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1105 2015-12-31 03:35
《(紅樓)娘不嫁人》作者:小米哼哼【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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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在唐後五代的時候轉了個彎兒。原本逐鹿天下的世家貴族,此時卻在最熱火朝天的時候選擇了放棄。他們放棄的,不僅僅是對天下的爭奪,也是子孫對天下的爭奪。之後歷經兩代,終於走到了石頭記中,那末世之時。
張家嫡次女年幼名顯,為避開皇權征伐,選擇南嫁林家。猛然間,穿越許久認為不需要勞作只要做一個貴女女主:張家云溪才發現,這個世界竟然是一個類似紅樓的地方。故事,從這裡開始,但不知會從哪裡結束。參雜著各種利益相關的相遇,不夠純粹的情感。是愛情?還是惺惺相惜?是世家征伐,還是避世他走?
本文已完結,沒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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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5-12-31 03:36
☆、1
煙雨蘇杭,恰逢的便是這種蒙蒙細雨中,夾帶著瀟瀟若雪的季節最是美妙。一壺女兒紅,添上兩三點的小菜,就能讓人虛度一日。看著柳垂河蕭瑟,也是一種帶著冷意的情懷。
此時姑蘇林家的老宅內,一個梳著婦人發髻,帶著點翠金頭面的女子正懶洋洋的依著引枕,聽著身邊一身玫紅小襖的丫鬟用脆生生的音調,給她讀著書。她眼瞼微閉,點綴著金銀花細的手指甲不時的在空中滑動著。她似乎聽得很是入迷,手指不時地在空氣中打著節奏如同聆聽美妙的音律。房內暖爐烘烘,她只穿了一身對襟的襖子很是一番舒暢。此時院外,一個僕婦正用很重的腳步聲大步穿過雨雪向屋內靠近。她長著一張圓潤的臉蛋,看起來很是有福祥。身上一身黑紅底的碎花短襖和長褲,很是一副幹練。
「太太在聽書呢?」她進了外間,小聲的詢問在哪職梗得丫鬟。
「正聽得入迷呢!」那丫鬟看了一眼裡面,小聲的對僕婦道:「余媽媽這是有事?」
「杭州那邊來消息了,說是那邊二老爺不行了。」余姓的婦人很是為難的側頭看了看門簾裡面。
丫鬟聽到這個,心中一緊。連忙起身將手裡的刺繡夥計放在一邊籮筐里,撩開珠簾走了進去。那琉璃珠子串成的簾子,傳出珠玉的響聲。女子適時的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見走進來欠了身的丫鬟。
她面若嬌花,自若天成的媚惑由骨透出,看得出其父母的優秀。茶色的眸子,可以看出擁有關外人的血統。比照前朝,大概就是那關隴脈系。發色帶著些許的棕紅,有些發絲還微微泛著金色。據說,那前魏晉皇族,就是這麼個顏色。
「林如海快死了?」她聲音冰冷中帶著一絲嘲諷。之前外間的話她多少聽了一些,只是不想搭理罷了。她伸手招招讓那個僕婦進來。余姓婆子走了進來,欠了身道:「杭州的李掌櫃托人送來的消息,說是中毒。怕是這幾日就會安排人去上京接大小姐回來。說是解不了的,估計是甄家下的手。奶奶,您看您是要過去一趟嗎?」她是女子嫁人時帶來的貼身婆子,來了家中掌管府外事務,很得女子信任。
「簡單弄一些行李,終歸是要見一面的。」女子懶洋洋的用手指抹了一下發鬢,目光深層的微微一笑:「順便讓麒哥兒跟我一起去,把消息通知給三叔公一聲。怎麼說,他林如海絕嗣也不能將林家世代的家業都讓他拿去填女婿的庫房去。我們去的早點,別讓人說我這做嫂子的不知冷熱。」
婦人語氣微挑,帶著濃重的兒化音。一定就知道,這婦人是祖籍京城洛陽人士。
婦人姓張,閨名雲溪。祖籍京城世家小姐。父親現任大理寺卿,內閣一員。家中兄弟五人上有嫡姐一人。雖然是庶女,卻也是按照嫡女的規格教養,並計入嫡母名下,生母以平妻身份入葬的貴女。嫁入林家,也是因為當初林家嫡子一人挑兩門,因此雖然求娶了賈家女子為正室,但那林如海六年無嗣還沒有妾室,實則是宗族之恨。加之,林家一直奉行的是一枝獨秀的制度。宗族多年來的後生,都只能在家中閒賦。就是空有一肚子抱負,去了京里也會被本家打壓。為了改變狀態,宗族多次找本家商談,最後以子嗣計不得已,求取了這麼一房正妻,換得洛水張家的提攜和幫助。從宗譜上,女子是名言正順的長房長媳。林如海因對妻子賈氏感情深厚,竟是借嗣入房都不曾過。不過好在林氏宗族要的,也是一個能夠連帶兩姓之好的人。就當養了一個能幹的女兒也就是了。何況,這些年來這個女子的確為宗族做了不少好事,宗婦的位置那是坐的穩穩地。
此時隆盛第五朝,比照其兩晉清風多有了些世俗祿道。南北銜接、法理儒則的多有混攪。不過女子親母外祖乃隴西大族,鮮卑世家。配上戰亂定居在江南的邱琳林氏,也是合的上的。因此林家尊了那鮮卑人的禮儀,女子所嫁為宗房,不問男子。也就是說,林如海依然是二房男子。女子純為借嗣,如果沒有借嗣便可過繼。所嫁者,乃是嫡系嫡長一脈。為此割去了林如海在長房的名頭,徒留了一個空檔。當女子日後成嗣或者過繼時,再做填補。
不過不巧的是,女子自婚後就從未見過那位應該挑起擔子的男人。實際上兩個人只要有一個孩子,那麼各過個的。原本也是這樣,可是林如海是一個長情的人,甚至可能還有一些潔癖,因此並不願意就此屈從於宗族。女子就一個人住在這大大的林家老宅呢。一住,就是六年。
時光催人老,昭華再盛也改不了人心的衰落。不過好在女子性情爽朗,不似那小家子氣的扭捏糾結。她本就不是本土靈魂長大的,不過是在這個小女孩兒三歲的時候穿越過來的一抹孤魂罷了。因此悠然的生活,反倒讓她自身增色不少。
當年女子在京城洛陽,也是有名的一朵兒牡丹花。女子的生母是隴西大族伊樓家族的嫡庶女,原本就是聯繫兩家關係被娶進門的貴妾。只是命不好,生了她這個女兒就因為產褥熱過世了。張家雖然是世家大族,但是張家有一個很不得意的地方,那就是張家女兒難得。就是旁系也是生來生去都是兒子。女子的嫡母當初被相中娶進門,是因為嫡母的母家一共生了六個女兒。可惜,嫡母進門連續生了五個兒子後,才得了一個女兒之後再無所出。女子的母親嫁入後,原本是只要生了兒子,就抬為平妻。可不成想,倒是生了一個女兒。她的嫡母和父兄,是真心把這個十來年才得的女兒疼到骨子裡的。
女子幼時同母親經常往來於母家領翔長公主府,更是深得長公主教導。長達三年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在哪裡吃住的。這樣的身份背景,讓女子在世家大族、皇室宗族中都上了名號。可不關如何,女子雖然記在嫡母名下,但多少還是一個庶出的身份。加上皇上的兒子相互掙扎,實在不是良配。林家上門求來的時候,恰逢甄貴妃之子皇長子為自己的兒子準備求娶女子為皇孫正妃。張家不願意扯進皇子掙扎中,林家上門雙方相互一看,正好趕巧。這才有了這樁婚事。
對於穿越,女子沒有任何不適的。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種過程罷了。人死了會是什麼呢?也許就是穿越吧!她很阿Q的安慰自己的同時,審時度勢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如果沒有那位大皇子攪局,她依然是一個生活奢靡的小公主,然後被外祖母選一個不錯的丈夫過一生罷了。她並不排斥婚姻,實際上前世的她因為身體不好,一直沒有成婚。雖然帶領著一個可以操控全球金融政治的家族,作為隱秘六大家族之一的管理者。但是本著不想惹麻煩的態度,她還真心沒有嘗試過婚姻是什麼樣子的。可惜,那林如海根本就是個木頭。
知道穿越到紅樓裡面,她只是嗤笑一聲。她這算是老土的帶著空間穿越到紅樓種田嗎?不過可惜的是,作為林家宗婦,她原本種田的心思就歇了。她還是更喜歡運籌帷幄,設計江山的感覺。
六年來,她改革了林氏宗族內部的學府制度。建立免費的學校,從小班到科班。考生學考生的,學生學學生的。不能僅僅只學八股,詩書禮樂騎射功夫君子六藝缺一不可。除此之外,算術地理也是要學的。參加科考的子弟,如果種了舉人就會得到張家的推薦謀個小官或者繼續參加進士及第的考試。但是,凡三十未中者,考不上舉人的就要回家幫助經營生意。考不上進士的,就要去邊遠地區從小官做起。
她利用豐厚的嫁妝,開展了海上貿易的買賣。三年的時間,就有了自己的船。利用自己的資源,將祭田多餘的收入納入其中。每年按照戶頭分配收入,這樣在五年的時間內她就籠絡了大量的林氏族人。現在的生意更是擴展到了絲綢之路的香料貿易上。她不介意讓林氏族人中的能幹子弟接手,更不介意他們拓展生意。
丫鬟們的效率很高,張雲溪說了簡單她們就真的簡單收斂。畢竟這次的事情,她們知道太太籌劃了快一年的時間。辦正事不是去郊遊,肯定最後還會回到這裡的。
蘇州到杭州不遠。水運發達,雖然有著寒風蕭瑟也不過是走了不到小半日就到了。拉著馬車到了林府門前,此時堂堂鹽運大員的家門前蕭瑟如若寒寺。
守門的門子見著來人,連忙從打開儀門。張雲溪從馬車下來,稱了小轎進了內院。這裡的院子,除了原主出嫁後的新年再沒來過。林府的總管林柯跟著她走在後面,小心的伺候著。他們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這位可是四五年沒有登門了。不過,怎麼說也是當家的太太。他也不好拒絕,只能稟報了老爺。當時看著老爺驚愕的樣子,怕是連老爺都沒有想到這位會來。
張雲溪沒有興趣去欣賞這雕廊畫棟的建築,直奔林如海的臥室。他此時已經病入膏肓,心知自己挺不了多久,便遣散了家中侍妾和大數奴僕,只等著女兒回來,好安排後世。他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女子,畢竟那是族里安排的。結婚拜堂的也不是他,為的也不過是一個子嗣。可是他對賈敏是有真感情的,因此並不想委屈了自己。同時,他作為朝中官員本來林家就走的是一支獨秀的局面。因此他同祖輩才同族中不甚交往,也是擔心著純臣不好做。可是這些年來,族中已經不甘寂寞只是做附庸。看看那些世家大族的繁衍發展,都不甘心繼續如此。
再者,這種一枝獨秀的局面也是族中同意的。只是前些年族中男子死病很多,這些年才恢復過來。很多後生都參加了童生試,成績都不錯。這幾年甚至有人已經成了進士入了翰林。因為這樣,他同族內的矛盾就越來越烈。他相信,聖人也是介意林家的。要知道,關隴大族已經是前朝的心腹大患。到了這一朝,關隴大族依然在威脅著,只是人家都安分著皇帝找不到理由來處理。但是林家不同,林家是江南大族。這就不僅僅是書香門第的事情了。
小廝們打開林如海臥室的門,張雲溪穿著一身沒有一根雜毛的白狐皮披風走了進來。她頭上的首飾變成了白花花的碎銀釵頭鳳。沒有了精緻的妝容,反而多了一份出塵的美。
她坐在對著林如海床榻旁邊的椅子上,小廝看了二人一眼,快速的上了熱茶便退了出去。張雲溪看著病榻上的男子,一點都想象不到那個被同人作者描述的探花郎的樣子。這不過是一個瘦弱不堪,如同癆病鬼的男人。她微微皺了皺眉,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率先開口:
「弟弟,您別怪我在您的府里安排了人手,不然這麼大的消息我怕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做嫂嫂的我也難,雖說當初成婚的時候是沒有通知你。可我一個女子能做什麼?」她微微苦澀一笑,將茶碗放在茶几上,雙手握在一起交疊雙腿看著目光銳利的林如海,微微的笑著。過了一會兒,怕是林如海身體不好劇烈的咳嗽。她將另一碗茶端給他,開口道:「您把侍妾都散了去,可我不是您的侍妾。說起來,我不過是找你借個種……不,這話太粗俗了。可是您自己也要承認,就是成婚當日,您也是沒有進我的床的。我是林氏的宗婦,這是祖宗家法。您的侍妾可以找人另嫁,我就得守著嫁妝過日子。我如今也是昭華已逝的人……我今天帶來一個孩子,明兒讓人從客店裡領來你看一看。若是可以,我就跟三叔公開了宗祠過繼到我名下。您覺得如何?」
「我就是不同意,你也能做到不是嗎?」林如海掙扎著向上靠了靠。這個女人幾年內做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一直覺得,這是一種變相的補償也就沒有干涉。可不想,人家早就步下了一步棋。他原本謹守著自己病重的消息,不想自己家宅中就有她的人。不愧是從張家出來的,她的手段比較起賈敏來說,可是強的太多。
張雲溪含笑看著林如海:「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我知道,您是打算將家產全部都給大小姐。我也不是貪心的人,您這些家財過了幾年我也會有。我只要兩樣東西,一個是從曾祖母算起向上追得所有當家太太的嫁妝。這東西,是留給後世兒孫的。大姐兒再如何也不會是林家掌家人,我得為了林家傳承守著這些東西。婚姻婚姻,就是結兩姓之好。就算歷來時間久遠,關係也不是那般親密甚至已經疏遠。但是難保以後族里不會有人求娶,到時候這些東西都會留下來當作兩家之好的象徵。當然,這道理一直一枝獨秀的您可能沒學過。我是張家的閨女,我們家就是再難過也不會將歷代當家主母的嫁妝私自販售的。這道理,我先跟你學了,也教你好知道。您看如何呢?至於大姐兒您如何安排,我可以跟族里保證,您就是搬空了家都給了大姐兒,或者那賈家我們都不管。如何?」
「咳咳……」林如海咳嗽兩聲苦澀一笑。他那個女兒若是沒有宗族依靠,那麼跟改姓換宗有什麼區別?這個女人就剩下說:你乾脆把你女兒還給賈府,然後把你的萬貫家財都給他算了。
可他真的能這麼做嗎?答案顯然是「不能」。畢竟,一個女子未來如何,更多的還是宗族的力量。一如眼前這個靚麗的女子,如果沒有張家、長公主、伊樓家族所代表的關隴大家,她如何會在年幼的時候就被忠順王相中為嫡子正妻?如何會在進入林家後,直接伸手掌管宗族事務?她的聰慧是一點,更多的則是她背後所代表的利益團體,讓宗族選擇了她。當初如果不是賈母以不孝等名頭要挾,他必然是會將玉兒送到她身邊教養的。想到這裡,他慢慢開口:「你是在用玉兒的未來威脅我?失去宗族照應……咳咳……」
「威脅談不上,只是讓你認清一些罷了。反正,您不仁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我對於您的反應,已經不期待了。我只是來說明兩件事情的。第一,我要過繼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長房嫡子。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改父血。過繼是從他曾祖那代開始,我作為承嗣宗婦,教養他長大掌握宗族之外,就是受他孝敬度日後春秋。你就守著你的女兒來,然後帶著你的萬貫家財去填賈家的窟窿,或者送做那個不知名的女婿做了嫁衣都跟我沒關係。第二、不管你死後如何處理你自己的私產我同林氏族人都不會管。那是你的自家事,不是?」
「那麼玉兒呢?她終歸是要喊你一聲嬸娘的。我去了,你就是她的親人了。」林如海看著巧笑熙熙的女子,微微皺眉。
「喲!」張雲溪用手帕掩著口笑道:「這我可當不起,誰不知道那榮國府外孫女,非常得榮國府老太太喜歡。拼著禮教不管,硬是同她那含玉而生的鳳凰蛋一樣養在碧紗櫥里。同吃同住的?」
這話說的諷刺,聽得刺耳。到了林如海哪裡,更是刺得心口窩疼。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這件事情,才會著了道。不然也不會發生此等事情。也正是因著這件事情,他才不得不提前送信過去表示自己身體不好,希望女兒回來進孝。同時,也表示了自己可能不久於人世。這才能夠穩妥的得到女兒即將歸來的消息,不然憑著那妻子剛剛下葬就敢帶人來搶人的形式,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咳咳……四分之三的家產,換玉兒的教養和出嫁。」林如海下了一個賭注,比較起賈家的日落西衰和那些不知禮數,這個女人更有勝算一些。畢竟,她所代表的宗族絕對不會允許她做出虐待遺孤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接受阿洛的建議,對一些問題進行註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看明白,但是我希望至此之後我不會再對一些概念進行評論上的解釋回復。
此為註解:
宗婦:
宗子的正妻。《禮記·內則》:「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鄭玄 注:「祗,敬也。宗,大宗。」
這是最早針對宗婦的記載,隨著生產力、生產工具和生產資料,以及文明的發展,宗婦的定義也有了改變。在漢朝的時候,對宗婦有了新的定義。漢代女性社會地位開始固定其在社會中的基本地位,很多女侯、女爵相繼出現。很多家族,因為子嗣等問題,逐漸由家族最年長的嫡支正室夫人來管理。主要負責家族的內部管理、大型的祭祀等活動。畢竟在漢朝時期,中國依然保留著濃厚的社會性巫祭文化。很多祭祀,是需要女性來主持的。後來延續到魏晉,宗婦的意義被擴大化。從原本對一個小家族的支撐,到整個家族的內部協調等方面。因此,很多看韓劇的妹子,還有根本不看史實的妹子注意了,宗婦並不是什麼本人特意弄出來的,而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傳統。宗婦最大權力的時候,都是集中在魏晉隋唐時期。很多時候,家族中作為族長的妻子的女子,所擁有的權利不亞於族長本人。尤其是在她的兒子還年輕,丈夫去世後她的權利會被最大化。宗婦規矩消失,實際上是從民國開始的。應該說從民國開始,我們削弱了宗族的力量。很多讀者都是長在紅旗下的,很少會注意這些事情。哪怕是老家有足夠的宗族遺跡,也會因為父母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條件等方面,而忽略。可是在古代,宗族的力量有的時候是朝廷都不敢干涉的。看看那些貞潔牌坊。實際上,因為女性的數量在歷朝歷代都是少的,因此朝廷本身並不鼓勵女子夫死守貞的。但是如果守了,也要從禮教上給予肯定。很多寡婦,哪怕都成瞭望門寡,也會被宗族要求守寡的。更不用說那些沈塘了!
頂房:
我知道很多讀者對這個規矩,其實都是看著文章中的簡單說詞,都不是很清楚帶著朦朧的。因此在這裡特意說明一下。
>古代的家族對於孩子是否計入族譜,是有規定的。不是說你生了兒子,來年開春的春朝大祭上就會記入族譜的。而是當這個孩子的年齡在八歲以上或者十歲以上,才會記入族譜。有的家族會選擇八歲,有的家族則會選擇十歲。選擇這個年齡,多數是因為古代孩子難養活成長。一般認為,過了八至十歲這個階段,日後的成長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了。小時候,很容易早夭。因此,不會對早夭的孩子記入族譜。同樣的,早夭的孩子也不會允許入住主墳。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嫡系長房的嫡長子,可能會在開蒙後記入族譜。這種情況發生後,這個孩子就等於未來可以分作一房了。所謂的頂房,就是他雖然排上了序齒,但是卻沒有成年就死了連子嗣都沒有留下。那麼他的弟弟,嫡親或者沒有嫡親弟弟,而是排序的弟弟有權利頂房。繼承他那一房的權利,並且享受兩房的權利和利益。這就是所謂肩挑兩房。
但是這裡有一點,我希望諸位能夠注意。很多人認為,所謂的頂房就是在族譜上,大房是他,二房也是他。這一點是錯誤的。頂房,只能證明你繼續延續並且享用這一房的義務和存在,但是不等於在族譜上大房記錄的還是你。如果大房記錄的是你,那麼就不是頂房了,而是過繼承嗣了。規矩不同,出現的狀況也不同。
因此,如果你頂房了。那麼你的長子就必須過繼給你的兄長,成為他的繼承人。但是如果你一直都一脈單傳的話,這個頂房會一直頂下去直到你出現兩個子孫,才會結束。當然,還有一種結束方式,就是我文中寫到的頂房納娶。
頂房納娶,實際上是一種十分古老習俗。選擇現存於福建一帶的原因是,在中國魏晉之後,有多次的從關隴地區、河南河北地區進行的大型移民。當地的很多古老的鮮卑世家,都是在那個時候移民到今天的福建、安徽、雲貴等地的。所以,我需要女主以及林家的鮮卑身份,所以才選擇了這種古老的,並且可考得習俗。
這種習俗,規定了頂房者在宗族的要求下,同公雞迎娶的一個女子結合。這種結合不是婚配的那種,只是單純的上床。最初是一個月兩到三次。這個過程是有要求的。男子進入女子房間內,入床前需要將頭部帶上罩子只留出眼睛和鼻孔的位置。然後乾完事,立馬離開在隔壁休息。早晨起床,要依然對女子行叔嫂禮。女子日後懷孕生了孩子,也不會同男子有任何關係。當然,如果男子在子嗣沒有誕生前或者根本沒有結合,那麼女子有權利從族中過繼一個不出五服的孩子作為嗣子。然後這個孩子會在序齒的時候,從他開始向上算一直到他的的曾祖等,過繼他的曾祖給被頂房的那個最早的兄長。一般這種關係,會在宗族發現即將脫離五服的時候,開始提醒和謀劃。
很多頂房的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過繼然後分房。因為所謂頂房,都是小的頂長子或者兄長的。那麼從祭田的出料和家產來說,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古代財產分配有嚴格的規定,嫡系嫡長子,有權利繼承家中一半以上的財產。每個宗族的規定不同,最大的可以獲得三分之二。其他子弟才有權利分享後面的。但是頂房,尤其是頂了嫡長子的,那麼就意味著之後那些財產都是自家的。所以很多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進行分房的。最後,都會如同林如海一樣,被要求納娶。不過,也有例外。比如文學創作中的,不值一提!
女戶承嗣:
在古代女戶,指的是家中沒有男人,全是女人的門戶。有的是只有一個女子,也有可能是母女沒有兄弟。這樣的家庭朝廷會給予女戶的身份,同時在每年的年節等方面會給予體恤。因為大多數的女戶,多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女戶的滅亡,在明朝和清朝期間。因為這兩個朝代,一方面是前者對於女性的限制和要求達到頂峰,另一方面是因為後者鼓勵女子再嫁。
在宗族中,女戶的存在歧視很普遍。有的女子因為家族要求守貞寡,家中只有一個女兒。或者女孩兒父母去世,但是卻因為其父獨有一房的情況下,會允許其女戶的存在。一般這樣的女子,多是要招贅的。嫁人就等於失去了這一房的延續,不利於子孫。因此,宗族多數都不會同意嫁娶。在魏晉時期,女戶的存在就非常的普遍甚至因為很多女性的獨立特性,而娶夫納侍。這種習俗沿襲與漢,或者更早的時候。因此,本文選擇了這一點來作為後續的規則使用。
此次補充說明就這些,如果有任何疑問,請百度:中國國家圖書館 或者前往當地的資料館藏機構,查詢相關內容。本人不再對此進行任何形式的補充說明或回答讀者的有關問題。
☆、2
張雲溪聽到這個,摸索著自己光潔的指甲。上面沒有帶護甲,而是用亮銀色的漆料繪制著漂亮的碎花,然後貼著精美的碎鑽。她低頭峨眉婉轉一笑:「賈家不會同意的。他們必然派了人前來,不但要送大小姐過來,同時也要帶著林家的家財回去。從京中得到的消息,賈政長女封了賢德妃。有消息說,今上有意讓宮中嬪妃回家探望,各家需要修建省親的園子。賈家最近幾年,內里空虛要是想建一個比得上其他妃子的園子,正需要林家的家財填充。我犯不著為了你這微薄的家財來招惹此時如日中天的賈氏宗族。要知道,一個娘娘就足夠整個宗族瘋狂。畢竟,賈家可是要靠著這女人的裙子,獲得風光呢!」她言辭中很是褒獎,但是林如海如何聽不出其中的貶諷?
他喝了口水,擦擦嘴角:「來人必然是賈璉,只要你同意,我就能讓賈家不管這事情。我只問,你覺得如何。」林如海此時清楚地明白,為什麼母親要那麼做。捨棄了賈敏也要迎娶張家女!比較起賈敏來,這個女人果然適合坐上宗婦的位置。她落落大方,說話行事的魄力男子都少有,更不用說世道對女子多有限制可她卻做得可圈可點。
當初為了宗婦的位置,自己曾同族中鬧過矛盾。賈敏嫁過來,是嫁給他的。因此長房宗婦除非她有子嗣,否則就得另娶一人。之後雙方僵持不下,在宗族的做主下迎了京府張氏的庶女。對方為了這個庶女,愣是要求宗族改了他在長房的分位。他原本以為,這些不過是維繫兩姓之好的手段。一個庶女,就是被嫡母教養能好到那裡?也不過是一個被嫡母教導的維諾的女人。可不想,確非如此。
這個女人的教養家族,他曾經仔細對比過。張家的行事比較起一枝獨秀的林家來說,果然有很多稱道的事情。這也是後來他不曾阻攔林家子弟上進的主要原因。
張家限制子弟入朝,但是不限制參加科考。那是因為,張家子弟多。但是林家子弟本就稀有,當初曾祖是如何定下一枝獨秀的他不知道。但是結局他卻看到了,本應該在族中站在頂峰的他,卻必須向宗族妥協。甚至在如此危險的位置上,連個可以幫忙的族人都沒有。他感嘆一聲,復又喝了口水。
張雲溪並不介意他的態度,實際上這個男人如何都同她沒有關係了。日後也不過是記憶中的某種談資罷了。她手指在鑲嵌金邊兒得外銷瓷碗上滑動一會兒:「那……若是日後讓大姐兒同外家生分了呢?
林如海斜眼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她此時垂目含情的,在沈靜中帶著一種妖嬈的魅惑。他目光微微收斂:「那就是嫂子的事情了不是嗎?我求的不過是女兒有一個好夫家,同時有個強力的娘家依靠。」
「這樣啊!」張雲溪想了想,在心裡算了筆賬:「貌似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只是你可要同那個賈家說清楚,姐兒在我這裡,可是要招贅的。說不得……娶夫納士也是有的。」她語氣輕柔,帶著不容拒絕的意思。對此林如海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女兒什麼性格,他還是清楚地。與其嫁人後只能在要緊的事情上依賴宗族,不如從一開始就依賴不斷地好。招贅也不錯,至少最後哪怕日子過不下去了,也不過是個和離,損不到女兒多少。
「那就一切拜託大嫂子了!」他微微笑著,青白的臉上依然能夠看出年輕時的模樣。林如海是一個雅致的人,當然也是一個做事果斷雷厲風行的人。在他同張雲溪商定後,張雲溪就正式入住林府對府內的財產賬簿進行清帳運送。而一直住在旅店的小孩兒,也正式在五天後入了宗譜成了林家嫡系長房一脈的嗣子。
話說那賈家利用秦可卿的身份,成了妃子的娘家人後,日子過得很是得意。林如海病危的信件送到後,賈老太太就著急的給黛玉整理行裝讓賈璉帶著乘船前往杭州。
在臨行前,賈母特意將賈璉招入私密的說了些話。賈璉聞言,很是愁苦。他知道賈母是希望他一定要到帶著林家的家財返京,他也知道這些家財只要進了賈府幾乎同他們大房沒什麼關係,那都是要給娘娘和賈寶玉那個鳳凰蛋用的。可是日後要追究反而是他這個大房長子出來頂缸。從賈母的院子回來,他就躺在床上生悶氣。剛剛從邢夫人哪裡說了熱乎話回來的王熙鳳看著賈璉如此,很是希奇:「喲……這不是要去林姑父那裡嗎?怎麼?老太太說了什麼不好聽的。」
賈璉看著自家美艷的娘子,上前攔著王熙鳳的肩膀很是愁苦。他們成家以來,都是有商有量的。雖然在閨中,王熙鳳一向以潑辣傳明。但是日子過下來,賈璉卻發現自家媳婦的內秀起來。此時的賈璉也不過二十不到,雖然有些油滑但也不是那大奸大惡的人。他的內心,還是比較純淨的。因此,同王熙鳳的日子反而過得很是舒心。
他看了看四周,檢查了一下屋外沒有人後就把老太太的意思說了出來。王熙鳳聽後,手指在小炕桌上點了點:「這事情咱們沾不得,但是做不好老太太怕是會怪罪二爺。畢竟我們在這府里,日子也是艱難。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道二爺肯不肯聽。」
「我的好奶奶,此時正是要緊的事情。你我夫妻二人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賈璉聽到媳婦有注意,連忙握住王熙鳳的手,滿臉懇請。
「我的意思是,我去跟老太太說,我陪著二爺和林姑娘一起去杭州。林姑父畢竟後院無人這喪事就是要辦,好歹也有一個女眷在內圍不是?正好我前兩年以生病體弱的關係,一直沒有接管家的油頭。二爺知道,我那個姑媽可不是個善人。我跟老太太說,順便去拜拜那裡的生子娘娘。怎麼說,我們婚後這些年我也沒個動靜的。我們去見了林姑父,將這事情跟他說了必然會有個結果。而且,我琢磨著順帶趁林姑父還在世,給二爺求個缺兒。」
「能成嗎?」聽到能夠謀到缺兒,賈璉是高興的。但是想到那個林姑父已經日暮西山了……
「不去試試怎麼會不知道?再者了,林姑父那個族內宗婦嫂子,可是我的閨蜜。這事情,通過她求了張家怕是也能成。這樣二爺就不用回來了,林妹妹的事情二爺和我也不用擔待著。二爺看如何?」
「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那個張家女子我可是曾經幫老祖宗打聽過的,很是一個厲害人兒。」賈璉聽到王熙鳳同張家有關係很是驚訝。王熙鳳抿唇一笑:「當初你我定親,就是我那個姑媽搞得鬼,她想著把持府內就希望我來做個幫手。原本我也不介意這事情,畢竟你我還沒多少j□j。她待我一向很好。可是你看看入了這府里,除了你還有誰真心對我好來著?我怎麼會把這個露出來,這可是我留著的後路。領翔長公主張家這條路,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說的。」想起自己嫁人後的種種,王熙鳳更加感謝當初那個小妹妹對她的指點,不愧是長公主教導出來的。
「那你就去求求老太太!」賈璉轉了轉眼睛珠子:「我去跟老爺說說這事情,我那父親雖然平日里是個糊塗的。可內里精明著呢!他對我那個姑姑可是真心疼的,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們感情最好。如果能夠走動張家,想必他也有給出份力量。我看著這府里,如果一旦娘娘的省親宅院出來,怕是更要沒有我們的位置了。同你說的,與其留在這裡尋個不自在不如尋個路子。」
夫妻倆商量好,就各自吃了午飯後歇息了一會兒就分開去辦事情了。畢竟是要緊的事情,還是盡快的好。
王熙鳳一向慣會裝傻賣乖,加上她父親王子騰,史老太君除了想著可能是她擔心賈璉出去胡搞不放心外,還真沒別的想法。在她磨蹭著又使了寶玉說情,說是替寶玉去照顧林妹妹倒也同意了。她得到消息就迅速回到房中開始收拾東西。
此時的平兒沒有被開臉,而是配了她陪房的小子也算是一個娘子。管著她很多事情,她也把平兒當作心腹。她蓮步快走的進了屋,平兒正在那裡整理日常的首飾台面。王熙鳳喝了一口涼茶連忙招呼她:「快別忙活了,我有事找你幫我辦了。」
平兒看著自家奶奶,搖搖頭:「奶奶有事情就說,瞧這風風火火的,這大冬天要是出了汗驚了涼的怕是又要吃藥湯子。這茶也是涼了,怎可大冬日的灌下腹中?」平兒看著她額頭冒出的細汗嘆了口氣,她無奈的關了通風的窗戶,坐在一邊的小兀子上嘆氣。
「是是是!我的好盧家嫂子!知道你是疼兒我的!」王熙鳳嬌嗲的飛了她一眼:「我跟你說,我剛剛去求了老太太,讓我跟二爺一起走。我琢磨著,我們這趟出去最好就不要回來了。不管求了那家,給二爺弄個外放的差事躲得遠遠地。但是我這邊還有良田和嫁妝,這些年你我也挪出去了大部分。可是這屋子里的東西,怕是不好動。所以,我這次不帶你去。你給我把屋子里的東西,慢慢挪出去。」
對於自己那個姑媽,王熙鳳這些年算是看出來了。別說慈善人兒了,怕是連根地的良心都沒得。自己這一走,是決計不會回來的。她這些年同賈璉之間j□j從無斷過,賈璉雖然有些貪色但絕非大奸大惡之人。只是實在是沒得法子,從那些小道中找些宣洩罷了。一如那個張家妹妹信中說的,只要你為他想著讓著一些這人絕對是不錯的。這些年處下來,雖然她一直無出但賈璉對她一直敬重。但是她們夫妻身體都很好,這無出怕是在其他上面有著緣故。這次離開,也是想離了這個牢籠得上一二個孩子。
「挪出去?」平兒對此有些吃驚,她起身四處瞅了瞅確定沒人:「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您這一屋的東西那二太太可是沒事就要打量的。你讓我如何挪出去?怕不是等一確定你不回來了,那二太太就會說幫你管嫁妝的油頭拿走一些了。前個兒就因為寶二爺鬧騰著,已經拿走兩個梅瓶了。」
「那些都是不當事的。」聽到平兒的擔憂,王熙鳳勾起嘴角嘲諷的一小:「當初家裡給她的嫁妝怕是比我的要好很多,這麼個小家子氣的。那些大件的瓷兒瓶兒的隨她拿去吧!我倒若是了肯信兒,我就給你來信,你就說我這是在那邊怕是多年不回,你也要跟去伺候。我這屋子里的東西,分給姐妹兄弟一些。然後其他的頭面首飾類的,你就給我裝船送過去。讓林之孝跟他媳婦去我在成安門那裡的宅子住,順便繼續看管我的莊子和鋪子。不求別的,只要安穩就成。」
「奶奶倒是好算計,可這屋裡的東西那個不是老爺太太給奶奶的?這麼平白給了他們,也撈不到好話。」平兒看著王熙鳳,好是一頓埋怨。
「只要他們盛了我的情,我那個姑媽還能做些什麼?我們把面子上的活計弄圓滿才是道理不是?」王熙鳳安撫了一下平兒,就開始吩咐她整理自己要帶的東西。這一路子,她就帶兩個丫頭跟著。賈璉婚前有幾個通房,婚後都散了去。只留了兩個她進門抬了妾,這一次怕是帶不走。她不想鬧得跟賈璉生分,就如同那妹妹說的,妾就是一個玩物。她還擔心一個玩物跟她鬥氣不成?她才不會如同她那姑媽那樣,傻的把相公往妾房裡推呢!
這邊王熙鳳找了賈母,那邊賈璉坐上車去他父親的院子。賈赦此時正在欣賞一幅前朝的梅花畫,看得正是認真。他有些意外的看著賈璉:「這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皺眉叱喝一聲,指了指一邊的椅子示意賈璉坐下:「這般不是要去杭州嗎?怎麼還有空過來?」
「是有事情想要請教父親!」賈璉私下裡是不稱呼賈赦為老爺的,原本沒有這檔子。但是王熙鳳剛嫁給他後,一次談話中提及:老爺這個稱呼雖說是規矩使然,但他畢竟是你的生父我正經的公公。私下裡還是親熱一些吧!你我在這裡已經很是艱難了,難道還要離了這父子情緣不成?你想想,你整日里親著二叔,老爺這心裡能好受嗎?這父子情分,怕是日後有了機會也難以修圓了。
索性從那之後,他就耍賴私下裡喊了父親。開始的時候還是很是彆扭,但是在經過了一年的相處,好處就出來了。賈赦原本是不管賈璉的,但是卻主動私下給了他將近一萬兩的私房,讓他不要找媳婦要錢雲雲。雖然給的時候很是暴躁,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父子情感。他一直沒有動用那筆錢,他覺得那東西收起來比花了要好得多。而且,他也沒有需要動錢的地方。
「什麼事?不是讓你過去好生幫著料理嗎?」賈赦冷著臉將那副及其喜愛的畫捲起來扔在一邊。
「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是老太太說讓一定要把林姑父的家財都運過來。並且,這要私下裡做。兒子琢磨著,林姑父死了日後家財都是林表妹的沒錯,但是如此行徑怕是入了府也就同林表妹沒什麼關係了。就如表妹在這裡住著,人家林姑父每年都送上五萬兩的銀子當作嚼用,可林表妹還是落下了一個吃穿均是外祖家的名頭一樣。而且,姑姑的嫁妝也均都是林表妹的不是?可是前個兒我在叔叔那裡就見到幾件曾經是姑媽嫁妝的東西。老太太同二叔二嬸的打算不難看出來,這馬上就要蓋省親園子了,那銀錢怕是要同雪片一樣撒出去。可是兒子不想做這事情。一來,兒子雖然渾了一些,但也不是拿人家絕戶銀子的人。二來,姑媽在世的時候對我很是不錯。兒子也不想日後見了姑媽,沒得臉面。三來,這銀子是兒子帶回來的不假,可是兒子和父親怕是一分都分不得,卻在日後事發的時候落個不是在身上。所以來父親這裡,討個主意。」
賈璉穩穩地見事情講了出來,他去年才知道當初為什麼父親從榮禧堂退了出來。那是為了保住他母親留下的嫁妝,才不得不退了出來讓給二叔。裡面的齷齪不是他一時能夠瞭解的,但是看著這點就不難看出父親對自己和母親並非無情。只是一個孝子壓在身上,就難以脫了這個局。
賈赦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當年的小小幼童此時已經結婚成家。面容俊秀中帶著貴氣,很是一個翩翩少年朗。他手指捻著衣袋上的一枚玉佩不斷摩擦著,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你同你媳婦說了這事情了嗎?」那王熙鳳同他那個弟媳都是王家女,但是這些年來看著那女孩兒的做事,還是有著她父親的精明的。
「談過了,她說不若此次去了趁著姑父人還在某個小缺兒先乾著。只要不回來,這邊的事情就好說。」賈璉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王熙鳳同張家的關係說出去,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感覺,此時保密對誰都好。
「你姑父身體病重,看著也是不日春秋的人。能給你某什麼缺?」賈赦呵斥一聲,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起身走進書房內間,不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一個匣子扔給他:「帶著這個去拜訪你姑父後,同你媳婦去拜一下你那舅舅。他此時在海寧做湖廣總督,讓他給你尋個缺兒。你姑父的事情就別管了,若是死了就把後事給他料理好。若是那林家願意照顧外甥女,就將外甥女交給林家。匣子里有十萬兩的銀子和一封我給你舅舅的信,你到時給外甥女留下三萬兩作體己。拿出兩萬兩給你媳婦,別讓她拿私房貼給你。她也不容易。出去吧!」說罷,他就揮揮手讓賈璉離開了。賈璉拿著那普通的匣子,頓時覺得沈甸甸的。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舅舅竟然做到了如此高位。雖然知道自己母親娘家也是歷代詩書清流,只是沒想到會有如此。
他匆匆忙忙的上了車,趕著回到了自家院中。而在書房的賈赦頗有些心煩意亂,他灌了兩大盅水後。沒有招呼丫頭小子,自己親自磨墨拿了信紙開始寫信。他一共寫了四封,分別給四個不同的人後就整理衣服出去了。
賈璉拿了匣子回到屋裡,王熙鳳正和平兒指揮著人整理行裝。然後將日後需要挪走的也裝起來。賈璉看了他們一眼,拉著王熙鳳走進自己的小書房。他讓旺兒在外面守著,打開匣子裡面一張張的銀票頓時讓夫妻二人內心緊張。王熙鳳故作鎮定的手指繞著手帕:「這是老爺給的?」
「老爺說,讓我帶著這些和你去海寧拜訪一下我那舅舅。我今兒才知道,我那大舅舅竟然做了湖廣總督。說是不求姑父,讓我那舅舅給我謀個缺兒。」他說這從中拿出兩萬兩的銀票遞給王熙鳳:「老爺說了,這是給你的。沒得讓你拿私房給我貼,我的好奶奶快收下吧!這兩萬兩,是給奶奶你的私房。另外,這裡還有五萬兩是父親給我用來活動送禮的。我也放奶奶這裡,好生收著。到了那邊,用銀子的地方大了去了。奶奶的嫁妝就是多,那也是日後留給我們兒子的。另外三萬兩,老爺說若是林姑父去了,就留給林姑娘做體己。等到了船上,奶奶悄悄地給妹妹送過去。我們再給妹妹填上五千兩,也是全了我們的情分不是?」
王熙鳳看著匣子里的銀子,想到日後的美好日子點了點頭:「我也是隱隱曾聽父親說起過我那婆婆的娘家,只是說的不多。父親當初能夠同意這婚事,也多是看在我那婆婆的娘家上,不然單是我那姑媽扭著也未必能成。這銀子我會私下給林妹妹,只是這次去了怕是沒有辦法帶上孫姨娘和張姨娘了,我這裡給爺陪個不是。但那裡等我們安穩了,我再給爺尋個好的。」她說的懇切委婉,但是賈璉卻沒有順著說,而是連忙將她的手握在手裡:
「奶奶真當我是個渾的?」賈璉嘆了口氣:「你我夫妻既然走到這一步,父親也承認了你,我不妨說了吧!當初父親不管我,二叔家的珠大哥哥很是得老太太的喜歡。比較起現在的寶玉,也是要好的。但凡我努力一些,我那個嬸子就會找了油頭讓我耍上一耍或者耽擱一下。我後來也明白,要是想活命的好,怕是也要忍下了。畢竟,我這個人離了這個家能做了什麼?日子也就過的混了。跟奶奶成親這些年,奶奶待我如何我是心知的。我也不是傻得,奶奶能將那張家路子告訴我,我何德何能還要辜負奶奶的心?」
「二爺說這些做什麼?」王熙鳳一時間有些感動,她看著握著自己的雙手。她也是青春年華慕少艾,這般的情感讓她軟了身子靠在賈璉身上。賈璉安撫著她的脊背:「因著奶奶讓我跟父親親熱起來,父親才想到了我。若是我繼續混著,怕是再好的機緣也不會給我的。奶奶就等著,我給奶奶掙個誥命回來。那鳳冠霞披的,一定要給奶奶戴上的。」
「我不求那些,只要能跟二爺你日日過一輩子就好了。」王熙鳳聽著賈璉的表情,內心很是激動。她覺得,那張家妹妹的話,真是很有道理。這本是陌路的夫妻,這些年相扶下來,感情也是深了的。她知道賈璉每個月也是要去姨娘哪裡幾天,雖然心裡難受但是她知道對方還是敬著自己的。只要還有這一份敬,她就本真日久見人心的想頭過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修改 不是偽更……
不過,很多蟲子可能還是沒有看出來
日後會再次修的
這次就修到十五章
後面的內容而後再說
☆、3
林黛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夜雪。此時外面月光明媚,雪花飄飄灑灑的。父親來信說是讓她盡快回去,她內心很是擔憂。這到了夜裡怎麼也睡不著,她想著老祖宗、寶哥哥、那些姐妹們。想著那邊神仙妃子般卻已經病重纏身,不如將堙的秦氏。她想了很多,想了自己聽著的閒言碎語。她不知道自己有如何臉面去見父親。這樣想著,那淚珠子又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慢慢滾落。
紫鵑剛剛去拿了熱水,準備給自家姑娘暖了腳。看著姑娘又流淚,連忙上前安慰:「姑娘這是做什麼?夜裡風涼,開著窗戶也就算了這落了淚吹了風仔細明天腫了眼睛。」她一邊關上窗,一邊給黛玉擦眼淚:「若是明日老太太、寶二爺看見姑娘這腫著的眼睛,如何放心姑娘離去啊!就是遠在杭州的姑老爺知道了,怕也是擔心的。」
「紫鵑,我是要家去的。可父親病重……我怕……」想到那種恐怖的可能,林黛玉又哭了起來。紫鵑嘆了口氣:「姑娘,不管如何還是別哭了好。姑娘是可人兒疼的,總是這樣哭可不好。」
「我也是沒得法子了!什麼可人兒疼的?這個家裡,除了老太太……」黛玉放下手帕看著紫鵑,想到老太太……她附又哭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父親每年都送銀兩孝敬?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在碧紗櫥不過是老太太希望她同寶玉有些什麼,好定下親事。她何嘗不知道,二舅母看她如針扎?這若是讓外祖母如意了,她的日子並不會比珠大嫂子好多少。父親身體不好,日後還不知道能如何。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姑娘這麼說可讓我如何是好?這家子里,可有誰給姑娘氣受?我知道姑娘因著姑老爺的事情,內心苦悶。可這夜已經深了,姑娘還是早些睡了好。」紫鵑想不明白,這家裡面有誰讓姑娘說出這種話來的。怕是又有哪些起子小人的亂嚼舌根。她琢磨著,趁著還沒走跟鴛鴦說上一說,好讓她跟老太太說說。姑娘這麼說,可不是傷了心的?
第二日清晨,林黛玉穿著一身素青拜別了賈母上了船。賈璉則帶著王熙鳳兩個丫頭兩個小子也上了船。他們走的是快船,寒冬臘月雖然河道有著大大小小的浮冰卻不礙事。北風吹過倒是速度比較夏日要快上很多。本來十五天的航程,不足十天就到了杭州府。
接到通知的林家老僕早早拉著馬車過來,燒著滾燙的炭盆和湯婆子在岸邊等候。林黛玉和王熙鳳先後上了車,賈璉騎馬帶著一箱箱的行李前往林府。
黛玉放下箱籠,就聽到父親院子里伺候的婆子過來,說是老爺要見她。她連忙收拾整理一下,披著白緞鑲兔毛的披風去見父親。
林如海的院子是一個獨立的小院落,位於內院和外院之間。原本是留給未來的嫡子居住的,但是賈敏去世後他就搬到了這裡。院子有正房一間,左右各有兩個廂房。很是規整的院子,沒有旁的東西。院子里西北角的地方,種這一棵粗壯的香樟樹。
林黛玉進入父親院子時,看見一個小小少年站在風雪中背著道德經。她雖然有些詫異,但也只是微微欠身進了屋。穿過前堂,跨國隔間進入林如海的臥室。同她所知道的不同,原本以為孤身一人的父親床邊的方桌旁,坐著一個身穿鵝黃、嫩綠和柳心白分布田字衣的女子,她梳著簡單的半梳單螺,上面簡單的插著兩根銀簪和一個純金點紅石的步搖。桌邊上放著一些賬簿,她此時正端著茶盅抿著裡面的清茶。
「見過你大伯娘!」林如海虛弱的抬抬手指介紹。他此時已經是檣櫓之末,最多也就是四五天的看頭。
「見過大伯娘!」黛玉看了父親一眼,小聲行禮。起身後,黛玉挨著父親的床邊坐下,對這個女人的到來很是吃驚。
這個女人明明跟璉二嫂子差不多的年紀,怎麼會是伯娘?而且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個大伯來著。只是聽說,父親一人肩挑兩門,族里在蘇州老宅給父親娶了一個女子。難道是她?一時間,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那個並不愉快的新年。她記起了她。父親這是……她不敢想,若是父親將這個女人扶正……不,父親不會做對不起母親的事情。而且已經稱了伯娘,就不可能會有別的想頭。她復又想到了院子里還在背書的小小少年郎,一時間內心煩亂。
張雲溪看著這個林黛玉,不過是一個病嬌小美人罷了。美麗感謝父母的基因,讓人憐惜不過是那一身的瀟湘若雨的病態罷了。她搖搖頭,放下賬本開口:「路上可是辛苦了?你爹爹倒是想了你許久了。」
「路上有璉二嫂子照顧,快船過來倒也不辛苦。只是擔心父親!」說到這裡,林黛玉含淚看了一眼林如海,底下了頭手指絞著帕子。張雲溪笑著看了看她身邊一個身穿淡青色上有鵝黃碎花小襖的女孩:「你是姑娘的丫頭,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紫鵑,是老太太給姑娘的。」紫鵑看著這個貌美的女子,雖然不知道身份但她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心疼的很便拿了家裡的做勢子。
「是個有心得。」張雲溪如何聽不出來,她向在一邊的自己的貼身丫鬟甘草揮揮手:「甘草,拿了荷包給這個丫頭,你帶她出去一下。問問姑娘這些年的習慣,好安排一下廚上。」她扭頭笑著對黛玉道:「你母親去了後,你爹就自作主張將你送到了京里。明知道我還在蘇州,這事本就做的不妥我也就不提了。只是你剛一換地方,肯定有很多不習慣的,這宅子的內里我也才整頓了個一二。你若有什麼不適的,就跟甘草說。很多奴才的是我從蘇州帶來的,有什麼不對的就讓甘草罵他去。」
她話語說的流暢,自帶著一番韻文。明明是討好的詞彙,在她清淡的口氣中反而流落出一番疏遠來。頗是讓人琢磨。
紫鵑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得跟甘草出去。張雲溪看著小聲應了的林黛玉,書中說林姑娘是一個尖牙利齒的。估計是看著自己陌生?她抿唇一笑,拿起一邊溫在紅泥小爐上的水,動作流暢的親手衝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用姜絲做的姜糖茶,你剛進屋先喝了暖暖身子。味道不錯,就是有些辛辣。我加了一些薔薇花,倒是不錯的。只是先前得了的半套不對的汝窯花碗,姑娘看著可是用的慣不。」
汝窯花碗,是汝窯天青色。但是個體大小如同一般茶碗,但是碗口如同一朵朵花朵的梅妍兒。很是別緻。
林黛玉接過茶,看著父親小口的抿著。有著一股花香,的確是不錯。就是味道一些辣,但比較起苦藥湯子卻要好很多。碗口很獨特,因此飲用的時候特別要小口方不會失禮,正好配了熱茶。
張雲溪見她喝完茶,擦拭了嘴角才開口道:「你父親的身體日漸不好了,希望你能留在這邊。前些年你畢竟年幼,去外祖家住著倒也不當事。可是你現在也十二了,我便從蘇州過來跟你父親商量了一下,以後我來教導你。咱們這樣的人家,既然有伯母在萬不得將姑娘送回外祖家教育的道理。你可是同意?」
她語氣清淡,自帶著你同意不同意我只是說了的意思。林黛玉看了點頭的父親,想到自己在外祖家的日子,看著這個女人想著外面那個男孩兒抿抿唇:「若是父親同意了,我倒是沒有意思的。外面的小公子,是我弟弟?」
「是我過繼的孩子,他父母前年剛過世。弟弟倒是能稱得,只是堂弟罷了。」張雲溪見她這樣問,笑著起身走到門口,對在外面背書的男孩兒喊道:「麒兒,過來見你姐姐。」
小男孩兒眼睛一亮,收了手裡的書彈彈袍子跟著張雲溪走進裡屋,恭恭敬敬的向黛玉行禮:「見過姐姐!」
「弟弟好!」林黛玉起身,還了禮。有些澀然的笑道:「我來時匆忙,也不知道弟弟在這裡沒有備上禮物。」
「無妨,二叔這裡的書很好。」林晗微微一笑,向林如海行禮,挨著張雲溪坐了下來。他沒有稱呼林如海父親,過繼的時候就說了。他只是繼承了長房,除了多了一個母親不改父血的。起初林如海見了他,的確動了心思想要收為子嗣的。可是卻讓母親給攔住了,說是當初說好的。若是如此,不若以後等他死了再行過繼,她也是等得起的。因此,才做了罷。
所以,他的過繼實則是從他曾祖那一代就全部過繼到了長房名下。好在他的曾祖一直向下都是一脈單傳,不然也是麻煩。
他看著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身素白的衣服雖然料子是頂好的,身姿確是弱柳拂風的。他抿抿唇看向張雲溪:「母親,姐姐的身子可是不好?」
「原是胎里帶的根子,等過了這個年節請你盧伯伯過來看看就是了。」張雲溪提起的盧伯伯,是當初她剛收養這個孩子的時候,給他請得老御醫的小兒子。因長子在宮里做了醫政,便在家鄉守著家裡的醫館和祖宅過日子。雖然不如御醫什麼來的有名望,卻是有著真才實學的人。
「那就好!這天寒地凍的,可是要好好照顧。」林晗看了一眼林黛玉起身行了禮:「我還想再去讀會兒書,姐姐慢坐!」
「去吧去吧……你就是貪圖著你二叔的書了是吧!」張雲溪打趣的將林晗轟了出去,林晗也不以為意。母親的性格爽朗大氣,聽母親說很是有大家主母的氣勢。如果不是庶女,光是家世背景也是王侯貴家的掌家媳婦。可惜了!
他五歲那年,父親過世母親病重。當時正好張雲溪回祖地,他母親就領著他找上了門。要求不高,只是希望她能夠收養自己。因為母親知道自己日子不過了,也不要求過繼。只是希望能夠看護自己長大,日後自己會給她養老送終。可最後,卻變成了過繼。
兩年前母親去了,自己便被接進了林家老宅。一年多細微的照顧,讓他暖了心也明白母親為什麼會托了她而不是別人。他比其他的孩子要早慧,更是看得明白。所以他稱她母親,真心實意的好好讀書,好好孝順她。
張雲溪看著林黛玉,又看了看林如海笑著將桌子上的賬本子收攏了一下道:「你們父女聊些貼心話吧!我去看看姑娘的安置弄好了沒。」說著,她便起身走出了裡間。林如海看著黛玉,向她招招手讓她坐的近一些。
「看著可是討厭?」他看著坐在自己床榻邊沿的女兒,雖是長大了不少可不算是快活的。那個女人沒說錯,的確是走錯了一步棋。
「倒是一個美人。」林黛玉想了想,這麼回答了。她不好駁了父親,耍脾氣什麼的。若是沒有去外祖家,她定會扭著父親的。可是此時……經歷了那些世經坎坷的日子,她倒是能定的下心了。
「呵呵……」林如海摸摸女兒的額頭道:「為父的日子不多了,必須為你安排一下。」
林黛玉聞言很是吃驚,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林如海知道女孩兒有些小性,拿了自己的汗巾給她擦擦淚水摟在懷裡安慰道:「莫哭了!生死由命,爹爹已經是認了的。只是放心不下你,爹爹此時的光景是靠著密藥維持的。玉兒快收了這些眼淚珠子,日後可不要這樣了啊!」說話間,他的嗓音很是沙啞。
林黛玉擦擦臉上的淚水,看著父親瘦弱的病容,很是難過。鼻頭酸澀,卻愣是忍住了。她本就聰慧異常,怎不知道父親著急在自己剛到就見自己,又說了這些為了什麼。可內心的悲涼卻怎麼也越不過去。
林如海將她額前的頭髮輕輕撩開,細細的摩梭著女兒的臉頰道:「原本,我想你是一個女孩兒,便做主同意你外祖母的要求,送你去了京里。這是我的錯,我怎會想到他們家已是那樣光景。我本來讓你回來,也不過是想著見你一面。但是前不久張氏找來,我卻覺得也許讓你跟了她比再去哪裡讓人欺了去好的多。蘇杭是我們林家的本家,林氏宗族都在。哪怕為了她收養的那個兒子,也會好好教導你。更是的,她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當初如果不是一些阻隔,也不會嫁了我們家這門親。我現在說與你聽的,你要細細聽了記住。為父日後,也護不了你什麼了。」想到自己如夕陽渲日的身體,林如海嘆了口氣,從自己枕邊拿出一個很是古樸的樟木盒子遞給林黛玉:
「這是為父給你弄下的體己,你自己要拿好了。一共是一百萬兩的白銀,存在永昌號里。」
「父親!」林黛玉拿著木盒,一時間卻覺得無比沈重。父親這是在交代後事了?
林如海笑得很是灑脫:「玉兒別難過了,為父看的很開。這錢你收起來,這些都不是林氏家家產的。我做了多年鹽政,雖是不貪不賄可也有歷年的冰炭敬。我把這錢分了兩份,這一百萬兩給你做了貼身體己。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兩已經上繳朝廷了。這樣,皇上看著我的面子上,日後多少也會對你有些照護。」
聽到親事,林黛玉倒是紅了臉頰,她小聲嘟囔:「外祖母那邊說……寶哥哥……」
「休要再提那個了!你年紀小,不經事不知道輕重。」提起那個林如海就一肚子火,他看著懵懂的女兒搖頭苦笑:「當初你外祖母來信,的確有那個意思。我覺得,既然你母親的娘家必然不會有什麼差落。可是玉兒,我們林家歷代書香門第,賈家這門親父親我是萬萬不會再應的了。有些話,為父說不出來。日後等你學的多了,必然會明白的。」
林黛玉看著父親,想著外祖家的是是非非。終是沒有再反駁。她知道,父親這樣安排是為了她好。
林如海見她不再說話,便繼續囑託:「日後,除了年節遠著你外祖家一些吧!上皇退位,新皇登基這些事情,本不應該說與你聽,但是我即將走了得給你留個心眼兒。四王八公,新皇是要盡數除了去的。只是時間早晚,因此日後要是求上門了,你就對老太太進進孝心,在困難的時候奉養一下就可以了。賈璉跟了你過來,原本是要壓著我林府百年基業回京的。若是沒有那張家門第,我怕是只能托付於你那外祖。用林家百年基業,換取你日後的自在。可現在,是不會讓他如願的。」
「是!」黛玉忍著哭腔看著歇口氣,喝茶緩緩地父親。她如何不知道父親話語中的意思,只是她能如何呢?
「玉兒,你也大了。為父這是最後一次有力氣跟你說這些,你細細聽著。為父是中了毒,不是生病。這也是為什麼為父不願意你去賈府的原因。四王八公串接連理,給為父下毒的就是那甄家。可沒有證據,就是有了也救不了為父。為父不想說你外祖家的壞話,但是你也要清楚。你自幼身體就不好,為父在的時候他們就敢如此苛待與你。若是為父去了,帶著萬貫家財的你怕是會被吃的連骨頭都沒有。你二舅舅家的女兒封了賢德妃,聖上仁慈安排了公眾嬪妃省親的事情。那是要花錢蓋園子的。可是賈家,絕對拿不出那個錢來。為父這個當口去了,知道你繼承了財產的除了林氏族人便就是那賈璉了。之後這些錢被吞了倒是其次,怕就是連你的性命都會要了去。為父就你這麼一個骨血,斷是不能讓你過去的。張氏畢竟是掌著林氏宗族內府的宗婦,不管為了什麼她都會善待你。畢竟,你同她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反而是她對你若是不好,宗族是不同意的。而錢財,她目前積攢下的體己就夠我們祖產的三倍有餘。她娘家清貴不說,更是有著皇族姻親。送你去你外祖家和去她那,都是賭。為父不能拿你的未來去賭風險大的。待為父去了,你就恭恭敬敬的給她敬了茶,跟她過日子吧!好好照顧自己,莫讓為父在地下也不安心。咳咳……咳咳……」林如海一下子說了一長串的,劇烈的咳嗽起來。拿了一遍盒子里的汗巾捂著嘴,不多時就紅了起來。林黛玉被嚇得六神無主,連忙衝出裡間喊著讓大夫過來。
大夫來了,折騰熬藥一陣忙碌後時間也就過了去。林黛玉拿著木盒回到了自己曾經住的臨湘院,看著盒子里一張張的銀票,她的淚水不住的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樣捉蟲!
明早繼續捉,也許有些還是存在
但是之後到五十張為止,不再捉蟲和修改。
ga1105 2015-12-31 03:36
☆、4
黛玉回到自己房中,紫鵑連忙靠上來:「姑娘這是何苦呢!見到了姑老爺就是好了,日後姑娘好好照看實在不行求了老太太請了太醫過來,定是能好的。」
「求什麼老太太?我父親是堂堂三品大員,一個太醫還請不起嗎?用的找去找那番子事情。」聽到紫鵑的話,又想到父親關於中毒的細細話語,林黛玉厲聲黛目的看著紫鵑,揮手間就掃了一地的碎片。那原本是溫了的茶湯子,此時混著茶葉在地面上打卷兒。
「姑娘這是心情不好,我說錯了話姑娘莫要惱我了。姑娘知道我自幼在家子里長大,能夠看到知道的也就這個了。」紫鵑柔聲柔氣得說著軟話,蹲下身小心的將那碎裂的瓷杯子用手帕收起來。日後遇到修瓷的,怕是也能出個好夥計。這杯子是姑娘喜歡的,壞了一個日後心情好了,還不知道怎麼哭呢。
黛玉擦了擦眼淚,握著手帕看著細心卷裹碎片的紫鵑:「別收拾了,都拿去丟了就是。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做個念想好了。你的心也不在這裡……」她抿抿唇,從之前的盒子里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紫鵑:「拿去吧!我知道,你日後是想著贖身做個平家娘子的。你的身契我是沒得,我給老太太去信給你要個好兒。」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紫鵑頓時一身冷汗,連忙蹲下身請罪:「我若是惹了姑娘,姑娘但凡打罵就是了。」
「我日後是不會回去的,你跟了我能做什麼?你老子娘都在那裡。拿去吧!別讓我再說一遍,或喊了外面的婆子進來強塞給你,沒了臉面。這也是我跟你的情分不是?我也知道你自身艱難,拿去也好在那邊過的舒坦一些。快些收起來,我想一個人靜靜。」黛玉將那銀票胡亂塞給她就反身趴在被子上一頓抽搐。
紫鵑看著手中的銀票,內心一頓慌亂。她看了看哭泣的黛玉,連忙起身去找璉二奶奶。她可是答應了寶二爺,要好好照顧姑娘回去的。老太太也是盼著姑娘回去的。這不回去……
張雲溪站在門口,看著趴在被窩中流淚的女孩兒,嘆息了一聲走了進去。林黛玉連忙起身,擦擦眼淚。起身行禮安排座位。張雲溪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盒子,笑著從身邊跟過來的甘草捧著的茶盤中,拿出了一個類似的木盒遞給她:「你父親給你的體己,你就收著。這是我新攏出來的,闔府不在賬面上的財物的三分之一。共計三百二十萬兩白銀,在你且拿著。你父親的情況,你大約也是知道的了。那我也不瞞你,我原是不想接了你的。我只要了屬於我這一房的財務,帶著麒兒過日子的。
但是你父親說用四分之三的家產,讓我盡心教導你並且安排一個好的姻緣給你。錢帛動人心,我的個人財產的確是祖產的三倍有餘,日後還會增加。但是,這些錢財是林家歷代的人積攢下來的。我不能看著你帶著他們去填別人家的窟窿或者去給了什麼人。所以我同意了。我現在來跟你說清楚,是不想日後有了什麼閒言碎語的。那麼你不好受,我也不會舒坦你說是不是個理兒?」
林黛玉看著這個女人毫不客氣的說著那些道理。她是明白的,如果這個女人不來,其實就算父親一定要自己帶走家財也是會被阻攔的。到時候,不定的也就是外祖家和林氏族人分了這些家財。最後還是會落入這個女人手裡。但是父親先開口,後頭就不一樣。不管怎樣,這個女人和林氏族人絕對不會讓自己日子過得不好或者嫁的差了。到比較起在外祖家,有利得多。
張雲溪看著女孩兒抿著的唇微微一笑道:「日後,給你找個好哥兒入贅就好了。我既然答應了你父親,便不會爽約。你且安心住下,明日你父親會安排那賈家的來人。怎麼也會蹉跎一下,不過你父親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幾天了。你且心裡做個準備。」說完,她便站起身走出了房子。林黛玉看著多出來的盒子,打開細細數著裡面的銀票,聰慧的她如何聽不出對方的意思。
璉二哥哥來的時候,她就聽了老太太說了如果父親不好,就將家財能賣的賣了,帶著銀票和不能賣的地契什麼的回來。那個時候,她就有隱隱不好的預感。
不是說老太太對她不好,雖然比照著家裡的女兒要好的多。那也是因為家裡的女孩兒除了四妹妹外都是庶女。自己是家中嫡女,好一些是規矩。做出來,也是給人看的。可就是進門的時候,她就明白了老太太也是做不了大主的。
男女七歲不同席她是知道的,可知道有何用。外祖母總是私下說,日後會同寶哥哥連理的。可是看來,也不過是外祖母的一廂情願罷了。二舅母並不喜歡自己,不然也不會總是帶著那商家的寶姐姐了。她看著窗外下起了的小雨,內心更是澀然。
辦理好黛玉的事情,張雲溪挪步進入賈璉和王熙鳳住的問熙軒,一間臨水的院落。修的江南景致,很是不錯。此時賈璉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只留王熙鳳一人。她見著走進來的小婦人,很是驚訝!張雲溪撿了一個椅子坐下:「我道是以為你會記得我呢!這不過是六七年的年景,竟也是不認得了?」她輕笑出聲,那諾耶的味道讓王熙鳳一下子想起了來人是誰,她翹著蘭花指指著張雲溪:「你竟是說我呢!六七年不見,你轉眼兒間就大了,我如何認得出來?」
「我倒是沒想到,你會跟著過來。剛從姐兒那兒過來,就來看看你安頓的如何了。若是知道你過來,我到會早點去信給你。」張雲溪被王熙鳳拉著手做到了暖踏上,下面點著炭盆子很是暖熱。
「我也是我們爺要走的前一天才決定要跟著過來的。你這是來……」王熙鳳知道張雲溪的身份有些尷尬,同她的夫家也有些齷齪。語氣便遲疑了一些。不過張雲溪到不在意:「那林如海要死了,我還不得過來尋摸一些什麼?別到是他死了,我這個一品的宗婦都沒在場。」
「呵呵……」聽到這話,王熙鳳也放了開了:「說的倒也是,我們那老太太這不就派二爺過來打著絕戶財的主意?」她撇撇嘴,屋裡的丫頭都去整理箱籠了,倒也不擔心被聽了去:「不過你既然過來了,我到是有事想跟你說道一下。我跟我們爺,這次是不想回去了。老爺那裡給了爺母家舅舅的聯繫方式,說是等姑老爺的事情妥了就去拜訪。我到是不覺得這麼多年都沒有接觸的,會幫個什麼。本想著趁著這時間去見你一下,你既然來了我就托你一下,趁著姑老爺這事情給我們家爺某一個外放的缺兒,越遠越好。」
「你是怎麼了?」張雲溪看著她俏臉上的狠勁,撲哧的笑著點著她的額頭:「我看姐姐你啊……那姜家的事情,我到是多少知道一些。當初他們家貌似同你們家的大老爺有過什麼協定,若是你們爺帶著你親自去了倒是會有好事。只是,我看你最好把事情做全乎一些。林如海去了後,你不如先跟你們爺去賈家的祖墳祭拜一下你那正經婆婆。這事情也別遮掩,大大方方的去。」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做全乎一些的好。」王熙鳳一臉你跟我想到一塊去的表情,二人相識一笑。她轉了個話題:「那林姑娘,你可有個成算?林姑父是個什麼主意?」
「四分之三的家財,換他女兒日後的安寧。」張雲溪沒有瞞她,實際上這事情她並不準備隱瞞下來。而是決定在適當的時候,當作棋子用出去。
「倒是一筆不賠的買賣。只是,這做好做壞都有礙於名聲。」王熙鳳盤算一下,覺得也是不錯的。只是對名聲不好。做的好了,人家說是賣女求榮。做得不好,說是欺負孤女。
「我是要讓她招贅,娶夫納侍的。與名聲有什麼關係?」張雲溪對此不以為意,娶夫納侍就不同嫁人了。因此她只要做得合適就成,連心思都不需要多廢。
王熙鳳轉而一想,笑了:「也就你會想這討巧的主意。目前朝里哪個不是今天弄個禮學,明兒弄個的?無不是想要將女子徹底圈起來罷了。你倒好,這林妹妹若是真的娶夫納侍了,還不得被那些老頭子念叨死?」
「無非不過是一些酸腐秀才,自己沒得家族依靠,娶了高門女擔心壓制不住嗎?」張雲溪不屑的笑道:「他們的事情要是成,也得等我們這等世家大族都死光了才成。」
王熙鳳笑著點頭:「說的也是,那林姑父的身體如何?」
「也就這兩天的事情吧!你但凡有個準備,甄家是你家老親不假但是我給你透個底。」張雲溪四下看了看,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動作迅速的走到門外,看有什麼人在外面沒有。她貼近王熙鳳小聲耳語:「賈敏在世的時候,多年無出還不讓丈夫納妾。雖然說這是那個林如海自己對妻子的忠貞,但終歸礙著了。最初甄家是提議將自家的一個庶女嫁給林如海為貴妾的。林如海拒絕了,說是不想對不起妻子雲雲,不納妾。然後賈敏的事情,就是甄家二房下的手。這事情你們家老太太知道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江浙這邊,私底下估計多少都知道一些。之後他們就上門說,將嫡次女交給他做續弦。也被拒絕了。之後,便找了個機會,把他做掉了!」張雲溪手掌如刀的在空氣中揮了揮,看得王熙鳳一陣心驚。
「他們怎麼敢如此做?」王熙鳳萬般想不到,會是這樣。她用手帕掩著口:「這事情上面不知道吧!」
「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一沒有證據,抓不到現行。二,甄家上面還有甄太妃和老聖人在,皇上知道能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皇位是如何來的。」
說起那個皇上,實際上是撿了便宜的。上皇身體不好,總感覺不日春秋。同時北邊的蠻子破關而入,三皇子勾連外族,四皇子是個瘸子。甄貴妃之子母族太盛,不好掌握最後就成年的皇子中,就剩下六皇子適合。他的生母去世過早,養母家族就剩下了六個人。年齡不大不小,正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
「說的也是,可是這次娘娘晉升,我聽說多有甄太貴妃的幫助。」王熙鳳小聲的將自己所知講出。
「跟她有什麼關係?不日你們家那邊也是半葬禮的。那秦可卿是前太子的遺孤,原本皇家就當作不知道隨她去了。畢竟一個女孩兒,稍微照應一下也就是了。可你那姑子,見得要封賞後宮估計沒自己的份子愣是將這個講了出去,才換取了一個賢德妃的封號。你真當這事好事?」
「不是好事嗎?」王熙鳳一時間沒有想明白,很是直白的看著張雲溪。
「你啊!」張雲溪手指隔空點點她:「賢良淑德是宮中四妃的封號,二百八十年前開國的時候,就定了下來。你說,她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成了這麼一個人物,那賢妃和德妃如何自處?這一手捧殺可是用的是分外玄妙的。你們家若是懂事,就立馬在省親這事情上什麼都不做,以家中銀兩缺少為藉口,無法迎接娘娘儀架。這樣皇上或許會看著你們沒什麼大惡,放寬一些。不過我看那……你們家還不知道怎麼熱鬧呢!」
王熙鳳看著嗤笑的張雲溪,心下一陣冰寒。仔細想想,大姑子這位置升的的確不應該了。她擰擰手絹:「我那個公公是諸事不管的,但是這迎接娘娘回府必然會牽扯上。你有什麼辦法沒?」想起離家時公公給的兩萬兩銀票和姜家的關係,王熙鳳不禁有些擔憂。
「方法啊……」張雲溪歪頭想了想道:「有個法子有些下作,端看你公公敢不敢了。」
「什麼法子?但凡你說給我聽,我再托我們家爺帶給他,怎麼說也能說聽一些就好。」王熙鳳一聽有法子,就來了精神。
「你們家欠了戶部多少銀兩?」張雲溪說的是世家貴勳多有欠的戶部銀子,很多家族是不會還的。有的甚至越借越多。
「八十多萬兩。」王熙鳳抿抿唇。
「寫信給你公公,讓他以傾家蕩產的架勢,還上三十萬兩左右。給聖上遞私折,就說家中子弟不豐,能幹的沒有。這些年家中瑣事頗多,但母親在世無法分家,偏母親疼愛小兒子無法承爵就將家中諸事交給了小兒子管理。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孝字當頭,無力回天。今天變賣私產,先還上三十萬兩以示皇上對姪女回家省親的恩賜。之後餘款,但凡莊子上有了收入就一定會點滴送到。」
「真能成嗎?這不是……」王熙鳳啃著下唇很是吃驚,這樣做就等於把賈母得罪光了。
「只是私折,並不是朝奏。」張雲溪明白她的意思,她微微一笑:「皇上在等老聖人過世後就拿世家開刀了。我家這樣的,他是動不得的。但是賈家就說不定了。賈王史薛,必然會依次倒下。你父親是一個能臣,必然也不會有問題。但是一旦你父親倒下,王家就再無能起之人。就算有才,估計也不會被用。你們家母親寵愛小兒子不顧禮數,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因著我的婚事,你那大姑子不是從妃位掉到了嬪,之後靠著秦可卿才成了妃嗎?你那公公只要稟明自己的難處,然後顯示出落魄來誰還會管他私下有多少銀子?這樣一來,每年還上幾千兩。皇上記得,日後就少不得會寬和一些。二來,錢都拿去還欠銀給你那姑子鋪路去了,建造園子的時候也就不會有你們家什麼事情了。」
「這樣說,倒是一個頂好的法子。」王熙鳳想了想,沒有查出其他的異狀來。此時外面響起了沈重的腳步聲,那是下僕提醒主子自己接近時的腳步聲。張雲溪眼珠兒一轉:「鏈二娘子說得是,怎麼說你們賈家也是食祿公府,比較這我這林家婦是高了些許。但是娘子莫要忘記了,我嫁進門可同你那姑姑是一樣的聖旨指婚,一品的夫人誥命。莫要再說那些話了,平白添了麻煩不說,還讓人以為我這個做嫂子的容不下自己的二弟妹妹。她可是沒有嗣子承繼的,如何入的祖墳。在副墳有著一地就不錯了。就是二弟身後,也是我們林家人來做。哪有外家的姪媳婦幫著姑父料理後事的道理。」
王熙鳳被她說得一愣,一時間沒找到位置。當她看見一前一後走進前的人時,突然間明白了。腳步踏的重的是張雲溪自小身邊兒的丫鬟甘草,她身後跟的是這次協同過來的賴大家的。
她眉目一轉笑聲嬌嫩的:「喲……這話說得,我倒是要好心來的。聽聽這話……林姑爺是我們賈家的姑爺,身下不行了難道還不成讓我們這個外家做做的道理?再說了,你不過也是個名分上的罷了。要我說,您也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看您看重的還是這林家百年的家財吧!那可是別想了,我們家老太太可是交代了,林姑爺去了林妹妹只有我們這麼一戶親人。那都是要給她保留下來,當嫁妝的。」她眉色刁蠻,帶著一股子辣味。走進的兩人在不遠處的門欄停了下來,此時裡間二人吵鬧,這下僕還是不要接近的好。
「我倒是為了什麼呢!」張雲溪不屑的一笑:「原來是上桿子過來拿著絕戶財啊!你們還真是好好的國公府的德行!我雖然嫁入林家不多年,但是我母家也是正經的世家大族。娘子漠是忘了,你那大姑子分位可是來得不易啊!聽說這一次是出賣了隔府嫂子身世換來的?別以為沒有人知道,這京城中的事情哪有不曉得的。那堂堂金枝玉葉,進了你們府里最後還被如此利用成了上高山的筏子真真可憐。說不得……」她抿唇微笑扭頭斜眼看了那賴大的一眼,眉目傳情語氣輕柔:「怕也是活不久了!你說,你們家老太太會不會用這個,給你那姑子換一個皇后坐坐?聽說是元月生的吧!」
說完這些,她不管王熙鳳的驚詫,微笑著起身抖抖衣擺:「良藥苦口,娘子還是好生想想吧!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把天戳破呢!」她尾音輕浮,語調帶著一股子幽然。聽著倒是讓人滲得慌。王熙鳳知道,她是慣會用鬼怪故事嚇人的。這些年沒經過,倒也嚇了一下。
說完,她不去看王熙鳳的表情,帶著甘草和沒藥等步態輕盈的離開。王熙鳳見她走遠,袖子一揮將一邊桌子上擺的果盤掃落在地,噼啪的碎裂聲很是清脆。
「哎喲……奶奶這是作甚啊!」賴大家的見到王熙鳳氣憤的樣子,小心扭頭瞅了一眼那走遠的人。連忙湊過去將地上的碎片小心的大掃出去:「奶奶這是作什麼啊。仔細傷了自己個兒,老太太知道可不是要心疼死。」
「你聽聽她說的什麼話!」王熙鳳握著手娟,指著那已經空無人影的外面,臉色一副被氣得通紅的樣子:「我們堂堂國公府,難道還曾虐待過姑娘不曾。非說什麼要留下姑娘跟她一個嬸子住,她算什麼嬸子?連個填房都算不得人物,姑娘是什麼人?老太太的心肝子都比不上姑娘半分,就是寶玉也得讓著的。我好心跟她說,竟然這麼回了我。真真……真真……是……」她看著就是氣得不輕,手指輕輕按著額頭不一會兒就倒了下去。賴大家的看她倒了,連忙招呼人出去尋大夫。大夫到時過來的快,診脈後就是怒急攻心,需要靜養一陣子。賴大家的一聽,知道如今這事情只能由她跟鏈二爺商量了。便安排丫鬟照顧好生病的鏈二奶奶,起身去安排其他的事情。不過她內心安頓,她來之前老太太生恐有變早就拿著帖子送信去了甄家。
作者有話要說: 增加了一些橋段,結果字數超了預計……不過所幸不多
暫時就如此吧!
