魁,他們那些大忙人怎麼會有閒心思去記住。只不過如今羅衣姑娘有孕,我便私下做主,借著你的名義,讓她趁機鬧騰出來。」
兩人的思路也算是不謀而合,只是劉勵沒有預料到,羅衣會這麼快的有孕。因為李紈被賜婚給賈珠,賈家人就算留著賈珠的房裡人,也不可能讓那些人有孕,不然即打了李家的臉面也負了聖人的意思。如果羅衣有孕暴露出來,被賈家人知道,那原來的計劃就沒辦法繼續進行下去,甚至會被賈家人提防。五皇子雖說是貿然插手,但是也插手的正是時候。
「殿下為何會幫我?這對您又有什麼好處?」劉勵仍然以惡意揣測著劉勤。
劉勤拍了拍手:「毓敏郡主也算是我妹妹,她嫁得不好,我臉上也無光,賈珠無才無德,就是做我名義上的妹夫,那也是不行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不用擔心。」
皇子說話哪裡有那麼簡單,他說是舉手之勞,你可不能聽成是舉手之勞,劉勵問道:「也不知道小弟能幫上殿下什麼?」
「我乃堂堂皇子,哪裡又急需者你這個世子幫忙。你若是怕欠我人情,事成之後不妨把羅衣姑娘讓給我。那驚鴻舞幾年不見,也怪想念的。」
五皇子越是表現得無欲無求,劉勵也越發知道,他這個人情算是欠下了。五皇子這會子不需要他,誰能保證將來會不需要。不過李紈是皇后義女,他日後要是娶了她,也算是打上五皇子這一脈的標籤,這人情,欠下就先欠著吧。
一個多月的身孕雖說不穩,但也算坐住了胎,趁著懷像未顯,羅衣找了個機會溜出了賈府,來到了李府門前。
李紈同李守中都隨駕去了玉泉行宮,家裡只剩下李母、陳氏同年幼的李維。因為是一屋的老弱婦孺,家門也看得格外緊。當秦羅衣出現在李府門前,李家的家丁就有了幾分注意:衣裳穿紅著綠,首飾樣貌也都不凡,而且是個單身的妙齡女子,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
也不等李家家丁有所反應,秦羅衣就噗的一聲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唉唉唉,這位姑娘你要乾嘛呀。」李家家丁趕忙上前阻攔。
「小女子求見毓敏郡主,求郡主寬懷大量,見見小女子。」秦羅衣也不讓人扶,換了個地方繼續下跪磕頭。
街上的路人看見了也不禁議論道:「那姑娘傻呀,她說要見郡主,人家就讓她見的呀。也不想郡主娘娘是多麼的金尊玉貴。」
「你別說,那姑娘最傻的不是這個。而是人家郡主根本不在家。」
「咦,你怎麼知道?」
「前日京里的貴人去玉泉行宮避暑,郡主的鑾駕可也在裡頭。那場面、那氣派,大半個京城人都知道。她要是真心想見郡主,也不曉得打聽一下,這又不是什麼難打聽的事情。白來一趟也不說,關鍵是傻得冒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丟人。」
「看她穿著打扮,貌似是富戶人家的姑娘吧。」
「嘿嘿,此姑娘非彼姑娘。那妖妖嬌嬌的樣子,孤身一人連個伺候的都沒有。八成是大戶人家房裡的姑娘吧。難怪不怕丟人的。」
貌似在證明路人說的話,秦羅衣跪下哭喊道:「小女子是榮國府賈珠大爺的房裡人。如今有孕在身,還請郡主見上一見,求郡主成全。」
雖說已經賜婚,但也沒有說男方的房裡人跑到人家女方家門口來鬧。不管是庶長女、還是庶長子,婚前鬧出來已經是極其沒有規矩了,更何況這樣子的一齣戲。
李家家丁雖說惱怒,但也沒有在大街上同人撕扯起來的道理,畢竟還涉及到自家主子,只好呵斥道:「哪裡來的瘋女人,我們家郡主早就隨駕去了玉泉。再鬧,我們可不客氣了!」
「小女子沒想過要開罪郡主,不過想替腹中孩兒求個體面。求郡主寬容。小女子願意提郡主做牛做馬報答郡主。郡主把小女當做貓兒、狗兒都成,小女子絕無怨言……」
隨著秦羅衣哭喊,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雖說大戶人家裡通房侍妾也不算少見,但敢鬧成這樣的也算是頭一例了。一個連名分的房裡人敢在國子監祭酒家門口這樣鬧騰,恐怕是在府里備受寵愛,要不然膽子怎麼會這麼肥。因為李紈根本不在京中,自然也不會有人往李紈是個妒忌的方面想。於是一時間輿論的同情心都集中在李家身上:自家姑娘攤上這樣的親事,也足夠糟心的。
賈家人也是姍姍來遲,婆子們控制住秦羅衣,打頭的賴大訕笑到:「兄弟們莫介意,這女人得了失心瘋,開罪了親家。」
一直緊閉的李家大門打開了,出來的可是李母的貼身嬤嬤,她一臉顏色的說道:「失心瘋我們可是不知道,只是聽說這姑娘是個有身子的,回了府里可是要好好保養,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往我們身上賴。」
「瞧這位媽媽說的。」賴大一把年紀了遇見這情況也只能腆著個臉:「即使親家,哪裡有這麼生分的。」
「您府里的親家我們家可是擔不起。」
「媽媽哪裡的話,咱們兩家可是聖人賜的婚,不是親家是什麼。」
「您老慎言,我們家姑娘還沒嫁呢。我們說的我們自然會去想辦法,兩家人好聚好散,再見也不算難堪,畢竟是住在一個京城裡。」
「那可是聖人的旨意……」不等賴大把話說完,回答他的就是李家關門的「砰」的一聲。
第39章賠罪
辦事不利的這種事情,賴大自然不會承認,便把事情的責任往李家身上推,添油加醋的回去稟報了賈母同王氏。
王氏氣得臉色鐵青,拍著桌案吼道:「那李家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家可是堂堂榮國府!別以為自己家出了個郡主,就真把自己當做皇家宗室的貴人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門第。不過就是個國子監祭酒,這樣的小官,京城裡一抓一大把!」
「你給我閉嘴!」賈母的臉色也不太好,只不過自持身份,不肯在媳婦面前發作。雖說不肯發作,但訓斥肯定是有的:「你怎麼當人娘的?兒子還沒娶媳,就鬧出了這個!連自己兒子房裡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當的什麼家!」
「哪裡有做人娘的整天盯著自己成年兒子的房裡事。」王夫人不禁腹誹道,完全忘記這是她以前經常做的活動。
見王夫人不說話,賈母又呵斥道:「怎麼不說話了?你平時不是嘴巴挺伶俐的?當娘的也不管管,來歷不明的女子就往兒子房裡放!」
「這不是珠兒自己帶回來的嗎。珠兒一貫是個好的,既體貼又懂事。珠兒萬不會做些個不妥當的事情。」王氏先是一臉委屈,後又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的說:「定是那外來的狐媚子帶累了我的珠兒。珠兒最是善良,想必是被那狐媚子給哄騙了。那狐媚子既卑微又下賤,哪裡配得上懷有咱們賈家的血脈。媳婦這就去給她一碗藥!」
「你給我站住!如今全京城人都知道那下賤胚子肚子里有我們賈家的血脈,你給她灌了藥又有什麼用?反而還做死了咱們家不好的名聲。」
「那媳婦該怎麼辦?」
「怎麼辦?讓她好好養著,再生下來唄。先頭老大家的同李家有親,讓瑚哥兒或者是璉哥兒去李家走上一趟,道個歉,可別把人得罪死了。」
王氏幾乎是跳起腳來:「老太太,您讓我們家去給李家道歉?莫非還是讓我們家珠兒去娶李家的那小丫頭?不過是個假郡主,我們榮國府可不稀罕。」
賈母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直響:「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那是聖人賜的婚,若是讓李家真的把婚給退了,珠兒的名聲還要不要的?珠兒還要不要娶親的?」
「要不咱們家先把婚給退了,被退婚的姑娘,名聲自然比退婚的男方差。」
「你去退呀,你只管去退。如今聖人在玉泉,李家老爺同那姑娘也都隨駕在玉泉,等你去找聖人退婚了,那簡直是黃花菜都涼了!」
「以咱們家的門第,以珠兒的人品,他什麼姑娘娶不到,何必……」
「哼哼……」賈母冷笑道:「你不去找瑚哥兒他們也行。反正你是珠兒的母親,到時候他有什麼問題,也不敢怨到你頭上。我老太婆也不管了,免得討人厭!」
賈母這話讓王氏想起當年元春小選的事情,雖說心不甘情不願,但仍舊是心虛了:「媳婦只不過是說說,老太太您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多,說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人們多少是有些仇富心理的,榮國府又是京里的老牌勳貴,有名的高門大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那留言幾乎是一傳十十傳百,加上五皇子與廉親王世子手下人的有意引導,關於賈家的傳聞是徹底精彩了。賈母與王夫人還拖拖拉拉不太想道歉,可京中的留言早就超出了她們可以控制的範圍了。
賈瑚本抱著看二房笑話的心態,卻不想又被賈母拉進局里。
一大早,賈母就派人將賈瑚喚來:「都是你珠弟弟不懂事,沒約束好房裡人,也是咱們家對不起李家。如今我同你二嬸都沒個臉面去見李家老太太同太太,所以來借借瑚哥兒你的臉面。」
王氏也上前說道:「這些都是二嬸備下的賠罪,瑚哥兒只管拿去。」王氏一邊說一邊肉疼,她那種只進不出的人,這會子拿出這些東西,也算是出血了。
既然有奪回榮國府的心思,賈瑚也不是個眼皮子淺的,看了看王氏準備的賠罪,賈瑚暗自冷笑:不過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難不成讓我辦事,還要我出錢?把人家得罪死了,還不肯花血本輓回,天底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賈母看了也甚是尷尬,狠狠的瞪了王氏好幾眼,只不過王氏陷在心疼的情緒中,全然沒有察覺。得不到王氏的反應,賈母也只好開了自己的私房,讓人取出了一套金絲嵌寶的頭面出來。雖說頭面的樣式有些許過時,但成色做工都是上上之選,也算是好東西了。
「瑚哥兒把這也帶上,也算是老祖宗給她們家紈姐兒戴著頑的。」
「是,老祖宗。」賈母王氏都是長輩,又說道這種地步了,賈瑚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二房當槍使了,也不得不答應。只是賈瑚是個吃不得虧的人,既然被二房利用,他也會找個機會,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到了李家門口,賈瑚親自上前給李家門房遞了帖子,然後故意提高音量對李家下人說:「晚輩賈瑚求見李老太太、太太。前日家人唐突了貴府,賈瑚替二叔二嬸還有珠弟弟給李老太太、太太賠罪了。」
賈瑚只是提高音量,聲音也不算頂大,但也足夠讓街邊的路人聽清楚。他的話一是表明是二房得罪了李家,與大房無關;二是說明他是被二房逼出來承受李家的怒火的。
這樣一來,路人們的眼色同知道他是賈家人都的鄙夷,轉變成帶有幾分同情的眼神。
有人甚至在後面偷偷問道:「那日鬧騰的不是賈家二房麼?怎麼換成大房的小輩前來賠罪了。」
「你那是不知道。這榮國府賈家的規矩最是奇特,正經的大房在府里沒有地位,當家做主的可都是二房。」
「不會吧!」
「怎麼不會?要不聖人之前賜婚怎麼不賜給大房的爺們,反而賜給二房的,聽著就有那麼點奇怪。據說他們家是二房住正屋,大房被擠到了馬棚邊上。賠禮這麼丟人的事情,人家二房自然不肯出面,就讓大房出來頂替咯!」
「那大房這哥兒可是倒霉了。白白替二房承受了李家的怒火。二房這麼一鬧,賈李兩家別說做親家了,說是仇家都不為過。嘖嘖,真倒霉。」
耳朵里聽著路人們的議論,賈瑚露出了一絲算計成功的笑容,被李家門房這樣涼著的不滿也減輕了幾分。畢竟這樣一來,丟臉的是二房,大房還借此博取了人們的同情。
ga1105 2015-12-22 06:05
第40章世子的禮物
外面再怎麼鬧騰,李家家丁也依然訓練有素,接過賈瑚的帖子,就進府里去稟報李母同陳氏。這些年李家內宅一直很平靜,陳氏多少沒有其他內宅太太的彎彎道道,看到賈家的帖子,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母看了陳氏一眼:「莫不是想把人直接給趕出去?」
「是呀。莫不是他們覺得我們家軟弱可欺?我們家紈兒還沒有嫁給他們家呢,就被他們家這般的作踐,這樣的親家,我們是萬不敢要的。而且他們要是有半分情意,我們家雖說是退婚,也不會鬧得這般的僵,正主都沒有露面,找另一房的哥兒出來賠罪,肯定是認定我們家軟弱了,這會子不把他們打出去了,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欺到我們頭上來!」陳氏說起來是一肚子的火。
「你把人打出去了,又讓別人怎麼看我們家?外面來的是賈瑚,是大房替二房出來賠罪!出頭的是賈家大房,外人看見了總會有幾分同情大房,我們要是把人打出去,人家還說我們家欺負人家賈家大房呢!」事情的真想總是在一層有一層的掩蓋之下,李母費心思將事情理清,多少有幾分頭疼,畢竟她是上了年紀的人。
陳氏看了看自己婆婆,雖說知道不能萬事都靠著婆婆,但還是有幾分不確定:「我們總不能好好的把人給迎進來吧,姓賈的看著就讓人糟心。」
「避而不見吧。如今是賈家二房無禮,我們家是讓人同情的對象,如果我們這會子表現的太強勢,說不定人家又站在賈家那邊來想。我們總不能因為忍不了一時之氣,耽誤了紈兒的名聲。等到婚事推了,賈家自然有事情等著他們。」李母對著還候著的下人說:「你去和賈家的人說,我病了,太太在侍疾,咱們家沒辦法見他們。」
當李家下人傳出李母的吩咐時,賈瑚明顯一愣。因想著自己同李家有親,他從來沒想過,會在李家吃個閉門羹。因為心裡的巨大落差,賈瑚幾乎有點惱羞成怒,帶著家裡人幾乎是轉身就走。賈家下人也都是些懶散的,將賠罪抬起來的時候難免是你碰我,你碰你。這一碰,不小心把物品上的蓋子給碰掉了,王氏準備的那些荒唐的賠罪我物品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能和國子監祭酒做鄰居的,來來往往之間的人都是些眼光不差的,王氏準備的這些東西,看似金光亮霞,但是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有見識的人一看,不由得嗤笑起來。既然準備的是賠罪,還弄成這幅德行被人看見,丟臉的就是這個賈家,賈瑚都不由得羞紅了臉。
「手腳動作還不快些。拖什麼拖?等著人家留你們吃飯呀。」賈瑚不由得訓斥道。
等賈家眾人都走遠了,人們才議論開來:「我當那大房的爺們是個好的,原來還是個沈不住氣的。」
「是呀,做事這般不靠譜,李家還真該退婚,要是接了親,這樣的親家可不是個拖累。」
「如今的榮寧二府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玉泉離京城並不遠,賈家鬧出來的消息沒有兩天就傳去了玉泉行宮,不說聖人同皇后,就連甄妃的臉色都綠了。甄妃可一直記得,皇后逼她答應的事情,什麼如果李紈嫁去賈家,若是受到了委屈,她甄妃會第一個饒不了賈家。「如今還沒成婚呢,就算是有了庶長子,也不曉得遮掩起來,如今鬧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你賈家到底要鬧怎麼樣!當初可是你賈家求著,求來的婚事!」甄妃想著就覺得心中躁動,恨不得把賈家人拉出來,好好的罵上一頓。
想著皇后的手段,甄妃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當初她張羅給賈家賜婚的時候,已經犯了聖人的忌諱,讓聖人不喜。如果這次鬧得婚事成不了,讓聖人再次記起她張羅賜婚的事情,她的日子恐怕會更難過。
聖人平日里性格表現得再和緩,他也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性子和脾氣都是有的,只是自持身份,不會亂發脾氣罷了。不論是李家李守中,還是皇后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因一點恩寵而恃寵而驕,所以完全不會犯和甄妃同樣的毛病。
李守中知道,就算是聖人賜婚的再荒唐,賈珠表現的再打臉,他作為臣子的都沒有資格直接反對。君是君,臣是臣,這一點是絕對不能逾越的。所以李守中哪怕知道自家姑娘再委屈,也只是囑咐道:「這些日子看咱們家笑話的人不少,紈兒你可要沈得住氣。若是不高興同人見面,裝病就是,千萬不要同不相干的旁人起了衝突,說出了什麼不好的話來。這親事咱們家會推掉的,你就當父親暫時讓你受委屈了。」
李紈前世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氣,幸好今生的家教讓她養氣功夫好上不止一星半點兒,雖說心中是怒氣沖天,李紈仍舊是一臉平靜的對自己父親說:「女兒知道了,自然不會讓咱們家丟臉。」