☆、5
回了屋,甘草跟張雲溪倒了茶,看著她吃了後才笑著開口:「奶奶演的真像,虎的我都以為奶奶跟王家小姐生分了呢!」
「要是生分就好了!」張雲溪白了她一眼:「那也是個麻煩精,不過事情總算布下了局,單看這些人怎麼演了。」她今天很開心,新皇想要剪除世家大族,到底是年輕只能先拿子弟不屑的功勳下手。可是這已經讓其他的世家大族聞到了風聲,到時候反撲的力度肯定很大。地方世家,對此多少還沒覺得。畢竟沒有入朝,但是其他的功勳就要小心一些,甚至想辦法聯合起來。她想看看,能不能在這種皇權至上的制度中,走出一條有意思的路途來。橫竪每日在家也是無聊不是?
「能怎麼演?我看,那賈家也就那麼回事。那賴嬤嬤一過來,就如同撒錢童子一樣的。我看用不了多久,就有下人們說那賈府賴嬤嬤是好人娘子了。」沒藥拿了熱手巾細細的給張雲溪的手擦拭乾淨,然後將玫瑰膏子輕輕塗上去揉搓吸收。
「這不是很好,他們恐怕還聯繫了甄家。我倒要看看,那甄家敢不敢參乎這絕戶財的事情。橫竪我們家不缺錢,就缺這熱鬧。」張雲溪一點都不介意多看幾處好戲。
「說的倒也是,橫竪能夠拿走的都拿走了。歷代主母的嫁妝也早早上船了,就剩下那四分之一的財產是大姐兒的嫁妝財。」這時,一直負責照顧張雲溪的管家婆子柳大家的進門,坐在礙著張雲溪的小兀子上。甘草見她來了,連忙給她倒了杯茶:「我看著天寒,給奶奶做的玫瑰紅茶,嬤嬤跟著喝點吧!暫時可沒那個爐火給嬤嬤煮茶去。」
「行了,知道你是犯懶不願意動彈。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吃了你這茶吧!」柳嬤嬤笑著接過茶碗,裡面湯水紅亮透徹,散髮著淡淡的玫瑰花的清香。
張雲溪歪在貴妃踏上,這裡沒有杭州的熱炕,屋裡雖然點了很多炭盆子,但是還是不怎麼舒服。她琢磨著再忍上一陣子就回家了,隨即也沒改動什麼。
「東西都安頓好了?」她問的是那些家財。
「都入庫登記造冊了。我算是開了眼界了,裡面很多物件哪怕是關隴老家的瞿家都未必能有。」
「開過元勳,多少都有當年金陵前朝的東西,不當事的。」張雲溪不以為意,那些東西最多就是個挖坑入葬或者放在庫里沈著的。
「誰說不是呢!」柳大家的笑笑,將茶碗放在一邊的茶几上:「光說是茶了,我是來給奶奶送信的。」她從袖籠子裡面拿出一封厚實的信遞給張雲溪。寫信的是一個叫做林懷的人,那是林家老宅老管家的孫子。很有幾分機靈,張雲溪利用空間附贈的契約跟他簽定了主僕契約,是目前她手邊第一能幹可以信任的。
她仔細閱讀了信中的內容,掩唇笑了笑,眉目轉動:「去把這封信送給二老爺,就說讓他看完燒了即可。」
柳家的看著張雲溪笑得詭異,心下知道自家小姐怕是知道什麼不好的事情了。等著看熱鬧呢!她哎了一聲將信折疊好,裝回信封起身將茶碗里的茶喝下一半,離開。
「這是從何而來?」林如海看了信,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質問柳家的。柳家的看著他難受的不成,小聲的道:「我們家奶奶手下的,老宅管家的孫子林懷小哥兒從金陵送來了。可是有什麼不妥?奶奶只是讓我給二爺送來,內里如何我是不知的。」
「燒了吧!」林如海如抽去燈絲的油花兒,此時已經沒了活人色彩。他的好岳母啊……
柳大家的不疑有他,將那封信扔進炭盆子里燒成了灰。在林如海感嘆命道的時候,張雲溪卻為那封信的內容好笑不已。
那封信里說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賈家的賈寶玉實際上並不是王夫人所出,而是甄家一位姑奶奶的孩子。那個孩子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消聲滅跡多年的前太子的兒子,本應坐在忠義郡王位的王爺。只是他多年前跟隨仙師求道問仙去了。
當年甄府和賈府分別有兩個孕婦,那姑奶奶的肚子是雙胞胎,甄家不知怎麼想的勾連上了賈家的老太君賈母,他們家一人一個哥兒,賈家得到的是含玉而生的。為了避免皇上驚異,才特意嚷嚷的滿街都是。這個事情,除了甄家少數人外,連王夫人這個親媽都不知道。至於她親生的那個兒子,卻是被養在金陵老家的私院裡。從不知道,自己竟然哪有如此身世,一直認為自己是哪雙生子,不得喜才放外養著得。目前正在山陰書院讀書,很是勤懇。
第二件事情,便是那甄貴太妃將賈元春洩露秦可卿身份,同時賈家預將秦可卿毒害以示對新皇的忠誠這件事情告訴了甄家。可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甄貴太妃知道了,那麼就等於宮中很多人都知道。相等的,就是世家大族只要是在朝的幾乎都知道了。
第三件事情,他的岳母早早寫信給甄家,表示如果甄家願意幫助他們得到林家祖產,那麼願意給出一半作為報酬。這是何等的豐厚啊!他的好岳母早早就開始算計他的家財了,想想妻子一次次懷孕卻總是落胎,想想那個不明所以夭折的兒子。他的內心一片死灰。
賈璉剛剛處理完自家的船隊,一會到林府就聽到了鳳姐兒被氣昏過去的事情,他連忙起身前往他們住的院子。一進屋,就看見王熙鳳退了旁人,一個人歪著躺著。他小心的坐過去,屋子一股子藥味讓他擔憂。
「呆子……看什麼呢?」王熙鳳卒了他一口,使眼色:「去讓旺兒守在外面,別讓人靠近了。」
賈璉何等聰明,一時間就明白自家娘子在裝病了。但是什麼事,需要裝病避開?他走到門口,吩咐了旺兒後關緊門坐在床邊:「我的好娘子,你這是有什麼事情?」
「我今天見到張家妹妹了!」王熙鳳抿唇一笑:「她跟我說了些個事情,本是聊得好好的,但是見到賴大家的不得不做戲出來。我不想沾了手,就裝病了。你也知道,老太太讓賴大家的過來,不就是看著我們嗎?」
賈璉見她媚色恆生,就知道肯定有好事情。他握著王熙鳳的手:「我的好娘子,有什麼好事情快快說來。」
「不算是好事,但是我琢磨著對你我無害。」王熙鳳想了想:「第一個就是大姑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前些年大姑子被降了分位,成了嬪。今次突然間升了妃,還得了賢德的封號。我原本是覺得好的,今天聽她一說,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什麼道理?」賈璉拿了泥爐上溫著的銅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吹吹喝下去。
「東府裡面的小蓉媳婦,實際上是前朝太子的孫女,被秦家收養。皇家看著,因著是個女兒就沒多管。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被老太太和珍大哥哥知道了,娶了回來。大姑子這次是把她的身世告訴了皇上,才換了這麼一次封賞。張家妹妹說,怕是老太太要用小蓉媳婦的命,給大姐兒爭一個皇貴妃坐坐的意思。」
「有這等事?」賈璉聽聞,很是心驚。如果是這樣的事情,那就是大罪過了。不說別的,皇家最是護短。你如何表功績都不會說什麼,但是你殺了皇家血脈,那就是罪過了。他想起了賢德二字,怕是榮寵不多諷刺才多吧!這是捧殺啊!他手心有些顫:「消息可準確?」
「她騙我做什麼?我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處。我們家比起領翔長公主府,可差遠了。」王熙鳳看得出,賈璉聽得明白其中的關聯。嬌嗲一聲繼續講道:「第二件事情,她給出了個法子。說是讓公爹以傾家蕩產,賣盡私產的方式還上戶部的三十萬兩左右的欠款。不用真的做,只要以後表示很落魄就可以了。然後每年莊子收成上來的時候,就還上一兩千。然後上個私折,說自家母親偏愛幼弟,孝字當頭。家產據在母親和幼弟手中,實在是只能還這些。感謝皇上看著老臣國公一脈的面子,給了大姑子這麼一個榮耀。」
「這倒是一個好法子!」賈璉聰明的很,他瞬間就明白了裡面其中的關竅。八十萬兩,實際上對自家老爹的私房來說,綽綽有餘。但是,一次性都還清了,顯得還有餘力。不如裝作傾盡私有,只能這麼多。然後每年三四千兩的送上,看著不多也是心意。裝的落魄一些,到時候建造園子的時候,便是一個由頭。不管賈元春的妃位如何來的,在自己無能老爹眼裡就是皇上念叨他們家老臣,給的體貼。到時候,皇上不管如何對元春,都會給予賞賜。自己的二叔一家和老太太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這是給娘娘長臉的事情不是?想到這裡,他開心的笑了:「我待會兒就給老爺寫信去,讓旺兒坐了快船過去。正好老太太臨走前送了信給甄家,我一個身邊得用的人回了京里你又病了為由,正好不參乎。」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也是聽的懵懵懂懂的。只是覺得不是壞事。」王熙鳳向里躺了躺給他讓出半個床來:「我們不去做這壞人,事情讓甄家做了去了。那林姑爺的毒,就是我跟你說的第三件事情。那是甄家下的,你那姑姑也是甄家害死的。這事情,你也要說給老爺聽了。莫要再接觸,那甄家性子歹毒還不知道最後會鬧出什麼呢。」
賈璉本來已經躺好,聽她這麼一說猛地坐了起來:「這話又是如何說得?怎麼能扯到甄家上?甄家可是我們家的老親,一直都有來往的。你別是聽了挑撥吧!」
「什麼挑撥,這事情林姑父是知道的。」王熙鳳也跟著坐了起來看著賈璉:「不信的話,你晚上見了林姑父自己問去。林姑父原本不在他們的眼中,可林姑父後來坐了什麼?巡鹽御史,這是多麼大的肥缺?你那姑姑多年無出,甄家就送上一個庶女說是做貴妾,林姑父沒同意。後來他們就找人下毒害了你那姑姑,然後送來一個嫡次女做填房。林姑父又拒絕了,這不就找了時間……」說到這裡她抿抿唇沒再吭聲。聽著這些,賈璉緊緊摟著她:
「看來,我們也要遠著一些了!」他想著,若是這些事情均是事實,那麼甄家所圖就不小了。連老親都不看顧,那麼他們還會看顧什麼?
下午夕食過後,林如海身邊的管家來請賈璉過去。賈璉進屋就看見林如海一個人,面色死灰的靠著床頭坐著。
「坐!」林如海虛弱的抬手指,示意賈璉坐下。
「姑父看著不是很好,夕食可用了?」賈璉看著此時氣若懸絲的林如海,一時間有些難過。他幼時繼母沒有入府前,曾被姑姑接過來生活了一鎮子。姑父雖然忙,但是也會抽空抽查他的功課。那時候,他是有著孺慕之情的。這種感情到現在都很難消退,這也是他不願意接手老太太的事情的原因。
「用了一些湯水,你呢?聽說你帶你媳婦過來了?」林如海扯扯嘴角,很是無力。
「家裡有些事情,我不願意接觸。趁著老太太讓我來這裡,就帶了她出來。想著等姑父的事情了了,去找我那大舅舅。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賈璉沒有前次接林黛玉時的局限,屋外沒人他也不擔心如同那年被人看著行動,到是說了真心話。他知道這一次怕是最後一面,對於這個對他有半師之恩的人,他不想糊弄與他。
「不帶黛玉回去?」林如海對他此次的老實很是意外。
賈璉眨眨眼,狠下心磨磨嘴皮:「不怕姑父生氣,我知道這次怕是最後一次了。屋外沒人看著,倒也可以說上幾句實話給姑父聽。我本是極不願意來的,但是若是我不來妹妹在路上怕是真的沒人照應了。老太太說,要帶著姑父的萬貫家財避開妹妹悄悄帶進府去。過了這個年節兒,就要給宮里的元春姐姐建造省親別墅。不說別的,這銀錢和東西,怕都要挪用了。我跟父親都是不願意的,奈何老太太一個孝字就能壓得父親和我不得動彈。來的時候父親給了兩萬兩銀子給妹妹,說是做體己。讓我跟姑父說,若是能夠得到林氏宗族的幫助,就盡可能的讓妹妹留在這邊吧!那個家都是虎狼窩子,我這個正經的孫子都活得艱難何況妹妹一個女兒家。」
「恩侯終歸還是念著當年的情誼啊!」林如海感嘆一聲:「你那舅舅做了湖廣總督,是個能幹的。你到那邊,不如先讓他將你留下來。然後參加科舉入仕。看如今皇上的態度,估摸著是要向貴勳下手了。張家的三公子過兩天就到,一來看看我二來幫皇上辦差。我是不成了,等到那張大人過來,怕也沒有時間同你敘話。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當個真的跟你提個醒,我知道岳母求了甄家的人,你也不必覺得難看。橫竪都是一個死字,我已經看脫了。只是,你需回去給恩侯寫封信,這裡的水太深還是盡早想了辦法脫了去的好。」
賈璉聽到林如海如此說,想到了王熙鳳告訴他的關於張雲溪的話,想了想:「我那媳婦未嫁人前,同那張家女關係甚好。今日相見,到時得了一些提點。她說橫竪都是逃不過一個賈字,讓父親作勢變賣私產填了祖上借貸的戶部八十萬兩銀子中的三十萬兩左右,而後每年還上三四千。給皇上上私折,說是家中……」他說到這裡抿了抿唇,不太好講。而林如海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笑著:「到底是領翔長公主親自教導的,我不如她在這方面想的細。岳母到底是太過於偏頗了,你如實告訴你父親就好。他雖人活的自在了一些,到底是帶著腦子的。」
「是!謝謝姑父提點了!」賈璉起身連連拜謝。得了林如海的話,至少父親會聽進去大半的。
「夜深了,你也早點去休息。明早兒過來一趟,我有事交代你。」林如海到底累了,他揮揮手看著賈璉離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璉身邊只有汪兒一人打著燈籠。此時天已漸黑,路上雖然沒有什麼碎石瓦礫但也陰濕泥滑。
賴大家的站在一個下路口觀望了一會兒,看見賈璉就連忙走了上來:「給璉二爺安!」
「賴嬤嬤,可是有什麼事?」賈璉看著一臉急切的賴大家的,很是好奇。他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尋了塊石凳坐下。賴大家的看了看四周,旺兒連忙將燈籠遞給賈璉,守在了不遠處。
「二爺,來的時候老太太說的事情,二爺可同林姑爺談好了?我今日自己觀察了下,怕是會有麻煩。這裡管家的都是那張家娘子。」她雙手搓在袖子里,聲音細小怕是被來回的人聽到。
「什麼張家娘子?」賈璉瞪了她一眼:「那可是領翔長公主的外孫女,堂堂洛水張家的嫡女。她哥哥可是下任的刑部侍郎,不日就過來了。老太太的事情暫時就別管了,裡面參雜了今上的差事呢!我是沒那個膽子跟今上的差役爭這些米錢。你若是有法子,就自管去的好。」
「二爺這是什麼話!」賴大家的以為賈璉是在林如海哪裡受了氣,連忙陪笑:「我是個什麼人等子的。我還不是聽著二爺吩咐。若是無法,不如去求了那甄家老親看看?」
一聽到甄家老親,賈璉就有些上火。他站起身甩甩袖子,語氣冰冷中帶著嘲諷的詞彙:「嬤嬤真是了不得,連那甄家手眼通天能得人家絕戶財的事情都算莫清楚了。找我何來?不若嬤嬤自己去了就是。我雖然不才,也是帶著官身的。嬤嬤自管去就是了,但凡別帶上我的名頭。旺兒,回去了你家奶奶還等著爺給暖床呢!」
賴大家的看著賈璉負氣離去,直起腰深深深皺緊眉頭。心討這是情不太好辦!怕是同那張家關係非淺,還是寫了信詢問一下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6
次日一早,賈璉梳洗得當,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袍進了林如海的院子。此時院子里很安靜,可見裡面沒有什麼人。經過老僕通報,他走了進去。林如海並沒有同他多說什麼,只是給了他一個匣子裡面是五十萬兩的銀錢。並且告訴他,不管日後做官還是謀士,都要走清流之路。賈家已經是走上了無頭路,萬不得把自己折進去。同時遞給他一封信,讓他捎給父親。說是擔心他自己去信,無法說服賈赦雲雲。林如海的作為,讓他心生感慨。這一刻,他覺得也許他需要做出一個打算了。捧著匣子回了屋,他想了想就提筆給父親寫信。
林如海去的很快,但是由於擔任欽差御史的張獻忠在,甄家非但沒有出面甚至連個人都沒有來。這樣的結果,讓賴大家的很是焦急。她多次催促賈璉,可是賈璉都不曾打理她。他在做一個決定,那就是為姑父摔盆砸碗。他要以弟子的身份,送姑父一程。
他的決定,深得王熙鳳的同意。這樣有情有義,有擔當的才是她戀慕的男人。同時,她也提議不為別的,就為了情分守一年半的弟子孝吧!賈璉看著她如此深明大義,很是感懷。
因著賈璉穿戴孝衣,以弟子的身份給老師送終讓他在江南文人中得了一個好名頭。不過這是他想不到的,實際上他只是想盡一份心力來還了那份情誼。張雲溪對於他由此舉動,很是意外。在紅樓中的賈璉,無不是一個毫無擔當,甚至有些猥瑣的人。可此時看來,卻也有著幾分風骨。
張獻忠看著坐在內間的妹妹:「賈家也就這麼一個通透的了。」
「也不一定,說不定過幾年就糊塗了。」張雲溪不怎麼喜歡兄長的評定。
「只要引導的好,日後也是良材。」他看著妹妹,抿唇笑笑。
林如海的喪事辦完,賈璉硬是撐著寒冬臘月天在林家祖墳給李如海守了四十九天的草棚,這個舉動讓張雲溪覺得,也許她沒有穿越到歷史正劇中,而是穿到了某個同人故事里。
賴大家的勸不動賈璉的行為,而此時的榮寧二府正在操辦秦可卿的喪事。秦可卿死的很不光彩,名聲都不是很好。雖然葬禮盛況非常,但大家私底下也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時坐在自己年邁父皇身邊的皇帝,將此事一一說明氣得老皇帝手指直哆嗦。他此時恨不得將那些愚蠢之人都砍了去。
看著父親的狀態,皇帝很是滿意不過他還是抽出一份私折遞給父親,那是賈赦上的罪己折子。他懇求皇上看在他孝字當頭難為的面子上,去了他的爵位讓他牧守邊疆吧!
上皇看了賈赦的折子,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容易!爵位就別奪了,讓他帶著家眷去寧古塔牧邊吧!將內務府那邊的三個莊子給他,每年要求他送上五十隻小馬駒。無詔不得回京好了。至於……那個……賈元春,那是你的妃子。你自己看著辦!」
「是!」皇帝對此十分滿意,他恭敬地點頭然後帶著賈赦的折子離開了。
新年後,賈家迎來送往後徹底安靜了下來得以歇息。賈璉為林如海守喪的事情,賈赦是知道並且支持的。畢竟,他無法在孝這個字上為兒子做些什麼。如果這麼做能為兒子日後鋪路,就沒什麼不好的了。他曾經想過,如果能夠因此成了林家人就是最好的了。
賈母對此很不樂意,但是她又不好讓人過去拉扯回來。畢竟那是她的女婿,她孫子懂事難道還能攔著不成?而且,這些天跟老大正鬧得不愉快了。賈赦將自己的私產悄悄地以不怎麼引人注意的方式變賣了個乾淨,那都是她多年來看在眼裡的東西。就是賤賣合著也有二十多萬兩銀錢。可是這比錢她沒看見的時候,就進了戶部連帶的還有據說是賈赦的私房,一同三十八萬兩多。
此時正是要建造園子的時候,結果賈赦愣是乾了這件事情。不過她還沒有白扯完,就被一道聖旨嚇到了。
在過了元月十五後,從宮里來了兩到聖旨。第一個聖旨給的是賈家,說為國盡忠,還了大半私產很是不錯雲雲。特賜賈元春居住鳳藻宮正殿,賈家賞賜若干。第二個聖旨是給賈赦的,要求他帶著妻妾搬家去寧古塔放馬去,無詔不得回京。其長子孝心可嘉,恭敬師長。經通張保元薦,特允許在祖籍讀書參加科考。不用跟隨父親去放馬了。要求他在二月末之前必須啓程,莊子什麼的都為他準備好了。
聽到這兩個聖旨,老太太徹底暈了。前一個還好,終歸是賞賜。可後一個卻是摸不清頭腦了。而賈赦聽到聖旨,卻樂了。寧古塔看似苦寒之地,實際上卻是符合他的性格。只要不在這個老太太身邊,他就有了深展拳腳的機會。不就是一年五十隻小馬駒嗎!
這是聖旨,老太太就是在如何不願意也得讓他帶著媳婦箱子走。這就如同分家,無詔不得回京就等於實打實的分了家。王氏看著大房離開內心很是高興,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賈家就屬於她了,日後就是她的寶玉的。可是,明顯她高興地太早了。
在賈赦離開後沒兩天,一道聖旨讓她徹底懵了。同樣的,還有賈母。
聖旨的意思是,賈母為母不公。以孝壓子,讓繼承爵位的長子居住在馬棚附近而次子卻居住在赦造公府內,實屬對皇權的蔑視。家政為次子不恭敬兄長,愚孝母親實難大用。革除官職,貶為白身。賈母革除超品誥命,降為二品夫人。同時既然賈母喜愛小兒子,因此要求家政即刻搬家離開榮國府,只能帶走榮國府十分之三的財產。同時被帶走的還有賈母。以後,她只管跟著小兒子過吧!榮國府跟她沒關係了!若賈璉高中舉人,賈赦的爵位降等由賈璉承襲並且居住府邸。
伴隨著聖旨來的,是內務府的管事。他們負責清點和查封整個榮國府的家產,除了女眷的嫁妝陪嫁人員外,所有奴僕一律官賣。
沒有人知道皇上官司里到底賣的什麼,只是他們知道賈家的事情可能只是一個導火索。只是這引線有多長,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賈母帶著家政搬到了往日的一處五進的房產中,賈府原本的下人除了陪嫁外都被官賣不得贖回。至此,賈家的事情告了一個段落。
賈璉在林如海墳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後,身體虛弱的回到林家老宅。擔驚受怕的王熙鳳,看著鬍子拉碴臉色蒼白的賈璉頓時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多月,才緩了過來。也是在這個時間,賈璉知道了聖旨和家中的事情。賈母不能抗旨,更不能在家書中說兒女不孝。因為說了兒女不孝,就意味著抗旨。所以她只能簡單的安撫,想他能高中雲雲。此時的賈母明白,這五進的宅子遠比不上生活了一輩子的榮國府。她迫切的希望賈璉能夠早日高中,好回來繼承爵位接她和家政一家回去。
賈璉看了信嗤笑一聲:「這老太太糊塗了,當初她如何待我的?」經過這四十幾天孤寂的守墳,他的性格變化很大。原本靜不下來的心,可以安靜下來思考問題了。四十來天,他一直在不斷回憶著自己的過往。雖然說開始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定下來做的,那麼後來就是習慣成了自然。
「我給老太太回了信,說是等爺您守完制,就去進林家家學讀書。雖然年歲大了一些,到也不晚。如果老太太住在那邊不順心,可以過來一起住。」
「她捨得?」賈璉笑著攔住王熙鳳的腰身:「京城繁華,這邊可是寄人籬下。不過如果她能帶著寶玉一起過來,倒是有意思的很。」
「肯定是捨不得的,這不前個兒就來信說自己老了走不了遠路了,讓我好生照顧你?」王熙鳳笑著逃出賈璉的懷抱,此時還要守個一年半的弟子規。她可不會讓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廢掉。
「算了,父親必然是在私折上說了什麼。不過這樣倒也好,省得我們費心思了。我決定苦讀的事情,你可明白?」賈璉指的苦讀,就是埋頭讀書不說,還要減衣縮食的那種。不僅僅是他要一身棉麻,就是王熙鳳也要捨了一身富貴。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要按照姑父說的走清流一脈,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兩點。從此學著那些清苦的學子一樣,才能將筋骨熬出來。他曾經不是沒有羨慕過那些能夠口讀詩書的人,只是當時的環境容不得他去努力。
王熙鳳溫柔的看著賈璉,給他奄奄被角:「橫竪都是要改了門風的,我倒是能吃苦的只是擔心爺能否堅持下來。」
賈璉看著王熙鳳,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信我一次!你家爺什麼時候信口雌黃過?」他說的是實話,他賈璉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答應的事情都會完成。不然,他也不會在他那假道學的二叔哪裡,得了一個可惜不讀書的名頭。
「成,那我看著爺給我掙個舉人娘子回來。」王熙鳳笑得很開心。其實她要的不多,只要日子過得舒暢丈夫又是個能依靠的。吃糠咽菜都沒問題。
「舉人娘子算什麼,怎麼也得是進士夫人!」張雲溪推開簾子,看著兩個含情脈脈的,輕聲笑著。賈璉見她進來,連忙扭頭避開目光。葬禮後這段日子,也算是熟悉的了。只是他本這著禮教還是守著規矩的。
「我是帶了先生給賈大爺的,聽聞身體不好就特意把先生給領了過來。」張雲溪看著賈璉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對簾子外招收:「林晗,還不過來見過世兄。」
「林晗見過世兄!」林晗規規矩矩的行禮,他們在葬禮上就見過只是之後賈璉去了墳地,就沒有怎麼熟悉。
「見過林家弟弟,我這身體虛著,真是讓你見笑了。」賈璉見林晗小人兒一個,很是意外。
「無妨,母親讓我來給世兄背書。說是等世兄可以行起了就停,每天三個時辰。」林晗小臉很是正派,看著王熙鳳就想捏一把。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她起身拉著張雲溪走出去:「你們兄弟二人慢慢聊,我們出去說點體己話。」
走出門,王熙鳳捏了張雲溪腰一把:「怎麼盡出這幺蛾子?」
「我就這麼一個哥兒,宅子大姐兒也大了要跟著學,平日里除了上課在族里也沒個朋友。跟他這麼大的就三個,都是女孩兒。你說怎麼辦?我總不能關著他不讓出去不是?」張雲溪被她拉著作在一邊的臨窗炕上。丫鬟很快上了茶點。
「你也不怕我們家那個把他帶壞了。」王熙鳳瞟了她一眼。
「這好壞沒法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你當是個人帶著就能壞了?」張雲溪笑了她一下,拿起茶輕輕抿了一口:「你怎麼最近這麼喜歡老君眉啊!」
「這不是來的時候就帶了這一種茶,附近的茶店都是陳茶,想要春茶還得等?」王熙鳳跟著抿口茶,捏了幾粒瓜子撥著吃。
「待會兒我讓銀杏給你送點紅茶來,秋兒得的大紅袍。」張雲溪知道這是要茶呢。笑了她一下應承下來。不過是幾口茶水,她又不吝嗇。
「那把你的玫瑰也給我點,我可是在年貨中看見了。滿滿一罐子呢!」王熙鳳本就性格豪爽,對著閨蜜這點子求頭她還是開的了口的。
張雲溪點頭放下茶杯:「說到這個,我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情,我想這你去勸勸大姐兒。我終究跟她不是親厚,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的。倒不如你的來的有用處不是?玫瑰這次足足得了兩斤,我給姐兒留了一斤,勻給你半斤可好?」
「你這是拿半斤玫瑰賄賂我啊!」王熙鳳看著她,笑著:「行了,我去給你勸勸。終歸是定下來的事情,姑父人也走了。再鬧騰下去,這命就沒了。」
「那就謝謝你賈家奶奶了!」張雲溪笑著起身作揖。看的王熙鳳一陣輕笑。
「行了行了!」她笑著擺擺手:「聽說賴大家的要過來了?」
「不是要,是已經在路上了。前兒捎信說是給外孫女的年禮,我估摸著能夠有送過去的一半就不錯。我本是不想讓姐兒見得,但是總歸不是個事兒。這不,我尋思著在人來之前你去給我勸勸,廢些口舌把事情給她講清楚了。也讓她自己好有個章程,已經是十二歲的姑娘了,慣不能那麼養下去。」
「哎……說的也是!姐兒的性格就是愛哭,說著說著就哭的。嘴巴在府里還不饒人,我知道她心裡憋悶卻也沒辦法。」王熙鳳琢磨著怎麼給黛玉說明白,這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的,搞得好像如何虐待了她一樣。
張雲溪交代完,自己身上還有事情就先走了。王熙鳳看著屋裡一大一小,一個念書一個聽就離開留下平兒在一邊守著。她帶著新買的兩個小丫頭去見林黛玉。
林黛玉居住的地方,在宅子里最好的地方,名叫洛月軒的地方。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前半部分同普通的四合院沒什麼區別,但是後半部分確實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有小巧的水潭和怪石,很是雅致。
「璉二嫂子怎麼過來了!」黛玉看著進來的王熙鳳,連忙起身讓她坐到熱炕上,她這裡很多都改了。很是符合她的身體需求。
「你家伯娘嬸子托了我過來看看你。」王熙鳳伸手輕輕將黛玉額角的頭髮撩開:「瞧瞧這眼睛珠子,比那琉璃里的金魚還要圓流兒。你這是哭了多久了啊!姑老爺去了,我知道你傷心,可是也別傷心的裝金魚不是?」
黛玉被她說的撲哧一笑:「嫂子慣會說話的,拿著我來說筏子。我哪有那金魚悠哉?」
「怎的不是悠哉?」王熙鳳看著她,隔著小桌雖然輕減了很多,但是依然能夠看出神仙倩影來。
「不是嫂子多嘴,妹妹從此以後別再哭了。妹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了,哭多了就把福氣都溜走了。」
「我那是有福氣的?」黛玉搖搖頭:「我算那個牌面上的人,若是福氣怕也極不上嫂子的。」
「這話說的就不愛聽了。我跟妹妹說了,身體是自己個兒的,姑父已經不在了。妹妹再如此喪氣,豈不是不孝?再者,這裡妹妹一個女孩兒誰敢如當初那般給妹妹氣受?」
聞言,林黛玉默不吭聲了。的確,這裡沒有人給她氣受,可是也沒有人跟她說話。平日里,就是連一個閒聊的人都不曾有過。就是當初日子艱難的時候,也不過是風言風語多些,但是跟姐妹們在一起也是熱鬧的。父親去世,身邊唯一熟悉的就是雪雁。可雪雁也是一個木納的。紫鵑回了自己家,看是不會再回來了。新配的丫鬟婆子,都是不熟悉的。
作者有話要說:
ga1105 2015-12-31 03:36
☆、7
王熙鳳看著沈默不語的林黛玉,嘆了口氣不再看她而是跟著一起默不作聲。房間內很是寂靜,除了窗外婆娑的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再無其他。王熙鳳的性子活潑,本就受不了這種安寧。她最先撐不住開口講道:「妹妹,姐姐我自認在見到妹妹後,就一直對妹妹照顧有加。長嫂如母,我就托大一次跟你妹妹透個實話。你可知,老太太為什麼一定要在姑姑去世剛過百日就要接你過去?」
黛玉聞言微微皺眉,她不知道王熙鳳要說什麼。只是搖搖頭。王熙鳳嘴角微微勾起:「那是因為,老太太是想著姑父是絕對不會再娶妻妾的,這樣姑父就是絕戶了。姑娘便是姑父名下萬貫家財的繼承人,老太太想好了。林家乃是清貴世家,若是姑娘同寶玉情同意合了,那麼正好做了親家。但是姑父當時是不同意的,雖然說姑姑去世了,但是他還有你這麼一個血親。但是老太太來信說,女兒已經去世因此要求你過去替母盡孝。如果不讓你去,就是不孝。姑父不能讓你背負不孝的名聲,才不得不讓你去。」
黛玉看著王熙鳳,張張嘴想著老太太的好,又想著那些種種終究沒有吭聲。她安靜的等著王熙鳳說。
「你知道為什麼你一去就要住碧紗櫥?」王熙鳳的嘴角撇了撇,手指戳著桌子:「那是因為你年紀小,身邊沒什麼人。老太太好讓你跟寶玉在一起,只要你們幼時一直在那裡同吃同住傳出去,不管姑父如何阻撓你也得嫁給寶玉。名聲這種東西,本就是女兒家最重要的。可是寶玉是個混的,老太太想的明白。不管怎樣,最後姑父都得同意這個婚事。那麼只要姑父在一天,寶玉就會有一個三品大員的封疆大吏的岳父。姑父就你一個血脈,只要這親事成了,難道還不出錢出力的為寶玉謀劃?至於你,不過是養在家裡罷了。老太太若是真的疼你,何苦讓你如此境地?不過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外孫女,還真能當作金孫了?」
「外祖母她……」黛玉話倒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她其實知道,鳳姐姐沒有騙她的必要。而且,外祖母的很多事情都經不得推敲。但是她本人還是不願意去相信,那些寵愛都是假的。都是為了她林家的百萬家財。
「我知道你心裡還念著她的好,但是有件事情妹妹多想一想。若是真的感懷老來喪女,為何第二天就要吃酒做戲?若是真的疼你,就不會前一天特特告訴我,一定要穿得鮮亮一些。你當我不知道姑姑去世,我和你璉二哥哥都是要服九十天大功的。可是我跟你哥哥在哪府里也難。這次要送妹妹回來,老太太特特找了你哥哥去,私下說了哪怕求了甄家老親,捨出一半也要把林家家財帶回去。並且要偷偷的,不讓人知曉的帶回去交給我那姑媽。你可知,如果姑父沒有安排,你就真的是去了投奔的表姑娘。吃的用的就坐實了盡數都是府中了?你當老太太不知道那些閒言碎語嗎?她是不想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堵住姑父。好讓你帶著家財嫁給寶玉。姑父沒有了,你就剩下那些家財了。如果按照她說的辦了,那就得罪了林氏宗族。到時候,你非但沒有宗族依靠,甚至連外家也是會要命的。你可知道?在離開前,原本給你配人參養容丸配方就改了,那要是吃下去會如何……」王熙鳳越說越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她深吸口氣:
「妹妹,姐姐我在這裡跟你透底子。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想想,你父親是如何給你安排的。他走的是否安生。」她拍了拍胸口:「姐姐我不是什麼善人,最初你二哥哥本來是決定一個人來送你的,但是我們合計了一下。你那些家財,我們就算拿到手運到京里也沒有我們大房什麼事情。可是等你長大了,要嫁人需要嫁妝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有這筆錢,我們也不說你就是一個需要外家給備嫁的女子。那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林黛玉已經被她所說的信息衝擊的大腦一片混亂,只是呆呆地詢問。
「意味著,你會找不到好的婆家。意味著如果不嫁給寶玉,你就沒有人可以出嫁。可是我那個姑媽,是不會讓你嫁給寶玉的。所以,她私下改了方子。只等的你林家的家財一到,就慢慢用藥磨死你。等你死了,那些家財也就沒有人追究了。就是日後有人揭開,難道還要給你埋墳里嗎?沒有宗族給你撐腰,你一個女子能做什麼?最終也不過是一個棺木簡單了事罷了。這些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林黛玉張張嘴,神色黯然。她此時連淚水都落不下來,一時間眼前一片都是灰暗的。
王熙鳳可憐這個女孩兒,但是世間還有無數讓人可憐的事情。她嘆了口氣:「唉……妹妹,姐姐跟你說,你父親為你安排了一條好路子。張雲溪雖然性格張揚一些,但是卻是一個定好的老師。你若是能夠學到她的三分,嫂子就安心了。世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張家庶女,卻不知道她其實應該算是正經的嫡女。」
聽到張雲溪的事情,林黛玉猛地抬頭看向王熙鳳,她的心揪的厲害,迫切的想要知道後面的話語。
王熙鳳看她有反應,才緩慢講述:「我同她認識的時候,那年她才六歲。你知道我們王家女,不讀詩書不識禮樂只要會看賬本算賬就可以。那年安定侯開百花宴,她母親帶她去。我們都是嫡女,自然有些人一聽到她是庶出的就瞧不上不去搭理。但是還是有一些人想要圍繞在她身邊,好討一下領翔長公主的好。我原本也是不屑的,畢竟我王家也是正經的公侯後裔。犯不得同一個庶女見識。可是後來,我母親才告訴我一些關於她家的事情。她的生母,是以平妻的身份下葬的。她的嫡母將她記在自己名下,比照起三姑娘來說,那是要高很多的待遇。可是最重要的不是這些,你知道是什麼嗎?」
黛玉搖搖頭,這些外界私事她是不清楚的。何況父親走的很急,怕是硬用迷藥的關係。不然也等不到自己回來。
「她的生母是關隴氏族伊樓家的本家嫡支正房,所出的庶女沒錯。但是,她血親外祖母卻是呼延家的旁系嫡次女。張家歷代都有同關隴鮮卑氏族聯姻的慣例,為了維持兩姓之好如果沒有領翔長公主之女嫁入張家的話,張家會迎娶一個伊樓家的女兒為正室。她的存在不是簡單的妾生子那麼簡單。她的存在象徵著關隴氏族同張家的關係。也就是說,她身上攜帶者三個氏族之間的榮耀和尊貴。所以,她自幼開始記事起是領翔長公主親手教導的。這是連公主都未必有的榮譽。皇室不想跟鮮卑人鬧翻,鮮卑人也希望通過這種干系繼續自己的傳承。如果不是忠順王當時鬧著要給自己四歲的兒子求取她為正妻,也不會倉促的同意林家這種求取。她的身份決定了她能夠使用的力量。你的母親雖然有榮國府撐腰,但是依然無法當上宗婦。可是你知道嗎?林氏宗族求取她的第一條就是,不管是否有所出,她都會一直佔據宗婦這個位置。你可知道宗婦是什麼嗎?」
黛玉再次搖搖頭,她幼年喪母,就算讀的經書。可很多事情,都是不明白的。但是她知道,隴西大族的意思。父親曾經不止一次感嘆,幸虧隴西鮮卑大族並沒有犯上作亂的意思,不然這個國家早就因為皇室紛爭而變得四分五裂了。
「宗婦是指一族的管家娘子!」王熙鳳笑著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朝中事情,出去做事都是男人的事情沒錯。但是一旦一個宗族選出一個宗婦,而不是族長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個宗婦將執行族長的權限。一個氏族的生殺大權,就在她手裡了。她今年也不過雙十不到。你看看你父親的葬禮和林氏族人的態度,除了她身後本身代表的氏族外,更多的是她本人的能力。她嫁入這裡,孤身一個人卻在短短六年的時間里整頓族務。增加收入不說,好鼓勵族中子弟科考入世。嫂子不求別的,你若是靜下心只要學的三分,那麼日後不管你在何處我跟你哥哥都能安心在死後面對姑父的托付。」
她握住黛玉的手:「妹妹,你已經十二歲了,很多話不是姐姐該說的。但是,你也該長大了。她不好對你多說什麼,畢竟你才喪父老太太馬上就要派賴大家的來。若是你求了賴大的帶你回去,她也只能看著你帶著四分之一的家財離開。但是她人心不壞,雖不是大善之人卻是軟和的人。她讓我來跟妹妹談談,若是妹妹想要離去,她絕對不攔著。但是之後,妹妹是要改宗換姓的。若是不走,妹妹莫要再這樣了。已經開春,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帶著妹妹在身邊學習了。嫂子不知道妹妹你在想什麼,若是想回去嫂子也不攔你。嫂子已經將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
話已至此,王熙鳳看著林黛玉摸摸她的鬢角轉身離開。林黛玉抓抓手心,至此都沒有吭聲。
過了二月二,龍抬頭賈家派人送年禮的人來了。過年前,因著林如海的喪事張雲溪只是說自己送去了一份。多少,黛玉並沒有知曉。十五過後,經過鳳姐姐的一席話她安靜了下來,仔細想了想日後的路途。終於在十五後開始給張雲溪早起請安。從那之後,她的日子一下子忙了起來。吃了早茶後,要跟著張雲溪學習如何理家管事。聽從各個管家婆子的回話。處理完這些,吃了朝食也就是早點,要去新請的夫子哪裡學習詩經子集,凡是男子書生要學的,她都要學。午飯時一起吃,有的時候會加上璉二嫂子。吃了午飯,會小修一會兒。她一般被安排小睡一下。等起了床,就要學習如何看賬本,打算盤。真正休閒的時間,卻是那黃昏將至的時候。吃了夕食,可以四處走走逛逛或者一個人坐在熱炕上看看手抄本子什麼的。
也許是她選擇了服從和親近,張雲溪給她安排的飲食一向嚴格挑剔。很多次她都聽廚房的婆子抱怨,奶奶養二房的女兒比哥兒要精貴。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明顯的改善了。一如這茶盤裡面的水果和每晚的一小盅水果燕窩羹。
她在細細的看著,仔細品著。她突然間在十來天的時間中明白了鳳姐姐的話。那個女子,生活精緻奢靡沒錯。但是她有能力讓自己的嫁妝增值,所以她喜歡給自己如何生活,都無人敢說什麼。只要不破了禮教,就可以。她沒有直接告訴自己你需要如何,而是用潛移默化的方式讓自己看著,學著。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明白。
賈家來的是賴大家的娘子,同來的還有紫鵑和晴雯。據說紫鵑是得了賣身契後,惦記黛玉自願過來的。晴雯則是賈寶玉,因為擔心林妹妹身邊沒有一個可心的人,送過來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年貨和老太太給送來的一千兩的體己。說是,擔心外孫女年頭傷心,特給的壓歲。
張雲溪沒有見她,而是讓林黛玉在自己的院子中見了賴嬤嬤。
賴大家的見了沒有旁的人後,才小聲的詢問林黛玉:「姑娘在這裡可好?若是不習慣,大可帶封信給老太太,總歸會有法子讓姑娘同老太太一起。前陣子聖旨下的猛了些,雖說搬了家還是會有姑娘的住處。你看我這混人,雖說進了官奴販賣,最後不還是回來了嗎?」
林黛玉看著站在一邊的紫鵑和晴雯,攥著手絹手指微緊:「日子過得很好,伯母給弄了熱炕這冬倒是不曾生病。每日還有一些甜果子吃,比照著景里倒也好上幾分呢!只是甚是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可還好?」她看著賴大家的,微微歪著頭目光很是清澈。賴大家的掩口而笑:「說不上多好,人來了上歲數也就那樣。只是很是想念姑娘,總是夜裡醒過來念叨姑娘。這才托了我親自過來看看,姑娘過的好不好。倒是寶二爺很是念叨姑娘,盼著姑娘早日過去呢!不過我瞧著,姑娘身子要是好了,倒也不打緊的。這林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姑娘不妨除了孝去京里住著。」
「寶哥哥是誰離了都會想的。嬤嬤何苦騙我說是獨一份的。我怎會不瞭解他。」林黛玉聞言,嗤笑著招呼剛剛去切水果的雪雁:「快過來,這是南方的果子味道很是甜美,今個兒讓嬤嬤嘗個新鮮。」
雪雁端著一個紅漆放盤進來,上面是白瓷瓦透的盤子裡面是切成小塊,扎著純金小叉的清白果肉,散髮著淡淡清香。黛玉叉了一小塊地給她:「這是伯母家從南邊帶過來的,數量不多也就沒辦法給祖母送去。嬤嬤快嘗一下,看看口味是否還好。伯母說,等過了這段日子,讓船上稍一些青澀的。等運到京城,也就熟了。到時候再選一些給老太太送上去。」
賴嬤嬤笑著接過那散髮著玫瑰色的金叉子,小口的咬了一口。很是甜爽,這味道比吃蜜餞要好得多。這苦春的時節,到是消火。
「姑娘是有福的,這等好物到是第一次吃到。可有個名頭?」她將叉子放在盤邊,盤算著這次來的收穫。她還沒有見到那管家媳婦,據說是一個厲害的。到底如何,只能見了才知道。不過看林黛玉比往日要好點的氣色,到時能看出人家照顧的不錯。她想到老太太的打算,皺了皺眉。
這府里她進來就發現了,處處都是極盡奢華。雖然沒有偽制,但也是江南獨一份了。比較起那接駕的甄家,多不遑讓。那女子能夠掌握著這麼一大家業,還得到林氏宗族的肯定,必然是有手段的。林家如何會為了一點點的油頭,就同意老太太的那點子想法。雖然說,小蓉大爺剛死了媳婦,這年齡上也算是配得上。但人家能同意?這老太太怕是糊塗了。
「叫做芭樂。」林黛玉細心為她介紹後說:「嬤嬤嘗著好,我就放心了。回頭等船來了,讓人送上去一些給外祖母嘗嘗鮮。」賴大家的聞言連忙點頭,說姑娘孝順。
此時一個小丫頭打開簾子進來:「姑娘,夫人那邊來人回話說,這會兒子三叔公老爺來了,讓這位再多等一會兒。這開年的,有些宗族的事兒要商量著來。不過,夫人那邊娘家的春禮剛送來,有您的份兒,夫人讓姑娘過回子帶著這位嬤嬤一起過去。」
「這還有春禮?」賴嬤嬤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這張家女嫁人了,還是如此尷尬的位置竟然還有春禮。那可是老禮中的一種,表示娘家一直在側的意思。俗稱四季俗禮,是每個季節都有的。這還不算年節的禮。現在已經很少有家族願意這麼做了。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當初姑奶奶多寶著啊!嫁人後也沒享用過。
「伯母娘家很是疼惜伯母,說是就當寄養在別人家做姑娘。斷不能缺了伯母什麼。」黛玉想起母親同賈府之間,內心有些澀然。的確,如果真心疼愛,這四季禮算的什麼?可在她記憶中,一次都沒有過。
賴大家的聽到小丫鬟的話,心思明白老太太給林家的信怕是到了。她笑笑說不礙事,多陪陪姑娘也是好的便坐著陪黛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8
張雲溪看著三叔公遞上來的信,看完了後用手帕掩唇笑了起來,看著三叔公老態的愁樣子:「您這是愁那分的?」
「唉……那寧國府也是堂堂國公府……」他是很喜歡這個女孩兒的,雖然因著林家讓她守了活寡是他們林家欠她的。如果她同意,他們也是攔不住的。
「那忠順王世子側妃位還給我留著呢!」張雲溪笑著提醒老叔公自己當初同意這門婚事的緣由。如果不是母親不想讓自己嫁入王府,又找不到合適的人家,不然也不會同意他們林家宗族的請求。
「那就好!」老叔公擦了下汗,看著隔著簾子女子:「終究是我們林家欠了你的!」
「這話從何說起的。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叔公嚴重了。我的身份不過是記在母親名下的庶女,雖然以嫡女的身份養大,倒也不如那正經太太肚子出來的強。我現在過得很好,有什麼不滿的?林家裡面,目前還有我不滿意的事情嗎?」張雲溪微微一笑:「要說不滿意,就是這今年為了族長守孝,怕是要有一批人無法參加科舉了。不過下一場,怕是會中的多一些。」
「話是這麼說,看著也不錯。但是如果我們人多了,怕是朝中會不好。總歸要有幾個子弟捨了功名去經營商戶。」三叔公想起家裡那些後生,雖然都不錯。但是如果貿然全部入朝,怕是會遭受猜忌。
「這道不怕。」張雲溪抿了口茶:「皇上此時正值用人之時,凡是能夠考上舉人的,就讓他們入朝就是了。撒出去,也不過是從縣令做起。合起來也不過十來個人,剩下的在家經營書肆教導下代才是正理。我們林家,終歸人太少了。子嗣不利,就算為子孫計的再好也無用。我們是清流忠行,不管是誰坐皇帝,只要保證這一點就好。」
「說的也是個理!」三叔公和一邊的幾個族老聽到人家沒有改嫁的意願,也都松了口氣。這些年來族里的人參了這女子經營的一些分子,族的日子到比原先好了十倍八倍的。祖宅重新修葺後,每家重新分配住宅。祠堂供奉,也都一一做的好。當初以為不過是個擺設,日後也只能另想辦法。到沒發現,這個女子的確有宗婦之才。如果她要改嫁,他們也沒辦法。也許會扯破了臉皮也說不定,不過這樣就好
「說句不當說的,女人這一生無非就是出嫁後有個夫家好依靠。兒孫成群就好。我的想法也是簡單,目前這諾大的林家可有對我不敬的?就是族老們也都賣我一份薄面的。我為什麼要去再找個人家,受那份婆媳罪?這日子過得滋潤著呢……我只盼著麒兒日後能頂家立業就好。我就是再嫁了,能有現在的自在?」
「這道是,不怕別的我就敢保證嬸子在林家沒人敢說二話的。我可是想著來年娶了媳婦,交給嬸子□呢!到時候,我就不愁這後宅家私之事了!」陪同來的一個年輕後生笑著誇贊道。他說的很真誠,倒也沒有出了規矩。
張雲溪笑著隔簾點點他:「就你嘴甜!我只道你想要什麼,前幾天剛到的臍橙,待會兒你走得時候把給族里的都拖走。誰家媳婦有了,就多給幾個。我這次得的也不多,過兩年田埂的樹都長起來了,怕會好的多。」
「哎!還是嬸子惦記。不過我路上跟叔公商量了,你說這賈家是什麼意思。拜喪的時候要姑娘,這等著過了年節又起這心思。」
「能為什麼,還不是你叔叔生前留下的家業。」張雲溪笑著向後靠了靠:「那賈家,除了門前的獅子,就再沒乾淨的地方了。姑娘這身子兩個來月,我瞧著比較起剛見那會兒可是好了不少。難道是咱們家米水香?無非是姑娘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賈家那武侯之家的規矩讓姑娘糟心而已。這小女孩兒心裡不好受,身體能好受了?」
「我聽說,那賈家想跟姑娘結親?你是個什麼打算?」族老中年紀較輕的,張雲溪稱呼族叔的男人開口詢問。
「當初二爺走的時候就說了姑娘的婚事我做主。那麼既然如此,斷不會讓姑娘去填他們家的窟窿的。只是這人選,我倒是覺得讓姑娘招贅的好。你們覺得呢?」張雲溪說到黛玉的婚事,她想就此跟族里通個話。這樣日後也好操作,總不能到時候再打邊鼓。
幾人知道她說的二爺是林如海,也沒有在意。畢竟這種分房的婚嫁方式,也是他們當初無奈之舉。再者,也是雙方都有無奈之事,才形成的。維持目前的關係,也是各有各的打算。林氏需要重新站在朝堂,而張雲溪需要一個安妥的地方過活。
林如海作為林氏族長期間,實際上已經是林家嫡系同其他旁支關係十分微弱的時候。他一人在朝中做官,經營著家中祖產。但是在姑蘇老家的同支族人,卻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好一些的也是經商所得,出去報上他的名為有的時候還不如同縣令關係好一些。
原本他們以為,林如海從京城回到姑蘇,至少也會照顧族人一些。可當時林家老太太並沒有理會這些上門打秋風的親戚。就是對林家老宅也是不管不問。當然,這一點雷同賈敏的情形。林家嫡之二房肩擔兩房已經不是一代兩代了,在林如海祖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只是二房一直都是一脈單傳,只能繼續以二房的身份承擔著兩房的家產。
原本族里對此並不怎麼過問,畢竟祭田的管理還在族老手中,家中子嗣多少都會有口飯吃。但是,朝廷穩定新帝繼位林家嫡支封侯加爵後,情況就變得不同了。早先的林家家主還會扶持家中的子弟上進,並且在年老後退居林家祖宅居住。到林如海祖父開始,兩邊因為一些陳年舊事和掌家媳婦的原因,族里不同意讓對方成為宗婦。因此鬧了開,嫡支和旁家就不怎麼來往了。這樣的矛盾,到了林如海這裡,就變得更加尖銳。
他出生的比較晚,父母均是老夫妻喜得麒麟兒。族就打著商量,既然嫡子已經有了不如讓他承了長房的位置,再生一個庶子繼承二房的家業。這樣對誰都不偏袒不說,林老夫人也能得一個宗婦的身份。這樣,本是一家的也可以重新融洽。畢竟已經有些後生考取了功名,因朝中無人疏通所得官位偏遠不說,更是無法對族中有什麼幫助。
原本這是一件好事,只要林老爺子找個小妾生個兒子這事情也就全了。但是林老夫人死活不願意,這事情也就做了罷。畢竟當時的林家,還不需要什麼親戚依靠。他們是開國元勳之後,清流世家何須這種親戚聯繫呢?何況,兩三代來沒有任何聯繫的都過來了,何必現在重修舊好?
這樣,怨仇也就延續到了賈敏這一代。賈敏不同於林老夫人,也許是遺傳的關係。她對成為宗婦,這種可以管理一族內圍大事的事情,很感興趣。可是她多年無出不說,還犯了七出的妒。林如海被她纏的不會納妾。同時還打壓族中上進子弟。這樣的行為,族里坐不住了,他們不能為了一個本家嫡枝就毀了整個宗族的利益和未來。所以他們以向禮部狀告為威脅,要求林家老夫人同意了這樣一門婚事。也許,也是因為當時賈敏的存在已經不僅僅威脅到了他們,還有林家老夫人本身。
當時的張雲溪是高壽的領翔長公主最喜歡的女孩兒,同時也是京里待嫁姑娘中最美艷的。而張家不希望女孩兒嫁入王侯家中,只想找個清流做掌家娘子。兩家接洽中,族老中的幾個族婦對張久保之妻很是贊譽,相看過後覺得雖然是庶女卻也是大家之氣。比較起那個纏綿病榻的賈敏有過之而無不及之處。同時娶一個原本是庶女,記在太太名下的嫡女,也能讓林如海和賈敏臉面上好看一些。就這樣,雙方敲定了婚事。
他們承諾,張雲溪不管是否有出,都是本宗的宗婦,掌管宗內事務。比較起賈家,他們看得出娶一個張家的女兒,比將那個病弱的女人弄上台,更有助於宗族的發展。張家也是世代書香門第,在朝中的勢力比較起林家嫡支和賈家還要深遠。那忠順王世子不就是為了張氏所代表的領翔長公主府用世子妃的位置來求娶嗎?
張雲溪剛入府的前些年只是安安分分的,對於族里也是畢恭畢敬的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也有尷尬的時候,第一年新年去了林如海府里最後是一身素淡的回來的。從那之後,就很少出門。但是對於族內的事務,卻一點都沒有停下。似乎那邊如何,已經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先是去莊子上、祭田裡勘察農務。然後是書社和族學,等到情況好了一些,就挨個族老聯繫商量。一直到現在,族里祭田發展不錯。但是更不錯的,是幫著經營海上生意的。那生意利多不需要多少本錢,那一年她一個人出了本金,只要買賣成了,就還她本金就成。這筆錢是用祭天的收成出的,因此分的時候也是均戶而出。不是按照人頭來出,到少了不少紛爭。每年年祭的時候,開族會跟據宗譜重新分配來年的利益。這樣,哪怕是寡婦也有了頂門的資本。
她帶來了新的種子,良種種下豐產的收入更是喜人。慢慢兩三年的時間,她的威信在族里立了起來。
族人手裡有了銀錢,田的糧食豐收茂盛。這一件件好事情,賈敏的死還真讓族里擔心不少。畢竟,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有著位居中宮的實力。張家的庶女,比照起賈家的嫡女,強太多了。
他們這次來,也是擔心對方改了心思。畢竟這些年,林氏宗族同張氏的關係融洽,如果斷了實在是可惜的很。所以他們不會為了賈母許下的妄言,就斷了自家的路數。
不過說那賈母也有意思,竟然說如果能夠說動這場婚事,日後榮寧二府就是林氏在京中的依靠。也不看看他們家什麼樣子。不過是個將軍府邸,就拿著老橋段了?新帝登基,看得出第一個開刀的必然是他們這些老貴們。他們林家重新崛起進入朝堂,可不會同他們牽扯不清。
「入贅到是好說,可是哪有合適的人?姑娘代表的是嫡支的二房,人品不合適可是個麻煩。」三叔公擼著鬍鬚沈思。
「這個倒是要看看了,大不了多留姑娘幾年也沒什麼。畢竟我們家是招贅,不是嫁女。」張雲溪想著,黛玉若是招贅,那麼勢必需要返回京城。那麼也是兩三年後的事情了,沒有必要現在就著急。而且,林黛玉的身子不好。屬於早產兒,身體發育並不完善。留到二十,說不定會更有利於生育。這一點她沒說,畢竟現在談這些還有些早。
「賈府那個寶玉公子,整體來說倒是符合入贅的。但是他們家實在是……」那族叔搖搖頭,表示實在不是好人選。
「賈家的就別想了,那是一個鳳凰蛋。他們家老太太能捨得入贅?」年輕的後生嗤笑道。他可是從京里回來的,有什麼不知道的。
「所以只能去看看,世家大族中的次子多的是,何愁找不到合適的?」張雲溪端起茶杯,用茶蓋撇撇茶沫子。族老們相互看了一眼,便起身離開了。
族老走後,丫鬟們把簾子升了起來。從張家過來,在隔間等候多時的一個婆子走了過來,行了禮拿起那信讀了一下,冷哼的拍在桌子上,挨著桌子坐在另一邊的炕上:「這史老太太怕是老的腦子不經活路了。」她是看著張雲溪長大的,姓鄭是張姜氏,張雲溪嫡母身邊的貼身管事婆子。張雲溪一向待她親近,換了內心的張雲溪也同原貨一樣,笑著湊個甜臉過去安撫:「別氣別氣,不值當的不是。鄭嬤嬤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是跟這生悶氣的。」她將那信隨手塞進一邊的書信盒子里,隔桌拉著婆子的手:「嬤嬤這次來,路上可以穿的暖些?上次您來說跟冰窟子似的,我就特特讓人給穿上搭了水暖管子。這次用著可好。」
「這次倒是好,只是我那些丫頭貪暖,下船的時候穿的少了到有兩個著涼,這正吃著藥了。怕是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我就留她們在你這裡伺候著吧!等到了回暖開春,湊著個船再回去。」鄭婆子看她臉色紅潤,倒不似前些年景的蒼白一時間內心安妥了一些。伸手幫她把額頭上的額發歸攏了一下:「你呀……看著小黃毛都沒長完呢!就成了一宗族的管家奶奶。老太太托我稍的今年新進的阿膠,去年的可吃完了。跟你算著呢!」
「有剩一些,我不耐那個味道。怪惡心人的。」這種真實的關心,張雲溪並不拒絕。撒嬌的用手層蹭鼻子,甩頭不去看鄭婆子準備說道的嘴臉。看她這樣,鄭婆子只能無奈的用手指隔空點點她:「你呀!太太一心掛念著你呢!老太太也說,如果當初有一個法子也不會讓你守這個活寡過日子。」
對於這個小姐,她是打心眼兒的疼的。應該說,張家女孩兒少。前兩代甚至一個姑奶奶都沒出過。張氏嫁進門,也是老太太當初看果毅候府的女孩兒多,希望能夠借個氣候。結果一連生了五個小子,才得了一個女孩兒。成年出嫁後,才有了這麼一個。雖然是庶女,但到底是女孩兒。而且老人歲數大了,對女孩兒就更加寬泛。可是真真全家疼寵著長大的。聽說當初那賈敏要妾禮,可是連老公主都氣著了。不然那林如海怎麼會得到無照不得回京的聖旨。
「說這個做什麼?每次來都說這個!也不看看,我現在多自在。」張雲溪一副不耐聽,不想聽的樣子捂著耳朵來回搖頭。鄭嬤嬤看她也知道她不在意這事情,畢竟是從小就心寬的孩子。當初說是這麼一個親事的時候,也就是楞了一下就不當回事了。老宮主就說過,這孩子是在哪裡都能照顧好自己的人。看看現在,不是很好嘛!