因為性子硬,李紈聯退一步裝備都是不肯的。在玉泉的日常生活,她就是憑著這一口硬氣,半點差錯都沒有出現,這般脾性倒是讓人折服。能來玉泉行宮的都是些真真的貴人,就算是女眷也都是眼高於頂的,對於李紈這個郡主,她們原本是看不上的,如今看著李紈的風骨與脾性,她們反倒是真心認同了李紈,不把她當成是仗著皇后娘娘的恩寵,混來玉泉的人,不再當她是皇后的附庸來敷衍。
一日,五皇子妃寇氏找到李紈,說:「大家都是親戚,妹妹可別同嫂子客氣。這是你哥哥淘弄的小玩意,妹妹拿著頑吧。」說著就遞過去了一個小匣子。
被皇子妃稱為妹妹,李紈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便同寇氏話了會兒家常。等寇氏走後,李紈才打開匣子一看,是一套玉石做的小鐘磬。李紈雖說是喜歡,但也因為是尋常的小玩意兒,沒有特別當做一回事。
在五皇子的住處,劉勤捧著茶盅笑道:「勵弟弟這回怎麼謝我?你名勵字振磬,如今嵌著你名字的小鐘磬可是我的媳婦幫你送去給你心上人的。」
劉勵說:「弟弟可不知道,弟弟只看見哥哥替妹妹淘弄小玩意,殿下可真是個好哥哥。」劉勵竟是半點話茬都不留給五皇子。
李家的勢力在文官圈子,文人也有文人的風骨和義氣,原本李家被賜婚同賈家結親,就觸犯了清流們的利益,只不過因為李紈封為郡主,而被壓了下來。賈家的荒唐事情就成了引爆壓力的導火索,讓清流們爆發了,爆發的首要反應就是御史們的彈劾。
賈家的小辮子滿頭都是,不用下心思去調查賈家的陰私,就有不少理由可以用,一時間彈劾賈家違反形制,將軍府卻掛著國公府的牌子;內宅不分長幼、不顧尊卑讓二房居於正房,襲爵的大房居於馬棚邊的花園,類似的折子幾乎堆滿了聖人的案前,看得聖人是勃然大怒。
第41章收回賜婚
所謂妃嬪,不過是聽著好聽,在有些講究的人家眼裡也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只是明面上不顯罷了。對於這點,甄妃很是明白,但是甄家的家教讓她覺得入宮為妃是一場潑天的大富貴。什麼以色事人,不過是有些人的酸話罷了,沒得個好顏色,有些人想以色事人都沒有資本呢。既然是懷著目的去見聖人,甄妃也費盡心思的打扮了自己一番,把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才出門。
卻不想聖人正對著折子發煩。四王八公的確要收拾,可如今還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如今嚴懲了賈家,必定會引起其他幾家和周圍勢力的警惕。如若不對賈家下手,清流的那些書生鬧騰起來也不是件容易解決的事情。
「臣妾給陛下請安!」甄妃帶著宮女推門而入,因為追求驚喜的效果,她甚至沒有讓守在外面的小太監通報。
兩人間若是濃情意蜜,偶爾這樣鬧鬧也是無妨的,偏生聖人正煩心煩著在,而且那煩心事多少與甄妃有些關聯,於是聖人開始有了發火的兆頭:這甄氏看來是恃寵而驕了,還得敲打一番。
甄妃卻是語笑盈盈:「即是來玉泉消暑,聖人又何必如此操勞,若是累壞了身子,臣妾可是會心疼的,皇后娘娘也會怪罪臣妾,說臣妾沒有照顧好聖人。」
聖人卻不加以理會,自顧看著桌上的奏折。
「陛下!」甄妃拖長語調,一把從聖人手中奪過奏折,然後說:「陛下若是不喝完臣妾帶來的參湯,臣妾就不許陛下看奏折。」往常聖人挺愛甄妃這等做派,甄妃也等著聖人對她好言哄勸兩句,然後她就可以順水推舟提起賈家的事情。
只是隨著年華的流逝,甄妃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嬌俏少女,已過了花信之年的她再這樣已經不太合適了。聖人皺了皺眉,正色說:「甄氏,你的規矩呢!」
「竟是連一聲愛妃都不肯說!」甄妃心中暗恨,但依舊是面帶燦爛的笑容:「不就是幾個破奏折,陛下當臣妾稀罕呀!」甄妃的語氣如嬌似嗔,但眼睛卻是飛快的掃過奏折:還好,不過是彈劾賈家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提到推掉賜婚的。甄妃心裡的石頭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有時候表面上沒有問題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問題掩藏在平靜的表面之下。
拿回了奏折,聖人面不改色的端起參湯喝了下去,似乎一點沒有發現甄妃的異常,但似乎永遠只是似乎。
聖人的舉動成功的迷惑了甄妃,她見聖人面無異色,就繼續說道:「臣妾是來向聖人賠罪的。當初皇后娘娘讓臣妾給毓敏郡主同賈珠的婚事作保,如今賈家鬧出這等事情,臣妾也難辭其咎。」甄妃話語帶著顫音,似乎皇后對她有所逼迫。
「你知道就好。」
聖人說的平靜,但成功的把甄妃之前的話給堵了回去。甄妃頓了頓,又擺起笑臉:「臣妾也知道讓李家姑娘受委屈了,可婚姻畢竟是大事,斷不可兒戲的。珠兒也是個好的,只不過小孩子年輕,跟個饞嘴貓似得,哪裡能受得住。鬧成這個樣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雖說是心中冷笑,但聖人臉上依舊平靜:「就你說的這些事?」
甄妃被聖人這麼一問,心中雖是一驚,但想著奏折上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仍舊是鎮定下情緒:「還能有什麼事兒,陛下多慮了。」
在玉泉的這些時日,夏日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想著這會子回到京里也不算難熬,聖人便說:「既然這樣說,咱們就回京看看,看看這賈珠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又說京里,賈珠鬧出的這檔子事情已經不僅僅在私下傳揚,不少人都會在明面上嘲笑賈珠,甚至連賈珠把賣身葬父的秦羅衣帶回府中的事情都被人挖掘了出來。
當今聖人以孝治天下,一個剛剛喪父的女子,連孝都未曾守,就成了大戶人家爺們的通房侍妾,做了房裡人還不說,還懷了身孕!這事情已經不是內宅混亂的問題了,而是上升到了禮法道德的高度。
賈珠在國子監進學,是讀書人,最是愛惜名聲,如果這事兒被坐實,他的名聲就全毀了,也就不用談論什麼名聲。作為母親,王氏為了輓救賈珠的名聲,慌慌忙忙的放出話來:「我們家珠兒是個純善的孩子,當初見人賣身葬父,起了憐憫之心,才將那女子救上一救。卻不想那女子是個攀附富貴的騙子,進了府里就勾壞了咱們家珠兒。」王氏這話完全是把責任全推到了秦羅衣身上,照她這話,錯不在賈珠,賈珠反而成了被哄騙的受害者。大家公子大多都有不知世事、目下無塵的毛病,賈珠要真是這樣,雖說名聲有礙但也不顯眼。
王氏一副受傷慈母的模樣,還真心拉回來不少夫人、太太的好感。畢竟大家家世都相似,這樣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家裡多少也有,如果這樣的事情是真的,賈珠的今天也可能是自家孩子的明天,於是乎賈珠的名聲多少有些許緩和。
直到一日,廉親王妃在家中舉辦賞花宴,不少夫人太太帶著唏噓的語氣談論起賈珠的事情:「要是這樣可真是糟心,外面買來的還真心不如自家的家生子可靠,碰上這樣一個不省事的,毀的可是孩子的前程。」
「可不是,外面的總是沒有家生子來得可靠。就是家生子,往自家孩子身邊方的時候也得好好看看人品、性格。」
聽著席間夫人太太的談論,王妃勾起嘴角笑了笑:「這事兒真真是奇巧了。誰家當娘的會就這麼把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自家孩子身邊,還成了孩子的房裡人。」
王妃這話算是一針見血,王氏想讓人們從感情方面同情賈珠,幫賈珠洗白名聲,可是洗白哪裡是這麼容易的,更何況王氏的話本身就充滿漏洞。
席下一位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我今兒還想起個更蹊蹺的事情。幾年前有個跳驚鴻舞的,名字也叫羅衣,不正好和賈家的那個通房名字一樣,莫不是同一個人吧。」
在做的都是些成了家的女人,對於歡場的那些狐媚子可是深惡痛絕,一是擔心她們勾了自己丈夫的魂,二是擔心她們會誘著自己孩子學壞。雖不確定賈家那通房的身份,但又真心的多厭惡了幾分。
席間的話題又轉了風向:「那毓敏郡主真心可憐,就是退了婚,曾經和這等人家扯上關係,日後想著也糟心。」
同情賈珠的人也說道:「常言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賈珠的房裡人既然感鬧出這些,那賈珠也不是個好的。」
「是呀,若是孩子本身好,就是有人勾著,也是學不壞的。」
能來廉親王府做客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太太,事情經過她們的口一傳,賈珠本來洗白了一點的名聲就如同掉進淤泥里,更壞了。
等到聖人回京,賈珠的壞名聲可是傳到了頂峰,作為明面上的賜婚人,聖人見著這些事情與傳聞臉都綠了。李紈是他封的郡主,是他名義上的義女,如果李紈嫁的不好,聖人還得背上一個刻薄義女的名聲。如今賈珠這名聲,不說李紈會嫁的不好了,如果真讓人嫁給了賈珠,聖人的名聲可是要變成:把義女往火坑里推了。
既然如此,這婚事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聖人一道旨意,以賈珠德行有虧不配與郡主而取消了賜婚。
自己收回自己的旨意,這可不是什麼有臉面的事情,說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都不為過。於是,當初為這樁婚事出過力的人都被聖人給記到了心裡。就算不能下手嚴懲,小懲大誡也是可以的。
第42章搬出榮禧堂
賈珠不過是個監生,,雖說他是賜婚事件的直接當事人,但這整件事經歷下來,他的名聲算是徹底的臭了,而且他只不過是個少年郎,有這樣的教訓也可以說是足夠了,聖人也懶得再計較他的問題。但賈珠身後的榮國府,就沒那麼容易放過,在四王八公的警戒範圍內,給點適當的懲罰,這些是可以有的。
首當其衝的是賈政,折子上彈劾的不分尊卑,竊居榮熹堂的指的便是賈政一房,加上賈政乃賈珠之父,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讓賈政替賈珠的過錯受到責罰,這也說得過去。於是賈政工部員外郎的官職保不住了,被聖人一擼到底。賈政同王夫人原很看不上這點小官位,卻不想連這點官職都沒能保住。
至於賈赦,他也算是被老娘、弟弟還有侄兒給牽連了,他襲得是一等將軍的爵位,府里卻掛的是國公府的牌匾,這若是放在尋常時日也說得過去,只是這時礙了聖人的眼,也被聖人訓斥了一番:「你們府上既是看不上朕給的一等將軍,那就連這個都不要做了!」因為聖人的這一番話,賈赦的爵位也往下降了一層。
因為賈瑚爭氣,賈赦這些年性子不似從前那般犯混了,可一個人的本性總不會那麼輕易的改變,這次收二房牽連,對於他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這讓他如何忍耐的了。
「真是我的好親娘,好二弟!看他們惹出來的好事兒!」
見賈赦砸了杯子,刑氏也只好帶著丫頭們退下,又派人請來了賈瑚。
賈瑚進門,看見的便是賈赦身邊的一片狼藉,不由得挑了挑眉:「父親心中有氣,為何拿這些死物出氣。找那正主豈不更好。」
「逆子!」賈赦氣得拿手指著賈瑚:「你老子有氣,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你讓我去找正主?我是能找聖人算賬,還是能找老祖宗同你二叔算賬?」
賈瑚笑了笑:「父親沒得個辦法,不代表兒子沒有。」
「你想乾嘛?」自從知道賈瑚在婚事上的一系列算計,賈赦就知道他這兒子不簡單,看著是個溫潤如玉的,其實骨子裡比誰都瘋狂。
「兒子不想乾嘛。只不過是想遵循聖人的旨意,換了咱們家的牌子,讓二叔搬出榮熹堂。如果二叔一家肯分家,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哼!」賈赦冷笑:「讓你二叔搬出榮熹堂,那便如同割了他的肉一般,更別談分家了。」
「若父親能按兒子說的來辦,最少能讓二叔家搬出榮熹堂。」賈瑚對賈赦附耳說道。
次日,賈瑚便請來了禮部的官員,請他們對府中的違制問題的改建做出指導。只是在帶著禮部官員入府時,有幾分偷偷摸摸的模樣,似乎在防著誰,怕誰知道。
「瑚大爺,這可是在自家府上呢,難不成還要做賊?」帶頭的官員調笑道。
賈瑚的表情寫滿了一言難盡,只是口中苦笑道:「老祖宗年紀大了,咱們這些做晚輩的不爭氣,也不能讓她受了刺激,若是氣壞了身體,那就不好了。」
話一說完,在場的官員聯想到賈家在外的傳言,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為了表示理解,榮熹堂作為國公府的正房,應該是違制的重災區,官員們也表示只是略微看看,不去驚擾到賈家的老太君。
只是事情往往都那麼湊巧,當他們一走進榮熹堂的範圍,就聽到賈母中氣十足的吼聲:「你這個逆子!你弟弟一家住在榮熹堂是為了方便對我盡孝!你自己不孝順,為何拿你弟弟做筏子!我這老太婆這會子還在,若是我死了,你還不要把你弟弟一家欺辱到哪裡去?」
賈赦並不反駁,只是跪地磕頭道:「兒子惶恐。」
賈母氣得拿著拐杖敲打賈赦:「逆子!我帶著你二弟回金陵哭太爺去。」
賈赦也不躲,生生受了賈母這一下:「母親這般說,兒子便是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在外賈瑚挺會做人的,不一會便於這些禮部官員打得火熱。他們見賈瑚滿臉晦澀便是自己腦補了不少內容,不由得對賈家大房心生同情。他們買的是大房的臉面,二房如何可是與他們無關,於是帶頭的官員邁步走進賈母所在的院子,質問道:「老太太好大的威風。赦老爺雖無官職,但也是聖人御賜的將軍,老太太雖是打兒子,也多少得顧忌著朝廷的臉面吧。」
另一個官員仔細打量了下榮熹堂,口中說道:「按聖人的主意,這屋子恐怕要大修,怕是暫時用不得了。不過政二老爺孝順,想必不論住在哪裡,都會一如既往的孝敬老太太的。」
雖說聖人有旨意在前,賈母原本也沒當一回事兒,想著自己家裡不漏風聲,聖人也不會緊盯著臣子家房屋的安排。只是沒想到,禮部的官員被請進了家,更沒想到,家裡的事情都被禮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來二房是必須得搬了。
作為超品誥命,能把持賈府這麼多年,賈母看到這些情形,怎麼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回過神來,她意味深長的看了賈瑚一眼:「瑚哥兒辛苦了。」
雖說榮熹堂改制勢在必行,但改制後的問題還有得磨,在賈母的干涉下,賈瑚只能算勉強達到自己的目的,讓二房搬出榮熹堂。至於改制後,榮熹堂會暫時空著,等到賈母身去了,大房才能夠搬進去。這也算是賈瑚看輕了老太太的代價。
自己的賜婚被收回對於賈珠來說,簡直如同從天堂落進了地獄。前一天他還沈浸在即將成為郡馬的喜悅中,後一天,他就成為了全京城人的笑柄。這種巨大的反差讓賈珠承受不來,他甚至覺得,如果他能讓李紈回心轉意,他便能穿越一切阻礙,抱得美人歸。
賈珠素來有幾分歪才,會寫幾首酸詩,因而被賈家人捧得很高,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寫出超越長門賦的佳作,定能哄得美人心花怒放。至於他還未出世的庶子或者庶女,他根本不記得有這些的存在。
賈珠的行為對於他自己來說是合乎心意的,但對於李紈來說,就是極大的困擾。兩人沒了賜婚這一節,便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賈珠這行為往好的方面說是痴情,往不好的方面說,就是敗壞李紈的名聲。
女兒家的名聲就如同那珍貴的瓷器一般,哪裡能同賈珠這般臭了名聲的瓦罐相比。權衡之下,李家決定將李紈送出去避避風頭,我惹不起你,躲總行了吧。正好李家二老爺李守成轉調揚州為官,他的夫人又正好有孕,怕震不住內宅,求助到京里。李紈學管家已有好幾年的時間,不說管家是一把好手,也是眾人皆誇,便借著看望嬸子的名義,岀京散心。只是李紈畢竟是個小姑娘家的,若是沒有合適的人帶著,就算配上再多的家人,李家都不會放心。
ga1105 2015-12-22 06:05
第43章廉親王妃回鄉
前世做王熙鳳時,便已經接觸過李家二房,二房有李綺、李紋兩個姐兒,當時其中的李綺被王夫人做主許給了甄家寶玉,李綺與黛玉年歲相近,比黛玉略小些,李紋與寶琴同年。如今二房果然在幾年前添了個姐兒,名喚綺姐兒,如今懷上的那個,恐怕就是李紋了,只是年紀與前世不太對得上,似乎比前世的日子遲上了些時日。