「不說了不說了!」鄭嬤嬤知道再說就該扭麻花了,她可不想讓自家小姐在年節下的丟人。自家關門扭扭也就算了,她可是看見賈家的來人了。她看了一眼窗外:「賈家的人,你準備怎麼著?太太說,過一陣子給你送四個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來。」
「能怎麼說?」張雲溪笑著歪在引枕上,捏起一邊果盤裡面的去了白絮的橘子送入口中,然後沒有形象的吸吸指尖:「您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我是誰。宗族既然把信送來,就等於表明瞭立場。我們張家還有他林家靠的。如果繼續之前的清流貴勳,我們張家這門親事就不能斷了。再加上這些年的好處也不少,他們又不是傻子。也只有賈家這種目白無仁的看不清楚。我讓姐兒自己接待去了,待會兒見個面兒算是全了禮數就完了。您看著,那個賴大家的是個好玩的。」說這她賊兮兮的笑道:「他們是想著給我添堵,我也來為不往非禮也。我們張家可是書香門第呢!」
看著她作怪的笑臉,鄭嬤嬤搖搖頭一邊撥開茶几上的五香白果,將裡面的果仁放在一邊的小碟子里:「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張雲溪歪著頭手指點了點腮想了想道:「不若這樣好了,我們去給他們寧國府的賈蓉安排一個婚事,你覺得甄家三房的嫡四女如何?」
「那個深得南安郡王老太君喜歡的甄家三房的盈兒姐兒?」鄭嬤嬤想了想,似乎想起了這麼一個女子。她有些擔心:「我可是聽說了,那個女孩兒是準備入宮的。不然也不會愁放了這麼多年。」
張雲溪微微小著:「那皇上是不會想要一個甄家女入宮的,一個甄太妃就夠他受的了。我們只要稍稍推一把……」她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划,然後眯眼媚笑。看著她的笑容,鄭嬤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張家不是那些功勳,可是千年大族。鮮卑氏族更是有一千多年以上的歷史,他們沈澱的不僅僅是家族的傳承還有家族的陰暗。
二人相視而笑,都不在吭聲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喝了會兒茶,吃了些乾果張雲溪覺得是時候了就對外面坐著的小丫鬟開口:「去喊沒藥去姑娘那裡,就說我這會兒子得空了,讓她帶賈府的人過來坐坐。」
「哎!」小丫頭放下手中的活計,從小凳子上做起來撲落一下襖子走了出去。她這裡的丫鬟,除了四個大丫鬟有名字外,其他的她一概不認。平日里安靜的很,管束也嚴。
作者有話要說:
☆、9
賴大家的陪著黛玉剛剛說了會子,就有一個身穿淺藍色外褂的姑娘帶著兩個小丫鬟走了過來。她一挑起簾子就笑著行禮:「姑娘,我們家奶奶說,請您和這位嬤嬤過去,正好奶奶娘家的鄭嬤嬤來了,說是先讓姑娘去挑一些好物其他的再散了其他家去。」
「這是伯母身邊的沒藥姐姐,這是我外祖家的賴嬤嬤!」黛玉介紹二人認識,沒藥笑著欠身便催促道:「姑娘還是快些的好,這會兒族老們剛走,過一會兒族里的姑娘們就會過來。那是就是奶奶再疼姑娘,怕是也為了面子有些好物也會被人尋了要去的。往年姑娘不在這裡,都是那些姑娘們陪著奶奶過年的。因著今年二爺新喪,才沒了熱鬧。」
「我去換件衣裳,姐姐稍等一下。」黛玉知道,張雲溪素來喜歡同族里的女孩好。除了日常指點她們女紅外,更多的是邀請她們來家裡坐坐。走的時候,總是會送上點什麼。沒藥這麼說,主要是打趣的成分在。但是賴嬤嬤不這麼想,她故作矜持的開口道:「姑娘這話,我可以愛聽了。我們家姐兒什麼人,能跟旁的比嗎?她可是榮國公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
「瞧嬤嬤這話說的,都是林家的姑娘,奶奶是那個都不偏向的。難道姑娘是姪女,其他的就不是了?」沒藥笑著這個婦人沒有見識,她不去與她爭辯等著黛玉出來。賴嬤嬤此時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姑娘這是住在這裡沒錯。可此時姑娘被畫到了二房不說,其他的就不是了?而且自家姑娘要靠著那個女人過活,這日子以後有的艱難的。她定了定心,覺得趁這幾天不如勸勸姑娘。說不定,老太太想的事情能成。
張雲溪看著進屋的黛玉,笑著招呼她過來近身挨著坐。鄭嬤嬤看著這個楊柳之姿的女孩兒,微微一笑從一邊帶來的禮品盒子里拿出一個匣子遞給黛玉:「姑娘看著就是一個可人疼的孩子,這是我臨來前老太太特意囑託一定要給姑娘的。看著可還喜歡,說是等到過了年頭除了孝姑娘進京正好能戴。這是今年兒內務府新出的樣式,太太看著喜慶就特意捎來了。」
匣子內是一套鑲嵌紅寶石的頭面,足金足料。那上面的寶石,紅潤剔透一看就是好料子。樣式十分精緻,看得出是能工巧匠的手藝。張雲溪拿起一串手鍊仔細看了看:「這怕是劉巧工的手藝吧!我觀那內務府巧工部也就她有這手藝。」
「可不是,正是委託她趕工出來的。也是得了老公主的好了。不然也說不動。」鄭嬤嬤笑著回應。他們誰都沒有搭理進來的賴嬤嬤,這讓賴大家的有些不是味道。但是人家的話語間都是宮里貴人和公主太太的。她到也不好說人家失禮。
張雲溪將手鍊放回匣子,交給黛玉身邊的雪雁:「替你們姑娘收好,等到出了孝你們姑娘也要及笄了,正好用的上。劉巧工是宮里專門給上了名號的貴人做首飾的,能得了一次就是不錯了。」囑託完這些,她招手讓賴嬤嬤坐下:「快些坐下吧!剛剛看著姑娘過來,難免激動了些。」
小丫鬟搬了繡蹲,賴嬤嬤攏了攏袖子坐下,黛玉靠在張雲溪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我娘家的鄭嬤嬤,是我母親身邊的貼身嬤嬤。」她笑著對鄭嬤嬤說:「那是姑娘外家的賴嬤嬤,聽說可是榮國府的大管呢!」
「那可是能耐人了!」鄭嬤嬤笑著:「我也剛從京里過來,我們太太甚是喜歡奶奶的。每年見不到,都要我來上一兩次的。這一路可還好走?」
「有著大船,倒也不難。」賴嬤嬤看著鄭嬤嬤一身氣派,那哪是家裡的管家婆子出門也就是一個當家太太了。她有些疑惑,這張家據說也只是書香門第的。除了當家太太的外家是領翔長公主府再無其他。也許是長公主心疼女兒,給的嫁妝比較豐厚吧!她這樣想著。
「那倒是好!去年冬天冷,走水路就感覺跟進了冰窟窿似的。我這歲數大了,比不了你們年輕人。」鄭嬤嬤笑著看向賴大家的:「前一陣子聽說你們家大姑娘晉封了,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啊!」
張雲溪看了鄭嬤嬤一眼,不知道此時她提元春的事情是個什麼意思。
「可不是,這是天大的恩寵了。我們姑娘到底是一個福氣人!」提起賈元春,賴嬤嬤一臉的喜慶。
「也就是你們家吧!」鄭嬤嬤笑著扭頭看了一眼張雲溪:「當初忠順王世子要求我們家小姐做正妻,可是我們家太太和老爺捨不得小姐進那大宅院。我們家畢竟是清流之家,同王孫貴戚搭上關係就是不美的。」
張雲溪聽著鄭嬤嬤的話,一時間笑了。她用手帕擦擦嘴角:「我這性子活泛的,慣是受不住那王府規矩的。還不如這樣逍遙。只是累了嬤嬤,每年都要來上個一兩次。」
「說什麼呢?你是我大小看著長大的,太太老太太沒辦法過來,我代勞來看看你也是放了心的。前幾年你的日子過得如何,如果我不來看你肯定自己湊活了。那怎麼成?這事情,本就是大家族的規矩所致。當初也不過是讓你躲了那世子爺的無奈法子。若是知道你過來時那樣的日子,當初還不如嫁進王府呢!」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張雲溪笑著招手對站在隔屏外面的甘草道:「甘草,過來把我準備的姐兒給賈家老太太的繡品拿來。」
「哎!」甘草聽話的走進裡間的小庫房,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袱攤在炕桌上。解開上面的扣子,裡面是一雙鞋、一條摸額和一套里衣。
鞋面是紫紅色的,上面繡著富貴繁華的圖案。張雲溪手指輕點著布料:「這是我早年從長公主哪裡得的一塊磷鮫綢,柔軟柔和最適合製作里衣。夏季清涼的很。姑娘守著孝沒辦法動針線,我就讓針線房的做的。穿不穿得,都是姑娘對外祖母的一片孝心不是?」
「是是!」賴嬤嬤一聽到立馬臉上帶了花般的笑了。磷鮫綢是一種老物件,製作十分考究。當年作為貢品,後來會織的那家人因為時疫去了這手藝就沒人會了。那可是十分體面的東西,她記得老太太的箱子里也有一小塊壓箱的。
「奶奶的孝心就是好,這物件看著就貴重的很。我回去會回了奶奶的心意的。」
她這話一說完,張雲溪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嬤嬤這話說的讓人聽不懂了,什麼叫我的孝心?你們賈家也不過是我們二房小姐的外家,我既然養著我那可憐弟弟的獨女,自然會照顧她一二的。畢竟日後婚配,我還得為她張羅。她又是個沒福氣的,連個兄長都沒得照顧。雖然我家麒兒過上幾年也是會長大的,但終究是要小一些。」
「奶奶這話說的有些聽不懂了!我是一個下面人,我們老太太常說姑奶奶在世時來信常說,奶奶是個知禮的……」
哐的一聲……一隻水碗就這樣摔在她的面前。張雲溪慢條斯理的拿了新帕子擦乾手指。黛玉站在一邊,驚惶的看著她面帶笑卻眉眼都是狠厲的神光:「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下面人,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賈家不懂禮數,我當年沒說什麼是因為她身邊好歹還有一個哥兒。哥兒去了,還不讓二弟納妾能讓她死了入了這宗祠我已經算是開臉給她了。年禮不敬兄嫂,你們家難道不知道就因為這個我那二弟被上皇勒令無詔不得返京嗎?你給我去滿京城的看看,誰家不知道這事情老聖人當初差點去了她的誥命。如果不是我們張家周旋,你以為她能頂著誥命到死嗎?不知禮數的東西……」
她這席話,讓賴大家的和黛玉都聽得失了魂。他們都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麼一出。聯想到最近家裡娘娘降位,升遷什麼的。賴大家的抿緊了唇不再吭聲。
張雲溪從小信箱里拿出之前族老給她的那封賈母的手書:「本來,我是不想介意這件事情的。畢竟日後我還是要回京中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們家老太太年老昏聵了,也就算了。好好的一個家門媳婦,竟然也如此不懂世故……我本來還想著,既然姑娘同外家如此深厚,倒不如日後讓姑娘去親近親近,日後也有一方照應。今日看著,倒不如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她負氣的將那封信摔向一邊,信紙隨風正好落在黛玉腳邊。黛玉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撿了起來,小心的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頓時讓她內心一顫。她沒想到,外祖母竟然會說這種沒得禮數的話。她眼圈有些紅,但是又強忍著沒有吭聲。她小心的將信放在小卓的衣服布料上。那些衣服她是知道的,花樣子是她一筆一筆勾勒出來的。
當初她聽了伯母說了,這布料原本是長公主給她日後給孩子做小衣的。
伯母是入了宗祠,上了名譜有了嗣子的。外祖母怎麼能這樣。哪怕沒有誥命,也是正經的宗婦。更何況,伯母身上還有正一品誥命呢!就算當初她是因為嗣子的關係嫁了進來,但是按照宗族律法,她也只是向父親借嗣而已。一旦有了繼承人,那麼就是嫂子。祖母這是要讓她處於何地!想到這裡,她的眼圈就有些泛紅。
賴大家的何曾遇到過如此局面,就算是剛剛被收監等待官賣,多少也會有人給她家一些面子。後來被送回賈母身邊,那更是狠得體面的人。日子雖然沒有曾經那般富庶,但娘娘的省親園子馬上就要蓋了到時必然會是另一番光景。
她抿抿唇:「奶奶這話說的聽沒趣的不是?我一個下面人,上不的台面大字不識一個的。不管怎麼說我們家老太太也是姑娘的外祖,奶奶這話說得不就生分了?」
「那也慣沒得二房的外家管到長房的事情上。你但凡出去問問,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何等清貴。你們家的糟心事多了見了慣了,別拿來污了我們家的門廳。以後還是不要往來的好。東西拿上趕快走吧!甘草……吩咐管家,將賈府送上來的東西統統讓他們帶走。一份也別留下,省得污了門庭不說還會影響姐兒哥兒日後的運到。去請了報恩寺的了智師傅,帶了沙尼過來念念經去去晦氣。」
張雲溪連打帶摔得,一時間讓賴嬤嬤驚住了。可此時此地都不是賈府能夠涉獵的,她原本的潑辣勁都沒地方使愣是讓人給請了出去。連帶的還有那個包裹,當然上面的信留了下來。黛玉看著順了順氣,喝茶的張雲溪,手緊緊抓住手帕擰著。
張雲溪放下茶碗,給她斂了下鬢角的胎發:「是不是覺得我做的有些過分?」
「我……」
「沒事,我講給你聽。」張雲溪看了鄭嬤嬤一眼,鄭嬤嬤明理的走出去到隔間的塌子上休息。
「如今你的外祖母並沒有住在榮國府內,你父親去世期間發生了些事情。你大舅舅聖旨去了寧古塔,這事情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二舅舅的事情當時看你悲傷也就沒說。皇上革了他的職位,目前成了白身。加上關係,皇上聖旨讓他帶著三分之一的家產分家出去了。你外祖母,也是聖旨降了誥命品階。三分之一的家產能做什麼?大量的御賜物品都被封存,如果還想給你那姐姐做個臉面,勢必需要大量的銀錢。每個千萬兩的雪花兒銀子,是不成的。你二舅母不是一個能看到大事的人,老太太歲數大了能管的上什麼?那些下面的婆子管家還不得陪著當家主母過活?因此,為今之計,他們只有兩條路走。一個,是以你同你外祖母的情感,從你這裡借錢。你一個孤女守著大份的家財,少有不動心的。不動的,都是比你富豪的多的。另一個,就是同薛家母女借錢,最後無不過是把寶玉配給薛家女罷了。畢竟,她當初讓薛家進京,也是有著這個意思。
我阻斷你同他們的聯繫,的確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你大舅舅家,我是不攔著的。不管怎麼說,他們多少對你還是有著些憐憫之心在。但是你那個二舅舅,我不得不說你還是遠著些好。目前京中的形式複雜,上皇精神不錯不想放權,今上又對金陵派系的世家貴族記恨在心。你那個表姐,雖然名為賢德妃,可你要知道那宮里可是有著賢妃和德妃的。只怕是升的越高,日後摔得越慘。我哥哥在你父親葬禮的時候來,除了參加葬禮以示皇恩外,就是收集和整理甄家的罪狀。這事情,看著也就是這兩三年的光景。你以前沒有人給你教導這些,現在我希望你能跟我仔細的學。你可懂?」
黛玉本就是玲瓏通透的人,這一番話如何聽不明白。這些日子在祖宅住著,這女子的人品和處事方式。以及家裡下人的管理等等,都讓她看得明白。這清流書香門第,同那些貴勳之家的不同。別的家她沒見過,只見過賈家一戶。以小窺大,如何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是在任死的三品大員的嫡女,族中護著不說還允許她帶著四分之一的家財自己過日子。這樣的自在,在這個世道上已經是少有。更不用說,對方的悉心教導了。父親的確……沒有賭錯。
當初的家財,她是細細看著這個女人整理的。暗中的、明面的等等。然後一分不少的給了她四分之一,扣下了四分之三。可是這四分之一,無一不是良田好鋪子。更不用說,平日的吃穿用度。她雖然守孝,可身上的綢緞衣裳,都不是在賈府能比的。雖然素淡,但是質地確是頂頂好的東西。
見黛玉似乎想的明白,張雲溪微微一笑起身拉著她走向離間的小庫房,裡面擺著一盤盤打開的珠寶首飾,在昏暗的光下下悅悅生輝。
「這是四季禮的一部分,我那些家兄嫂子的,都是盼著女兒盼的厲害的。我年歲小的多,剛出生那會兒我最小的哥哥的二兒子都會走了。家裡沒有姑娘,索性這些銀錢就都花在了我身上。」她從一堆匣子中拿出一個兩指厚的紅木長匣,打開口裡面是一顆顆滾圓的東珠。顆顆飽滿如玉。她走到一邊拿了一個空的小木盒裝了二十來顆給黛玉:「拿去讓你院子里的嬤嬤給你磨了,這東西比那脂粉強多了。這東西也就新弄出來的時候用正好,放了年景,就發黃不好了。」
張雲溪不喜歡珍珠類的東西,比較起珍珠她跟喜歡磨圓了的珠寶。
「伯母自己留著用就是了。」黛玉看著那些東珠心喜,但是又不好意思要。連忙推卻掉。張雲溪知道她臉皮薄,笑著塞她手裡:「我不喜歡這白花花的東西,就是脂粉我也喜歡老糙米的。這東西細滑滑的,總覺得途在臉上有點不對勁。拿著吧……剩下那些我要留著做了小飾品,平日里打賞或送其他親戚家的女孩子。如果要鑲嵌的話,我讓沒藥給你送去的裡面有一大斟子的南珠。什麼顏色的都有,這東西也就兩三年的光景。過了年份顏色就差了。」
黛玉聞言,手指捏著圓滾滾可愛的珍珠,一時間不再吭聲。她這個人,你要是對她有刺,她尖牙俐齒的能夠頂了回去。可若是好意,卻是有些靦腆的。相處了不過幾日,張雲溪就對她的性格把握了十分。如果說當初憑著對《紅樓夢》的淺顯記憶,只有五分的把握的話,那麼現在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ga1105 2015-12-31 03:37
☆、10
賴大家的十分不得臉面的離開了江南富庶地,回到京中。此時家政已經是白身,作為家主這宅門只能掛上賈家兩個字。此時已經得了一次聖旨,家裡還有一個娘娘萬不得再有其他的事情發生。此時的賈母,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依然覺得這不過是長子做事不孝,記恨母親的手段。她依然琢磨著,他日賈璉回來必然會要接她回去的。璉兒還是一個好孩子的,比較起他爹那個養不熟的可是要親近自己和老二一家的。
賴大家的換了身衣服,洗了個熱水澡重新整理了頭面才走進去正後院家母的房間。此時賈寶玉也跟在一邊,正是湊熱鬧的時候。家政因為剝奪了身上官身,正是不願意出門見客的時候,賈寶玉有著家母呵護他有管不到只得一個人窩在書房裡面。
「可見到妹妹了?」見到賴大的回來,賈寶玉明媚皓齒的看著賴大的。
「見到了!」賴大家的笑著挨著賈母坐在小兀子上:「二爺交代的都跟姑娘說了,只是日前兒的姑娘正在學著如何管家理事的。倒是沒的時間多說些什麼。這次帶來了一些姑娘送給姐妹們的靈巧東西。三姑娘的我已讓人給姑娘送了過去,其他姑娘的怕是要晚上幾天才能送過去。東府四姑娘的下午時分我親自送過去就是。只是這二姑娘,人在寧古塔怕是要求著老太太給個恩典派個人了!」
「這也是使得的,若是不打眼的留著等攢了一塊兒再給迎春送過去就是。」賈母笑呵呵的聽著帶了些回禮,不過此時她更關心的是私下的話。只是此時小輩兒的都在身邊,倒也不好開口讓他們都散了去。此時攏在家母身邊的,一是那寶貝金疙瘩寶玉,另外的就是探春和賈蘭。原本她是不太關注賈蘭的,但是賈赦走前帶走了迎春。之後賈敬不知為何從廟里回來了一趟,帶走了惜春。說是要宅子住的遠了,此時老太太身份也不大合適怕壞了女兒名聲。這事情倒是將賈老太太氣個倒仰,但為了小兒子的事情少不得還要維護著族中的門面只得讓他帶走惜春。
之後原本住在梨香院的薛家也離開,目前人家住在自己的宅子里。雖然距離不遠,也會時不時過來倒還是不如當時的狀況。
「我的呢?可有給我的?」賈寶玉不管其他的,心情急切的詢問。
「二爺別急,有的!只是姑娘說了,盼著二爺能夠金榜題名特意去江南貢院那邊的狀元廟求得明符。還有姑老爺留下的兩塊端硯。上面明珠起伏的,一看就是好物件呢!」賴大家的一項明白這家子裡面人的性情,安撫了一下賈寶玉,立馬對著家母:「是璉二爺出了草嫌,璉二奶奶帶著姑娘特特去求的。原本是還有蘭哥兒的,但是璉二奶奶說待蘭哥兒過了童生試的時候,再去給蘭哥兒求一個。」
「鳳哥兒心細一向想的明白。那邊日子過得如何?雖然留在那邊參考是聖人旨意,但凡那林家若是不合適倒是可以回來一趟。我們老爺這裡還有一些清客,求了兩個去給他做個先生也是使得。」坐在一邊的王夫人溫聲詢問,她面色柔和雖不艷麗但是在這個年紀,倒也有些慈愛心腸的面色。
「我也是這麼跟璉二爺說了,我們家雖遭了此處到底還是老親故舊的一堆。求了老太太何愁沒有事情。可是璉二爺說,怎麼說已經對林姑爺執了弟子規,這林家書堂是退不得的。而且,那裡先生都是有著舉人身份的。考個童生過個府式還是沒有關係的。他說母家舅舅已經幫他考慮好了,只要過了府式成了秀才不問名頭,可以有一個去石鼓書院的名額。」
賈母一聽這個,立馬想起自家長子那第一個媳婦的娘家。目色閃過一絲不耐不過還是開口詢問:「那石鼓書院可比了金陵的山陰府?」
「那是千年書院,聽璉二爺說有著四大書院之一的名頭呢。」賴大家的笑著解釋。實際上她開始也是不明白的,家裡外宅養的那個小的,是在山陰讀書的。那裡是前朝帝師所處,今朝雖然搬家到了上京但是對金陵之地還是有著感懷的。很多貴勳子弟都就讀在哪裡。
「那倒是好事情,只是從未知道,璉哥兒的外家境也有如此能耐。」王夫人面帶慈和,很是一番好話。賈母看了她一眼:「你是不知道的,他那母親外家也是書香門第。當初也是看了那家的風采,我才決定將我那可憐的敏兒嫁到林家去。」想起自己早去的女兒,賈母將於落淚的用手巾擦擦眼角。王夫人呵呵一笑:「老太太好端端的怎有說這話了,姑子是個有福的。如今姐兒有了宗族依靠,不也是好事?」
「老祖宗,我跟那馮家哥哥約好了今兒有事情。待會兒我回來,讓賴嬤嬤將東西給我送到屋子里就好。」賈寶玉見著母親又要同老祖宗墨跡那些陳年舊事,有些不耐聽得起身找了個由頭走開。
「去玩吧!身上銀子可帶夠了?」賈母也想著讓小的都退了去好跟賴大家的交代一些事情。
「夠了夠了,前個兒母親還給了一百兩攪碎了沒用呢!」賈寶玉聽著老祖宗的關心,笑的很是開心的離開了。探春和賈蘭見此,也都紛紛起身退了出去。
「你也累了一上午了,也許歇歇吧!」賈母這樣對王夫人說道。王夫人知道她必然要跟賴大家的交代些什麼。橫竪她不著急,畢竟目前這個家裡還要靠著老太太身上二品夫人的誥命撐門面。她欠了欠身也就離去了。此時賈政正失意的時候,後院多是不來一個人悶在書房不知道乾些什麼。有的時候會是酩酊大醉,但多數還是一個人。她也不用擔心那趙姨娘謀了老爺的好,讓她費些心思。
「那邊怎麼說?」賈母讓鴛鴦守在外面,詢問賴大家的。
「這話不好說,哪林家有些不識抬舉了。」賴大家的詳細的將在林家的遭遇告訴了賈母,當起就氣得賈母將桌子上的茶碗掃落在榻上。
「他們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門面上都當不得人家……如果不是當初林如海,他們家有幾個看頭。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她摸摸桌邊的金銀包角,目光一閃:「張家那邊有些什麼事情沒有?這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就不信他們也沒什麼動靜?」
「這也不太好說!」賴大家的想了想,雙手交握堵在小腹上:「信道是送到了,只是這些日子都沒個動靜怕是要有閃失。那張家,總歸是名流清貴。張家三子,據說已經升了刑部侍郎。」
「那又如何?」賈母看了她一眼,一臉的傲然:「不管再怎麼說,朝官能夠功勳比較嗎?我們這是開國功臣,怎麼還能辱沒了他們家不成?一個成了破落戶的女孩兒,我捨得蓉哥兒正房給她已經是抬舉了。」
「唉!」賴大家的看著老太太,嘆了口氣。老太太是許久不在外走動的,來往的又都是面子事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可她一個下等人,又能說什麼呢?
鄭嬤嬤是在賴大家的走後沒兩天,也啓程了。因為船上有銅皮做的水暖,一路上雖是春寒倒也舒坦。進了府,整理乾淨就去面見張家的當家主母郭毅候之女,張雲溪的嫡母張姜氏。
「雲溪近日里可是好?這守著孝期,吃食方面可是有注意了?」張母原本跟著家裡的幾個兒媳婦打葉子牌,見到鄭嬤嬤回來就停了手很是著急。
「都好著呢!這臉色比較起前一陣子送秋禮的時候,可是要好不少。就是那阿膠沒人看著,總是漏了頓數。我橫竪想著,不如給那邊大姐兒送教養嬤嬤的時候,也送小姐一個。總有個人看著,也省得她胡鬧了好。」
「這主意好!」沒待張母開口,在一邊剛剛摸牌的一成熟年長媳婦開口,滿臉笑容很是開懷:「我當初就說了,那柳家婆子必然不會讓她不如意。還是弄個教養嬤嬤的好,你們就是心疼她不聽我的。怎麼樣,還是弄一個過去吧!橫竪我們家不缺那個銀錢,一定要給足了銀祿,讓那個嬤嬤嚴厲些。」
女子是張氏的大兒媳婦,有三個嫡子在身。張雲溪出生時,她已經快要相看兒媳婦了。當時也是擔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張家老爺才自己娶了張雲溪的生母。
「就你個賣乖。」張姜氏隔空用手指點點她:「算了,她日子自己過得舒坦就成。讓柳家的多看顧一些她的身體,怕也沒什麼。」
「還是老太太心疼女兒,我們這些做兒媳婦的……喲……真是可憐啊!」挨著長媳坐的,是一個正直少婦風韻的女子。她身材豐滿妖嬈,是張雲溪二哥的妻子。張雲溪二哥小的時候生了場病,子嗣艱難至今無子。只等著過兩年,過了四十這個坎爾,就過繼兄長家的承嗣。她算起來,應該是張雲溪母親母家那邊的表姨母,當然這輩份不能這麼算就是了。
「瞧瞧這酸的!」張雲溪三哥的妻子笑著捏了那女子臉頰一把。之後兩個媳婦則坐在一邊淺笑不語。張家規矩大,千年氏族很多事情都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東西。因此,倒也不會出現兄弟傾扎得現象。家中倒是一片和睦,只要兒子娶親,張家就會分產出去。所以,還真是婆媳融洽。
「行了!她就是逗我個樂子。」張姜氏揮揮手,看著坐在一邊的喝茶看熱鬧的鄭嬤嬤:「你個老孽婆,平白看我們婆媳笑話不是?快些說說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那賈家真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她那邊怕也是不太平。」
「怎麼?這賈家還敢找上來?」鄭嬤嬤一聽就覺得蹊蹺,這賈家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賈母方面的。
「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頭面的人兒。」聽到這個,坐在另一邊的張雲溪小哥哥的媳婦,御史中丞的妹妹余氏一臉的不奈。家裡好不容易就這麼一個女娃兒,沒籠絡幾年就被折騰的避禍去了。你說忠順王好歹是宗世,你一個破落戶也來尋不痛快。
「怎麼,各位奶奶火氣這麼大?」看著五個女子臉色都不好,鄭嬤嬤連忙詢問。
「能不大嗎?來了個莫名其妙的信,說是給我們家姑娘說親。我們家是他們家能有臉面攀的嗎?小妹兒就是要嫁,怎麼也是詩書禮樂。他一個破落戶也敢提?」老二媳婦此時一臉的嫌棄。老大媳婦看她那樣,安撫道:「也就是糟心了一些,不搭理就是了。怎麼,那邊也有?」
「可不是,寫信給林家說是如果他們同意,榮寧二府就給他們做後台。可那林家是傻的?」鄭嬤嬤想起那事情,雖是氣憤卻也有些可樂的。
「切!」老四媳婦一直沒有吭聲,此時就給了一個鼻音。聽得出,她是對此事十分鄙視了。她性子不好,但是肚子比張姜氏還要好。六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有。天天看著一群小子,愁都愁死了。這光是娶媳婦,就要頭疼死。
「行啦,反正不搭理就好!看你回來,就知道那林家不是傻得就成。」張姜氏安撫了一群兒媳,這都是把小姑子當閨女養的。當初張雲溪的嫁妝,裡面很多大件奢華的東西,可都是這幾個兒媳婦從自己嫁妝裡面拿出來的。塞的實誠的一百八十台嫁妝,如果不是擔心犯了忌諱。那怎麼也得二百二十台了。這些年四季禮、年節禮都是豐厚的讓她這個做媽的都感嘆,感情這是幾家一起養女兒了。
「這麼說倒也是個道理,只是小姐帶了話回來。說是能不能給那賈蓉配個妻子,前一個被他那個老太太弄去給自己孫女鋪路了。這個要好好陪一下,他們家不是和甄家老親嗎?」
聽到這個,六個女人的眼睛都熱了起來:「選的可是那房的閨女?」挨著鄭嬤嬤近的張五媳婦好奇的歪頭探尋。
「是那個深得南安郡王老太君喜歡的甄家三房的盈兒姐兒,前幾次的花會很是有名呢!就是宮里的甄太妃都十分喜歡。」鄭脈脈笑著講道。
「倒是一個好孩子!」女人們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等好事情如何不推一把。張姜氏笑著端起茶碗吃了口茶:「我姐姐家下個月做花會,老二媳婦你跟著過去看看,若是可以我們就幫上一幫。」
「成,媳婦倒是看著這事情跟太后說說?」她母親跟太后是表親,平日里關係也是不錯。太后在後宮不顯山露水的時候,私下就密切。
「也是不錯的!」張姜氏笑著點頭:「下個月我就遞個帖子進宮一趟好了,正好張巧手那裡定的東西也快好了。」
「母親又給妹妹定的什麼?」三兒媳婦笑著貼心詢問:「我托了珍寶齋的老師傅打了一套成翠的夏冠,不過琢磨著妹妹似乎夏天更喜歡鈿子,正想著托了母親去求了內務府的凌家,給妹子扎幾個好鬃鈿呢!」
「你們每次送禮都跟搬家一樣,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得多給著點?你說這大姐兒也是的,生了個外孫女還不讓我帶!結果還都便宜了那個死吖頭。」
「喲喲喲……聽聽,哎呀呀……我心好酸啊!」老二媳婦打趣的靠在老大媳婦上抽著肩膀笑。他們對兩個姑子的態度都是一樣的,只是這大姑子年歲終究大了不好給她金銀首飾裝點。畢竟人家好說也是將軍夫人,就只剩下這小的了。平日里那些金銀首飾,家裡都是兒子就是有了兒媳人家也有嫁妝。你總不能天天把兒媳婦當女兒養吧!規矩還是要放在那裡擺著的。
「不過前兒我們老爺回來給我說了個糟心事兒,他竟然把八大衚衕那邊的兩個宅子送過去給妹子當私房了。這都有些年頭了,他前個兒才跟我說。你說讓我怎麼說的好!」三媳婦無奈的給自家相公告黑狀。
「什麼……有這事情?」張姜氏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怎麼也想不到她那個位於刑部尚書的兒子會乾出這種事情。
「可不是!」三兒媳婦癟癟嘴:「母親,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他脾氣硬著呢!我就說了,給什麼也不能給這個東西,結果人家理直氣壯的給我白扯了半天道理。我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原本是都氣昏了頭這幾天不想提的,這不是鄭嬤嬤一說我就想了起來。這要是讓人知道,這當兄長的送妓院給妹子……哎喲喲我的心肝啊!」
「行了,回頭他下朝了我找他。」張姜氏也知道,自己那個三兒子一肚子的邪魅。老二雖然性格陰柔一些,倒也沒他這麼讓人操心。
作者有話要說:
☆、11
過了兩日,張家長媳帶著自家兒媳婦,起身進了宮。讓她意外的是,在拜見皇后時竟然被留下話家常。
「我聽說,貴府的小女兒,賈家老太太很是看重希望能夠結親。可有此事?」皇后語氣緩慢,如同說的不是一個婚嫁女的事情。倒是讓張家長媳皺眉。她連忙否定:
「我們張家怎麼會同意她如此昏聵的想法?這詩書禮儀,我們張家雖然不說有魏晉之風流也是詩書持家的家族。小妹妹已經嫁入林家為林氏宗婦,她倒是想得好。也不過是看著我那個妹妹年幼,好欺負罷了。」
「我聽的可不是這麼說的。昨兒甄太貴妃暄人來我這裡,可是好說了些事情呢!」皇后端莊秀麗,烏黑的眸子中滿是一種那一讀懂的深沈。她揉搓著手晚上的珊瑚手串,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講道:「我本來也是承人好意的,畢竟當年你們家姑娘如何嫁入林家的事情,這邊也是知道的。索性,也是想成人之美。你們家若是不願意也就罷了!」她語氣輕柔,半分沒有為難的意思。但是張家婦卻聽得刺耳的很。若是其他人家的婦人,肯定會斟酌再三決定賣皇后一個臉面。可張家婦不是那些附庸貴屬,她溫和有禮的:
「按理來說呢……小妹的事情不是我這個做嫂子能說道的。但是我們張家女兒金貴,畢竟女兒少。一代中,全族能有一個就不錯。兩個,就是祖宗顯靈了。當初忠順王求得事兒,也是實在是不想讓家裡的姐兒入了宗府的想法,婆婆才同意了那林家的說辭。姐兒如果日後想嫁人了,那麼再安排。如果不想,就當寄養在別人家也是一樣的。再者,張家祖上有規矩,女子不入後宮。當時那忠順王的勢頭……」張家婦看了一眼皇后波瀾不驚的臉,內心一陣煩悶。她將話頭至此斷了,然後想著待會兒見到太后的時候怎麼整理一下詞彙。
「女孩兒家的事情,哪能由著她的想法。」皇后稍有微詞,換了一個自顧嘆息的口氣:「你們家女孩兒就是生的好了,多家惦記。行了,在我這裡也擔待時間有些長了,怕是太后那邊不樂意。」說完,她端茶送客。
張氏婦走在路上,她兒媳跟在一邊:「母親,你說這皇后是什麼意思?」
「我也在琢磨呢!」張氏婦想了想小聲道:「皇上對甄家可不是小意見,任何勳貴基本上都是他的眼中釘。你公爹一直在國子監教書,前個兒你三叔倒是說了些事情。我琢磨著,這皇后怕是不知道這些。畢竟皇上作的極其隱蔽,目前又多有賞賜。甄家一時間並不弱於上皇在位的時候。」
「橫竪,姑姑這事情是不能答應的。只是之後怎麼辦,還得回家商議一下。畢竟皇后這邊,也是麻煩。」女子年紀三十出頭,看著也是一副精乾摸樣。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張雲溪還沒有出嫁。
「見了太后再說!」張氏婦到底比女子沈得住氣,她蓮步輕移的踏上階梯在內監的引領下拜見太后,辭了座。
「我是有段日子沒見你了,這次是來取巧工那邊的東西吧!」太后性情柔和,很是一副溫潤爾雅的賢淑。
「聽您說的,可不是要來取上次托了的物件。」張氏婦笑語嫣然的接過宮女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剛剛從皇后那裡過來,說了點家常耽擱了一下,您可別怪罪。」
「這事我知道,剛剛皇后有派小內監過來說。」太后擺擺手錶示自己不在意:「我今兒原本是不想見你的,最近春困的厲害。太醫雖然開了些方子,但到底當年在寒歲宮的時候傷了根本,只能多躺躺。只是聽聞你家那個小姑娘,過繼了一個子嗣?她是不想嫁了?」
「是這麼樣沒錯,她自在慣了。這邊有兄長外家撐腰的,林家到底也感念著她的好。上無公婆,下無亂續的日子也過得清閒。您也是知道的,她慣是一個在哪裡都能生活得好的人。我們想著,與其逼她嫁了還真不如就這麼過了的好。」
「我琢磨的也是,要是讓我有那樣的日子我也不嫁人。」太后笑笑:「皇上不好開這個口,就等著我問你們。你說我一個閒老婆子,老了老了還得為他琢磨這個。」太后笑的很是開懷,嘴裡雖然說這抱怨。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得出,其內心的愉悅。
「可是有什麼吩咐?」張氏心中一緊,感情這事情都記在這裡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托我問問。畢竟總不好找你們家的爺們兒去問不是?知道的是只是好奇問問,這兩天甄太貴妃正鬧騰這事情,說是替賈家求得。但是我琢磨著,你們家應該不會同意。就是我,也看不上那樣人家的。所以你也寬寬心,我知道你們家寶貝女孩兒。」太后看著張氏婦,笑得和藹的安撫她。
「皇帝說了,當初就是為了躲這家子破爛事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就被那樣誤了終生。再非人怨的,豈不是招惹臣子難過?」太后看著寬下心得張氏婦,笑著指了一下身邊的宮女:「去把前兒皇帝讓準備的東西拿出來,讓她帶過去。我知道你們家有送四季禮,帶過去就說我這個老婆子給她的壓歲。」
「那我就替我那妹子謝謝太后了!」張氏婦連忙起身謝恩!
她重新坐下後,琢磨了一下道:「剛剛在皇后那裡,也說了這事情。這……鬧得大了?」
「皇后也跟你說了?」太后有些意外,然後晃然一笑:「算是大吧!上皇去西山參佛去了,她一個人怪寂寞的。」
「倒也沒說多少,只是說女孩兒家的事情,哪能由得自己想。我琢磨著,這話也有道理。可我們家女孩兒少,還是由著點好!」
「可不是這麼個道理,要是多了就不稀罕了。」太后微微垂眉,頓時明白張氏話語的意思。笑著端了茶:「行了,早點去巧工坊哪裡。我這乏懶又上來了,去吧!」
張氏婦帶著兒媳行禮,然後由身後跟著的小丫鬟捧著那堆東西離開太后的壽康宮。
太后見到她們離去,目光陰霾:「將皇后說了什麼,都呈上來。」
「是!」她身邊一個老嬤嬤微微低頭離開,過了一會兒就拿了幾個細細的紙捲過來。太后一一展開,簡單閱讀後目光一冷:「這是不想活了啊!她們家什麼時候跟甄家打上關係的?」
「小的不知,不過皇上那裡估計會有消息。」老嬤嬤低頭哈腰的小聲說道。
「行了!」太后擺擺手:「拿去給皇帝看看,他的好皇后在幹什麼。另外,皇后那邊的藥重新用上吧!」
「是!」老嬤嬤點頭收好卷子,快速退去。
坐在承乾殿批閱奏折的皇帝正面對著成堆的奏折發呆,他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年輕的面孔一看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此時本應該是他處理公務的時候,但是卻一點心思都沒有。他盯著桌子上暗衛送上來的報告,那一卷卷的小紙張上,書寫著讓他不得不在意的信息。
皇后的母家,和甄家聯手了!
多麼可笑的事情!他最器重的妻子,竟然背叛了他。只是因為多年無出……他扯動嘴角,嘲諷的笑著。他不過是不想太早有孩子,然後象自己的父親一樣被兒子逼得不得不選擇退位來保證王朝的穩定。他還年輕,等到三十多歲的時候,有一個繼承人就好。可是他的皇后呢?答應了甄家,讓甄家女入宮有了孩子一起養……她難道不知道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甄家。自己的生母、自己的養母那個沒有受到過甄家的迫害。自己養母的身體,就是那些年甄太貴妃讓人下藥和下人的怠慢而一點點敗壞的。
在自己登基後,因為父皇還在母后掌管鳳印才好了起來。可是誰又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坐的如何艱難?那甄太貴妃只要在一日,自己就不能動甄家。父皇喜歡她,自己就不能動她。
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目光冰冷中帶著一絲狠厲。他從一邊一小疊奏折中抽出一個折子,用朱紅在上面批復:准奏,允督察院嚴審。
那是一個舉報國舅強納民女的折子,裡面有官員包庇。他因為皇后的關係一直留中不發。卻不想那甄家竟然因此來同後族糾纏。那麼就處理一下吧!
此次的蘇州,陽春三月風光秀麗。早春的雨水,讓本就煙雨的江南蒙上了綠煙。黛玉靠著欄桿坐著,此時攔下曲水流觴,錦鯉度過了一冬的隆寒正在水面活泛。重新配的丫鬟,從大院調過來的曾經張雲溪身邊的二等丫鬟麥冬正在一邊拿著魚食。那是用小米面混合著肉湯子搓出來烘乾的小顆粒。撒下去魚兒喜歡吃不說,還長得大。有些是用的蛋清,不過那些拿起來腥氣很重多是用來餵冬日養在缸里的魚的。
「紫鵑做什麼去了?」黛玉捏過一小搓魚食,細指藕白如同仙子雲指一般將魚食撒了下去。下面的魚兒爭先搶後一頓狼吞虎嚥。
「余嬤嬤說,有些東西要計量,讓紫鵑姐姐幫忙去了。姑娘可是找她有事?」紫鵑是拿了賣身契後,自主過來的。她老子娘也因為榮國府被封,官賣後被她買了下來在京外種地也算是農戶了。因為黛玉之前給了她一百兩的銀子,回去的時候老太太做了面子事放了她出去才有了這番好事。所以她就求了老太太,送年禮的時候把她帶上好照顧黛玉報恩。目前管著黛玉身邊的零碎小物,雖不如雪雁關著庫房鑰匙來的體面倒也是一番心思了。
「她倒是討了余媽媽的面子!」黛玉嘟囔兩聲,拍拍手起身:「身子有些乏了,若是她來了就讓她把前日我繡的那個對魚荷包找出來給大爺送過去。」
「哎!」麥冬欠身聽話,服侍著黛玉卸了頭上的釵環,下了簾子好讓她睡個舒坦。
「小姐睡下了?」一直在外屋繡床品的晴雯開口詢問。
「剛睡下,前一陣子盧大夫來看過,說是最近一陣子會睡得多些。」麥冬小聲的挨著晴雯坐下:「你手藝真好,比那覽繡閣的沈家繡娘都繡的好。」
「是嗎?」晴雯很是意外,停下針線仔細對比了一下圖案淡淡一笑:「哪有你說的那樣好,不過是姐兒不穿外賣制的衣服,我才拿了樣子做個夥計。這裡,我除了能做這個還能幹啥?在那邊,也是做這個的。」她的聲音微小,略有了一些不自在。想起在榮國府的日子,晴雯一陣恍惚。當日官兵進來,他們這些外面買的送的丫頭小子,都被收了官。如果不是寶二爺後來求了紫鵑,將自己帶了過來還不知道給賣到哪裡呢!聽說麝月她們被馮家買了去,也不知道會如何。
林家規矩大,但是卻沒有了賈家那樣奉上踩下的規矩。每個人做著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有賞做壞了有罰。這樣的規矩下,她倒是安下了心。雖然不同於當日的穿紅戴金,卻也是過的一日輕快。她針線好,這邊就擔著幫黛玉繡制東西。算起來,也是輕快的。
「肯定有的,前個兒我嫂子生了大胖小子,就有人送了一個覽繡閣的紅魚兒肚兜。我看著,就不如你給我的那個粉藕盤子的好。」麥冬笑得很真誠。晴雯剛來,麥冬家嫂子生了男孩兒,禮尚往來的晴雯就送了一個親手秀的肚兜給娃娃。算是聊表心意,畢竟她在這裡也不過是一個月例一百錢的二等丫頭。比不上一等丫頭的五百。林家丫頭月曆不如賈府豐厚,在賈府一個二等丫頭就是五百錢的月例。但是林府有一點好,那就是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活計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她當初到寶玉身邊,也是因為老太太想著日後留給寶玉做通房的。可那不是她想要的,不管如何她依然記得兒時父親的教導。雖然模糊不清了,但還是知道自己是要出去做當家娘子的。可是賣了身,就真的不能如意了。
「你嫂子要是喜歡,我就閒著多給孩子做點。小孩兒子,也廢不了什麼。橫竪我每天都是要拿針線的。」晴雯是真心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那些小巧玲瓏的小孩兒的東西,做起來不費力氣不說,還看著精緻可愛。
「那我就厚著臉皮,再問你要一雙小鞋。那小娃娃張開了,看著可是喜人。我手笨,那鞋面子總是摳不進去。」麥冬見晴雯開口,連忙笑嘻嘻的起身走到自己的那個箱櫃前,打開從裡面拿出自己的陣線活計,從裡面拿出一小塊青翠的綢料遞給晴雯:「鞋底子我馬上就做好了。到時候就求著你幫忙繡上好看的圖,然後摳丫兒一下。我就厚著臉皮了!」
「無妨礙的!什麼厚著臉皮的。我下午得空了,就給你做出來。」晴雯笑笑拿過那塊綢料,一看就是從針線房要來的碎布頭子。不過倒是好料子,她比照了一下,拿了細炭筆在上面小心的勾勒出了兩雙鞋面的大概構圖,然後拿起一邊的針線繼續繡那個床簾子。
「哎!」麥冬見她乾脆,也低頭拿著小鞋底子。她雖然繡活不是頂好,但是針線也是不錯的。畢竟能夠在張雲溪哪裡做到二等丫鬟,也不能糟糕到那裡去不是?
她們正認真的做活兒,門口幾聲腳步聲,一個小丫鬟用紅色的綢緞帶子細著雙丫髻,快步的走到門口。猛地停住身體,然後探頭進來:「姑娘睡下了?」
「可有事兒?」麥冬認得,這小丫頭是張雲溪院子,負責灑掃和簡單活計的小丫頭。沒什麼品階,端看著可愛好玩兒。過兩年,也是要上位的。畢竟沒藥、甘草幾個大丫鬟的年紀也大了,是要配人家的。
「四房的姑奶奶來了,帶了一個小姐。奶奶讓過來看看,若是姑娘睡了就當不知道。」小丫頭見只有她們兩個,連忙湊進來討喜的說道。
晴雯想了想:「還是喊姑娘起來吧!終歸不合禮,萬不得讓人以為我們姑娘怠慢親戚。」麥冬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是個道理。放下手中的活兒,起身進了內屋。
「姑娘,姑娘!」麥冬輕輕喊了兩聲,黛玉就從簾帳內伸出手,坐了起來:「什麼事?」
「奶奶那邊來客了,是四房那邊姑奶奶回來了。聽說帶著一個姐兒。」
「扶我起來梳頭。」黛玉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前兩天就有四房太太過來,說是自家的大姑子死了丈夫,婆家嫌棄她只生了一個女兒本來是想著逼她另嫁的。但是林家終歸是江南氏族,還是有著些臉面求了母家接了回來。怕是已經整頓好了,來拜見的。
「晴雯姐姐,來幫我搭把手。」麥冬服侍黛玉起身去了離間換了一身衣服,待黛玉坐在妝台前,喊晴雯進來幫她一下。這世間肯定是緊著,必然不能一個人跟著忙活。負責梳妝的紫荊今天小日子,正歇著呢!
「哎!」晴雯應了一聲,就放下針線走進裡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出場了……
不不不,應該說男主出場了
☆、12
麥冬不會梳什麼好看的髮型,不過好在晴雯會。她手巧的給黛玉梳了半梳的雙環飛仙,用純銀的琉扣子將頭髮用頭油和發架子固定住,卡上漂亮的小件的流蘇。趁著她一身的素白很是別緻,如同天外仙女下凡一樣。
「真是一個神仙姐姐!」麥冬討好的攙著黛玉起身,因著大丫鬟不在她們就跟著去了主院。
「今兒這頭髮梳的漂亮,飛仙垂雲!」張雲溪見到裊裊婷婷的走進來的黛玉,笑著招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這是你四叔家的大姐姐,今兒過來拜會一下。我看著她們家的姐兒年齡同你相當,就喊你過來湊個熱鬧。可是身子還乏?」
「說是藥物拿的,過陣子就好!」黛玉羞澀的笑笑,然後向坐在一邊的婦人和小女孩兒欠身算是給禮。她是一個在孝的女子,若不是對方也一樣她也不便出來。
「大姐兒真是一個仙子般的人物。」女子穿著一身老氣的醬色長褂,身上沒有什麼首飾。二人平輩,那小姑娘同黛玉差不多年紀。在母親開口後,連忙起身欠身:「見過姨母!」
「這個送你吧!」黛玉見她給了禮,也從手腕上退下一個純淨柔白的白玉鐲子親切的走過去給她帶在手腕上:「我是祭著父親的,身上也就這個算是頂好的給你做面禮。別嫌棄了。」
「這已是頂好了!」女孩兒羞澀的笑笑,她是經歷了家中巨變的。原本這東西,在她眼裡也不是什麼好物。可此時,父親巨喪後。家產被奪不說,母親的嫁妝都差點保不住。此時能有人給個如此玩意,也是定好的了!她羨慕的看了一眼坐回原位的黛玉。一個有著長公主做靠山的伯母教養,父親又留下大筆的銀財……
「媛姐兒是你這姐姐家的孩子,你帶著她去旁的玩會兒吧!」張雲溪看了那女孩兒一眼,笑著推了推黛玉讓她待客。黛玉抿唇笑著:「那我帶她去那鳳籠亭,那裡最近賞春極好。」黛玉笑著起身拉起女孩兒走出去。
「姨母生的真好!」媛姐兒和黛玉並排走在花園小道上,贊嘆道。
「說什麼呢?」黛玉有些羞澀打趣:「你我年紀相仿,聽你這一喊姨母,反而覺得年紀大了不少呢!你本人也是生的很好的,柳眉梅腮的過了這兩年,怕就會有人提親了。」
「哪有!」媛姐聽了黛玉這麼說,也有些不好意思。兩個人愛著圍欄坐在亭子內,此時春寒消歲的節氣。雖然日頭暖陽,到底還是有些冷意。晴雯中途就離開了,這下抱著兩個鶴羽鬥篷過來給兩個人披上。
「姑娘們快些披上吧!這日頭雖暖,但這春寒沒消。」黛玉自然的接過披風,先給媛姐兒披上然後才自己披上。媛姐兒看著面如芙蓉態如仙子的黛玉,頓時內心一暖。
「聽宗母說,姐姐身體不好?」她玩弄著脖頸間的帶子,小聲的詢問。
「嗯,胎里帶的。我母親懷我前,總是掉胎。身體也不好,我出來的早。不過伯母請了好的大夫,最近吃藥倒是覺得有些不錯。」黛玉最近吃的都是食補的方子,雖然藥味濃雲一些但是卻是定好的。她最近的臉色好了很多,手腳都不似之前的冰冷了。
「那倒是要好好看看。」媛姐兒回了話,就不再吭聲。黛玉原本也是不慣於先聲與人的,但是這些日子的所學,讓她知道不能冷了氣氛。她指著不遠處一處紅杏盛開的院子:「那是我的院子,原本不住那裡的。在北面那個大院子,很是別緻。但是伯母不知道聽了那個人說的,說是我這體質春候甘苦,要住在臨水的地方就搬了過去。那裡曲水流觴的倒是不錯的,只是我聽說夏季怕是要挪到那邊的安島上才好。」
「主院這邊,我聽母親說各處都是別緻的。」媛姐兒是第一次來林家老宅,原本曾經去外祖家也是不進這邊的。
林家是本地大戶,層層疊疊的院落,套房套院的都是圍繞著主院這裡,按照八卦建造的。這套院子本身就是按照陰陽互閣為主,人工開鑿出來的精制。別說是江南,就是全國也是獨一份的好。
「你若是覺得喜歡,日後若是覺得苦悶了就來找我聊聊,繡繡花也是好的。伯母人很好,不會介意那些個規矩。」黛玉擔心她會因為孝期拒絕,笑得很是真誠。媛姐兒一聽,也笑著抿唇點點頭。
這邊兩個小的詳談甚歡,那裡張雲溪同回娘家的四房嫡長女之間,卻不怎麼好。
「四房大姑子這話說的,我有些聽不明白了。哥兒過繼過來前,的確是你們四房的偏支沒錯。但是,此事已經在族譜上成了定文了。大姑子這意思,我可不是聰明人了。」張雲溪,手指在一邊蓋碗茶杯旁邊摩擦著潤滑的杯沿兒。
「宗母怎麼會聽不懂呢?」女人顯然不是善茬,她交疊著雙腿雙手交覆的坐在椅子上。纖細瘦弱的身體,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周身素淨,沒有什麼別的顏色。那浮腫的眼袋下,帶著屢屢青痕。她手指纖細,透露著骨骼的乾枯如同風乾的雞爪很是有別於她的身份。
她的嗓音帶著柔柔的吳儂腔調,雖然不聲嘶力竭但是卻聽著讓人滲得慌。
「我家媛姐兒如果沒有遇到這檔子事,怕也是要同小哥兒定親的。我不過是趁著我家當家的去了,親自來說罷了。當初他父母在的時候,與我家老爺很是親厚。這事情,本也是兩家說好了的。怎麼,我還能混說不是?」
女人是想給女兒陪個人家,她說的事情有些事是,有些不是。她想著不管如何,先把這事情定下來省得夜長夢多。張雲溪畢竟是外家人,這內里的事情她又能知道多少?
「可不就是混說了?」張雲溪抿唇一笑:「當初過繼的時候,我可是同宗老們都打聽清楚的,這孩子父母過世的早根本就沒個合適的親戚幫襯。當年也是他母親親自求到我的門前,我才養了他這麼些年。不然族里孩子多了,我犯不著找你們四房一個偏支的孩子不是?我知道你一個寡婦居業的,難做事。失持的孩子,親事難定。但這事情,大姑子還是好生想一想的好!這林家說大,也是名門望族。說小,這國里世家大族多了去了。我可不肖與欺負你一個回了娘家尋求庇護的姑娘。」
「宗母還說沒有欺負人嘛?想要毀約還不算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女人頓時淚就上來了,含在眼眶里用手帕擦著:「這本來就是我們兩家說好的事情,若不是我家當家的年前身體不行又趕著隆冬去了,這事情必然會是在哥兒成人前定下來的。」
「可有憑證?你一無憑證,二無證人的是欺我養了這孩子三年不知情嗎?當年若是有你們這家親往,他母親何苦來求我?今兒個若不是看著你可憐,我也不會同你說這些話子。何苦來欺負一個剛剛換了身份的孩子?難道不是看著日後麒哥兒有望成為族長,偏來尋個自在?你且收了心吧!若是不依,我也只好找你父母來說道一下,看看是我這個宗母要如何做?是不是要為了保你一個寡婦不宜,讓了我兒子的終生。」
看著她的淚水,張雲溪就覺得膩歪。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看似軟綿淚水相應,實際上一肚子霧氣麻黑的人。她端起茶杯,一副謝客的態勢:「艾草,出去喊了兩個姑娘,四房大姑子這是要走了。你順道喊你沒藥姐姐過來一趟,說是請三叔公的兒媳婦過來一趟我有事要說。看她若是得閒,吃了午食再來,這事情不著急。」
「是!」艾草是一個性格綿軟的姑娘,細聲細氣的欠身離去。張雲溪不再看坐在椅子上不肯挪位置的四房大姑子,起身離開會客堂屋。她有些乏了,躺躺再說。
黛玉看著艾草過來,很是驚訝。不過帶著些許的惋惜,陪著媛姐兒回到堂屋。她意外的沒有看見伯母,含笑的朝婦人欠身:「剛剛亭子里有些寒氣,媛姐兒回去多喝些熱湯才好,別涼了身子不自知。」
「謝謝姨母!我同母親家去了,若是姨母日後有空,不妨去我們那裡坐坐。」媛姐兒有些不理解母親臉色的不予,不過還是乖巧的跟著母親起身離開。黛玉送他們到了堂門前,見著她們上了小轎就轉身走向裡屋。
打開簾子,就看見張雲溪歪著身子靠在引枕上,黛玉小心的走過去挨著熱炕坐在軟榻上:「伯母這是……心情不好?」
張雲溪鳳眼挑起看了她一眼:「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早點給你那弟弟定個親事?」
「這話是如何說得?」她這句話讓黛玉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想到了那個媛姐兒一下子明白了:「怕是有些早吧!弟弟還不足滿歲,這回子……定親,怕是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好人家。」她說著這話,耳尖有些泛紅。畢竟她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
「那就收一個童養媳,總比著貓兒狗兒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想上來攀個親戚。」張雲溪坐起身單膝曲起的手臂搭在膝蓋上盯著自己描銀貼花的指甲想了想:「那個媛姐兒你覺得如何?她母親的身體,看著是不成的。若是雙失,倒是不錯。」
「家中巨變,看著是個好的。但是不知道其他的。文書方面到也有些知禮,只是……」黛玉想著這短短時日的接觸,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
「只是什麼?」張雲溪看著她等待下文。黛玉猶豫了一下,啃著唇里的嫩肉想了想:「姪女覺得,弟弟還是找一個世家大族的女子比較好。」
「也是這麼個道理啊!」張雲溪嘆了口氣,復又躺回去,想著自己本家那是一個女孩兒親戚都沒有。除了自家骨血外祖家,那也是隴西大族。只是給世代書香的江南林家娶一個伊樓女子……她抬了抬下巴對黛玉道:「去,給你伯母我寫信,我說你寫!」
「是!」黛玉笑著承下。起身到一邊的書桌前磨墨起筆。
「外祖見信心喜,孫女至今日有事相求。這林家子,雖年幼卻有著朝龍覲見之資。雖不知日後是否能位極人臣,高官厚祿。但現已望出那書君風骨,因且求算一事。可否許一嫡女為正妻之位?林家乃世代江南書香,此處曾楚之地。後晉南朝影響,多為柔骨杏林。望多增教言。」
黛玉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是帶著林如海的些許清風。比照起張雲溪的行草來說,很是飄逸。她將字句寫完,拿起來吹乾遞給張雲溪。張雲溪看了看,點頭讓她吹乾塞入信封。
「讓甘草待會兒拿去,讓門人送去隴西伊樓本家儺宅府邸。你回去歇歇吧!我今天沒有心思教你東西,那個媛姐兒若是想接觸,就沒事送點東西過去。若是不想接觸,就當場面話吧!」
「嗯!」黛玉點點頭,點了蠟燭滴了蠟油封口。她將信放在書桌旁,出去後見到艾草在哪裡小聲的將張雲溪的吩咐說給她聽:「書桌上有封信是伯母讓甘草姐姐拿去要送到隴西關中的。姐姐待會兒見到甘草姐姐,莫要忘了。」
「成!」艾草點點頭溫柔的笑著:「奶奶呢?可是乏了?」
「嗯!怕是今天受了氣,待會兒讓廚上燒點伯母愛吃的。」黛玉交代完,就離去了。艾草看著黛玉離去的身影,很是開心。這堂小姐雖然看著神仙仙子般,也是一個只冷熱的。
吃了午食,歇了午間後一丁小轎將一個身穿雍容錦緞的婦人應了進來。不同於之前堂前的招待,張雲溪親自等在二門打著傘迎了婦人進了屋坐在依然有著熱氣的炕上。烘乾的感覺,一下子將陰雨的濕氣去了一半。婦人坐在炕桌的一邊:「本來今天下午約了我那老親家打葉子牌的,不過我想這你個猴精的能有事情找我必然不是什麼小事,就讓我兒媳婦陪著了。怎麼?」
「是有事情要求著嬸子來著!」張雲溪接過沒藥衝泡的茶,用定窯紫定敞口手碗。碧綠的茶湯在裡面很是應景。老婦人看著這茶碗子笑道:「就你會用東西賄賂我,直到我喜歡這紫定很久了,偏每次我來都拿出來勾搭我不給我用上。」婦人抿了口茶:「說說吧!看著你這茶碗子,嬸子也給你個面子。」
「是這樣的,今天四叔家的大姑娘帶著她家的姐兒過來了。我原想著不過是一般的拜見,沒怎麼做別。但是她今兒提了件事情,說是我家麒哥父母在世的時候,同她那姑爺有了約定說是兩家兒女要做親的。嬸子慣是知道我的,我呵斥了一下讓她走了。偏是沒給面子的事情。可我能如何?這事情沒的證據沒得證人的,哥兒的婚事我原想著等哥兒大大去京里尋個高門女的。畢竟,那是日後要做宗婦的。我到真的不是瞧不上他們家的姐兒,那姐兒看著也是好的。可這宗婦,終歸不能靠著人好就成不是?母家的關係,也是一個部分。所以我琢磨著托了嬸子去給我問問,若是真有此事我就要捨了麒兒,另過繼一個孩子了。」
三房掌家媳婦一聽,頓時放下了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孩子還得挑著的?再說,就是有了也不打緊的事情。她一個寡婦居業的,肯不過就是腦子昏了頭想著不著油頭的事情了。」
「這麼說也是個理兒!」張雲溪嘆了口氣,很是哀愁:「嬸子,我總不能為了麒兒,欺負人家一個寡婦居業的不成?若真的是有這麼個事兒,我就上門去給她道歉讓麒兒入贅就是了。橫竪,我也不會放著麒兒不管。可是我不能對不起宗族本身不是?我是麒兒現在的母親不假,可是我也是林氏宗婦。所以我只得求了嬸子,去給我問問捎個話。畢竟今天這事情是我做的不對,就求求嬸子了!若是這事情是真的,我也不為難她們。畢竟誰都不容易不是?只求了,日後若是生了兩個兒子,給一個讓麒兒有個傳承就好。」
三房掌家媳婦一看她如此,頓時心軟了:「你啊!平日里是個猴兒精的人,就是這心太軟。當初就跟你說了那賈家女,入不得墳。你偏心軟的讓她進了副墳。那姐兒如何,當初既然給送了過去。你就讓他們家領去就好,橫竪我們家不缺一個念著外家的姐兒不是?你要是喜歡女孩兒,族里的女孩兒多了。我們也喜著跟著你能學些什麼呢。你啊!」她喝了口茶:「行了,我這就過去給你問問清楚。我跟你說啊……下回遇到這不懂事情的,就別搭理了!」
「哎!那就謝謝嬸子了!」張雲溪抿唇含笑,神色柔和中帶著一分愁怨。三房掌家媳婦見她這樣,搖搖頭起身離開。
張雲溪讓小轎停在門外,一直送她上轎見著轎影兒不見了才回了屋。
甘草進屋將茶具收起來,拿去給小丫頭清洗:「奶奶,那信送過去。估計得等上一個月才有回信。」
「知道了!」張雲溪彈彈手指:「讓忘憂過來給我念書,少爺回來了讓他去請了黛玉過來一起吃夕食。今兒加個蜜汁火方吧!午睡的時候想起來了,覺得差那麼點味道。」
「奶奶這是想吃肉了。」甘草笑著幫她把鞋襪退了:「今兒的午食食著可好?是姐兒特意吩咐的,日常的小事兒姐兒目前都做得不錯。奶奶倒是可以閒著聽書了。」
無憂很快就過來了,張雲溪脫了身上的夾襖,火炕燒了熱些倒是不冷。
「奶奶,今天讀什麼?」無憂是犯官之女,曾也是讀書識字的大家小姐。張雲溪買了她,倒也沒作踐什麼只是讓她給這讀書。倒也是個樂趣。
「讀……」張雲溪歪著靠在引枕上想了想:「讀山海經,海外東經好了!」
「是!」無憂從一邊書架取了書,仔細翻開坐在臨近安排好的繡墩上,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海外自西南陬西北陬者。滅蒙鳥在結匈國北,為鳥青,赤尾。大運山高三百仞,在滅蒙鳥北。
大樂之野,夏後啓於此儛九代,乘兩龍,雲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在大運山北。一曰大遺之野。
三身國在夏後啓北,一首而三身。
一臂國在其北,一臂、一目、鼻孔。有黃馬虎文,一目而一手。
奇肱之國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陰有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道,總是有人為難,也總是有人更難……
誰心疼誰呢?
糾結死了……這邊跟著老外說著法語,那邊回了住處說德語 等到開了電腦還要想著中文的紅樓體
殺了我吧……
ga1105 2015-12-31 03:38
☆、13
「黑齒國在其北,為人黑,食稻啖蛇,一赤一青,在其旁。一曰在竪亥北,為人黑首,食稻使蛇,其一蛇赤。
下有湯谷。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雨師妾在其北。其為人黑,兩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一曰在十日北,為人黑身人面,各操一龜。
玄股之國在其北。其為人衣魚食,使兩鳥夾之。一曰在雨師妾北。
毛民之國在其北,為人身生毛。一曰在玄股北。
勞民國在其北,其為人黑。或曰教民。一曰在毛民……」林晗協同林黛玉一起走進屋的時候,正聽到無憂在念山海經。張雲溪此時似睡著了一樣,如果不堪她的手指怕是不清楚。她很少午睡,最多也就是眯著眼睛修養一下。聽書是日常中少有的樂子,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奶奶,爺兒和姐兒過來了!」甘草見了林黛玉和林晗姐弟過來,連忙起身告知張雲溪。張雲溪看著他們進倆,笑著招招手讓甘草給他們各自安排了一個箱椅,裡面填入炭鍋子很是暖和。
林晗見著丫鬟要給他作為下填火,他連忙起來:「姐姐莫弄了,我最近火氣大些,用不上這個。」
「別聽他的,我還不知道。不過是小男孩兒注意正。」張雲溪沒有讓他得逞,最後看著他憋著小臉坐了下去。此時無憂已經將書放了回去,立在一邊。丫鬟們在外間快速的擺菜弄盤。很多菜都是在蒸籠上熏著呢!
「今兒讀了什麼?」
「師傅今兒講了論語,還沒有過完。不過說是下個月開尚書。」林晗聽到母親詢問課程,很是恭敬。
「嗯……」張雲溪歪頭想了想,那我考考你:「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這句話說的是個什麼道理?」
林晗聽到這句話,立馬坐立身姿聲音稚嫩卻朗朗清涼:「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出自顏淵問仁說。孔子聽聞,釋曰:克制自己,一切都照著禮的要求去做,這就是仁。一旦這樣做了,天下的一切就都歸於仁了。實行仁德,完全在於自己,難道還在於別人嗎?」顏淵說:「請問實行仁的條目。」孔子說:「不合於禮的不要看,不合於禮的不要聽,不合於禮的不要說,不合於禮的不要做。」顏淵說:「我雖然愚笨,也要照您的這些話去做。」
張雲溪看著他嚴肅的小臉:「那麼你認為這樣做,合適嗎?」
「聖人所言,必有其道理。母親如今問我。我倒覺得,如果人人都這樣做了那麼就是大仁和。但是……」林晗手指抓抓長袍的側荊。
「但是,至今無人能作到對嗎?」張雲溪微微一笑:「聖人的話,自有聖人的道理。但是,也只能是聖人的道理。在你母親我這裡,仁禮,不為過是一種為人處世的條理。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局限。我認為,我已仁至義盡,但是你未必認為我有所仁和。所以,我們做事情,只要做到自認不錯就可以了。懂了嗎?」
「母親的意思說,只要符合自己的良心,不做過譽之事,量力而為內心清明就可以了。兒子受教了!」林晗連忙起身行禮。這是每隔一日母子之間的對話,林晗的教學一直都是這樣。張雲溪從不干涉他讀聖人經典,但同時張雲溪也在潛移默化的對他人格的行程進行著把控。
「行了,吃飯吧!」張雲溪拍拍手,坐了起來。丫鬟上前給她重新套上布襪和木屐,此時已不會再有人拜訪,沒有必要穿著繁瑣的衣物。
張雲溪坐在桌前,滿桌子一共六個菜,除了她面前那方是肉菜其他都是素的。張雲溪拿起筷子點了點那盤肉菜:「我嘴饞了,所以特意要了這麼一味。你們兩個就看著吧!」
「伯母儘管吃就是了。」黛玉知道,按照道理張雲溪是應該守大功的。但是按照目前的族譜兩家已經快要出五服了,不守也不會有人說什麼。林晗是守自己生母三年功,快要出服了。但也不能毀了這幾日。
「等我出了服,我陪母親吃炙肉可好?」林晗看著張雲溪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很是孝順的說道。他聽家裡的嬤嬤說過,母親最是喜歡了。用紅泥小板,燒熱了塗上溫油炙出來的鹿肉,一項都是十分喜歡的。只是這南邊,鹿肉多少還是缺的。
「行啊!」張雲溪笑著吃了兩塊子的飯:「到時候,你親手給我磨芝麻醬吧!」
「母親還記得?」林晗很是吃驚。他剛來這邊,有一日聽說張雲溪不怎麼有胃口兩日都沒怎麼動筷,就想起兒時母親常做的芝麻餅。就親手要了小磨,一點點磨出了芝麻醬,讓廚娘做了芝麻餅。
「怎麼不記得?你做的任何事情,母親我都會記得的。」張雲溪笑著給他用旁的筷子夾了一筷子栗仁豆腐。
黛玉看著他們,淡笑不語。她已經不會再那麼自憐自哀了。她的生活,是父親頂著身苦給她求來的。她的命,是母親撐著孱弱的身體為她的。一如伯母說的,只有她過得歡快了,他日回歸地府才能安心面見父母。
林家四房林沇回到家中,剛剛換了衣服就看見自己的妻子坐在榻上不知道在生什麼悶氣。
「這是怎麼了?」他在一邊坐下,丫鬟快速的上了茶。
四房當家太太抬眼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嘆了口氣:「今兒三房的嬸子過來了,找我說了些話。」
「三房嬸過來說了什麼?看把你為難的,不妨說與為夫聽聽。」林沇雙手放於膝上,看著髮妻發笑。他比林如海要年長上十歲,也是入了春秋的人。長須殘灰,性格到不如早年嚴謹,多帶了些和藹。
「是關於大姑子的!」四房當家太太看著自家夫君今天心情不錯,就開口講道:「今兒大姑子帶著緣兒姐兒去拜見宗母,我這忙著幺兒的婚事搭配,這已經初春了,選了好日子好讓媳婦進門不是?歇了午過,就見三房嬸子過來,說是宗母那邊脫了她過來問一問,大姑爺生前,可有同晗哥兒父母生前有過什麼約定,關於兒女親家的。宗母那邊說,若是真有那麼就要捨了晗哥兒如今嗣子的位置,她雖然會繼續撫養和教導晗哥兒長大,但是日後婚後晗哥兒是要表贅的。她再選一個小哥兒養著,日後承了族長的位置。」四房當家太太說的很是含糊,語句小心。她家老爺雖然現在性子改了不少,人也軟乎了些。可年輕時炮仗一樣的性格,還是多有記憶。
她小心的看了林沇的臉色,有些捉緊。這事情,聽著是個好事。可實則不是什麼好事情。當初族里能夠同意晗哥兒成為嗣子,一方面是因為晗哥兒上面沒有血親。左右也沒得親眷,只要好好培養那麼誰家都會得力。畢竟,目前族里這麼合適的還真少。不能說沒有,出了五服的倒是有可也算是旁系了。人家早已分宗另立了,誰還跟你湊熱鬧?而且,聽說分出去的三宗……目前還有子嗣承繼,留有香火的也只剩下遠居福建,同那邊的林姓人家合併的了。
林沇看著自家髮妻有些小心謹慎的樣子,搖頭笑笑。他也知道年輕的時候脾氣是有不好,他安撫的拍拍髮妻的肩膀:「我去看看她。」她指的是他自己的親妹妹,四房當家太太看著他起身離開,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林沇一進入林家大姑子的小院,臉色就冷了下來。渾身散髮著混混寒氣,似乎能比得上數九寒天的冰點。
「都下去!帶表小姐去太太哪裡!」他硬聲硬氣呵斥嚇人紛紛離開,他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吭聲。站在一邊的四房大姑奶奶已經渾身打顫。她自幼就怕自家這個脾氣火爆的兄長,尤其是兄長每次愣著臉最後發氣得脾氣都是要不得。
「哥哥……這是……作甚?」她顫顫巍巍的小聲詢問。
「作甚?」林沇看著她,怒氣橫生,但到底老了修身養性雖不如炮仗但是冰冷中帶著刺的緩慢語氣反而更加滲人。他身板執正:「你說你今天都去大院幹什麼去了?下午人家就要了三房嬸子前來詢問,鬧得你嫂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也是長歲數的人了,怎麼腦子都放在那邊婆家了?沒帶過來?」
四房大姑奶奶一聽,是知道今天跟那位的事情鬧了出來了。她自幼就怕得要死的哥哥,這麼一弄徹底沒了心神倒也嘟嘟叨叨的說了實情:「休哥在的時候,同他父母都是友好。我的身子也不好,緣姐兒日後如何還不得知。我也是沒的法子……反正……」
「混賬話!」林沇一手指著她:「你是想做什麼?你以為人家不知道你的算盤嗎?你倒是好啊……我好心擔待你在婆家受委屈,給你撐腰接你回來。盼著是你能好好將媛姐兒養大。你倒是本事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這麼說了人家就同意了啊?連我這個做哥哥問都不問一聲,你真是本事啊!現在好了,你如願了吧!你哥哥我的老臉都要被你給陪下去了。你收拾收拾,帶著媛姐兒明兒一早就去井欄的莊子上去,馬上走。」
「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一聽到要被送走,四房大姑奶奶一下子有了力氣,她目瞪瑕疵的看著自己兄長:「我還不是為了媛姐兒的未來想。再說,媛姐兒哪裡不好了?陪那個小子也算不錯了,不過是一個撿便宜的小子。日後媛姐兒嫁了,對哥哥也是好的不是嗎?」
「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個,我的老臉都讓你丟盡了你懂不懂?詩書禮儀你都學到那裡去了?那宗婦位置是你那姐兒想的嗎?我好?你給我乖乖去莊子上,才是我好!你若是不去,也成。今兒那大房嫂子說了,若是你真想做下這門親,那麼她就捨了晗哥兒,另選一個孩子就是。日後做個表贅,雙方各得一個孩子承嗣。你自己看著辦吧!晗哥兒還沒有帶冠,不算是承族的共嗣。日後再養一個孩子,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兒也是不錯的。你哥哥我就拉下一張老臉,看著你們定親好了!」林沇看著自家不爭氣的妹妹,嘆了口氣。他終究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老了老了,心軟也是沒辦法的。
「她……她……是這麼說的?」四房大姑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她激烈的掙扎:「不會的……她不會的。頂多就是嚇嚇我……對,嚇嚇我們。哥……你幫幫我……幫幫我。姐兒是你外甥啊!」她上前猛的拉著林沇的手:「你想想……啊!你想想……」她眼睛瞪得死大,看得林沇皺緊眉頭,他心討他這大妹妹不會是風魔了吧!他的胳膊讓她抓的生疼卻硬是掙脫不開,只聽著她胡言亂語:「想想,日後姐兒可是要做宗婦啊!想想那家財,看看那女人的東西,那個都是姐兒的……都是姐兒的……」她的臉劇烈的扭曲著。
林沇眉頭皺緊,想著不能讓她如此下去。張家聯姻是宗族的決定,不為別的就是他孫子的日後也是要依靠的。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清脆響亮。將女子原本孱弱枯瘦的身子直接掃在地上:「我看……你是瘋了!」他嘆息一聲,雙手一背:「來人啦!大姑奶奶瘋了,把屋子鎖起來。沒有吩咐,別放人進去。收拾一下你們姑娘的東西,送到太太那裡去讓她好生安排一下。」
四房大姑奶奶的身體到底孱弱,經歷了丈夫過世、族人為殲的事情。好不容易得到娘家庇護,來到這裡。她的身體本就虧損的厲害,這一巴掌下去她就徹底暈在了地上。好心的奴僕諾諾的上前,將她送到了床上,蓋上被子。然後其他的一些人則快速的整理起箱籠搬家,離開這間屋子。
張雲溪在家裡,等了一個月也沒有得到什麼消息。只是意外的聽到,四房大姑奶奶自殺的了消息。她感嘆了一聲,四房大姑奶奶屬於自殺,但是也要置辦葬禮。她送去了四禮和一百兩的銀錢,算是表了心意。小小的吳媛不得不在面對失去父親後再次失去了母親。她知道,母親的死同那日大舅舅去有關係。那日後就傳出母親瘋了,她也見不到。只是到了最後,她才見了母親一次。隔著窗,母親已經枯瘦如柴。唯一念叨的只是她的名字,還說這她做了宗婦如何。那一刻,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舅舅沒有隱瞞,而是全盤托出。母親為了她,編了她同那宗母嬸子家的哥兒有婚約的說辭,可一沒證人二沒物件。明擺著是要詐人家一個婚約,期盼著日後能夠在哪哥兒做了族長後當上宗婦。可那人是好相與的?不過是說明,如果真有婚約,就讓那哥兒絕了前程入贅就是。
母親是一心為她好沒錯。可卻忘了,她縱使如何好也只是母親眼裡的好。比不得那別人眼裡的好。這入贅就等於日後林氏族長的位置與那哥兒無緣。那哥兒豈不是要恨她一輩子?
母親性格懦弱,若不是舅舅家還有人撐腰父親死後她們娘倆就被吞了。她原本是父母掌上明珠,可父親去世後的一切切卻讓她看的明白、聽得明白。母親一去……她還留的什麼?清清白白……日後也不過是如此。
她跪在青燈下,看著盆子里燃燒的黃紙一時間心如冷滴。空室內的寒意,反而變得暖和了些。
草草祭拜完四房的大姑奶奶,林晗進了屋就看著張雲溪拿著一小胎瓷口碟,飲著裡面的黃綠液體。那是茶,卻讓張雲溪喝出了酒的味道。
「母親!」林晗在炕桌的一邊坐下,看著靠著窗小口抿茶的張雲溪。
「回來了!」張雲溪明知故問,懶散的抿了一口拿著碟子看著挑開的窗戶外的梅花發呆。
「母親,我今日聽說……」林晗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那吳家姐姐……」
「不過是慈母心罷了!」張雲溪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她嘆了口氣:「麒哥兒,你要知道我養你是因為我答應了你的母親。立你為承嗣是因為我不想再對孩子費心。但是,有些事情……卻有著他自己的各種原曲。那姑奶奶,一片慈母心。想著自己身體不行,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他日與你家親厚,亂抓稻草也是不得已。所以我沒有直接斷了她,而是尋了三嬸子去問了。可惜……」
「母親原本就知道,我同那姐姐並無婚約!」林晗聽了出來,他本就早慧如何不明白。只是感嘆母親卻要替他做難。
「有也好,無也罷我都是不會同意你娶她的。」張雲溪放下口碟,靠著背墊看著目光清澈的林晗:「有,我就遂了她的心意,去了你的嗣子之名,讓你同那姐兒定親。然後找個機會,讓她們母女地下相認去。不過是緩和之計,之後你依然是我教導的孩子。無,也不過是多問了一把做個不太壞的人罷了。」張雲溪指的是托三房嬸娘詢問的事情。她柔心柔意,不管之後打算如何都不是好的。
「嗯!」林晗點頭笑笑:「我知道母親都是為我好的!母親感嘆她為了女兒,其實也是一樣的!」張雲溪做任何事情,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認。沒有過繼前,他就見到過她以正言順的承認打殺下人和謀劃陰司的事情。她至始至終都未曾瞞過他,很直白。卻讓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始終是念著他的。這就夠了,她教導他的是別人一生都未曾敢想的財富。這就夠了!
母親在世時,曾教導他不管何時都要去信任這個女子。他一直都在這麼做。當他聽到那個傳言時,他很吃驚但是卻沒有傷心和害怕。也許是因為幼時一直看著她的關係,他總覺得母親不會捨棄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這種自信。
張雲溪歪頭看了他一眼,逐爾笑開點著他:「不知所謂的傻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措辭方面可能還是有些問題
不過……暫時只能這樣,本人一個理科生,能寫成這樣已經難得了!
下面對一些之前的問題進行一下額外的說明:
第一、關於林如海兩房的問題。
我知道很多人都是看了原著或者其他同人的,不否定很多大大寫的都比我寫得好。我承認自己功力不是很好。但是我這個人在上一個還在連載的《眼中的道路》中就說了,我是一個邏輯黨!因此哪怕就是我再如何說,我把邏輯劇情都吃了,也很難改變這一點。因此,我最後一次解釋這個問題。
選擇這樣的安排,是按照福建一代的氏族規則進行的,我知道很多生活在紅旗下的孩子無法理解。很多人對於氏族的觀念,還凝聚在各種文學作品中。但是我不的說,我國的氏族規則有很多種。我採用的是至今依然在福建土樓一代,客家人的很多規則。畢竟他們延續的時間和穩定性,要遠高於內地很多家族。因為在滿清入關後,很多漢人家族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規則來適應社會。而之後的各種動亂,也讓氏族觀念土崩瓦解。目前雖然很多家族有了重建的希望,但也只能說是撿起曾經的皮毛罷了。
頂房納娶是一個很古老的習俗,意思是如果你的兄長死了沒有後嗣。你可以承擔起你兄長的位置,來挑起家族的大梁。但是不等於你就是你兄長哪一房的,你的長子必須過繼。但如果你只有一個兒子呢?那麼就會持續下去,只要你有了兩個兒子,那麼長子必須過繼。這是規矩一。
規矩二,就是納娶!這個娶不是你娶,而是一隻算了命血的公雞代替你死去的兄長或者你增增增祖父的的兄長那一脈,與你同字輩的人來娶。換句話說,你要做的就是在新婚之夜跟人家上床,做完了是不能睡在那裡的。只能快速離開,居住在臥室外的隔間。第二天,你還是要恭敬的喊對方嫂子。不管這個女子是否懷孕,她都同你是叔嫂關係。之後若是女子沒有懷孕,那麼每個月你只有三次機會跟這個女子上床。一旦確定子嗣誕生,那麼你就沒事乾了。所有當初你的祖先佔有的財產,全部要歸還。一般是一半或者五分制三。畢竟這些年,你祖輩守著也是辛苦不是?
第二個問題,就是我文中使用的規則制度。
不同於以往的,這個故事我是架空的。融入了盛唐、明朝、宋朝民間、清朝等,包括魏晉風流等方面的東西。然後加以柔和形成的一個新的故事世界基礎。因此如果覺得原著中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的,請百度去看原著。那樣有四五個版本呢……保管你看如意了!
最後一個事情,就是我不會再回答以上方面的任何問題。如果想要討論,那就在評論中盡情的討論。如果惡意的肇事,那麼我也不會搭理的。畢竟我不是悠閒的有時間看文然後找事情的。我最進的實驗都是晚上,很辛苦很累。白天還要碼子然後減少可憐的睡眠時間。所以……懂了嗎?
對了,這個和HP那個一樣,隔日更!