若是以前,李紈對這些與前世不太對得上的細節態度會很是糾結,如今她也顧不上這些了。總之她覺得,她不用嫁給賈珠,就說明現在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改變,李二嬸有孕的時日與前世對不上,說不准也是好事兒。
作為大戶人家的姑娘,出門的機會不是很多,更別談出遠門了。雖然李紈對她的揚州之行很是期待,但出行也沒有那麼容易。若拿不出一個確實可行的方案,一切也就是場空談。
「老大現在京里做官,老大媳婦也是脫不開身的,要不讓我這老婆子走上一趟。既能夠帶著紈兒出門,又能讓我這老婆子死之前回去江南看看。」李母故作輕鬆的說道,但這樣的一趟遠門,對她這樣年紀的老人來說,確實為難了。
「母親!你如今年壽也上來了,哪裡受得了如此的奔波。」李守中立馬拒絕道。
陳氏也在一邊帶和:「二弟一家多年在外,本就對不能再老太太身邊盡孝而心懷愧疚,如實再勞動得老太太去了揚州,恐怕會不安的。」在很多人眼裡,就算是陳氏親自帶著李紈去了揚州,都比勞動老太太得好。讓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如此操勞,對於子孫來說就是不孝。
正所謂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李母多年未見自己的小兒子,心中很是想念,被大兒子、大媳婦如此一攪合,心中就有幾分煩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讓紈兒一個姑娘家的,自己帶著下去出遠門吧。不管你們這當爹娘的如何考慮,我這個老婆子可是頭一個不答應的!」
李守中同陳氏面面相覷,終於李守中勸說道:「母親稍安勿躁,總會有合適的辦法的。」
李家這邊為李紈出遠門的事情煩勞,而廉親王府里,卻高高興興的準備著出門的事宜。王妃莫氏是杭州人,其父為上任隱鶴書院的山長。隱鶴書院坐落於孤山,取得就是林和靖梅妻鶴子之意,書院的學子雖說在功名仕途上也不差,但更多的是出那些風光霽月的文人雅士,正因為這一點,莫氏才被皇家聘為廉親王妃。莫老山長年近古稀,王妃如今就在準備著回杭州,參加老父親的七十大壽。
「把那個五福捧壽的雙面繡屏風帶上,那個紅珊瑚盆景也別忘記了,一個個都盡心點,若是掉了什麼,漏了什麼可仔細著你們的皮!」因是孝敬父親,又是難得的大壽,王妃總覺得帶上什麼都不為過。
劉勵看著自己一貫精明能幹的母親幾乎是失了分寸,也不由得啞然失笑。可眼見著收拾的箱籠越來越多,不禁勸阻道:「杭州是何等鐘林毓秀之地,江南的絲繡又是最好的,那珊瑚盆景帶著無妨,母親又可苦帶著那繡屏,又大又重又佔地兒,去掉了豈不便宜?若是母親喜歡,到了杭州,您什麼樣的好的買不到。」
王妃敲了敲自己兒子的頭:「什麼是物以稀為貴你不會不懂吧?江南刺繡雖好,但流行的多是蘇繡,京繡比這蘇繡是粗糙了幾分,但多了幾分質樸的野趣。那屏風端得又是五福捧壽的好彩頭,再重帶著也是值得的。這是對你外祖父的孝心,你懂不懂。」
世子爺捂著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淚眼汪汪大聲呼痛的摸樣:「母親,兒子都這麼大了,您又不怕打傻了。」
王妃拿著帕子掩唇笑道:「可不是傻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如同稚兒一般的行事。」
晚歸的王爺看著自家其樂融融的氛圍,心裡也很是開心,瞟了瞟王妃理好的禮單,廉親王笑道:「王妃莫不是在替自己夫君省銀子?岳父大壽,這等的喜事,理應多多慶賀。」王爺摸了摸自己養護了很久的鬍鬚,說道:「前些日子得了個老壽星捧桃的白玉雕像,王妃也給岳父給帶上吧。作為女婿不能親自前去賀壽,那也算是我的心意吧。」
王妃如嬌似嗔的瞪了廉親王一眼::「一個破玉像就想打發了?那算什麼心意。除非……」
王妃頓了頓,廉親王立即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添上那匹卍字不斷頭的緙絲萬壽錦!」
廉親王長舒了一口氣:「王妃有領,小王如何敢不聽從。」
看著自己爹娘依舊恩愛的摸樣,劉勵挑了挑眉:「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旁人膩得慌。」
「你這臭小子,還杵在這裡作甚?早點娶了媳婦回來,再看你膩歪不膩歪。」王爺假意訓斥道,但他又立馬對王妃說:「京中的風物特產也給岳父帶上些。反正有勵兒這個臭小子壓陣,讓他多做點正經事情。」
「兒子如何沒有做正經事情,父王你有偏見!」世子爺口中說著,但也很有眼力見兒,從房裡退了出來,把空間留給自己的父親母親。
即是王府里採買,那陣勢必然不小,京中不少有門道的商人也積極了起來,陳氏同李母的嫁妝鋪子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聽聞這些,陳氏對李母說:「據說王妃是杭州人,從京里到杭州,怕是要經過揚州的。如果咱們家紈兒出門,能拜託王妃帶上一程,那便是極為妥當的了。只是咱們家同王府關係不算密切,若是貿然求了上去,會不會不太好。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說咱們家攀附權貴。」陳氏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畢竟賈家還有個賈珠天天膈應的慌,時不時吟唱兩句,類似「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句子,只是他可沒有原詩的意境,無非表達的就是寫酸兮兮的情呀愛呀。
李母沈思了片刻:「即是如此你便不要出去了。我親自去拜會王妃,這應該說的過去。再借此問問王妃的看法,看能不能帶上咱們紈兒一程。」
因兒子對李紈有意,自己對李紈這孩子也極為滿意,對於李家的這些請求,王妃怎麼會不答應。只是考慮到李紈如今的狀況,王妃說的也有幾分矜持:「毓敏即是聖人的義女,也是我的姪女,自家親戚,當然會幫扶的。」
第44章暈船
王妃晚間在家,同王爺說:「原來聖人替毓敏和賈家那賈珠賜婚,我原以為她是和咱們勵兒無緣的。只是勵兒上了心,若讓他什麼不做,他心裡恐怕是放不下的。沒想到天意難測,聖人竟是收回了賜婚的成名,如今看著似乎還有幾分緣分。」
王爺想得比較多,考慮到聖人越來越多疑的性子,他說道:「雖說那姑娘是個好的,可畢竟是聖人賜婚過的。我們若是貿然求娶,聖人怕會生疑,要是懷疑之前的賜婚是我們給攪合的,恐怕不美。」
「不是我們攪合的,也是你兒子攪合的。」王妃在心裡暗道,只是她口中說:「你兒子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他即是上心了,你拉都拉不回來。我們向聖人求取是容易弄巧成拙,若是你兒子自己出面,那就沒那麼多疑問了。旁人都知道他是個古怪的,也知道他能做出自己求娶的事情。」
「唉!」王爺嘆了口氣,「也是我這身份帶累了你們母子。作為父母,連兒子的婚事都不是那麼有底氣,兒子求娶心上人,我們連最基本的父母之命都做不到。只是,只是兒子自己去求娶,必然是人們都知道他看上了李家姑娘。人家姑娘養在深閨,又不是通家世好,讓人們都知道勵兒思慕她,那李家姑娘的名聲也毀了。鬧出來,那可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王妃拉了拉廉親王的衣角:「咱們既然享受了王府的尊榮,就必定會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些年來,我還會不知道嗎」而後王妃笑了:「這便是我說的有緣了。李家姑娘要去揚州探親,她家大人也脫不開身,於是拜託到我這兒,讓我照顧一二。雖說路上多少要顧忌著禮法,但一條船上,總會有碰到的時候,到時候勵兒有什麼計劃,也行的通了。」
「兒子胡鬧,你在路上可要注意些。女兒家的名聲金貴,注意點總不會錯的。」廉親王最後仍然不忘囑咐一句,氣的王妃拿手捶了他一下。
箱籠雖說早就準備好了,可李紈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沒有經驗,有的該準備的沒有準備,不該準備的又帶上了。於是陳氏帶著李紈又連夜拆了箱籠,再三確認後才去歇息。
既然跟著的是王府的車隊,就沒有讓廉親王府的人等著李紈的道理,就算李紈本人沒有休息好,也只能到了時間按時和王府會和。車上顛簸,李紈並不好休息,想著去江南還是以坐船為主,李紈便盼著到了船上能好好休息。
棄車上船,到了船上自己的房間,李紈便徹底放鬆起來。只是不論是前世的王熙鳳,還是如今身為李紈,她都沒有坐船的經歷。她只曉得走水路不會同陸路一般顛簸,卻不知道水路不是人人都能適應的。
船行上路,李紈才曉得坐船的厲害,若是躺著不動還能忍受,只不過略微昏沈些,若是站起來走動,胃里就會翻湧,酸氣直冒。
看著李紈面有菜色,綠芽很是擔心:「姑娘要不要進些茶水點心,肚子里有點東西,總比空落落的好。」
月藤聽聞奉上了點心,同綠芽一起勸道:「多少用點吧,然後再歇息也好。姑娘昨日本來就沒有休息好。」
李紈依眼拿起一塊雲片糕,食物原本的甜香都變得膩得慌,腹中一陣酸水只往喉頭上湧。於是忙棄了點心,捂著嘴乾嘔起來。船上做什麼都沒有在家方便,再是難受,李紈都只是忍著,生怕自己吐了出來。
「姑娘且別忍著。吐出來會好受些。」新葉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不少用具:「奴婢剛從廚房打了熱水,姑娘就算不吃東西,洗漱下也會舒坦些許,休息也會更舒心。」
前世賈家不過是個國公府,規矩就又大又繁瑣,廚房等重要地方的婆子有時候比主子還要張狂,李紈想著自己現在在王府的船上,生怕自己的婢女造次,惹得王妃、世子不快,便忍著惡心對新葉說:「我哪裡有那麼金貴的,你偏偏去廚房藥水,麻煩人家。我們這是在別人家的船上,哪裡能同自家家一般便宜。」
「姑娘多慮了。世子爺鬧著要用江心水煮茶垂釣,這會子廚房什麼都不多,就熱水多。」新葉笑了笑。
月藤接過新葉手中的用具,綠芽便把點心食物給收了起來,騰出手的新葉便幫李紈打散頭髮,退去釵環首飾。待服侍完李紈梳洗,新葉突然想起來說:「張嬤嬤這會子也在廚房,就等著世子爺釣上魚來,說給姑娘熬魚羹呢.等姑娘醒了,恐怕正好喝上。」李母沒能親自來看自己小兒子,便把自己貼身的嬤嬤給派來了,同李紈的奶嬤嬤鄒氏一起。一是多一個積年的老人照顧李紈,二是給李紈出門壯膽。
「那豈不是勞煩世子爺了?」
「瞧姑娘說的,且不說王府家大業大。船行在水里,最不差的就是這些魚兒呢。」月藤寬慰著李紈。
新葉也說:「世子爺說了,他釣魚本就為了圖個樂子,若是姑娘不吃,他釣上的魚也是會放掉的。姑娘要是吃了魚羹,也算是避免了浪費。那些魚餌可是上好的食材做的,饞嘴魚兒們吃了,還要放回去,不是浪費是什麼?」
李紈又氣又好笑:「你這小蹄子的嘴,真心是讓人又愛又怕。難不成你家姑娘就這點眼裡勁兒,就是魚餌這點食材都不肯浪費?」
「可不是?不然姑娘怎麼一個勁的問,似乎怕這怕那的。」幾個丫頭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
這樣一鬧,李紈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暈船惡心的感覺也減弱了好幾份。她也知道自己著了相,王府不同賈家,看著就覺得規矩好,怎麼會同賈家一般行事。一想通,又加上身體不適的減緩,昨日沒睡好的疲倦也就上來了,李紈來不急多說,在床上躺好後便睡著了。
船在行走,釣魚比岸上更是難上幾分。劉勵本來就是個跳脫的性子,可他依舊是等釣上魚,才丟開魚竿。看著張嬤嬤拿著活魚去了廚房,劉勵才對著自己的丫頭含光說:「王妃那兒不是有咱們家特質的醃梅子,說我嘴饞了,想拿些吃吃。李家姑娘是客,也要記得送一份過去。」劉勵是見過暈船人難受的樣子,心裡雖是擔心,但面上依舊不顯。想著醃制的梅子酸甜可口,也許李紈吃上點,暈船的現象會好些,於是便想了這麼一個藉口。
梅子再好,但它也不是藥。想了想,劉勵仍然是不放心,於是對自己的小廝說:「等船到了下一個港口,切記上岸配些個治暈船的藥丸。」
第45章奇怪的意語
劉勵本打發著含光去王妃那裡要梅子,卻沒想到梅子沒有要來,王妃卻派人來叫他來了。原想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情,讓母親生氣了,卻不想王妃一臉玩味的笑容看著他。
「我兒今兒興致挺好的呀。我做的醃梅子你不是十歲那會兒就不吃了,說又酸又甜,是女兒家吃的東西。因為你不愛,我也不大做了,這會子出門,哪裡會眼巴巴的帶著醃梅子。偏生你這會子要吃,那是吃不到了。」王妃笑著說。
「沒做?吃不到了!」世子重復了下王妃所說的,下面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怎麼辦好,李姑娘正暈著船呢。本想著吃點梅子將就下,偏生沒有吃的。在船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沒地方配藥,難不成就只能幹忍著。」
「瞧著孩子,心心念念的想著,成什麼樣子。」王妃再喜歡李紈,可看著自己兒子這般的掛念,多少是有點吃醋的,不由得同身邊的周嬤嬤抱怨起來了。
周嬤嬤也能理解王妃的心思,便也不多勸,只是對王妃說:「那是王妃會調理人,我們世子爺多細心、多體貼。」
王妃不露痕跡的拭了拭眼邊的淚痕:「你且別誇他。哪裡細緻了?還不是個做事顧頭不顧尾的。含光是她身邊的大丫頭,貿貿然的派人去給李家姑娘送吃食,也不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劉勵這會子哪裡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母親給套話了,便訕笑道:「兒子哪裡能同母親相比,自然是母親更細緻。有母親照看著,兒子才不那麼容易犯錯。」
「就知道嘴甜。」王妃白了劉勵一眼:「那你又鬧著要用江心水煮茶是做什麼?煮茶哪裡是像你這樣。弄出來的東西既不成樣子又勞神費力還白瞎了大好的茶葉。
劉勵又是心一虛。他哪裡懂什麼煮茶的規矩,只不過是聽說個「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想著李紈到了他家的船上,恐怕不大放得開,做事不便宜,才特地尋了個由頭,燒些熱水以防不時之需。可心裡想的同口中說的又不大一樣,王妃已經有幾分吃醋的摸樣,他要照實說了,恐怕還不好。於是劉勵說:「兒子不過是圖個樂子,母親還嫌棄兒子浪費東西。」
「你這猴兒!」廉親王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誰讓你平日不好好讀書的,這會子鬧笑話了吧。要是被李家姑娘知道了,恐怕還誤以為廉親王世子是個大字不識的。」
「哪裡有母親說的這麼嚴重。」
「怎麼沒有。人家姑娘出自書香世家,家世比起你外公家也是不差的。想想你外公家的規矩,你可別嚇著。」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王妃有意嚇了嚇自己兒子。
這邊王妃同世子聊得正好,李紈那邊卻是剛剛睡醒。衣裳剛整理好,新葉便拿起梳子要替李紈梳頭:「姑娘今兒恐怕沒精力見人,要不略微用簪子綰住,圖個清爽便宜?」
「也行。」李紈說道,又對著自己奶娘鄒氏說:「等會就勞煩嬤嬤跑上一趟,給王妃告個罪。」
「姑娘就別操心了,好好歇著,老奴知道的。」
這時們外傳來一個聲音:「婢子是王妃身邊的意語,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綠芽聞聲開了門,客氣的說:「勞煩姐姐跑了一趟,真真是我們的罪過。」
「這位妹妹多禮了。」意語扯了扯嘴唇算是笑了笑,並不讓綠芽接過自己手中的盒子:「我們王妃聽聞李姑娘暈船,特地吩咐奴婢給姑娘送些醃梅子。王妃說了吃了梅子會好些。」意語說話並不客氣,處處標榜著王妃的意思。常人就算是客氣,也會要暈船的客人多休息下,而意語話里話外卻是暗示著李紈不過是借著暈船拿喬。說是吃了梅子會好些,也不過是要李紈自己認清身份,早點去給王妃請安。
李紈的丫頭裡,花枝的脾氣最不好,跟個爆碳似得,原怕出門惹麻煩才沒有帶上。可現在,眾人卻懷念起花枝起來。不為別的,若是花枝遇見這情況,肯定會毫無顧忌的同這意語吵起來。
李紈是個硬氣的,這時候自然不會服軟:「哪裡有王妃說的那麼嬌貴,我歇了歇,收拾好了便會去叨擾王妃。」
意語原見著王妃同世子都對著這毓敏郡主另眼相看,有意給李紈一貫下馬威,可她畢竟是背著王妃行事,見李紈這樣,就有了幾分慌神,她看見新葉手裡正拿著的梳子,就借此岔開話題:「姑娘這會子要梳頭嗎?婢子幫你吧,婢子梳頭的手藝,是王妃都誇的。」說著幾乎是從新葉手裡奪過了梳子。
意語這舉動完全可以說是無禮了,梳頭這等近身伺候的活計,就算是李紈身邊的大丫頭,也不是誰都能做的。但意語的舉動迅速,李紈又礙著她是廉親王妃的人,不好加以訓斥,結果真的就讓意語動起手來。
說手藝好,意語到真心不是自誇,她動作既麻利又輕柔,在梳頭過程中不會讓李紈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王妃的發髻自然和姑娘家不同,意語思慮了片刻,竟是給李紈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不是說垂鬟分肖髻不適合姑娘家的身份,而是說太過適合了。垂鬟分肖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發式在唐代甚至常作為處女發式標誌。想著意語剛剛近乎挑釁的態度,幾乎所有人都懷疑意語是故意的了,覺得她是要借著這個發髻,嘲笑李紈的婚事不靠譜,最後還被聖人給收回了。
李紈強撐著笑容應付了意語幾句,便讓脾氣最好的月藤去送客了。待月藤回來,李紈就端不住了:「她到底什麼意思?」說著就把裝著梅子的匣子拂到一邊。只可惜世子爺的一片心意,就這樣被人給誤會了。
主子可以鬧脾氣,可作為合格的丫頭,新葉還是忍著脾氣,不讓情緒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她疑問道:「那個叫意語的,她到底代表的是自己的意思,還是王妃的意思?」
綠芽到是冷笑:「她一口一個王妃,自然是王妃的意思了。王府規矩大,她一個丫頭哪裡敢做主的。只是不歡迎我們家姑娘,為何又答應帶上我們一程?他們王府勢大,難不成還有人呢壓迫不成。」
「紈姐兒,且嘗嘗這魚羹。」張嬤嬤推門而進,見著屋裡氣氛異常,忙問道:「怎麼了」
氣急了的綠芽到是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說了出來,張嬤嬤聽聞卻笑了:「你們還是年輕,不知道事兒。那意語怕也是被人當槍使了。」
年紀大的人看問題比小姑娘要透徹,張嬤嬤雖是想到了什麼,但也不好同她們這些小姑娘說明,準備日後寫信同老太太、太太商量。至於這會子,只好對李紈說:「姑娘肚子怕是空了好久,魚羹涼了就不好吃了,快嘗嘗吧。」
ga1105 2015-12-22 06:05
第46章意娟
魚,有人說腥,也有人說鮮。魚羹也不難做,不過是把魚湯燉的白白滑滑的,然後把剔去刺的魚肉同上好的碧粳米和魚湯一起做羹,待到魚肉同米都燉的綿軟柔滑,再微微撒上點鹽提味,就香的不得了。
休息好了,不見暈船的症狀,李紈也就有了食慾,而且她也確實餓了,見魚羹不見腥,只有鮮,也難得的胃口大開。食不言、寢不語,雖然一直好奇嬤嬤說的話,但還是守著規矩,安安靜靜的吃起了碗里的東西,不知不覺竟是吃掉了大半碗。
月藤撤下了碗碟,新葉伺候著李紈淨手。這時,李紈才開口問道:「嬤嬤為何說那意語不過是被人利用了,她既然敢如此荒唐行事,難道不是有人在背後給她撐腰?」
「姑娘是不瞭解這廉親王府。廉親王主管宗祠祭祀,又在吏部當差,最是個風光霽月的,王妃莫氏出自杭州莫家,她父親是前任隱鶴書院的山長,書香滿門,哪裡是會如此緊緊算計的。」張嬤嬤替李紈理了理鬢角:「至於這意語,從開始的言語能看得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可舉動卻幼稚的可笑,前後不搭,她說的話恐怕是有人教的。」
綠芽急忙問道:「她若不是有意取笑,為何給姑娘梳上這麼一個發式。不是挑釁是什麼?」
這會子李玩啊也反應過來了:「她替我梳頭本事突然的無心之舉,自然不會早早算計好,要梳什麼發髻。垂鬟分肖髻恐怕只是個巧合,畢竟她是給王妃梳頭的,哪裡明白姑娘家的流行,只好選個最經典的。」
張嬤嬤贊許的看了李紈一眼,見她明白了,也不多說廢話,只是給李紈再添上個灑金碎花鈿:「我們姑娘摸樣好,自是什麼發式都梳得的。姑娘這發式,配上這妝容,便是牡丹花仙下凡,也比得了的。」
李紈笑了笑,也沒故作的扭捏摸樣:「嬤嬤既然贊了,紈兒便受著,也不負嬤嬤開了金口。」
綠芽仍然有幾分擔憂:「就算意語不是自己故意的,也是有人指使。我們同王府沒有半點多的瓜葛,又有誰對咱們姑娘這麼大的敵意?我們還是提防著點好吧。」
「不招人妒是庸才,那人既然這麼做了,也只是個妒忌咱們姑娘的可憐人,沒有多大境界,不妨事。更何況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提防也是提防不完的,還不如大大方方、坦坦然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嬤嬤說的很淡然。
如此一來,李紈主僕也都想開了,把王妃送來的梅子私下一分,也準備去拜訪王妃。這不是對暗中的那個人服軟,而是一個做客人的應該有的禮節。
意語在李紈這兒鬧騰,她心裡其實是虛的,畢竟她只是一個王府的婢女。而李紈,怎麼也是官家小姐,更何況李紈還有皇后義女,毓敏郡主這一身份。當意語被月藤禮貌的送出去,她對李紈的態度也徹底改觀了,嘴裡還嘟囔道:「毓敏郡主還挺和氣的,為何被人說成是個傲慢無禮呢?」至於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我們也就不得而知了。
王府里規矩雖說嚴,可小婢女這些小姑娘的好奇心又不是規矩能阻擋的,意語一回來,就被人給圍住了。
「意語,郡主娘娘是不是同戲文里的公主一般,既漂亮又富貴?」一個小丫頭問道。
另外的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富貴漂亮那一定是肯定的,郡主的脾氣可好,有沒有對你發火?」
「是呀,聽說郡主的賜婚被收回了,她心裡很不爽快,不會拿意語你做筏子吧?」
大丫頭都在主子身邊伺候著,這會子閒著的都是些小丫頭,意語身份也不高,若不是有著梳頭的手藝,也不可能離主子太近,這會子被這麼多人圍著,讓她的臉都興奮紅了。
「好了好了,都圍著意語成什麼樣子。」說話的是一個溫柔可親的聲音,粉面桃腮,嫻靜的摸樣竟是不輸於一般的大小姐,她穿著銀粉色的衣衫,雖不是大丫頭的打扮,但也不同於一般的小丫頭,看來是個身份特殊的。「要問意語,還是一個一個的來為好,都擠在一起,一齊問道,讓意語怎麼回答呀。」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拿手點了點打頭圍著意語的一個小丫頭。
「意娟姐姐,你來了呀。」幾個小丫頭一齊說道。
意語看著意娟,臉更紅了:「意娟姐姐,你小瞧人,我都能回答清楚。你們知不知道郡主人可好了,真的是既和氣又漂亮。!」
「是、是、是,郡主人可好了,但是你只去送趟東西,你又怎麼知道的呢?」意娟肖得更好了,甚至摸了摸意語的頭,像個寵溺妹妹的大姐姐。
「不止呢!」意語說得很驕傲:「我還給毓敏郡主梳頭髮了呢。」
「你一直都給王妃梳頭,難道姑娘的頭你也會梳?」其中一個小丫頭問道。
「當然會,我給郡主梳了個垂鬟分肖髻。」
「漂亮嗎?」意娟也如同其他小丫頭一樣,問了一句。
「當然漂亮,郡主的頭髮又柔又韌,還烏黑漂亮,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頭髮。當然,意娟姐姐的頭髮也很漂亮。」
意娟神色一黯:「我哪能同郡主比,據說她們用的香脂、桂花油,都能買上一兩個我們這樣的小丫頭。」
外面有丫頭的聲音傳來:「給毓敏郡主請安。」這邊聚在一起的小丫頭也就一哄而散,似乎都在個忙個的,從來沒有聚在一起說長道短。
李紈到了王妃這邊,看到的都是些井井有條,訓練有素的婢女,也不禁感嘆了下王府的規矩果然是尋常人家不能比的。
王妃的服色淡雅,但衣服上的花色卻不簡單,大幅的牡丹花紋,配著頭上的牡丹頭,顯得華貴但又不俗氣。
李紈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王妃也不攔著,畢竟這禮不僅是小輩同長輩見禮,也是李家對王府道謝。
第47章話家常
要說廉親王妃欣賞李紈,那也只是從瞭解到的點點滴滴來評價,如今真這麼近距離的同真人相處,也不得不贊一聲李家的好家教。姑娘家出門在外,在受人照料的情況下能如此有禮有節、不卑不亢,真心難得。
「來,坐到我邊上來。」王妃攜著李紈的手,讓李紈坐在她旁邊:「第一次坐船,暈船是難免的,現在可好些了?」王妃口裡說著,也不忘觀察李紈的手。
姑娘家的手能反應出很多問題,厲害的人幾乎可以一眼看穿。李紈的手手指纖長,但並不骨感,掌心甚至微微有肉,捏起來有一種柔若無骨的感覺,皮膚保養的也很好,不說老繭了,就是一點粗糙都不得而見,很是細滑。只是時下姑娘家愛養指甲,染丹蔻,李紈卻沒有,她的指甲長度適合,修出好看的弧度,乾淨的甲面上透出健康的容容粉光。
李紈回答道:「讓王妃見笑了,紈兒哪裡有那麼嬌貴。只不過是頭一次出遠門,失了分寸,沒有歇息好,上船都就有所不適而已。」李紈一邊說,一邊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幼稚行為有幾分害羞。
這年頭身嬌體弱並不是什麼好名聲,前世黛玉就因為這個,被王夫人編出許多話來。王妃的話意雖說是關心,但李紈想著王府里莫名的敵意,也不敢表露出一絲半豪,生怕落人口實,被人編排。
「即是無礙,那自然是好的。」因為私心,王妃自然期望李紈是個康健的,暈船雖說不是什麼大毛病,但能不暈船自然更好。
婢女奉上茶水,王妃說道:「這是上進的蒙山茶,李姑娘且嘗嘗。」
「莫不是‘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的那個蒙山茶?」蒙山茶自古就有仙茶之稱,李紈雖不是個愛茶的,但對於有著仙茶之名的好茶,也難得附庸風雅一回。李紈細細品上一口,雖覺得滿頰清香,但若讓她把好處說出來,她還是辦不到的,於是瞪著個大眼睛,似乎想從明澈的茶湯中看出什麼不同來。
「正是那個蒙山茶,如今世人大多愛雨前龍井,蒙山茶也算是沒落了。可我覺得,雨前龍井比起蒙山茶,那還是要差上一兩分的。蒙山茶里的萬春銀葉是我最愛,它茶形緊細勻卷,全覆銀毫,湯碧綠明澈,滋味鮮醇,真真是不負仙茶之明。」說起茶經,王妃是一臉興致。
要說茶,前世姐妹里自然是黛玉最為擅長,就是原來的那個李紈,也只是愛喝,而不是擅喝。如今的李紈,芯子里可是風風火火的鳳辣子,她雖說接受了李家一系列的書香教育,但有些習慣是永遠改不了的,比如說:喝茶。在如今的李紈眼裡,茶不過是解渴之物,若是渴了,就是白水也是極好的,茶的味美鮮香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不是必須品,因而對茶道研究不深。
和行家說話,最怕的就是不懂裝懂,不懂裝懂不僅自身累得慌,而且讓人白白看清,於是李紈笑道:「在紈兒眼裡,茶是解渴之物,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茶香種種,總有人會有不同的偏好而已。」
皇家人最忌過分表現出自己的喜好,莫氏嫁入廉親王府這麼多年,曾經做姑娘時的喜好恐怕早就淡忘了。如今拉著李紈談茶,也不是硬要把茶分出個高低貴賤,而是想借著李紈同她相似的身份背景,緬懷下自己的少女時光罷了。
李紈這麼一說,廉親王妃先是一愣,後來也釋然了:「倒是我著相了,還沒你一個孩子看的開。喝茶的本心不就是為瞭解渴嘛。」如此一來,王妃對李紈的認同倒是更深。,她王妃的什麼少不了有人會因此奉承拍馬,李紈這般實話實說,才是真心對了王妃的胃口。
王妃突然笑道:「這麼一來,我倒是想起了我那個孽根禍胎,他今兒見了蒙山茶,吵吵嚷嚷的要取江心水煮茶,那才叫一個可笑。」
提起江心水一事,李紈也想起當時新葉去要水的情況,不管世子是為了什麼原因而要燒水,反正她對世子是多了幾分好感,於是笑道:「揚子江心水不是指金山寺外鎮江中的冷泉麼?哪裡是尋常江水里能取到的,世子爺恐怕為的不是取水,而是如同彩衣娛親一般,為的是王妃您此時的一笑。」
一句話經過李紈的巧言反轉,便是變了一層意思,王妃聽著也更是受用,笑得合不攏嘴來。
世子有意於李紈,王爺同王妃也不反對,這在王府里已經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只是世子爺有心,這李姑娘可是個不知實情的。姑娘家不見外男,要對世子有什麼深刻的印象真的很難,王妃身邊的嬤嬤見王妃同李紈說起世子,也趁機湊起話來:「王妃同姑娘且別笑了,世子爺這會子正懊惱著呢。」
「為何?」王妃也明白自己嬤嬤的意思,問道。
「世子爺方才路過船尾,見粗使婆子在倒夜香。整船的夜香都被傾倒與江心之中,而且聽說如此處理是常識,世子爺便覺得身上不好了,為此還在廚房反復詢問,生怕他們會真的取用江心的水。」嬤嬤笑著說。
「可見我這個兒子是個憨的。在外跑的時候不少,連船上會備有清水都不知道。」王妃做出一臉嫌棄的摸樣。
劉勵對於李紈來說是外男,有些話她現在也只能聽著,不好多插嘴。見王妃如此,她也不好不回的,於是說道:「世子爺是做大事的人,尋常小事自然有王妃會替他打點好,不知道這些也算正常。」
「你是不知道你這個哥哥……」王妃見李紈並不排斥談論劉勵,也趁機拉近兩人的距離感,畢竟說劉勵是李紈的兄長也是說的過去。
李紈與王妃也算投機,陪著王妃很是說了一會家常,見天色實在太晚才不得不起身告辭。待李紈走後,劉勵才從裡間的屏風裡走了出來,對王妃作揖:「兒子多謝母親成全,只是母親,您能不能給兒子塑造些英明神武的形象,老說些兒子的醜事作甚。」
「你要英明神武形象,先做些英明神武的事情,不然將來露餡,我可不替你兜著的。」王妃忍不住的笑道。
第48章到揚州捉蟲
雖說之前拜託王妃的時候,陳氏同李母就打點好一切,禮物人情準備的也不差,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李紈是真心感覺到了王妃的照顧與關懷,於是也想表現出自己的心意。
姑娘家表示親近的禮物大多是針線物品,李紈翻了翻針線包,有幾分失望,出門在外,又不是專門做活計的,做針線的花樣根本沒有帶全。要是繡個帕子打發下時間還勉強可以,若是要拿來送人,而且還是拿去送給親王妃,那就不夠看了。
讓李紈出門來,一是來給自己二嬸幫把手,二也是出門散心,見自家姑娘又開始費心思想了,新葉多少有幾分擔心。待到問明白李紈的想法,新葉笑著說:「姑娘何必為這些事情心煩。禮物要的就是一個貼心,王妃什麼樣的精緻繡品弄不到,姑娘為何只糾結在針線之上。」
鄒嬤嬤也勸解說道:「姑娘想送針線活計,無非是想表示個親近。可王妃家畢竟還是有外男的,姑娘還是避諱些好。」
「這我知道,正是王妃什麼都不差,所以才難得送出心意,就是針線活計也顧忌多多,那可怎麼辦才好。」說來說去,李紈仍然很苦悶。
「奴婢倒是有個辦法,只是看姑娘捨不捨得。」月藤從外面進來,雖然沒聽全,但也知道個大概:「前些日子姑娘不是得了一套甜白瓷的茶具,上面是喜鵲登枝的花樣,姑娘愛得跟什麼似得,到哪兒都要帶著把玩一番。聽說王妃是個愛茶的,又頂頂喜歡蒙山茶。甜白瓷胎質細白,配著澄清的茶湯想必是極好的。」
李紈看著茶具,不過是當個玩物,到沒真的捨不得,只是有點疑惑:「那茶具倒是平常,只是喜鵲登枝的花樣有幾分新巧,不像別的都是些龍紋、鳳紋的,這樣的王妃會喜歡嗎?」
「姑娘何必顧忌這麼多。」月藤新葉都笑了:「王妃又不會同姑娘計較寫什麼,姑娘心意到了就行。」
甜白瓷的東西不算多珍惜,不過是胎質釉色討了小姑娘的喜歡,王妃莫氏看到李紈送來的茶具,大概也知道這是李紈的心愛之物。
「這孩子便是心思可人疼,我哪裡貪圖她的東西玩意,但是她就是巴巴的把自己心愛的東西給送出來了。」王妃一臉感嘆的對著自己身邊的嬤嬤說。
嬤嬤也笑著回答道:「那也是王妃同世子慧眼識人,知道李姑娘是這個好的。人和人之間歷來是以心換心,李姑娘肯對王妃好,也是因為王妃您對她更好。」
劉勵因是突然進來,王妃說的話只聽到了半茬,於是訕笑的對著王妃說:「母親若是不稀罕,賞給兒子可好。」一邊說,一邊看著桌上的茶具。
這會子王妃可沒那麼好說話了,她敲了敲劉勵的頭:「又胡鬧!姑娘家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給你。你若是娶了人家,想要人家的東西那是多的是,何必來我這兒搶。這可是我未來兒媳婦的孝敬,你這臭小子可別讓我的希望落空了。」
媳婦畢竟不是女兒,所以婆媳關係歷來難辦,見著李紈同自己母親的關係和睦,劉勵也很是高興,還煞有興致的對王妃說道:「母親偏心,不疼兒子了。」七尺男兒故作出扭股兒糖的摸樣,那樣子很是滑稽。
王妃也做出一臉嫌棄的樣子:「多大的人了,還跟個癩皮狗兒似得,之前不是說要英明神武的麼。這樣子,哪裡來的英明神武。」
劉勵立馬起身站好,一臉正經的對王妃說:「母親教訓的是,兒子告退。」