☆、14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間,都崩了
崩就崩了吧……
原著黨可以卡卡這篇文了……本人懶得回答各種無聊問題
根據讀者提示,將郡馬的這個詞彙更改了一下,原來,郡主以及郡主一下的丈夫叫這個啊……作者第一次孤陋寡聞了呢![其實你當時是懶得查吧!]
好了,大家繼續看!週四入V
進了四月,蘇州開始進入了梅雨季節。每日潮濕難耐的很,張雲溪沒有讓人斷了火炕的火兒。雖然每日悶著一些,但是屋子里卻感覺舒暢很多。黛玉坐在一邊繡帕子。今兒個沒有什麼事情,兩個人都很悠閒。當然,如果不看張雲溪在書桌上的那些一摞摞的文翰的話。
「奶奶,京里今日的信報,說皇上給寧國府賜婚了!」甘草在分類那些報告,有些是需要盡快處理的,有些可以放放。
「什麼時候的事情?」張雲溪捏起一片兒奈子[沙果],小口的啃著。那咔嚓咔嚓的聲音,細碎而整齊如同老鼠啃東西一樣。黛玉初時對此私下多有埋怨,可後來發現如果有客人在場伯母是很大方規矩的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想法。畢竟,她是小輩兒,管不得長輩身上。
微酸的口感,因為之前用糖醃制過很是開胃。她最近血壓低,天氣一陰就沒什麼胃口。大紅的蘋果又不愛吃,偏對著清脆的沙奈很是喜歡。
「估計有十三四日吧!」甘草將那封信特意拿出來拿給張雲溪。接過一看,張雲溪樂了!
皇上封了甄家三房嫡次女為南安郡主,配三品爵威烈將軍之子,龍禁衛賈蓉。即沒說是娶也沒說是嫁。這宗室郡主,多是要男方表贅的。可此時,皇上的聖旨里什麼都沒說。你說是另建郡主府還是讓郡主住進賈家?怎麼看都是一個了得。
張雲溪樂的將信扔給黛玉:「看看,可是可樂?」
「伯母說的什麼可樂?」黛玉接過信,放下針線細細看過:「這甄家小姐得了郡主位,是個好事。蓉哥兒給她結親,倒也不差。」
「呵呵……」張雲溪笑著喝了口暖茶:「這郡主,不管是不是有血緣關係,都是宗室記錄的。宗室的女子,是不嫁的。只有尚主兒之說,卻無嫁女之說。也就是說,賈蓉按道理是要去尚郡主,而不是娶郡主。可是,聖旨中只說了冊封甄氏三房嫡次女為郡主,與三品爵威烈將軍之子龍禁衛賈蓉擇日完婚。這裡面,可不是可樂了?」
黛玉歪著頭,看著那信上的言語,很是不解。她緩緩開口:「這有什麼關係?蓉哥兒的婚事定了下來,就是好事不是?」
「傻丫頭!」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額頭對一邊在整理小碎布頭的沒藥道:「給你們小姐講講這其中的道道。」
沒藥看著懵懂的黛玉,莞爾一笑。一邊忙著手頭的活兒一邊講道:「姐兒怕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呢!其實這再簡單不過了。這親事看起來是極好的。賈家和甄家乃是老親,娶親嫁女都是門當戶對。可眼下甄家女過繼入南安郡王府,成了郡主。這門戶就不當不對了。賈家這次可是高攀,郡主是超品。賈珍是三品將軍,賈蓉是一個小小龍禁衛。看著五品武官職位,可是沒有實權。皇上沒有說是尚還是娶,這親事就有了麻煩。尚,會有禮部來做這次婚事。郡主要先建郡主府,如同民間的表贅。郡馬五年內,不得有任何德性虧缺。比如通房、納妾都是不允許的。而且,郡馬這五年是要住在郡主府的。如同入贅。可要說娶,這皇家宗室歷來都沒有將公主、郡主和縣主下嫁的特例。若是聖旨說清楚,那就是一門不錯的親事。可這沒說清楚,偏就屬於結仇了。」
「結仇?」黛玉沒弄明白:「怎麼說都是老親,不管是尚還是娶不都是姻親增加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沒藥看著張雲溪默許,就繼續講:「可是姑娘想啊!那郡主是超品,賈蓉是五品。這妻高夫低,這男人在家就抬不起頭來。新婚時期,還算好。可是新婚後呢?日子總是要過的,時間久了這男人心裡難免就有芥蒂。夫妻不和,是早晚得事情。這是其一。其二,這郡主本來是要尚一個儀賓。可如果賈家用了娶得架勢,那麼勢必會激怒宗室和南安郡王府。可若是用尚的方式,估計賈家又不會同意。畢竟,好好的繼承人若是真的尚主,那麼就意味著日後長子是要姓甄的。畢竟,皇上的聖旨只說了讓她做南安郡主,過繼與南安郡王府卻不要求她改變姓名。憑著這一點,這婚就沒法結。甄家再是老親,有了郡主難道不想抬高一下自己嗎?還會委屈了自家的女兒去迎合你一個賈家?所以,這不是結親,這是結仇。其三,賈蓉剛剛去了媳婦,那是髮妻。如果南安郡主嫁了,就要對他之前的媳婦行妾禮。可是一個堂堂郡主對一個平民女子行妾禮,如何都是不合適的。可如果不行,擺起郡主架子這夫妻日後就會更加有隔閡。再者,那死去的秦可卿身份可不是普通的民女,而是堂堂金枝玉葉。這不是可樂嗎?」
「那感情……伯母是將這些波折當作樂子了。」黛玉臉色不好,她總覺得人不能如此。
「不當樂子如何?」張雲溪看著她:「難道還要救他們與水火之中?」她語氣帶著輕哼,很是不屑。黛玉想起之前的齷齪,嘆了口氣將信交還給甘草。
「你小兒家家的好生生嘆息什麼?」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額頭,推的她一晃一晃的:「先不說你那外家如何。你可是忘了,你父親是如何死的?」
聽到這句話,黛玉內心一緊,點點頭:「伯母提醒的是,那甄家如何的確不值得。只是他們榮寵又上,如何說是苦?」她握緊拳頭,那種窒息的感覺一直在午夜纏繞在她心中。雖說日日靜心休養,卻也難消心底怨恨。當日日日哭泣,也是因自己是個女子,無法報仇。今日學了這些,跟著合適的人終究是有機會的。
「怎麼不是苦?」張雲溪合眸莞爾,面上生動俏麗帶著一股迷人的風色:「那甄家女兒,但凡嫡女都是按照宮中賓妃的需要培養的。琴棋書畫,人心磨練。這甄家三房嫡次女,甄莞盈最是出色。年紀同那聖上小了六歲,最是合適的。不然能托付南安郡王妃帶著?他們是想再出一個甄太貴妃。畢竟目前聖上皇位穩妥,就是忠順王如何,也當不得。除非謀逆叛亂,否則只能再選一個。皇上本身是深受甄太貴妃之手段苦楚的,所以他如何會讓甄家女入他後宮?前幾日國舅強納民女的事情,被督察院糾結刑部等會審官員。鬧得風風雨雨,就是皇后都得了一個閉門思過的處罰。可見,皇上對甄家的舉動是不滿的。這次冊封,看起來是安撫實際上卻是暗中給甄家找麻煩了。捧殺一道,一向都是上位者最喜歡的。」
黛玉想了想前幾日聽到的信報,一下子明白了張雲溪說的。她試探的講:「伯母的意識是,前幾日國舅的事情,是甄家做的推手。他們幫國舅遮掩了行徑,結果被御史告發了。皇上讓督察院審理,其實審的不是國舅而是甄家。那案子據說只是甄家盛了國舅的好,給了一個面子。畢竟那女子已經入了國舅後院,出來也是不得好的。不如繼續做一個小妾娘子的好。甄家也是希望息事寧人,畢竟你告了也沒有用處。你家的女兒已經失貞,就是出來了能如何?還能再嫁?誰敢要國舅的妾?最終怕是那女子也得不到好。甄家在這場官司中做了好事。因此,皇上才給了一個郡主的位置。可……苦……甄家榮寵不斷,可朝中重位他們家也沒有佔著什麼……」
「所謂捧殺,不一定要讓他入閣成相。只要讓人人都相信,皇上是最寵信他們的就是了。你看,一個甄家女就成了郡主。宗室女很多都得不到。南安郡王聽說可是有一個四歲的嫡女的。你說,這南安郡主的位置給了甄家女,他如何不怨恨?那可是他嫡長女的位置,人家小姐也四歲了正等著過了六歲請皇上賜下呢!還有忠順王,雖然他的母親是甄家女。可是他也有四個嫡女,至今也沒有封號呢!那可是親王之女,皇上的親姪女。別說郡主,就是封個公主也不出頭的。可是,現在依然是在家排行。」張雲溪笑得溫和,她的性格中就不是黛玉那種鑽尖的。她語態平和,帶著絲絲的溫婉。
黛玉聽著,點點頭。她還是想的不夠明透,有些地方不如伯母想的好。她悉心受教的點點頭:「到底是伯母,想得就是比我通透。」
「你剛接觸這些,能夠有如此見識已經是不錯了。」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鼻子,塞了一小片沙奈到她嘴裡:「吃了這個,就繼續繡花吧!今天,先想明白這些就好。反正你還年輕,吃不多才好克化不是。」
「是!」黛玉柔柔的點點頭,拿起繡花繃子繼續繡她的帕子。今天沒有課程,過了今日又要去先生那裡讀書上課。這帕子是她想繡好送給媛姐兒得,她母親剛過肯定是傷心的。不如那這帕子包上水果送過去,表了心意。
張雲溪見她開始認真繡花,就不打擾她了起身拿了一個靠墊墊著腰,開始批閱那些信函。裡面有很多是從喀什葛爾送來的,來往就需要一年。因此很多事情和信息都需要掌櫃的自己決斷,除了一些大的消息和張雲溪委託的,基本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一封一封的看過,然後甘草在一邊磨墨,然後在濃稠的墨汁裡面注入調和好的玫瑰精油和些許其他藥水。墨水的顏色變成了奇怪的藍黑色,但是並不影響書寫。張雲溪用的不是毛筆,而是用純銀製作的筆尖的沾水鋼筆。紙張也是精心製作的羊皮紙,西北乾旱造紙術還不如未來的那種結實。要想很好的保存三四個月,就只能如此。她也想改進造紙術,但是一來沒有時間二來也沒覺得有什麼需要改的。實在是,她本人不受影響不是?
她書寫的是流暢的大波斯語,是當地居民在使用的語言。目前西域主要的經營者都是未來的維吾爾族和哈薩克族,這邊稱呼他們為西域蠻人。可實際上人家稱呼自己為回鶻人,是一種十分古老的種族。在佛教退卻,伊斯蘭教進入後他們多數都是用的是大波斯語或者回鶻語。張雲溪在那邊的掌櫃,就是一個回鶻人。這條商路,是她剛出嫁兩年後好不容易打通的,專門販賣各種瓷器。然後向草原民族收購羊絨、寶石等物品。目前,這些物資都堆積在喀什葛爾,她想著趁著黃梅天,去空間將那個珍妮紡紗機搞出來。她只是略微記得那種樣式,還得動手看看才知道。
這邊的多定紡紗機太大,而且安裝和製造都需要熟練工種。總不能老婆孩子一起牽過去,並且羊絨那邊做出來到這邊還得精分重新刷毛。這樣節省一些成本不說,還能更好的促進當地的發展。相信那個掌櫃不是傻得,不過最好要是能夠在酒泉嘉峪關一代建造羊絨品的織造廠就更好了!她想了想,快速的在上面書寫著。甘草是不知道自家小姐寫什麼的,她只能看的明白中原文字。
將回信寫好,仔細撒上一層沒藥油保證羊皮的柔軟後捲起來塞入木盒內。張雲溪打開從海船那邊過來的信,信紙依然是羊皮紙。只是上面書寫的文字不是波斯文,而是西班牙語。她皺皺眉:「甘草,給我把葡萄牙語的那個詞典給我。」
甘草聽話的將一本後實的紙張特殊,上面抱著奇怪材質封面的書遞給張雲溪。她是簽了契約的,所以不會為此而背叛。這本和其他等語言的詞典,都是張雲溪空間裡面原本就有的福利。
她揉著額頭一個字母單詞一個字母單詞的確認,然後拼湊成意思。這封信是一個荷蘭裔的神父寫的信,可是他卻用的是西班牙語。她翻了個白眼,拿了一張羊皮紙在上面書寫拉丁語回信。神父希望能夠得到幫助到內地傳教,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他不如裝作遊學的外國人,來的容易的多。她想起了最早的利瑪竇和後期的其他基督會成員,只能嘆息。此時雖然在歷史時間節點上,同清朝類似。但是鮮卑人卻沒有從唐後消失在歷史舞台,而是一直操縱著後面王朝的更跌。所以,歷史從唐中期就變了。
鮮卑人前期利用佛教,進行對中原地區的統治。而後期,則利用已經形成的風俗進行統治。漸漸地,關隴地區成為了鮮卑人主要的居住地。他們呈大家族,立地千年之態勢。不管誰上位,都會顧忌。現在皇室經營已二百多年,雖然功勳糜爛但朝政和國家治理上還算穩定。只要皇帝腦子沒有壞掉,就會繼續下去。那個神父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不管是從民間還是上流社會,他的傳道想法都不會實現。
大盛皇族遵從的是典型的薩滿教,他們在皇宮最好的地方設立祭壇,安頓薩滿。但是卻不反對其他宗教的發展。經歷了前朝對道教的捧起和之前佛教的傳承,這篇土地上的人已經知道要如何請神拜佛。功勳世家,也是出遊的時候看看寺院,尋尋野方。例如賈敬,不是在煉丹嗎?
基督教想要在宗教上統治皇族,加以對地區進行控制。如果是其他地方或許還有可能,一如以強凌弱的將瑪雅文化全部抹掉強迫他們信奉基督教。但是這篇土地……那是想都不要想得。現在的統治者,不是魏晉之前的,學習著如何利用宗教。從中汲取教訓,然後改變方法。現在的統治者清楚地知道,只要讓民眾吃飽穿暖,他的統治就不會有問題。其他的,不過是殺多少個朝臣,屠多少個家族罷了。那種權謀之爭,跟宗教和民眾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奶奶,可要喝點茶?」甘草看著張雲溪不時揉額頭的樣子,有些擔心。
「衝兩片夜息香(薄荷)。加點晶糖。」張雲溪感覺氣壓讓她不是很舒服,清涼的東西多少都會舒服一些。晶糖是據說從長公主府的茶廳流傳出去的工藝。其實是張雲溪小時候,不喜歡散糖,弄出來的。當時長公主也就覺得,小孩子瞎弄罷了。沒有人惹人注意,畢竟沒有使用結晶種晶法,而是簡單的去水凝結罷了。但微微發黃的顏色,還是很受人喜歡。畢竟紅糖放入水中,就是一片紅。而白糖數量稀少,也只有上等人家才能使用。她瞎胡搞弄出了晶糖,改進了白砂糖的出糖工藝。這樣,晶堂頂替了白砂糖的地位。
甘草衝了一杯茶,用的是特意從景德鎮定制的方形大茶杯。圖樣都是張雲溪設計的,實際上就是後世那種大個兒的方口的骨瓷杯子。只是他不喜歡骨瓷,景德鎮的白瓷胎是最好的。給黛玉的是一杯玫瑰,裡面加了兩滴花露。
她回完信,封上信封突然間想到,不妨做個好人。她拆開信封,將裡面的一些措辭重新修正然後封好。她拿出一張信紙,用毛筆小楷在上面書寫。信是寫給她那個做理藩院侍郎的姐夫的,當然信是寫給姐姐的順道提到。不然這小姨子單獨找姐夫,可不好說。她將那個神父推薦給她那個姐夫,兩邊都不錯。
☆、15
臨近端午節的時候,京里送節禮的來了。帶了一筐子的各種味道的小粽子,還有三封書信以及四個教養嬤嬤。一封是來自隴西伊樓家的、一封張雲溪嫡姐的和她母親的。
母親的信,總是溫情脈脈。不是關心這個就是嘮叨那個,看著人十分妥帖。張雲溪這邊的節禮也是前日就起程了,估摸著也是快要到的樣子。
打開嫡姐的信,開篇就是:聽說你一直體弱多病,因此多送了兩個嬤嬤。母親捨不得你受苦,可我認為是管教不嚴。
張雲溪挑挑眉,看著坐在小外間的四個嬤嬤嘴角抽了抽。繼續往下看:
你姐夫工作繁忙,你也會找事情。是不是因為你最近悠閒過度的原因?最近有一隊蒙古蠻人從北面過來,帶來了各種皮毛。我看是一條不錯的商隊,因此琢磨著興許能夠得到些利益。你像個條陳給我,讓人回程帶來。
她此時嘴角抽的有些抖。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繼續看。下面是姐夫關於那個神父的,表示如果對方願意以供奉使節的身份過來的話,那麼就先過來吧!但是京里理藩院目前沒有人會西班牙語,要求對方自學拉丁語或者天朝語言才可接觸。
這語氣倒是硬氣!張雲溪想了想,開口詢問一邊的柳嬤嬤:「前兒商隊說的那個外國人,什麼時候到?」
「怎麼還得一個月的樣子,據說路上春雨泥濘不好走。」柳嬤嬤一直負責對內外的各種事情。三十多歲的年紀,在這個平均年齡不超過四十歲的地方算是老朽了。但是,在張雲溪這裡不過是剛開始的壯年。
「不是說讓修路嗎?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泥濘?」張雲溪皺眉看著柳嬤嬤。她在修路這件事情上,沒少費錢。就是希望打通商路的同時,也將路鋪上。這樣日後她要去,也會輕便一些。
「這個……」柳嬤嬤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外面的想了想還是如實稟告:「那些燒好的青石磚,都讓人挖了去蓋房子了!」
「呃……」聽到這個,張雲溪手一抖,信紙飄然落下。她手指有些發顫:「挖了……蓋……房子了?」
「是這回事!」柳嬤嬤縮縮身子,聲音更小了一些。
「哈……哈哈……」張雲溪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一時間表情做不出來,聲音出的都斷斷續續的。她最後扶額歪在桌子上:「算了,不與民鬥!」她擺擺手:「讓負責修路的管事明天過來一趟,我有事吩咐。」她想了想,青石路就算了吧!她一直喜歡青石板的路,如今看來還是先把水泥提上日程吧!這日子……怎一個糟心了得。
柳嬤嬤看她如此,還是快慰她:「奶奶寬寬心吧!那青磚可是燒的比照城牆的,又是無本的買賣。就當作資助窮人了,窩棚睡久了對身體也不好不是?」
「行了,我還需要你安慰我啊!」張雲溪擺擺手,拿起伊樓家的來信。寫信的是她的血親舅舅,現在伊樓家的長子,未來的族長。提起了兩個人選,一個是羽嵐家族的三房嫡次女,今年六歲。年齡上是對的上的。另一個是聞人家族的嫡次子,今年十六歲。一根腿兒時騎馬摔斷了,成了跋。但是人品學識等等都是不錯的,聽聞黛玉是要招贅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張雲溪看著付送過來關於那個聞人家族的孩子的介紹,抬頭想了想,覺得還是有機會讓可信的人去見一見的好。年長了四歲倒不是問題,可是問題是是否合適。舅舅推薦的人,雖然不好說,但還是要看看。
她把信件收入一邊的小炕櫃的抽屜里,吩咐甘草:「讓人家進來吧!」
「見過奶奶!」四個自梳頭做了嬤嬤的女子,頻頻婷立。年齡在二十末三十出的樣子,都是近兩年宮里放出去的。張雲溪微微一笑:「都坐下吧!路上可是勞累?勞煩你們一路奔走了。」
「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這些就是求著奶奶這裡謀口飯吃!」為首的一個臉盤纖細,一看就是江南女子帶著吳儂腔調開口笑道。她們一個個坐在小凳子上,看著很是規矩。身上是時下流行的田字服,沒有旁的裝飾倒是清爽。
「話不能這麼說不是?」張雲溪短期茶碗喝了一口裡面的茶湯,甘草快速的走出去端了四碗新茶過來,給她們一一上上。
「我知道我那個姐姐有委託了二位嬤嬤,可是實際上我這裡日子不像京里,嬤嬤若是習慣我這種懶散就先住下來。若是不習慣,就一起安排到我們姐兒哪兒。」張雲溪知道自家姐姐的打算,無非就是找兩個人管著自己身體罷了。這是好心,但是自己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管的,也得看清楚本分才能留下來不是?這些女子一個個年紀不大,能夠活著從宮里出來還能被自家母親和姐姐相中,必然都是有故事的。誰知道是誰下的種子?
「我們來的時候,張家夫人說了只要看著您注意身體就好。我們姐妹也是歲數大了,又沒個家人的尋求一個安身之處。我姓安,她姓劉。我們之前,都是在內書房服侍的。奶奶儘管吩咐就是。」安嬤嬤是一個明白人,她雖然沒有標明但是她那身婀娜怎麼看都不像是無法留在宮里的。怕是自己根本就是個明白人吧!明白人好,哪怕是釘子也是一個明白釘子不是?
「那也成,那麼另外兩位嬤嬤如何稱呼?」張雲溪巧笑溫和,身上鵝黃、純白、耦合三色的田字衣看著親切溫和。她面貌妖嬈,但是妝點淡雅到也不讓人討厭。加上那穩重的做派,很是穩妥。
「我姓吳,曾經是上皇梅嬪的丫鬟,當年年幼。只是梅嬪去了後留了下來。」說話的是一個圓臉慈和的嬤嬤,她看著很是討人喜歡。年齡比照起其他三位,多要大得多。
「我也姓劉,是在點善房做事的。」這位嬤嬤也是一個容貌並不如何出眾的。身材也不夠婀娜,還略有一些微胖。
張雲溪點點頭,這兩個一個是經歷了宮中近身宮鬥的,陰司問題肯定是專家。一個是點善房,那是給後宮上時令點心的。有些宮妃也會從哪裡要了點心或者要了材料自己小廚房做。那麼,那些藥物什麼的,也是專家級別的。這兩個,怕是母親費心了。梅嬪的事情她多少聽到過,說是那是在甄太貴妃進宮前最得上皇寵的妃子。很有登上妃位的,可惜生了一個出生就啞的兒子,然後身子也不夠堅持活了沒有幾年母子都去了。
「沒藥,領安嬤嬤和劉嬤嬤下去安頓一下,就住在後面罩房裡吧!」那後面一直沒有安排人住,畢竟如果沒有長輩在家還是空出來的好。安劉兩人退下後,就留下了梅嬪的那個吳嬤嬤和另一位劉嬤嬤。
「我也不與你們囉嗦,我這人最是爽利的。我們家姐兒日後是要娶夫納侍的,我不知道旁人家的小姐如何教導。但是我們家姐兒是不能按照其他人家小姐那般的。我知道京里又開始倡導什麼三從四德了,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麼的。但是這些,在我們家用不上。我們家姐兒雖然日後無法像男子一樣出朝為仕,但也是要撐一房天地的。你們兩位可是明白?」
兩位嬤嬤顯然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她們被邀請雇傭說是前鹽政探花郎的長女,也只是說了要招贅。可是這招贅和娶夫納侍是兩個概念。招贅,是說找個男子依然是如同嫁人一般,只是這家中事物之後會交與男子,依然是夫人位。只是日後孩子的姓氏要掛上女方的姓氏。
就是表贅,也是雙方各得一子。女方依然是作為夫人,在家相夫教子的。
可是娶夫納侍,是最最不同的。這個據說是千年前就流傳下來的女戶的傳統,女子為主。男子為副。這樣的家族,掌權的依然是女子。男子的作用,反而類似那種聯姻的小姐。除了能夠輔佐女子處理家族事務外,還要看著妻主喜新厭舊等。目前朝中都對禮法爭執不下,這林家宗婦奶奶……她們有些無法理解張雲溪的想法。
張雲溪也看出了她們的疑慮,她緩緩開口:「我們林家,不是漢人家族。乃是魏晉時期,邱林一脈的正統嫡支。雖然這些年一直居住在江南富庶之地,但也因著早年戰亂遷徙而來而已。因此,漢人的那些規矩……不聽也罷!你看,我一個活寡之人,就可以在宗族中掌一族之權柄。所以,我們家的姐兒也必然不會委屈活著。這夫侍的人選,也不會從漢家人挑選。因此,漢家的規矩如何同我們鮮卑人有什麼關係?」
「可是張家……」那安嬤嬤微微開口,果斷的有閉上了。張家歷代同鮮卑大族聯姻……怕也是……
「啊……這要真的追起來,也不是漢人呢!」張雲溪面色冷然,語氣寧靜沒有任何波折。然後停頓許久,她才慢慢展開笑顏:「無事,如果嬤嬤無法做到,倒也不耽擱。我自會給二位推薦一處好去處。」
兩個嬤嬤相視而對,想了想那劉姓嬤嬤道:「奶奶這話說的就有些外道了!我二人既然是張家太太舉薦過來的,自然不會誤了姑娘的終身不是?只是奶奶說的,我們最多也只能給奶奶保證,在女子身為的份子上出分力氣。其他的,還是要奶奶自己來做比較好。畢竟那產業經營、市經路途的我們也做不得。」
「那是自然!」張雲溪見兩個嬤嬤沒有拒絕,笑開顏:「我原本求著母親給舉薦兩個嬤嬤,一來是因為姐兒不管日後是嫁是娶,這坐立行走都是要有個規程的。姐兒年幼喪母,本來這事情應該是母親自幼安排的。可你們也知道那京城榮國府是個怎樣的光景,那老太太歲數大了又想著別的事情。姐兒這規矩坐立,就愣是耽擱了。雖然現在看著還是不錯,但卻少了一份大家氣息。雖說江南柔然,但我們這等家族還是大氣一些的好是不?」
「奶奶說的是,姐兒我們還沒見到。只是奶奶放心,這等事情我們都是容易上手的。」吳嬤嬤笑得和善。張雲溪聽得滿意:「那行,先讓小丫頭帶著嬤嬤們下去安頓,到了小休的時候讓姑娘來給兩位嬤嬤見禮。」
看著當家奶奶好說話,兩位嬤嬤也分別起身跟著一邊的艾草離開。她們被安排在黛玉小院後側的院子里,獨門獨院兩個人。再搭配上每個人兩個丫鬟,兩個粗使婆子。畢竟,她們在這邊是執行教導名義的。不同於那些婆子,是要執半師禮的。
吃了午食,張雲溪沒有放黛玉走而是讓她落座在一邊。看著裊裊婆娑之資的女孩兒,張雲溪嘆了口氣:「今兒留了你,是有話對你說。若是有些話說的不中聽,你也別在意,好嗎?」
「伯母有話儘管說就是了。我自是知,伯母是為了我好的。」黛玉看著張雲溪,淺淡一笑。接近半年的接觸,這個女子是如何她多少還是知道的。她雖然不會對人特別好,但也不會在答應維護的時候,做相反的事情。
「那我就要說了。」張雲溪側身看著她,隔著炕桌:「你母親在世的時候,你過得日和我是不知的。但是我想,那個時候你年幼你母親也捨不得給你教導嚴格的坐立規矩。之後你去了京里,原本著……榮國府如此人家,不說別的請上二三宮里出來的嬤嬤自是沒有問題的。我還聽說,那府里供養著四個從宮里出來的嬤嬤。可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你身上幽怨之氣濃厚,楊柳婆娑之姿。一看,在這方面是無人教導的。本來,林家這等門第,您如此也是極好的了。可是,你父親乃是在任三品大員,這就有問題了。所以,我求了我母親給你聘來了兩個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從明兒起,你要開始學著什麼叫做大家女子的坐立行走,說話禮韻。婆柳之姿固然是好,古人多用此形容體態婀娜的女子。但是,我們這等人家……還是改的好!」
黛玉看著張雲溪,頓時明白了她說的話的意思。她性子有些刁鑽綿軟,這坐立行走也不過是在榮國府期間小心維護出來的。畢竟,哪裡誰還關心她的這些?能有師傅教導詩書,已是不易了。
「伯母說的是!」她柔聲回應:「在外祖家,是沒人說這些的。老太太也不喜歡我們出門見客……供奉的嬤嬤年歲也大了。姐妹們,多也是看著嫂子嬸子的能夠學了些。就是規矩,也是沒個章程的。」想起寶玉和那碧紗櫥,她的手指就不由得抓緊手帕巾子。
「那就好!」張雲溪笑了笑:「待會兒我再給你說另一件事情後,就讓沒藥領了那兩個嬤嬤過來跟你認藝認。」
「另一件?」黛玉有些意外。
「是關於你婚嫁的事情!」張雲溪看著黛玉突然紅了的臉,小姑娘到底臉皮薄啊!然後想想自己,難道真是老了沒皮沒臉了?
她將茶杯推給黛玉:「這茶雖然涼了,卻能夠降溫的。姐兒是要不要喝一口!」
「伯母!」黛玉知道張雲溪是故意羞弄與她,倒是沒在扭捏。
「當初同你父親保證的,就是你的婚事。你父親擔心你帶著萬貫家財進入賈府,最後連性命都丟了。而我這裡好歹還有一個宗族看護,我也不好對你做什麼。但是他有些君子之量,過於器小了。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打折扣的去做。這是一個人做事的原則。所以這件事情,我一直思前想後的。目前有三條路可以走,第一條就是把你嫁出去。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娘家無人,遠嫁你若是受了委屈宗族也不好出面。近了,這蘇州府內你看有那個後生配得上你三品大員嫡女的身份?就是去了京城,我已我母家為你的外家做支撐,也很難找到不是打著你嫁妝注意的人家。你外祖母家況且如此,何苦別的人家呢?所有,這條路在你父親提起時我就否定了。我不能後半生看著你生活蹉跎。
第二條路,就是贅。可這贅字,就意味著男方必須拋棄自己原本的家世,進了林家門為林家著想,就是日後有了子嗣,也是林氏而非自己。能夠入贅的,不是身體殘缺那就是家中事故,謀的是什麼你想也知道。最後你若是不幸身死,我就是有千般能耐也無可奈何。這裡面陰司事故太多,我不放心。但也是一條路,大不了做了表贅,雙方各讓一步。你得一個孩子,他另作二房。可這樣的日子,還不如一個人過繼一個孩子呢!雖不是親生的,但宗族禮法人情冷暖在,日後不怕那孩子不孝順不是?
所以,我個人給你選了第三條路。那就是娶夫納侍。這樣,只要在戶籍上標注女戶就可以了。林家本就不是漢人,乃是前朝鮮卑邱林林家。索性,做個女戶也是使得。只要你下一代孩子是個男孩兒長家就好。那樣,哪怕丈夫不合心意,你還可以納入自己喜歡的男孩兒做侍。
但這路雖然是我選的,我希望你能夠日後過的恣意舒坦。可是最後要如何,還得你自己做打算。」
聽著這三條路,黛玉明白伯母這是讓自己選擇自己的未來。她的確給出了明路,的確第三種是最合適的。不管那個人是否滿意,自己乃是女戶。如同男兒一樣,雖不能入朝稱宰。但也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日日遊玩頂多也就是被漢人的老學究拉扯一下。可自己日子過得舒坦,其他人的言語算什麼?
嫁人固然是好,大家姐妹估計最後都是要嫁的。但是嫁人後,要面對公婆。看看璉二嫂子,就是那般能耐人兒,不也是要在老太太、大舅母面前伏低做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奉承這個捧著那個。但凡那個小姑子小叔子,都要照顧一二。她的身份決定了她不會嫁入簡單人家。日後會如何?伯母必然會同林氏族人在一起,京城可能會去但絕對不會常住。畢竟,林氏宗祠在這裡。作為宗婦,三年一次的大祭是要主持的。
贅,聽著好聽是找個男人。可若是對方只是針對自己的家財呢?再者,哪有好男兒願意入贅的?
她貝齒咬緊,目光深邃而凝重。手中的帕子被擰成了筋骨。罷了……父親一世清明,倒是撈了個什麼?死在任上不說,還無法仇報。母親心心念念的榮國府,那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祖母看似呵護自己備至,可結果也不過是為了寶玉謀了她的家財。
「伯母,我選擇女戶那條路。您說的對,日子過得如何是我的事情。夫若是不如意,我可以換。終歸,日子是自己過了才知道舒心與否的。我不求的自己能否有您的才幹,但也希望自己日後如您這般恣意就好。」黛玉目光清澈,咬字清准。她本就不是那籌措的人,若不是萬般無奈,她也不會讓自己消沈。當時期盼著回家,可見了父親卻又如此……本源是心灰意冷的。但是,她現在有林氏宗族在側,有一位面厲心軟的伯母。她的日子,是要恣意的才好。她是三品大員的嫡女,是林氏二房的當家。
張雲溪含笑喝了口冷茶:「沒藥,喊姐兒那兩個嬤嬤過來,就說姐兒下課了,讓她們過來見禮!」
ga1105 2015-12-31 03:38
☆、16
嬤嬤們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吳嬤嬤一身褐色的偏襟長褂,到膝蓋的長度兩邊開了小氣口。下面一條淺淡灰的長褲。只在領口和袖口做了花邊兒修飾。頭髮也沒有什麼花哨,雖然張雲溪早早安排了頭面飾品。可她只是簡單的輓了一個單螺兒,插著一根玳瑁發梳。整體很是樸素,只是那表情倒是耐人尋味。不同於剛見面的時候的含蓄,反而多了一份鄭重。而一邊的劉嬤嬤,衣服樣式同她一樣,只是顏色稍微泛紅了一些。她到底年輕,在半梳單螺的基礎上,讓下半頭的頭髮繞上去,插了一個銀質的喜鵲報春的步搖。沒有過多的尾穗,只是喜鵲的嘴上叼著一顆下墜的東珠罷了。珠子很小,微微泛黃看起來也是有些年份的。只是做工精巧,看起來應該是內庫出來的。
「見過奶奶!」二人欠身行禮,然後紛紛落坐。張雲溪指著黛玉:「這是我那還不經世的姐兒,她父母去的早就我這一個伯母可以依仗。我多少也要為她打算一些。她父親給起的名字,叫做黛玉。黛玉,這是兩位嬤嬤,這位姓吳,是已經仙逝的梅嬪娘娘身邊姑娘。這位是點善房的劉嬤嬤。」
「見過二位嬤嬤!」黛玉起身欠身行禮。張雲溪看著吳劉嬤嬤:「我這姐兒,小的時候喪母。母親在世就這一個孩子,多少心疼一些沒有太過嚴格教導。結果不足六歲就失去了母親,去了外祖母哪裡……你們也是知道的,那榮國府的老太太年歲終究大了些。因此,這孩子我就托付給你們了!」
「這兒請奶奶放心好了,姑娘的事兒我們定是上心的。只是日常難免要求嚴格些,怕是姑娘受不得。」吳嬤嬤看著黛玉,立馬就明白了這當家奶奶所擔心的。這女孩子一看就是仙子容貌,可這身段卻帶著一些小家子氣。身份上,倒是頂頂好的。做了女戶,不說別的就是那家產和宗族依靠,也足夠讓人鮮艷和趨之若鶩了。不過,這做了女戶就不同於為人子媳,還是改改的好!
「我倒是不怕的,只求嬤嬤們盡心一些就是。」黛玉明白,張雲溪不會在這事情上讓嬤嬤愚弄與她。必然是會盡心的。畢竟周圍住的都是宗族門戶,也不怕嬤嬤作踐什麼的。她只是擔心嬤嬤教導不夠,耽誤了她自己。
「姐兒都說了,你們大可放心。若是有什麼難以調和的,你們過來說與我聽我自會分辨的。」張雲溪也知道,貿然讓已經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改了日常的行為,必然會有一段艱辛。可是只有吃了苦中苦,方能成為人上人。
「那就這麼說了,我們可是日後等著姐兒給我們供養呢!斷不會誤了姐兒的前程。」兩位嬤嬤雙雙對視一笑,這件事情就算成了。張雲溪看著黛玉,點點頭:「帶著嬤嬤回去睡個午覺。你身體慣事不好,這休息也必須做好了才成。」她在提醒黛玉,不要為了所謂的學習,而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本末倒置,可不是她想要的。
「我記下了,伯母!」黛玉帶著嬤嬤起身,欠了身離去。艾草一邊收拾整理一遍感嘆:「奶奶就是心善,要我說這姐兒只要養大了,隨便嫁個人也不會有人說奶奶什麼。」
「想得利卻不願意付出的事情,你家奶奶才不願意乾呢!再說,這姐兒好了那賈老太太才有樂子給你家奶奶我看啊!」張雲溪笑著捏開一個五香白果,掰開開口送入口中。
吃了十來個,她拿一邊的濕潤的手巾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細細擦著:「給賈家老太太的信送去了嗎?」
「昨兒上的船,估摸著再個十天就會到。」甘草負責這些事情,她一項項都是記得清明。
「那麼,你說……她會不會同我打這場官司?」張雲溪想著自己信中的內容,嘴角勾起。漂亮的杏眼兒微微眯起,成了勾魂的丹鳳。
「想來,是不會的!」甘草笑著將一些行書文件重新擺放整理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給自己和其他姐妹倒了茶:「那賈家,謀求的就是姑娘的家財。奶奶讓姐兒承了女戶,這是宗族允許的。別說是林家,就是京城大戶也是常理。畢竟,不管是表贅還是入贅,都不符合宗族律法和國法家規的。就是皇上,也不好奪情讓她撫養姐兒。畢竟,奶奶對姐兒的好,大家都看著呢!若是皇上發了這個旨意,反而是得罪所有世家的舉動。他犯不著為了一個老昏聵,得罪世家大族不是?那麼就剩下改姓換宗了,那就更麻煩了!」甘草含笑看著一邊的沒藥,沒藥看了看還在擦手指擦的認真的張雲溪,接著講道:
「這改姓換宗,可是要將那賈敏從墳地裡挖出來,按照律法沈入陰濕水寒之地,才會由著這邊的宗族將姐兒抹去記錄,然後送回母血家族。先不說賈家宗族接納與否,單是如此那麼姐兒除了母親的嫁妝可是星點半點的家財都得不到。之後,反而宗族要找一個表親的姑娘,過繼給二房,成為女戶。這種賠本兒的買賣,那賈家老太太能做得?她就不怕,她那外孫女兒日後恨她一輩子?另外,捨了女兒的屍骨不要,也要外孫女改姓換宗,可是要通過姐兒自己同意與否的。這可是朝廷律令,可不是林家宗規。」
「所以說,我還真的很期盼她同我打這場官司呢!」張雲溪聲音油然,帶著長長地嘆息。似十分惋惜的意思。她的目光幽深的讓幾個丫鬟紛紛打了個寒顫。甘草連忙放下茶杯走過去拿走她手裡的毛巾:「奶奶好好的期盼這個做甚?還是想想,那道路青磚的事情吧!聽說出了廣東府後,就全都沒有了。我們總不能因為這點青磚去找衙門不是?想著半夜偷盜青磚,也是日子沒法過的。不然荒郊野外的誰會在意這個?」
「那個啊……」張雲溪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想了想走進內室的一個小隔間,那裡是她平日里放些私密物品的地方。就是甘草他們也不會去詢問和查看。她從裡面抱出一個四方的雕花木盒子遞給甘草:「拿去,送到我血親舅舅那裡去。交給我那個大舅舅本人,路上別打開小心保存。」
「這又是什麼玩意?」甘草看著張雲溪抱著輕鬆,接了過去沒用上力結果差點摔了下去。她緊忙的抱緊,剛好一個滿懷如同一個大西瓜的大小:「哎喲……還怪沈得!」她嬌嗲的瞪了張雲溪一眼:「奶奶下回打聲招呼,我們小胳膊小腿兒的,不似奶奶那般。」說著,扭著腰走了出去。張雲溪看她那樣子,打趣的:「你看看她……這也是要嫁人的了!」
「奶奶,甘草姐姐那也是被你嚇到了不是?看起來還真是怪沈的樣子。」艾草心軟,打著花腔。
「就你心軟,沒看見她作怪的把腰扭成那樣嗎?」沒藥點了點她的額頭:「要我說,也就幾匣子書的分量。不過是逗樂罷了! 」
「不過說起來,奶奶最近總是要找舅老爺幫忙,也不怕舅老爺不耐煩殺過來。」沒藥是見過伊樓睿君的,那是一個性格冷硬,但是卻帶著點火炮的性格。最不耐煩麻煩了。
「嗯……」張雲溪歪歪頭用指尖點著唇:「那也不錯,順手把聞人家的小哥兒帶過來相看相看,若是可以待姑娘除了孝,就把親事定下。」
「不是說先確定哥兒的嗎?哥兒再過半個月就要出孝了!」艾草聽聞黛玉出孝的事情,提醒張雲溪他們家哥兒馬上就要出了。
張雲溪聞言擺擺手:「東西不都準備好了嗎?日程也早早安排好了,因為他二叔的關係,只能簡單辦理。待他二叔過了一年期,再大辦一次。」
「話是這麼說,可是哥兒的衣服還是奶奶親手準備的吧!這些日子可都沒見奶奶動針線呢!」甘草走進來,一邊翻箱子找東西一邊提醒張雲溪。她拿出的是一年前張雲溪為了這事兒準備的衣服料子:「挪,都替奶奶你裁剪好了!什麼時候動手?」
「晚上你們都睡了的時候吧!」張雲溪揉揉額頭,爬上炕閉上眼:「別鬧騰了,讓我睡會兒。」
「不成,今兒別睡了。」甘草上前將張雲溪搖醒:「我看著奶奶做,東西都裁剪好的。還有十五天,以奶奶的速度,完成是沒有問題的。」
「甘草!」張雲溪拿著針線,無奈的縮進軟枕圈子里:「你啊……早點嫁掉的好!」
「所以,在我出嫁前,奶奶還是快點把活兒做了的好!」甘草看著無奈的拿針線開始做活兒的張雲溪,嘆了口氣。奶奶這姓子……自己這是要嫁做舉人娘子的,這日後誰看著好喲!
張雲溪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心裡想啥。過了五月,甘草就要出嫁了。她想了想:「我琢磨了一個人兒,你覺得如何?」
「誰?」在一邊給她匹線的甘草抬頭看著張雲溪。其他兩個也都帶著疑問。
「賈家送來的那個丫頭,名字叫晴雯的。雖然年歲小了些,但是艾草帶帶倒是個穩妥的人。畢竟,你們三個今年都會嫁出去,小丫頭上也看不出有那個好的。」張雲溪快速的縫合。衣服都是裁剪鎖邊好的,她只要縫合然後鑲邊、縫襯和繡花就好。
「那丫頭看著倒是好的,信報送來的資料上倒是說是一個好丫頭。只是在那邊性子太過於莽撞,樣子出挑難免難出頭。」沒藥想起了那個晴雯,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她是負責抄錄信報的,知道的要多些。
「可是,就這一個。總不能什麼都擔在她身上。況且,讀書識字什麼的,還要重新教導。我是十二月份的婚期,帶帶她倒是可以。可是其他的呢?」艾草拿過了已經剪裁好的鞋墊子,拿著大針和粗棉線納鞋底。她們分工一些,到時候只要張雲溪和片就好。
「小丫頭中,有一個叫做巧哥兒的,我看著不錯。孩子性子實誠,雖然不甚靈活。但是如果做我的活兒,到是不錯的選擇。」沒藥一邊用細炭筆在段子上繪制繡樣,一邊說道。她的工作就是負責抄錄和記載各種事務。那個孩子性格悶了些,但是卻很合適。
「然後呢?」張雲溪頭也不抬的縫著。
「白芷的那塊還差上幾年,而且她的後繼奶奶當初答應了讓她自己選。想來應該不會差了。日常方面的,不如選一個性格柔和的丫頭。這幾日從小丫頭中瞅瞅好了,先去姑娘那裡把晴雯要過來。她在哪裡也就做作繡活,動動陣線。奶奶拿兩個簽了死契的繡娘跟姐兒換了就是。我看姐兒也是不怎麼喜歡她,畢竟她身上還掛著那邊的印記不是?」甘草想了想,距離自己出門子還有段時日再找找也是使得。張雲溪想了想,點頭覺得不錯。
夕食的時候,張雲溪跟黛玉提了晴雯的事情。黛玉倒沒覺得有什麼,橫竪她也不覺得晴雯在她那裡有什麼作為。如果不是紫鵑跟她情分不錯,這晴雯還真不好安排。她那裡的人都是滿著的。剛好給了伯母,也算不錯的安排。至少,伯母身邊的丫頭都是要嫁舉人做娘子的。她稍晚了些就讓晴雯跟著艾草帶者賣身契來到張雲溪的院子。
張雲溪看著面色出眾,但是卻有些放不開的晴雯微微一笑:「我身邊的丫鬟馬上就要放出去了。有人跟我推薦了你,我也覺得還不錯。你可願意?你若是願意,我明兒就讓人帶著你去衙門消了身契。然後你跟我簽一分工契,到了時間我就給你一門好親事。」
晴雯之前就打聽了這個府上丫頭的待遇以及放出的消息,她原本如果不是賈母非要把她塞進賈寶玉哪裡,她也是想著等著年紀到了就贖身出去的。可是這一封門查抄,她的體己都被沒收了。如果不是紫鵑好心,加上寶玉懇求她也不知道會落到哪裡去。或許會同麝月她們一樣,最終被送回府吧!
她知道自己的姿色不錯,就是比照公府小姐也是不差的。所以,當初在寶玉的院子如果不表現的張揚一些,她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林家規矩嚴,實際上也是因為主子少的關係。少爺身邊沒有丫頭,只有小廝和婆子。所有服裝針線,都是由針線房做的。奶奶的衣服,據說大多數也是畫了樣子由著針線房去做。偶爾奶奶才自己動手那麼一兩下。屋子里的丫頭,都是要讀書識字幫著理事的。目前三個大丫頭,都是在今年要放出去嫁作舉人娘子的。這在京城,也是少有的好事。就是那些出宮的嬤嬤,也未必能夠得到這樣的親事。因此,當艾草找她的時候,她是帶著希翼的。
捏著手中乳白的紙張,這種紙有些厚。當初因著她相貌好,賴嬤嬤家是準備把她養大用來送人做妾的。如果不是老太太看重,她日後也是揚州瘦馬類的。所以,這年幼的時候還真學了些小姐課程。後來做了寶玉的丫鬟,也是每日能夠讀到詩書的。索性,閱讀並不困難。
上面寫的明白,她的庚帖是十四歲。簽訂十年的工契,這段時間就如同那給別人家做工的人,沒有賣身契的說法。主家提供每月十兩銀子的工錢,四季衣服各四身,一進的獨門小院一座附送十畝良田二十年的收成的三成。雖然說沒有地契,但是只要林家不倒她日後就有個最低的收入,不說銀錢單是米糧就不用擔心。除此之外,主家保證在她十八後,為她選擇一門最低為舉人的婚事。明媒正娶,不為填房。這是何等的美事?而且,契約到期還可以續簽。雖然工事不一定是大丫頭,但也一定不會差。而且,平日賞賜另算,不計入契子內。
「看著可滿意?」張雲溪看著坐在凳子上閱讀契子的晴雯,笑著問她。她此時一身鵝黃色的單衣長褂,披著一條花紋繁瑣的厚料披肩。看起來,很是少見。頭髮閒散的披著,看起來是夜間休息的樣子。
晴雯點了點頭,小心詢問:「我曾經是賈府的丫頭,沒關係嗎?而且,不簽身契……」
「這也算一種身契不是?」張雲溪笑著拿過那張契子,拿起一邊的蘸了紅色朱墨的小楷毫筆,流暢的簽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和契子遞給她:「俗稱的身契有兩種,一種是死契。就是你之前簽的那個,那個要在官府留檔。雖然說是賣身,其實嚴格來說是一種收養條紋。表示那家人願意接納你,並且負責你的一生。而改契,則表示你願意離開那家人,獨立生活了。另一種是活契,雖然也備案但是卻沒有那麼詳細。也可以不備,很多家族都是不去備這種案底的。因為活契,是一種用工的工契。表示在主家需要的時間內,同用工簽訂的契子。我這份,就是活契的一種。只是我這裡大丫頭馬上就要放出去,必須有人頂上來。她們三個覺得你好,我就簽了用用。若是不合適,我就另給你份工就是了。橫竪,我也不過是出了十年千百兩的銀子,不算個事兒。」
晴雯接過她遞過來的筆,聽得仔細。然後慢慢落款寫下自己的名字。對比起賈家的身契,她更喜歡這種明明白白的工契。可是家道艱難,她也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比不得黛玉的年齡。算起來,也許還是同年。唯一讓她能夠鼓足勇氣,一直等待下去等待機會,離開這種束縛的,就是熬夜練就的針線。那東西,原本是並不喜歡的。可是日子久了,反而成了一種救贖。
張雲溪接過她簽了的契子,將另一份一模一樣的遞給她,那張她也簽了字的。一式兩份,一人一份權當一個憑證。
張雲溪的態度,讓她心生好感。她十歲進府,是在黛玉剛到那年到寶玉身邊的。原本並不覺得日子有多麼難熬,可賈府複雜。丫鬟們爭風吃醋的,她看不慣也不想學。她總是覺得,日子可以換一種活法。這一次,張雲溪給她打開了一個更大的窗戶。
林家是書香門第,鐘鼎世家。斷不會為了一個小小丫頭,錢百兩的銀子來框她。張雲溪將自己那份交由沒藥收了起來,吩咐艾草帶她安頓明日由關家嬤嬤的丈夫,日常行走管事關琳帶她去官府,解了之前的契子。重新復錄了現在的契子。
晴雯離開口,張雲溪盤膝坐在熱炕上看著已經換了的寬大炕桌上的書本冊子,手中拿著炭筆在白紙上簡單勾勒,一個俏麗佳人躍然紙上。
她只道,石頭記對於晴雯的描述,那是所有丫頭都比不得,就是主子也未必能及。柳肩蛇腰,今日看起來倒是一個身材十分纖細高挑的女孩子。十二三歲剛剛開始發育,胎毛還沒有下去。輸了簡單的半頭雙環帖服的髮型。為了能夠讓頭髮穩貼,怕是用了不少發油。不過,好在府里還真不缺這些丫頭這些東西。比照起黛玉,多了一份果敢和大氣。若是好好培養,應該更為出眾才是。她笑著在那副畫上點了點,做了一個五角星的標記就扔一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張寫了晴雯,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受到很多同人的影響,我不怎麼喜歡襲人。
但是對於晴雯,我更感興趣如果給了她足夠的場面和資歷,那麼她能夠做到那部
☆、17
艾草帶著晴雯走出張雲溪的院落,手裡拎著燈籠。後面跟著婆子幫忙抬著晴雯的東西。這裡面有晴雯自己的包袱,裡面是來蘇州前寶玉給她的兩塊十兩的銀錠子以及一些在這邊穿的衣服。抬著的大件的東西,是張雲溪身邊大丫鬟必備的東西。一個黃花梨的妝台,上面是一面半身的西洋鏡。一箱子衣服料子和幾身成衣。除了這些外,還有四套頭面。兩套金鑲嵌珠玉的,兩套銀嵌東珠的。畢竟目前黛玉這邊還沒有出孝,林晗即將出孝,都是應時的東西。
艾草一邊走一邊給她做介紹:「我們不住在奶奶這邊,晚上奶奶這裡不讓人職夜,只要留下看守燈火的小丫頭就成了。要什麼,奶奶會自己弄。我們住在奶奶院子旁邊的凹子包夏內,每個人配兩個小丫鬟,兩個促使婆子。今兒只能給你先陪上婆子,小丫頭怕是要等明天現挑。這丫頭婆子挑上來,就是你的人了。日後出嫁就是陪房。她們是簽了死契跟著你走的。因此,選好了會有管事婆子把她們的全家身契給你拿過來,日後你若是不喜可以還給奶奶。這些人都是犯官家的家奴,是放不得的。房間一共九個,分為兩層和一層地下室。原本是沒有地下那部分的。但是奶奶來了這邊,說是冬兒冷的厲害,若是住在樓上沒得取暖的。就對這邊的包夏改了改,地下室你可以當庫房用。入口在一層的隔間後面。」
艾草挑著燈籠,走進這座包夏。這裡距離張雲溪的院子很近,橫竪不過三兩分的事情。晴雯看著她帶著自己走進左手起的第三間正好挨著里角的位置。這包夏建的很好,內庭有一個小的假山花罈子。此時夏子里,已經點燃了燈火。走進門,裡面是一個隔間,有著一個爐火上面坐著熱水。旁邊有兩口灰泥陶缸,裡面裝了清水蓋著半月圓的蓋子,一把黃銅舀子在一邊的黃銅盆里。艾草指著缸和水:
「這裡面有兩缸水,平日里你也不用管。婆子們自會把水弄滿的。這邊的這個小間是婆子和丫鬟住的,裡面分了兩個小間,橫竪能住人,睡著就成。你也別在意她們,這已經是恩典了。比較起那些在娼館、煤窯子里的,可是強得多。你就當自己是富家小姐,就成。奶奶這裡,我們這等子人,可是同那小姐同等階層的。別怕了她們,反而落了氣勢。」
晴雯順著她指,看著一扇小巧的木門僅能通過一個人開在右側的牆上。很是不大眼,畢竟牆壁都是木制的,如果不是進門前知道這座包夏用了磚石,還真當是純木頭的呢。
她點了點頭,此時剛剛來契子的時候還沒弄好她不便於發言。此時的她因為經歷了官府一次,反而有些小心了。
艾草帶著她走進左邊的門,那門上串著彩色的琉璃珠子做的半門簾子,裡面燈火亮起很是摧殘。艾草看著她盯著那簾子笑著掩口將燈籠交給一邊的小丫頭:「這不過是尋常玩意,你若是喜歡琉璃,明兒就稟了奶奶給你換一套琉璃台面去。」
「看著很是不錯!」晴雯略有些羞澀,同時也對這裡的奢靡深深吃驚。這是在榮國府當日,就是寶二爺也不會如此奢侈的將琉璃珠子串起來做簾子。而且還是給一個一等大丫鬟用。
「這是我下午的時候從庫里翻出來的,我們各有各的愛好。你若是去了甘草姐姐那裡,就會看到她那兒一水兒的青花。就是簾子,都是用小顆的白瓷珠子,穿上青花釉料的花朵兒子做的。我倒是不愛這些,我喜歡木竹,用的是紫竹片字串的。你若是喜歡就留著,不喜歡摘了收了起來日後送人也是份禮。這東西,奶奶不在意的。若是有什麼好的想法,你跟奶奶說了保准過不了幾天就給你送來成品。這不算在工錢內,權當著打兒賞看。」艾草笑著令她走進屋。
進門後入眼的一正扇用黃花梨雕刻製作的月亮門屏風。間隔出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裡間一個是樓梯。艾草指著那黃花梨的:「我不知道你喜歡那種,就是覺得你性格應該是那種愛說笑明朗的,就給你選了黃花梨的。這是前三年,才從海上那邊運過來的木頭做的。同上面的床等,是一套。同那簾子一樣,都是你的東西。若是不喜歡,日後再淘換。只是這酸枝的怕是湊不上一套,奶奶酷愛烏木。酸枝的前不久大件的都拿去給京里來的嬤嬤了。」
「我喜歡這種用色,謝謝姐姐安排!」晴雯還真如艾草所想,她十分喜歡明亮的顏色。可是當初老太太心疼寶玉,盡可能的都是酸枝。就是紫檀的也少安排,說是那個老氣陳腐。
這隔斷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多了一個洗手架子。艾草沒有先令她進內里,而是走向樓梯。在樓梯旁邊有一個小巧的門立於樓梯後面:「哪裡是出恭的地方,我先帶你熟悉一下。裡面弄得是奶奶跟那西洋人學的東西,怕是你會不習慣。」
她推開雕刻花紋的木門,進去看見的是一個陶瓷矮缸。缸上面有彩瓷鑲嵌的木頭蓋子,艾草打開蓋子對她說道:「大小都在這裡,坐在上面就好。這後面這個方盒子裡面是水。只要按下這裡,你看東西就都衝乾淨了。」她示範了一下衝水馬桶的使用方法。然後把蓋子蓋好:「若是忘了衝也沒關係,這裡的水是從隔壁引過來的。若是你沒有衝,小丫頭會過來弄得。」她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竹編小筐,打開裡面是一張張細潤的方紙:「用這個擦,你若是來了葵水,就用這個。」她打開一邊矮桌的一個抽屜,裡面有一個不大的盒子,打開蓋子裡面是一片片用細棉紗布縫合裡面續了不知什麼的東西。
艾草拿了一片地給她:「這是用細棉布包了碎紙絮子。都是針線房做的,特意隔著蒸籠用艾草熏過的。這等東西不能充下馬桶,要扔在哪裡。」她指了指一邊在馬桶旁邊的竹編小桶裝的東西:「包括剛剛的紙,也是要扔哪裡的。下面管道雖然都是燒瓷的,但是難免用久了也會堵。」
他們走出恭房,進入月亮門。入眼的是一張靠窗的火炕,上面擺著黃花梨木的小炕桌,在靠牆的位置是相對的兩個炕櫥。炕上擺著四個方形的軟靠墊和兩個長形圓條引枕,用的都是顏色比較深的棉布料子。艾草比了比:「這些都是內里的料子,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兒的。也是知道你慣是會用針線,明日事了了我帶著你去找余婆子去,她哪裡有布料。這些東西橫竪用不了大料子,另一些布頭回來就夠了。針線房平日里除了主子們的衣服,還有就是我們的。你有什麼不想自己做的,就只管吩咐他們。別覺得奢了,奶奶這裡不同於其他人家,奢了也不覺得奢。」艾草擔心她拘謹,笑著做到炕桌的一邊,指揮著婆子把妝台安裝好。
妝台安裝在左邊的強側上,它旁邊是一個頭面櫃子。沒放什麼,很是空著。不過婆子們擺了一會兒,就見著那上面有了那兩套頭面。還有一些小型的木頭架子,那些是用來擺放簪釵和花絮的。它緊挨著另一個黃花梨的幕牆,和一扇普通的方門臉。幕牆上雕刻著山水畫做,鏤空的雕刻很是廢工料。不過後面的景色全部被鵝黃的紗幕擋住了,不知道裡頭是什麼。門臉的位置靠著右牆,用戀鈎子挑著。看不清楚,只是知道哪裡隱約可以看見一架拔步床的影子。
婆子們隨後送進來一個書櫃,正對著熱炕背靠幕牆挨著頭面架子放。書櫃不大,只有兩個人寬,在它旁邊緊挨著的是一個同樣大小的多寶閣,很是簡單周全。之後進來的是一個對著右牆擺放的書桌、文房四寶等物品。大件的瓷畫缸還有一些書籍,具都是一些從張雲溪哪裡抄錄整理出來的詞典類的東西。當然,紙張工具也是少不了。
艾草看著這些東西擺好,待婆子們忙活送凳子、椅子的時候緩了口氣:「奶奶這裡是要讀書識字的,不說明白什麼大道理。只是能夠幫奶奶做事。我們這些大丫頭,不同於其他人家的丫頭。奶奶那裡有伺候奶奶梳頭淨面上妝的。這些活計都不是我們的。日常除了幫奶奶喊個人外,就是做旁的事情。具體事務,等你安頓好了正式上工的時候我帶著你做。我們現在去裡面,讓他們先忙著。」說著,她就起身帶著晴雯走進裡間。
那裡的擺設簡單,一個衣服櫃子,一套連雲矮幾貼著幕牆擺著,看起來是用著擺大件擺設的。然後就是一張醒目的千工床,上面雕刻著喜鵲報枝、兒孫登科等圖案。用鵝黃的紗幕裝飾了裡面。看的晴雯十分喜歡,她曾經在惜春的屋子里見到過這麼一張床,只是略小了兩進。這是一個三進的床,比那個可要大多了。
「奶奶不是吝嗇的人兒,所以只要你做得好,日後千兩銀的身家絕對是有的。」艾草沒有提忠誠於否,實際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張雲溪不擔心背叛和忠誠。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簽下那契約的時候,就打了忠誠的標籤。這種契約是隱藏在靈魂中,影射與日常的。她們只會因為張雲溪善待的舉動,認為自己要對主子忠誠。可實際上,她們不知道跟張雲溪對她們如何沒有關係,簽訂了契約後不管年限,在她們有生之年,都會對她忠誠。
晴雯點了點頭,艾草帶著她走進床旁邊一條甬道內,推開那裡的門裡面是一片用黃胎瓷磚鋪就的小房間,大小就能放下一個浴桶和一小片空地。牆壁上有鑲嵌其上的掛鈎和橫桿,上面擺著長短各一的手巾。艾草指著手巾挨個說明:「最大的那個是擦身上的,長而窄一些的是擦頭髮的,那個比較多有三四條呢!之後是兩帕日常的,小方的十條。這些都是給你用的,用完了小丫鬟會收起來讓婆子洗換。這邊的盒子里,黑色烏木盒子的是首烏護髮的皂角膏子,白色的裡面是潔身用的香胰子,旁邊這盒外彩的裡面裝了摸身上的。」她走到一邊一根從牆裡面出來的兩根銅管口,旋開一個,流出了滾熱的熱水,另一個是冷水。
「這個是放水的,你就讓小丫鬟做就是了。下面那兩個管子公用差不多,熱水是在入門那裡燒好的。你若是要洗,就喊水自會有人給你弄好。」
「奶奶那邊也用這樣的?」晴雯對此實在是好奇的很,這種方便整潔的沐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哪怕是京城皇宮,都未必有這樣的。
「奶奶那裡才舒服呢!那是白瓷大盆子,整個人躺在裡面很是舒坦呢!」艾草羨慕的說:「等我出嫁安頓好了,我也求著奶奶給弄一個那樣的大盆子。」
「這倒是極好的,我觀著怕是哪皇宮里也未必有。」
「這話說的倒是對了!」艾草笑著點了點晴雯的鼻尖:「這自己用著就好,沒必要宣揚出去。京里老宅子那邊據說在修繕,也是要改的。等姐兒出了孝期,奶奶怕是要帶姐兒去京里的。」
「那倒是好事,姐兒若是想了也可以就近去看看。」晴雯想著哪一家子的糟心事,搖搖頭嘆息。她現在算是走出第一步了,那家子事兒……還是算了吧!
「樓上是擺放繡架、琴台什麼的。你若是有興趣,就學學。繡架已經擺上去了,其他的得你自己看這好了再說。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早點洗洗睡了,明兒還有事兒忙呢!」艾草有些累了,她是從半夜接了甘草的班一直忙活到現在的,如果不是需要擺出一副幹練的樣子,早就回房泡泡睡了。
甘草離開後,晴雯將自己的東西整理放好。讓婆子給燒了水,泡在熱乎乎的水裡面看著用草席和竹格子做的房頂發呆。幾乎前幾日她還在為以後迷茫,結果現在就有了如此好事。有些想都不敢想,這種大浴桶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在賈家也未曾有過。她們這些大丫頭,唯一得利的就是有一個小小的房間,可以鎖上門一個人。沐浴什麼的,只能用寶玉洗剩下的水簡單擦擦。或者打了熱水回了屋子,自己擦洗。
攪了帕子將頭髮仔細擦乾,用大片的手巾將身上的水汽擦去。她坐在妝台前,看著上面那一盒盒剛開封的,就是賈家小姐也未必用得起的膏子,小心的艾格打開聞了一遍,是用茉莉做的香。打開那個貼著面水的瓷瓶子,一樣是茉莉香,很是清淡。倒出一點,撲在臉上很是清爽舒適。頓時,這些東西贏得了她的好感。
按照一邊的花箋子上面寫的用法,仔細對自己身上用了一遍。換上新的寢衣躺在床上,她看著搖晃的燭火總有種做夢的感覺。
此時張雲溪房裡,燈火宏明。她坐在炕桌前,一邊對照著各種文翰處理事物,一邊盤算著各種事情。
沒藥在一邊頭一點一點的歪著,她沒有睡深。今兒是初十,夜裡會有新的信報送過來。抄錄完,她才能休息。
艾草進門看著沒藥,小心的給她蓋上一層毯子,小聲回稟:「奶奶,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小丫頭,怕是要明兒才能選。」
「嗯!」張雲溪沒抬頭,只是給了一個回音。
「奶奶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若是沒得。我就去休息了!」
「去吧!」張雲溪揮揮手,示意她可以歇息去了。艾草得了應承,欠身離開。
她回到房間,小丫頭早就放好了水在等她。一邊給她揉著肩一邊抱怨:「若不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姐姐,姐姐怕是早回來了。奶奶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愣是從姐兒哪兒要了一個。」說話的小丫頭大概十四五的樣子,因這一手拿捏的好活兒被艾草要了過去,做了貼身丫頭。她到不是罪籍,平日里頗有一副想要爬上的意思。只是艾草一直沒有提,她也只能跟著艾草。
「怎麼?你嫉妒了?」艾草柔和的笑著向下坐了坐:「那個晴雯可不是簡單的,你當時誰都跟你一樣,什麼都顯在臉上?她是經過大難的,兒時又顛沛流離。頗有一番風骨。」
她仔細看過晴雯的資料,不似那些因為生活折斷了脊骨的人。奶奶這裡,阿諛奉承的多了,她們這些看著是丫頭實際上是心腹的助手,肯定不會選擇那種人。不說日後沒得助益,就是辦事上面也會差很多。那個晴雯,在賈家就有著那種我只是來做工的,並不是低等下賤的風氣。就是糟了這事情,被官賣轉手,也能沈得住氣慢慢等待。若是好好養,日後定會是奶奶的好幫手。
她們都是要二十前嫁人的。那個晴雯現在也不過十二三歲,至少還能待個五六年。
「是是!我的好姐姐,是我淺薄了!」小丫頭撇撇嘴有些不以為意。在她看來,那個聽說只會繡花的丫頭未必有她好呢!這繡花這蘇州一帶,名人師傅多了。缺不得她一個。可她自己呢?一首拿捏的活兒,好歹還能讓奶奶松快一些。可惜,她們姐兒愣是沒有提拔她的意思。生生讓人沮喪!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覺得,也許改改晴雯的命運,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雖然可能,寫崩了……
不過崩就崩了吧!
一千個人眼裡有超越一千種的哈姆雷特
所以,我眼中的紅樓人,大概就是崩潰的吧!
☆、18
張雲溪歪坐在炕桌前,一個斜支著的紫檀木架子上面,一塊光滑的紫檀面板架在上面。用竹捏架子卡住了紙張在上面,她不時地拿著一根用木料包裹的炭筆在上面滑動。上面沒有什麼文字,最多是一些半個字的奇怪符號。還有一些線條和圖形,這種東西每日早起丫鬟多少都會整理出一些來送到水房的爐膛裡面燒掉。
此時她的大腦在快速的運轉著,一個個人物之間的關係,事件發生後所產生的因果誤差等等,都通過那一條條線條得到計算。然後思考左右方向的引導等等。
在她陷入思考的時候,在隔壁廳堂內一串清脆的鈴聲響起。原本睡得有些沈的沒藥快速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發絲走出去,一部會兒她就從一個默不吭聲的渾身漆黑的男人手裡接過一個木匣子,然後從一邊的櫃子上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匣子遞給他。男人沒有吭聲,快速消失在幾個起落之間。她捧著匣子走進屋內,盤膝坐在張雲溪對面的炕上,拿出一摞紙,在下面墊上小塊的羊毛氈子,自己給自己磨墨潤筆然後打開匣子在上面抄錄那一條條,全部都是小紙條的信息。
這些消息都是用的密語寫的,只有對照了相應的密碼本才能解開。不過這些後續工作,都需要在抄錄後才能做。
「京畿送來的消息?」張雲溪停下筆,看著那紫檀木的匣子。那是代表京畿地區的匣子,越是偏遠的匣子的質地越簡單。水汽豐茂的地方,用的是銅皮匣子,特別乾旱的地方用的是竹筒子,紙張也不是草紙類得,而是羊皮紙。
「是,奶奶早些歇息吧!我把這些弄完,奶奶明兒再看。」沒藥沒有抬頭,一邊快速的抄寫一遍回復。
「那你慢慢抄。」張雲溪點點頭,在紙張上點了兩筆然後起身走進裡間的房子,那裡面是她的寢室。寢室內早有兩個丫鬟等在那裡,她們見張雲溪過來,連忙起身從被窩內拿出滾燙的湯婆子。在床邊的矮幾上,放上一大杯的溫水。張雲溪夜間不喝茶,清澈的涼白開才是她的最愛。在她睡下,丫鬟在外留了一根粗壯的蠟燭後,退了下去。
洛陽城,早日的光暈剛剛散去日頭升上了天空。賈母吃了飯後茶,正坐在自己屋的熱炕上,拿著一封剛剛送到的蘇州邱林的信,拆開簡單閱讀後差點被一口老血吐出去,然後中風不死不活。
她手指顫抖的捏著那封信,目瞪如牛頗有一副要吃掉對方的架勢。棉布表情爭拗的如同夜間的惡鬼,看得周圍幾個小輩兒得紛紛做後退的架勢。站在一邊伺候規矩的王夫人看了幾個小兒輩兒的不願上前,只能硬著頭皮湊上去:「老太太這是如何了?快些喝口水順順氣!」
「欺人太甚……」老太太看著王夫人,憋了半天的氣吐了出去。她將那信摔到王夫人身上:「你看看……你看看……她可有半分對長輩的尊敬?張家就是這麼教導姑娘的嗎?我那可憐的孫女喲……」說著老太太就有一副天要塌了的架勢,她老淚縱橫的哭嚎聲讓四周的小輩兒都心緊了起來。王夫人上前安撫她:「老太太這是做何啊!若是真的擔心玉兒,不若再派人去接就是了。我們三番五次的請,還有請不到的?雖然說,目前家中不若當初寬敞,可外甥女一個住的地方我們還是有的。」
她一聽這架勢,就知道老太太是看到了什麼事情,又感懷那個妖精丫頭了。她本是萬分不甘願再將那女孩兒接過來的,可目前老爺白身不出家門。寶玉雖然被老爺拴著強行學文,可目前家裡頂事的只有老太太。好歹還有一個二品的誥命。雖然說她有著貴妃之母的名頭,可沒有誥命在身每月入宮覲見只能是老太太領著去。她還要靠老太太,才能見到女兒,才能慢慢想辦法恢復往日的榮光。此時老太太萬不得有半分閃失。所以,索性不過是養一個孤女,就當養貓養狗了。寶玉被栓得厲害,也是見不到的。大不了再把寶丫頭接進來就是。
「請不得……請不得啊!」老太太傷心難過得不能自已指著那封信:「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在戳我的心窩子嗎?」賈母不斷地錘著胸口,哀痛異常。王室原本就很是好奇,只是沒得允許不敢私看。這一看,也嚇了一跳。
寫信的正是張雲溪,不過不是以伯母的身份寫的。而是以林氏宗族的卜告的方式發出的。信紙不多,一共三頁,只簡單的交代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對賈家在宗室二房大小姐守孝期間,不斷派人來請去,說是為賈母盡孝的事情做了回復。表示,他們家的二房大小姐是二房嫡支,不管父母在否,都沒有為外祖母盡孝而不顧宗室孝道的道理。此時她父故不過一年,賈母此舉有礙女子孝道。十分不妥,原本軟詞相對以為能夠告解,誰知卻越來越不知禮數,忘能夠細讀宗典。
第二件,表示林氏宗族決定允許二房長女建立女戶,娶夫納侍。特告知其外家,日後女子就是頂門立戶了,是林氏宗族的一員。外家若有異議,可御前上告,以示公理。
第三件,表示如果賈家不願意,見賈母的確深喜女子,不若改姓換宗,遷母墳入水澤換女子血脈承繼。只是,至此一點女子父所承家財盡歸宗族,待宗族選擇外姓表女,重承女戶。
王氏沒有讀過多少書,簡單的認字看信還是能夠做到的。她粗略的理解了一下,才驚駭為什麼老太太如此反應。
這張家女,手法狠辣不說,還做得光明正大。很不是一般人。她女兒在這女子身上已經吃了一次虧,她不敢說什麼,只是好言勸說著。不過想著也有一些得意,這樣老太太是萬般不會再讓寶玉同那接觸了。這半年來,看似也忘了似的。想著,倒也是好了!只求這他日後能有個功名,然後等著元春能夠生一個皇子……她又想起了那榮國府。赦造的府邸,不似這種小民房屋。她希望著,有一條再住進去,掌管著那個府邸。到時候,有誰敢說她個不是?她還需要看誰的臉面過活?