等到世子爺離開,王妃同自己的貼身嬤嬤面面相覷,旋即又大笑起來。王妃笑得都忘記了自己一貫的端莊摸樣,最後一手捂著肚子喚腸子疼,一手拭去笑出來的眼淚。可大笑過後又有幾分憂傷:「勵兒這孩子是真的好,只可惜身在我們這樣的人家裡了。如今勵兒也長大了,要娶媳成家了,我也是老了呀!」
「王妃您又何必憂傷。」嬤嬤說:「如今世子爺也有了自己的成算,婚事也大概有了著落。那李姑娘也是個好的,您就放心吧。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走水路雖說比較安穩,但是總比陸路要慢,李紈跟著廉親王府一行已經算快的了。但是緊趕慢趕,到了揚州還是走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里,李紈同王妃也有了不錯的感情。
李二嬸因為當初身子不穩妥,所以才在一個月的時間里診出了身孕,如今待到李紈到了揚州,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子。尋常人三個月的時候已經算坐穩了胎,李紈所說現在還是個姑娘家,可畢竟有前世的經歷,對生育之事也有了幾分瞭解。原想著李二嬸三個月了,她在府里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可到了府中,還是被嚇了一跳。
「二嬸是怎麼了,怎麼會這般的消瘦。」李紈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嬤嬤是府里的老人,甚至跟著李家姓了李,忠心自是不差的,但見李家來的是李紈這個小姑娘,多少有點失望:「我們太太大半年前流了一胎,如今雖說懷上了,但畢竟傷了身子,所以如今看著氣色不好。」
李嬤嬤這麼一說,李紈算是同前世的一些內容對上了。前世的那個李紋恐怕不是沒有來,而是不小心沒了。李家二房前世沒做過揚州同知,恐怕這其中有幾分不為人知的「意外」。
因為涉及的變數太多,原本信心滿滿的李紈也有了幾分不確定,雖說姑娘家的這個身份不大好說話,可她骨子裡並不避諱,於是說道:「還請嬤嬤教我。老太太讓我來陪伴二嬸,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二嬸的。」
「這個……」李嬤嬤仍然有幾分猶豫:「姑娘幫著照顧好內宅便好。」
「嬤嬤,二嬸肚子里懷的可是我們李家的血脈,自然是最重要的。而且我雖說是姑娘,可日後也是會嫁人的,有些是現在學了,總比將來學好。」李紈的態度越發陳懇。
ga1105 2015-12-22 06:06
第49章李家二房的問題
李嬤嬤仍舊是帶著為難:「不是老奴倚老賣老,而是這事兒姑娘恐怕真的做不來。姑娘平日在家裡學的再多,知道的也都是些內宅的事情,在外的事情就算是內宅都同外面有所牽連。姑娘若是幫忙把內宅把持嚴了,就算是幫了大忙。」
李二老爺的同知可不是前世賈璉捐的那個虛職,這可是真的要做實事的。同知是知府的副職,主管鹽、糧、河道等民生之事。如今義忠親王壞了事兒,聖人又遲遲不表態,於是眾位皇子的心思都活泛了。江南是朝廷的錢袋子,自然是那些皇子心中的重中之重。也是李二爺倒霉,在這個不恰好的時間調來江南,又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於是便中招了。李家沒什麼複雜的環境,李二嬸陪在任上,之前的經歷也很單純,能撐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見李嬤嬤遲遲不肯松口,李紈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她的身份真的不能再多說了。這時,張嬤嬤卻插話了:「同紈姐兒說說也無妨。姐兒是個聰明的,自然不會耽誤事情。姑娘大了,日後也是個有造化的,讓她多知道點事情對日後也沒有壞處。」
張嬤嬤是李母的人,她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分量,見著這情況,李嬤嬤也只好說道:「二老爺官位低,在外面做事,幾乎誰都能踩上兩腳,咱家如今式微,在旁人眼裡不過是靠著皇后的恩寵過日子,更是不放在眼裡,如今在這個要命的位置上,還是不要把紈姐兒一個姑娘家扯進來吧。」
李紈卻冷笑了:「什麼扯進來不扯進來,誰都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我今兒既然是來了揚州,誰還會因為我是個姑娘家的,而相信我沒有攙和進來。說穿了,不過是嬤嬤見來的不過是個姑娘,心裡失望,又怕我一個小姑娘拖你後腿。」話一出來,李紈前世積累的氣勢也爆發出來了:「嬤嬤既然要我幫著管著家,最少啊也得讓我知道些實際情況。不然、不然你見著主子吃虧,反倒是留了私心!」李紈說得是聲色俱厲。
「老奴沒有這個意思!」李紈的氣勢唬得李嬤嬤心中一跳,也不得不承認這紈姐兒是個厲害的,她雖說是忠心,但原來是真的不相信李紈這兒一個姐兒能做什麼大事兒。
在李嬤嬤正在考量怎麼說才好的時候,李二老爺卻走了進來:「二叔在此先謝過紈姐兒了。是二叔沒用,連累了家裡。」
既然李二老爺出面說了,事情也就說開了。鹽鐵官營,江南又是有名的鹽區,李二老爺這個小小同知也就如了有些人的眼了,如今家裡的混亂也是有些人有心攪合的。
李紈迷惑了:「揚州不是有巡鹽御史,那才是管理鹽政的大頭,二叔不過是協理罷了。」
李二老爺苦笑道:「你二叔我如何能同人家林大人比,林大人是什麼官職,我又是什麼官職。再說人家林大人在京中還有堂堂榮國府撐腰,人家要下手也會思量一二,我卻是不再敢給老太太同兄長添麻煩了。」
前世林家的事兒李紈雖不是很清楚,但她清楚的知道林家是熬過了目前這一劫的。李家目前的官聲雖好,可李守中畢竟只是個國子監祭酒,而且擔任的時間不長,在外沒多少影響力,李二老爺要好過點,同林家有所聯繫也許算是一條出路。
想了想李紈斟字酌句的說:「二叔何必妄自菲薄。有件事兒二叔在江南也許不知道,那賈家早就不是國公府的門第了。如今他們家換上了將軍府的牌子,就連爵位也被聖人往下擼了一層。」
李二老爺仍舊悲觀:「便是將軍府,也不是我們家如今能比得的。」
李紈歷來心氣高,又因前世的原因知道賈家的內情,見李二老爺說話帶著頹廢之色,語氣里也有了幾分嘲諷:「難不成在外為官作宰靠得是家世人情而不是行事能力?若是如此,還不如讓紈兒同二嬸回京,讓老太太給綺姐兒定個高門大戶,而後二叔做官就沒個顧忌了。」
「紈兒,你如何說話的,綺兒是你妹妹……」李二老爺本是大怒,正欲發作,可看著自己姪女兒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鑽了牛角尖。於是正色說道:「我們家紈兒果真是有造化的,若不是你這番話,二叔說不定會帶著全家走上歧路。」
因李二老爺原準備發火,李紈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也不由的收斂了幾分:「二叔這可是羞煞紈兒了。紈兒也不過是說了句頑話罷了。二叔既然有上官指導,有些事兒不妨同上面的彙報一二。」
「這是自然的。只是我們家同李家來往不多,貿然上門拜訪恐怕不好。」李二老爺這會子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自己解決、能單獨攔下的,如今這會子算他幸運,要弄不好,他簡直是帶著全家人在賭命,他之前的行為完全去是在犯傻。
李紈笑了笑,也不再多提之前的事兒,只是說:「有件事兒還是要麻煩二叔。那巡鹽御史林大人同父親是同年,只是多年沒有聯繫,如今期望姪女兒能上門拜訪,以續同年的情分。」李紈這也算是給李二老爺遞了個梯子下。
對於這點,李二老爺自然是從善如流:「這是二叔的疏忽,二叔一把年紀了還不如紈兒一個孩子想得周全。只是你二嬸如今身子不便宜,家裡的事情還需要你幫忙,內宅交際的事情也恐怕要你自己做主張羅了。」
李家二房的內宅不安同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也是息息相關的,既然解決了李二老爺的困惑,內宅里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一半。至於內宅里的細節問題,那還需要同嬤嬤們一起細細解決,不讓留下隱患。
當然所有事情的前提,當務之急便是要借著李守中的名義,前去林家拜訪,而且最好能同林家在一定程度上達成共識。
第50章林家閒話
因為實際情況與預料的差距太大,現在讓李守中從京中專門給林如海寫一封信過來。這完全是不現實,李二老爺李守成也就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辦法,自己以自己哥哥的名義,給林如海寫了一封敘舊的書信。
作為同榜考進進士的同年,只要在正常環境下,感情都不錯。畢竟成為同年也是一種緣分,在官場上也可以作為臂膀守望相助。李家早年同林家的關係還不錯,只是在林如海娶妻並調往江南後才慢慢的淡了下來。如今李紈來了江南,代替自己父親轉交書信並前往林家拜訪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林如海在接到李家的帖子之後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同當初的同年日漸疏遠,身邊只剩下官場間的爾虞我詐,不禁有幾分感慨:「自我調往江南,幾乎是人走茶涼,當初的同年們的聯繫也日漸稀少了,沒想到守中兄還記得我這個遠在江南的人。」
大戶人家的迎來往去都是由主母負責,每年的節禮也都是當家太太來準備,林如海在這裡感概,賈敏那裡也有幾分心虛了。
賈敏出身榮國府,當初她做姑娘的時候,賈家還處在繁榮的陰影里。作為賈府里的幺女,她自然是在萬般寵愛中長大的,她的教養由老國公賈代善一手操辦,就連她母親史氏也不能多插手。在這般的教養下,賈敏論氣質風華,自然會比一般姑娘大氣,但也多少有幾分目下無塵的毛病,加上母親管教的不多,她對內宅的事情知道的其實不多。她嫁於林如海之時,林如海也就是個新封的探花郎,來往的官員不過都是些翰林院的小官。賈敏以國公府的態度度人,在交際中自然不甚上心,加上後來全家外放,她連維護自己娘家的關係都忙不過來,更顧及不了其他的人情往來了。
對於自己的疏忽,賈敏也知道,後來見著自己夫君在江南官場里孤立無援,她也後悔過,但多少放不下國公府小姐的架勢,於是雖心虛,但依舊說道:「是妾身的疏忽,給老爺添麻煩了。」賈敏口中說的雖是認錯,但並沒有實際認錯的舉動。
只是林如海光記著感慨,對賈敏所說的其實根本沒聽清楚,只在自己妻子回話後說道:「這麼多年的人情疏忽,本就是我們家的錯。如今守中兄的小女兒來揚州探親,還知道遞帖子送信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可不能連個孩子都不如。敏兒,為夫是男人,也不好同她們姑娘家交際,這招待之事就拜託你了。」
作為妻子賈敏自然點頭稱是,只是在反應過來後,賈敏心裡又堵得慌:因為她這才反應過來,李家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毓敏郡主,那個同她娘家珠兒賜婚後又被聖人取消了賜婚的毓敏郡主。
賈敏氣度再大,心中也是有幾分不平的,於是酸酸的說道:「人家即是郡主,不用老爺囑咐,妾身還是知道的。」
林如海雖沒聽出賈敏語氣中的含義,但是多少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於是口中說道:「敏兒也不用有負擔。李家姑娘聽說是個好的,不然不會被聖人皇后收為義女,如今她以小輩的身份前來拜訪,你也就當招待小輩一般的來吧,用不著太過隆重。」
夫妻兩在宅內說話,也沒想著額避著幫人。兩人有一個閨名叫黛玉的獨生女兒,原正在午間小憩,這會子醒了,便奶聲奶氣的要起了爹娘,於是被奶娘抱來了此間。
林如海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個獨苗苗,心裡自然是愛得不得了的,見奶娘把女兒抱來了,便一手接了過來。賈敏也對著奶娘問起了自家姐兒日常的情況。
黛玉年紀雖小,可是個聰慧早熟的。見自己爹娘說話,也不哭鬧,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似乎能從父母間的談話聽出來什麼,唯一孩子氣的舉動便是把玩起自己父親的一把美髯。
孩子少了,宅子里的人氣兒也少,林如海看著自己女兒小小的身子除了孱弱,還有幾分孤獨的摸樣,不由得心疼了:「玉兒可想有個姐姐陪你頑?」
黛玉思慮了片刻,細聲細氣的說:「可是同母親身邊的綠草姐姐那般的姐姐麼?」黛玉並無兄弟姐妹,只以為姐姐便是那些照顧她的下人,於是乖巧的說:「玉兒身邊的人已經夠了,不用勞煩父親加以添置。」
聽到自己女兒懂事的話,林如海欣慰的笑了:「那姐姐可是不一樣的,她是從京城來的,知道很多東西。如今她要來我們家做客,玉兒能否幫父親招待好她?」
「為何姐姐會同玉兒家裡的姐姐不一樣?」黛玉畢竟年紀小,林如海說的不夠清楚,她理解的多少有幾分偏差。
賈敏看著自己女兒的小摸樣,也笑了:「咱們屋裡的姐姐不過是家裡的下人。那個姐姐是京中的毓敏郡主,玉兒可是要好好尊重著的。」
因為父母都反復強調著京里,林黛玉突然想起來說道:「莫不是外祖母家在的那個京里,那個姐姐是否同外祖母家裡的哥哥姐姐一般?」
「玉兒可不要那個姐姐那個姐姐的叫,你可要叫她李姐姐。」林如海雖說是在笑,但心裡也多了幾分憂思。從玉兒說的話他就可以知道自己妻子對自己岳家的看法。可是那賈家……除了珠兒被收回賜婚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其他事情他都沒有告訴自己妻子。如今賈家已經不是國公府了,大老爺賈赦被降爵,二老爺被奪官,這些林如海都不知道自己能瞞上多久,畢竟賈家如今是個是非之地,保不齊哪一天就瞞不住了。
「岳母最近可有書信過來?」林如海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問道。
提起自己娘家,賈敏就滿臉笑容,說道:「自然是有的。母親在京里得了支上好的人參,還眼巴巴的派人送來,說是給咱們家玉兒補身體的,也是我們不孝,讓母親掛念了。」
聽著賈敏說的不過是尋常的家長里短,林如海也有幾分放心了,只是賈敏又說道:「如今寶玉也開筆寫字了,他的進益是家裡的先生也誇的,可見小時候的抓周同以前的謠言是不作數的。以前寶玉是小,如今長大了,懂事了,自然是個好的。」
自黛玉出生,賈母就有了親上做親的念頭,林如海本是不願意的,只是挨不住賈母的撮合。後來京里傳出了不少關於寶玉不好的留言,賈母才消停了一二。如今看來,消停只是消停,並沒有放棄,林如海看著自己妻子的笑臉,不禁覺得有幾分頭疼。
第51章黛玉的字
按著相約的時間,李紈如期去了林家。信箋轉交給了林如海,李紈便被引進了內院。
賈敏雖說是林家的當家太太,但她也是賈珠的嫡親姑母,她甚至在賈珠幼年時期抱過賈珠。當家長的,總覺得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好的,錯誤都在別人家。所以當賈珠被判為德行有虧,被聖人取消了賜婚後,賈敏就下意識的對李紈有了偏見,並且單憑借直覺,就覺得婚事的取消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賜婚是被攪黃的,但這些李紈並不知情。賈敏雖然說是賈家的姑奶奶,但因為李紈前世同她沒有什麼利益糾葛,於是反而因為她是黛玉的親娘而有了幾分好感。
「妾身見過毓敏郡主。」讓李紈沒有想到的是,賈敏一上來就說了如此慎重的話,賈敏甚至拍了拍小黛玉:「玉兒,還不給郡主姐姐請安。」
這一刻李紈無不慶幸她在李家接受過的嚴格教育,這讓她下意識的往側邊讓了一步,沒有完全接受賈敏的那個禮。皇后娘娘雖然認了李紈做義女,但李紈本人並不是太當做一回事兒,畢竟義女永遠是義女,無非是名義上有個郡主的名頭。李紈此行是為了幫助自己二叔同林如海這個江南鹽政大佬打好關係,而不是出來得罪人的。賈敏是有品級的命婦,又是林家的當家太太,若是李紈生受了賈敏的這個禮,就難免有惡客欺主的嫌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打了林如海的臉面,到時候林如海就算是為了大局而不做表示,心裡難免也會留下芥蒂。
「林太太客氣了,紈兒不過是個晚輩,哪裡當得起林太太的這般大禮。」李紈雖說心中有所疑惑,可表面上的禮節是絲毫不差的。
如今黛玉才兩三歲,身子本來就比尋常孩童要弱上幾分,因而還沒有正經學過規矩。賈敏讓她行禮,她雖不會,但也不肯露怯,於是依葫蘆畫瓢似得要福身下拜。學規矩不僅僅是教你應該的禮節,在行禮時怎樣用力,怎麼才能做得優雅好看,這些都是會教導的。黛玉不會用巧勁兒,行禮時自然搖搖晃晃很是吃力。