「唉……罷了罷了……」賈母擺擺手,信上寫的很清楚。你們賈家已經將主母的嫁妝都帶走了,那就意味著兩家早斷了情份。還孝什麼?賈敏可沒有和林如海合葬,只是葬入了偏墳裡面。孤孤零零的,若是在沈塘……她就是日後謀了兩個玉兒的好,難免黛玉不會恨她。要知道,那林如海可是留了近千兩的家財。若是改姓換宗,那麼就是一身白衣離開什麼都帶不得。日後那些東西,還會留給不知道哪裡來的野丫頭。她嘆了口氣,這張家女……她握緊了手心。護甲卡著肉疼的感覺,讓她清醒了很多。
張家女如此做,不過是不希望黛玉離開林家罷了。算起來,也不過是算計那些家財的歸屬。賴大家的去了三次,玉兒哪兒都是極好的。前兒一次帶回來的果子,就是宮里也未必有。可見,在這方面林氏宗族並未偏袒那邊,比照起自己這個兒媳婦,要照顧的好的多。畢竟她是張家女,弄不好張家那邊也不好過。
若是自己以她虐待自己外孫女一說告上去,張家那邊勢必也會頭疼。所以,其實留著黛玉在那邊是好的。這也是她雖然派賴大家的過去,只是左右提提接過來,卻從未付諸行動的原因。只是這……女戶……那張家女到底在想什麼?還是說,真如信上說的林氏那邊不希望丟了二房的家財,集體算計的?這些都不重要,橫竪她什麼都做不得。
去告御狀,人家一個改姓換宗。不說別的,就是日後也只能靠著敏兒當初的嫁妝過日子。可敏兒的嫁妝,當年拉回來後就多少被她拆分了一些。怎麼比,也比不上在那邊的日子。聽說屋子里特意改了暖炕,整日有丫鬟婆子伺候。想吃什麼多有小廚房,身體也有醫政的弟弟看護,的確是比在當初強了許多。
而且,若是做了改姓換宗,怕是第一個恨上她老婆子的不是別人,就是玉兒自己。她必須看著她母親的墳被起出,然後沈入荷塘泥濘之地。然後什麼都不帶,一身里衣的離開。這等宗族禮法,向來就是皇帝都不敢碰的。她雖然做事果敢一些,但是面對這些她就是有力氣也沒地方出。此時的皇帝可不是上皇,還念著當初的好。
她嘆了口氣,顫顫巍巍的讓王氏扶她起來,一手捏著那封信吩咐小的:「都去玩去吧!去吧……去吧……我回裡頭躺躺。」
王氏扶著她走進裡屋,脫了鞋上了塌。此時不是爬床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想跟王氏商量一下事情。經歷了降位、搬家,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再次倒下。
「老太太,您看要不要找相熟的太醫來看看。」王氏有些擔心,拘束的在一邊詢問。
賈母擺擺手:「老二的性格我知道,這事情我跟你說,你得給我辦好了。」
王氏一聽,心中一緊。尋思這老太太是不是還對那林家女有著念頭?她面帶試探:「您說!媳婦聽著呢。」
「環哥兒,不能再這樣教下去了。過兩天,我讓賴大的去找兩個人,好好教導一下。林家這樣子……怕是要起來了。」賈母目光銳利的看著王夫人,讓她心裡一驚。她讓賈環給她抄經書,也不過是正常嫡母對待庶子的行為。老太太這是……而且,這說到林家同自家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不喜李紈母子,我也不勉強你。畢竟有寶玉在這裡。原如果老二繼續擔著差事,寶玉日後也好上一些。可老二成了白身,日後寶玉出士的事情還需要朝中有人。林家目前搭上張家這條線,那張家此時父子倆閣老,這條線不能斷了。就是為了元春和她日後的哥兒,你都得給我想清楚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讓環哥兒同……」王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寶玉肯定是要頂門立戶的,斷不能讓寶玉入贅相夫,那麼就剩下環哥兒了。
「他配嗎?」賈母厲色瞪了王氏一眼:「好好教導一下,就說送過去給姐兒解悶的。名義上是過去跟著賈璉讀書的。娶夫納侍,環哥兒怎麼也算是一個貴妾了!日後有了這層念想,那林家必然不會忘了我們家。」
「那這夫……」王氏聽到這個,卻沒有不願意的。橫竪那個環哥兒在她這裡,也不過是剛剛開蒙,抄點子經書。她原想著,只要移了性情就成。加上賈母並不喜歡環哥兒,索性她就做的光明正大起來。就是家政,也不過是囑託不得誤了學業罷了。做老子的都不管這個,如何呢?
賈母斜了她一眼:「那是我們能想得嗎?」賈母身邊兒就賈寶玉一個眼睛珠子,從身份上就沒的合適的。
「環哥兒雖然是庶出,但配那林家……」
啪……的一聲,一碗茶湯倒在地上賈母指著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嘆了口氣:「我原道你就是個榆木疙瘩,四六不懂多少也明白一些大家禮數。你真是……這麼些年白活了你啊!那林家能讓玉兒娶一個庶子嗎?父兄毫無幫助,你腦子怎麼想的?」
「不管怎麼說,元春還是貴妃娘娘呢!」王氏撇撇嘴角低頭嘟囔。
「如果不是為了元春,為了她將來我用得著將好好的孫子送過去嗎?你若是爭氣一些,當初勸著點珠兒,能夠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啊?」賈母搖頭嘆息。若是珠兒在……說不得她也要去爭一爭,最少也要弄一個表贅的好。兩個玉兒的事兒,那是原本定好的。若不是這婦人榆木不懂,愣是弄了一個薛家女出來,她也不會疏忽了對玉兒的管教。如何弄出現下一出,恐怕那林家家財早就到了。
王氏努努嘴不再吭聲,她知道只要一談到關切的地方,老太太就拿當年的珠兒堵她的心。難道是她想著嗎?珠兒當初看著那是好好的……若不是那個掃把星,她好好的兒子早就給她掙了一品誥命出來了。
「行了!」賈母也知道,不能刺得太深:「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了,讓鴛鴦進來。你下去歇息歇息吧!」
「是!」王氏欠身走了出去。鴛鴦早就聞聲等在外面了。她官賣的時候,被北靜王府帶走。後來還給了老太太。雖然都是世家之間看著臉面,但是她多少知道老太太肯定在其中使了力氣。不然,其他的奴才怎麼沒回來偏她跟賴大一家回來了呢?
「老太太讓你進去,剛剛有些生氣,翻了碗子。你去再給老太太弄完茶吃了。」王氏一如既往的和順的吩咐鴛鴦,然後挪步離開。
她沒有去趙姨娘哪裡,而是去了書房。進院就看到家政新買的小廝在哪裡:「奶奶,找老爺?」
「老爺可是有時間?」對於賈政的小廝,王氏一向是和藹的。
「正在裡面呢!剛剛看著寶二爺讀了書,此時正歇著。下午還要看著寶二爺抄書呢!」小廝提醒王氏,寶玉剛剛去隔壁小院跟先生讀書。那先生很是嚴厲,但此時家道如此老太太都不管著了,她能說什麼呢?橫竪,都是為了寶玉好。不過好在賈政經歷了賈珠一事,倒是知道一些分寸。
「去通報一聲,就是我帶著老太太的囑託,找老爺說說。」王夫人對讓賈環作夫的想法,一直都沒消退。她不時地想到,日後到了下面那賈敏看到自己的表情,就內心愉悅。自己不要的庶子,給她珍寶的女兒做了相公,多麼令人愉悅啊!她想著,這事情怎麼只要跟賈政先通了氣,那麼一定會在老太太那裡好做的多。
小廝進了屋,不多時就聽到賈政的聲音。王氏在小廝的引領下走進賈政的書房,裡面一改當初的奢華很是簡單。
「何事?」賈政一直都不覺得,自己被貶官的事情是有自己的原因在內。如果不是當初母親偏心用孝道壓著,他何苦跟大哥如此?所以,這半年多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也不去姨娘丫頭哪裡。如同苦修一樣,琢磨著復起的可能。
王氏揮手讓小廝退下,挨著書桌做了下來:「剛剛老太太接了封信,跟我說了件事情。我琢磨著,老太太說的固然有禮,但總覺得對不起環哥兒。」王氏說的溫柔低語。這是她一貫的態度,總是以對人好為開頭。
「關係環哥兒什麼事兒?」賈政沒想,自家母親的事情同環哥兒有什麼關係。
「林家宗母的信,說是讓外甥女做了女戶,娶夫納侍……若是我們家不同意,就讓外甥女改姓換宗。老太太無奈,同意了。就琢磨著不能斷了關係,所以就想著……」說到這裡,王氏諾諾的不敢再說。她小心的看了一眼賈政皺緊眉頭的臉,心想……這事情怕是有門。
「環哥兒八歲,三年後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賈政腦子轉的快,他雖然不出門了。但是不等於他沒有消息來源,那林家攀上了張家。雖然不是他們這種功勳世家,卻也是傳承清貴。他捏著一個木雕把件,在手中磨搓了一會兒抬頭看向王氏:「這婚事倒也可以,只是環哥兒的身份到底差了,若是嫡子倒是可以做個夫。」
「我就是為這事情來找老爺的,你看……環哥兒也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好不容易從三五生病,體弱猴樣而得養到現在,也可以讀書進學了。就是探丫頭,我也是想著日後給她尋個好人家的。我們這等人家……斷沒有這麼做的。可是老太太說,先當著給璉哥兒送過去一起讀書的名頭過去。私下,就是個……」說著她做了欲泣的樣子用手帕捂著臉,嗚咽聲聽著真切。
賈政一看她如此,嘆了口氣。心道,這婦人雖是木納但到是真有幾分慈愛。想了想道:「這事情你先放在心裡,晚上我再去找老太太說說。」
「是!」王氏知道,這事情□成了。也沒有多做什麼,只是擦擦眼角。低眉順眼的走了。賈政看著她離開,靠向椅子雙手十指交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六張更新……算是對得起大家的期待了……
不過日後……嗯……隔日更吧!怎麼這個月只能這樣了!
下個月努力爭取月例……
這張後,在北京時間下午四點的時候,會有另外三張的更新!
然後……繼續隔日更吧!看天……
ga1105 2015-12-31 03:38
☆、19
吃了夕食,賈政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書房,而是留在了賈母哪裡。二人吃了茶,歇了一會兒賈政才開口談及賈環的事情。
「母親,今日那媳婦跟我說,您是想將環哥兒送去給玉兒做侍?」他坐姿端正,語氣平和。賈母放下蓋碗:「我這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此年景不如往昔,若是不想好路途……這日後……唉!」賈母深深嘆了口氣。她往日里一直看著小兒子是個好的,日常事務也都是同小兒子談。
「怎會如此?不過是大哥上了折子才如此。」賈政不明白賈母為何會這麼說。雖然說他成了白身,到底曾經是做過官的。起覆什麼的,也是有望。畢竟,他雖然不說有功,但終歸無過勤懇的。
「哪兒能那麼簡單?」賈母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皇上這是給咱們家警告呢!元姐兒的位置,怕就是這麼個意思。終歸,那可卿死的蹊蹺了。」賈母能夠想到的就是關於秦可卿的死。當初元姐兒莫名的升遷,她就有了警覺。知道那賈蓉媳婦身份的,幾乎都是貴勳世家。當初,這也是老聖人給的。不然,他們家也斷不會讓一個養女成了未來宗婦的人選。可那媳婦就那麼死了,沒有什麼蹊蹺。死的很平常,一場風寒,然後一直沒好。可之後,元春升了貴妃,而自家卻被如此奪情了。
「這件事情……兒子到覺得,這事情恰恰是皇上給咱們家的恩典。」賈政的想法到底同賈母不同。他看著放在茶几上的手指骨節:「可卿在我們這裡,雖然說珍哥兒有些荒唐,但到底是拿著對公主的態度對她的。這麼些年下來,不說到底好到什麼程度。至少都不曾委屈了她。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們家也是盡了心的。就是葬禮,也未曾讓她低了哪裡。但是這事情終究是皇家的私密,能夠犒賞的也就是元春的分位了。不然,也不會躍然成了貴妃不是?若是皇上真的對我們有氣,何苦這樣一升一降?兒子這些日子左右想了想,兒子這一劫,看起來是不好實則也許是真是上皇對我們家的保護。母親也是要知道,那甄家還在朝里呢!忠順王那邊……終究我們家也是行伍世家。雖不在軍中,多少還是有著影響的。若真是惱了我們,怕元春也不會得了這貴妃之位了。」
賈政分析的頭頭是道,賈母聽得認真。她細心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不然,也不會留著元春在後宮擔著一個貴妃的位置。要知道,那甄家即將嫁進府的可是要送給新皇做妃子的女子。別人不知道裡面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皇上本就不喜甄太貴妃,尤其是那個曾經呼聲最高的忠順王。上皇在的時候,還好一些。只怕是這上皇要是去了,恐怕第一個鬧起來的就是忠順王。自家的事情,除了寶玉的事情外都十分敞亮。就是寶玉,也是雙生的緣故,送走一個留下一個帶玉的哥兒。這事情,當初也是鬧得有些風雨的。只是雙生畢竟有礙於風水,這種傳聞由來已久。在金陵地區更勝。自家用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再者那個孩子歷年都在那裡,生活的依然是錦衣玉食的,從未虧欠只是未見過父母罷了。
這麼想來,老二說的確有幾分道理。可若是此事不做,那麼同林家的線必然會斷開。玉兒已經同自己分了心,怕是日後更加難聚了。她敲了敲桌面,想了想:「那……照你的意思是怎麼做?」
「兒子想著,母親不過是希望親上加親,不若讓環哥兒做個夫。」賈政看著賈母微微皺緊的眉頭:「橫竪,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到最艱難的時候,也萬不得讓兒子去給人家做侍的道理。雖然說,兒子此時已經是白身。但環哥兒怎麼說也是大哥這個擔著爵位的親侄子。那林家,必然也不會同意。但是如果只是提議結親,為夫的話,或許還有些道理。」
「你若是捨得寶玉,我倒是不介意換個人提提。」賈母此時想了個明白,思緒又轉到了寶玉身上。
「這不是捨得捨不得。」賈政搖搖頭:「蘭哥兒還小,若是能過了序齒,這寶玉同外甥女一起到也是好的。可眼下……」
「那就讓金陵那邊的孩子回來吧!這麼些年,聽賴大的說,已經看不出同寶玉有何相像了。他終歸是你兒子,我嫡親的孫子。」賈母想了想,決定將金陵那邊的孩子接回來。橫竪,那才是她的親孫子。若不是當初答應了那個人,也不會在那邊吃苦這麼些年。而且,那孩子讀書上進都是個好的,比照起當初的珠兒多部承讓。
「母親說的可是真的?」賈政聞言,很是欣喜。那到底是他的兒子,雖然說當初礙著雙生命克的送走了,可這麼些年終究是惦念的。
「我什麼時候說話哄過你?」賈母看著他,搖頭笑笑。罷了,讓那個孩子回來倒也可以讓兩個玉兒的事情能成上一成。那些人準備了這麼些年,橫竪最後她也不會害了那孩子。到時候鳳冠後位的,還能弱了去?
「咳咳!」賈政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那這事情還是不要告訴旁人的好!待林家來了准信兒了,再說比較好。」
「這事我省得,你只要管好你那個媳婦,別什麼香的臭的都要找回來做兒媳婦的好。那個寶釵,到底出身低了些,配不得寶玉。」想起那個薛寶釵,賈母就一陣頭疼。
「是,兒子會回去說的。」賈政見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
張雲溪收到賈家的來信,已經是半個月後了。她坐在涼亭內看外面的瀟湘細雨,聽著丫鬟清脆的念書聲很是舒坦。柳大家的由丫鬟打著傘,進了涼亭將懷裡的木頭扁平匣子遞給已經開始當差的晴雯。
晴雯小心的打開匣子,將裡面的信拿出來看了一眼遞到張雲溪面前:「奶奶,京城賈府的來信。」
張雲溪歪在踏上,聽到她的話慢慢睜開眼睛。深處手指捏起那封信,動作輕巧的打開。快速瀏覽後,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這老太太可是真是捨得啊!也難怪了……」她瞭然的笑笑。捨了寶玉,不過是一個負擔。弄好了,日後還能落下一個好來。弄不好,也不過是本該如此罷了。這老太太倒是想得明白啊!
她撇撇嘴:「你去跟柳嬤嬤出去一趟,去看看那賈二奶奶此時忙什麼呢?如果不忙,請她過府一趟。」
此時賈璉夫妻早已搬出了這林家正宅,居住在外圍的一院落中。哪裡距離書慶齋很近,方便讀書。
晴雯坐著烏篷小車到了賈璉處,此時家中只有王熙鳳一人並著幾個婆子丫頭,在屋子里不知道拾到什麼呢。小丫鬟領著她進去,雖說是一進的院落倒是因為都起了二層,主子也只有兩個到也不狹落。
「喲!」待她走進廳堂的時候,一聲嬌脆的聲音串入二中:「瞧瞧這是哪兒來的稀罕人兒啊!」王熙鳳笑著扶著平兒的手走了出來:「怎麼,這做了大丫鬟了人就是不一樣了啊!」她笑語嫣然,一聽看就知道不過是說笑的言辭。
「橫竪我就知道奶奶勢必會那我做笑了!」晴雯看著王熙鳳,也沒收傘進屋:「看著奶奶是有空的,不若就跟我去一趟吧!我們奶奶那邊京里來信了,怕是有事情要找奶奶商量。」
「哼!」王熙鳳扭頭甩了一下臉子,故作生氣的樣子:「我就知道她不會好端端的喊我過去。」
平兒離了她從屋裡拿出一把傘,撐著跟她做了出去。這梅雨季節,一下就是個把月的。等著日頭出來,就是農忙豐收日了。今年水氣很足,看起來怕不會是一場豐收呢!
三人說笑了下,上了車。由著牛拉著,此時過了農耕就留下拉扯的牛其他都閒著放了去。也算是一種修養。只是在外面的莊子上,除了耕地的牛,倒是額外養了不少牛用來外賣和自家食用。原本也只是在年中大祭上,宰殺一頭老牛。徐徐運作了五六年的光景,倒也有了富余。可見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如同那豬羊一樣了。當然,目前牛還是耕地的主力,只能稍稍感嘆了。不過,按照肉牛的養殖技巧,跟著那漠北草原的蠻人學習,興許日後也能見到牛成群的現象也說不定。
王熙鳳下了車,由著丫鬟打傘走進張雲溪呆的廊亭內。讀書的丫鬟早就下去,留下了茶點和冒著熱氣的紅泥小爐,上面坐著紫銅壺。裡面的水在滋滋的滾著。張雲溪見她來了,示意她隨意坐就開始洗壺泡茶。
王熙鳳對著她坐下,看著她動作流暢的烹茶。看著旁邊放著的木盒,裡面一封一看就是賈府那個老太太的信,信手拿了過來打開看了兩眼,然後嗤嗤的笑了起來:「她這是準備做什麼?憑地……我們妹妹就非要跟那個爛石頭綁在一起不成?」
對於老太太的舉動,王熙鳳是十分不喜的。當初同意她同賈璉聯姻,還不是看著她父親的面子?若不是因為父親還有用處,那個老太太能夠由著姑母在哪裡慘呼?
「誰說不是呢!」張雲溪柔柔低眉順額的笑著給她夾了一小盅茶:「嘗嘗,最近新出的龍井。」
「是漿芽兒?」王熙鳳因著賈璉要改門風,很多文人習俗也跟著學了起來。這品茶,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道。
「喲!」張雲溪用手帕掩口:「這才幾個月就喝出門道來了。」
「瞧你說的,我可是那榆木疙瘩不成?」王熙鳳瞥了她一眼,放下茶盅:「你這是個什麼主意?」
「我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是一個拖字罷了!」張雲溪抿了口茶,懶洋洋的單手支著頭:「你家那個老太太總是想著多方討好,可實際上可能最後會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很是煩人啊!」
「犯人又能如何?你能去殺了她不成?」王熙鳳勾起唇角笑了:「你若是做的成,我倒是不介意拿出三千金,我全部的壓箱錢給你做報仇。」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啊!」張雲溪眯起眼睛,語氣不自覺地輕柔很多。尾音帶著棉柔的翹音,聽得王熙鳳一陣寒意。她直勾勾的瞅著張雲溪,過了半會兒才開口:「你……不是……吧?」
「不是什麼?」張雲溪微微歪頭,動作柔美的重新給她斟茶。如同說著什麼日常瑣事一樣:「橫竪不過是犧牲一步棋子罷了。姐兒今兒守著,也是三年。明兒守著,還是三年……不是很好!橫竪你們家爺也是要三年?」
聽著這話語,王熙鳳如同進入寒淵。她到底還不能心思很硬。只是這淡淡的淺笑談生死,就已經十分刺激她的神經了。
看著她有些緊張的樣子,張雲溪笑著:「喲……嚇到了?呵呵呵……可別,我不過是說笑呢!」她的語氣後綴,雖然說是在談笑,可是那幽深的氣息還是讓王熙鳳知道,她可並不是在說笑。
「嘛……嘛……罷了!罷了……」張雲溪嘆息笑著:「算了,不為難你了。那老太太不過是不想讓兩家斷了連續罷了。橫竪不過是一個姐兒哥兒的事情。」
王熙鳳聽她如此輕快的說,才稍稍歇了心。張雲溪並不是不想做,那一刻還真覺得這事情是個好事。可之後稍稍算了一下,才覺得如果那老太太此時死了還真沒什麼好戲看了。石頭記,都說是十二金釵引人入勝。卻不知,這一切都是那個老太太活著和死了的兩種因果。
沒了她,大觀園建不起來不說很多事情都會改變。這對她可沒有什麼好處。不若讓那個皇帝慢慢琢磨去比較好。她到是好手給他做了亂子,豈不知到時候他給自己做多少亂子呢?此時還不是大張旗鼓動手的時候,還是養養再說吧!
傍晚吃夕食前,張雲溪見到了四房的管家婦人。兩人見了禮後,張雲溪也沒繞彎子直接說:「我聽說你們家有一個旁系嫡姐兒,如今等著做贅?」
「是有這麼一個姐兒,倒不是旁系的。而是庶叔叔的女兒。」
「那我也不繞彎子了,前兒姐兒的外祖母來信說是要重結兩家之好。讓姐兒同她那鳳凰蛋做了夫妻。說是娶夫也沒什麼,表贅最好。可你是知道的,姐兒的婚事也好哥兒的婚事也好。包括你們家的三叔家的也好,這堂堂嫡支脈系可是要妥善安排才好。但是如果是退了,我擔心他們家總是這麼鬧騰著擾的誰都不得清靜。橫竪你們家那個姐兒也是要招贅的。我就相中了姐兒二舅舅的庶子,那個孩子今年也不過八歲,接過來好生教養不愁日後的。你覺得如何呢?」張雲溪手中有三張牌可以打,所以並不會強人所難。
婦人想了想,琢磨了一下:「這事情我可是要同老爺談談。橫竪都是庶叔叔的骨血。只是宗母也說了,他們家這麼鬧下去也是不好。只是我擔心,因此牽連不斷,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倒不妨礙,只是相互給個台階下了罷了。若是這事情他們不依著,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橫竪不能讓他們欺了我們不是?」張雲溪半眯著眼兒,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杯子。
「宗母想好就是,那我先回去了。明兒早了先,會給宗母消息。」
「那成,我就不送你了!」張雲溪抿了口茶,看著她離開。
晴雯站在一邊,看著艾草送了那婦人離開:「奶奶是想給環哥兒牽線,可那邊老太太未必能夠同意的。」
「我有讓她不得不同意的法子!」張雲溪靠著一個靠枕,看向晴雯:「怎麼?還惦念你那個寶二爺?」她說話語氣具是調侃。晴雯這些日子,也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氣。跺跺腳:「奶奶又拿我說笑了不是?我是感謝寶二爺對我的好,但還不止於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什麼身份?」艾草走進來,看著臉腮粉紅的晴雯笑著坐在一邊:「要我看,那就是日後舉人娘子的身份。再遠了,也是老封君兒孫滿堂。」
「姐姐也來鬧我不是?」晴雯看著連艾草都跟著逗她,很是嬌氣的跺跺腳走出去:「我去爐上看看今兒做了什麼好吃的,然後一個人端著回房吃去。你們在哪裡笑吧!」
「去吧去吧!就知道你惦念著今兒剛送來的鴨血了!今兒我們也吃點鴨血粉絲湯吧!姐兒那還不能吃,用冰盒子存了些等哥兒過兩天出孝後再做了。」張雲溪想著那鴨血粉絲湯,也有些餓了。艾草點點頭,起身吩咐了外面的小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賈環這個人物,我一直覺得可能是作者在寫的時候,本身因為社會關係和自身社會地位,將這個人物醜化了。以至於日後很多文學作品,在紅學被推崇的時候,都大行其道來描述庶子的不堪。
但是,一個要在別人的手刀下活命的小人物……空怕有的時候都會隱藏著大智慧不是嗎?
☆、20
第二日,四房就傳來了消息。他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張雲溪會安排這麼一樁婚事,但是比照起從附近商戶人家尋找或者苦寒書生來說,的確是門當戶對的多。雖然說那女孩兒也不過是年方十四,正是待嫁的念頭。但是年長有年長的好處,入贅的相公是不能納妾的。這一點就絕了日後的麻煩。林家不爬對方年齡小,年齡小才好培養。不怕養不出忠犬來。同時,不過是一個贅婿,犯不著為了這點子事兒跟宗母過不去不是?橫竪對他們家都無礙,而且後來張雲溪也送了話,這聘禮她出。
聽到消息,張雲溪就給賈母寫了信。並且附送上了那個女孩兒的身份介紹和性格等等。畢竟是要結親,不是要結仇不是?
她在信上說,黛玉的事情就別想了。她早就同隴西那邊的大族談過了,三年孝期過了便帶黛玉去串門子。
至於寶玉,她簡單的將自己所知的兩個寶玉的事情寫了上去。同時也說,如果她能夠同意將賈環入贅,同時將迎春記入嫡女的話,她可以幫忙出手讓兩個只剩一個。這可是大好的機會不是嗎?
唯一的要求不過是她有生之年,不再騷擾黛玉的人生不說,還必須將賈敏所剩的嫁妝填做賈環的嫁妝送過來。橫竪,張雲溪沒有什麼損失。
賈母看著那封信,內心十分糾扯。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封面子信,也是一紙抵頭刀。她從沒有想過,當年的事情還有人能夠知曉。如果這個女子知道,那麼是不是意味著領翔長公主府也知道了呢?
不,那領翔長公主是上皇當初最強硬的後盾。果毅侯府,在當年可是風光無限。就是如今,也是上前的紅人。他們若是知道甄賈兩個寶玉,必然不會如此悠閒。要知道,就是那忠義郡王,如果不是那神仙道士空怕至今還困在府邸不得出頭呢。那麼,就剩下一個可能了:
隴西貴氏!
是的,只有他們才有如此不聲張卻如此險惡的能力。那張氏,可不就是那最大的三大世家之一伊樓家同張家聯姻的證據?這張家若是知道,恐怕也不會對她一個外嫁女說,看起來她說是要給黛玉尋一個隴西貴氏的夫君,怕應該也是因此。想來,她本人同那伊樓家怕是有別的關係,不然也不會一次次打著自己的臉面不當回事。
那麼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意味著林家已經靠向了那邊。聽甄家那女人說,他們仰仗的也是隴西貴氏。看來,多少兩邊都會有些關係才是。
賈母捏著信靠著椅子扶手一遍遍過濾著腦中的想法。如果那邊的甄寶玉沒了,那麼就意味著除了現存的忠義郡王外,就再也沒有先太子的子嗣了。若是只留了自家一個寶玉,不管日後有怎樣的發展都是好的。畢竟少了甄家那個,成了自家這個最少也是個王爺。敗了,當年王氏生了雙子的事情人盡皆知,不用擔心其他的。就是上面追究了,自家也可以說當年受了甄家威脅,後來養出了感情就想著能藏起來最好。雙子本就忌諱,留下一個含玉而生的最多也就是一個清白之身或者流放走徒罷了。對於後進子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老大一家早就脫了出去,這樣反而更加有利。
她想了清楚,吩咐鴛鴦給她磨墨寫了回信。之後找來了王夫人和賈政,將這起聯姻的事情說明瞭清楚。
王夫人使然不滿意讓賈環去尋這個聯姻,但多少也比送男孩兒去做侍來的強得多。再說,對方也只是一個庶女。對方送聘禮過來,且接了過去養著。等到了年歲大了再行正禮,這想法倒也不錯。橫竪,都不會耽誤了她兒子的前程不是?再說,老太太已經同意將玵兒接回來,這樣兩個兒子她還擔心什麼。聽往年送信的人說,已經是很能頂門戶的少年郎一點都不遜於當年的賈珠。她此時有了兩個嫡子,還怕那賈環母子嗎?至於記迎春為嫡女,也不過是一幅嫁妝了事。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給娘娘張臉,她也不可能隨便將迎春嫁了。
賈環這幾日很是奇怪,一向對他不是很得意的嫡母和祖母,突然好了起來。很多好東西,以往都是見都見不到的,都到了他的屋裡。就是下人,也比以往好了幾分。他知道,那是看著老太太和太太的舉動,才有的表現。可老太太和太太這是為什麼呢?他不傻,尤其是在經歷了搬家後,跟著請來的嚴師學了這些時日,看了書他就更加覺得奇怪了。
這俗話說的好,斷不會有黃鼠狼好心給雞拜年的道理。更不用說,那恨不得吃了他們母子的嫡母了。若不是以往他學的粗劣,也不會安然的活到現在。橫竪,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靶子,表示嫡母沒有犯妒忌,很是大度罷了。
不過,他的疑問在一個月後,終於有了答案。林家來人了。來的人還不少,有丫鬟也有婆子還有小廝。浩浩蕩蕩的,抬得箱籠什麼的,比照起娶新媳婦的都要多。上面都扎著紅花,看著很是喜氣。這是要求娶?他被喊在前往老太太院裡的路上,看著那些人,皺緊眉頭。難道是三姐姐?
來人是張雲溪的四個管事婆子之一的柳大家的,為了表示鄭重,她可是張雲溪手頭最大的管事娘子。同時,也是她陪嫁嬤嬤中唯一一個張母給的管事嬤嬤。
「見過老太太!」柳嬤嬤見了賈母一臉喜氣的笑著給賈母見禮,然後將一封張雲溪的信和禮單子遞了過去。
賈母打開信,簡單的看了一下,復又看了那封後的禮品單子很是滿意的笑了:「環哥兒這個孩子,我一向都是喜歡的緊。只是,原本希望兩個玉兒能有個好的。但終究是蹉跎了,不過還要忘你家奶奶不要嫌棄這孩子終究還年幼不知事呢!」
「怎麼會?」柳嬤嬤笑著:「雖然沒有見到,但也是見了璉二爺的。終究不會差到那裡去。老太太的想法,我家奶奶也是希望的。畢竟這兩姓只好,斷沒得因為點子小事就鬧得不開懷不是?只是奶奶來了說,倒是一定要見到環哥兒,將這個給他才好。」
柳嬤嬤從一邊的丫鬟捧著一扎高(大約二十公分)的匣子拿了下來,裡面裝了什麼沒人知道。上面用紅蠟做了封兒,看起來的確是要主人到了才能開的。賈母並不介意,畢竟只是一個納小侍最多也就是一些珍稀寶石什麼的罷了。
「已經喊了丫鬟去叫了,你稍等上一會兒就到。」賈母這邊說著,那邊就看著賈環走了進來。小小少年穿著八成新的藍色綢緞袍子很是清爽。柳嬤嬤看著那胎發還在的少年,笑著對賈母道:「老太太就會養人,看著這少年郎日後也是風采奪目的很。」
「見過林家的柳嬤嬤!」賈母知道這納小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同賈環說過,只是因為她不知道林家那邊會如何反應。只是沒想到,人家反映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見過嬤嬤!」賈環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候。他雖然日常行為粗鄙,但那也是逼得。平日里,獨自一人時卻是很要好的。
「真是一個好孩子!」柳嬤嬤看了看,想著自家奶奶的話,將那個匣子用拇指小刀啓開封口打開給他看:「這是我們奶奶給你,說是滿京城也未必能夠再尋得到如此好的了。之盼著日後能夠見著哥兒帶著。」那盒子里是一個用純金打造,追著瓔珞的金鑲圈。不同的是,那項圈中間,掛著一顆渾圓飽滿的橢圓形鴿子蛋大小的帝王綠。很是珍貴,品相十分不錯。在紫色絨面的布料襯托下,很是喜人。
賈環初一看到,很是吃驚。他有些不明白,這好端端的林家為何會給他送這個?他老實的低著頭有些含胸的看著賈母,一副瑟縮的樣子。賈母拉過他和藹的笑著:「你先拿著回去,待會兒你父親會去看你。別怕,是好事!」
賈環點點頭,伸手碰了那匣子雖然說是有些重倒也能夠拿得住。看起來,除了這個怕是沒有別的東西了。不過讓他吃驚的是,那柳嬤嬤在遞給他的同時往他袖管里塞了一小卷東西。他雖然很好奇,但也只能先捧著回去。
見賈環收了東西,柳嬤嬤笑開了顏。她家奶奶來的時候就說了,這聘禮需比得上賈敏的嫁妝。橫竪都是入贅這一禮,不管是那些人家也不會說一個庶出的哥兒的事兒。只是讓她看著,這些聘禮是否能夠回來一半就是了。只要能夠回來一半兒,那麼她就把事情做成。若是回不來,那麼她就拿這邊得寶玉開刀。橫竪,只要留下一個等著看熱鬧就是。
賈母看著張雲溪的信,皺緊了眉頭。上面明確的說著她那二兒媳婦的等等醜事不說,還明確的說明瞭。這樁親事,他們可是很認真的對待著的。雖然說先倉促的將人接走,但到底不會誤了哥兒的前程。雖然日後叫林環而不是賈環,但終究也是入贅的爺們。日後也是要幫著主持家中事物的,他們林家不是賈府這般好好一個哥兒都要養歪了的地方。因此打贏了的事情,他們一定會做到不假。但是,他們做到了賈府也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可以。
賈母知道,這是要看賈府的態度了。她知道,此時如果不為寶玉定下一門親事,不謹慎準備賈環的嫁妝怕是不成。這年代,貴姓之間子嗣入贅也是很慎重的事情。很多家族,多是比嫡女出嫁都要隆重的多。她知道,此事只能她親手看著辦。不然那個王氏……腦子又要上牆了。
「嬤嬤放心,我們既然已經收了禮這小定的日子就算成了。日後有什麼事情,還求著你們家多看護一些。雖然我這孫子不是正出,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賈母笑呵呵的將信收起來,吩咐鴛鴦和賴大家的:「將聘禮都收起來,鎖到我的庫房裡去。」
「哎!」賴大家的和鴛鴦,對視了一眼匆匆離去。
賈環回到自己的房間,賈政已經等在了那裡。這些天擔心賈寶玉知道了會壞事,特意讓他早早出門去了賈珍府上住上個兩三天。此時那秦鐘還在,他本身有心心念念的倒也成趣。
「坐吧!」賈政看著青蔥般的兒子,嘆了口氣。賈環拘謹的放下手中的匣子,仔細收攏了袖口小心的坐下。他房間不大,沒有賈寶玉那樣一個院子。只是聽著賈政的口氣,很是吃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他老子如此好口氣的對他說話。
「是!」賈環小心的半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佝僂著胸,小心的等待著賈政的後話。
「你……」賈政張了張嘴,連續兩次都未曾能夠開口講出。別了半天,才慢慢將話吐露出來:「你祖母給你尋了一份親事,是林家宗府四房現任的當家人的庶弟的女兒,她父母雙亡多年一直在林家照顧長大。只是……這婚事……是要你……入贅的!」
「入贅!」賈環瞪大了眼睛看著賈政,這是他搬家以來如此失態。賈政也不惱他,反而是第一句話說了出去後面的話反而流暢了:「是,入贅!他們家是書香門第,你過去要改姓。原本,你祖母是想著讓寶玉入贅給你姑父做個半子,但是那邊不同意說是已經同隴西貴氏談好了,待你林姐姐出孝後就去相看。但是,這兩姓之好的事情……終究不能斷了。而且……我們家如今光景,日後如何還不得知。說不得,也許會得了個流放型徒的罪名吧!」
「怎麼會……大姐姐不是貴妃嗎?」賈環聞言,更是驚訝。父親怎麼會如此哀氣?這可不是他日常的為人。何況,此時府里雖然不再是當初的高門大戶。但是日常飲食,一點都不曾差過。就是為大姐姐蓋園子的事情,也在珍大哥哥的操縱下,進行的有條不紊。雖然無法再次用那邊的府邸,倒是在這邊買了不錯的地界兒。兩家稍微縱橫一下,倒是能夠連接的上。日後璉二哥哥回京,就又是一家人了。只要老太太還在,還愁住不進榮禧堂?
賈政搖搖頭:「正是因為還有你大姐姐,還算好一些。就是怕,日後你大姐姐沒了。怕也就到頭了。」他故意說的嚴重了些,伸手指了指天上:「有些事情,怕是你大伯都不知曉。你大姐姐的位置,怕是來的蹊蹺。如果我們還是住在原來的府里,這事情就可以不管。可日下,你父親我已是白身。禮德有虧,怕是無法起復了。原只盼著寶玉能有個好,可他那樣……唉!雖然說,你另一個哥哥此時在金陵,聽說也是一個定好的。但是……他終究也難脫干系。我知道,這次讓你入贅傷了你的根本,老父我……」他說這起身對賈環深深鞠躬,嚇得賈環直接跪下:「父親!」
「這是你應受的!」賈政拉起他,摟在懷裡熱淚盈眶:「過一陣子……就讓你跟著……跟著……他們走了……你日後……要好好地!啊……一定要好好的!」
「父親!」知道事情沒有回轉之地,又看見父親如此賈環終究看的明白也會被渴望的真情感動。他抱著賈政哭了起來。
待他平息,他擦擦眼淚,磕頭給賈政:「不管如何,此事是沒有回轉之地。我知道父親的難處,橫竪那邊都有林姐姐和璉二哥哥。我只要好生讀書,好生跟那女子過日子就好。只是求著父親,我那姐姐雖是要強了些,但也因這是庶出。兒子不求別的,只要給姐姐一個好婚事就成。」
「這事情……就不會讓你……擔心了!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你唯一的念想。為父自然不會虧大了她。我怕你母親知道了,出來鬧僵。就讓人把她關在了屋子里,你拾掇一下去看看她吧!林家那邊,怕是不出十天半月的就要起走……」賈政也是有些真情流露,扶起賈環就走了出去。
賈環站在原地,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手指刺痛掌心。他憤怒的對外吼道:「都在外面呆著,我誰也不要見。」
小人兒的行動,很是湊效。畢竟今日里知道林家要上門的消息,王夫人就特意囑託過了。奴才們得了主子的意,肯定不會鬆散。雖然有些閒言碎語,但多少不是原本賈家的那些家生子,倒是少了不少麻煩。
他走進內室,從袖口中拿出那張紙條,上面是一串清秀的楷書。那字體他是認得的,那是林黛玉的字。簡單的一串小字,卻讓他心生安慰:
木匣絨布下,有伯母的信,悄悄讀了燒了去。別讓人發現。環弟弟,以後如何在於你自己,而非他人。
林黛玉在這裡這些年,雖然對他不冷不熱的。到也不似他人那般作踐。比照起他的親姐姐,倒也是好上幾分。至少,知道他讀書後還是送了紙筆四書的拓本子。那份情,他一直都記著。
掀開絨布,在裡面發現一個明顯的夾層,是一封有素白的紙和炭筆寫的一頁信。字體很小,多多少少剛好一頁。
上面說了,這樁婚事的來源不過是老太太多方撒魚的結果。同時也說了,那寶玉的身份和賈母的多方考慮。這樁婚事本就沒有什麼,無非就是他改姓終生不得納妾而已。張雲溪許諾,如果他能夠學得林家清流古風,日後同那邊的小娘子好生過日子。那麼,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牽連到他的姨娘和姐姐。並且保證,在這樁婚事談及時,已經將探春升為嫡女的事情做為其中的條件。因此,她只要求在賈環到達林家後,將賈敏嫁妝中的一部分物件還給林黛玉。她會在日後補入銀票給他。
看著這封信,賈環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在父親說明的時候,就知道裡頭肯定有筆交易。只是是什麼不曾得知。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事情。怕是……連父親都不知道,那寶玉根本不是他的孩兒。只有那在金陵的哥哥,才是他骨血相連兄長。也難怪,這些年來任何好的東西,都不曾缺了寶玉的。那本就是天生貴人,何求著與他同價?且不看,那金陵哥哥都得退避開去!
他小小的腦袋,一時間被各種消息充斥著。完全沒有想到,此時他門外鬧僵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裡……不知道是否符合各位的意思呢?
實在是個人無力了……多少有些出格的地方
入贅的介紹:
入贅有三種形式:一個是全入 一個是半入,還有一個雙居。
全入,男子如同女子一樣要備有家裝,女方家要給男方家聘禮。確定關係後,男方要改姓氏為女方姓氏。身份地位等,在家庭中都要低於女方。
半入,就是男方還是帶著嫁妝去女方家,但是因為女方不需要出聘禮,男方可以保有自己的姓氏。孩子的姓氏照樣要歸女方所有。這個俗稱:表贅。
雙居,這個就是男方和女方結合。第一次男方在女方家居住三十天,女方再到男方家住三十天。之後雙方的地位相等,甚至有時候會因為男子在勞動力上高於女方,所以家庭地位也要高於女方。孩子是,第一個孩子跟女方姓,第二個跟男方,第三個女方這樣循環。
頭兩個,男性的地位都比較低與女方!
☆、21
門外鬧騰的,是哪原本應該被關在屋子里的趙姨娘。攔著她的不僅僅有下人婆子,還有賈探春。十二三歲的姑娘,此時正哭哭啼啼的。
趙姨娘此時衣衫不整,釵環松懈。正插著腰痛罵著賈探春:
「你有什麼好哭的?姑娘是個命好的,日後定也是太太肚子出來的了。上了宗譜,怕也不是一個誥命夫人的命。我這個牌位上的人是上不的姑娘的眼了。可姑娘莫要忘記了,這是你弟弟給你換來的。他們攔著我也就算了,怎麼你也是沒眼兒心得狠人狼啊!我可憐的環哥兒,如何有你這樣的姐姐啊!」她哭的狼狽,嚎的痛苦。聽著讓人刺耳,卻沒人敢反駁。就是想要過去阻攔的王夫人,都被賈政攔著搖了搖頭。
不是賈政不想管,而是賈環這事情總讓他有種愧疚感。反正也呆不了幾天了,不若就讓他們鬧個痛快吧!
趙姨娘的哭嚎,最終將賈環從沈思中驚醒過來。他連忙起身想要出去,可是僵硬的身體有些麻軟一時間沒站好差點跌在地上。他看著手中的信,握了握拳連忙找來火石子打著了燭火燒了去。擔心有人知道,還特意在灰燼上澆上了水。然後草草整理起來扔到臉盆子里,裝了水順著後窗倒了出去。
他對著鏡子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姨娘,莫要說姐姐了!她也是個不容易的,在外面鬧騰個什麼,平白讓人看輕了去。」
見到賈環出來,趙姨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才衝上去一把抱在懷裡:「你那個狠心的爹,怎可如此待你。那日後豈不是連祭祀的後人都不曾有了啊!我苦命的兒啊……」
「姨娘再說什麼呢!」賈環看著姨娘有些鬧得不好,連忙掙脫拉著趙姨娘進了屋,他看了一眼站在那哭的賈探春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關上了門。
「姨娘喝點水吧!父親這麼決定,也是為了我好!」賈環倒了杯冷水遞給趙姨娘,他在屋子里呆的時間有些長沒人過來換熱茶。只能是冷的了。
「什麼叫為你好?你當你姨娘我傻嗎?還不是為了不讓你以後出息了,去跟那寶玉爭搶家財。你倒是什麼好事了不成?」趙姨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狠狠地用手指裹著手帕戳了賈環額頭兩下。賈環也不惱她,只是傻兮兮的笑笑:「姨娘,這事情真心不是壞事。」
是的,不是壞事。恰恰是個好事!這是他剛剛想明白的。那林家伯母雖然沒見過面,但是一定是應了林姐姐的人情,特意坐下的。林姐姐母親的嫁妝都拉了回來,那邊斷不能要回去。畢竟這表示兩邊的姻親結束了的意思。可眼下,若是自己帶著過去必然是能夠給林姐姐一些念想。他一個男孩兒,不要那些也是使得的。只要他好好學,考上舉人進士自然會有錢財到手的。而且,對方家那個姐姐據說是讀書人家的女子,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兩個人都是苦命的,日後日子一定會過得好些。
「什麼叫不是壞事?」趙姨娘有些不依不饒:「橫竪就是那太太不希望你搶了那寶玉的東西罷了。明明是她善妒不容人,難道還不成了我的想?」
「姨娘!」賈環嘆了口氣,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此時脊背挺得很直,原本畏縮的樣子一掃而光反而多了些小小的風骨。趙姨娘被他輕聲一喚,倒是真個兒歇了口角。
「我說這真的是好事。姨娘想,你就是再如何小意照顧父親。可我終究是一個庶子。太太一心想著寶玉能夠進學,可寶玉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天寶玉沒有去參考,我就一天無法出頭。就是在學里,但凡我被父親誇獎,她就會使勁讓我無心無力與讀書。這些事情,姨娘都是知道的。怎麼還在犯傻呢?」他語氣緩慢,帶著無力和感慨。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倒是讓趙姨娘歇了火氣,她哭喪著:「那你說這怎麼辦?我就你跟你姐姐兩個,但凡有法子我何苦如此?你姐姐是一個自己有主意的,我不為你想著,我為誰想去?」
「姨娘!」賈環看了看外面似乎散開的下人,想了想措辭:「所以我才說這是好事!」
「如何好來著?你當你姨娘不識字,不懂這些?這入贅了,日後就連祭祀的都沒的。」
「怎會沒有。我是堂堂的入贅為婿,只是改了姓氏死後要入他們家的墳地。可到底,祭祀孩子到都還是有的。而且,對方是書香門第。那林姑父可是探花郎,最後做了三品大員呢!姨娘想想,若是我早早去了那邊日後進學科考都是方便的。而且還有名師教導。我曾聽外面人說過,那林家是世代書香門第,很是清貴。怎麼不是好事呢?」
「他們會讓你讀書進學嗎?這入贅不過是找個男人在家裡!」
「怎麼不會?」賈環笑了:「他們那樣的家庭,男的不管是入贅還是怎樣,都是要進學的。和這邊是不同的,那是有著百多年風俗的世家。姨娘不懂不要亂說。我倒是真心覺得這是一個好事。要知道,這賈家可以聯姻的庶子不缺我一個。姨娘別鬧了,這是我的機會。雙方庚帖都換了,再讓姨娘鬧沒了我拿什麼找去?」
「我不是怕你吃虧嗎?」趙姨娘想著,若是真的如此怕也真的是件好事。
「姨娘放心,我是不會吃虧的。父親答應我,日後給姐姐一個好婚事。而且,為了不弱了那邊這邊是要準備嫁妝的。聽說那邊的宗婦娘子不是個簡單人,老太太這邊必然不會讓太太準備一定不會虧了我。姨娘只要好好的過活就好,日後我走了別再鬧騰了。」
聽到兒子這麼說,趙姨娘的淚又落了下來。她一邊擦著眼一邊說:「你就是如此了還想著她,可她但凡想著你點子嗎?你還是好好為自己想想吧!求了你父親,多留一些私房也是好的。」
「嗯!」賈環點點頭,拿起剛剛那個項圈遞給趙姨娘看:「姨娘看,這是那邊指名給我的。可是好看?」
「好看!好看!」看著那華麗的項圈,趙姨娘又哭了起來。這個府里,丫頭有圈子,公子有圈子。可唯獨她的環兒沒有。不過就是因著一個庶出就被忽略了去。這麼些年來,她鬧騰來去還不是為著能給孩子謀點家當?生了他們是她的過錯,她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別哭了,我帶給你看!」賈環看這又哭了的姨娘很是不耐,他最不喜的就是趙姨娘這點。因為一哭就是個沒完沒了。他將那項圈帶上脖子,雖然有些重擔到底做工精巧,配上他此時一身牌子,很是得意。那帝王綠的翠,很是穩重。帶到他身上一點突兀都沒有,好似本就應該是他的那樣。
「好看嘛?」他扯著嘴角笑看著趙姨娘。趙姨娘松了帕子,小心的給他整理好那些瓔珞瑣碎。喃喃自語:「好看……好看……好看也……是別人家的了!」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賈環看這她如此,嘆了口氣坐回位置扭頭望著窗外余光發呆。每次趙姨娘哭的時候,他都會找個由頭走開。可此時,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她,索性就帶著等她哭吧!
趙姨娘哭夠了,灌下兩大杯子水擦擦眼淚:「我知道,你現在也是個有主意的了。但是但凡我能為你爭取的,我定是要去要的。我不能就讓你這麼無依無靠的離開。你放心,我不鬧。不會壞了你的事兒。你也別再整日那般了,日後……還是挺起胸……嗚……」她說著捂著嘴就跑了出去。賈環看這奔走的趙姨娘,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棵子,進來!」他喚的是他的小廝,是來到這個院子後給他配的。這次他不想帶任何這個院子里的人走,他擔心……擔心太多。不若去了那邊,找了璉二哥哥再買新的人用。
「少爺!」棵子走進屋,猥瑣著腰身一副猴兒精的樣子。賈環端坐在位置上:「我那三姐姐可走了?」
「沒呢!在廂房等著,說是如果姨奶奶走了就跟她說上一聲。」棵子看著他那一掃之前下等人氣息的主子,一副少爺□,小心的低垂眼簾稟告。
「去請過來!二哥哥回來了嗎?」
「還沒,說是要在那邊住下。」
賈環點點頭,讓他出去。不多時,就見到探春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鵝黃的夾襖,下面是百褶群。繡著清脆小花,很是清爽。只是那眼睛,有些紅腫。賈環看這她進來,點了下頭起身重新弄了涼水潤了手巾子遞給她:「三姐姐用冷水敷下眼吧!」
「謝謝!」探春低聲結果那巾子小心的覆蓋在臉上。她此時還不到上妝的年紀,雖然平日里也在唇上塗些潤了的胭脂糕子到底比濃妝艷抹的好弄。
「姨娘就是那個脾氣,姐姐莫要怪了。」賈環想起趙姨娘,他知道他走後怕是要依靠這個姐姐一段日子了。他起身走進內里,拿出一個小小的信封子。那是剛剛賈政給他的,裡面有一千兩的銀票。看起來,應該是他的私房。父親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也算可以了。就是姐姐出嫁,怕是壓箱銀子能有五千兩就不錯了。
他從裡面拿出幾張小額銀票,加起來也有二三百兩的樣子。他抽出共一百兩走出離間遞給探春。
「這是作甚?」探春看著他給的銀票,很是吃驚。這麼多錢財,一看便是老爺或者太太給的。估摸著,可能也就這麼多。畢竟,這是出借了一個兒子。最多也就是面子嫁妝上做的想摸樣些罷了。
「給你就拿上,這是老爺給我的。一共五百兩,我給你和姨娘各留了一百兩在身邊。我知道這數量不多,但橫竪也能做個壓箱的。我走後,你們兩個人也不知道好過與否。你是個有主意的,姨娘在我走後就會進佛堂讀經書。你們留在身邊壓著,也是的好不是」賈環希望探春能夠照顧趙姨娘一些,但是這話不能明擺著說。他知道探春是個聰明的,懂得他的意思。探春看著那銀票,搖搖頭一把推了過去。
「你當我是什麼?你終歸是我一母出去的,我避著你們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這是你的安身銀子我怎能拿了去。快些收起來吧!別讓那些起子小人知道,拿了去。我就是來見你一面,好心裡舒坦一些。」探春擦擦眼角,眼睛上的紅潤已是下去不少。賈環看這她,她看著賈環。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打量這個弟弟。沒有了往日的猥瑣,瑟縮。反而多了一些平和的東西。那金項圈子待在身上,很是合適。她手指僵硬的幫他理了一□上的衣服和那些零碎瓔珞,從手腕上摘下一個白玉鐲子。那鐲子看起來應該是兩半而成,前後都有缺口用金銀包著,做工很是精緻。她將那個鐲子奮力分成了兩半,將其中的一半遞給他:「拿著,你也知道我身邊的東西但凡有些什麼,都是登記上冊的。拿不得分毫給你,這個就留給你做個念想。若是日後,能有福分你有了女兒,我有了兒子。我們就定下這個親事,讓那孩子第二個兒子姓賈,給你上墳祭拜承香火去。」
「姐姐說這個做什麼?」聽著探春之言,賈環笑了。他們姐弟都是這個府里的可憐人。如果真的像迎春姐姐那樣,沒得人管也就罷了。偏偏上面還有一群人看著管著。可這些管教,卻沒幾個真心的。他接過那個鐲子,然後將銀票趁機塞進探春手中:「我知道這些銀子不多,但是橫竪都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走後,太太就會把你記在名下。以後你也是嫡女了,老太太看著林家的面子上多少都會給你安排一個好親事。但是嫁妝什麼的,怕是就都不好了。你也攢點體己銀子,就是拿著這些銀子過了明路給太太說討了好也是成的。姨娘雖然瘋癲了些,但是她是實心人。你莫要再生她的氣。」
探春接過那銀票,紅著脖頸不去看賈環:「她終究是生了我的人,我能生她氣什麼?她還不如你看得明白。」
「這就是了,姐姐該回去了。在我這邊,呆的時間有些久了,太太那邊會不樂意的。」賈環知道她的難處,雖然有著很多埋怨。但終究他某了好事,以前的就算了吧!
五月二十五,宜嫁娶。
賈環早早起來,被一堆不認識的婆子拾掇整理。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整出來一個偏偏少年郎。大紅的衣服,襯托著他小小身形如同仙童下凡。金色的項圈,特製的額帶那墜著金角的發辮等等,無一不是珍品。他冷然的看著那些婆子丫鬟忙碌,然後被帶著出了門拜見了父母后,去了寧國府。在哪裡,家珍開了祠堂取了戶冊將他的名諱登記,加了敘述。然後又回去,開了宴席。一切都如同隔著窗戶看熱鬧,他看的真切聽得真切。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林家來人,送來使用的東西也都是林家準備的。他以後,就不再是賈環,環三爺。而是林環,一個入贅林家的童夫。
說來也可笑不是?不過他知道,若想真的改變自己的命運,這件事情還真是天大的好事。至少,他擁有了一個書香門第的出處。至少,他有了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妻子。至少,他有了可以少年登科的機會,不用在擔心寶玉一日不參加科考,自己就一日不得出頭。一切都很美好。
五月二十六,宜出行。
休息了一夜,他被丫鬟婆子服侍著起身整理妥當。依然是之前的那一身,只是衣服顯然換了更加奢華的料子。他在寶玉哪裡見過,只是兩條袖子。然後他上了車,準備到到洛河口上船。隨行的,是豐厚的嫁妝。聽前些日祖母的話,那些都是姑姑當初的嫁妝。他沒有在意,只是讓身邊老太太給配的婆子收了單子。前幾日那林家的婆子說了,這次跟著去的丫鬟婆子日後都要回賈家,林家是不留的。他們自給姑爺陪了人,不勞這邊費心。這倒不是說林家妥帖,而是這是規矩。入贅的規矩。除了小廝一個外,其他都不能是原本家中的人。
他嘆了口氣,想著等到穩當了臉棵子都一起送回去。橫竪,棵子的賣身契不在他手裡。姨娘已經進了佛堂,日後就算過的在如何也不會清苦到那裡去。畢竟,他只要活著一天,就是一個標牌。那林家宗母同老太太交易的見證人。只是讓他心驚的是,在他準備出門前就聽到了消息,那甄家三房的公子去了。
那甄家三房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那甄寶玉。死因,不過是陪丫頭說笑,掉進河裡受了風寒,發了幾天熱就過去了。
他聽到消息,就知道了。只要日後自己不做錯,好好過日子那麼就不用擔心老太太、太太能拿他做什麼。只要他好好的,姨娘自然也會好好的。對方既然能把手伸進甄家那樣人家的院子里,將那個人除了,何愁他一個小人物。他此時歪靠在車廂里,透過撩開的簾子看著外面的喧鬧。此時已經日頭上升,各種各行都出來混口飯吃。他知道,他還會回來。那個時候,他要帶著媳婦,去給姨娘請安!要努力考個狀元,求個恩典給姨娘。那是對他最好的人,他要回報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賈環肯定崩了,肯定不同於原著作者大大的想法。
但是我還是認為,賈環這個人是有著自己的不得已的。
他是庶子,他不得喜歡,他被忽視。
所以他不能挺胸抬頭,他不能文采風流,他不能財富五車。因為,那樣了,他就活不長了!
如果有人不喜歡,可以……不看吧!嘆息……這張估計是要花錢看的說!
ga1105 2015-12-31 03:39
☆、22
因著夏季到來,南下的船走的並不順逐。加上雷雨的緣故,拖延到了兩旬才到達蘇州府。最先來的不是林家的人,而是作為賈家在當地的賈璉。此日因著這個事情,賈璉請了課假。一身青藍的長袍白色的綢緞褲子很是清風兩袖的味道。賈環從船上走下來,一身大紅的看著此時身形消瘦,背負著雙手站在馬車前的賈璉,很是驚訝。此時賈璉身上沒有了往日浮誇的風氣,多了一番書生意氣。賈璉見他,點了下頭:「快些上車吧!你嫂子在家裡弄了一大桌子好飯食等著你呢!」
「謝璉二哥哥!」賈環看著賈璉目色清澈,沒有那些鄙視等目光心中多了些妥帖。他上了車,賈璉沒有如同當初在京里那般騎馬。而是同他一起上了車,隨行的丫鬟婆子還有小廝搬工快速的卸下那兩船的嫁妝撞車跟在後面。
林家的宅子都是圍繞著一處八卦九宮圖建造的,風水上很是講究。賈璉住在外圍,距離書院比較近的地方。他隔著窗戶指點著外面的景色:「這些都是歷代林家人建造的。前朝的時候,林家一直是京中文淵一脈。家中老人諸多,閒賦後就把銀錢和熱情都投入到這整門立院的事情上。後來戰火分起,這些院子很多都空了。本朝立起後,不知道為什麼林家選擇了一枝獨秀的方式。林姑父就是那一枝獨秀的後一人。可惜,傳到他這裡也就斷了。此時掌管林家的是長房的宗母和三房四房的大爺。那你嫂子見過了,是個好女孩兒。日後……好好過日子也是不錯的。只是年齡上要大你一些。」
聞言,賈環握緊手盤膝低頭小聲道:「這倒是不當事的。我不是那沒得承則的人。只要她對我好,我也會對她好的。」說完這些,他抬頭看著賈璉安定純淨的眸子一時間讓賈璉有些懷疑,當初那個猥瑣的人不是眼前這個孩子。
「你……倒是變了不少!」賈璉遲疑了一下,說了出口。
「人總是不同的吧!」賈環知道賈璉要說什麼,溫和的笑笑:「璉二哥哥不也是變了很多嘛?此時到能看出名師高徒的影子了。老太太還盼著二哥哥早日高中,接她回國公府呢!府里最近求了山野子畫了園子圖,緊挨著兩府的地界。估計過一陣子就會開工動土了,老太太想著等到日後,也要就進打通住的也是近了。」
賈璉聞言,皺緊了眉頭。賈環沒有況他的意思,怕是提醒居多。他點了點頭:「謝謝了!」他道謝的真誠,倒是讓賈環很是驚訝。隨後,賈環想到璉二哥哥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他搖搖頭:「無事的,只是日後多少還要靠著璉二哥哥照應,不若就多說了些。」
「那邊傳,婚事安排在二十八號。是個祭祀嫁娶的好日子。」賈璉的想法如同賈環一樣,在張雲溪同王熙鳳談及這個事情後,他就覺得如果賈環是個能夠扶的上牆的,卻不是壞事。至少,他真心沒看出來留在那邊對賈環有多少好處。他不同於自己,好歹還有一個父親看護著。日後最多也就是襲爵荒唐一生也是可以的。但是他一個庶子,平日里如果沒有被作踐低了,最後也不過是二三兩的銀錢的命。林家這邊環境好,子弟都是謙謙君子。雖然內里也有著陰司事故,但是多少都要寧和一些。日後進了官場,還有的接觸和拖掛。
「嗯!」聽到婚期,賈環點了點頭不做他想。
到了賈璉的府門,賈璉帶著他先下了車。那些日常物件都被僕從們搬到一邊的小跨院內,那是張雲溪特意找出來的空房子。賈璉哪裡,裝下他們兩人的東西後,就沒什麼餘地了。能夠空出一個房間給賈環暫居,已是不錯。
王熙鳳在廳堂看著賈環搖擺著常常的兜風袖走了進來,笑著迎了上去:「環兄弟如此裝扮,倒真是能夠看出金童的架勢了!如今嫂子這裡也沒什麼好的,橫竪都是一些應節的吃食,環兄弟別嫌棄就好。」她從一邊的丫鬟手裡接過浸濕的軟帕親自給賈環擦了手:「先淨了手吃了夕食再說,這都下晚兒的節侯,有什麼話填飽了肚子你們哥倆再說去。」
「謝謝嫂子!」賈環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王熙鳳。此時她一身醬藍色的八寶衣,暗紅的羅裙比照起在京中那會兒很是素雅。一直都道,璉二奶奶是一個不好交到的人兒。此時看來,倒是很是熱情的。他看了賈璉一眼,在賈璉的帶領下入了席。
正如王熙鳳說的,東西不是很好。只是一些在季節的食物。但是做工都十分精緻,就是期間的點心也是用心做了的。看著一個個玲瓏剔透,很是讓人賞心悅目。由此可見,對方並沒有怠慢自己的意思。想著路上賈璉說過改換門風的意思,怕也是因著這個吧!
不過也正是如此的餐點,反而讓他松了下心。他不怕那些侮辱言辭,而是不願意被人慢待或者故作托高。日常交往,就是很好了。
二十八日,賈環早早起床換上了更為精緻的喜服。水袖長拖,各種紅金疊放映的他如金童一般。
新娘是林家四房嫡旁二系的嫡女,今年十三歲的林箬玉。乃是同黛玉同輩分的女孩兒,四五歲的時候父母雙亡由大伯照顧長大。雖然是庶子嫡女,卻接受著跟林家嫡女一樣的教育和照顧長大。父母分出當年,得了不少的家財,可見林家四房家長並不是一個苛待庶兄的人。
婚禮舉辦完後,賈環正式更名成了林環。這趟手續,在林家和賈家的雙重運作下效率極高的完成了。因為二人都未成年,也只是居住在一個房間中。圓房這等事情,要等賈環行了冠禮才可以。這是當初說好的,畢竟找一個男人入贅,除了傳承子嗣外更多的是希望多一個頂門立戶的人。
賈環躺在床上,看著剛剛擦乾頭髮的新娘。今天是他們成婚的第二日,對於這個溫柔的女孩兒他是心生好感的。至少,女孩兒並沒有看不起他作為一個入贅男的身份,同時也沒有強加什麼在他身上。這同以往瞭解到的入贅不同的多。他相信,只要他對她好,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的。
「我會對你好的!」他看著女孩兒側坐在床沿兒羞紅的臉,認真的說道:「你知道,我是庶子。所以我不會學著我父親那般,也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努力讀書給你鳳冠霞披的。」他目光清澈,認真。林箬玉看著他,噗嗤笑了。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淚珠兒點點頭:「嗯!」
賈環擔心她不相信,連忙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很認真的說:「我是真心的,在來的路上我就想明白的。我是真心會對你好的。」他有些急了,林箬玉被他抓的有些疼,她安撫的羞澀的將他攬入懷裡:「我知道的,夫君!」
她知道的!雖然這出婚事不是她能夠做主的,尤其是在聽到頂下婚約的是一個半大孩子,還是一個庶子的時候,她是更不樂意的。很多傳聞都說,賈家的這個三公子萎縮膽瑟,不是一個好姻緣。但是這事情是宗族決定的,她只要還想守住父親留下的這些東西,守住自己的日子,就得聽從安排。不是沒想過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只是那些東西太過於縹緲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她突然心疼了。那小小的身子,瘦弱不堪。一看就是被嫡母打壓的那種,肯定是平日只能吃些簡單的東西。午膳的時候特意準備了熱湯,讓他先暖了胃竟然發現有要哭的架勢。小小少年郎,一身大紅進了她的院子,成了她的夫郎。沒有猥瑣、沒有瑟縮、沒有那些骯臟的形容。只是一個在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一個努力想要活下去孩子。她輕輕擁著這個孩子,不斷地重復著她知道了,知道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這個孩子,他許諾許的讓人心疼。
她不知道,在多年後這場情形成了家中的笑話沒事被她說給兒孫聽。而那個人每次都只能無奈的站在一邊,溫和的笑著。那個時候,她是三品大員工部尚書的妻子,誥命加身的林氏。
深夜裡,張雲溪睡不著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下,此時除了屋子里潮濕一些,都是不當事的。雖然夜風寒露重了些,也大可不在意。她知是單純的睡不著,感嘆自己似乎變成了聖母。
甄寶玉死了,死的自然而然的偶然。就算甄家如何懷疑,都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當然,賈府也是懷疑不上的。畢竟,賈府裡面可有不少他們家的釘子。而他們家,可沒賈府的釘子。同時他們家大姑娘還在宮里需要照應,作為甄太貴妃……可有很多辦法讓一個妃子死的乾乾淨淨。
「奶奶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了!這還未全進夏呢!這要是著涼了該如何是好啊!」晴雯抄完今夜的信報,錘著肩出來正好看見張雲溪坐在那裡發呆的看天空。
「無事,我的身體比你們都要強得多。今天有什麼新聞嗎?」橫竪睡不著,不如讓人給說故事聽。
「新鮮事沒的,無非就是那些瑣碎。」晴雯上前拉起張雲溪,給她身後墊了一個厚墊子。又回屋取了洋毯子給張雲溪蓋上後,坐在一邊拔瓜子吃。這是她最近找到的夜裡的消遣。一晚上通常有兩波信報,她負責一次、沒藥負責一次。只是甘草馬上就要出嫁了,沒藥他們少不得要幫這些,夜裡的事情也就她包圓了。她嘆息的想著,這得趕快找到合適的接手的。這皇帝老兒每日看的奏章,可能都沒這個多。奶奶還真是什麼信息都能收集呢。
「那跟我說說寶玉吧!」張雲溪對甄家那個寶玉很是清楚,他死了。索性就想知道賈家的那個,是不是真的是豆腐皮包子,裡面都是紅的。萬一那個是紅豆餡的,而這個是黑芝麻餡兒得不就麻煩了嗎?
「寶玉……」晴雯想了想,一邊拔著瓜子一邊想。想了許久才開口:「其實,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少爺公子吧!他人很好,應該說特別的好吧!不似那些人,他從不看輕人,但……」她想了想:「也沒有看重什麼人吧!」
「看似有情卻無情嗎?」張雲溪抓過她拔的瓜子仁一小捏送入口中,唇齒生香很好吃。不用一個一個嗑的感覺,就是不錯啊!
「奶奶,睡前記得要漱口!」晴雯看著伸著爪子捏瓜子仁的張雲溪,無奈的提醒。
「是是……繼續說那賈寶玉。」張雲溪毫不在意的繼續吃。反正她夜裡還要到空間里做手工,牙刷哪裡有,還有牙膏呢!雖然她手工不怎麼樣,但至少比這邊的好的多。好歹,原料粉碎的程度更好。
「就像奶奶說的那樣啊!」晴雯看了張雲溪一眼:「他對女孩子都很好,只是對男兒不怎樣。不過……」晴雯想起了秦鐘:「若是那男孩兒長的如同女孩兒般……怕也是好的。」
「哈!」張雲溪扭頭看著她:「你這不是說,他其實是一個愛顏色的嗎?」
「男人都愛顏色吧!」晴雯不是很理解張雲溪這話。
「我是說……嗯……那個小勝,男色什麼的。」
晴雯扭頭看著她,看了半天才發出音:「奶奶怎會有這種想法?寶二爺雖然喜歡女孩子,但到底應該……不會吧!」其實,她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內心也有些沒底。那秦鐘,可就是一個絕色。
「你看,你自己都拿不准了是嗎?」張雲溪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去抄吧!來人了。」
「哎!」晴雯也聽到呢鈴鐺聲。她捏了一些在嘴裡,嚼著咽下離開張雲溪這裡。她走後,張雲溪看著天空清澈的天空,幾朵浮雲慢慢飄過沒有月亮的夜晚反而星星很明亮。
她手指在藤椅的扶手上慢慢地敲打著,多鏵犁她已經基本做了出來。牛馬都能拉,使用的熟練度也不太需要技術。江南土壤多泥地為主,濕潤的泥土更容易耕種。這邊的都是小農方式,大面積的集合作業從未有過。田壟的存在,損失了很多面積不說,還造成了在澆灌等事情上的問題。雖然目前有好的種子,提高了產量,但是卻無法做到有效利用土地。再者,周圍荒地很多,沒有必要把人力都浪費在每家一塊的小田上。粗糙土地的,只要將犁頭的材料換了就成。這都是目前能夠做到的。她不會給出太超前的東西,那樣對誰都不好。
賈寶玉聽著,跟雙戀差不多,雖然說這個念頭,雙的男人非常多。可就是擔心,這個人……黑心芝麻餡兒就麻煩了。不過,也許會有別的辦法。
正當她想的入神的時候,晴雯拿著一張翻譯出來的紙走了出來,到她身邊附耳小聲:「奶奶,上次提的那戶人家的消息出來了。」
張雲溪聞言,目光一凌。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笑容:「是誰家?」
「赫連家!」
「不老老實實在甘肅哪裡放羊……倒是摻乎起來不亦樂乎啊!」張雲溪語氣不善,她手指在空氣中勾了勾:「傳消息給洛水那邊,將這個消息想辦法送上去。抹掉賈寶玉的消息,留下甄寶玉的。」
「是!」聽到能夠留下寶玉,晴雯心稍安了一下。她起身回了屋,開始撰寫回信。
赫連一脈,並不是鮮卑人。怎麼會同先帝和太子的事情攪合上呢?張雲溪凝眉思考著,不多時晴雯又走了出來。今天黃曆好還是怎麼的,淨是大消息過來。她走到張雲溪身邊:
「甘陝那邊來的,說是前太子的正妃外祖母,是赫連家的嫡女。另外,甘肅那邊今年春旱少雨,傳來消息說是草原那邊有蝗災,很是嚴重。」
張雲溪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晴雯,從她手中拿過那兩張消息,稍稍對比後開懷大笑起來。她的笑聲爽朗清脆,眼淚都笑的流了出來。她捂著肚子,笑得抽夠了才把紙張還給晴雯:「我們去年收上來的糧食還有多少沒賣?」
「還有三千八百多石(200多噸)。大部分都存在山西的糧倉里。」這是這段期間內,晴雯記下的部分資料中的一部分。
「寫信給糧倉的盧定州,讓他撥出一千石的米糧和三個艙的牧草,給伊樓家那邊悄悄送去,這個事情要做的快。」
「是……只是一千石……」晴雯有些擔心,這些糧食可不是奶奶自己的,而是林家全族的。
「無事,然後今年收上來的糧食不運過去,一律自家收倉。橫竪,不過是明年釀酒的東西。」張雲溪擺擺手,這事情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族里不會有反應。因為,盧定州是她的人,哪裡守著的也是她的人。她不說,誰都不知道。當然,就是她說了也不會有人有反應。不過是陳米罷了,有不當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裡面糧食的數值並不差
因為使用了良種,按照2012年國家的糧食產量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我希望看文的,不是圍繞著這個數據轉悠,而是看故事情節!
因此特意說明一下!
☆、23
太陽剛升起不少,空氣中帶著冷氣很是舒爽。晴雯在自己房裡的廳堂內,丫鬟服侍著洗了澡,一邊晾乾頭髮一邊吃著小廚房做的早點,她困得要死想著趕快吃完就去睡。
沒藥撩開簾子走進來,就看見她捏著一個奶黃兒包子準備塞入口中。晴雯見到沒藥進來,連忙不好意思的放下包子,改用筷子夾著:「姐姐吃朝食了嗎?沒吃的話,就一起吃些吧!」
「我吃過了,前兒留下的鴨血還有不少,做了鴨血粉絲湯。味道很是不錯,我是來看看你。見你忙了一夜沒什麼,就放心了!過兩天我要出去,之後這夜裡可能都要你一個人擔著了。那兩個還得讓艾草帶帶才可以。」沒藥坐在一邊也沒有催她。
「橫竪我年輕呢……也不覺得什麼,就是夜裡餓得厲害。」晴雯此時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夜裡忙完了餓也是正常的事情。沒藥聽了,噗嗤一聲樂了。戳著她的頭:「你啊……這樣吧!我待會兒給小廚房說一聲,晚上多留一些菜給你,夜裡餓了就讓你的婆子給你熱了送過去就是了。」
「那樣成嗎?會不會太沒規矩?何況奶奶晚上也不吃的。」晴雯有些擔憂。
「誰說奶奶不吃的?」沒藥看了她一眼:「奶奶一天要吃六頓呢!還能讓你看見?」
「說的也是哦!」晴雯點點頭,決定不去探聽這些事情。橫竪,她餓不到就好。
「不好奇我去哪兒?」沒藥好奇的看著晴雯,這丫頭有的時候很是熱鬧。但是對於一些事情,卻又不上心。若是別的人,早就打聽自己要去哪裡了。可她愣是沒問,而是只顧著吃。
「那……姐姐去哪兒啊!」晴雯眨眨眼睛,一副這是你讓我問的,不是我自己問的表情。逗得沒藥很是可樂:「奶奶讓我跟著駝隊去一趟喀什葛爾。」
「太遠了吧!」晴雯聽到名字很是吃驚,那可是西域啊!