「這是府里的大姑娘吧。」李紈親自上前扶住小黛玉,不讓她的行禮繼續下去。不說前世與黛玉之間的姐妹情誼,就看著黛玉瓷娃娃般得小身子,李紈就難免想起自己前世做王熙鳳時的女兒,巧姐兒曾經也是這般軟軟小小。看著這一切,李紈心裡就軟成一片,不肯讓黛玉受這般的罪。
說實話,賈敏看著黛玉行禮,心裡也甚是後悔,她忘記了自己的姐兒最是好強,就算是不會行禮,也不會偷著躲懶。
見李紈扶住了黛玉,賈敏暗中常熟了一口,語氣也和緩了幾分:「當不起李姑娘叫她大姑娘,我這丫頭小名叫黛玉,李姑娘叫她玉兒便是了。」她又對黛玉說:「玉兒,還不叫人。」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她感覺得到李紈的善意,也感覺得到自己母親情緒的和緩,也不禁笑著說:「李姐姐好。」小小的臉頰上有兩個笑渦,看著很是甜美可愛。
李紈從袖里掏出一隻獅子滾繡毬花樣的荷包,下意識的遞了過去:「玉兒拿去頑吧。」
「姑娘!」李嬤嬤小聲的提醒了一聲。雖說李紈年長許多,但同林家姐兒還是同一輩份。自家姑娘這種如同看小輩的眼神也未免太……
張嬤嬤似乎隨口接道:「玉姐兒真是可人疼。我們家有個哥兒,似乎也是同玉姐兒一般大小,我們姑娘看來是在想弟弟了。」
李紈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失禮了,於是笑著說:「我們家維兒恐怕要比玉兒要大些。我離京的時候,他正好滿四週歲,這會子恐怕又長大了些。」
說自己女兒可人疼,賈敏自然是高興的,她幾乎笑開了花:「女兒如今還沒滿三歲,日子也沒幾天了,就是幾天後的花朝節。」
小孩子最不喜歡別人說她小,於是奶聲奶氣的抗議道:「母親可算錯了,玉兒明明三歲了,過了花朝節,玉兒便是四歲了。」
「是、是、是,我們玉兒快四歲了,等過了花朝節,就是四歲的大姑娘了。」賈敏笑得更好了,她的玉兒什麼都好,就是太過乖巧懂事了,如今露出小孩子的習性,賈敏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
「玉兒可知什麼是週歲,什麼是虛歲?」李紈笑咪咪的逗著她。
黛玉眼珠兒一轉就知道自己剛剛弄錯了:李家姐姐同母親說的是週歲,而她算的是虛歲。可讓黛玉說自己錯了,她心裡又不甚甘心,於是大聲說道:「玉兒自是知道的,所以說等玉兒過了生辰,便是四歲了!」
李紈抬手摸了摸黛玉柔軟的發頂:「玉兒真聰明。不知道我們玉兒想要什麼樣的生辰禮呀?」
「玉兒不挑禮物的。禮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便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也是極好的。」黛玉烏泱泱的大眼睛盯著李紈,很認真的說著:「到時候李姐姐可要來頑,玉兒請李姐姐吃長壽麵。」她沒有同齡的朋友,有了這麼一個大姐姐也是高興壞了。
話多傷氣,黛玉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得到李紈的保證後,精神就算不上太好了。聽著李紈同賈敏話著家常,黛玉就把玩著自己新得的荷包,安安靜靜的樣子讓人很是疼惜。因為賈敏的審美,黛玉的荷包大多繡著花花草草的樣子,很是清雅,像獅子滾繡球這樣的花樣子,黛玉還是頭一回見著,玩的就是一個稀奇。
因和賈敏不算熟悉,李紈也算是在尋找合適的話題,說著說著有難免扯到黛玉同李維身上來,畢竟小孩子身上可以說的內容比較多。
不知為何,李紈突然想起前世黛玉初進賈府的場景。如果今生黛玉還是要走上這麼一遭,有些能避開的還是避開的好。王夫人是長輩,她的刁難也許只能生受著,可賈寶玉的無禮,黛玉要是不遇上就好了。顰兒,不說音同平兒有幾分相似,就是顰顰二字涉及到的含義就不算美好。
笑道這一點,李紈笑道:「林太太也許不相信,我們家維兒因為生的時候不湊巧,是我母親受驚早產誕下的,先天不算強壯,但是如今養的也很好,看起來比尋常人家小孩還要皮實。」
黛玉的身體是賈敏心頭的第一件大事,立即開口問道:「那是否有什麼好用的方子?」
「對於方子,這個我倒是沒有聽說。倒是聽說了一個故事,林太太就當做是笑話來聽吧。我父親怕維兒長不大,給他起了個字名叫靖安。因為字是等哥兒年紀大了由長輩賜予,父親早早給維兒取字,就是想糊弄下鬼神,讓他們以為維兒已經是大人了,沒辦法輕易勾走。」雖說是刻意為之,李紈說的彷彿還是一個漫不經心。而後她瞟了瞟賈敏的神色,就是知道賈敏是聽了進去。
ga1105 2015-12-22 06:07
第52章小字縈安
待李紈告辭離開,賈敏安置好自家女兒後,便陷入了沈思。半晌後,賈敏對自己的奶嬤嬤說:「嬤嬤,你說那李家姑娘說的法子有用麼?玉兒還這麼小,姑娘家取字可不是像哥兒般便宜。」正所謂待字閨中,姑娘家通常都是在及笄定親後才會取個字。「若是沒有用,女兒家早早有了字,難免會顯得怪異。」
「恐怕是有幾分道理。小孩子眼睛乾淨,往往可以看見許多大人看不見的東西。加上富貴人家的哥兒、姐兒命貴,有時候會有促狹鬼搗鬼,有的人家便給自家孩子取個賤名,為得就是好養活。」嬤嬤想了想說道。
「賤名這個我是知道的。可是這同字又有什麼關係呢?」賈敏的思緒依舊捋不太清楚。
「我的好姑娘。那李家姑娘出自什麼人家!他們家老爺可是國子監祭酒,若是他家哥兒取個賤名,叫個狗剩、狗蛋的,那豈不是笑話。」嬤嬤說道,「姑娘以前不是說有個詞叫什麼曲什麼工的,李家給家裡的哥兒提早取個字,同賤名的區別不就是那樣。」
「哦!我知道了,正所謂異曲同工。為的都是不讓那促狹鬼搗亂。」賈敏這才恍然大悟。可過了片刻,賈敏又憂愁了:「我們家老爺最是知禮、講禮的,恐怕不會早早的給玉兒取個字吧。」
綠草等著黛玉睡熟了,讓小丫頭看好床,這才到了賈敏這邊來,正好聽見賈敏說的話。
「太太,容奴婢多嘴兩句。常聽人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既然李家老爺會為了他家哥兒健康成長,破例早早給哥兒取了字,那為什麼我們家老爺不會提前給玉姐兒取字呢。」
「是呀,太太不去說,怎麼會知道老爺不答應呢。」嬤嬤同綠草一起勸說著。
之前李家二老爺李守成因任同知,協管江南鹽政,把下面鹽商的壓力一力承擔了,既給自家帶來了危險,又給林如海這個巡鹽御史的工作造成了負擔。如今借著李守中的名義,使得李守成同林如海搭上了線,這不僅對李家二房是個好事,對林如海同樣如此。
解決了自己心頭的一樁大事,林如海帶著高興的心情回到內宅,看見自己妻子帶著滿懷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林如海也不僅逗趣兩句:「敏兒今兒心情看似甚佳,莫不是寶金樓里有了中意的首飾,還是翠錦閣里出了新的衣服樣子?」
「老爺這說的什麼話。妾身是那種只會關注衣服首飾的人嗎?」賈敏嬌羞的橫了林如海一眼,旋即又正色說道:「如今還真是有事情同老爺商量,要老爺來做主。」
「噢?何事?」
「今兒李家姑娘拜訪,提到她家的哥兒。說她家維哥兒先天也不算是強壯,但如今健康皮實的不得了……」賈敏將李紈說的同自己奶嬤嬤解釋的,放一起總結了一番,然後全部說給了林如海知道。
讀書人大多信奉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起先聽著賈敏說著什麼促狹鬼、賤名什麼的,就有幾分不喜,等到賈敏說道字同賤名的關係時,他緊縮的眉頭才算解開:「賤名什麼的休得再提。我們家玉兒何等清淨,哪裡能用那些污穢的字眼來玷污。」
「老爺!」賈敏急了:「妾身說的是給玉兒取字,又沒說要給她用賤名。那等名字,就算老爺肯用,妾身也是叫不出口的。而且以咱們家玉兒的性子,她非羞愧死不可。」
「敏兒莫急,為夫又沒說不給玉兒取字。守中兄的母親乃一品誥命,當年更是賢命遠播,他們家一出的取字的方案怕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麼?」
林如海想得要比賈敏更深一層:「只是世人對男兒身會比女兒家更寬容幾分。小哥兒怕養不大,提早取個字,人們聽著沒什麼。可若是姐兒,怕是風言風語早來了,說什麼身子弱,跟紙糊的美人燈似得,中看不中用。所以給玉兒取字還是要慎重。」
賈敏更焦急了:「那可怎麼辦呀。玉兒本身就身子弱,要是再多了這一層的名頭,那她還要不要嫁人了。」
「敏兒莫慌。」林如海安撫似的拍了拍賈敏的手:「字還是要取的,只是我們不能扯促狹鬼這之類的話。我如海這字便是我祖父在時給取的,要不就說玉兒的爺爺身去之前曾給孫兒取了個字,以全他未曾看見孫兒的遺憾。」
女兒家取字沒有男孩那般講究,只要聽著好聽、意思吉祥加上寓意良好就好,林如海想了片刻就說:「這樣吧,就說太爺給自己孫兒取了個字,投胎若是個哥兒便叫映安,若是個姐兒便是縈安。」
映安這字不過是湊數,把這個說法給圓回來,縈安才是林如海費了心神所想,於是賈敏問道:「縈安可有什麼說法、出處?」
「到沒什麼複雜的想法。只不過縈有圍繞之意,寓意著我們玉兒一世康安。再說漢朝有賢女緹縈,緹縈救父千古流傳,我們家玉兒是個孝順的,自然當得起縈這個字。」林如海細細的同賈敏解釋道。
「縈安。」賈敏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果然是老爺想的,細細品味還果真有幾分感覺。」賈敏帶著傾慕的表情看著林如海。
「可不是!」林如海捻著自己的長須:「我林如海怎麼說也是聖人欽點的探花郎,給我們家玉兒取個字,那可是綽綽有餘的。」
「老爺!」賈敏擰了擰林如海腰間的軟肉:「給自家閨女取字還要個綽綽有餘?」
「敏兒莫怪。你為夫說錯了話,沒有好生思量。」林如海忍著疼,小聲服軟道。
「哼!」過了一會賈敏才說:「李老太太是個賢德的,可是我母親難道就不是?我母親還是堂堂國公夫人超品誥命呢。」說來說去,賈敏對林如海之前誇贊李家的話有幾分不喜,這會子趁著林如海服軟,就想著找回場面。
可林如海的反應不是她所預料的。林如海淡淡的說:「李老太太早年守寡,培養了守中、守成兄弟兩個,讓他們考取了進士且入朝為官,這可是大大的功德。」
第53章七巧
德言容功,在婦女要求的品德里,其中婦德是排在首位的。賈敏就算是心中再怎麼不滿也不能質疑李老太太的德行,更何況她同李老太太比起來還是個小輩。讓賈敏感到不滿的是林如海的態度:我們夫妻一場,你就算奉承兩句我母親又有何不可?不過是哄我開心,你又何必拿話把我堵回去!
賈敏在這裡憤憤不平,林如海那邊也是默不作聲,夫妻兩幾乎是無言以對,就這麼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過了一夜。
又說世子劉勵那邊。杭州同揚州相隔的不算遠。廉親王府一行將李紈送到了揚州後,沒過幾天就到了杭州。
既然是王妃的父親,莫老爺子做壽,莫家的小輩自是會來齊的。莫氏是個杭州大姓,左鄰右舍之間也多少能扯上些親戚關係。劉勵是宗室子弟,在京城裡沒多少人會同他議論輩分。可在杭州,從母親這邊算上輩分,劉勵就悲催了。
因為王妃是幺女,所以劉勵年紀雖說不大,輩分可是不小。一連好幾天,劉勵都被幾個年紀可以做他父親的人詢問:「勵叔叔的親事可有著落了?什麼時候定親。」
更悲催的是,王妃在一邊只笑盈盈的看著,並不插嘴。劉勵是對李紈上心了,可目前這情況,他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好被人問得傻笑,不知道說什麼才算合適。對於這些親友,劉勵只好秉承著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的態度,沒事就在一旁躲開。
做壽期間各人的應酬酒席自然是不少的,只是劉勵最不耐煩這些個,他既然想著躲懶,就準備懶個徹底。
躲開人群,劉勵七逛八逛來到了靈隱寺附近。靈隱寺又名雲林寺,位於杭州西湖西北面。從地理位置上看不算偏僻,可靈隱寺地處在飛來峰與北高峰之間靈隱山麓中,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摸樣。又因曾經是大唐皇帝李世民欽定修建的寺院,靈隱寺周圍漸漸發展出一番別樣的風景。不少文人雅士在此以物易物,淘出自己心儀的東西。
「咦,這不是七巧圖麼?這不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嗎?」劉勵在一位耄耋老翁手上看見了一對七巧圖,雕刻精緻,很是不凡。只見象牙的質地上,一副鏤雕著竹林七賢的紋飾,一副上鏤雕著花中四君子的花樣,看著既雅致又漂亮。
「公子此言差矣。」那老翁搖了搖自己須發俱白的頭,說道:「‘七巧圖,其式五,其數七,其變化之式,多至千餘,體物肖形,隨手變幻。蓋遊戲之具,足以排悶破寂,故世俗皆喜為之。’又怎麼能說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他看了看劉勵:「公子既然看不起我這小玩意,就不要目光灼灼的盯著老朽的七巧圖看。」說著,那耄耋老翁就要將自己的七巧圖收進匣子里,準備離開。
「噯、噯、噯,老丈不要,是晚生唐突了。」劉勵忙作揖道歉。
靈隱寺這裡可不是京城裡的集雅齋,看上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你若拿不出讓物主心動的東西,他甚至不會把自己手上的物品換給你,金銀珠寶什麼的在這裡真心是個阿堵物。
劉勵這些日子看著自己母親的行事,知道姑娘家就算嫁出去了,也難免會心系著娘家。於是便尋思著提前同「未來的小舅子」打好關係。只是李維年幼,能送的物件真心稀少,如今看見這一對奇巧的七巧圖,簡直就像是瞌睡遇見了枕頭一般。
「不知老丈想用這對七巧圖換些什麼東西?」劉勵試探性的問了問。
「你這小哥兒還算有趣。」老翁捋了捋長須:「老頭子我也不坑你。這七巧圖既非古物也非名家之作,只不過是老頭子我早年閒暇所雕。雕刻的時候也算費了一番心血,這樣的象牙也有幾分難得。若是公子能拿出匹配的材料,既配得上這七巧圖的價值,又能滿足老朽我雕刻的興致,這七巧圖便可換與你。」
劉勵也算是有眼光的,看著雕刻的紋路就知道那老翁算是自謙了。只是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哪個雕刻聖手是這個摸樣。劉勵正準備說話,那老翁又說了。
「如今老頭子我年紀也大了,手上也不大能使得上力,尋常玉石材料就不要拿來了,讓老頭子我看著不高興。」
「若是拿來玉石,那可是晚生的疏忽了。」劉勵笑著說:「不知道老丈對古沈木有沒有興趣?」
「古沈木?哪裡的古沈木?」
「自是從瓊州弄來的古沈木,老丈覺得可好?」
聽劉勵如此回答,那老翁反而有幾分猶豫了:「小哥兒的材料太好,老朽著七巧圖恐怕當不起這個價值。」
「老丈神仙般的人物,哪裡又會被世俗的銀子錢給困擾。晚生即是願意交換,就是覺得老丈的東西值得起這個價值。再說,再好的材料,只有交道懂行的人手上才算不辜負了它的價值。老丈莫不是不捨得了,不願意把東西換給晚生吧。」劉勵就算表現的再正經,也總愛露出幾分嬉笑怒罵的模樣。
「你這小哥兒,好生無禮。既然你說老頭子我捨不得,那老頭子我就真的捨不得一回。你趕緊把古沈木拿過來,過了一個時辰,老頭子我可就不交換給你了。」白髮老丈也故意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
「那晚生可得趕緊了!」劉勵招來身後的隨從,讓他們趕緊去庫房拿材料,那古沈木是他才得的,正好同箱籠什麼的放在一起。
夜間回府,劉勵又將那對七巧圖拿起來把玩。在搖曳的燈光下,他才在角落里發現了細微的款識。
「陸上青山?這個名字真的是沒有聽說過。」劉勵也就遲疑了片刻,而後又叫了下人過來:「把這對七巧圖找個匣子好生包裹起來,給在揚州的毓敏郡主送去。就說是王妃看著覺得好,送給她拿著頑的。」
此刻的劉勵不過是當個新鮮玩意兒送給李紈,卻不想幾年之後,標有陸上青山款識的雕刻的物件驟然身價百倍,變得有市無價起來。
第54章
李紈收到廉親王府下人送來的七巧圖時,明顯一愣。畢竟大部分人提起七巧圖時,都會說這是小孩子的玩具,哄孩子罷了。如今李紈即將及笄,送七巧圖來就顯得有幾分不恰當了。
「姑娘可別忘了,您同王妃提過維哥兒」月藤做著新活計,是為李家二嬸肚子里的孩子準備的,「王妃不是說她最喜歡小孩子的,說不定是看著這七巧圖的精美新奇,想著就送來了。」
象牙的質地打磨得光滑異常,透露出如玉的光澤,精緻的紋飾加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李紈就下意識的覺得價值不菲,「就算是給維兒頑的,也當不起如此的好東西。」
廊下回話的婆子說:「王妃讓郡主不要客氣,不過是個玩意,不值什麼銀子的。郡主若是有心,不妨帶著維少爺去王府頑頑。我們府里王爺忙,世子爺也經常不著家,王妃就盼著有個小孩子能解解悶。」