「走北線,用的是新車,路上會輕便很多。」沒藥笑著搖搖頭,她不是第一次出門幫張雲溪做事,只是這次的確有些遠了。
「那倒也是好的!」晴雯想了想那新做出來的洋車,的確很不錯。至少車廂大了,在坐臥上面更加舒適不說,還不會太過顛簸。
「行了……我就來看看你。你吃了早點睡。」沒藥看了看一邊掛著的木鐘,走了出去。
張雲溪吃了午食,看著一邊的黛玉和林晗她擦擦手:「下午都沒有什麼事情吧!」
「嗯!」林晗先點了點頭:「回母親,因為天氣熱了,武師傅說將時間改在晨曦的時候。」
「嬤嬤說,下午的時間可以自己支配,詩詞什麼的我已可以自己做了。」黛玉看了看林晗,含笑說道。語句中都有一些得意。張雲溪笑著捏了她鼻尖一把:「知道你是伶俐人,好了!晚上做糖藕給你吃。下午的時候,隨我去郊外的莊子上一下。」
「去莊子做什麼?」林晗端起給他的水碗,這邊養生吃完後不能吃茶。林晗問了話,黛玉也有些好奇。
「帶你們去看看,什麼叫做粒粒盤中餐。」張雲溪笑著:「去穿一些隨身簡單的衣服過來。我們待會兒就啓程。去郊外的平安莊。」
黛玉同林晗相互對視了一下,先後離開。張雲溪也坐在梳妝台前,卸了一頭的華發,簡單的盤了一個單螺,插了一個戴帽扣梳。
坐車到大莊子,穿著一身輕便短袍的林晗對周圍的事物都十分好奇。
張雲溪穿了一身青灰色的到膝蓋的褂子,沒有長裙,只是在長褲外面罩了一層紗裙罷了。青白相間,很是清秀。
「我弄的東西讓人弄好了嗎?」張雲溪走下馬車,入眼的是一片即將金黃的麥穗。日頭有些烈,雖然人受不了但是稻穗們卻十分喜歡。
他們停在一處空地前,那裡擺著一個有著兩個軲轆的東西。那東西有些長,用木頭、竹子和鑄鐵等東西組合而成。上面是一個向下壓的桿子,前面有用來拖拽繩扣的把柄。下面是一個個大鐵鈎子般的東西。
「母親,這是什麼?」
「鏵犁,用來翻土的。是農具。」張雲溪打著傘走到林晗身邊,黛玉站在一邊享受著她身影下的陰涼。她旁邊,有一個丫鬟也打著傘。可能是跟不上,有些遲才打在黛玉頭上。
「可是天工開物上,不是說是一根這樣用木頭……」林晗疑惑得比較著,手指比劃希望說明自己看到過的東西。
「所以才領你們過來看看,這是我新找人做的。天工開物上說的,一次只能一直牛犁一條溝。這個能一頭牛,犁五條溝。」張雲溪笑著看莊頭找來了一個老漢,他的脊背有些彎,穿著白布褡褳。腿上的褲腿輓的老高,鞋上還帶著泥土。看起來,似乎是剛從地裡上來。古銅色的皮膚,一看就是常年在地裡的人。
「奶奶,這是這莊子里最好的莊稼把式,姓鄧!」莊頭弓著腰,笑著介紹老漢給張雲溪。張雲溪點了點頭,指著那新作的犁車:「聽莊主說您莊稼把式不錯,我新搞到了一台這個,你嘗試看看能不能犁地。比較起那單犁如何。」張雲溪在小輩面前,不願多說只是示意那個莊稼漢操作看看。
張雲溪覺得,那東西一目瞭然。絕對不需要多餘的教導。果然,老漢上手很是輕鬆。拴上牛,在旱地上走了兩趟就找到了感覺。很是輕鬆的將張雲溪面前的空地犁翻了一遍,然後老漢停下手,翻了翻那地上的土石和深度,頓時樂開了心得走過來:「東家這東西就是好,若是能夠給莊子上用上,這等著夏種的時候,就好弄多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山東一帶的口音。聽得張雲溪微微一笑,隔著紗帽:「大爺覺得好用是嗎?可有什麼缺陷的,您說我記下了回去讓人改改。」
「這要說起來,輪子有些大了。著地面可不都是平的。這犁平地還好,若是有些坡度就有問題了。雖然說手桿向下壓,能夠夠到。但多少都會有點妨礙。」
「這樣啊!那就是說,目前我們這些水田是沒有問題的對嗎?」張雲溪想了想,決定將這個問題交給能工巧匠來做。畢竟原型她已經給他們做出來了,能不能改進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安撫了莊稼漢,張雲溪帶著林晗和黛玉沿著田岸的石板路,慢慢地走著。一邊走張雲溪一邊給他們介紹這農活和農戶。
「這篇天地,看著今年豐收不錯。但是,今年淮河南雖然豐收,但是淮河北可就未必了。我們家選用的都是最好的種子,是特意培養出來送給農戶的。每畝可增產到六百斤。你們知道,沒有良種前,是多少嗎?」
林晗看著那地裡的稻穗,想了想:「四五百斤走有?」說完這個他,有些羞澀:「學里老師沒講過這個。」
「不足三百,這還是老年景的數量。也就是說,這附近的良田,除了咱們家莊子以外,都是這個數值。」張雲溪看著羞澀的林晗,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無事,這些課程原本也是待你們過了童生成了秀才後,才會知道的。」
黛玉看著那些稻穗,想著自己的生活:「伯母,要不我們也在家中的院子裡面,開出一小塊地,種點菜什麼的吧!花花草草的,雖然看著美麗卻當不得飢飽。」
「你們若是想要體驗一下,我都是不反對的。但是如果要決定做,就不能讓別人幫手。要自己照顧,好壞都是自己看著。」張雲溪並不排斥孩子去體驗生活,只是讓他們在莊子上多少有些不合適,尤其是黛玉還有孝在身,更加不合適的。不過在自己家院子里,弄上一小塊菜地倒是可以。橫竪,也不過是半年光景。這裡的冬天雖說不冷,也無法保證植物生長。
「母親,兒子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林晗走了一路,看著那些稻穗。想著母親說的北方大旱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解。
「問吧!當然,如果母親解答不出來,你可不要怪母親喲!」張雲溪笑著走在一邊,看著稚氣未脫的男孩兒。
「母親,既然北方大旱,那麼是不是等於南方的糧食要往北邊運才可以解這危局?」林晗停住腳,很是認真的詢問。
「按照國家的治理來說,的確是要如此才好。」張雲溪看著他肯定的說道。不過她很快轉了語義:「但是,大量的良田都掌握在富戶顯貴之手。每年收入的糧倉,終究是有限。如果此時拿出救了北邊的災民,那麼當那邊的蠻子下來搶奪的時候,將無兵糧可出。因此,這次災情可能還會依靠當地的大戶存糧度過,也許會放些許官倉也是不多的。」
「那麼,我們家往年的糧食都沒有賣出多少,不如送過去讓他們過了燃眉之急?」黛玉想到了看著賬冊中關於糧食的數量,小聲的提議。
「主意是好!」張雲溪笑著表揚她:「但是,黛玉你可知道我們家的莊子平日是如何對外說的嗎?」
「如何說?」黛玉讓張雲溪的問題,問得有些愣。
「就是說,我們收成和他們差不多。因為我們對外說,和他們差不多,要了佃戶六成的利。可這邊的倉子里,只存了僅夠一年的口糧。黛玉可知這是為什麼?」
「種子!」林晗想到了,一定是種子上有文章。他看著張雲溪,更是不解了:「母親有良種,為何不廣泛的推廣呢?這樣,大家不都是有好收成了嗎?」
「好種子需要好地,實際上原本畝產三百斤已算不錯。不用太過的施肥,土地可以使用三代人。但是如果是畝產千斤的種子,那麼就意味著土地的肥力可能只能支持一代人。過了這代人,這土地就要還地為草。蓄養兩代人方可再次使用。可平均一下也不過是代每年畝產三百的數額。初次看著客觀,可後面呢?為了今日的收益,斷了後代的口糧?這等事情,在我們莊子上因為對肥料多少還能供給,所以不至於讓土地失去了肥沃。但是普通的農戶呢?他們開墾這荒地、官府分配的田地。本來是一家很好的生活,過了一代後就不能用了。該當如何?」張雲溪知道林晗和林黛玉此時都是少年心性,十分純真帶著良善。所以,她暫時還不想通過自己,來告訴他們世間的殘酷和陰暗。
「若是能有那種可以讓普通農戶也使用的肥料就好了!」黛玉嘆了口氣,的確如果將收成實話實說,那麼勢必會引起多人主意。那麼必然會暴露良種,之後會如何呢?看著林家這些人,她嘆了口氣。
張雲溪帶著他們向前走:「以後會有的,但不是現在。」是的,化肥必須提上日程。種子的好壞,在於肥料的好壞。可如果是工業化肥,必然會引起環境污染。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做好決定,將電力這種東西拿出來。電的出現,是加速了採礦業的發展。而同時,運輸等輔助也會開展起來。可終究合適不合適,她還不得而知。想想倫敦的霧氣,到了二戰期間都沒有消散多少。
目前的堆肥都是莊子自己堆的,大多數還是在依靠土地自身的能力。春肥夏堆多數還在北方地區盛行。南方因為河水泛濫造成的淤泥,本身就足夠供應畝產三百斤左右的良田。
在莊子上游走一下,三人回到了家宅中。黛玉帶著丫鬟婆子將自己院落中的草坪空地翻好,碾碎準備種張雲溪讓人給她的番柿子。而林晗則在多番考證後,決定種黃瓜。
兩個人選擇的不同,卻都是可以成熟後清洗直接入口的。張雲溪看著欣慰,也沒多管。橫竪都有下人照看,又都不是小孩子。她讓那個莊頭跟著回來,她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莊頭姓開,是一個四十開外的男人。也許因為不經常下地忙碌的關係,保養的還算得意。他原本是落榜秀才,舉人考不上家裡又沒有餘量供應他繼續科考索性做了林家外莊的莊頭和賬房。這日子卻過得好了起來。他本人是一個容易滿足的,現在收成主家都好。兒孫也讀書科考,雖然兒子也是停在了秀才的位置上但孫子多少都有那麼些中舉的潛力。
「奶奶,開莊頭已經等著了!」柳嬤嬤鬧不清楚不年不節的自家小姐找個莊頭做什麼。
「讓他在涼亭等著,我換了衣服就過去。」此時身上一陣汗,張雲溪想衝個涼再過去。此時雖然臨近豐收但多少還不是農忙的時候,讓他等也是等得的。
清洗乾淨,換了一身素淡輕薄的衣服張雲溪來到涼亭,開莊頭連忙起身行禮。張雲溪身邊丫鬟婆子一堆,同時陪同的還有大量的下人。本來他一個外男進來不是很合適,奈何這是當家奶奶,自家還要依靠她來吃飯只能低著頭不去看。
張雲溪沒有讓人擺放什麼屏障,橫竪那東西不過是做給老學究看的。此時理禮還沒有明朝那麼講究,只是多少談及一些。京城中,雖然有些禮學世家已經開始對女子的行為進行看管,以示法理。但是對於大多數的鮮卑顯貴和其他貴戚來說,還只是朝堂上的口水仗罷了。
「坐吧!」張雲溪簡單的讓他坐下,開門見山:「我知道你是個讀書人,中過秀才對於農事也很傷心。因此我想問問你,你覺得目前的田地在肥力上,可是夠?」
「回奶奶的話,此時農田莊子上的倒是夠了。只是,前一段時間莊上有老漢說,苗吃地。這樣下去,空怕種不了幾年,就得用肥了。他是山東魯人,那邊旱地和水田均等。」
「那麼汛朝呢?我聽說,往日的天肥都是依靠河水泛濫帶來的泥土。」
「這些年圍堰攔湖,這河泥也少了多了。多數的,也都是河灘上面多些。到不了地裡。」開莊頭聽著詢問的是地裡的事情,他倒是很有研究。
「嗯……」張雲溪想了想,手指敲了敲桌子:「不若這樣,你帶人嘗試一下從湖里挖泥。找一些淺灘,然後利用收穫的桿子什麼的堆肥看看。那犁車,我讓人改進一下,先做個十輛的做了給你莊子送去。然後把各家各戶的田埂都去了,找老莊稼把式計算一下多少一田比較合適。種一半,養一半。這樣,還能余出不少土地。收穫的時候,按照當初每戶出工的比例來做,你找人統計好。你看這樣可行不?我們依然收六成,剩下的一成是你的,三成讓參加農活的分了。」
「全部去了田埂,重新算的確是好。可莊子里的人,都是各家弄各家的,如此弄了……不是很合適吧!」開莊頭有些擔心。他所管轄的莊子,裡面有兩個村。百十來號人,雖然看著不多。那也是因為主家不需要那麼多的佃戶。可若是如此弄了,各家各戶的收成怕就沒有現在這樣好了。
「成不成的,都不能耽擱了子孫後代的吃食不是?田地必須養護,才能日後長久使用。這事情,你找了佃戶們商量一下,他們是要長長久久做下來的必然會考慮一下自家子孫的事情不是?再說,外圍的那些荒地,可都允許他種的。我不是不講道理的,只是這種苗好,土地的肥度必然會出問題。總不能為了此時的收益,就不管後面的不是。」張雲溪想了想,覺得也許讓下面的人集思廣益來的好一些。畢竟,這土地不是他們林家吃飯的主要來源。橫竪,得益於否都是莊戶的事情。
「成,那在下就去給奶奶問問。」開莊頭也覺得張雲溪說的是個道理。萬不能為了現在的收益,就廢了日後子孫的根基不是。
「若是他們同意,我就多弄些營生,讓他們也富足一些。這事情本就是雙贏的事情,沒得必要搞得雙方都不樂意不是。另外,開荒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多種一些桑麻在荒地上,山丘上最好多種樹。種苗什麼的,若是談妥了你就捎信過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那在下代他們謝謝奶奶了!」開莊頭聽得明白,心思也活泛。他知道,這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多少都是可行的!
張雲溪笑著端茶送客,對方是個聰明人。起身行禮離開。這個莊子只是她個人的實驗,這本是她陪嫁的一部分。所以,如何操作都傷不到林家其他人的利益。好了,其他莊子都效仿。不好,損失的也就是一個莊子罷了。農村合作社的模式,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在土地平坦的江南,事實農場化作業確實勢在必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估計這三年的黛玉孝期都會是種田什麼的
大的動作不會有,畢竟那些只能去了京城才有幾乎
算是鋪墊吧!
本書不長,因此到了京城也就意味著高超和高超過後的結尾了!
☆、24
「母親,外公那邊可有送糧過去?不是說北面大汗……還有,舅公哪裡。隴西那邊……」吃了夕食,林晗耳尖有些紅潤的看著張雲溪。他剛剛查了書,直到一旦背面面臨旱災,將是一種怎樣的情形。張雲溪歪著身子拿著一本晴雯記錄好的消息本子看的認真,聽了他的話笑了一下:「今年主要是草原那邊的蝗災和西北地區的旱災。你外公家那邊,用的是上好的種子這些年都有不錯的收成,也沒有怎麼販賣過了這個年頭倒是可以的。至於你舅公哪裡……我前兒托人送去了,所以不用擔心。麒哥兒怎麼會問這個?」她放下信報本子,看著林晗帶著嬰兒肥的小臉。
「嗯……剛剛飯前看了書,上面說了旱災後的情形,所以有些擔心。好歹咱們家的米糧都很豐沛,不如賑災救濟他們過了難關的好。」林晗說的有些猶豫和不好意思,實際上對於張雲溪的母家和外家,他也只是每年接受禮物卻很少直呼的。
「這樣啊!」張雲溪歪著頭用手撐著,看了林晗一會兒手捏著書冊在一邊炕沿兒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敲打一會兒後,她緩緩開口:「再過十天你就出孝了,不如你去替母親拜訪一下伊樓家如何?這些年一直承蒙關照,多少也是應該去一趟的。只是你姐姐這裡到底不方便,這裡的一些事情我還要處理。」
「兒子還有學業未完。」林晗有些雀躍,但是卻又感慨。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就這麼定了吧!我明兒就讓人送信過去,一路派人護送你過去。也讓你看一看世道艱難!」張雲溪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她從來不覺得林晗需要在科舉上做到如何。林家已經失去了鮮卑貴氏的氣節,想要重新撿起來,需要四五代人或許可行。不若讓他看一看什麼叫做世家,什麼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這樣也有益於日後他當了族長後的行法。順便,也帶上一些同期子弟吧!都是遊玩不是?橫竪,族里不缺這個銀錢。
第二日,張雲溪就讓人找來了三叔公和四房當家的四叔來商談這件事情。
「讓子弟出去?」聽到張雲溪這個提議,三叔公是第一個驚訝的。他從未想過,讓正在讀書的子弟走出去。畢竟,年考近在咫尺。
「這明年的春闈和今年的秋闈都是有人要考的,合適嗎?」四房四叔也開口詢問。對此,他也很是擔憂。
「並不強求!」張雲溪吐了四個字後,放下茶盅:「林家到底是鮮卑邱琳貴氏,這學書入朝也好。行商走戶也好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做派。雖然說,再撿起來曾經的東西,怕是需要四五代人。但是好歹,我們又的學不是?那鮮卑貴氏千年而不落,必然有他們持家修身的根本。有些東西,不是說出來就知道的。索性,我想讓麒哥兒去長長見識,便讓其他想去看看走走的後生都去看看。光是讀書,不知外界如何,就是做到尚書也無法頂起一個家族。想要恢復曾經的鐘鳴鼎食,必然需要更加艱辛的過程。」
「這麼說……倒是個理啊!」三叔公點點頭,嘆了口氣。張雲溪聽他的口氣,這事情是允許的了。
「橫竪咱們家也不缺這些後生出去的銀錢不是?」四叔想的很是簡單,家族人口少祭田多,加上海上和邊疆絲綢茶點貿易。這些年收益都十分不錯,送一些後生出去看看走走,也不是什麼事兒。只是這護送的人選,肯定要慎重了。
「選一個鏢局,然後我們自己再派一些人。橫竪只是讓他們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不是去做什麼。這些年大陸水路都是通的,我們也修了這麼多年的路。」張雲溪知道他們同意了,就將後面的打算說出來。
「這樣倒是不錯,那麼隴西那邊就得仰仗宗母了!」四叔覺得這事情其實不難。
「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別等著後生過去帶了媳婦消息回來就成。」張雲溪提醒他們,隴西貴氏的聯姻雖然好,但是卻不得自己定了下來。這婚姻之事還是要回來父母斟酌的好。
「的確,這婚姻大事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好!」兩個人都知道張雲溪的意思,鮮卑女子不似漢女。多了些規矩和婀娜,多數都是敢愛敢恨的當家女子。受到吸引,直接要約的也是有的。這方面可是要打點好,不然傻小伙見到漂亮姑娘糊塗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張雲溪倒不是在意這種事情,實際上她提點的是想要和隴西貴氏聯姻是好,但是最好要回來商量才好。現在能夠查探出來的,赫連已經牽連進入了前太子的事情中。老皇帝目前雖然不在前朝,可不表示他對於自己那個已故的兄長就沒有懼怕的。他是靠著軍隊篡位的事情,只有少數貴勳知道。大家普遍認為的,是前太子謀反,他才有了上位的機會。可事實不曾被時間掩蓋,若是有人提出來這朝中不穩也是可以預示的。
送走兩位族老,讓下人都下去休息一下。張雲溪站起身申了一個懶腰,從一邊小櫃子里掏出一個白玉鈴鐺在空氣中晃了晃。不多時,一個面貌普通的女子從後面的廂房走了進來,她默不吭聲的雙手套在袖管里低頭對著張雲溪:「甄寶玉的事情辦得不錯,說是賈家那個小子被接回去了?」
「是!」
「洛城那裡可有得到消息?」她把玩著手中的鈴鐺,這個女子叫玉塤。是平日里負責另一部分的主要管事,年近三十。平日里就住在後面的廂房中,表面看起來是一個負責張雲溪後庫房的嬤嬤。
「棗兒那邊說是已經將消息送進去了,至於能否成倒是一個問題。只是那薛家的事情有些難辦。」她聲音平平,低緩沒有特別的詞調兒。
「想辦法送那個姑娘上青雲路?」張雲溪將鈴鐺在桌子上滾了滾然後嘴角一勾:「那姑娘的姨媽可還想著他們家的萬貫家財呢!怎麼會讓她如願?」
玉塤沒有吭聲,只是聽著張雲溪的自言自語。
「薛寶釵該……及笄了吧!」她手指拿著鈴鐺在空氣中反轉流連了一會兒,笑著:「罷了……幫上她一把好了,反正還有一個史湘雲。傳信回去,讓老太太偶遇一下薛家大丫頭,想辦法送她進宮當女官。至於皇上……那就不是我們能擺布的事情不是嗎?」
「是!」玉塤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張雲溪揮手讓她離開,將鈴鐺放回抽屜。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安靜的翻書頁的聲音。
「奶奶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都懶做那裡去了?」艾草走進屋子,看著空蕩蕩的很是生氣,嚷嚷的喊人進來。張雲溪笑著招呼她:「別忙了,剛剛族老過來,都站的累了我讓她們歇息去了。」
「剛剛收到了從隴西來的信。」艾草將裝著信的木匣子遞給張雲溪,上面的泥封還沒有開啓。張雲溪從一邊的籃子里拿出小刀,小心的開啓匣子。裡面是一封信和一疊寫滿了各種資料的紙張。張雲溪解開蠟封,取出裡面的信。一共慢慢地六張紙,除了說明瞭關於水泥的製造和研發方面的事情,還有關於隴西關外地區今年的情況。
伊樓家畢竟是千年氏族,他們有他們自己經營管理方式。有他們對待危機的處理方式和經驗。當然,也有對新事物的接受和融入的能力。
張雲溪提供的水泥的配方和樣本,解決了關於青石磚的損耗和紅磚燒紙不易等因素。但是同時也表明,這種工藝其實以前就有。曾經鐵佛家族,在建造白石城的時候,就用上了用白石粉和泥土混合的建築技術。只是後來因為水草改道,雖然捨棄那個城池。但是在隋唐時期,一直作為重要的邊疆要塞來使用。這種技術只是因為中原地區主要都是木制建築,而沒有得到長遠的發展。張雲溪提供的方式方法,可以很好的解決一些老技術上的難題。同時在築路架橋上面,有了更好的輔助。
張雲溪知道自己提供的,只是自己查閱書籍然後常識性燒紙出來的實驗品。空間雖然提供了便利,但是實驗室產品運用到現實還需要多方的努力。不過既然古時就有的技術,現在看來只是推廣方面了?她沈吟一下,喊過一邊坐著的艾草:「我們修的路,被偷了多少路段了?」
「大概都丟了!除了入城那段路外,基本上沒有保住多少。橫竪來說,算是白弄了。」艾草撇撇嘴,修路這筆銀子出的是大頭的。可是到頭來,除了偏僻山路挖掘不易,還留著。剩下的基本都不見了。
「除了信,據說還有兩船的東西,過兩天估計會到。你同喬遠達說一聲,讓他注意一些。那裡的東西都是沾不得水和潮氣的,入庫的時候墊起來,下面放上木炭。倉里要提前放一些炭火盆子,驅驅濕氣。然後同來的匠人,每天要有肉有菜。五個人四菜一湯,不能斷了。住的地方,也比照著巧匠的標準來。」張雲溪將信交給艾草收起來,自己拿著那疊紙放在多寶閣中的一個竹編箱子內。那裡都是一些技術性的文書。
艾草放好了信,坐在一邊:「等哥兒出了孝,甘草姐姐也就要出門子了。新提上來的,奶奶可有個成算?」她說的是除了晴雯外的兩個,那兩個一直沒有簽契子也沒有改變待遇。原本,就是有看看的意思。
這次提上來的兩個小丫頭,一個是之前提到的巧哥,另一個是從大廚房那裡無意中發現的一個丫頭。很是潑辣,同時還有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沒藥一眼就相中了,帶了過來現在做一個掃地丫頭。平日里就在隔間帶著,來人倒水沏茶。性格很是爽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接事兒。重新用了以前的名字,叫做雙兒。她姐姐在陣線上做事,叫做單兒。姓葉,據說以前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家道中落。父親只知道念書不懂經營,全靠著母親。後來前幾年一場大雪,夫妻倆都沒過去死了。留下兩個女孩兒就自賣自身,進了府。
「巧哥倒是可以,只是那個雙兒我想再磨磨。」張雲溪想了想,此時沒藥要準備啓程的事情。她過去是作為織娘去的,到那邊教會了人再回來。通行的還有其他的織娘,也是去了就要回來的。甘草已經馬上就要嫁了,這日頭怕是等不的。艾草一個人負責白天,晴雯一個人夜裡也費力的很。那個巧哥是個乾淨的,倒是可以用了。只是那單雙,實在是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她們雖說是因為家裡受災才入府,但是那單身上的氣質可不是平民女子有的。
一個秀才的女兒……張雲溪勾勾嘴角。這些事情她不會對艾草說,有些時候大家都不知道才會安全。不過,如果對方只是避難或者逃離過去。她也不介意給提供一個安身之處。林家剛剛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需要別人覬覦的。只是,就怕有心太大。
「也是,她那性子就跟爆碳一樣。雖然資料上都說晴雯的性子烈,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小姑娘脾氣大一些,自尊自好強了些。可還算文順。這個……」艾草掩口笑著,甘草走進來看她在樂就問道:「你在笑什麼呢?奶奶又得了什麼笑話給我們聽聽。別光顧著逗這丫頭不是。」
「這聽著感情是吃了香醋了?」
「能不吃醋嗎?奶奶現在都不喜歡我了。」甘草故作酸澀樣用手指勾著手帕擦著眼角:「曾經,奶奶說……我許你生生世世的繁華。可現在倒好,遇到了這麼一個妖精……就忘了曾經同我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噗!」張雲溪笑著倒在一邊,艾草也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你這又是同誰學的樂呵?真是……都快嫁人了還能這麼狹促!」張雲溪隔空點了點她,無奈的搖頭。
「可不就是快要成親了才稍微瘋了些?」甘草笑著去給張雲溪泡杯茶端過來:「前兒他們家來人,說希望能夠盡快完婚。畢竟這馬上就要秋闈了,他弟弟要參加。多少也算討些喜氣。」
「那你豈不是年初要跟著進京?」聞言,艾草有些吃驚。這進士不好考,春闈更是萬千學子獨木橋。來的都是各個地區的頂尖人物,能不能進士及第看的就是那一招。
「總是要提前去的。他父母早忘,不跟著照顧怕是除了考場身子恢復不好。」甘草嘆了口氣,她這門親事是極好的。但是對方本著文人特色,身體多少不如武將健壯。那春闈可是寒冬天的,很多考生都是考上了就一命嗚呼了。很多人,也是這個時候落下了病根。人到中年就沒了的。
「那你走的時候來一趟,你帶些東西給白芷和冬青。」張雲溪笑著爬起來,抿抿鬢角目色柔和。
「成!」甘草答應的乾脆。
睡醒的晴雯走進張雲溪的外間,就看見她們三個坐在那裡閒聊。也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潤著口一邊插話:「說到這東西,我倒是有些東西想托人送京歷一趟,不知道奶奶這裡有沒有安排。我就順個路子。」
「什麼事情?」張雲溪好奇的看著她。
晴雯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磨蹭:「我有一個遠方的表哥,雖然小的時候不是很親但多少還是有些關係。我雖被賣了幾家,但是他也一直沒有斷了根我的聯繫。我跟著姐兒來了這邊,這聯繫就不得不斷了。這段日子得了不少的賞錢,我琢磨著也該送過去一些。橫竪,我也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聽到這個,張雲溪想起了晴雯提到的是誰了。吳貴,一個膽小的廚子。後來因為酒精中毒死了,而他去了一個風流的老婆多姑娘,最後也因為藥物中毒死了。都不是很好的命運。不過此時賈家已經不是之前的榮國府,榮國府的家奴都被官賣日後賈璉回去還要重新置辦人手。她回憶了一下開口詢問:「你哥哥現在做什麼的?可有營生?」
「在京里的洛安樓做主廚,一個月雖然油水不少但到底還沒有安家。前兒個月來了信說,掌櫃的看中了他的手藝想把女兒托付給他。他來尋了我的意思,我覺得還成。那掌櫃還有一個兒子,日後怕也是要繼承著洛安樓。臨水酒菜的,多少也是個營生。就想著我這裡有些東西,送過去做了禮。」這事情晴雯回答的乾脆,她本人就是坦坦蕩蕩的。
張雲溪笑了笑:「那成,下旬我母家的船就要到了,到走的時候給你捎上!」她說的是家裡送夏節禮的穿,這些年都是這麼個時間到。幫她戴上一些也不是什麼事情。轉而想了想:「你自己的好東西就那麼些個,別傻兮兮的都給了過去。我讓方嬤嬤給你點配上一些,價錢從你的月例裡面扣如何?再者,這東西好了容易招賊惦記。你哥哥終究只是一個廚子,你哪裡的東西太顯眼了。」
「那就謝謝奶奶了!」聞言,晴雯很是開心。她滿臉堆笑的起身欠身答謝。
作者有話要說:編輯說,咱要低調做人,那個金榜不愛掐
所以……大家都低頭碼子吧!
ga1105 2015-12-31 03:39
☆、25
六月初九,宜祭祀、嫁娶、開光、交易
寅時三刻,張雲溪被丫鬟婆子們服侍起床。今日是林晗出孝的日子,也是他一生中新的起點。在這一天,他將被記入宗譜成為宗子,並且告祭先祖表明林氏家族後繼有人了。
作為宗婦,她帶著穿戴整齊麻衣孝服的林晗在天還未亮的時候,趕往他父母墳冢的所在地。林家的祖墳所在的墳場,這裡埋葬的都是林家的先輩們。每個墳冢,都用漢白石重新修葺過。很是莊容肅穆,站在墳場不遠處張雲溪停下了腳步,看著那高高的牌樓她輕輕拍了拍林晗的肩膀:「還記得如何走嗎?」
「嗯!」林晗點點頭,他表情很是嚴肅。
「那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張雲溪是想陪他過去的,一個小孩子天還未亮的時候在墳堆裡面走動,很是不安全。更不用說,這個孩子還要三跪九叩的向前行進。拜了宗祠碑,才能去祭拜父母。但是,在這個古代,女人是不允許進入這個牌樓以內的。除非,是即將入土的老女人。因為女新陰氣重,進來就等於即將進入。她還不想死,所以只能站在這裡等著。當然,進去後被直接埋了的可能更高。
林晗點點頭,一腳跨進牌樓。在長長地往生道上,小小的身影大步的邁三步,叩頭三次。一直到主碑前,正好九個叩首。這對於大人而言,都是一條不短的路。也許是建築設計的關係,雖然計算並不遠的路途,可實際上看起來卻十分遙遠。也許就如同那陰間的回魂路一樣,遙不可及分兩界。
張雲溪一身素白,站在牌樓前雙手攏在袖子里拘在小腹的位置。倒不是寒冷,而是她個人很喜歡這個姿勢。蓮葉袖正好遮蓋了手掌,很有一副亭亭玉立的感覺。
林晗叩拜完宗祠誕碑,仰望了一下上面被陰影籠罩的文字,藏進有力的文字如同鍾馗一般震懾著各方鬼神。他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因為這種威嚴肅穆而變得安寧。他從一邊小廝手裡接過打滿水的木桶和另外一個裝滿葬儀的籃子,一個人一步一步的通過廊道走向自己父母所在的位置。這是年初牽墳的結果,原本並不在這附近而是要更遠的位置。只是因為他的關係,父母、祖父母的墳冢被遷徙到了這裡。好在他們家一直一脈單傳,並不比正房嫡支好多少,墳地還算夠。至少,他當時估算過算上母親和自己,還能埋下三代人。
他走到父母的墓碑前,那是一座合葬墓。一塊寬大的灰石碑上,雕刻著父母的名諱和誕辰祀年。他用小掃帚將墳墓平台周圍都仔細打掃了,然後將一邊的高桿上的番換成新的月牙錢串,才跪下磕頭。將祭品一一擺上,五花五錢五壽山。
他給父母點了香,拿著乾淨的帕子沾了水清潔者那墓碑,一邊清洗一邊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告。他沒有按照禮書上說的做,母親說祭拜父母不能只是依靠形式。形式說,你要三杯酒就三杯嗎?知道的人,是你懂禮。若是尖酸刻薄的呢?會不會說你只是做做樣子呢?此時祭拜,不過是兒女告訴父母自己不能總是沈浸在悲傷中,該走出去了。為了日後的日子,告訴一聲罷了。誠心實意,沒有人看著你如何就按照自己想得去做吧!至少,在進入宗祠進行其他祭祀活動前,他是自由的。
所以他仔細的給父母擦乾淨墓碑,然後跪坐在冰涼的磚板上,態度端正給父親倒了一杯酒放在小小的祭台上:
「父親,娘親!孩兒來看你們了!」
「距離上次一別,已經半年多了。母親對孩兒十分好,她在用心教導孩兒為人。今日孩兒來,是想說孩兒要出孝了。母親說,這本就是實心實意的事情。弄些虛妄的東西,還不如什麼都不做。孩兒覺得,孩兒在這裡是孩子自己的決定。三年了,孩兒無時無刻的不再懷念二位。但是,孩兒必須長大,然後去孝敬她。孩兒相信,父親……娘親一定能夠理解孩兒的。她對孩兒甚好,不曾辜負娘親的托付。
父親,兒子已經學習論語了。尚書和史記也開始學,不過母親說讓兒子走出去看看。過幾天就起程前往隴西那邊,一路走走看看。跟著的有很多世兄,因此父親不用擔憂。母親那邊有會武的能人,兒子一路必然無憂。只是兒子覺得,書中說的有些東西,不如用眼睛去證實。雖然族中長老希望兒子以後能夠榮登高位,可是看著母親兒子覺得帶領一個宗族,並不是高位權貴才行。
這些年兒子一路看過來,縱然說高官權貴能夠打開一條康莊道。但是,一個宗族不能依靠與皇權一直存在下去。若是亂世呢?母親說,京里的聖上會在老聖人離開後,對功勳動手。
功勳顯貴,是當初立國安穩之根本。兒子覺得,若是他能對功勳顯貴動手。那日後必然也會對兒子動手。只是不知道,會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兒孫。哪怕兒子為官做宰如何小心謹慎,一旦天子盛怒必然是九族之禍。畢竟,兒子日後不是族人,而是族長。兒子的一舉一動,都牽連著家族。兒子能夠遇到母親,能夠接觸到千年世家,都是因為宗族的關係。
兒子想,去看看隴西貴氏的安身立命的道理。興許,兒子能從中找到兒子自己的道路。兒子知道,母親的聰穎必然知道會是什麼。但是兒子不敢問,那是母親可能留在這個宗族中的留手。母親沒有子嗣,也不會有姻緣。兒子日後是要娶妻生子的。她也會有擔心。畢竟兒子不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若是那日兒子長成,必然會對她形成威脅。若是兒子是個孝順的,她必然能夠……可若兒子……
雖然兒子能夠保證,但未必能夠安心。兒子會孝順她的,不管日後如何。兒子都會對她如生身母親一般。雖然這樣,也許會對娘親有所不敬。但是兒子認為,她對兒子好。」
林晗說的句句真切,少年清脆的嗓音在清冷的清晨一字一句的,從他小小的挺拔的身姿中溢出。在空曠寂靜的,剛剛有了鳥鳴的墳冢之中,顯得莊嚴而慎重。他稚嫩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掛著清晰地淚痕。小小的身影在地上用力的磕頭,然後最後擦拭了一遍父母的墓碑。將帶來的金銀串兒燒了去,然後拎著木頭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的腳步是沈穩的,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迷茫和蹉跎。張雲溪站在牌坊下,一直都未曾動過。她就那樣微笑著,一襲長裙迎著早晨的清風,循著露珠的氣味站著。林晗走過轉交,再次跪拜了宗祠碑。面向牌坊走來時,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陽光在哪素服女子身上慢慢溢出。一時間,讓他內心的酸冷消退。
他加快了步子,臉上漸漸淡了笑容。一串清脆的鳥鳴在四周響起。張雲溪抬頭看了看牌坊上面,似有喜鵲飛過。
「看到喜鵲了呢!」張雲溪伸手將他臉上的發絲別在耳後,看著他一根長辮的樣子:「你也該到總角之齡了呢!」
「母親!」林晗感受著那冰涼的指尖在臉上划過,一把握住臉色微紅:「您怎麼不在車中等我呢?夏雖暖,但這清晨還是寒涼的!」他復又看見站在一邊的丫鬟和婆子:「你們怎麼不知道讓太太進車里去,一個個都是死人嗎?」
「好了好了!」張雲溪看著他通紅的耳尖,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是我決定在這裡等你的,以後每年你來祭祀,只要我在我就會來等你。」
「母親!」林晗慢慢低下了頭。張雲溪理了理他的頭髮:「上車吧!先去宗祠,然後家裡有小宴準備著。我親手給你做了衣服,還要試試看是否合身,不然還得快點改改。」
上車來到祠堂,祠堂位於東部。車馬停下後林晗先下的車,然後張雲溪才下車帶著他走進祠堂。[此時不是宋明,沒有女子不進祠堂的規矩。]
林家的祠堂為一個獨立的而進院落。刷白的牆上用青瓦裝飾的院牆。在門外,用石雕裝飾了兩邊的牆面。一邊是迎春報喜,一邊是百子同福。都是寓意很好的裝飾。門是一座石雕堆砌的垂花門,雖然看著不如橫門莊重,但是卻帶著江南地區獨有的私密和秀諧。門前掛著筆道蒼茫的四個大字:邱林祠堂。
跨國高高的門欄,張雲溪同林晗走進院落丫鬟小廝則留在外面。門只有門廊沒有門體,表示對族人的接納和歡迎。生來迎,逝者送。
院落中鋪著大方青磚,縱橫交錯很是平整。上面有著歷代人走過的痕跡,有些磚石被磨擦的光滑噌亮。在百步左右的位置,是一座雙飛檐斗拱的殿堂建築。沒有北方高聳的夯土建築,這是直接利用木材挖掘地基建造的。一根根圓木支撐著巨大的屋頂。雙層矮檐,微微向上翹著。有銅鑄貼金的鴟吻位於檐上,欲與于飛的樣子,很是吸引目光。
在門前,掛著一幅木刻楹聯,書:梅鶴風標;露鳥孝瑞的四字聯。用的是瘦草,連體書畫。簡單入木三分的力道,木刻本身滄桑藏力。一看就是久經風雨的佳品,木穰吐金竟是那金絲楠木。橫批:久德位孝。也是四個字。
很是簡單幹練,同這碉樓畫棟的建築風格迥然不同。張雲溪帶著林晗走進大堂。正對著的是一副祖先魚牧圖,用的是上好的牛皮鋪陳熏炙而成。切割保養後鑲嵌在木制框架中。正面沒有座椅,只有三個蒲團。左右各兩排座椅,後由余空間,可以供多餘的人站立或坐。在後面的牆上,兩邊各有一副白底黑字的石刻。那是家族的字輩。
左邊是男性子嗣的書:文與光世大,玄一明良泰,時興秉國成,定天景佳昌,英賢維帝佐,始遷祖諱瑞。
林晗的父親、林黛玉的父親以及現今在世的林家三房、四房同輩的,都是昌字輩。中間選用五行水來鎮名。他們雖然不將字輩帶入日常交往,但是如果真的要遞交名帖或者文書,還是要用的。
比如林如海,他姓林,名應該是海昌。字:如海。四房當家林沇,也是如此。名是:林沇昌。
林晗一脈,為英字輩。他的全名應該是:晗英。中鎮字為:火。火去艷陽,即為:日。
左邊是女子的,書:本根培植厚;滋潤在元良;福蔭鐘奇秀;經幡蔚翠芳;禾玉縡盈祥;枝葉能留意;咸分上苑香。
黛玉就是玉字輩的。不同於林家男性隱世的傳統,他們的字輩都回在後面。只是中間的字沒有男性要求那麼嚴格,那是父母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來取得。比如現在名林環的賈環之妻,她叫林箬玉。一如黛玉的黛是林如海自己起的一樣,她的箬玉也是她的父親為她娶得。
族老此時只有三叔公、三房嫡長子三房家長林沛和四房家長林沇四人以及他們的夫人和長子。
儀式簡單而隆重,林晗跪在蒲團上給祖先上香同這三叔公用蒼老有力的聲音念誦著綿長的林氏家訓:
孝始於事親,終於報國,移考以作忠,即顯親以全孝,此之謂大孝。
孝為立身之本。若不孝於親,必不能忠於國,友於兄弟,睦於宗親、鄉黨,合群於社會,必反為社會之蠹蟲。
如何能使人之行為皆善請必自孝父母始。人能以父母待子女之心行事,則萬善之本己立,由是而友兄弟,而睦宗族,而篤鄉里,由是而居鄉則為善,入仕則不為貪吏。
人子事親,無論窮富,當以奉養為先。富者能夠供甘旨,貧者能菽水承歡,各憑其力。務能承親志,和顏婉語,不可貌奉心違,以貽父母憂。
子之孝,不如率媳婦以孝。媳婦居家之時多,潔奉飯食起居,自較周到,故俗謂孝婦勝一孝子。
人子事親,有一分力,即應盡一分力,不能稍有吝惜。有兄弟分家。各豐衣足食,而於父母身上應盡之責,竟彼比推諉。計較分毫,此之謂大不孝。
人子事親,晨昏定省,久出必告,返必面。古人父母謝世,若有遠行,亦必拜墓而去。
父母教育子女,未有先存子女報答之念者。子女幼而能志於學,長而能忠於事,進而能立德,立功,立言,為國家社會有用人才,皆所以報答父母教養之心,皆孝之大者。
親有過失,子女當輕言柔聲委婉進諫,若親志不從,則俟親心愉悅時再說,不陷父母於不義,亦為孝之一端。
墳墓乃先人藏骸之所,年時務須拜掃;家廟乃先祖神靈棲托之處,年節必修祭祀,力之所及,勿以代遠而不顧,勿以路遙而不往,屆時族人相處,正可以聯族誼而敦一本之親。
孔子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至也。」後世陋俗,有割股斷指以療親病者,此迷信之談,背人倫之旨,非子女行孝所當為。
葬親陋俗,風水之說,謂先人葬佳地,後人可致富貴。從無此理,亦無此事。所以歷代家訓,皆以此為誡。安先人體魄之地,惟擇高阜,士質乾燥,僻靜不易受人畜破壞之處為佳,從來貧富貴賤無常,與風水何乾古代帝王之家,亦同此理,今則舉行火葬,事簡而費省。當視親之生前意願而行,不違親意,即是盡孝。
舊俗喪親,必請僧念經超度,聲樂鼓吹,奢侈浪費,於死者何益歷代家訓,諄諄示誡,應知警惕。
………………
張雲溪站在宗祠靠近門的地方,安靜的聆聽著。這傳承千年的家訓,經過一代代的家族長的修繕越發的完備和變通。
她不是第一次研究這本家訓,只是每次聽著三叔公用如此蒼勁有力的聲調朗誦的時候,都會感懷。這些東西,是在她那個時代多少人還記得東西?是多少人還遵守的東西?
無非不過都是拿著這些東西做筏子,展示自己是一個有歷史、有淵源的存在,不同於其他罷了。看他們的行事,可有半點。記得曾經有人說過,民國之後,再無氏族。仔細想想,可不就是如此。
她嘴角彎彎的勾著,看著三叔公取下林晗一縷頭髮用黃紙包了,放入一個小巧的木匣埋供奉在祖先魚牧圖上前的台案上。這樣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後,就會拿下來埋在外面的地基下面。哪裡埋著族里新生兒的胎盤,意為落葉歸根。不管日後走多遠,在最後都會回到這裡。一如那扇門,從這裡誕生也會從這裡送葬。
儀式結束,長輩各做了一些訓誡。張雲溪就拉著林晗離開了宗祠。林晗需要回到宅子里,換上除孝後的衣服然後參加特意舉辦的宴會。
進入自己的院子,丫鬟早早準備好了湯水。焚香清理後,將濕漉漉的頭髮擰乾。梳成一根辮子在身後,將頭頂的頭髮都仔細的編起來同其他的頭髮匯成一股,賈環的那麼繁瑣。只是簡單的扎了一個青藍色的額帶,上面點綴著漂亮的卵形碧翠。
張雲溪在他穿上里衣後,仔細親手將自己做的衣服幫他套上。上面繡著青竹慧蝠,是寓意很好的圖樣。用黑色和銀色的線,湘繡的技法繡的。手工精美,如同花樣一般。外罩一件銀色素羅莎,大大的兜風袖很有一番飄逸。扎上腰帶,頗有英雄少年郎的味道。
「好了!」張雲溪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上面的褶皺,笑著點了他的鼻子以下:「從今兒到你總角只時,母親我就不再為你做衣服了。你是打孩子了,長得快母親手腳懶惰的。你就委屈一下吧!」
「能有一件就不錯了,兒子知道母親心裡有兒子就好!」林晗羞澀的笑笑。
「那走吧!」張雲溪伸手給他,他看著張雲溪的手,抿抿唇將手搭上去:「這是兒子最後一次牽母親的手了,兒子大了!」
「我知道!」張雲溪低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帶著他走了出去。
☆、26
林晗脫孝後,伊樓家的船和負責的管事就來了。張雲溪本以為自己可以稍微優哉悠哉,結果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接待這位看著精明能幹的女子。她同她丈夫一起過來的,她丈夫負責外面的事務而她則負責同張雲溪接洽。
六月末的天,悶熱外總會來上那麼一場小雨。張雲溪一身藕荷色的背子長裙,腰上用牡丹紅的織錦做的寬高腰帶。用醬紫色的寬縧子系上,尾部追著兩個小巧的鏤空雕刻的紫翠瓏煙的香囊,青煙裊裊帶著清脆的碰撞聲。盈門站立著,在她面前一直藕白的素手正從一定青油小轎中伸出來。它的主人,青白色繡著荷花並蒂的孺裙,用百褶挑鳳的裁剪縫合串聯。走動時,必然會帶著荷葉紛紛荷花搖曳的樣子。
「見過小姑奶奶!」她裊裊欠身,似那一顰一笑間都帶著婀娜婆娑。聲音如從翠谷中飄出的百靈一般婉轉,不似那常見的北人。更似那從西湖畫舫中走出的嬌媚女子。
張雲溪看著她巴掌大的瓜子臉,梳著簡單的堆雲髻插著兩支金簪無其他花樣,卻有著奪人之姿微微一笑:「錢家娘子,舅舅怎麼如此小心讓你來跑這一趟!這下暑難耐的,可別平白沾了暑氣倒是我的不是了。」
「瞧小姑奶奶說的這話,老爺也是多年未見甚是想得慌,讓我來替他瞧瞧奶奶過的如意否。」錢家娘子見張雲溪沒有好氣息的意思,就自顧的起身將耳畔的頭髮抿了抿:「我倒是瞧著,這江南風光將小姑奶奶養的格外的好。」
「這話倒是動聽,就離間說吧!」張雲溪轉身朝離間走去,丫鬟們快速的在一邊悄悄地沏茶倒水。待張雲溪坐在炕邊左的位置上,身子懶洋洋的一歪,錢家娘子也坐在右邊便把茶上了上來。
此次用的是烏泥陶碗,泡的是十五年的熟普洱。張雲溪短期自己的那碗,輕輕抿了一口。錢家娘子先聞了聞味道,然後輕輕抿了一小口笑得甜美:「奶奶還記得我喜好這個,真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敢忘記啊!」張雲溪微微抬著下巴看著她:「當年可不就是為了一套茶碗子,你可是在表哥那裡好生為此說了不少的話。害得我跪了三天的祠堂,你說我如何還敢忘記?」
聞言,錢家娘子臉色有些尷尬。她低頭抿唇笑著:「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紀,奶奶記得倒是我的福分了。」
「說起來這個福分,你倒是有意思的。」張雲笑開了臉:「你姓錢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卻又嫁了一個錢姓人。你說我前後都喊你錢家娘子,只是一個是小娘子後一個是娘子。區別也不過是嫁人沒嫁人。」
「這倒也是!」錢家娘子再次抿了口茶:「就如小姑奶奶一樣,當時我們還以為小姑奶奶能成我們的小少奶奶呢!」她的語氣帶著綿延的遺憾,聽著很是真情實意。如果張雲溪不知道,還會感動一番。可惜,當初不就是擔心自己嫁進去她們那幾個丫鬟才告黑狀嗎?最後害的自己被父親懲罰跪了三天宗祠不說,原本同伊樓家談好的婚事也作了吹。不過,這倒是件好事。舅媽雖然疼愛自己,但是媳婦和外甥女完全是兩個概念不是。
張雲溪勾起唇角:「說起來,倒是也要感謝你們呢!若不是你們,我哪來的如此自在?倒是你,怎麼嫁人了?」
「這話說的,小的年紀大了肯定是要嫁人的。」錢家娘子看著張雲溪那妖艷的面孔,一時間突然間警覺。此時的女子,再不是哪個五六歲任由她們設計的了。這是可以和自家大老爺平起而坐的邱琳宗母。想想當初的決定,她其實很是後悔過。若是當初他們幾個沒有構陷,那麼憑著當時的情分和兩家的瞭解,姨太太這個位置是跑不了的。可惜,以為那個聞人家的小姐是個好的,誰知道一進門就將她們都放了出去。如果不是當初在大老爺面前還有些靈敏,家中父輩都有體面哪能有這個婚事。
張雲溪見她把姿態放了下來,笑容也就稍微真誠了一些:「聽說小哥哥已經有了長子?」
「是,去年舉行的滿月宴。」
「這倒是好事,看起來小嫂子的身體很是康健。」張雲溪笑了笑,走到一邊的多寶閣上拿出一個扁木匣子遞給她:「這是我給舅舅的回信,勞煩您回去的時候幫我呈上去。灰泥瓦匠給我留下,你在這蘇杭玩兩天。順道幫我在路上照看一下我哪不懂事的兒子,他現在還在讀書。過了午讓他過來讓你見禮。」
「奶奶這是要送小少爺走親戚?」錢家娘子收了那封好的盒子。
「他馬上就要總角了,我尋思著不若讓他跟著堂兄弟的出去走走,順便代替我拜會一下舅舅。相應的信已經在路上了,只是勞煩您一下路上稍微照應一下,這半大小子最是不讓人放心的年紀。」張雲溪說的親切,宛如親生一般。這倒是讓錢家娘子很是意外。在她看來,這高門大戶的有那個願意養著別人的兒子。不過她轉而一想,這張雲溪也還真只能守著那個別人的兒子過日子了。想到這裡,她心裡突然晴朗起來。至少,她兒子還是自己生的呢!
「可憐慈母心了!奶奶儘管放心,我跟我家那位雖然不才,但這一路多少還是能幫得上手的。」她笑著嘴角彎彎,明眸皓齒的很是勾人。可惜,此時容易被她勾的雄性生物都不在。估計就是想溜進屋子里的蒼蠅,都是母的。
送走了錢家娘子,張雲溪招呼一邊上日班的晴雯:「快過來給你家奶奶我揉揉肩膀,我那個舅舅腦子被魚吞了嗎?找了這麼一個人來,還錢家娘子……估計是他那內院裡面又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了,這是送過來避嫌呢!」
晴雯上前捏著張雲溪的肩膀,一下一下的雖然不是很到位但是她手掌保養得到,從小沒乾過什麼累活倒是柔軟非常很是舒服。張雲溪哎喲哎喲的沒形象的靠著她的身子,享受著。
「奶奶這錢家娘子……看著的確是個可人疼的。」晴雯想了想措辭,覺得自己一個未嫁的姑娘還是含蓄一些的好。她原本想說招人來著!
「她是我那舅舅家的使女,家生子。我那舅舅有三個嫡親的兒子,最小的那個比我大四歲,當年還沒有忠順王事情的時候,原本是想我同他定親的。但是她跟她那其他的三個大丫頭,擔心我嫁進去就沒了她們這些大丫頭的位置,就在我那小哥哥那裡造謠構陷。畢竟小哥哥他們是客,不管事實如何都是我的錯。父親就乏了我跪了三天宗祠。等我出來,他們也走了這婚事也就沒談成。後來,舅舅給小哥哥選了一個聞人家的嫡女,據說是一個很是能幹,對後院掌控很厲害的人物。去年聽說生了一個兒子,我只是送了些禮過去。」張雲溪語氣平常,晴雯沒從裡面聽出任何遺憾的東西。更多的,只是對那四個大丫頭的怨言和對兒時的回憶罷了。她笑著給張雲溪捏著背:
「要我說這車啊……路啊……奶奶都修的不錯,來回也不想過去那麼艱難了。奶奶不若等姐兒出了孝,帶姐兒和哥兒過去走走親親。橫竪這些年下來,彼此接觸也不少。走走親戚什麼的也是使得。」晴雯笑著建議。張雲溪看向窗外的紫藤花,想了想:「倒是一個不錯的去處。可惜,還是要等到姐兒出孝再說。」
「也不過就兩三年的光景,過起來也是快的。」晴雯現在日子過得不錯,前兒有管事幫著張羅了彩禮送到了京城。哥哥那裡的來信雖然還沒有收到,但相信必然是會很好的。對方家雖然是商戶,但是只要新嫂子對她哥哥好,兩口子好好過日子這輩子就算好了。
張雲溪吩咐了外院的外事總管處理了水泥和泥瓦匠的事宜,安排好過了雨季就開工。此時最好是將向南的旱路都重新修葺一下。將青石沒有的地方用水泥頂上。這東西燒制簡單,混合只要按照比例做好,再混合入沙石是十分不錯的建築材料。鋪在地面上同下面的沙石層層粘連,看他們如何弄碎了拿回去蓋房子。
過了一旬,林家選了四個同林晗年齡差不多大的,平日里也交好的孩子一起上了船,前往隴西。送行的時候張雲溪沒有去,她正忙著研究地圖。倒是林晗沒有在意這個,在他看來母親心裡惦念著他就夠了。而且,這一次是以小輩的身份去拜見長輩。自己一個快要總角弱冠的,已經不需要勞煩母親送往了。
從喀什葛爾的來信過來了,這次走的比較快。因為響馬太多,少數民族又準備東入搶奪擔心信函路上被劫他們特意從吐蕃找人早早帶過來了。從災情上來看,蝗災是從更遠的准格爾盆地開始蔓延過來的,甚至有可能是跟著季風從阿勒泰一系因著冬天不冷,一路吃了過來。根據往年的情形,如果不早早準備的話,說不定會吃到江南來。那麼夏季種下的稻穀將會顆粒無收。
雖然說種子好,而且她也不缺那些種子。但是一旦農戶受了災,那麼官府必然要出面賑災。到時候大戶的存糧價格勢必會出現一個過渡抬升的勢頭,這些年甄家在江南地區的經營,估計到時候必然會出現留言和各種情況。他們不一定非要選擇現在動手,可是會選擇降低當今皇室的威儀。
她趴在鋪開的巨大地圖上,一條線一條線的看著路徑的城市、鄉村和土地面積。心下森然!雖然說每年都有蝗災,但是如果冬季特別寒冷的話,那麼夏季的蝗災就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如果冬天不冷的話,那麼蝗蟲就會大面積繁殖。他們會沿路吃掉一切能吃掉的東西,有些小的動物也會受到傷害。
整個自然循環都會被擾亂,然後兩三年內都未必能夠恢復的過來。小的農田沒有辦法恢復,到時可以等等。畢竟庫藏裡面的糧食暫時還夠用。但是,如果是整體環境的話……
她在地上牛皮地圖上點了點站起身來:「艾草,起草一份文書給盧定州,務必在八月上旬前將所有的糧食和牧草全部收集送入磚庫中。如果到時候出現了損失,就拿他全家老小來抵。」
「是!」艾草點點頭,起身磨墨那類信紙寫信。她一邊寫一遍擔憂的問:「奶奶,這次蝗災會很嚴重嗎?」
「暫時還不確定會不會到南邊來。今年雨水特別奉陪,這段日子陽光不錯但是卻無法構成蝗蟲的孵化條件,但是北邊那邊在最北的草原上,已經一路吃過來了。現在能祈禱的是,不要越過黃河。」張雲溪坐在抗沿上,看著那地圖上的溝溝壑壑的烙印:「到了冬天,怕是會飢民遍野吧!」
「前兒奶奶不是讓送了糧食過去嗎?按照舅老爺的能力,應該不會很難過才是。」艾草想了想,伊樓家在哪裡千年不是簡單的經營,什麼情況沒有遇到過。
「那邊倒不是擔心,你家奶奶我擔心的是甄家這邊。前一陣子不是還想給三房的昈哥兒介紹他們家的嫡女嗎?」
林昈,三房的嫡長孫。今年十七,剛好是要娶親的時候。原本三房已經跟張雲溪說好了,等到林昈考中了舉人,就給他在京城找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子為妻。可不成想,前幾天甄家來人說,希望能夠結親。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地方聞到了香味,湊了過來。鬧得都不是很舒坦,不過好在以不中舉不成親為理由婉拒了。可是如果明年恩科中了呢?這事情要如何說?張雲溪為此有些頭疼了。
「說的也是啊!」艾草將寫好的信吹乾,撒上防潮的香灰,抖了抖折疊裝入信封。這條路要人快馬加鞭的送過去。前些年因為小規模的蝗災,原本用木頭搭建的倉庫,被吃光了兩個。今年雖然說看著糧多,也不能如此。不過好在糧倉附近都被開春做了除蝗卵的事情,多少還能保證一些。就看著今年新春如何了!
「地圖收起來嗎?」艾草將信封密封,看著不知道盯著什麼發呆的自家奶奶,嘆了口氣詢問道。
「收起來吧!」張雲溪揮揮手,坐在床上:「你說,石鼓書院的山長的女兒如何?」
「給昈哥兒?」艾草一邊卷地圖一邊詢問。
「嗯!」
「看資料,到是一個好的。只是這大家奶奶的氣勢……那位小姐性子有些軟了。昈少爺,終究是要繼承三房的。」
「說的也是,那麼兩廣總督的女兒呢?他們家一共六個女兒,從資料上來說哪個庶女到時不錯。只可惜身份低了些。」張雲溪已經歪著身子,拿起一邊周圍適齡的大家閨秀的冊子看起來了。
「那位四小姐?」艾草抱著成大卷的地圖想了想:「奴婢說句不中聽的,兩廣總督家的女兒還是不能要。」
「這是為何?」張雲溪看著她,小臉一片正色。奴婢這個稱呼,她聽著都陌生的很了。這些年相依為命的,她已經很少聽到她們這麼稱呼自己。
「那個庶小姐心計太重,哥兒的年紀太小。日後當了族長,恐有張嫂壓制。而且,奶奶在這裡的地位,說不得也會讓她動心。」
「的確……可是從氣勢上來說,那個小姐是相當不錯的了。如果沒的這位小姐,怕是也難選合適的了。」張雲溪翻了翻冊子上的女子,林家下一代的主母,必須是能夠擔得住事情。丈夫在朝堂,能夠把家庭經營的體面的人物。簡單的管家後宅,並不是林家需要的。
「我這裡到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三房是否會同意。」艾草想了想,覺得也許奶奶會接受。畢竟,奶奶很關注那邊的事情。
「什麼人?」張雲溪看著艾草,很是好奇。她跟在自己身邊能喜歡上哪家的丫頭,並且為她說話。
「薛家的那個大小姐啊!」
「薛寶釵?」張雲溪翻了個白眼直接翻倒。
「不合適嗎?」艾草眨眨眼,轉身將牛皮地圖放在匣子里,然後放入多寶閣的下面。這東西太重,她舉不上去。等到晨了讓婆子們再整理一下,她們知道東西怎麼擺放。
「那薛家大小姐,可是要走青雲路的!」張雲溪揉了揉額頭,她都決定送那個小姐滿足自己的願望去了。這艾草不是添亂嗎!
「可是我看著她挺好,要說不好也就是有了一個混帳哥哥和糊塗媽!」艾草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看著扶額的張雲溪。
「她的性格的確很堅韌,各個方面都不錯。並且知道如何持家立業。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對一些事情的理解和觀念,都來自王家女的教育方式。雖然說她比璉二奶奶更加懂得詩詞,到到底也是一個後宅女子。」張雲溪看著艾草一臉不同意的樣子,擺擺手:「這事情休要再提了!單就她那個哥哥,就不是良配。」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麼,聽說很多人都不喜歡寶姐姐。但是我個人還是很喜歡寶姐姐的。
下一本挖寶姐姐的如何?
看天……下一個坑我想寫動漫的來著……錘地……
☆、27
那日針對林昈的媳婦人選很是頭疼了一會兒,不過這不是張雲溪日常的所在。她雖然擔心北邊的蝗災和兵禍的可能,但是她更注重的是南邊的路修的如何。
雖然說從海州(今連雲港)起航,到達廣州走海路很是順卓。但是海洋上面沒有現代的氣候預報系統,有的時候如果遇到強烈的亞熱帶風暴和季風等惡劣氣候,那麼船會飄到哪裡都是未知數。每年南下和北上的船,都是根據船長等經驗老套的人員,來進行確定的。而河道運輸,也會因為河道湖泊並不連續,因此很多路段需要使用路運。
雖然說外銷瓷貿易已經不如之前的繁盛,但是絲綢和茶葉依然是主流的商貿品。朝廷之在廣州哪裡開設了牙行,進行通商貿易。這條路就必然變得繁忙起來。
有些鏢局走的是自己的路,為了避開路匪路霸。同樣的,原本林家也是一直使用鏢局走樣長小道。可是到了張雲溪這裡,她希望陸路暢通,就自己掏錢修路。雖然有些路段佔用了良田,但是貫通了一些村莊和城鎮後,會加速他們的發展。並沒有受到苛責,只是附近貧苦人會連夜把鋪路的青石磚搬走這點,實在是讓她無法接受。
難道路通了不好嗎?路好走了不好嗎?南邊地區多雨水,泥濘路途很多。青石板撲上去,就能夠讓馬車走的更快,讓物資得以流通。這不是好事情嗎?可為什麼,寧願走土路也要破壞弄好的石板路呢?
對於這點,張雲溪怎麼都想不通。不過想不通就不想,放一邊。水泥路必須在颱風季過來前進行鋪設。不然進入了j□j月份,就無法鋪設了。再要重新修,就只能等到明年開春,或者冬季進行。
「奶奶,三房的家太太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些事情要商議。只是她暫時走不開。」剛剛提上來的巧哥兒梳著兩個團髻,上面掛著兩個碩大的金皮剝殼鈴鐺走了進來,看著很是可愛。她年紀小,幾年不過十歲的樣子。穿的團團的粉,看著很是喜人。張雲溪沒事就逗逗她,這髮型也是特意讓人給梳的。只是小丫頭總是小小年紀板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到底學的誰。
張雲溪伸手捏了她臉頰一把:「怎麼,你這嘴要撅到天上去了?誰敢給你氣受,奶奶我幫你找回來。」
「哼!」巧哥兒扭過頭不去看張雲溪,癟癟嘴:「反正我說了,三房的當家太太等著奶奶你呢。說不定是為了三房大少爺的婚事。」
「行了,你跟你家奶奶我去看看!」張雲溪摸了摸她頭上的包包頭,撥弄了兩下鈴鐺看著小女孩的臉色更加不奈才簡單披上一層薄紗背子做了出去。巧哥兒雖然不耐張雲溪耍弄與她,但是辦事上還是很牢靠的。早早讓小轎等在外面了。
一路顛簸到了三房哪裡,因為住的近實在是沒有必要使用馬車牛車一類的。光是氣味就不怎麼好聞。林家老宅,一直是水墨淡彩的建築風格。如果染上牛馬糞便的味道……
進入三房的兩進院子,就看見三房當家太太守在堂屋門前。這邊不同於京城,大院落深宅大戶。也不同於安徽一帶的莊園集中,更類似小橋流水。在一個景致內,各有所得互不干涉。兒子成婚後,就搬到隔壁臨近的屋舍內。如果覺得小了,就翻修蓋成兩層的,或者再增加一層院落僅此。林家這邊房屋多,人口少。橫竪加起來,不足一百人。諾大的老宅龐大的建築群,大多數依然是空屋閒置。可見,最初林家族人的繁盛和現在的蕭條。
「可等著你了!」三房當家太太姓葉,乃是杭州葉氏的二房嫡女,嫁進門後就同丈夫居住在這個小院中。每日坐了小轎去婆婆那裡晨昏定省,現在即將給自己的兒子選一個好媳婦。
「看你這笑容,怕是有什麼好事?」張雲溪同她輓了胳膊,笑著詢問。
「可不就是好事!」葉氏很是開心她帶著張雲溪進了自己的右廂,坐在學著張雲溪改了的炕上:「給您看!」她拿出一封信,遞給張雲溪。滿臉的笑容堆在臉上,似都看不見眼睛了。
來信的是山東姜氏,也就是賈璉的外家。寫信的,是山東姜氏三房的當家太太,說是自己的嫡女到了年紀,也是要相看人家的。聽外甥媳婦介紹,覺得你家哥兒不錯,雖然冒昧來訪必然會不太合適。但是想著,若是兩家能結成姻親,也是不錯雲雲。字體娟秀,帶著文人家庭女子的秀水。
張雲溪捏著信紙簡單一看,就知道王熙鳳怕是在裡面做了什麼。賈璉在林家收到的待遇,這無非是姜家投桃報李的法子罷了。聯姻,對兩家人都好不是?不但可以增強這種關係,同時也能讓賈璉在林家更加好過一些。
「看起來倒真是一門好親事,只是這山東距離江南甚遠,也不知道他們家如何捨得。」張雲溪將信還給葉氏:「不過說起來,少不得要去看看了!」
「我就是這麼個道理,只是想拖了您幫我跟那賈家媳婦說說,能不能讓她幫忙做個中人。」葉氏也覺得這婚事是頂頂好的,就想著馬上訂下來省得夜長夢多。
「她做中人……這輩份可低了些。不若這樣,我拖了我三嫂來辦可行?我那三嫂您是知道的,最是一個穩妥人。」
「哎喲……這勞煩倒親家嬸子的!」葉氏聞言雖然高興,但是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兒子到底還不是官身,閣老的夫人來做這個中人……
「無妨,橫竪她在家也是閒著。這等好事,都是行善積德的好事,我可不想落到別人家頭上不是?」張雲溪笑著安撫她。
「那就麻煩你了!」葉氏聽聞這事情有了找羅,實心實意的感謝張雲溪:「等到這禮成了,我讓大哥兒給你磕頭去。」
「快別了,等他們小兩口成親過日子了,多生幾個娃娃給我抱抱就是!」張雲溪想著這事情還是趕快辦了的好!就起身準備離開,葉氏也知道她是一個性格風火的人。一旦答應了,斷不會拖拉。也就沒有輓留她,送了她出門上轎子離開。自己也坐了轎子,去自己婆婆那裡說這件事情的安排。
「事情可弄好了?」三房老太太此時正在修建自己種植的月季,看著大兒媳婦進來笑著問她。
「弄好了。宗母說了,讓她的三嫂給做個中人。」葉氏滿臉的笑容,可見這件事情她是十分滿意的。
「這倒是好事!」三房老太太剪了三支開的盛好的放入一邊的盤子里,吩咐身邊的婆子:「去給宗房丫頭送過去。就說我說,這花開得盛好,拿去帶吧!」
「哎!」婆子笑著端起盤子離開三房宅邸,來到張雲溪哪裡。張雲溪剛換了一身衣服,坐在院落中的躺椅上吃酥酪。
「喲……奶奶瞧著這花長的真好,這玫紅的正好襯奶奶今天的桃花妝。」在一邊的晴雯看著端過來的花,很是開懷。拿了一支小心的去了桿上的毛刺,給張雲溪別入發髻中。
張雲溪對著手鏡看看,很是滿意:「三嬸就是會料理這些花兒草的。我這性子就不成了,養什麼孬什麼。」
「呸!」那婆子在一邊作勢吐了口口水:「奶奶又說這話了,那哥兒不是養的很好?這二房的姐兒也不是比照著在哪京城強多了嗎?」
「我也就有養人的本事了!」張雲溪嘆了口氣:「我還是想等著過了秋,等三嬸家的臘梅呢!我這院子里的都是紅梅,姐兒哪兒不合適。」
「這倒也是,奶奶往年都喜歡那紅火的。到了季節,我給姐兒摘兩株去。」婆子性子爽快,雖然看著老態可顯然是這個家同張雲溪熟悉之人。
「那我就替姐兒謝謝您了!她小姑娘家家的,臉皮子薄,撐不開臉子去討要。」
「謝什麼啊!」婆子笑著道:「我們老太太說了,就是看著奶奶給大哥兒謀親這件事情,怎麼也得好好謝謝的。」
「還是那句話!」張雲溪端起碗,吃了一小勺:「等到時候有了孩子,給我抱抱就好。我要等到麒兒娶妻生子,還有的等呢!」
「等等就到了,我當年在奶奶這個年紀,我家大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轉悠呢。看著別人抱孫子,也是羨慕。可現在,煩都煩死了!」婆子一臉的嫌棄,卻帶著溫馨看得出,雖然兒孫鬧騰但多少是美滿的。
「那成……暫就這樣吧!回了你家老太太,這花兒我喜歡的緊,過一陣子送兩株牡丹幫我養養。我就求個,得空讓我稀罕兩眼就好!」
「哎!」婆子收了空出來的盤子,欠身離去。
看著婆子離去,晴雯笑著挨著張雲溪坐下拿起一邊的籮筐,裡面有一些繡活兒。雖說此時已經不需要她做針線,但是期盼能夠聽到表哥有孩子的消息,做好了送過去也不會晚了。
張雲溪沒有管她,一邊吃著酥酪一邊喊來丫鬟念書。很是悠哉。
七月初二,剛過了立秋正式秋收的好時節。可此時京城已經烏雲遍布,陝西一帶的流民開始向京城聚集。在甘寧道一帶地區,上報了蝗災顆粒無收的消息。在這個靠天吃飯的年代,大面積的蝗災不僅僅等於民苦難以了生。更多的,代表著帝王無德、天地不佑。
歷朝歷代,如果皇帝不能很好地處理這種公共事件,那麼就等於給了別人揭竿而起的理由。張雲溪在帶領全族慶賀了立秋後,與七月初六接到了京中漲價的來信。除了簡單的介紹了目前朝局的緊張,同時也表達了對未來情況的擔憂。因此,特將家中嫡系子弟全數送到隴西,那裡是鮮卑人的地方多少不會有問題。同時,京中米價目前還沒有大漲,估計會在來年開春的時候暴漲。家中存糧夠了,但是不知道明年會如何。同時災情會不會到達東河一帶。
張雲溪看著手中的書信,上面是父親的深深擔憂和目前朝政的迷霧重重。
老皇帝還沒有過世,身體竟然比之前在朝的時候還要硬朗。而新帝顯然是不贊同老皇帝的很多決策的。小雙方衝突已經不是一次,她的三哥為了表達立場已經帶著嫂子侄子離開府中,分府另住了。大哥致士在家,只剩下他這個兩朝閣老,不得不在哪裡維持著最基本的平衡。
新帝希望能夠壓制貴勳,利用新興的士子們這一點很好。但是他在打壓貴勳的同時,也打壓新進士子中的貴勳子弟。欣賞來的,都是貧寒起家的。因此,這次災情怕會是兩代帝王爭端的焦點。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
之後十日,朝廷派出足夠的人手和存糧去賑濟災民並且組織災民自救滅煌。為了證明蝗蟲是可以消滅的,新帝甚至登上城樓,向災民掩飾如何油炸蝗蟲吃。踏雪了把唐明皇,可惜沒有讓他欽慕的楊玉環在後宮等他。進入宮殿,除了那些世家功勳女再無其他。稍微對一個宮女感興趣,第二天就能夠看到宮女的屍體。實在是掃興之至。
七月十四,張雲溪面對成冊的關於甄家和赫連家的消息,以及京城的各種進展,張雲溪找來了已經代表她管家的黛玉。
黛玉進入張雲溪的房間,很是吃驚。因為她看到的不是張雲溪一個人,而是帶著兩房叔叔一起。張雲溪看向三叔公一眼,示意晴雯和巧哥兒出去看著別讓人靠近。
「你知道你父親是如何去的吧!」張雲溪開門見山沒有任何花哨。
「是!甄家的毒。」提起父親的死因、母親的死因還有自己的弟弟,黛玉就恨不得殺了他們。故她說的話,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那麼我跟你說一下目前京里的事情。」張雲溪看著站在那裡的黛玉緩緩道出這段日子京中的情況。
「第一個,目前受災的地區除了北面的草原,更多的集中在甘寧和隴西大部。因為黃河的關係,暫時能否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賑濟需要三百萬石的糧食,可國庫目前存梁不足三十萬石。
第二個,因為國庫空虛皆因功勳不知節制的接待和官吏貪腐所致。新皇同上皇分析很大,新皇認為能為天下人做事的,只有識得貧苦的人。因此,他準備對貴勳動手之外,還會打壓世族。我們林家,也算其一。因為我們,並不貧苦更不單一無靠。
第三個,甄家同赫連家族蠢蠢欲動,牽連史家秘案,涉嫌前太子,現忠義郡王事。
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在這裡出一把力。寫一份折子,表明自己對父親死亡的難過和對甄家的痛恨,並且表明這事情是你父親去世前說與你聽的。本來是不準備說出來的,畢竟你父親已經去了。但是聽聞,本來即將同三房兄長定親的姜家姐姐,因為一個甄家干系的奴僕,差點死於荷花壇中。所以不得不上書請願,嚴查甄家。我給你的三百萬輛中,拿出一百二十八萬兩來,說是你父親最後留給你的私房。」
聽到張雲溪的話,黛玉驚訝的看著張雲溪。她沒有想到,那姜家姐姐竟然遭此橫禍。
「那姐姐可好?」她沒有在意自己會損失百萬之巨的紋銀,反而擔心即將過門的嫂子。她的品性,一時間讓在場的幾個長輩贊許。
「只是受了點驚嚇,當不得什麼。」張雲溪笑著指了指一邊的桌子:「去寫吧!」
見黛玉過去寫折子,張雲霞同四個族老:「甄家的手很長。不斷了它,怕是對誰都不好。剩下的事情,還要靠在京里的兩位叔叔了!」
「鴻哥兒本就是個御史,這事情倒是不難。只是,至此而過我們可就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了!」林沇看著張雲溪他了口氣。他嘴裡說的鴻哥兒,是他的嫡親弟弟。
「我們朝中就兩個御史,橫竪也沒有什麼別的人。用這件事情試水也是萬般無奈之舉。若不是這甄家不把手伸到姜家,也就算了。可這難保,日後我們家沒有他們的人。這剛公開結親,就來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好歹那邊的姐兒沒事,這要是有事呢?」張雲溪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我們這是結親還是結仇?」
「誰說的不是呢!」三叔公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過他轉了話頭:「風口浪尖倒是不會,頂多一時風雲。誰家五年攢不出八百石的米糧?」
「這倒是實話!」林沇聽後哈哈一笑。
黛玉寫好張雲溪為她準備的折子,乖乖的遞給張雲溪:「銀票我待會兒就給伯母你送來。」
「不用,家裡還不缺你那點錢。只是對外這口風要緊就是了。」張雲溪擺擺手,其他幾人也都笑她為人小心。
「姪女,這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族里也沒有讓你一個小姑娘出家產的。你父親給你的,收好就是了。回去歇息吧!」
「可……姪女覺得……這錢得姪女出!」黛玉抿抿唇,她的意思很明確給自己父親的,自己出。
「那成,明年開春修橋,多用你父親的名義修一些,錢你出。」張雲溪知道她的心思,笑著許了諾。
「伯母可不准誆我!」黛玉快一年的接觸,很是清楚張雲溪說話遍地陷阱的道道。
「我何時誆你了?」張雲溪笑著擺手讓她離開。
「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啊!」三叔公看著黛玉離開的背影,贊嘆一句。
「啊……可惜了!」張雲溪沒有解釋為什麼這麼說,其他人也沒問。答案個人心中都有,也都不盡相同。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都覺得,林黛玉是一個擁有著赤子之心的人。
只是可惜了……她命運多欻
ga1105 2015-12-31 03:39
☆、28
經過快馬加鞭的送信,那封由林家全體族老簽字畫押由御史送遞的折子終於在五日後的傍晚,落在了皇帝的御案前。看著折子上清秀銳利的字體,可以看出寫這封折子的女子內心是多麼大的冤屈。御史折子遞的很巧妙,沒有直接上奏。而是在傍晚,皇帝位於養心殿批折子的時候,獨自遞上去的。
隆興帝一身靛藍常服坐在寶座上,面前一張寬大的書案上面左右各擺著折子。有些是看過的,有些事沒看過的。翻了林黛玉的折子和林氏宗族遞上來的秘折,他臉色發黑的將折子扔在一邊:「折子朕看了,那麼……你是以什麼身份來給朕送這道折子的?」
「林氏第二十代孫,林鴻昌代表林氏宗族向陛下獻上此折。」林鴻的聲音低沈,不緊不慢韻律節奏均可的地頭跪地。他的聲音平和的如同在講述一件日常,比如今天臣吃了兩個雞蛋一樣。可越是如此,卻越讓隆興帝皺眉。
他盯著下面脊背挺直的男人許久,慢慢開口:「五年所存?你可知道,這蝗災可不是只在北邊轉悠。」
「今年豐收,這一陣子估計就會收穫。臣等家眷……」他抬頭看了一眼隆興帝,復又快速度下語氣沈穩的吐了三個字:「餓不死!」
三個字,讓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隆興帝吸了口冷氣。林家地處江南,當初也是看著這一點他父皇才將林如海派在哪裡一呆十年,除了鹽政還有其他的想法也許。但是,那一切都在林如海死後變成了迷霧。
「那就……」他舉著折子……看著林鴻,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柔聲說道:「也將今年的一起交上來吧!」說完,輕輕放下折子。揮了揮手。
林鴻沒有吭聲,倒退了三步離開了。
在外面,林家另一個御史林汐慢慢走在他身邊:「怎麼樣?」他將雙手相握在胸前,用袖籠遮蓋著。目視前方,似乎在同空氣說話。林鴻在一邊長袖飄舞,邁步大有一副龍虎之姿。
「上問:以何身份上奏。
回:林氏第二十代孫,林鴻昌表宗族代向陛下。
上復問:五年所積,均獻。若災難以,汝族何安?
回:今,豐碩,即望收倉。臣,族眷……餓不死!
上允:交付今年所得!事必得。」他聲音洪亮,朗朗上口如同背誦論語的痴望學子,面前時聖人雲途。林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語氣堅定:「是,餓不死!」
兩個人,一個清秀一個瘦堅。各有各的風采,一起過來一起離開。他們的對話在短時間內,紛紛傳遞到各個有心人二中。然後他們紛紛同在養心殿中聽到的進行對比,沒有發現林家隱瞞了什麼。只是隱約知道,林家同新帝做了什麼約定。當然,這種約定並不清楚內容。那封折子,也被隆興帝親手拿走了。具體最後會出現在那裡,也沒有人知道。雖然,他們都十分想知道。
隆興帝坐著御攆,來到他父親所在的咸福宮。此時宮人正在舉行歌舞,這同外面因為災情擔心的局勢不同。很有一番昏聵之相。隆興帝不喜這樣的事物,他走進去揮散舞樂之人,坐在上皇對面的矮踏上將懷裡的折子扔給上皇,他最近被災情鬧得很不如意。自然也不會對這個本就沒什麼感情的父皇,有什麼好氣。
「這是怎麼了?」上皇一點都沒有生氣,拿起折子對著身邊的燭火拿著放大鏡看了一遍:「字不錯,女子能如此怕是練過的。」
「我允了。」木承澤看著一派和氣的父皇,握了握拳。
「這不是很好嘛?」上皇笑著將折子扔進一邊的炭火盆中。他老了,身寒畏風。
「你不反對?」他有些驚訝,要知道這要動的可是他最寵愛的甄太貴妃的娘家。他最隆寵的家族。
「嗯?為什麼要反對?」上皇拿起一邊茶碗,歪著身子吸了一口,如同看白痴一樣看著他。
「我…不,朕……」木承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哦!」上皇明白他的疑問來自何處了,慈藹的看著他:「你是皇上,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子。不過,甄家之後就歇歇吧!民要養方為生,這官和社稷也是一樣。」
「是!」木承澤知道,這是老皇帝最大的讓步。他知道不能在老皇帝死前做太多,但是將甄家拿下就夠了。暫時還是不能動那些人的時候。
三日後臨時大朝,林家獻糧的事情被公佈出來。當戶部官員到達碼頭時,都被那一船船的糧食嚇了一跳。他們以為,怎麼也得等上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人家已經送到了。
又過三日,皇上手諭招甄家四房家眷進京參加上皇的耋老宴。
張雲溪拿著林汐的書信,看著笑得十分開心。今年的糧食收成不錯,整體加起來有八百多萬石。很是豐收,最近正加班加點的做。希望趕在蝗蟲分波前,全部入倉。給皇上四十萬石就不錯了。然後派人去其他人家收糧入庫,前後做滿了。很是合適!
「這鴻二爺的回答真是有意思!」晴雯在一邊笑道。
「不過是文字戲法罷了,他就喜歡弄這個!小的時候沒少被打手板!」三叔公笑著搖頭。那也是他看大的小傢伙。當年林家馮災,除了京城的林如海一脈,幾乎死光了。林沇林鴻還有他家的林汐,旁系的幾個後生都是花了大價錢保下來的。為了他們,差點沒有賣莊子。
「啊……進士老爺也被打過手板啊!」晴雯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為那些能夠考上進士的都是天才不需要人督促的那種呢!
「進士也是人不是?」
「這麼看來,甄家完了!」林沇在一邊不好插話,只得換個話題。
「這要看他們的運氣了!」三叔公摸摸鬍子:「算起來,估計會一網打進。但……這還牽連著一個赫連家族……」
「隔壁的響馬說,赫連家可以送給他們。但是,要四十萬兩的銀子。我同意了!橫竪成不成的,就當花錢買順心。」張雲溪不以為的笑笑。這等事情,她是不會同族老商議的。
「奶奶這決定倒是不錯!那麼就看皇上的了!我們林家,未來一兩年只能餓不死啊!」林沇笑哈哈的看著三叔公。
「的確的確,老朽窮的也只能喝酒充飢了!」三叔公領會林沇的意思,笑呵呵的嘆氣做戲。
上皇的耋老宴舉辦的十分不錯,來的都是往年伸手皇恩的人。張雲溪之父,張明瑞在宴會上提出了養老的想法。上皇准了,同時賜了他長子一個三品雲督尉的武將閒差,算是補足了情分。在張明瑞退下後第三天,張獻忠在老父親親自登門口帶著妻子孩子回了家。
時間轉眼進入中秋豐收,可惜的是朝廷一點舉辦中秋慶典的意思都沒有。因為蝗蟲雖然沒有南下,但是卻一路向東了。林家和張家都清流世家進獻的兩首全部用上,還有些捉襟見肘。在這個時間,位於西北剛剛緩過來的隴西貴氏,一起進獻了三百萬石才將口子堵住。
*****************剩下的一半 ↓
中秋因為災禍,舉國上下估計沒有多少人能夠過得舒坦的。因為北邊糧食顆粒無收,南邊的米價終於在隆冬來臨的時候,飛漲起來。江南富庶之地,幾乎無人缺糧因此造成賣往北邊的米假生生高出了十倍,尤其是在春耕前期。脫殼椿過的米高了二十倍有餘,而未脫的可以充作良種的米,價值更高。不過好在北邊能夠種植稻米的地方不多。加上為了新年的春耕皇帝是下了大力氣的,為了避免來年的蝗災特意根據前朝的記載進行了大面積的驅蟲卵、焚燒等事宜。相比等到開春後會有一個不錯的開端。只是這蝗蟲一路吃來,就是屋頂的稻草都吃了個乾乾淨淨。農田需要災民回去種植,可也得有房屋瓦捨。
張雲溪早就算到這一出,在水泥出來後就去信給了自己的大舅舅。要求很簡單,在固定的擁有平坦耕種條件的地方,給農戶集體建造用水泥混了沙石的房屋。圖紙是她提供的,那種一進的二層樓帶陽台的農家小院。農戶只要出工就可以,等到糧食豐收的時候每家的一成作為謝禮。
水泥這種東西根本保不住配方。因為在建築強度上來說,比較起那城牆上的青磚要容易得的多。而且配方簡單,只要看過一遍的老技工過上兩手就知道如何做。與其之後與民爭利,還好不住配方不如大方的拿出來你好我好大家好。
林晗在經歷了蟲災的洗禮後,在春節前回到了家中。原本圓潤的小小少年,變得成熟了不少。張雲溪看著他的變化,很是欣慰。
不過這些瑣事,都不曾在京城掀起什麼太大的風浪。實際上,目前各個貴勳最關注的不是誰家此次賑濟了多少災民,而是那個娘娘的母家蓋了如何的園子。
此時的洛陽城中,商戶繁忙。因著家裡宮里有娘娘,需要建造省親別墅的人家有八家,因此他們在生意上做的是如魚得水。張雲溪收到前年賬簿的時候,就樂開了懷。只是因著木材一項,就進帳三百多萬兩。這還不算寶石古董和西洋物品。尤其是那可以拿來給女兒做嫁妝的烏木更是賣的紅火。可對於她而言,成本不過是每人每月三兩紋銀和路費火工。那是她根據前世記憶,讓人尋來的。在一大片泥沼藕田下面,成片的烏木,少數也有千百之數。因著這個,她將自己屋裡的擺設全部換了一套,用金銀寶石鑲邊雕花,很是奢靡了一把。就是皇后,都未必能有。
陽春二月龍抬頭後,賈母的來信和賴大家的再次登上了船到達林家。這一次只是看看外孫女,沒別的意思。張雲溪也沒有接待的意思,橫竪之間的事情已經確定。自己能夠不著痕跡的乾掉甄寶玉,那麼賈母也要想一想那個賈寶玉如何。而被接回家的賈家二房三少爺順利的參加了童生試,準備來年過舉人。再下年,說不得就能夠參加秋闈了。這樣的少年君子,喜得王夫人快要忘記寶玉才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頭肉。不過對於自己這個只喜歡世經路途的弟弟,賈寶玉難得沒有討厭。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根本不交流吧!
賈母雖然將那三少爺接了回來,到到底沒有讓他入住內院。而是如同尋常人家,男孩兒成年後就要主導外院去。身邊也沒有丫頭,依然是小廝伺候。每日明日教導,生活富足卻不足寶玉的奢靡。也不知道這位少爺是如何做的,愣是讓王夫人將兒媳婦的打算從薛寶釵身上挪了開,想著同黛玉攀親了。這樣的消息,讓張雲溪原本的好心情破壞殆盡。
雖然賈家還有一個寶玉的事情,張雲溪並沒有透露給別人。但是這件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甄家已經開始了,甄家大房老爺和三房都被關在刑部衙門。雖然沒有定罪,但是甄家老太太已經吩咐兒媳將家中產業進行轉移了。有些轉給了不曾參與的旁系,有些則送到了老親府上。這一次接待這些財物的,是賈母而非王夫人。因此,大觀園的銀子再次因甄家銀錢的介入反而不緊了。
王夫人沒有了找薛家借銀子的筏子,自然薛寶釵也就沒法同她有多親近。薛姨媽拖了王子騰的妻子給薛寶釵找了兩個教養嬤嬤,做好參加小選的準備。雖然說之前有托王夫人,但到底沒成。只是王子騰那邊穿了消息,說是皇上為了可憐那些無依無靠的女孩兒,特意增加了一次小選和兩次的採選。之前因為薛蟠的事情被刷掉,無法做七公主的伴讀無妨。但這次卻是可以進宮做女官的。一切都打理好了,只要她自己努力過了選拔那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只是王子騰話里話外都有一個話頭就是,她此時能夠參選貌似是有人幫助一樣,不知道是求了何人。語氣不是很高興,但又無可奈何。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做了寡婦說什麼都不是。
張雲溪接到關於薛寶釵參選成功的消息,已經是五月了。今年沒有了去年的多事,很是平順。林黛玉聽到薛寶釵參加小選入宮,很是為她擔憂了一番。張雲溪只是笑她心善,倒也沒說什麼不好的話。
到了有一個月圓之秋,甄家的案子結了。甄家男丁一律按謀逆處斬,太太老太太一流的關監為奴。家中小姐入官閣為妓,就是那之前剛冊封的南岸郡主,也剝奪封位同她的姐妹一起。家中家奴盡數發賣。
監斬當日,王子騰回到家中就喊來了自己的妻子進入書房。
「老爺這是怎麼了?那甄家自有他們家的緣法,橫竪我們家一直奉公守法。」王陳氏安撫著王子騰,順手給他泡了杯茶放在一邊。
「不是這個事!近期你可有同鳳哥兒來信?」他端坐在書案前,盯著面前鋪墊好的秘折本子問王陳氏。
「前兒不是才送了四季禮過去?」曾經挨著王夫人,她就是再心疼女兒也只能塞些銀票。此時居住的遠了,四季禮她就送了起來。
「我寫封信,你讓她拿著給林家那個宗母。此時,我不太好登張家的門。」說著,王子騰從一邊抽出兩張信紙快速寫了,折疊封□給王陳氏囑託:「這信一定要穩妥可信的人送過去,此時只有張家能救我們家了!」
聽到這最後一句,王陳氏心中一咯噔。她捏著信封:「老爺這是什麼話?可是老爺參與……那甄家之事了?」
王子騰搖搖頭嘆了口氣:「這事情我說與你聽,莫不要告訴他人。待我沒有妥善的法子前,一定要小心謹慎。那寶玉,怕不是妹妹的血肉。而是……」他指了指頭頂:「前太子的!」
「天哪!」王陳氏深吸口氣看著王子騰:「老爺這話從何而來的,大姑子生產的時候我是去了的。一母雙胎,那小哥兒不是在我們府里養了三四年嗎?」
「是甄家老太太同賈家老太太的算計。怕是如果我不是同那甄家四郎關係不錯,這事情就被甄家埋進墳墓里了。當年,他們家一個跟過郡王爺的女兒,生了雙胎。一胎就是哪寶玉,趁著我那妹妹生產送進了府。那寶玉生來就蹊蹺,我原本也想的也許真的是祥瑞。可仔細找甄家老奴確認過了,兩個孩子一模一樣。這事情,怕已經上了御案了。」
「那……大姑子……也知道吧!」王陳氏想起自家大姑子對那個寶玉的疼愛,心下微涼。
「她下了幾個她自己不知道嗎?」王子騰橫眼看了妻子一眼:「去送信吧!我給上面上請罪秘折。這等隱私……若是去了官職倒也好,就怕禍及子孫。」
作者有話要說:本本的顯卡崩潰了……好不容易能夠湊合用。估計後天就能夠恢復吧!
只能是做好的打算了……看天……
揮手,晚安![我果然在哪裡都過著北京時間嗎?就是早晨起的有些早哈……半夜兩點就起床……P:這個是日內瓦時間……]
撒嬌賣萌要好聽的……安慰的……人家很努力碼子呢!
這張補全了!不知道看過的再次看會不會收費,收多少
最好是別收了……
☆、29
王子騰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在他謄寫秘折的時候,他在行刑前同甄家四房的對話就上了御案。隆興帝看著上面的一字一句,唇角不由勾起一個冷笑。他甄家真當他是傻子嗎?同父皇較勁,也不過是不耐煩他的處世態度罷了。自己這個皇位可是坐的穩穩當當的,如今甄家行途可不是他下的令。這詔書也不是一個人擬定的,當初林家送上秘折後就注定了這個結局。就是甄太貴妃哭瞎了眼睛,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過,這兩個孩子分別養到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請。看林家之前上的折子,分明沒有提及只是隱約說,那甄家同賈家有老親。看起來,自己父皇的那個老奶嬤嬤也並非忠心於他啊!林家耗盡心力都沒有拿到的消息,可見這兩家瞞的如何緊密。相比,如果不是王子騰同那甄家四郎關係不錯,臨死吐真言,怕就是他也是不得知的。不過不知歸不知,還是要看態度。
他在等王子騰的折子,如果王子騰上了秘折,那麼就貶到五品去山西糧道呆上兩三年。負責皇家糧倉的管理和經營,也算是便宜他了。若是不上……那就升值吧!九省檢點這個缺兒不錯,死在任上的話,也是不錯的。
木承澤坐在寶座上,獨自一人面色陰沈的看著書案上的各省文書。手指之間滾動著一串念珠,一顆一顆的滑動著。
兩個時辰後,王子騰的秘折通過秘折渠道被送到了御前。裡面對自己妹妹一家,深表無奈和傷心。同時也對自己的疏忽而愧疚。言辭切切,沒有花腔很是誠懇但是讓木承澤多了幾分好感。他拿起朱筆在上面回了六個字:
不知者不為過。
王子騰接到折子沒多久,就迎來了他降品前往山西擔任山西糧道,主管皇嗣太倉一事。王陳氏看著如同被水洗了一遍的自家老爺,心疼的連忙喊了婆子小廝的燒了熱湯供他沐浴清理。
「這事情就算結束了吧!」經歷了一天的心境膽顫,王陳氏看著自家老爺,一邊小心的用乾帕巾子給他攪著頭髮。
王子疼點點頭:「看似是結束了,只是日後這賈家除了親家外,就不要接觸了。」他想到那個老太太和自己那個妹妹,頓時覺得心寒如冰。他一直努力做著她出嫁後的仰仗,可她是如何對自己的呢?
「大姑子……」王陳氏想了想抿抿唇:「老爺,不是我替大姑子說好話。恐怕……大姑子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不然,她如何會對寶玉那般好?若真是知道了,當初就不會送元春入宮了。大姑子雖然為人做事有些乖張,但是這種事情她到底沒那個膽子。你說若是鳳哥兒,我倒是會相信的。那孩子都讓老爺寵壞了。」
「我就她一個孩兒,如何不寵?你也是知道我的身體的,只是這些年苦了你!鳳哥日後會不錯,上次說的那個哥兒,你就同意了吧!橫竪是你家老爺我對不住你!至於……她……你找個機會刺探一下。若是真不知,我就再為她謀劃一次。若是……就算了。」王子騰按按妻子的手,他雖有心教導兄弟加的孩子王仁,可到底那孩子不是一個能成氣得。日後他女兒還要靠兄弟頂門立戶,不若此時確定下來吧!
王陳氏手頓了頓:「嗯,我省的。只是這過繼之事,老爺不是說這事情不著急嗎?」王子騰年輕時騎馬傷了那處,這些年尋醫問藥也有只是再無恢復的可能。雖然不似內監面白無須,多少卻是有些陰柔的。房事上,也無法盡興。這些年夫妻二人相互扶持下來,也就淡了子嗣的心思。只是看到自家妹妹這邊,自己從四品一下落到從五品這日後還得給女兒找個可以做仰仗的人才好。
「勝叔叔那邊的仁哥兒……」王陳氏是看不上那個王仁的,但是之前她家老爺一直希望能夠由兄弟的孩子來挑起兩房,她多少不能多說什麼。
「那孩子不是頂門立戶的,還是從族里另選一個好了。年齡小一些,你抱回來若是我早日去了,也能因了感情為你養老送終。」王子騰這些年就發現身體不適很好,雖然用藥養著但多少也有些知天命。他的話,讓王陳氏有些鼻酸。她扭頭憋了一下,扯著笑臉:「老爺這是什麼話,也不過是四十當頭的年紀,竟說這些糊塗話了?」
「這不是糊塗話!」王子騰拍了拍她的手,嘆了口氣:「親家在寧古塔養馬真是好啊!」
「羨慕了,等老爺致仕了我們也過去跟親家一起養馬。」
「這倒是好事,就怕到時候他怕咱們礙事啊!」王子騰哈哈一笑。
王子騰的信用快船八天到了王熙鳳手裡,她拿到信差點沒把心肝嚇出來。她同賈璉商量了一下,就到了張雲溪的院落求見。
「什麼事弄得你風風火火的?」張雲溪此時正在挑揀茉莉花,將花形完好的挑揀出來用來在琉璃器皿中泡茶使用。
「我父親從京里來的信,說是要求與你轉告張家。」王熙鳳手指有些顫抖的將信遞給了張雲溪。
「我看看!」張雲溪用手巾擦擦指尖接過兩頁紙的信一掃而過:「你父親怕是已經上了請罪折子了!」
「那是自然的,只是你看這事情如何?老太太這是要做那般?」王熙鳳,第一次恨了起來。他們夫妻府里艱難,只當作是宗門大戶人家的常態。忍了便是。可這是要做那般?難怪如此護著二叔一家,怕是希望日後還能擔一個奉養皇帝的名頭嗎?
「那般?」張雲溪挑眉看她,一邊的賈璉也低頭不語皺緊眉頭。她輕聲一笑:「呵呵……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她可沒有甄家老太太那點本事。橫竪,不過是為了日後多方討好罷了!賈二少爺可是準備寫信與你父親和舅舅?」
「這事情……告知多方合適嗎?」賈璉想的有點多,橫竪這事情都是皇室私密。告訴多方,豈不是要犯忌?
「倒是沒關係呢!」張雲溪放下信紙,讓丫環收拾了桌面上了茶:「菜市口的斬首,不管那甄四爺如何笑聲,怕是知道的人都不少。皇帝那裡怕也會知道,所以倒是沒有關係。只是,這事情你必然要告訴你父親舅舅的,也好做個準備。讓你父親上一個請罪的秘折比較好。家中出如此私養皇室的事情,多少都不怎麼合適不是?」
「是!那皇子終究不是我等人家養的起的。那父母稱呼,承受了也是折壽。」賈璉瞬間就明白張雲溪的意思,他言辭懇切的笑著做輯拜謝:「再次謝過了!」
「無妨!只是……你那姐姐怕是要高昇了!」張雲溪抿了口茶水,嘆了口氣。這皇帝最喜歡的,就是捧殺。實在是缺乏光明磊落之勢啊!
「她?」賈璉同王熙鳳對視一眼,有些不明白。這等大事,不降位還要升?這元春哪裡來的福分啊!
「啊……」張雲溪發了一個單音,放下茶杯:「橫竪不外乎兩個,一個是有孕,一個是皇貴妃無孕。皇帝最擅長的事捧殺,你那個二叔怕是要恢復官身了。說不定,如果明年你那個弟弟參加科考,說不定會被點為狀元。只是有一點,他若是成了狀元怕就離死不遠了。狀元公年少時死於猝疾,皇上百般體恤可是佳話啊!」張雲溪的語氣很有些陰陽起伏,到底說的二人都做深思裝。
賈璉點點頭:「那我等姑父二十七個月孝期過了,林妹妹尋得夫郎後再參加科考好了!」
「你可要想明白了!你可不是少年時期,再等兩年,怕就是二十三四了!」張雲溪對此很是意外,賈璉的形象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顛覆的厲害。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如此通透的一個人是如何在原著中混的那般淒慘的。
「無妨,七老八十的考童生試的也不少。」賈璉笑笑:「正好趁著這個時間,修身養性為子嗣計一些也是好的。畢竟我同她年紀都不小了。」明年他就出了弟子孝了,到時候也是要孩子的時候。橫竪,都不耽誤。張雲溪點點頭:「你倒是想得明白,只是我們鳳姐姐已經羞得要鑽地縫了!」
「你個死丫頭!」王熙鳳聞言就上前作勢要掐張雲溪,被她靈巧的躲了過去。
賈璉回去給賈赦寫了信,告知了這邊的事情讓旺兒親自快馬加鞭的送了過去。寧古塔到底要比去洛陽元了不少,下了船還要走旱路。好在皇上為了運兵糧,修好了大陸到時少了些麻煩。
賈赦接到信的時候,張家那邊也知道了消息。張姜氏找了個機會,回了趟娘家當小道消息,打探的說給了自己母親。
「母親,你可知道這事情?」她說完前後,好奇的等著領翔長公主的開口。領翔長公主想了想道:「先前的二哥哥,的確娶了一個赫連女子,還生了一個兒子。只是可惜那個孩子了,愣是沒活過二十歲。你這麼說起來,我倒是有些印象了。只是說不得,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這話如何說?那甄家女若是跟了那堂兄,說不得也是個福分。」
「你當我那個二哥哥是個什麼人物?那是一個葷素不忌的主兒。香的臭的,只要顏色不湊都會拉巴上。不過是一個沒有上了名牌的丫頭,誰知道是他們父子誰用過的?」領翔長公主說起這裡,滿臉的嫌棄。
「那還……真是不好說!」張姜氏一下子也懵住了。
「是吧!」長公主看看女兒,笑著遞給她一個剝好的核桃仁:「所以說,這事情還得看賈家怎麼做。若是傷了請罪折子,說是可憐哪孩子又擔心上皇猜忌不得不養著。那麼橫竪那個孩子以後也就跟宗室沒關係,頂多就是富貴閒人。」後面的話她沒說,橫竪在場的都明白其中的意思。這件事情已經在京中貴閥中不算什麼私密事。端看皇上如理處理了。
此時宮中,下了朝沒有什麼事兒的木承澤正在自己母后的宮中看著哭哭泣泣的甄太貴妃。她的家人雖然論罪處斬流放,但是在她的宮中還有一位陪著她的四房女孩兒,原本是想著既然三房的那個女孩兒已經失去了作用就另選了一個。沒成想,現在竟然會是這樣的局面。上皇不見她,讓她閉門思過。可眼下,如果不為了這個女孩兒謀劃一下,甄家本系就會徹底消失掉。她如何不難過?
「皇上,您是太后的兒子。就是放在尋常人家,老身也不過是個貴妾。老身就求求您,看在這女孩兒一直陪著我的關係上,就讓她在宮里做個姑姑吧!」她不能為女孩兒謀求太多,能夠做一個姑姑之後的時候,走一步算不一步才是真理。目前甄家是前後都沒有源頭可循,又聽著赫連家慘遭戈壁匪徒的洗劫,可謂之血洗一空。她是哪裡都求不得。
「國有國法,太妃娘娘莫要讓朕為難。」他是絕對不會再讓一個甄家女出現在宮廷中的,此次答應採選和小選,也是明說為了安頓民心。現在災年過後,男孩容易被收養。哪怕不是收養了做嗣子,也是一把勞力。可女孩兒不同,姿色好的難免不會被有心人圈養成揚州瘦馬類的。就是賣身進入官宦人家,說好聽是收養,實際是為奴為婢。如此那樣,不如讓宮中成年女子出去尋個好人家嫁了,多多增加人口。
「這怎會讓皇上為難呢?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甄太貴妃拉過身後面貌秀麗的小女孩兒:「皇上,這是個好孩子。您都能捨不得讓災民之女入宮……就留下這個女孩兒吧!老身在這裡給您磕頭了!」說著,她就要跪下。
看著如此,太后不得不開口:「算了,就容了她一個吧!等到你父皇我們都入土了,就讓她去守個陵也算圓了這場子。」
木承澤看向太后,看了看那個女孩兒皺眉:「既然母后您都開口了,兒子只有遵守的道理。只是,甄太貴妃可要記得,到時候……讓她給你點盞油燈吧!朕還有事要去同上皇商量,母后兒臣告退了!」
「謝皇上!」甄太貴妃行了半禮,拉著女孩兒給太后行禮後也退了出去。
當今太后看著她們離開,微微眯起了眼睛:「這是以為我兒是傻子?」她是說給身後的嬤嬤聽得。
「太后,甄家已經末路了!橫竪,也就是尋個活頭。還是太后仁慈不是?」
「哀家就是太良善了,才容得她一日張狂!」太后搖搖頭,一副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笑笑。嬤嬤在一邊也笑著:「不過,太后今兒從長公主府送來一道消息,說是那甄家四郎臨死前說了一個驚天秘密。」嬤嬤湊近太后耳邊,悄悄地把兩個寶玉的事情講了一下。太后放下杯子:「她們家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是?這事情傳了多久了?」
「怕是有兩三個月了,最初是王子騰,就是皇上當初的伴讀之一監斬。同那個甄家老四關係不錯,許了他臨終遺言。悄悄說了聽得。但是您想啊……那菜市口法場何等地界兒,可不是一人嘴說了所有人都知道?之後王子騰回家就上了請罪折子,皇上仁善給了他去江西管皇倉的事兒。倒是從四品大員,一下子落到了從五品。」嬤嬤盡數的消息講給太后聽,太后也不疑她。畢竟都是身邊的老人了,知根知底不說在這宮中也相互照應了一輩子,日後也是要一起入了墳塋的。
聞言,太后挑了挑眉頭:「那賈史氏沒有上折子嗎?她可是上皇的奶嬤嬤啊!」
「倒還真沒有,不知道是不清楚這事情呢……還是根本就有別的打算。」嬤嬤笑著將有些涼的茶拿到一邊,讓丫環換了水果:「長公主那邊讓您這段日子別跟那兩個觸這事兒的眉頭。雖然說皇上不會對您如何,到底哪位還是真心疼那個的。」
「可不是,若不是因為他真心疼,我今天用得著開口嗎?」太后嗤笑一聲:「大半個身子多快入土的人類,也不知道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他這樣,怕是長不久。」
「哎喲……我的太后,您怎麼越來越……看看啊!」嬤嬤連忙看看四周,確定沒什麼人類才有氣無力的搖搖頭。
「你當我不說他就不認為我這麼想嗎?」太后瞥了嘴角笑了一下:「說到長公主,當初她們家的那個小丫頭如何了?這麼些年,也不知道過的如何。到底是我們欠了她的。」
「這道說的有些意思了!您啊……還真別覺得欠了她的。」嬤嬤笑著插了一小塊糖醃紅奈子遞給太后:「她現在日子過得自在的很。去年長公主派人給她帶信,說是重新安排親事就當作林家幫他們家養閨女了。你知道人家怎麼回的?可沒把長公主氣個倒仰,後來也就不管了。」
「說了什麼?」太后笑著看著嬤嬤等下文。那個小丫頭古靈精怪的,怕是有說什麼驚世駭俗的?
「人家說了,自己這裡好好的日子。乾嘛要嫁人找罪受?上有公婆、說不定還下有老小的。這裡一沒公婆,還沒人敢給她臉色。日子舒坦著呢!兒子過繼一個就省得生了,橫竪找個男人也就是生個兒子好過下半輩子。她現在不是就缺一個男人嗎!不當事。」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太后笑的甜美的手在空氣中點了點:「你說,這孩子不是個通透的?當初若不是給皇上選了孫家的女兒,這孩子又特殊了些,我還真想拿來當兒媳婦!」
「要我說,的確是比皇后強得多。不過事情也是這樣了,您啊……等著抱孫子吧!那高氏不是懷孕了嗎?」嬤嬤笑著又遞給她一塊。
「能不能生的下還得另說。聽說高家的省親院子,是改的空屋老宅?」她這話題轉而就到了妃子省親上面了。
「是,說是沒那麼多銀錢。至今還欠著戶部的銀錢沒還,可憐女兒就拆了原先的老宅省工料弄了個園子。全家現在都節衣縮食的過日子呢!」嬤嬤說的是可憐的話頭,可語氣卻完全是嘲諷。
「這裝的倒是像啊!」太后因為糖味道太濃,吃了兩塊就不耐吃了。拿了手帕巾子擦擦手指,喝了口茶解解甜。
作者有話要說:甄家倒台了
雙寶玉的事情暴露了……今天二更米有了……要看更新,等明天啊!日後,每天日更來著。
話說,電腦修好了哎&
☆、30
走進咸福宮,沒有了美女艷舞,倒是多了一道絲竹之聲很是清幽。老皇帝一如既往的歪在榻上,聽著絲竹聲眯著眼睛手指在一邊打著節拍。宮女拿著美人錘輕輕敲打這他的小腿。
「參見父皇!」木承澤簡單行李後,讓內監拿了一個平塌盤膝坐了上去。他坐在老皇帝對面,身姿端正。老皇帝微微抬了下眼皮:「是為了賈家而來?」
「是!」
「她年輕時就是一個慣會投機四處做好人的人,這次無非也差不多。橫竪,那邊都能得到好。不會太多也不會太少,正好夠。」老皇帝悠閒地口氣,談論著那個被他稱為乳母的女子。那並不是他第一個乳母,而是他四歲後移宮當時的皇后換給他的。有甄家的,也有這個賈家的。
「那……」木承澤張了張嘴等老皇帝開口。
「隨她便吧!橫竪,就是一個富貴閒人罷了!赫連家不是垮了嗎?你還擔心什麼?」老皇帝斜了他一眼,翻身平躺,雙手放在小腹的位置閉著眼睛:「若是她不知趣,就隨便吧!請罪的折子還沒上嗎?」
「還沒有!」
「那就……按你的心意去做吧!」老皇帝張了張嘴,嘆了口氣。
「長子賈赦在寧古塔牧馬,應是不錯!」木承澤想起那個上了私折,被孝道打壓的男人。
「去吧!」老皇帝翻身,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八月十五月圓中秋,這一年林晗依然出了門。用張雲溪的話,趁著能悠閒地時候多出去走走。這一次他去的是廣州。乘船從日照到海州,然後再走海上到達廣州。在家賞月的,只有張雲溪一個人。不是別家不來找她,實在是她這些年月都是祭祀完了就一個人在院子里吃些水果,享受一下和風日月。
賈母到底沒有將請罪折子送上,這有可能也是因為外界也都把這事情當作家中密語來說佔了很大成分。過了八月十五,豐收祭後。後宮迎來了新的封賞和賜封。
淑妃高氏懷有身孕,特升為貴妃,畢竟這是後宮第一次有女人懷有身孕。而一直沒有懷孕的賢德貴妃則升為皇貴妃,在豐收祭後祭天誥封。一時間,賈家榮寵不斷。從宮中流出的封賞水一樣的進入了賈家的院子。雖然此時沒有了榮國府的排場,但也不下什麼。太后憐憫貴妃母親身無誥命,無法進宮特意給了牌子。允許她每月二十可以入宮一次。這樣王氏終於不用同賈母一起,去看女兒了。而賈母,責備太后口諭:年老體弱,皇上善待老人准其不用入宮行走。
進入九月,賈政得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去河寧(今河北天津一帶)做了學政,正四品位高清貴。為了女兒和兒子,王夫人不得不看著賈政帶著趙姨娘去上任了。好在,路途雖然遠了些但有水路在。趙姨娘以不同於以往,她女兒是嫡女哪怕為了娘娘的顏面和自家兒子,也會有一個好的歸宿。兒子雖然看似不再是賈家的,但那又如何?他日後會好過其他,更不用說那兒媳婦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四季衣服,都是讓人送來的。看著針線,那是人家小姑娘親手縫的。在她那兒是獨一份,就是王夫人都沒得。畢竟,人家是妻主犯不著面對嫡母。而且,那媳婦保證每年都會私下找人給她送來二百兩的銀錢,讓她在主母下面好過一些。這是多好的姑娘啊!她就等著兒子高官厚祿,索性什麼都不想吃齋念佛,面上倒是有了不少佛性。王夫人不願意讓妖狐媚子的勾引賈政,周姨娘又不得他喜歡,只得讓一直在小佛堂的趙姨娘出來,跟著賈政去上任。
賈政走了,王夫人作為四品官的夫人重新有了誥命。賈家的門廳也改了改,有了些樣子。專門給元春省親的院子,因為甄家的錢財也有了樣子。就等著來年元春省親了!
這個日正好是二十,王氏一個人進了宮。走進鳳藻宮,巍峨的宮殿比照之前更加富麗堂皇。她似乎看到了日後女兒當了皇后、太后的樣子。這樣的感覺,讓她遍體通泰。
一番禮儀後,賈元春摒除了宮侍摟著母親嚶嚶哭泣直道:「以為再也無法相見了呢!」
王氏也是一番感慨,她知道老太太一定無法能夠讓女兒感受到母親的掛念。她感慨的摸摸元春的臉頰:「姐兒這是怎的?可是皇后給你氣受了?」
「皇后人很好,倒也不曾有什麼。只是……」元春從王氏懷中起來,看了看外面小聲的在王氏耳邊:「女兒最近聽了個傳言,是關乎寶玉的。母親……您……」她一個未生育的女子,有些話還是無法說得出口。值得抿了抿唇想了再三:「您可以記得,當時是什麼時候生的?」
「這當時如何了?寶玉可是做了什麼混賬事連你都驚動了?」王氏看著女兒,一陣心驚。女兒人在深宮,這裡都能知道那可不是傳的到處都是了?
「只是說,寶玉同甄家那個故了的甄寶玉很是相像,說是……說是……」元春揉了揉手帕:「說是親兄弟呢!」
「這准是胡說呢!」王氏聽了樂了:「他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還不知道,當初他在前頭。個兒大,累得我好不容易下了他,你那弟弟就可憐的是被穩婆拖出來的。疼的我好一陣哭呢!所以,當初要送你那弟弟去金陵,我可是哭了好久。還是你舅母可憐我,結果去養到四歲。」
「母親……記得就好!」元春松了口氣,昨天皇上突然間說起這事情,讓她旁敲側擊的問問。若是母親不知道,就暫時不要讓她知道好了。寶玉……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啊!那甄家……她抓了抓手,老太太是否知道呢?皇上說,老太太怕是知道的。只是其他人都埋在鼓里。這麼長時間了,舅舅都因此獲罪去了江西。為何祖母沒有送上折子,哪怕就是養了一個富貴閒人也是因罪得福,將家裡一個女兒婚配,日後也是得到皇家庇佑的。
「我連生你的時候的事情都記得呢!」王氏摸摸她的手,慈愛的笑著。著不同於她以往的裝慈愛,而是真正的從靈魂深處透出的母愛。那是她的女兒,是她第一個孩子。
「玵哥兒也不小了,寶玉的事情我做不得主你是知道的,因此這事情想要求了你。以前你是貴妃,但周家那個、錢家的都盯著你。我萬不得也不敢求你,只是這眼看著年歲就要到了。我想著能不能從你這裡要個旨意,讓他同你林姑父家的玉姐兒結親!」
「林家的那個表妹?」聽到這個,元春為難起來她看著母親:「這事情我做不得主,若是林家同意那麼這親事就好結。若是不同意,就是皇上的旨意也行不通。說不得,還會遭人非議的。」
「這話怎麼說的?難道你一個貴妃,還當不得他們家的中人了?」王氏一聽就來了脾氣,她總覺得女兒再近一步就是皇后。只要皇后犯錯,那下一個皇后離了自己女兒還有誰?
「話不能這麼說!」元春也是在深宮久了的,雖然念著母親但是多年身上的氣勢已然形成。她冷眼看了母親一眼,緩了下語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母親可聽過這個?國法在前,家規在後。之後的,才是我們這些主子娘娘的話頭。皇上要辦事,也得先讓這兩個走。那林家女已經在皇上那裡上了名號的,不僅僅是皇上就是上皇哪裡都是響當當的。那是明擺著掛了女戶的,除非母親捨得玵弟弟去他們家做那夫氏絕了前程。」
一聽最後一句,王夫人不乾了。雖然說林家這門婚事,對兒子提點一定要比當初那個國子監祭酒。但是,若是讓兒子的前程毀了那能行。她嘆了口氣:「那你看著,眼下京城裡面有那家的女兒適合?」
「母親不是喜歡姨媽家的女兒嗎?她此時就在司庫中做事,我看是個穩妥的。如若母親願意,這個我倒是可以。再說,我們四家一直姻親不斷。想來,也不會辱沒了玵弟弟。」元春想到那個臉盤、身條都在自己之上的薛寶釵,眉眼一轉就打了這個主意。
「能行嗎?她是如何進宮的,走得何人的路子我們還不知道。就是你舅舅,都說是有人照看的!」王夫人也知道女兒的意思,不能害了那薛寶釵最後得了薛家的埋怨。結親,是最好的做法。
「這兩天皇上都在我這裡,不若我跟皇上提提。怎麼也得過了明道,然後調她來我這裡j□j一番。年歲到了就放出去成婚就是。」賈元春沒覺得,這件事情在她這個位置上會是難事。
母女倆商量前後,王夫人在太陽偏西的時候離開宮殿在外面給皇后和太后跪拜後離開皇宮。回到家中,她已經是腰酸背痛。但是卻還得強打精神,到了賈母哪裡回報。她現在依然是個五品的宜人,雖有著皇貴妃之母的名頭多少還是被老太太的孝道壓著。她不能讓女兒在宮里難辦。
下午歇了事務,木承澤來到鳳藻宮。元春換上了一身粉淡的長裙,搭配銀粉的背子梳了一個高隆墮馬髻簡單的插了兩根銀簪子等著他。
「今兒這身打扮倒是素淡!」木承澤很意外的看見她一身素淡的裝扮。
「橫竪在殿里無事,臣妾也知道自身也撐不起那些過於重的色調。不若如此,您看的也舒心一些!」賈元春將茶案上的書放在一邊,服侍木承澤用面巾子擦了臉上了沒有味道的香膏坐下。
「見過你母親了?」木承澤坐在一邊,摸著手中的珊瑚串念珠。
「見過了!」元春笑著在另一邊給他剝瓜子仁。這是他們尋常的相處方式,這些年不溫不火。她不知道這皇帝到底看中她那裡。內事也好、相處也好都是不溫不火的。她一直沒有懷孕,也不說什麼。位置升的不錯,可以見不到特別的榮寵。
「可有所求?」
「什麼?」
「你剝了一粒花生!」木承澤指出她管用的暗示。她有些所求的時候,就會剝花生。
「是!」元春將托盞推到一邊:「臣妾前日在司庫哪裡見到臣妾姨媽的女兒,金陵薛家的女孩了。母親今兒來了,說是要給臣妾另一個弟弟賈玵謀求婚事。臣妾琢磨著,那丫頭看著是好的。所以,想給他們做個中人。」
「這倒也巧了!」木承澤手指那個那顆花生轉動:「今兒太后說,看上了一個司庫的丫頭,想要留在身邊。只是她兄長不懂事,對她多有拖累不若讓朕收入後宮。」
「那還真是恭喜皇上了!」元春手指刺了一下手心,對著光線研究花生仁的木承澤目光略過她:「朕拒絕了,給她賜了個好婚事。北靜王正妻喪了四五年了,府里也沒個管事的人。她那哥哥去寧古塔給朕牧羊,正好少了煩心事。朕讓她給北靜王做個續弦。你這事情,若是早些說怕也就應允了你了。」說完,他放下那顆花生:「不過既然如此,朕就補償你一下!」他微微一笑,手指刮了元春臉頰一下。看著她讓他滿意的羞紅:「那史家有一個女孩兒同你那兄弟同齡,就指婚給他吧!另外,朕昨兒跟你說的事情,你提了?」
「提了!母親說……寶玉先落得草,玵哥兒是後來她沒力氣穩婆從她肚子里掏出來的。臣妾相信,臣妾母親是絕對不知道這事情的。」元春連忙起身蹲下,小心的措辭。
木承澤沒有去看她,而是一粒一粒的吃著托盞裡面的瓜子。待他吃完,擦了手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突然扭頭看向元春:「今兒過了年就回家看看吧!你也怪不容易的。行了,朕還有折子要看。今兒就不留了。」
「送皇上!」元春吐了口氣,扶著一邊上來的抱琴的手慢慢坐在炕上。
「給老太太送信,就說皇上給的旨意。讓史大姑娘,配我兄弟。說是,補償給母親今日所求的。」元春看著抱琴,扯了扯嘴角。
抱琴全家都是老太太的陪房,一直住在老太太的莊子上。成了貴人後,她就另培養了一個宮女做貼身的丫頭。抱琴也就是平日傳遞消息而已,當然該有的體面從未少過。
傍晚,皇宮活鎖後賈母在正房收到了從宮里傳出的消息,她冷著臉看著王夫人:「你到底求了什麼,皇上竟然管起了這事情!」她怎麼也想不出,皇上會管起他們家孩子娶親來。怕是這昏婦又做了什麼事情。
「媳婦今兒說是希望能夠讓外甥女跟玵哥兒,畢竟玵哥兒日後也是功名在身的不比寶玉差。而且玵哥不承家業,媳婦也不會給她安插什麼人手。小兩口過日子挺好,求娘娘一個恩典。娘娘說,外甥女這事兒她做不得主但是看著寶丫頭不錯。說是跟皇上提提,她從司庫那邊給調過來在身邊j□j幾年,到了年歲就成婚也是好的。媳婦本是不願意的,寶丫頭雖然看著好。但多少她那哥哥也是打死人的……日後萬一給玵哥兒惹了禍事呢?」這一刻,她倒是想得清明。很是委屈的看著賈母。賈母一聽牽扯到了黛玉,倒不是昏事。只是這黛玉的事情,橫竪她都插不的手。
「算了!」她擺擺手:「寶丫頭是個有福的,今兒得了太后的眼兒已經賜婚給了北靜王為續弦正妃。」
王夫人瞪大了眼睛:「這倒真真是個好造化!」
「你收拾收拾,弄上聘禮。說不得過幾天就有旨意下來,到時候也好不倉促。只是這湘雲孩子脾氣,你這個做婆婆的日後可要擔待一些才好。」
「哎!」雖然不是林黛玉,但是史家一門兩候也是不錯的。王夫人在對待賈玵的事情上,很是有腦子和品味。一點犯渾的現象都沒有,到時讓老太太刮目。
她答應的得快,見了老太太快要睡下的樣子猶豫的開了口:「今兒大姐兒還真問了一件稀奇事,說是有人謠傳寶玉跟甄家的那個是親兄弟,還特意問了我落草的事情。我笑她小孩子亂想的,當初寶玉先出來的,玵哥兒是個弱的,如果不是穩婆能耐,怕就死在我肚子里了。」
賈母看著她一臉笑容的樣子,皺了皺眉。然後揮了揮手:「別人說的,管那些作甚?不過是前兒幾年我們同甄家交好,寶玉同他們家那個哥兒脾氣性情像了些,大家嘴裡胡亂比著的。」
「我也是這麼說的,那孩子我是見過的。那有寶玉如此靈秀?」王夫人自豪的挺了胸笑著欠身離去。賈母躺在床上,鴛鴦拿了美人錘給她捶腿。
「鴛鴦,你說……這謠言怎麼會傳出來呢?」
「老太太,橫竪是我們家拿了甄家的銀子。但是卻沒出力還花了去,怕是讓人記恨了!」
「不花了,難道等著日後查抄?」賈母看了她一眼:「花到皇家身上,日後也就是定個糊塗。我老了,糊塗了!」
「老太太可不糊塗!」鴛鴦笑著奉承她。
「行了……我眯會兒。待藥好了,你服侍我喝了酒歇了吧!」
「哎!您眯著,我去給你看著藥。」鴛鴦放下美人錘,給賈母蓋上被子遮擋好簾子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手賤的又發了……
ga1105 2015-12-31 03:40
☆、31
僅僅過了四天,隆興帝的口諭就到了賈府,這是這口諭十分耐人尋味。他讓小黃門穿了消息說:
朕知王氏一片慈母心,特允史家女同其子嗣盟定婚約。待成年戴冠及笄後,合為夫妻。
不過也許木承澤的打算要落空了。他原本是想為難一下賈家或者敲打一下那個老太太,結果人家真的帶著聘禮去了史家。史家也有意思,在接到口諭和聘禮後,人家直接選擇了史家另一位小姐,大有一副皇帝說了史家女子又沒說非得是史湘雲。這事情本來就是本著和氣辦的,史家的庶女也是史家女啊!看到這個局面,賈家老太太也是硬氣。親自上門,說了如果史家選擇了一個庶女,那麼就別怪她這個姑母不講情面了!她開口就是:家政早年剛過了六歲就去了的一個哥兒,叫賈琉。庶女配庶子,剛剛好!
史家一聽,這要是去做望門寡結陰親能成嗎?肯定不行,就從賈玵定到賈寶玉身上。理由也簡單,哥哥還未定親如何給弟弟定?賈母說,哥哥的婚事早有安排。若不是玵哥兒,就只能是已故的琉哥兒。史家兩侯爺也硬氣,第一次違背了他們那姑媽的意思,理直氣壯的說:「若不是寶玉,那就只能選庶女!」
賈母不願意讓步,但是這節骨眼上看著史家倆兄弟如此強硬。她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心中發緊。她不得不做了退讓,史湘雲終於配了賈寶玉。
聽聞日後要嫁給自己的愛哥哥,史湘雲很是高興。但是王夫人卻不高興了。但是再不高興,她也是高興的。至少,她還能重新給她的小兒子選一門好親事。
寶玉的聘禮,是老太太出的。她橫竪沒有掏什麼錢。因著她對老太太說了,這原本是給玵哥兒求得親事。可若是把玵哥兒的聘禮送過去,卻是配不上寶玉的。畢竟,寶玉現在是賈政的長子,而玵哥兒只是一個次子。若是日後娘娘有了什麼富貴,這寶玉是繼承老爺名頭的。玵哥兒的能跟寶玉比嗎?
賈母也看得出,她不想出這筆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還是掏了錢包辦了這場定親。寶玉聽說自己定下了湘雲妹妹做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念想。他此時還念著那個遠在蘇州,被惡毒伯母和族人困著的林妹妹呢!
新年過後,賈政上了折子請求娘娘省親。賈元春如願的在元宵節後,到了已經題名的大觀園。
看著今年的春花不錯,張雲溪在花朝節那天親自下廚給黛玉做了一碗蔥香長壽麵,上面臥了一顆照影沒有黑點的雞蛋看著她吃了下去。周圍的人,都得到了廚房做的雞湯麵。算是沾了沾福氣。去年第一次給黛玉做這個的時候,感動的小姑娘淚流滿面的。今年也是一樣,黛玉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著自己那一小碗面。
「你說你這孩子,吃個面吧!還哭哭泣泣的。你說,這以後除了我誰敢給你煮啊!」張雲溪感嘆一聲,一邊幫著給她擦眼淚一邊看著她小口的帶著抽噎聲吃面。面不多,全的是一個心意。
「有……伯母……煮的……就夠了!」黛玉咬了一口蛋,紅潤著眼眶。抽抽搭搭的說著。
「行了,慢慢吃別說話。這要是噎著就不美了!」張雲溪見她停下筷子,又有些拘謹的樣子搖搖頭,坐在一邊端茶喝水。
吃了面,用了丫鬟遞過來的面巾子擦乾臉上的淚痕重新上了油膏。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去年不懂事,伯母的生辰禮都沒……」
「我一個大人過那個做什麼?過一歲老一歲的,別提醒我。」張雲溪白了她一眼。笑著讓丫環端了甜湯給她:「這是銀耳蓮子加上小元宵珠子。吃了這個,就去給你父母上香去。車馬我都讓人準備好了。此時已經不早了,待你回來怕是就要吃夕食了!賈家少爺和他夫人早早的就等著你了。」
「嗯!」黛玉點點頭,今年是父親去了後第二個歲朝。雖然不隆重,但是卻依然暖人心。
送走了黛玉,張雲溪才開始自己的朝食。不是麵條,而是一個個元寶樣兒的小餛飩。皮薄餡鮮,很是有滋味。
今兒賈璉脫弟子孝,順便帶著黛玉去給她的母親,自己的姑姑和姑父上墳。王熙鳳坐在馬車里等著。
二人一路慢步進入墳塋,先去的是林如海的墓。墓碑雕刻精美,看得出當初立碑的時候是用了心的。遺憾的是,因為沒有序齒的哥兒不能合葬。當然,這種不能也是暫時的。因為待到林黛玉有了子嗣,就可以為父母舉行合葬大典。將母親的墳塋從副墳遷移到這裡。祭拜完林如海,二人去拜見了賈敏。走出門牌坊,日頭已經是夕陽光景。王熙鳳走下車,看著信步而來的二人笑著迎了他們上車:
「快些上車吧!家裡早就備好了飯菜,就等你們回去了。」
二人各自回了個字的宅子,賈璉哪裡請了平日學堂裡面交好的林家子弟和附近附學的富家子弟,請了有名的船菜師傅。而黛玉這邊,則是回到張雲溪的院子同張雲溪林晗三人吃夕食。
吃了夕食一如既往的上了甜湯,黛玉的是冰糖雪梨而林晗則是酒釀桃仁餛飩。張雲溪的則是普通的白水,她沒有吃了晚飯後再吃甜湯的習慣。就是夜宵,如果不是夜裡需要晚睡,也是不吃的。實際上,在前世她在下午七點後是不會再吃主食類的東西的。最多就是吃一些水果,這是一種很嚴格的現代養生體系。放到這邊,剛好適用。好在江南一帶的夕食的時間,大概在五六點鐘。不然,若是再晚了她也會改了時間的。
「伯母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歡吃甜湯。」黛玉吃完小盅的雪梨,推開碗擦擦嘴角漱了口看著一口一口的小口抿著白水的張雲溪。對於張雲溪的生活習慣,她一直都覺得很新奇。不管是在京里還是這江南水鄉,都是不曾聽過的。
伯母早起如同老人一樣,早起一杯蜂蜜水。出恭後會在房間中做一種看著動作幅度很大,不怎麼用力的運動。只是節奏很快,做完也有半個時辰了。然後沖洗後,喝一碗羊乳並一些點心。這就是她的朝食,有的時候會改變一下但也不會食用太多。
午食吃的很豐盛,種類很多幾乎每噸都能看到各種做法的羊肉。雖然用的不多,但也是每旬十天必有七天。青菜多數都是用白水煮過,澆了高湯的。
夕食高興了必然會用一些特別喜歡的,若是日常則是簡單的湯品加上素菜。
夕食之後,很少見她用過什麼東西。也許夜裡會有宵夜,但估計也是燕窩一類的。
「因為我怕胖!」張雲溪抿了口白水:「你天生瘦弱的必定無法理解我這種,喜歡吃卻不得不管住自己人。這夕食稍稍吃了些自己喜歡的,怕就是三四天素菜的光景。不然,過不了多久你就見到一個肥胖臃腫的伯母了。」
「伯母這話說的,我倒覺得伯母現在這樣很好啊!若是胖一些,也是好的。」黛玉看了看張雲溪那鳳眼半彎藏琥珀,柳腰春風過的腰身面盤,很是奇怪為什麼張雲溪會這樣說自己。
林晗吃的慢,剛剛吞下最後一顆小餛飩也眨眨眼睛看著張雲溪:「母親很是瑞麗大方,端看著就有春秋九霄之態。怎可如此說自己?」
「我說的是實話!」張雲溪笑著歪歪頭:「我在四五歲的時候,因為早產身子弱我那母親就把我當小豬餵著。一頓不給餵飽了,她都會傷心落淚的。等到我四五歲的年紀,身體好了的時候她才發現因為心疼,愣是把好好的女兒胃口撐大了。當時為了讓我從小肉球瘦下去,可是每日都哭著限制我用食。後來年歲漸長,也就知道美醜了也會自己限制了。後來尋了一些醫術,就更注重養生一些。橫竪,人活一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對自己好一些,也是一種常態。」
「嗯!」林晗點點頭,很是認真:「母親說的是!」
「你啊!」張雲溪點了點他嚴肅的小臉,看向林黛玉:「京里來了消息,皇上的口諭讓賈家子娶史家女。據傳報的說,原本是你那舅媽為她的小兒子賈玵求得親事。可史家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願意。說是若是哪玵哥兒,就只有庶女相配。不若就必須是賈寶玉,才能配湘雲。原本你外祖是不願意的,但是撕扯下去只能憑添笑料不得不同意了。再過兩年,估計也會完婚了!你那宮里的大表姐,如今的賢德皇貴妃估計要在近幾日省親。你若是在那邊的話,估摸著能夠看到那等繁華。」
「要哪個作甚?」黛玉聞言微微側著頭:「伯母又拿我尋開心了?我面子薄,但好壞前程還是知道的。表哥,終究同我不是一路人。」
「你能明白就好。我只是怕了你一個人暗自神傷,白費了這些年的養護。女孩兒的身子是自己的,你先天弱症。我原就擔心你能否熬得下媳婦變成婆的日子,才橫了心讓你女戶。雖然說族規有言女子和承戶,但也不是強制的。我就是不耐那婆媳相處,大家細碎才過繼了麒兒到現在。你若是再暗自流淚,衝擊了心脈怕日後也只能像我一樣了。我是不願意,你倒是平白失了女子那上天賜予的權益。」張雲溪句句說的懇切,緩言逆句中倒也是真真切切的。
「母親……」林晗抬頭看向張雲溪,抿了抿紅潤雙唇:「母親日後若是遇到可心的男子,大可養在家中或者……我是說……母親那個……我不介意。只要母親你……快活就好!若是……若是……若是有了弟弟妹妹……我……我怕會教導他們成家立業的。」
「哎喲……你現在就想著把你母親我嫁出去啊!」張雲溪笑著點了他的鼻尖,笑得很是開懷!
「我是認真的!」林晗知道自己的真情被當作笑話了,一時間到也有了些惱怒。憤憤的站起身:「我是認真的!今日之言,絕不反悔的!母親,我也是男子漢,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母親日後若是遇到真心實意好的男子,不管家事背景身份地位,只要母親喜歡嫁也好養也好,兒子絕無二話!兒子回去了。」說完這些,他不知道是惱怒的臉紅,還是因為話語而羞紅。只是梗著紅潤的脖頸邁著大步離去。
張雲溪被他說的愣了一會兒,待他邁步快要走出屋門的時候,才放生大笑起來。那如銀鈴炸響的笑聲,宣佈著她心中的愉悅。
「伯母……晗弟弟怕是……害羞了?」黛玉柔糯的聲音隨後而到,讓走到屋門口的林晗差點一個踉蹌。他腳步更快樂,大有一副快要跑起來的架勢。
「他臉皮子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得練練啊!」張雲溪臉上掛著怎麼都收不起來的笑容,看得黛玉覺得見到了神仙妃子。
「伯母笑起來真美!」她小聲嘟囔了一句,也紅了臉頰。起身欠了欠離開了。
「小姑娘臉皮子也是薄啊!」張雲溪看著一邊在書案上整理資料的晴雯,然後得了一個白眼:
「如果奶奶你先在有了空閒,不若先來把這些文書處理了吧!你家小丫鬟我,胳膊沒有柴火粗可是已經忙了一個下午了,就是夕食也只是墊了墊,現在已經前胸貼肚皮了!」
「不要!」張雲溪果斷拒絕。自甘草、沒藥和艾草相繼出嫁後,晴雯就成了新上來的丫鬟中的領頭人物。加上被前三個細心教導,每隔一日還有專門的課業師傅教導詩書。儼然成為了秘書三人團中的頂尖人物,她做事細心又勤勉,讓張雲溪越發的懶了。
「我的好奶奶,我若是餓壞了胃你以後找誰給你弄這些東西去?別跟我說巧哥兒和單雙姐妹,她們可不認得這麼多的字。」晴雯十分無奈,之前張雲溪夕食和同哥兒姐兒交流,不沾手也就算了。怎麼哥兒姐兒都走了還不做。
張雲溪喝光那杯溫水走到晴雯身邊,拿起疊抄好備案的文書,簡單閱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大事,就交給甘草她們直接處理了就是。抄寫什麼的,讓巧哥兒幫你分擔一些,雙的性子有些急躁讓她抄一陣子老冊子穩穩再說。她姐姐倒是一個好的,只可惜認字不多,還得等等。你就能者多勞些吧!」
說完這些,她拿著整理好的冊子上了一遍新作出來的烏木金包邊兒的貴妃踏上,倚著厚實的引枕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
陽春三月,榮寧街宵禁掛黃綢間隔世俗街景。賈元春乘坐著鳳鸞車攆來到開在了榮寧街側邊的門前,那裡有一條寬敞大道通往新建成的園子:大觀園。
進入大觀園只見園中香煙繚繞,花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像,富貴風流;只見清流一帶,勢如游龍,兩邊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的如銀花雪浪;上面柳杏諸樹雖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綾紙絹依勢作成,粘於枝上的,每一株懸燈數盞;更兼池中荷荇鳧鷺之屬,亦皆系螺蚌羽毛之類作就的。諸燈上下爭輝,真系玻璃世界,珠寶乾坤。船上亦系各種精緻盆景諸燈,珠簾繡幙,桂楫蘭橈,自不必說。
賈家眾人迎了元春進入大觀園,落座與主宮房中。此時因賈赦一家不在,賈璉並王熙鳳南下有旨意不中舉不能返京,賈環去了林家。在內圍得就剩下賈母帶著王夫人、探春和寧國府一邊女眷。外面只有賈珍、賈蓉和賈薔,加上賈寶玉和賈玵。李紈和賈蘭以身體不適,沒讓參加。
簡單述說後,元春坐在主位特意召見了寶玉和賈玵。看著玵哥兒的時候,她熱淚盈眶一如再次見到了賈珠一般。她含著淚將拉著賈玵的手:「玵哥兒越來越不同於寶玉了,看著到像珠兒。」
「這也算是他們有兄弟緣份,當初老太太看著玵哥兒剛落草,就想著要送到金陵去。若不是珠兒抱著死活不讓……」王夫人想起已故的長子,這也眼淚凝眶了。
「母親說這個做甚,橫竪玵哥兒已然長大,日後會好的。」元春看著老太太不愉的臉色,心中一緊松開玵哥兒的手,笑著點著寶玉的額頭:「我離家這些年,你可還記得我?」
「怎麼都不會忘記大姐姐的,平日里也是甚是想念。只是聽老太太說,大姐姐這些年都是好的。我也就好的。」寶玉慣是會裝乖賣巧的,圓潤的臉龐倒也是精緻俊容。元春仔細打量,不仔細就能看出那眉眼兒間同今上的相同。看到這裡,她心下越發的寒冷。
給寶玉和賈玵送上準備好的物品,她招手找來了探春。這個女孩兒原本是不關注的,畢竟怎麼看都是庶女。但是現在,怕是要謀劃一些了。環哥兒去了別人家,多少能夠為日後留下一個根系。玵哥兒聽母親說的,雖然是帶回來養了但是族譜卻一直未動。過幾日母親進宮,怕是要說清楚。若是這樣,玵哥兒的前程就不用擔心了。至於老太太和寶玉,她一路看了這座園子。極致的奢華,怕是會招惹是非了。或者說,已經惹了大是非也不怕些什麼。既然祖母要捧著,她也就做個好人好了。橫竪,都要給玵哥兒和父親的孩子留下點活路不是?那可是她血親的兄弟妹妹啊!