那婆子的話聽起來有幾分歧義,若是個尋常姑娘家恐怕是聽不出來,偏生李紈是個千靈百巧的,前世又是個能說會道的鳳辣子。她如何聽不出來婆子的意思:王妃哪裡是盼著有孩子來解悶,而是在盼孫子。
雖不知道王妃為何讓人這樣傳話,李紈多少還是有幾分害羞,畢竟這樣的話就是她父母都沒有同她說過。
「勞煩嬤嬤了,請您老人家回去轉告王妃,紈兒回京後自會去叨擾的。」李紈一邊同嬤嬤說道,一邊暗暗對新葉使眼色。
新葉心領神會,送走嬤嬤時遞了一個不顯眼的荷包:「春寒料峭的,勞煩嬤嬤專門跑來一趟。這點子東西還請嬤嬤收下,等會買點酒吃也好暖暖身子。」
那婆子暗暗捏了捏荷包,老臉笑得跟一朵菊花似得:「多謝姑娘賞賜。只是吃酒誤事,自是不敢的,老婆子我還得早點回去,給主子們回話。」
送走了廉親王府的人,李紈檢查了下府里的賬目。看著太陽西斜,日頭說不上太毒,傍晚的寒氣又沒有上來,李紈決定拉著自家二嬸來院子里散散心。
李二嬸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子,因不用再管府里的大小瑣事,養了這幾日,臉色也好上了許多,也樂得出來活泛活泛。有了身孕的人也不能一味的養著,多加活動不僅能消消食,晚間多吃點東西,還有利於生產。
二月初,迎春花開得正好,桃花也開始打苞了,細細的花苞上只有尖尖里透出一絲絲紅色,看得人心情正好。
李紈思量著自家二嬸的心情,打趣道:「看來二嬸肚子里的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紈兒是怎麼看出來的呢?」李二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有人誇自家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就算是恭維,聽著也高興。
李紈板著指頭說:「算算日子,我這個弟弟怕是在九月時出來,正是金秋豐收的日子,能不是有福氣的嗎?而且他既躲過了冬日玩物蕭條的時節,又在母親肚子里看盡了三春時節的鮮花,好日子都被他佔了,自然是個有福氣有造化的。」
「二姑娘好生靈巧的一張嘴,恐怕黑得都能被二姑娘說成是白的。」花樹那頭說話的是之前鹽商送進府里的佟姨娘。原先李二老爺鑽了牛角尖,同時也讓鹽商們鑽了空子,這秋姨娘當時仗著自己有後台,沒少在府里興風作浪,原先李二嬸容顏消瘦,有八成是她的功勞。
李二嬸性子有幾分軟懦,秋姨娘作怪時她都狠不下心去處置,只好自己私下慪氣,如今聽著秋姨娘的聲音,她的臉色都白了幾分。停頓了片刻,李二嬸才說道:「秋妹妹好興致,也來園子里賞花呀。」
李二嬸的聲音聽著就底氣不足,秋姨娘心中不屑,口裡還說道:「那是自然的,這府里的花又不是姐姐一個人欣賞的完的。」她橫了李二嬸一眼:「如今天氣雖然日漸暖和起來了,可是倒春寒是依舊厲害。姐姐你身子弱,還是好好養胎的好,別出了什麼差錯,反倒連累了我們賢惠的二姑娘。」
秋姨娘是一邊刺了刺李二嬸的痛處,一邊暗諷李紈。在秋姨娘眼裡,李家大房同李家二房應該是兩家人,李紈也不過是親戚家姑娘。親戚家姑娘來散心做客倒是可以,可要是代替女主人管起家來,手未免就伸得太長了。更何況李二嬸有孕不能管家,可家裡還有她一個姨娘,哪裡就輪得上她一個親戚家的姑娘插手了。
對於這樣的人,李紈連瞟都不用瞟一眼的。她心裡所想的,李紈猜得透透的,雖說有些礙於身份不能只說,可刺人痛處,李紈可很是擅長:「秋姨娘今兒的衣服可真是漂亮,這紫色搭配的真真是極好的。可是惡紫奪朱,非為正色,姨娘還是少穿為好,免得有些個不長眼睛的人心生誤會,告訴二老爺知道了。」李紈也不去辯解大房二房實為李家一家,只專門踩秋姨娘的同腳,而且這一腳是踩得又准又狠。
秋姨娘氣得牙根癢癢的,可又不知怎麼反駁。她是妾室,自然不能穿上正紅的衣裳,又對於粉色、銀紅這些妾室常用的顏色不屑一顧,於是便選擇了紫色。原本想著紫色穿著貴氣,卻不想李紈拿著惡紫奪朱的話來反諷她。
「二姑娘自是與別人不同的,只期望二姑娘去了婆家嘴皮子還能這麼利索。」秋姨娘惡狠狠的看著李紈,想拿李紈賜婚又被收回賜婚的事情說嘴。
「那是自然的。」李紈身邊的丫頭可不是吃素的,綠芽似笑非笑的說:「聖人、皇后最疼我們家姑娘的了。原先想著給姑娘臉面,替姑娘賜婚,可又發現那賜婚的對象不夠好,於是就立馬收回成名。那可是聖旨,為了咱們家姑娘,聖人同皇后都能收回,可見我們家姑娘的恩寵。」
即是說到了聖人,秋姨娘是真的沒辦法再反駁了,她總不能違著聖人的意思來說吧。於是只好「哼」了一聲,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遊園要的就是一個興致,興致好了,自然看著什麼都高興,興致不好了就是繁花似錦,也會想到花無百日紅的哀傷。經過秋姨娘這麼一鬧,自然是什麼興致都沒有了。李二嬸強撐著笑容,對李紈說:「二嬸怕是沒有力氣了,紈兒若是高興,再繼續逛逛吧。」
李二嬸的嬤嬤趕緊描補道:「小廚房裡還熬著安胎藥,太太要回去喝藥了,二姑娘不妨再多逛逛,我們就不作陪了。」
待李二嬸離開,新葉帶著憂色對李紈說:「秋姨娘的眼色看著怕是不善。姑娘還是得防著。姑娘這般的瓷器可不要被她那樣的瓦罐給碰傷了。」
「你這小蹄子用不著長別人威風。」李紈挑了挑眉:「不過是個跳梁小丑,還談什麼提防不提防的。等到這場大戲唱完,她沒了用處,自然從哪裡來就往哪裡去。」
「姑娘,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該上心的還是要上心,若是……」新葉還想繼續勸勸。
「好了,你們家的姑娘會這麼傻麼。」李紈攔住了新葉後面的話,拉著新葉找了一處山石坐下。
李紈大喇喇的往石頭上一坐,驚得新葉一跳:「我的好姑娘,且不說規矩。就說那石頭上涼,哪裡是你能坐的。要是張嬤嬤或者鄒嬤嬤看見了,必然會說婢子沒照顧好姑娘的。」
李紈拉著新葉,讓新葉也隨便坐下:「這會子嬤嬤們是不都不在嗎?正好頑頑!」
新葉一貫沈穩,看著她小心翼翼如同做賊一般的神情,李紈也不好太過讓她為難,笑笑鬧鬧一番後,就扯著新葉回了房間。
「我的好姑娘,你可回來了。」李紈想著黛玉的生辰,先派著綠芽回房幫月藤同鄒嬤嬤找東西,可沒想到找了這麼會子,她們還是沒找出了章程來。
月藤一把拉過說話語無倫次的綠芽,自己開口說道:「林姑娘年紀雖小,可看著我們都是愛的。姑娘說禮物既要新巧,又要實用,還要年紀小的姐兒喜歡,這便是難辦了。我們也是來做客的,東西帶的也不多,這會子也找不出什麼合適的來。」
綠芽冷靜下來,說道:「要不咱們還是送繡品,月藤手藝好,那個獅子滾繡球的荷包林家姑娘不是很喜歡的嗎?」
李紈看了綠芽一眼,綠芽立馬息聲不說了。只是李紈仍舊是瞪了綠芽一眼:「荷包什麼的,若是平常見面禮,到是可以,拿得出手。如今是林姑娘的生辰,你也好意思拿荷包出來糊弄,不怕你家姑娘丟人呀。」
綠芽癟了癟嘴,嘟囔道:「這不是沒有趁手的禮物麼?要說適合,王妃之前送來的七巧圖最適合了。看著體面又新巧、漂亮,還正好方便年紀小的姐兒弄著頑。可是,可是那是王妃送來的心意,說是要給維哥兒的,哪裡能隨便轉送給別人。」
[[i] 本帖最後由 ga1105 於 2015-12-22 06:09 編輯 [/i]]
ga1105 2015-12-22 06:09
第55章
綠芽的話算是提醒了李紈,王妃送來的七巧圖不是一般的合適。不管別人怎麼看七巧圖,在一般人眼裡,那都是給小孩玩的小玩意兒。林妹妹年紀小,拿這個玩正是正好的。而且象牙做的,加上清雅的花紋雕刻,配著林妹妹仙子一般的品格,自然是正好的。這麼一想,李紈越發的動心了,可轉頭想著王妃的心意,李紈又猶豫了。
「姑娘,王妃送來的七巧圖不正好是一對兩幅麼,一副竹林七賢、一副花中四君子,看著就像是一副給哥兒的,一副給姐兒的。維少爺只有一個人,玩不了兩幅七巧圖,送給林姑娘一副,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新葉看著李紈掙扎的神情,試探著說道。
綠芽這會子也學乖了,自己不發表意見,只符合著新葉的話:「王妃送來的東西自然是不凡的。也只有林姑娘神仙一般的品格才受用得起。要不從一對中分出一副,送給林姑娘。」
李紈心裡是同意的,可嘴中依舊不痛快:「哪裡能拿著王妃送的東西再轉送給別人。那樣既辜負了王妃的情義,又看清了林姑娘,哪裡有這樣送禮做事的。而且林姑娘才幾歲,怎麼到你們嘴裡就成了神仙一般的品格,會不會說話呀。」
「仙童不也是神仙麼。」綠芽抿嘴笑著,表情有幾分古靈精怪:「莫不是吃醋了,捨不得把王妃送來的好東西分出去一份?」
「你這小蹄子,取笑主子,小心你的皮!」李紈佯裝生氣。
「好了、好了。」實心眼的新葉當了真,趕忙帶和說:「不是有句話叫做借花獻佛。王妃送來的七巧圖轉送一份給林姑娘,不就是借花獻佛麼?就算是王妃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姑娘就不要擔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日後你家姑娘自然會去同王妃說清楚。」李紈這才恢復到正常的神色:「你們家姑娘不過是想多思量會子,就讓你們說出這麼多的話來。一個二個的,都是真真牙尖嘴利,等日後許了人家,我看你們怎麼辦。」
「姑娘!這會子又說什麼混話了。」幾個丫頭一齊紅了臉,月藤還羞羞答答的說:「人家才不要嫁人呢,要跟著姑娘一輩子。姑娘嫁人了,月藤也跟著去,還是幫姑娘做針線活計,日後要是年紀大了,就幫著教小姑娘針線女紅。」
月藤說得動情,李紈也不禁悵然啊起來了:「誰知道日後會怎麼樣子,但願都如同你們想的那般長遠。」
到了花朝節那日,林家果然派人請李紈過府。林黛玉是小姑娘,生日也不是整壽,就算是林黛玉事先邀請過李紈,林家原也不準備真的邀請李紈過府的。畢竟他們只準備著自家人小聚一下,請來李紈也尷尬。
只是小黛玉往常沒有同相同地位的姐妹接觸,遇見這麼一個大姐姐就真的上了心,還沒到花朝節就心心念念的念叨起來。這不,已到了花朝節的日子,她就催著賈敏去請人。賈敏奈何不過,又想著自己女兒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於是就答應了小黛玉的請求。
「玉兒可要記得,李家姐姐是你自己邀請來的,母親可不會幫你招待,你能做到嗎?要是怠慢了李家姐姐,你自己可是要承擔責任的。」
「玉兒省得!母親就放心吧。自是不會怠慢了紈姐姐。」黛玉握了握小拳頭,暗自下來決心,自然不肯輕易認輸。
李紈將花中四君子紋飾的七巧圖用匣子裝好,便帶著奴婢下人,隨著林家的家人一起去了林府。
「姐姐、姐姐,李姐姐!」黛玉看著李紈的到來閒得格外的高興:「今兒是玉兒的生辰,姐姐你怎麼才來呀。」
「難不成玉兒擔心姐姐不會來?」李紈看著黛玉可愛的小模樣,總忍不住的想去逗弄她一番。
「哼!」黛玉將小臉鼓成包子似得摸樣:「若是姐姐不來,玉兒就不喜歡姐姐了。到時候姐姐就成了壞人!」
「這丫頭!」李紈將禮物匣子遞了過去:「你這個的壞人姐姐還給你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呢。」她一邊笑,一邊故作傷心:「就這樣,還被玉兒說成是壞人。」
「不是的,不是的。」黛玉趕忙搖頭擺手:「姐姐既然來了,就說明不是壞人,玉兒依舊喜歡的。」
在一旁假裝旁觀的賈敏終究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你們兩個這樣喜歡來喜歡去的,要糾結到什麼時候。快來吃面,再不吃,長壽麵就要放乾了。」賈敏還不忘再次祝福小黛玉:「玉兒可要記得,吃長壽麵的時候要一口吃下去,萬不要不小心咬斷了。」
「母親,知道了啦。」黛玉偷偷對著李紈做了個鬼臉。賈敏看見了雖覺得不合規矩,但想著自己女兒高興也就沒有阻止,只是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吃面前,黛玉依舊不忘同李紈說話:「李姐姐,咱們比吃長壽麵,看誰能先吃完。」
李紈啞然失笑:「你是小壽星,姐姐可不同你比,趕緊吃面去,免得你母親掛心,而且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黛玉是小孩子心性,心裡想著別的事情,雖說吃得依舊斯文,但已經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把長壽麵給吃完了。賈敏身邊的綠草想替黛玉把李紈送來的禮物收起來,卻不想黛玉說道:「不勞煩綠草姐姐了。李姐姐送來的禮物玉兒要自己保存。」
旁人來不及阻止,黛玉話一落音就把禮物拆開,把匣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好漂亮的七巧圖!」黛玉贊嘆道。
「玉兒!」賈敏的神色有幾分難看,受訓過的貴女是不會當著客人的面拆開禮物的。黛玉的舉動雖說隨性,但也讓賈敏覺得是時候給玉兒請兩個教養嬤嬤了。
受過全套正統的閨秀教育的李紈自然是明白賈敏的意思,但她也不好多加評價,只好笑著說:「玉兒真性情真是可愛,我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賈敏也不多說:「讓李姑娘見笑了。」
因為賈敏的態度,氣氛正僵持著,突然屋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凶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
因李紈要來,林如海只好回避在外間,如今內宅並無男子,哪裡來得男人的聲音。賈敏不由得大駭:不管李紈平日再怎麼隨和,她都有郡主的名分,若是讓李紈在林家被不相干的人給衝撞了,恐怕事情沒那麼好解決。於是賈敏趕忙呵斥道:「還不來人去查看,而且要立馬請老爺來!」
這事情可不是鬧著好玩的,林如海也顧不得避諱,進了內宅守在旁邊。沒過一會兒,前去查看的下人就進來回復道:「回老爺太太,外面來了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說是能醫治好咱家姑娘的弱症,要進內宅,求見老爺、太太同姑娘。」
雖說不明白為何人在牆外,可聲音卻絲毫沒有減弱的傳進內宅,但作為讀書人,林如海最煩裝神弄鬼之事:「什麼善能醫治!要是真有那麼靈驗,他們怎麼不先治好自己的癩頭同跛足?遇見這等騙子,你們還回稟個什麼,只管動手趕出去!」
李紈卻想了很多,前世她也同那一僧一道打過交道,不由得起了疑心,覺得他們形跡可疑,於是說道:「林大人莫急,若是不弄明白他們的意圖,貿然趕人恐怕是不好。」李紈斟酌了一會,說:「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這樣子似乎在京里聽說過。似乎前幾年,貴府親戚家一個名叫寶玉的哥兒的滿月宴上曾經來過神仙。那神仙的摸樣似乎就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
林如海煩的就是如今的賈家,那老試圖說給他家玉兒的賈寶玉他更是討厭,聽著那一僧一道同賈家、賈寶玉扯上了關係就更有幾分不喜。
賈敏的思維卻同林如海完全相反,她從來就以自家是榮國府而感到自豪,覺得自己娘家是什麼都講究、什麼都好。賈寶玉曾經那麼多的不好的留言都被她自動忽視,心裡只覺得那寶玉是個好的,只是小時候頑劣,如今懂事了就自然是不一樣的。而神仙送玉那一節是寶玉不凡的象徵,如今又有神仙來了自己家,賈敏真是高興異常。
「還愣著乾嘛,還不把神仙大士給請進來!」賈敏趕忙說道。
「夫人,這恐怕不妥吧……」林如海試圖勸阻。
賈敏卻笑著對林如海說:「妾身就知道咱們家玉兒是個不凡的。花朝節的生辰,聽著就是有福氣。如今更是有神仙尋來,恐怕玉兒是有大造化的。」她見著林如海神色並不好看,便自以為是自己忽視了李紈:「大士們雖是方外人士,但也算是外男,李姑娘若是避諱,還請去裡屋里的屏風後回避。抱歉怠慢了李姑娘。」
第56章
賈敏既然都這麼說了,李紈心裡就算是再怎麼好奇,也只好說,「多謝林夫人周全,只是林妹妹也最好回避下吧。畢竟那兩人只是可能是神仙,若不是,總不能讓林妹妹被旁的人無端看去了吧。」
這回林如海倒是反應快起來了,他對李紈作揖說道,「麻煩李姑娘照顧小女了。我們夫妻暫且會一會那一僧一道,看他們是真神仙,還是喬裝打扮的騙子、拐子。」
賈敏先是一愣,覺得林如海當著外人駁了自己的面子,但她畢竟也是慈母心腸,想到那外面的癩頭和尚同跛腳道士若不是去過她娘家的那兩人,是拐子假裝的,她心中又後怕起來,口中說道:「還是老爺想得周全,妾身是萬分不及的。不過神仙的氣派恐怕是常人難以假扮的,傳音入室的手段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那兩人是真是假,想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那是你不知道……」林如海正準備繼續勸說賈敏,但又想著不是說話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閉口不說了。
李紈笑了笑,大概明白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況:「林姑娘還小,林大人、林夫人慎重點總是沒有錯的。」
牽著黛玉的手,李紈引著黛玉一起進了內室。因為年紀小,黛玉只知道自己父母意見不合,其他事情都只是懵懵懂懂的:「李姐姐,為何我們不在外面一起看神仙呢?」
那一僧一道到底是好是歹,李紈也說不太清楚,說他們是歹人吧,他們前世又救過自己同賈寶玉的性命,說他們是好人吧,他們又對著黛玉說什麼不許見外姓人,不許見哭聲,不然病一生都不能好的混賬話來。李紈思慮了片刻,說:「既然是神仙,那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見神仙那是要有機緣的,機緣未到,見了神仙反倒是對神仙的不尊重,神仙會不高興的。待會玉兒在屋裡可要乖乖的,不許亂出聲,不然驚擾了神仙,壞了機緣,玉兒就永遠見不著神仙了。」
「他們即是神仙,自然就同尋常凡人不同,怎麼就會那麼容易的被驚擾到了呢。」黛玉生得聰明伶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話哄住的。
李紈也只好順著自己先前的話繼續編下去:「玉兒可去過廟里?神仙不是都住在廟里。我們去廟里的時候,除了廟里和尚的念經聲、木魚聲,是不許高聲喧嘩的,這就是怕驚擾了神仙呢。神仙同凡人不同,所以更容易被人給驚擾到。」
聽到李紈的這一番描述,黛玉便是聽信了,趕忙用手捂起嘴來。口中甕聲甕氣的說:「玉兒必定乖乖的,不亂出聲,自然就不會驚擾到時間,錯失了機緣。」
李紈摸了摸小黛玉的頭頂,也不多言語,只是又對著黛玉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動作。黛玉的嘴巴也抿得更緊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起來,似乎在說:玉兒知道了,不說話,不出聲。
那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也算是有一番來歷。他們是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境里的警幻仙姑的門生,幫著塵世間的痴男怨女按著司里的記載來行事。
他們兩也算是有道行的人,所以哪怕他們形貌不堪,在塵世間行走也多被人敬重。只要他們神通一顯,就自然有人會倒頭下拜,大呼神仙,然後對他們禮遇非凡,將最好的東西奉獻上來。卻不想在這揚州林家受了冷遇,被林家人攔在門外,不理不睬。
「哼!這姓林的當官恐怕也就是個庸碌國賊的隊伍,這高門大院的,怕是百姓們的血汗建成的。若不是絳珠仙子投生在此,我才不會來這種地方,免得白白被這些子的俗氣壞了道行!」排除掉頭上的癩疤,那和尚看起來也長得慈眉善目,只是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他外表看得和氣了。
林家是江南有名的慈善人家,林如海在江南經營了那麼舊,聖人既然放他做了這麼舊的巡鹽御史,自然是因為他的官聲還不錯。
聽見癩頭和尚如此非議林府,路上一個路過的漢子倒是看不過去了,淬了一口說:「你這禿驢好生狂妄!林大人豈是你能非議的。這宅子是巡鹽御史的官宅,是聖人賜下以供林大人一家居住的,才不是林大人家的私宅。你這禿驢要是看不起我們林大人,就別來林大人家化齋求緣!」
「無知蠢物!」癩頭和尚正欲發作,卻被旁邊的跛腳道人給拉住了。
那道人雖然長的凶惡醜陋,可脾性卻比癩頭和尚要好上很多,他暗暗念了念經,然後說:「何必同常人計較,我們是為了絳珠仙子而來,若是壞了仙姑的大事,你我都擔待不起的。人家怎麼說,你就當是一陣大風刮過的吧。」
癩頭和尚這才熄了火氣,自己嘴裡暗自咒罵不已。
正在這時候,林家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小廝探出頭來:「這便是兩位大師吧。我們家老爺、太太邀請您進來。」
林家是官宅,大門等閒不開的,開了大門讓那一僧一道進門已是很高的禮遇了。可偏生那一僧一道長年被人捧著、哄著,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於是癩頭和尚在心中腹誹道:「這林家好生不識抬舉,只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廝前來迎我,怪不得日後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真心活該。」如此一來,癩頭和尚心中的火氣更甚,就等著見著林家的主子再發洩出來。
「老爺、太太,大師來了。」賈敏身邊的嬤嬤親自打開簾子,將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給迎了進來。
那癩頭和尚本身就積著一身火氣,見到林氏夫婦後也不多說,立馬高聲喝道:「病人何在!」
林家本身就顧忌著林黛玉的名聲,就是之前提早取字都是借著先去了的長輩的名聲,不敢假托別的。這會子被癩頭和尚如此高聲呵斥出來,林如海的臉都氣綠了,賈敏更是慘白著一張臉,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如海怒極反笑:「這位怕是說錯了,我們家沒什麼病人,不過是聽聞有人化緣,於是出來見上一見,也算是了卻了我們夫妻的善心。」
跛腳道人正準備說話,卻不想話頭又被癩頭和尚奪去了:「如何沒有,你家不是有個女公子,辛未年生,生肖屬羊,這花朝節就是她的生辰!你若再不信,貧僧還能算出她具體的生辰八字。」
姑娘家的生辰八字從來都是保密的,就怕出什麼岔子。林黛玉更是因為身體嬌弱,所以她的八字除了父母更是無人知道,這會子被人喊破,林家主子都有幾分慌了神。
既然事情都被癩頭和尚給說成這樣,跛腳道人也不好怎麼再說合了,只好順著自己同伴的話茬,接著往下說:「我們自是不會誑人的。你家女公子命格奇特,不是你們凡夫俗子在紅塵人世中能養大的。強留著她,她白添了牽掛,自是過得不好,你們也落不到一星半點的好處。何不捨了她於我們。」
「一派胡言!我們家的女兒為何我們家養不了。」賈敏這會子也找到了自己國公府嫡小姐的氣勢,正色怒叱道。
癩頭和尚怪模怪樣的笑道:「慈母多敗兒!你們若是不讓她跟我們走,那她的病自是一輩子都不會好的。你們自己好自為之!」
黛玉在裡間把這一切都聽得個清楚明白,嚇得膽寒心驚,生怕父母會不要她,讓她跟著那所謂的神仙出嫁了。她也顧不得李紈之前囑咐的神仙機緣,趁著李紈不查,就撒丫子跑了出去,哭喊道:「玉兒不要出家,玉兒不要離開父親母親!」黛玉本身就體弱,這麼一折騰,更是喘不過起來,小臉憋得通紅,看著就可憐。
「我的玉兒呀!」這樣一來也勾出了賈敏的眼淚,抱著黛玉,母女兩一起痛哭不已。
林如海是讀書人,奉行的是君子如玉,哪裡應付得了這樣的架勢,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們、你們……」
自黛玉跑出去了,李紈就知道這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見林家大人慌了神,黛玉更是哭得讓人心疼,於是也忍不住了,從裡屋走了出來:「兩位大師一唱一和,把人說得是六神無主,真真是好手段呀。只是你們這般行事,拐人子女,讓人骨肉分離,你說佛祖、道尊知道了會怎麼想!」
「你又是哪張牌面上的人!我們同林家主子說話,哪裡容得下你插嘴。」即是說要來度化林黛玉,他們自是做好了功課,知道林家主子就那麼幾個,於是李紈就被他們當做了下人:「我們行事,自是遵循了佛祖道爺的法旨!」
「哼、哼……不知道聖人親封的毓敏郡主是否有資格同大師說話。若是不夠格,還請大師給個臉面。」李紈笑得越燦爛就意味著她心裡的火氣越大。
作者有話要說:承諾的三更來咯~
第57章
「郡主又如何,」癩頭和尚繼續口吐狂言,「便是公主來了,也不過是個凡人女子,在貧僧面前也是說不上話的,正所謂天子呼來不上船,你們世俗的濁物又怎麼會明白方外的清淨,還不速速退下,」
癩頭和尚說的爽快,可跛腳道士卻心中大駭。李紈早就不是前世的那個李紈,她是前世的王熙鳳重生而來。原來前世賈家眾女具是不凡,都有上一絲半毫的來歷。黛玉原是西方靈河畔的絳珠仙草,而如今的李紈,原本是太虛幻境祖師堂里雕梁上的描金鳳凰生成的精靈托生。至於其他姐妹,不少也是灌愁海裡的情鬼幻女投胎。
跛腳道士扯了扯癩頭和尚的袈裟,癩頭和尚定睛一看,驚叫道:「你為何在此!這不正常!」
李紈冷笑:「大師不是有通天徹地之能,還說能算出我這個妹妹的生辰八字嗎?為何不能算算算我為何在此?」李紈猛地提高了音量,口中呵斥道:「還是你說的都是哄人,為的不過就是想拐了我這個妹妹!」
癩頭和尚憋得臉通紅,一時半會也想不起如何駁斥李紈,於是怒急發洩不出來,最後猛地掄起自己手上的念珠,朝李紈砸去:「孽障!回你原來的地方去吧。」
之前語言雖說激烈,可大家都是講理的人,從來沒人想到癩頭和尚會在這個時候動起手來。愣住的眾人也來不及阻止,眼見著李紈就要被砸傷,不想一陣怪風吹來,將癩頭和尚砸出的念珠又吹了回去,並直接打到了癩頭和尚的癩疤上,然後以眼見的速度腫起了一個鵝蛋大小的包。
跛腳道士指著李紈,一臉驚訝的叫道:「練塵大士的定星鐲為何在你手上!」
李紈心中也是驚訝,其他人也許不知道,她自己卻是清楚。剛剛癩頭和尚打來的時候,曾經老道長送她的金鐲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將癩頭和尚的攻勢反彈了回去。
練塵大士這個名字似乎有什麼魔力,癩頭和尚原本氣勢洶洶,如今也萎縮了回去,跛腳道士甚至嚇白了臉。
如今看來,一僧一道的來訪已經成了一場鬧劇。癩頭和尚努力重拾自己之前的感覺,但已經沒有之前的膽量了,只好撂下一句狠話:「既捨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荒謬!」李紈的氣勢更盛:「一會兒說有病養不大,要出家,這會子又說只用不見外姓之人。我還沒見過說不用醫藥,只用不見人就可以醫治好的病症。」
「你、你懂什麼!方外人的奧妙哪裡是你這個俗人能明白的。」癩頭和尚完全是在強撐了。
「你們這種謬論我自是不懂的。」李紈頓了頓:「我只懂,你們兩個恐怕是拐人兒女的騙子!還不來人,把這兩個目無王法的東西捆去見官!都能欺到朝廷命官的府上來了,想必有不少人家被你們害得妻離子散!」
林家下人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礙於自家規矩嚴格,不好自己行動,如今見李紈下命,也不顧是不是自家主子,立馬一擁而上,試圖困住那一僧一道。
雖說不能對尋常凡人使用攻擊性的法術,但他們兩個逃命的手段還是有的,只是長期養尊處優,這等技能已經不太熟悉。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鬧得一身狼狽,終於從林家逃了出來。
一僧一道出逃,林如海同賈敏也恢復了幾分原來的感覺。林如海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慎重的對李紈道謝說:「多謝毓敏郡主了。若不是郡主仗義幫忙,我們夫妻雖說也不會捨了玉兒,但多少也會讓玉兒受點委屈,讓這兩個騙子落荒而逃恐怕更是做不到的。」
黛玉哽咽著對李紈說:「謝謝李姐姐了。那兩個騙子怕是騙了不少這樣的人家吧。那些人家的孩子真是可憐。」
小姑娘哭得眼睛腫的跟個桃子似得,抽泣的樣子分外可憐,李紈輕輕擁了黛玉一下:「這事兒自有朝廷做主。咱們朝廷自然是有王法的,會給他們討回公道的。」
林如海也哄著黛玉說:「玉兒,你父親也是個官兒呢,你為何只同你李姐姐說,不讓父親來辦事出力呢。」
「父親公務繁忙,玉兒怕父親忙不過來。」黛玉連忙安撫性的對自己父親笑了笑:「玉兒也知道父親是一定會幫忙的。只是李姐姐是郡主,是聖人的義女,若是聖人知道了,那兩個壞人是肯定逃不了的。」黛玉說的是一臉慎重,睫毛上還掛著未掉的淚珠。
賈敏卻是怕黛玉的話唐突了李紈,連忙說道:「玉兒童言童語,李姑娘可不要介意。這事兒哪裡是我們內宅婦孺應該管的,還是交給外面的爺們去做吧。」
「林夫人多慮了。」李紈捏了捏自己腕上那個常人看不見的金鐲子,心中也是一陣後怕:那一僧一道恐怕能看出她並非前世那個李紈的來歷,若非老道長的鐲子保護,她要是被念珠打實了,她現在也許都不知道會是什麼個樣子。於是李紈狠下心來,對賈敏說:「處置了這等壞人,那是一件功德天大的事情。李紈雖說不能直接回稟給聖人,但也可以修書一封,請人幫忙。廉親王妃如今在杭州探親,請她拜託世子爺,那一僧一道兩個騙子是鐵定跑不脫身的。林夫人就不要擔心了。」
賈敏大喜過望,那兩個如此嚇唬了她的玉兒,就這麼逃走也太便宜了他們兩個。後面的事情,報官協調什麼的就由林如海外出處理,賈敏又扯著李紈談起了家常。
「李姑娘不知道,我那娘家侄兒賈珠真心是個好孩子。他一小就開筆寫字,學做文章,如今又在國子監讀書,想必將來前途必定是個好的……」
李紈同賈珠的婚事早就被聖人收回了,李紈來江南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躲避賈珠的騷擾。可是沒想到,到了江南,還是會被賈敏重提起賈珠。李紈現在作為姑娘家,自然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住姑娘家的矜持,見賈敏如此說話,也之好尷尬的紅著臉笑而不語。
見著李紈臉紅,賈敏還以為兩人間有戲,正準備乘熱打鐵,再說上兩句。這時候作為丫頭的綠芽卻插話了:「林夫人那是不知道。我們家維少爺也是如此的好的。我們老爺老來得子,寶貝得不得了,自少爺會走路說話,就親自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所以我們小少爺如今雖說只有四五歲,可在國子監已經是混熟了。不說寫字已經初見風骨,就是寫文章也是像模像樣的。」
綠芽雖說是接著賈敏的話往下說,借著賈珠誇李維,實際是把賈珠批得一錢不值。我們少爺還是幼童就在國子監學習,寫字做文章都不差,那賈珠老大不小了,不過只是個監生,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子,賈敏的話也就被不軟不硬的被頂了回來。李紈暗自對綠芽笑了笑,可口中還是說:「你這丫頭,成什麼體統,這會子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同林夫人道歉。」
「奴婢唐突了。」綠芽笑盈盈的對著賈敏福了福,那態度讓賈敏挑不出一絲兒的毛病,也只好忍住了。
這會子賈敏才想起來,李紈並不是尋常沒見識的閨閣姑娘,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自己又受皇后的喜愛,經常出入宮闈,什麼青年才俊,就是龍子鳳孫,她哪裡沒有見過。賈珠那樣子雖說好,恐怕也不在李紈的眼中。事到如今,賈敏依舊不承認她娘家的問題,依舊覺得賈珠是個好孩子,只是旁人誤會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紈見黛玉受驚,如今也乏了,不過是強撐著精神陪在賈敏身邊作陪。見情況如此,李紈也不想多待,同賈敏應付幾句,就藉口擔心自家有孕的嬸娘,要求告辭了。
回府的路上,綠芽就忍不住了,憤憤不平的對著李紈說:「原想著那林夫人是個好的,不想也是如此的不知趣。我們躲著那賈珠都跑來江南了,沒想到他在江南還陰魂不散。我們姑娘還是性子太軟和了,不然那林夫人怎麼就當著姑娘的面提起了外男。真真的好生無禮。也不想我們姑娘剛剛幫了他們一家子多大的忙。」
今天一天可以說是意外重重,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的事情也讓李紈分外心驚。畢竟她前世是王熙鳳,如今重生成李紈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如果被人拆穿了,後果是什麼樣子誰都不能預料。李紈也深愛著如今的家人,若是讓他們有所誤會……想到這一切,李紈就格外的頭疼,不由得對綠芽呵斥說:「少說兩句吧。安靜點,姑娘我頭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