「我走的時候,你還小著怕是不記得我了。我看著你喜歡,你可願入宮陪我一段時日?」她不能讓這個女孩兒留在這裡同寶玉廝混了名聲,不若自己教養著。然後求了陛下,給她一個好婚事。不求高官厚祿,只求人品端正就好。她看著那不倒翁張家很是不錯,嫡系正房估計不可,不若選個旁系的後生也是好的。
聽到女兒這麼說,王夫人很是意外。她看了看一邊的玵哥兒和寶玉,想了想:「娘娘喜歡是她的福氣,只是她年歲小不經事的……」
「不怕的!她是我嫡親的妹妹!」元春知道母親的擔心,笑著看著母親:「母親可是捨不得?我好不容易見到一回,就讓我帶回去稀罕稀罕吧!橫竪,說不定還能挑個好人家呢!」她在提醒王夫人,這不是讓探春入宮邀寵,而是給她一個好的未來。聞言,王夫人不知道元春的打算到底如何。只要不擋了女兒的路,這探春如何她是不在意的。
「我是捨不得,可是你都開口了……」王夫人看著探春:「待會兒就讓她收拾收拾跟了去了,不過若是惹你不要開心了可要說她。萬不得讓她給你招惹了事端。她在家我是萬般寵著的,只是當貼身的棉襖看著。性子可不似你那般棉柔,乖張的厲害呢!」
「無事,您看我那鳳藻宮,空蕩蕩的沒個熱鬧人兒。」元春聽母親同意,笑著握著探春的手不吭聲。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想著一張速度飛了去三年後,林妹妹脫孝後直接入京。畢竟大家都說,男女主相遇的有些遲了還沒見到。
可是……弄好了後想了一個晚上[絕對不承認做實驗的時候思想跑毛]
最後決定重新修一下 希望這個慢悠悠的版本大家還滿意
說我拖拉的……都去面壁說:小米作者最勤勞
我都一直一日兩更啊……兩更啊……一萬字啊……
☆、32
賈探春跟著元春入了宮,成為了鳳藻宮的一個小小丫頭。沒有品級更沒有差事,唯一算得上的那就是她是皇貴妃的妹妹,也是主子。
隆興帝知道這個消息後,只是簡單的揮了揮手錶示知道了。賈元春的命不多了,實際上當他被皇后設計睡了賈元春後,這個女人的命就時刻處於不多了的狀態。
皇后十五來了嬌客,事發突然又不想推著當初還是王爺的他去別人那裡。只得讓身邊唯一算得上女官的賈元春頂了缸,雖然也說是正中這個女人下懷。但是賈元春的家世要比皇后娘家高很多,為了不讓母族強勢的庶子出生皇后沒少在她身上做文章。只是,當時的隆興帝是默許皇后如此做的。所以,這個女人的生命,因為這些年多方藥物的侵染,真的不多了。橫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兒,他還不會放不開。
從賈妃口中可信報上來的消息,賈政之妻王氏可能是發現了什麼,只是苦無證據又不敢輕易動手而已。那秦可卿,還真不是因為元春告密之事死的。不過是有人借著這個時機,坐下的罷了。橫竪她一個後宮女人,能背多少臟水看得就是自己這個做皇帝的知道了多少。
木承澤抽動著嘴角,控制著自己不要笑起來。最近朝堂沒有什麼大事,農事生產在逐步恢復。因為林家和隴西貴氏在災情時期的伸手,保證了軍糧的供應。背面蠻族雖然南下了幾次,但是都灰溜溜的回去了。倒是有幾個關係不錯的部落,同這邊溝通商洽用皮毛換了不少米糧回去。日後也有著開通互市的可能,這倒是可喜可賀的事情。他一邊批閱著奏折,一邊胡思亂想著。
探春坐在進宮的小轎子上,內心十分忐忑。這次走的可謂之匆忙,就是連丫鬟婆子都沒讓帶。不是說她多麼念叨那些伺候的人的好,而是如此孤單實是讓她恐懼的。就是在那裡的大姐姐,也是面笑心苦的。
進了鳳藻宮,來了兩個小丫頭伺候她洗漱,說是待會兒娘娘那裡要見。宮里規矩大,她不敢走錯一步任由那些小丫頭挫磨收拾整理後,換了一身銀紅的水袖長裙去見元春。
元春此時正端著一碗熱茶,依靠著欄桿看著外面的水塘,那水不深很是清澈。白日里能夠看到潭底,裡面養了一些錦鯉。橫竪就是一個淹不死人的環繞鳳藻宮內外曲折蜿蜒修建的人工活水潭子。此時春風轉暖,但也並不是那般熱乎。她身上披著一件剛剛進貢上來的,珍珠色的白色繡紅藍花紋的羊毛披肩,上面點綴著各色的黃豆大小琉璃珠子很是華美。
「見過娘娘!」探春行了禮,元春讓她起了招招手讓她挨著自己坐下:「你看著宮里,到了夜裡多靜啊!」
「深宮規矩大,安靜多是常有的吧!」探春低著頭,小聲回著。
「也是,你到看得明白!」元春笑著放下茶碗看著探春:「知道我讓你入宮的意思嗎?」
「民女不知!」探春不敢猜測。大姐姐榮寵不斷,可卻沒有孩子。自己雖然現在是嫡女,卻依然有著庶出的痕跡在。保不得,來個去母留子也是可能的。
「我如今在陛下這裡,還能說上兩句話。寶玉是個什麼摸樣,我雖然在深宮中還是知道多少的。畢竟,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若是在我身邊長長,到了年紀也能有個好親事。可若是在哪家裡,怕怎樣也會被污了去。」元春沒有隱瞞,而是實話實說。她語氣中無不透露著酸澀和愁然。她低著頭看著茶碗上的圖案:「我知道,環兒的事情你必定多少都是怨著父親母親的。我也跟你透個底,這家裡怕是要不好了。一旦我去了……」後面的話,她沒說。她知道這個妹妹必然是個明白人,懂得她的意思。
「所以……娘娘讓民女入宮是……」探春心中一緊,她雖然羨慕著元春的光景,讓父母另眼相待。但是這些年月來,自從父親無情的將弟弟入贅出去。環哥兒才不過是十二歲。她就看得明白,哪怕她做的再好,做的再如何討嫡母歡心,也換不來想要的。就是自己入了宮,成了貴人估計也會是家族的棄子。
「給你挑個好親事!」元春捏了把她的臉頰:「我若是想要固寵,這皇宮里想要爬上皇上床的多了去了。皇上念著我的好的,是因為當初皇后還是王妃的時候,為了固寵在十五的時候讓我替她侍寢。而為了防備我日後會生下母家高貴的庶長子,給我下了藥讓我一直無所出。所以,我不會在這上面栽跟頭。橫竪,現在家裡值得我念叨的只有你們兄妹三人的前程了。」
探春低下頭,輕輕揉了揉臉頰。元春看著她年少,想著今天說的有些夠了就讓她回去歇息了。負責照顧她的,是抱琴。而跟在元春身邊的,是她從慎刑司救下的宮女柳兒。
「娘娘,剛剛抱琴姐姐說,給小姐準備的東西有些欠缺,她去司庫哪裡取去了。拿了娘娘的對牌。」柳兒站在元春身後小聲說道。
「這麼夜裡了,也去勞煩司庫……她這是擔心我這皇貴妃的位置不夠啊!」元春低吟的輕聲笑著:「就讓她去吧!橫竪都是一個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正好,趁著這世間讓太后給我一個閉門思過。探春的性子有些過於拘謹了,得好好□一下才好。那張家,可要的不是聽話的兒媳婦,而是能夠傳宗接代的掌家奶奶。」
「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剛剛皇上那裡來信說了,左右您開心就好!皇上對娘娘,終歸是好的。」
「他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對他好。」元春聽到柳兒說皇上對她好,想了想的確是好的。只要不涉及朝政,這滿後宮的妃子中,的確是自己的待遇最好。不說分位,只要不是太特別的事情,多少都會同意。也正是因此,她才有自信將探春帶離那個家。
第二日元春讓柳兒到內侍局說明抱琴一夜未歸的事情。原本只是去取一些多餘的棉被和洗漱用品,卻一夜未歸。司庫那邊說沒有見到她身邊的抱琴姑娘,元春親自去了一趟說明是自己讓抱琴拿著自己對牌去的。怎麼會看不到人呢?這諾大的皇宮,如何能走丟了一個人。正當她傷心宮女失蹤的時候,有人在御花園太液池中,發現了一個宮女的屍體。慎刑司的人檢查後,發現是夜晚可能滑落到水池中的。經過辨認,確認是抱琴無誤。
元春讓柳兒拿了重金通過黃門送給抱琴的父母,感慨這位昔日友人的早去
家母得知抱琴不小心划入水中,已經是三日後了。她當時在跟家裡的婆子打葉子牌,聽到這個消息看著手中的牌她差點沒有把桌子掀了。她明白了,元春已經不在她的掌握範圍內了。而且,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將抱琴除去的。她琢磨著,看來寶玉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必須先小定下來,同時也得讓寶玉入住大觀園才成。可是目前她沒有進宮的機會,就是原本的人手也因為抱琴的死而失去了。
元春如何不知道老太太的心事呢?她在第六日,下了旨意,說那院子雖然是為自己蓋得。但是再美輪美奐的,沒有人住也是枉然。不若就讓寶玉住這吧!待他成婚,就做婚房好了!日後小兩口和和美美的,在園子里做一對神仙眷侶也是好的。
元春的旨意下的緊湊,但是隆興帝是知道的。實際上,這個旨意很大成分他是主謀。原本元春只是想著讓寶玉先住進去,隔離開寶玉和玵哥兒。隆興帝知道後,改了原本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這賈家老太太是否能夠明白了。用老皇帝的話,橫竪都是自家人,給些好處就是了。雖然不能證明身份,但是保障一個衣食無憂也是可以的。隨後,本著賢德皇貴妃好心給弟弟恩旨的意思,之後園子里的開銷就有內務府承擔了。當然這個消息是過了一個月之後才達到的賈府,畢竟內務府為了這事情,也得運作一段日子專門流出資金和人手不是。隆興帝對內服務的吩咐就是:按照郡王標準就成了。這等皇家隱秘,內服務的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他們還是需要仰仗皇室而存在自己的。
賈母得到旨意後如何想的不知道,但是王夫人卻如同松了口氣一樣趁著賈母不需要人在身邊走進賈玵的院子,偷偷摟著在讀書的賈玵大哭了一場。之後,如同沒事人一樣繼續往日的生活。似乎,賈寶玉入住大觀園,帶走了他的丫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似乎,他在那裡享受著沒有父親督促沒有閒言碎語的富貴閒人,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就是京城原本跟他交好的人也沒有特別怎樣。
張雲溪得到這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夏季要過的時候。畢竟本來就不是什麼要緊的,目前最要命的是來自喀什葛爾附近的消息。幾乎每天夜裡單雙姐妹都會執勤等待,從喀什葛爾一路向東要經過很多地方。背面馬賊很多,但是南面酷熱難耐,很多地方連水源都未必能夠找到。前不久那邊送來消息,說是哪裡的回鶻族叛變成功殺了駐守在喀什葛爾的守備自立稱王了。這一事件,在那裡的產業就成了終點獲知的對象。好在那裡採用的人都是簽了契約的,張雲溪賦予他們的權利是,只要在不影響收益的情況下,隨意施為。也就是說,就是幫助回鶻叛亂,也沒有關係。
張雲溪相信,木承澤這位皇帝肯定沒有辦法來處理回鶻叛亂,實際上此朝對於西北的控制力一向都不怎麼樣。畢竟鮮卑人堵在那裡,進不得打不得。而且,鮮卑人從魏晉隋唐後,對整個中原的控制到底如何至今沒有辦法探明。只是知道,他們每一個姓氏都富可敵國。每一格姓氏,都擁有撼動江山社稷的能力。所以,不管是前朝還是本朝,對於隴西顯貴都有著本質上的恐懼。這也是為什麼他們一直允許張家在朝中的原因,一種雙方聯繫和保持契約的關係。
九月十六,一封由鐵佛家族提交的折子送到了御案。要求朝廷出名,平定西北回鶻叛亂。再次,隴西各家將獻上馬匹和糧草和情報。
看到這封折子,木承澤才松了口氣。他派遣史家兄弟,帶領兵馬前去平亂。因為有鮮卑貴氏的幫助,這場在冬季的戰爭打得十分輕鬆。應該說,冬季的西北是讓回鶻人很是孱弱。畢竟他們始終沒有足夠的糧草和兵甲來完成戰爭。殺了一個守備也許是不錯的選擇,但是同大兵壓境來比,還是弱了很多。在春節前,木承澤聽到了首戰告捷的消息,之後就是一路順式而為的勝利。不過遺憾的是,史家兩候之一因為風寒被送回了京城。不得已他派了西南王輔助。
戰事在新年之後,結束了。西南王並史將軍大獲全勝,班師回朝之際還帶了回鶻的王子作為俘虜。這可是大的勝利,滿朝慶賀。
張雲溪得知這個消息後,很是平淡的在一堆的資料上畫了一個封的紅字。算是了卻了這段時間的繁忙。如果不是她提前通知了鮮卑各族,闡明瞭商路斷通等之後對鮮卑的威脅。才讓這場戰事得到了允許,畢竟她是一個生意人不是?她那邊負責商行的掌櫃,作為一個回鶻人,卻在這場戰爭中選擇了進攻的士兵。並且送上羊絨製造的衣物幫助戰士避開風寒,可謂之大功一件。這種羊毛做的衣服也正式登上了洛水城的市場。作為一種具有異域風味的服裝,這種套頭穿製造方式奇特的衣服很是在民眾見風靡了一陣子。後來有一個小丫鬟無意中破解了這種衣服的製造方法,才將這場風靡收了收。
張雲溪對於這場由她母親導演的喜劇,很是滿意。至少,這樣他們家販賣的羊毛衫等物品就不會變的那麼顯眼了。鮮卑人早年就有用羊毛織布製作衣服的習慣,但是那種衣服不能直接提著皮膚穿著會讓人感覺很癢。而且羊絨刮下來後,一旦入水清洗後就會變得硬結而不便再次使用。可這次混合了蠶絲和棉線的,改變了紡織工藝後反而變得更加適合了。當然,這依然是一種奢侈品。中上的家族和朝廷的士兵,才有權利擁有一件,這也是隆興帝在並馬上的恩施。
收好各種邸報,張雲溪決定趁著這個月份帶著黛玉去海州的溫泉莊子上享受一把。雖然說金陵也有一些溫泉莊子,但是都很小並不自在。附近都是官宦人家或者京城致仕後的人修養使用。她更喜歡海州那幾個探明後,開發後自家使用的莊子。面積大不說,種類溫度還齊全。
「伯母,以前怎麼沒聽你說有這麼個去處?」黛玉圍著絲帕巾子靠著光滑的池壁。
「因為沒有建好啊!」張雲溪懶洋洋的看著天空上的點點繁星,心情很是舒暢。
「伯母,我明年就要出孝了!」黛玉提醒張雲溪,過了今年這個春夏秋,她就要出孝了。同時也在提醒自己,父親的死已經過去多年了。雖然這兩三年她一直用忙碌來麻木自己,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想起曾經的日子。有些恍惚,有些明白。更有些,帶著不知名的情愫。
「嗯!」張雲溪沒有回話,而是繼續聽她要說什麼。
「伯母,你說若是父親在,會是如何呢?」黛玉莫名的很想知道,如果林如海還活著會如何。張雲溪側頭看著這個環抱著自己的女孩兒,想了想道:「也許,比現在差不到哪裡去,但未必能好了。」
她說的是實話,若是林如海還活著。黛玉雖然會接受自己的教導,但是卻未必能夠有心思自強起來,說不定依然會是書本中那個向命運妥協,連爭都不會去做的林妹妹。可惜,三年的時間三年的事情,能夠改變一個人很多。比如現在的林黛玉,雖然依然有著那瀟湘若雨的氣質,但是卻多了一些女兒自強的剛性。這是她賦予她的,獨一無二的。這很讓張雲溪有自豪感,就如同當年看著那四個從她手下學出來的弟子一樣。
「也是!」林黛玉過了許久,似乎想了什麼才慢慢吐出了兩個字。不過她轉而笑著看張雲溪:「不過,父親一定會感謝您的。」
「不!」張雲溪搖搖頭,眯起眼睛笑著看著滿天星辰解釋道:「他會恨死我的!」
「伯母,我在說真的。」林黛玉拍了拍水面發表異議:「父親一直都擔心我性子過於綿軟,雖然通透但是卻有些超脫世俗。伯母這些年教導的我很好。」
「所以我才說,他會恨死我的。」張雲溪翻身趴在岸邊,伸手捏了林黛玉身上光滑的皮膚一把:「好好一個仙子女兒,讓我教導的市儈起來,怎麼不會恨?」
「您又不正經了!」黛玉憤憤的手在水里滑動了一下,起身換了一個地方離張雲溪遠了一些。
張雲溪見她重新進入溫熱的湯池里,才再次開口:「過了梅雨,我們就啓程入京!」
「這是為何?」黛玉好奇的看著張雲溪。怎麼好端端的決定入京了。
「一呢……是為了你脫孝後的及笄,總是要找有臉面的人來做的。」張雲溪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頭枕著岸邊的石枕,飄著身體:「二呢……有些事情可能要變得複雜起來,老皇上的身體越來越弱,怕是過不了新年了。多少也要去準備一下,我是一品的命婦最好不要錯過了這出。同時你出孝後,及笄過後我要帶你去隴西一趟,我母家的人你多少也要認識一下才好。」
「嗯!」黛玉聽聞裡面有選夫的打算,就慢慢沈了下去,只露了鼻孔和上半個額頭在外面。張雲溪見她害羞,也不在說什麼。閉上了眼睛,享受這一時的舒坦。
作者有話要說:過度的三年即將結束了,大場面即將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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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從海州回來,端午到了。張家一如既往的四季禮、節禮不斷。大有一副長此以往的態勢,不過林家也不會忘記這新結的姻親。投桃報李,林家也是沒事找事的送東西過去。各房的走動在這十年的時間內,很是頻繁。最典型的就是一直沒有帶著家眷在京城的兩個林家人,端午的時候就去了張家。顯然而意見,這兩個御史成了張閣老的下臣中的領軍人物。不過他們也不在意,橫竪自家家族的宗母就是張家女。偏要撇清關係的話,也就顯得奇怪了。
端午的時候,張雲溪帶著黛玉包粽子。這是南邊的禮,實際上端午這個節氣一直在鮮卑人中不怎麼流行。後來還是因為本身可以用來慶賀,才慢慢興盛起來。作為一種社交節來使用。至於粽子,北人多喜麵食。在南邊包粽子的時候,很多隴西地區的人則製作各種面塑。雖然沒有新年和豐收祭的時候隆重,但多少也是一種氣氛。
粽葉選擇的是去年採摘晾乾的寬綠竹葉,雖然沒有葦葉寬大,只有不足三隻寬。但勝在包出來的粽子小巧可愛,很得一些貴婦喜歡。
黛玉拿著一枚張雲溪包好的粽子,看著上面纏繞的五彩線:「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發明的,真是看得十分精緻呢!」
「最初啊……」張雲溪快速的包好一個放在一邊的盤子里:「在民俗中有說,屈原大夫跳進汨羅後周圍的民眾不願意他的身體被河水中的魚蝦騷擾,就用葦葉包裹了煮熟的粟米投入江中。後來因為贊揚他的氣節,才有了端午節。包粽子的習俗也就延續了下來。不過在我看來……」張雲溪一邊包著一邊講:「在我看來,端午的行程可能要更早一些,或許在夏商時期就有。在上古,端午這個時間正是梅雨結束稻田努力生長的時候。南方地區在這個時間最期盼的是豐沛的雨氣陽光。這兩者聽著有一些相悖,可是人們期盼的是白天陽光燦爛,而夜間雨水豐沛。這樣稻穀就會生長的很好。可是並不是每年都能夠有如此好的天氣。」
張雲溪放好一個粽子,看著黛玉小心的給她好不容易包好的粽子纏上五彩細繩,停下手中的活計拿起一邊的涼茶喝了一口:「知道旱災的時候,要供奉什麼神明嗎?」
「不是皇帝想上天祈求雨水嗎?風婆……雨師什麼的?」黛玉一臉的奇怪,她從不覺得一個節日會同祭祀有什麼關係。
「不是喲!」張雲溪笑著端著茶碗,想了想道:「在漢前,遇到水災人們會祈求荒神降臨,將作亂的雨師驅逐。但是在乾旱難耐的時候,人們求得是應龍。古有龍神降雨的傳說,實際上也是從這裡來的。所以啊……我猜測,最早的端午,實際上是用來供奉這兩位遠古神明的。並且這種傳統應該是由黃河地區的人帶到江南地區的。不過是小部分人在使用,有可能祭祀的方式並不完全。並那個年代動亂和戰爭很是頻繁,城邦之間的人也會相互敵視。後來,慢慢地也許真的是因為感懷屈原的氣節,才慢慢演化而成現在的端午。你看,現在感慨屈原氣節的沒有多少,但是喜歡在節日熱鬧的氣氛下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卻很多,不是嗎?」
她的語氣輕柔,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溫婉和壓制。黛玉聽後雖然有些異議,但還是點了點頭。畢竟之前伯母說了只是自己的猜想,而且現在感懷屈原大夫的的確不多。大多數人都是在節日氣氛下,讓平日的生活有些色彩。家庭不是很好的人家,也會在這一日做的風聲一些。
張雲溪見她繼續糾結那已經皺巴巴的竹葉,笑著說:「你這樣是不行的!來,跟著我做。」她用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靈巧的拿起一個竹葉,讓黛玉跟著她一步一步的包。黛玉左右看了看,最後好不容易才摸清楚這套脈絡。
晚餐的時候,林晗看著碗里兩個顏色橙黃的粽子,那是用臘肉和南邊來的水果融合在一起包的。可是一個看起來清秀可愛,另一個卻看不出形狀來。他看了看姐姐和母親,然後默默的先咬了一口那看不出形狀的,細嚼慢嚥後吐了一句話,讓張雲溪抬頭看舞廳,半天沒緩過來。
林晗眼下嘴裡的米粒,很是規矩的品鑒道:「母親的手藝雖然沒有姐姐的好,但是口味十分不錯。」
黛玉聞言羞紅了臉低著頭不好說什麼。張雲溪無語的看著天頂。一下午,凡是煮出來的粽子,不知帶黛玉的手是怎一個靈巧。看起來心靈手巧的林妹妹,包的時候那粽子同其他人包出來的絕對沒有差別,甚至有些更好規整好看。可是這煮出來後,就不同了。可人家林妹妹就是人緣好,十個人吃了九個人會說:「奶奶這粽子真真是有個性!」
「那個……是我包的!」黛玉的聲音如同蚊蠅,但林晗還是聽到了。他身子一頓,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歉意的看向母親,此時張雲溪已經面無表情的喝著甜酒釀不再搭理他了。頓時,他覺得有些委屈了。
「母親!」他將旁邊那個精緻的小粽子兩口吃掉,放下筷子諾諾的喊了一聲。
「無事!當樂子吧!」張雲溪揮揮手然後指著黛玉說笑:「那些不好看的粽子都是你姐姐包出來的。我今天教她包粽子,開始不是很順後來順了起來包的頂好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粽子煮出來後去了那層粽衣,反而變得奇怪起來。也不知道她這是哪兒學的本事。可更有意思的是,但凡吃掉她包得粽子的,都說是我包的。愣是沒人想是她的手筆。」
「伯母!」黛玉臉色羞紅的給張雲溪夾了一筷子蜜汁藕片,大有一副趕快吃掉別再說了的意思。張雲溪笑了笑,夾起那片藕,輕輕咬了一口:「賄賂我也沒用,明兒我就去跟三嬸其其它房的嫂子學了去。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呢?愣是替你背了黑鍋,不過這樣好。下次就不會有人說是我包的了。」
「伯母!」黛玉這次真的有些急了,她嘟嘟嘴又夾了一筷子姜汁松花放進張雲溪面前的碟子。張雲溪雖然看著年輕,人也活快但終究是長輩。她也不好說些不對敬的話頭。只能用語氣的聲調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好了好了,不說你了!」張雲溪揮了揮手,讓快要跳腳的黛玉安靜下來,她放下筷子沒有去碰盤子里的食物:「實際上,我有事情要說,麒兒明年是要參加科考了吧!」
「嗯!畢竟馬上就要總角,族叔說就算不想過早的進入官場,至少有一個秀才的名頭也是好交友的。」林晗點了點頭,此時端午聚會因此沒有旁的丫頭在。
「那這樣,你今年先隨著我們去京城好了!」張雲溪想了想,覺得明年參加考試前再回來也不遲,橫竪就是十來天的行船而已。
「京城?母親要帶著姐姐上京了嗎?」林晗聽到了很是開心。去年去外祖那邊雖然一個人很是有些尷尬,但是那邊的人對他很好。表哥還說再去了,待他去騎馬打獵呢!
「是啊!你姐姐總歸是要出孝及笄的,早點過去也好做準備。一些親戚也是要走動熟悉才好。」張雲溪點了點頭看著林晗興奮的樣子,知道必然是他前兩年遊玩期間在哪裡得了什麼。
「嗯……橫竪我不急著參加舉人考。目前所學族叔說考個秀才已經措措有餘了。前兒去的時候,表哥答應我要帶去狩獵的。這邊沒的那些,雖然騎馬不錯但是水塘泥沼太多。」林晗點點頭很是高興。
「你就直說你想去跑馬玩兒就是了。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張雲溪撇撇嘴角,笑了他一下。
端午節過後,林家還是收拾整理東西。因為這一次有秋闈科考,很多準備今年參加的考生都是這一次跟隨張雲溪一起進京。京城的老宅已經整頓完畢,將違制的東西全數去除後,從江南拉過去了假山泥石的重新修葺一番很是有風味。
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在距離署伏的時候張雲溪帶著林黛玉、林晗坐上了自家的私船迎著南邊的颱風季的到來,順風的前往京城。
洛水臨安,古時叫做洛陽。後來唐末內亂,新朝建立後重新修葺設計安頓。重新作為奉天都來使用,可謂之繁華一片。
洛水河橫貫東西,將從漢就建都的洛陽城,一分為二。上部被稱呼為北都,下部被稱為南市。從俗語中,就不難看出皇宮在北面,坐北朝南,東西橫向。後靠景山,內有廣湖。可謂之風景休息,春贊江南夏賞蓮,秋撫楓葉冬廳雪的好景致。連續三朝近千年的經營,讓這個唐時武則天最喜歡的中都,備顯魅力天成。
皇宮向南有筆直的朱雀大道,直通洛水河岸修有一十八洞的梁拱石橋,朱雀大道兩邊,有北向南是高聳的院牆和各衙門的辦事機構。中間有一條同朱雀大道交錯而成十字的街道,將朱雀大道一分為二。向南的部分,就是各個高門大戶的赦造府邸。在洛水河北岸,有著八個寬敞的碼頭。旁邊停著東西來往的船舶。一般的商船是不會在這些碼頭停靠的,因為這裡的碼頭只為達官貴人和政府政要們服務。
南岸是一溜兒的小碼頭,也有用木板鋪設的大碼頭。人煙熙攘,每日都會忙碌到深夜。這裡不同於北都,入夜的北都都是要宵禁的。官兵會封鎖唯一的橋梁和相互的碼頭,就是已經到了岸邊的也要在岸上登上一夜才能上岸。
南岸的碼頭也有官兵把守,但是卻並嚴格。畢竟南市中除了平民外,還有各種坊市。在用黃土或者塗抹了白色物質的圍牆圍繞下形成的固定的市場,有的是專門都是生活物資如食物、牛馬、羊駝等。有的則全部都是娛樂和住宿,比如酒館或者妓院和戲樓。有的,則是一些特殊的東西的交易市場,比如有一個十分小的就是用來交易金屬貨物的。比如鐵、銅等。
坊市大型的用高聳的比城牆略矮了一仗的黃土牆圍繞起來的,叫做仿。裡面有人居住,因為會有很多作坊。酒樓後面會有廚房和夥計住宿的地方等。坊中,規劃嚴謹。會有坊主,他們通常是朝廷委派對坊內的店家進行徵收稅物和內部治安。坊主擁有從六品的官職,規奉天府衙管。
在坊內,會因為經營的規模和種類不同,坊內又使用瞭解到和小型的圍牆、帳篷等區分了小市和大市。
小市一般是開在那些為店鋪服務的居住區的,雷同於未來的小區市場。而大市,就是大型的買賣交易市場。一般都是大戶人家或者酒樓主要的採買地點。哪裡可以看到當天最新先得牲畜、蔬菜和各種雜貨需要。通常大市會在朝食前結束,然後大市剩下的東西會在朝食後遷移到各個小市進行散賣。
除此之外,在一些專業的坊市中,會根據商鋪經營的種類不同而設定特定的區域。這樣不僅僅方便了買家貨比三家同時也方便了人們的購物速度。
林家的船,是臨近黃昏的時候到達碼頭的。他們沒有在官用的大碼頭停靠,而是選擇了一個小巧的位於城西的小型民用碼頭下榻。因為老宅已經收拾妥當,加上早早有人在岸邊等待,東西倒是很快的卸船撞車然後浩浩蕩蕩的向位於西南角地區,木香街走去。在宵禁前,搬入了林府內。
張雲溪穿著一件嫩粉色的絞紗繡百蝶戲花的背子,帶著黛玉和林晗坐在主廳旁邊的小花廳內,等待著丫鬟婆子收拾整理。此時雖然已經是要進夕食的時候,但是由於家中還沒有安排好。就是廚房,廚娘也才剛剛上位燒爐燒飯。如果想吃到今天的夕食,怕是要等一等了。
也許是旅途的疲憊,張雲溪靠著椅子雖然坐的筆直但是卻能夠看得出她不知道在發呆想什麼。
林晗和黛玉一人手裡一本書,此時正看得入迷。來的路上,張雲溪似乎臉色不是很好。黛玉懷疑可能是有些暈船,畢竟暑夏的時候她去寺廟上香的時候,曾有一個親戚嬸娘邀請她去游船,被拒絕了。在船上,伯母也一次都未離開過她的房間。此時,估計也是硬撐著呢!
林晗知道母親暈船的難受,短途從杭州到蘇州或者去徐州都可以,唯獨這種十來天的。聽說當年嫁到林家的時候,也是這樣木木呆呆地過了一天多才緩了過來。當年他從柳嬤嬤口中得知的時候,差點沒笑噴了。
「奶奶,喝湯!柳嬤嬤提前給奶奶準備好的冰拜的酸梅湯。」晴雯斷了一大碗並幾個小碗過來,裡面是黑紅色的散髮著好聞勾胃口的湯汁子,很是誘人。她小心的給張雲溪、黛玉和林晗盛了三小碗,然後拿著勺子小心的遞到張雲溪面前。
張雲溪眨眨眼睛,看了看那碗酸梅湯和裡面特意加的碎冰。避開勺子,短期那小碗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將那些碎冰嘎嘣嘎嘣的嚼吧碎了咽下。在寒冷的氣息衝刷著頭腦後,她閉上眼睛然後慢慢吐了一口白氣。渾身原本端正的身姿一下子軟了下去。晴雯看到這,連忙招呼小丫鬟拿來方形的引枕墊在她身後讓她舒服一些。
「活過來了!」張雲溪如同一灘軟泥般的單手利用桌子撐著頭,看著撲哧笑了出來的黛玉和憋笑很厲害的林晗。擺擺手:「想笑就笑吧!我是拿坐船沒轍了,你們若是想笑就笑吧!」
「噗嗤!」黛玉用手帕掩著口,側頭看著張雲溪:「伯母的牙口真好,那冰碴子我聽著都覺得牙疼。」
「我可以啃核桃呢!」張雲溪眯起眼睛笑著重新給自己撐了一碗沒有冰渣的酸梅湯,一小勺一小勺的抿著。
「嗯!」林晗咧嘴效果後,點了點頭:「姐姐不知,小的時候我不喜歡吃飯。那是我娘親還在世,追著我滿院子跑。後來我鬧著非要吃核桃,當時丫鬟也找不到夾子。正好母親過來,就用牙把核桃皮肯開了。看的我娘親嚇得念叨了好久。」
「這證明你母親我,到了老的時候不用擔心想吃什麼都吃不了。」張雲溪交疊雙腿悠哉的坐在那裡,她又灌下了一碗。不過總算緩了一下在船上承受的暑熱。此時還沒有入伏,待到入伏了會更難熬。不過好在,用硝石制冰後能夠讓他們在盛夏的季節多舒坦一下。畢竟冬季從河中踩來的冰,只能用來食用。多餘的,還是少。這個時代冬季要比較起未來冷很多,因此張雲溪在過年前就囑託了這邊的人攢滿了三個地窖的冰,並且其中有兩個地窖的冰是用室內井水冷凍出來的。
「伯母,您若是再喝下去,夕食就不用吃了。」黛玉看著張雲溪一個人喝掉了大半碗的湯,有些擔心的提醒。
「我不吃的,過了時辰了。」張雲溪笑笑回到。
夕食被端了上來,很是豐盛的素材。也許是知道炎炎夏日,很少會有胃口。加上黛玉本身還在孝期廚娘是直接舉家從蘇州帶過來的。所以,在口味上黛玉和林晗倒是沒有什麼影響。林晗乃是半大小子,在這方面就更不怎麼在意了。旅途對於已經連續兩三年都在外面的遊玩的他,已經不是什麼麻煩事情了。
張雲溪拿著酸梅湯當水喝,陪著他們兩個用了夕食。丫鬟們已經整理好了他們各自的院落。張雲溪就揮揮手讓他們散了去了。今天天色已晚,實在不適合介紹院子和遊玩觀賞。而且張雲溪第二天還要帶著林晗和林黛玉去自己的母家張家拜訪,事情十分的多。橫竪這裡都是自己家,就不用過多的客套了。他們有的是時間去瞭解自家的房屋結構和構造景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身體徹底不舒服了,估計是長時間的高壓環境和失眠吧!
果然是不能長時間的懶散,猛地一恢復工作必然會有反彈
而且睡眠不好,每天幾乎不足六個小時對身體的確很不好……
今天先更新一半了!真心對不起大家的期待,不過我明天會補足的!
後天或者大後天六更如何?我攢下存稿……順便慶賀一下,進入同人首頁金榜,雖然是最後一位!
身體恢復了,然後從首頁掉下去了……嘆息……
我下週二的飛機,如果沒有意外可能會停更!飛行時間和旅程加起來估計有兩天的時間。還要排除轉機機場天氣情況,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斯諾登?哇哈哈哈哈哈……幻想吧!
ga1105 2015-12-31 03:40
☆、34
清晨,休息了一夜後張雲溪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她一身清爽的青瓷百褶裙,素白繡著銀線袞鳳的高腰寬帶。用一根朱紅的粗縧子系著,追著一個八寶疊方結。常常的穗子下面,是一個銀色的嬰兒拳頭大小的純銀鏤空香囊。此時正燃著熏香,青煙裊裊很有一副仙子東來的效果。
乘坐的馬車,是根據歐式敞篷馬車改的加了一層用竹子頂的大傘銀紅華蓋用來遮擋陽光。華蓋周圍用同色系的紅苕做了遮擋,此時馬夫駕駛者馬載著上面額客人啪嗒啪嗒的敲響青石板路,向城外走去。
黛玉坐在張雲溪旁邊,丫鬟們在其他的車上此時張雲溪在用掏空了的葫蘆給兩個小兒的倒了兩杯茶。那是早早燒好,裝入葫蘆後又拜在井水中的。雖然冰涼,卻並不傷身。入口,很是一股清冽。
「伯母,我們這是要出城?」黛玉很是好奇,張家不是京城大戶嘛?這回子怎麼是要出城呢?
張雲溪看著她好奇的樣子,笑著介紹道:「我母家是洛水張家,在京城的府邸只是提供給在京中供職的張家人用的。並不屬於任何一房或者一戶。畢竟你也知道,這奉都中,高官功勳的房屋都是赦造句多。很多房子是無法買賣的,能夠買賣的房子也未必能夠好的到那裡去。所以祖輩們在城西建了主宅,除非必要一般凡是下了官職的都回回到主宅居住將房屋貢獻給新入的人。我父親退下來後,只有三哥一人在內閣。那房子,自然就是給了哥哥的。我大哥只是有一個三品武將的閒職,因此也不住在哪裡。平日里,是同父母在一起的。不過他們年齡都大了,比之你大舅舅恐怕還要年長一些。」
提到大舅舅,林黛玉想起了賈璉湊口說道:「璉二哥哥說,今年是不下場的。說是等年末我出了孝,明年去試試。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聽學里的先生說,很是不錯。明年下場,雖說頭魁奪不得,但是功名無礙!再者,他是御批參考的不管好壞考官都會給他一些薄面。」林晗如同小大人一樣,放下手中的書拿起母親到好茶的被子輕輕抿了一口。茶沒有倒滿,畢竟這路雖然用水泥趁著酷暑修了但多少因為車輪和車架,都會顛簸一些。好在桌面是特殊設計的,上面有固定的空洞。平時不放置水杯的話,就用一塊板子遮蓋起來或者放下不用。
「這倒是好的!大舅舅知道了,定是會高興地。」聞言,黛玉很是高興。
馬車距離張家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見層疊的建築和規矩的道路了。道路兩邊種著榕樹,有些榕樹一看就有百年以上。那寬大的腰身,佔據了很大的面積。茂盛的樹蓋,更是醒目。
黛玉慢慢緊張起來,畢竟這不是她明證言順的外家。同時,她的存在還意味著曾經母親和外祖母對洛水張家的羞辱。她不自覺的抓緊了手心,裡面的帕子慢慢被汗水浸濕。
張雲溪的父母,居住在一所五進的院子。位於洛水張氏的建築群的東北部,坐北朝南的標注風水建築模式。雙坡的青灰瓦片,十分規矩的四合院。院落套著院落,同黛玉幼時在賈府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裡面的木料老舊,屋舍中充斥著中古韻在其中。最中央的廳堂,保留了唐時的高台夯土建築格局,四側有階梯,寬沿大廈。雙沿飛鳳,很有一番韻味。
馬車在寬大的正門前停下,張雲溪帶著黛玉和林晗在丫鬟和小斯的幫助下下了馬車。沒有轎子迎接,而是一路的鵝卵白石長道。四周路數成蔭,微風撫過時還能嗅到點點花香。一看,就是一個保養的十分不錯的宅院。
張雲溪一邊走一邊介紹:「這座宅子可是唐時建造的。當時先祖之一不過是內廷的一個小小官宦,能夠建造起這樣的宅子多托與武皇的寵信。說來,還是歷史名人呢!不知道黛玉是否能夠猜到?」
「名人?」黛玉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她雖然閱讀史書可是卻無法猜出武皇信任的張姓人士。
「嗯……」張雲溪側頭看了看她,笑著道:「雖然史書上常將那位先祖說成幸臣小人,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為了張氏族群做出大貢獻的人。那個時候,武皇手中需要削弱世家的同時,還要制新崛起的士子。太平公主將張昌宗獻於武皇,後介紹其兄長張易之。這段可知道?」
「知道,後來宰相張柬之發動唐宣令史,殺了二張兄弟逼武皇退位。」黛玉吃驚的看著張雲溪。然後小心的用眼睛打量著這座宅子。
「黛玉,你要知道他們都姓張!張柬之也好,二張也好。若是沒有他們二人,之後依然是武周而非唐明。有的時候,歷史是需要犧牲的。哪怕是罵名欺侮。所以,之後的張氏宗族將這座宅子作為族長的房舍,用來紀念他們對宗族和國家,所做出的努力。如同林氏宗族一樣,有些族人不得參加科考甚至同商戶一起,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而是因為,他們必須去做。」張雲溪的口吻有些沈重。她大步的帶著兩個小的向前走,步伐穩定而有著行雲流水間的灑脫。
「是!」林黛玉柔聲應道。此時她內心複雜,三年的林家能夠感受到的最多的是族人之間的和睦。雖然也有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計較,但是卻依然和氣的過著各自的日子。大小事端多少也會經歷一些,比如那場蝗災。可她依然對宗族的感受不多,只是覺得不過是人多了一些罷了。今日聽到伯母介紹一座宅院,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不明白什麼。似是而非的懵懂,讓她玉潔冰清的面容上多了一些世俗的煩惱絲仇。
而此時林晗則想的更多。他是要參加科舉的,同時幼年早慧。張雲溪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又多,自然要比黛玉更加通透明瞭。
張氏兄弟一直在史書上被稱呼為誤國弄臣,可是從權謀上來說。如果武皇身邊沒有如此弄臣,哪怕在武皇晚年也沒有人敢撼動她的統治,甚至做出逼迫讓位的做法。同時,李顯並不是武皇所有在世兒子中最合適的。但是如果沒有一個能夠任由臣子設計江山的皇帝,顯然之後的明皇盛世也不會到來。相比較起李顯,母親曾說過武皇其實更在意的是她的女兒太平公主。作為一個延續了魏晉隋的長公主制度的公主,她的權柄並不僅僅是干涉朝政那麼簡單。一如母親的外祖母一樣,只要有足夠的野心和支持成為下一任的皇帝,不過是操作上的事情。
可是顯然,她的女兒雖然有著操縱朝政的想法但是並不想登上那個位置。因為大臣們,宗族和世族之間更多的是希望能夠恢復李姓江山。因為男人們可以接受一次被女人統治的時期,但是卻不能接受另一個女人上位。他們利用了寂寞、利用了孤王的懷柔。利用了男人的美色。
他們設計殺死了之前的那個郭姓男子,然後通過太平公主貢獻上了特別挑選的張氏兄弟。林晗在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那對兒兄弟怕是在得到這個使命的時候就從未再想過自己的生命吧!他們背負著罵名死了,背負著各種的欺辱離開了這個世界。成就了張柬之的恢復李唐盛世的功績,但是張姓世族卻從未忘記過。他們原本,也是能夠封臣坐宰的風流人物。不然,那武皇也不會對他們寵信有加。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在死的那一刻後悔?
「女兒帶子息拜見父親母親!」在走道夯土構建的房屋台基前,張雲溪行大禮叩拜。林晗跟著她也行了大禮,黛玉在一邊看著想要跟著做,但是卻被一邊的一個身穿藍白小褂長褲的女孩兒攔住了。她操著京城口音:「姐兒是客人,是不應如此的。」她說的小聲,黛玉看了那兩個三叩首的人,捏了捏手帕。
張雲溪的前方,是登上台子的階梯並沒有人。黛玉看著匍匐不同的張雲溪和林晗,深深感覺到這個家族規矩的森嚴。
不多時,一個婆子走了出來下跪同張雲溪行了一個拜頂禮:「恭候姑奶奶回來,老爺和太太在裡面等候多時了!」
張雲溪聽到婆子的聲音,才站起來。旁邊有丫鬟穿著一樣的衣服,梳著一樣的雙環垂髻走過來遞上帕子讓張雲溪和林晗、黛玉擦手漱口。弄完這些,張雲溪在踏上白色漢白石前脫掉了鞋子,白色繡百子福德襪子露了出來。林晗也跟著拖鞋,黛玉看著微微皺眉也跟著拖鞋踏上階梯。
此時日頭正厚,台階被靠的熱乎並不冰涼。因為失去了鞋子,腳步的聲音沒有了只剩下環佩的叮噹聲。
進入大殿,由巨大的立柱支撐著房屋。沒有天頂板,可以看見上面錯綜搭建的木制構架。二層飛沿同一層之間有陽光灑落裡面一片明亮並不昏暗。遞上鋪了用金色的葦草編制的席子,一個身穿青灰色長袍的老者坐在大廳正位的一塊台階主坐上,手臂隨意的搭在一邊的木手搭子上。面前擺著一張小型黑木方桌,看起來很是隨意。
他頭髮簡單的梳成一個發髻,插著一隻雕刻成竹節的君子簪的碧玉。面色微微有些古銅色,老態很顯帶著慈和卻又渾身上下,一副大人做派。下巴留著些許灰白的鬍鬚同發絲顏色相似,微薄的唇和細紋溝壑的眼角表明瞭他的年紀。屋內沒有什麼人,只有三四個丫鬟站在不遠處的牆角處。他沒有說話,張雲溪帶著林晗、黛玉走到大廳的中央。
張雲溪附身下跪,右手在膝蓋前畫了一個圓然後橫搭載膝蓋前面,手心向上。左手在右手上覆蓋了一下,然後斜上對著老者平放在右手前面,她慢慢附身用額頭貼在左手上:
「見過父親!」
林晗背著手什麼都沒有做,他知道張家的禮儀。黛玉見到林晗背手對她晃了晃手指,就知道她此時只能看著。
「起來吧!」老者的聲音中氣十足,洪亮。他揮了揮手指,張雲溪起身看向黛玉,拉著她走到右邊的位置側坐下來,用裙子遮蓋住雙腳。黛玉學著她,也坐了下來。雖然有些不習慣,她是她安靜的模仿著。這些規矩,是她在嬤嬤哪裡都不曾見過的。
林晗見母親和姐姐做好,也對這老者下跪。不同於張雲溪的複雜,他只是簡單的雙手交叉磕頭而已。
「見過外祖父!」少年沒有變音的嗓音,在傳遞聲音很好的大廳內,顯得更加清脆。
「過來這裡坐!」老者見到林晗,顯然更為高興。他笑著招招手,拍了拍自己左邊的位置。林晗笑著走過去盤膝坐下。丫鬟們很快送上了小桌子和一個木制的類似椅子扶手的東西,然後是兩個靠墊。
黛玉看著張雲溪簡單的講靠墊放在那扶手和自己之間,然後歪著身子靠了上去。黛玉不敢放肆,只得端坐著。雖然這樣坐著,總是會擔心腳趾會露出來。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扶手靠背類的東西名字叫做依靠,就是坐臥的時候有一個依靠的意思。是從漢唐就有的一種器具。後來人們使用了椅子、凳子和炕後這種器具才逐漸消失。目前使用的,多是能夠保留故唐建築的大世族人家。
「你叫黛玉吧!若是不嫌棄,同晗哥兒一起喊我外公吧!或者,喊一聲張家老伯也是使得的。你若是做不慣,可以盤膝而坐。沒關係。」老者笑著對黛玉,很是親切。
「是有些不習慣,第一次見到。張家外公好!」黛玉很是乖巧的接受了老者的好意。雖然她的外公去世多年,但是張雲溪待她極好。她不想因此稱呼而鬧得生份,她敏感的感覺到若是喊了張家老伯,怕是日後這關係也難親近起來了。所以她討了個巧,橫竪也不會失了規矩就是。
「我們家,在京城規矩上和你們家的差不多。但是這裡不同。張家起源較早,很多規矩都是從秦漢時期就有的。人老了容易念舊,在這個宅子里的不是少年人就是像我這樣的老頭子。」張明瑞笑得開心,拍著身邊小小少年的肩膀看向張雲溪:「這次回來,你母親想的緊這會子怕是在廚房不知道倒騰什麼呢!過一會兒才能過來,朝食可用了?」
「他們兩個小的倒是吃了些,我惦記著母親的那首菜,可是空著肚子呢!」
「就知道你嘴饞!」張明瑞隔空點了點喊了丫鬟:「沒聽到你們姑奶奶沒吃朝食嗎?快快去請了你們家太太,上了膳食莫要餓了她的寶貝女兒。」
「諾!」一個丫鬟聞言,欠身快速離開。她走的是大廳的偏門。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從一邊冒了出來。一個雖然頭髮有些花白,但是身體依然婀娜的老婦人一身素黃從一邊的甬道中走了出來,側坐在張明瑞的身邊:「你這個老頭子竟會打趣我,不是你特意吩咐的讓我做些女兒喜歡吃的嗎?怎麼說起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擔心她餓壞了胃嗎?」張明瑞撇撇嘴,看向張雲溪:「還不快同你母親見禮?」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彆扭的矜持。
張雲溪撲哧一笑,嬌柔的起身走過去。依然是那套禮法,磕頭後她跪坐在那裡看著張姜氏滿含淚珠兒的眼眶:「母親,女兒回來了!」
「坐吧!我去吩咐廚房上菜,你怕是餓了!」張姜氏連忙起身,禮都沒回的快速起身離開。不一會兒,丫鬟們在張明瑞的右邊擺下了依靠,另額外給放了一個手搭子。在林晗面前也有擺上了一個桌子,只是他是男孩子沒有那些東西。
張姜氏似乎是去擦洗了面容,重新點了妝的。她坐在張明瑞的右側。
見他們都做好了,丫鬟們陸續的上菜。不同於目前國內流行的大家坐在一起吃,這裡都是份的。彩色一樣,用精緻的小碟子裝著。黛玉身邊來一個陌生的丫頭,而張雲溪旁邊則是一個穿了柳綠色長裙的女子。她的年紀大概在四十左右,看起來很有風韻。她側跪在張雲溪身邊,拿著筷子給張雲溪面前的小碟子里夾了一片紅肉,沾了醬料但是看起來依然讓人心有餘悸。黛玉身側的丫鬟身體擋住了些,並沒有讓她看的真切。而且她面前的四碟子菜,都是四四方方的不同顏色的類似豆腐的東西。
張雲溪夾起那片肉,先咬了一口然後全部送入口中細嚼慢嚥下去後笑著說:「謝長嫂炙肉。」她說的是炙肉,其實那是生的。這是一種禮儀,在小姑子遠嫁第一次回家的時候,作為張嫂要準備三片肉。均是鮮活的馬腿肉,用冰去了味道配上醬料。小姑子必須全部吃下去,還要說這是嫂子炙烤的。
這一送一吃,不過是求得血肉之情,真真切切之意。同時也表示,不管小姑未來如何,依然是這一家的血肉。
「妹妹喜歡就好!」張家大嫂又給張雲溪舔了一片,張雲溪復又吃下去後,再次感謝。後又來了一次,張家大嫂才離開。這一頓的飯食,並不是她能夠在場的。要想同小姑子敘舊,還得等到晚上或者下午得空的時候。這是一場父母家宴,他們這些媳婦兒子都是沒有權利參與的。
張雲溪吃下了三片紅肉後,丫鬟快速的將她面前的托盤撤去重新上了菜,很是精緻的三道小菜。在旁邊還有一小碗紅豆粥,碗特別小比喝茶的盅大一些。此時其他人都沒有動筷,只看著張雲溪面部改色的用三口吃掉了那盅粥。每碟小菜各動了一口,張明瑞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盤子里的一塊黃色的小東西送入口中,算是開了餐。
黛玉看著丫鬟給她每個碟子里的豆腐夾了一筷子,然後就有人從她身後將碟盤都撤了去重新上菜。這樣一道一道的,十分麻煩並且安靜的用餐結束後。她面前被端了一杯清水,她身邊的丫鬟拿了一個琉璃缸。她在賈府經歷過,直到是要漱口的。
小口的含了水,漱口後丫鬟又端上一直放在蒸籠中的熱手巾給她將手指擦乾淨這才又上了一道涼品。
涼品白如雪,切成小巧四方一片一片的。中心點綴著一些葡萄乾等。上面澆著湯汁,下面用冰塊拜著盤底。
「這個啊……是你家伯母小的時候,胡亂弄出來的。用蛋清做的,口感清淡。我想這你此時,怕是吃不得其他的。不若就嘗嘗這個。」張姜氏看著這個文靜秀雅的女孩子,內心很是喜歡。至少,不是一個張揚的孩子。很是懂事謹慎,橫竪同女兒無礙。
「謝謝太太!」黛玉拿起一邊用竹子做的小夾子的東西,小心的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口味很是清淡,糖沒有放多少。上面用的是蜜汁澆湯,也是寡淡的很。但是卻在口中別有風味。
張雲溪哪裡是一碗用羊奶做的酥酪,林晗的則是一碗小餛飩。不過裡面包的都是水果奈子和果仁做的餡料,用米酒燒的。他沒想到,上次走的時候說這個很好吃這一次就有了。他對此十分滿意,小臉上可以看見他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曾經前後翻過舊唐書和新唐書
關於張氏兄弟這段,其實一直都是很奇怪的。
雖然歷史上對這二位多有不堪的評斷,但是我一直認為也許真像不會是如此。
因此就杜撰了上面這一段,也許會引起很多人的反感。但是……嗯……我還是堅持我的創作的!
☆、35
用罷甜品,丫鬟們陸續撤了桌面上的托盤消失在他們身後。張明瑞面前的老參湯則沒有撤下去,他慢慢地抿著詢問張雲溪:「這次來,怕是三五的年景不會再回去了吧!」
「想是這麼想的,但多少還得看。黛玉年末就出孝了,我尋思得從貴戚中給她尋得好夫郎。再一點,麒兒明年要下場,也不知會是怎樣一個數兒理兒。橫竪,怕是要在這邊耽擱的。我成想著,若是可行等著下年兒初冰雪初融後,帶黛玉和麒兒去隴西那邊一趟。」
「也是該拜訪拜訪了,橫竪哪裡都是你真正的外家。這些年也沒少給你這孩子擦角兒抹邊兒的。」張姜氏知道張雲溪的用意,給兩個孩子選隴西貴氏的妻子。一方面可以杜絕日後有人利用外家的身份脅迫林家,另一方面也可以在那邊的嫡次子中為女孩兒尋個好夫郎。
這邊的漢人居多,就是以前是鮮卑的,現在也都不知道了。規矩又多是從前朝沿襲過來的,男人鮮少能夠接受成為夫郎的。但是對於鮮卑貴氏而言,他們卻是能夠接受的。嫡次子,一般都是十分尷尬的局面。有的最後只能扶持自己的兄長或者另立房頭,能夠尋的一個好的妻子,哪怕是作為夫郎也是可以的。至少,妻子的家也是自己的家。只要經營的好,不少也是舉案齊眉的。總比在家中,礙著兄長的眼來的強。
「母親這話說的橫竪我多不懂事一般。」張雲溪婉轉側頭一笑:「說是幫我擦角兒抹邊兒,但這些年舅舅也沒少從我這裡得了好處。」
「你看看,你這孩子說話……當著這些小輩兒得你也不知道收斂一下。你說的這些橫竪都是些沒理的。你舅舅若不是疼你,用得著煩那些嗎?橫竪家裡也不缺那一口。」張姜氏隔空點了點張雲溪。聽到母親的話,張雲溪扭著臉:「母親這是嫌棄了吧!嫌棄我只想著那邊的舅舅,忘了這邊的舅舅吧!哼……我就知道,母親內心是嫉妒著呢!」
「你這孩子!」張姜氏一時間被她說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搖搖頭拽了拽身邊的丈夫:「你這個老頭子也不管管你的女兒,多大的人了。」
「管什麼?」張明瑞扭頭看著妻子,哈哈一笑:「她就是這麼個性格,都好啊!」
「反正不是兒子,你就慣著她吧!」張姜氏滿臉笑容的說著丈夫的不是。但是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老來女啊!夫人!」張明瑞笑著拍了拍張姜氏的手:「上次說的事情,有什麼眉目了嗎?」他問的是關於平安州的事情。
「這件事情的消息倒是探查清楚了,只是……」張雲溪遲疑了一下她盤膝而坐,一根腿曲起支撐著手臂:「麒兒,帶著你姐姐先去找你大舅母去。說一下,你姐姐臉皮薄,別讓她孟浪了。」
「是!」林晗知道母親同外祖有事情談,就起身帶著已經起身的黛玉走了出去。
「只是什麼?」張姜氏也換成了類似的姿勢,看著女兒。這些事情雖然在京里很少有主母參與,但是張家不同。夫妻同命,所以張家有一條家規就是商量著來。
「那忠義郡王怕是進京了。」張雲溪招手讓丫環上了碗酸梅湯:「冬青傳來的消息,在蒔花館近半年來,經常看見他同平安州守備之子在哪裡消遣。領魁那邊,幾乎是一擲千金。不過有意思的是,他從不碰那些妓子。更多的是將看上的人,帶進包間。他看上的,多是眉目清秀的富家子弟,多用藥也有不用的。」
「京中無人認出嗎?」張明瑞從不去哪裡,自然也無從得知那邊的情況。當初三兒子送了三個院子給長女的時候,他是大發脾氣一通。小女兒出嫁前,從她長姊哪裡要了那三個院子。後來三兒子去參加林如海的葬禮,又給了三個。但是他是很生氣的,但是總覺得對不起小女兒,硬是忍了下來。現在看來,也並非毫無益處。
「問題就在這裡了。」張雲溪看著母親好奇的樣子:「那忠義郡王,用的是平安州守備次子的身份。如若不是我們在牆壁中增加了銅管,也無從得知這一點。他似乎用了什麼掩蓋了本來面目,雖然看著也是俊朗但是聽冬青說,似乎是並不敢做什麼太大的表情。我問過下面的,他們說估計是帶了面具。」
「人皮面具嗎?」張明瑞知道那種面具極難製造不說,還難以保存。通常都是選用人背部最好的皮膚剝掉,然後經過秘法製造。這是十分古老的手藝。他想到了赫連家,手指點了點桌面:「怕是赫連家留了人給他。」
「女兒想,大概也是這種可能。只是女兒覺得,平安州的事情不足為患。只是,女兒聽說上皇的身體不適很好了,可有此事?」
「的確不是很好,耋老宴的時候就能夠看得出。他年輕的時候腰部受過傷,後來太醫說可能傷及腎經才讓位給今上。只是這些年下來,時有反復只是這次怕是凶險了。那甄氏女,聽說已經併入膏肓也就是近兩個月的事情。怕是那女人走了,上皇也會跟著去了。你作為宗婦,身上又帶著誥命。這次怕是也得前去哭靈。」張明瑞想了想那個比他還要年輕一些的上皇,感懷的嘆了口氣。
「這倒是無妨的,只是這上皇一去怕是皇上這邊會有動作。最先倒霉的,不是史家就是賈家了。平安州那邊,怕是就等著上皇去了。朝中目前沒有合適的領兵人物,大都在牧守邊疆或者嚴守門戶。到時候……」張雲溪將自己的推測說出,看著父母。
「柿子肯定是要挑軟的,賈家有一個貴妃恐怕也得在哪皇貴妃去世後才會有動作。史家一門兩候,都是上皇在的時候給的封賞。這一次西北大捷,也是有功勞的。怕是到時候平安州若是叛亂,這史家說不得可能會兩候均不存。他們礙著的可不僅僅是皇上,很多貴勳怕也會落井下石的居多。馮老將軍年事已高,兒子又在上次平定西夏的時候戰死了。只剩下一個孫子,怕是若都去了這領兵大戰的就剩下四王了。」張姜氏想了想自己父母領翔長公主府那邊的消息,很是緊張。
張雲溪喝了一口酸梅湯,聽到張明瑞講道:「最擔心的還真是這一點,那西南王這次針對回鶻叛亂,原本直接出兵就是了非要等到隴西上折子才動手。怕是也有了不該有的心思,這些年批給西南的軍費是最高的。他兵強馬壯的,若是皇上將這些老臣都盡數除去,怕是到時連領兵的人都沒有。要知道,武將不同我們這些世家,他們的交情都是戰場中經歷生死得來的。賈家能夠一直坐在那個位置,明明失了公府的名頭還不改,很大的程度就是因為他們家在軍中有一大批擁護者。」
「所以我才要在賈皇貴妃過世前趕過來,不為了兩個孩子的婚事,也得去隴西籌謀一下。不管他如何動手,我們的存在是優先考慮的。」張雲溪不擔心天下大亂,若是因為四王謀反,反而是好事。只要提前安排,那麼就可以把他們這些隴西貴氏的事物處理好。
「這麼說沒有錯,可天下大亂終究不是好事。」張姜氏到底擔心著自己的父母兄弟,若是四王謀亂那麼他們家勢必會被牽扯其中。
「的確不是好事,但是我們能做什們呢?蜉蛶撼樹?」張明瑞自嘲的笑了笑。張家雖然一直以為天下人先得家訓,但是保全自己確實第一位的。在經歷了武唐風雲後,原本那種豪情已經不在了。他們犧牲了太多,得到的卻太少。
張雲溪跟著嘆息了一聲:「父親,我們能夠保證我們自己,就可以了。只是,若是真的讓皇上弄得天下大亂,對誰都不是好事。只是,女兒有一事不明。皇上是上皇親手教導出來的,為何不明白均衡的道理?貴勳的存在,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雖然貴勳限制了皇權,但是同時也平衡了權力的集中。只有相互限制,才會有相互的發展。這麼淺顯的道理,他難道不知道嗎?」
「唉!」提起這個道理,張明瑞深深嘆了口氣,他舒展了一下盤膝的腿:「你問的這個,你父親我也很不明白。看他的態度,怕是想做漢武一樣的千古一帝吧!」
「窮兵奢武?國富民安……說的就是國富方可民安。民安則兵強,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張雲溪微微皺緊了眉頭:「功勳大多數都是開國元勳之後,女兒擔心的是他有想向世族動手的打算。沒有了開國元勳的擠壓,老臣不敢言新臣奉城。恐怕到了最後,就是御史都不得說什麼了。可是世家的存在,卻妨礙了很多。千古一帝,要的不就是所有人的臣服?」
「所以說,你父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想的。」張明瑞感慨女兒成長的太快之余,更是對未來深深地擔憂。隴西貴氏之所以一直在前今兩朝都有著居住輕重的地位,靠的並不是朝中有人。但凡深入進入過那個世界的人,都明白那是一群可以輕易撼動皇權的古老世族。盤根錯節的姻親和私兵死士,都是那些家族的根本。更不用說,其中的金錢和富足。前朝的覆滅,就是因為前朝皇帝想撼動一下原本的平衡。由史為鑒,這皇帝若是不懂就麻煩了。
「不怕他不明白,怕的就是他明白還要做。」張姜氏想起自己母親說的一些話:「我那母親前不久跟我說過這麼一段話,現在想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皇上自幼是被秘密立了儲位,他也是登基後才慢慢猜出來的。上皇未死,這件事情估計依然會是迷霧。甄太貴妃在後宮中,一直都是掌管鳳印的。皇上幼年很是波折。估計,怕是因為恨上了甄家才恨上了所有的世族貴勳才是。他的後宮中,除了窮秀才出身的高家女懷孕外,其他的都是用了藥的。就是沒有用藥的,也會因為後宮陰暗被人下藥,比如那個賈氏,就是先皇后動的手。擔心的就是一個貴氏庶長子出生,日後會擋了她兒子的路途。」
「聽聞皇后雖然被囚禁在冷宮之中,但是一應物品依然是按照皇后品階給的?」
「皇上雖然說了要廢後,可到底也是少年夫妻。原配皇后哪有那麼好廢的。」張姜氏撇撇嘴:「那盧少卿的女兒也是個傻的,那高氏一看就是能不靠近絕不靠近的。她這個皇后當的……」張姜氏一聽女兒問起那個已經被宣告即將廢後的皇后,撇了撇嘴。在她看來,還不如她女兒這個宗婦做得好。
「少年夫妻多少都會有些感情的,她也是被逼無奈了吧!」張雲溪喝了口酸梅湯:「盧少卿盧大人本身就是貧寒出身,養大了姐姐家的獨女後來又被選中成了皇子正妃。原本就是看他家人清減,才做得打算。可這成了皇后,就不是那般小夫妻過日子了。她到底只是普戶女子。」
「誰說的不是呢!」張姜氏看著女兒笑了笑:「在家裡住幾天再回去吧!」
「正有這個意思呢!我讓丫鬟帶著換洗的衣服了,原本是想求著母親同意呢!」聽到張姜氏的話,張雲溪立馬開心的笑了起來。
「今晚你可憐的老父親就要睡書房咯!」張明瑞看著女兒開心,也笑著打岔。他一臉無奈的表情,看的張雲溪內心暖暖的。
「要不我給你個丫頭陪著?」張姜氏看了老伴一眼,笑得格外含蓄。
「你這不是在女兒面前掃我老臉嗎?」張明瑞擺擺手:「罷了罷了……不給你一番見識,不跟你一番見識。我約了九叔去釣魚,先走一步你們娘倆說說體己話吧!」
「去去……用得著你在這裡做門面。」張姜氏推了他兩把,張明瑞也不生氣笑呵呵的起身走了。見到夫親離去,張雲溪起身湊到張姜氏身邊,摟著張姜氏的腰躺了下來枕著張姜氏的大腿,軟軟的喊了一聲:「娘!」
「哎!」張姜氏一直被其他事情遮掩的心思一下子冒了出來。那軟軟的聲音,喚醒了她好不容易掩蓋的淚潮。她抱著張雲溪嚎啕大哭起來。
待她哭夠了,丫鬟遞了帕子淨面喝了些茶穩了穩心緒才拉起張雲溪仔細的打量。手指從發際線一直向下,不想錯過一個地方。
「你這丫頭,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每次鄭家的過去,都跟我說你很好。報喜不報憂的,你讓我如何放心?本就沒你什麼事兒的事情,橫竪都攔了過去。當初不是跟你說了嗎?松快的過自己的日子,沒事做船過來就夠了嗎?你怎麼這麼傻啊!」對於女兒參與那些事情,張姜氏是一萬個不樂意的。她寶貝的呵護在掌心的孩子,那受的那些。一個婚事就夠糟心的了,還擔著那些。
「娘!」張雲溪握住張姜氏的手,細細撫摸著那雙柔荑上的細紋:「女兒喜歡來著,覺得好玩才參與的。」
「你還想著當武皇不成?」張姜氏捏了她臉頰一把,很是生氣。又拿喜歡來嚼舌頭,當她不知道她有多懶嗎?
「若是有機會,坐坐也是無妨的!」聽到母親說這個,張雲溪也沒有掩蓋自己的性情。勾起嘴角輕聲吐出這句話,那話語那語氣加上那神態讓張姜氏一陣氣惱。她捏著張雲溪的耳朵:「還坐坐也無妨,你娘親我多大歲數了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養你長大我容易嗎?你就不能讓我省心一些啊?」
「娘!」張雲溪從張姜氏手中救回自己的耳朵,揉著撒嬌嘟著嘴:「就如您說的,橫竪也就是隨心做個喜歡的罷了。再說,女兒有著分寸呢!我難得回來一次,您又揪我耳朵。若是讓麒兒知道了,還不得羞死我。」
「你也知道你現在是當娘的人了嗎?」張姜氏用指尖點著她的額頭,她一晃一晃的只能認命聽著:「我跟你說,你給我少慘呼。若是讓你娘親我知道,別怪我大義滅親把你關柴房裡面,三天不給你吃得。」
「又拿這個哄我?」張雲溪坐起身側到一邊:「小的時候不就是看了一次大嫂子伐小丫頭,你就拿這個哄我。我還不知道嗎?娘最疼我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你就不能像你阿姊一樣,讓我省省心?」張姜氏看她撒嬌,一時間也拿她沒辦法。
「娘!」張雲溪撒嬌的湊上去,看著張姜氏已經顯出老太的臉:「娘,我跟你說我看中了聞人家的二公子。前些年雖然覺得也許不是個好的。但是這些年看來,的確有不凡之處。你覺得,配那黛玉可好?」
「那孩子我聽你哥哥說起過,母親是繼室上面還有三個嫡出的哥哥。佔了一個繼室所出,早年腿又受了傷有些不太里正。雖然說做個夫郎多少有些委屈,但多少能夠離開那個家也算是好事。他不同於庶子,日後分家另立怕也會是另外兩個嫡次子的眼中釘。不過,你是準備就這麼定下來還是如何?」
「我準備去看看,帶著黛玉一起將麒兒留在這裡交給父親教導一下。他早慧但並非好事,若是學步的藏弓日後也是麻煩。」張雲溪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與母親聽。
「去看看也好,總比盲婚啞嫁來的強。」張姜氏覺得這樣安排很是妥當。逐又問:「那麒兒呢?你可有個打算?他也到了總角之年了,不必往昔。」
「我每次跟姐姐來信,都聽她說自家的葵姐兒如何如何好,我想跟姐姐做個親家。我是她的親姨母,總比那些太太奶奶的強吧!」張雲溪想著姐姐的那個寶貝女兒,就很是開心。
「那你得跟你姐夫好好說,他若是不同意怕是你姐姐同意都沒辦法。」想起自家那個女婿,雖然門第低了一些但到底是一個好孩子。功勳武將雖然有些配不得他們家的書香傳家,但是對於這個老來女卻是寶貝的很。
「無事,他若是不答應我就將姐姐拐去江南讓他見不到媳婦。」
「你喲!」張姜氏知道她在說笑,值得捏了捏她的鼻頭搖頭笑而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從今天開始恢復更新了喲……身體好了很多了 下週二的飛機
親們……祈禱我不要坐飛機穿了
不然就沒有人更新了喲
☆、36
張雲溪同母親閒聊結束,二人笑語嫣然的走向正廳後面的建築群。哪裡有一些房舍,都是一進的院落。但是不同的是,這些院子有些門上了鎖,有的則敞開大門,甚至連門板都沒有。大有迎接四方客的意思。
張雲溪同張姜氏走進一座種了兩顆榕樹的小院,裡面丫鬟婆子在快速的走動和搬弄東西。二人疑惑的對望後,進入正屋東房,此時黛玉正坐在那裡同張雲溪的大嫂閒聊。見她們二人進來,二人連忙起身欠身行禮。
這件房屋的擺設基本同京城內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炕窄了很多。只有在江南的一半大小,同榮國府的比較起來也略顯的窄。不過坐上一個人還是夠的。黛玉初過來的時候,就覺得驚奇。只是這裡畢竟女眷居多,林晗找了個由頭就離開了。她拘謹的同這位讓她喊世伯嬸子的閒聊。聊得內容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多是一些關於張雲溪的事情。對方似乎很希望知道的更多一些。看起來,是十分關心的。索性,她也就挑了一些不太逾越的話來回了。
「剛說著你就來了!」張大嫂子站起身笑著攬上張雲溪的胳膊,拉著她坐在了炕上自己坐在一邊的春凳上。張姜氏坐在炕桌的另一邊,看著她們姑嫂互動。
「說我什麼呢?怕不是在我姪女面兒上說我壞話吧!」張雲溪笑著拖鞋上炕歪在一邊的引枕上,那些引枕很新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哎喲……我哪敢啊!」張大嫂子掩口笑著指著張雲溪對張姜氏道:「剛剛跟大姪女說話來著,我就探了那麼兩探。這孩子倒是一個實誠的,半分不好的都不說淨撿了那些好事說道。你說她得是下了多大力氣威脅大姪女啊!這麼好的一個孩子,不是誰看著誰疼?」
「大嫂子這是準備在母親這裡告我的冤枉狀嗎?」張雲溪歪著起身敲了敲桌子:「大嫂子可別忘了,我雖是回門的姑子,可母親面前我可是小棉襖。自古婆媳就是一場戲,你小心等我走了母親天天給你小鞋穿。」
「喲喲……瞧瞧這厲害的小姑子!你就一張嘴算是湊合。」張家大嫂子輕輕捏了張雲溪臉頰一下:「我腳可不大,小鞋也是穿得的。尤其是母親給的,那可是我的福分。」
「母親……你看大嫂子把我臉都捏紅了!」張雲溪順勢向母親撒嬌:「快快讓她立規矩,給我賠不是。快快……」她撒嬌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一個成婚出閣的女子。倒是帶了很多少女的嬌憨。看的張姜氏一陣搖頭:「行了,你們姑嫂倆個就別在那裡鬧換了。生的讓人家小姑娘家家的看了笑話。」
「沒!挺好的。」黛玉連忙擺手,笑看著一身自在的張雲溪。這樣的張雲溪是她沒見過的,活潑、俏麗。很多用在女孩兒身上的美好詞彙,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同在江南的時候,那種端莊、妖艷和秀麗不同。她一直都知道伯母是一定一的美人,但是看慣了她作為長輩的一面還很少見到這種情形。她耳尖微微翻紅微微低下頭。
「這孩子臉皮薄,母親嫂子你們兩個就別逗她了。你當她是我這種臉皮厚的啊?」張雲溪看出了黛玉的窘迫,開口為她解圍。
張姜氏聽到女兒這麼說,用手帕捂著嘴看著黛玉說道:「容易害羞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呢!快快改了的好,雖然說矜持是一種美德。但是害羞卻不是什麼好習慣了。以後管家持業的……」
「她那方面倒是好的,就是有的時候抹不開面子心善。我尋思著橫竪也不會被騙得丟了家業,橫竪就隨了她去吧。」
「這可不行,如此下去日後結親了可不是要被夫郎牽著走?」張姜氏對張雲溪的說法,不是很贊同。她是格外喜歡女孩兒的,俗話說嫁女嫁女,富家女,嫁人家,母親嫁妝算一半。說的就是這有錢人家的女孩兒,若是出嫁那母親的嫁妝只能是她嫁妝的一半,是需要額外添置的。可見女兒,對於一個母親的重要。
「日子是小兩口一起過的,她性子就是如此了能怎麼辦?再說,之前十來年都是出嫁隨夫的日子教導,猛地讓她改過來也不現實不是?」張雲溪彈了彈手指,捏起旁邊早早送上來的茶水,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抿了一口看著已經臉紅的不知道該做什麼,低垂著頭側著臉不吭聲的黛玉笑道:「橫竪,我這邊給她把人選關口卡准了,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我這個做伯母的,管了嫁人婚期還能管到小兩口的熱炕上不成。」
「聽到沒,你這個伯母啊……終於長大咯!」張家大嫂笑著看著黛玉,這樣鬧著讓黛玉更加拘謹。
「大嫂,你這是誇我還是鬧我吶?」張雲溪這邊聽言不樂意了。
「誇你咋滴?鬧你咋滴?」張家大嫂看著已經變得張牙俐齒的張雲溪,笑著等下文。
「誇我,我就謝謝你!若是鬧我……」張雲溪微微昂起下巴看著自家大嫂。
「咋地?」
「我就撓你!」張雲溪張牙舞爪的湊上去,轉撓那癢癢肉的地方。張家大嫂躲避開,笑著躲到林黛玉身後指著張雲溪向婆婆告狀:「婆婆,你快看看……快看看,她這樣可有半分貴女架勢?還不得回爐找嚴厲的嬤嬤好好教導教導。」
「行了行了!」張姜氏雖然高興,但是多少因為上了年紀,子孫多煩心事也多,已經感覺到腦仁疼了。她擺擺手:「快別鬧了,你也老大不小的要當祖母的人了,快坐下。」
「是!」張家大嫂拉長了音,一副端莊秀雅的姿態坐會春凳。見自家兒媳婦坐下,張姜氏也瞪了一眼準備湊上去,手指亂動的女兒:「歇會兒吧!」
「哦!」張雲溪眯眼兒笑著乖巧。她端莊的跪坐著,用裙擺小心的遮蓋住自己的襪子。低眉順眼的,看起來很有一副淑女摸樣。黛玉有些驚訝她轉變的快速,前一刻還是母親嫂子身邊的嬌女,下一刻就是貴女。加上教導林晗的時候的那副面孔,和平日里作為宗婦的。這位伯母,總是無時無刻的不再展示著她的獨特。
張雲溪眨眨眼,摸著小小的烏木炕桌上面的茶杯沿兒,側頭看著黛玉:「這家裡女孩兒少,我知道你必會沈悶一些,不過看這日頭不若去睡會兒?」她語氣輕柔,待是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黛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向兩位欠身告退由兩個丫頭帶著前往早已準備好的院子的房間午休。
「過了兩日也得去她外家一趟了吧!」張家大嫂見到黛玉離開,頓時明白了張雲溪的目的。張雲溪看了自家嫂子一眼,起身向裡面坐了坐,緊靠著窗邊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張家大嫂會意的坐了上去,不過天氣熱她是不想兩個人擠在一起的。只不過做的近一些,好說話罷了。
「我倒是不想去的,只是想著讓麒哥兒跟著走一趟了事。」張雲溪雙手環住雙膝看著母親和嫂子:「賈家還犯不著我一個宗婦帶人上門,憑的抬舉了他們不成?那個老太太糊塗的不是一般,去哪兒受晦氣去?」
「話是這麼說,可京城是個什麼地方?別讓人嚼了舌頭。」張家大嫂卻不認同張雲溪的決定,那賈家是什麼地方?話題中心,十個笑話裡面有六個是他們家的。這在京城貴戚中,已經不是什麼小問題了。可是人家反而不引以為恥,反而引以為榮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沒事,晗哥兒去了就成。」張姜氏也不想讓女兒同那個老太太見面。不過,讓她震驚得是自家不去了人家上桿子來了。
張雲溪在張家住了三天後,因為一封拜帖而不得不帶著黛玉和林晗回到京中的林家。因為賈母表明三日後上門拜訪。
「哧!」張雲溪對她這種舉動,不置可否。
「母親!」林晗看著母親明顯臉色不好,此時黛玉不在。張雲溪讓她準備後日的接待去了。橫竪都是她的外祖母,難道張雲溪還要幫她舉辦一個小宴?在賈家拉走賈敏的嫁妝那天,就應該想到兩家關係的緊張。就算是結親,也沒得找她這個宗母的。
「麒兒,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人最可怕嗎?」張雲溪交疊雙膝,十指交叉放在小腹的位置脊背挺拔目光銳利。
「嗯……」林晗側頭想了想道:「十惡不赦之人?」
「不。」張雲溪眨了下眼,勾起嘴角:「是不要臉面的人。」張雲溪說的緩慢,詞彙盡可能用的文雅一些。但是林晗已經聽到了其中的厭惡。想到那賈家一家的做派,他也是不喜的。不過,賈璉兄夫妻可以算是例外。
張雲溪看得出他也是不喜,微微一笑彎彎眼睛:「麒兒,你知道嗎?君子會折與誹語,小人會折與誠仁。但是,不管是小人還是君子,都比不過這臉面不要的人。他們不在於流言蜚語,也不會在意對方的舉動是否能夠感動天地。因為,這種人只能看到自己。對於其他,一概不在意。但是這種人,偏偏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溝通、無法理解同時……」她的目光深沈,看著林晗小小的烏溜溜的眸子,勾起嘴角冰冷語氣緩慢道出:
「不可為友、也不可為敵。他們的存在,用得好就是最好用得棋子。用不好,就堪比那壞了一鍋湯的碩鼠。」
「可是……如何區分呢?」林晗知道母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這種人……很難區分吧!
「的確,對於你而言很難區分。因為他們會用各種自以為是來掩蓋自己的愚蠢。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永遠都不具備大智慧。麒兒,你應該記得我給你講過的觀棋吧!」
「是,觀棋局思天下。」林晗記得這是他六歲的時候,張雲溪開始教導他棋藝的時候對他講的。不要投入進去,而是看雙方的棋去思考雙方的局。
「只要自己不入局,那麼局就不是局。」林晗很認真的說道。
「同樣的道理,他們從不入局但是卻在局中。」
「不入局……卻在局中……」林晗歪歪頭有些不理解,張雲溪不急著。只是看著他慢慢思考。想了一盞茶的時間,林晗突然想明白了一樣,眼睛瞬間亮起看著張雲溪:「母親是說,這些人雖然看著在局里。但是他們的行動,卻從來不按照局內的規則行事。例如一些棋子明明就差一點就可以斷氣而取,但是這些棋子卻認為自己周圍是繁華盛世?」
「夜宵給你做冰酪可好?」張雲溪眯眯眼笑了起來。這個孩子很聰明,只要適當的點撥就能夠到達希望的程度。
「好!謝謝母親!」聽到這句話,看著張雲溪臉上的笑容,林晗知到自己說對了。冰酪是獎勵,這種獎勵通常都是張雲溪親自動手的。他十分期待,畢竟廚娘做的再好吃也比不得母親隨意的製作。雖然口味可能很普通,但是吃下去內心卻是滿足的。
他拿起一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母親,姐姐今天問了我一個問題,我想問問母親。」
「什麼問題?」張雲溪放鬆下來,依然交疊著雙膝不過已經不似之前的嚴肅了。她身邊依然是酸梅湯,加沒有加冰就不知道了。也許冰塊早化掉了,成為了糖水的一部分。
「姐姐說,母親在教導我的時候,很是嚴肅如同夫子。在處理族內事務的時候,看起來很是高貴莊重。到了外祖母面前,又如同少女。處理事情的時候,又像士大夫。對待她的時候,又如同貴婦沈穩。她說,為什麼母親會有這麼多面孔。每個都不同。」
「你是如何回答的呢?」張雲溪小口的喝掉半碗酸梅湯,看著林晗。
「我說,也許那就是母親的獨特。」林晗羞澀的笑笑:「但是我覺得,也許會有其他的答案。」
「人……」張雲溪張了張嘴,想了想繼續道:「人會因為成長環境的不同,慢慢給自己掛上一層一層的面具。時間久了,這些面具就如同原本的一樣,再也脫不掉了。」
「母親也是這樣嗎?」
「不!」張雲溪搖搖頭,看著林晗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抿唇而笑:「我……」張雲溪歪頭有些惆悵的想了想:「母親我,是每一個都是自己。但……又都不是。」
「哎?」林晗明顯有些不懂這些。
「販夫走卒面對高位的人,會卑微屈膝;幼子面對父母會撒嬌憧憬;士大夫面對皇帝,會彎腰公瑾;愛人相對,會為彼此隱藏醜陋;信徒面對神像,會虔誠恭敬;我面對你,會細心教導、你姐姐,我會做好一個慈善為她著想的伯母、我母親,我是一個依然頑皮不懂世事的女兒。我的父親,我是一個可以商談事物但依然有些銳氣未脫的離家子。等等這些,實際上都是人在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所表現出的不同。所以,都是我也都不是我。因為,這裡面有真情流露的,也因迫不得已的,還有為了目的而偽裝的。」
張雲溪講的緩慢,詞語中帶著一種惆悵。她不知道這種說法,這個年少的孩子能否明白。雖然古時貴族家的孩子都早熟,尤其是這個孩子早熟的厲害。但是,這種東西,她真的不知道這個孩子能否明白。
面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狀態和不同的表達方式。是她前世還是一個繼承人的時候,所需要學習的必須課程。那個時代有完整的訓練方式和教育方式。但是這種方式,因為時代和地緣民俗的關係而無法實現。
因為你不能讓這個孩子去隨便在街上拉人逢人就說:「我喜歡你!」然後寫觀察日記。
因為你不能讓這個孩子在沒有見過死亡前,就學會什麼叫做殘虐。然後通過這種黑暗的儀式,來達到速成。
因為你不能讓這個依然純善的孩子,去懂得什麼叫做隱藏在輝煌下的陰暗。
這個時代的繼承人教育,都偏向中正平和。就是隴西貴氏,所知道的也不過是一些後院的隱私手段。如同皇子在後宮中看到的權利侵扎。
其實這些,都是簡單的。最簡單的流於表面的東西。等到這個時代的人明白,沒有真正的黑暗和光明,一切都要付諸於中庸的時候。他們的孩子,也長到了需要自己去認清世界的時候了。
不忍心、不希望等等方面,讓這些長者拒絕去傳授。同時,這些孩子也會因為長者的庇佑,而獨自去窺視。然後慢慢的,不是被侵染到看不出本來顏色,就是越來越固執的堅持自我。
林晗的年齡還太小,這是她一直認為的。十一二歲的年紀剛剛總角。能夠看到那些流於表面的就夠了,更深層的東西。在他弱冠後,再去接受她的教育會比較好。因為,他不是在苦難中成長出來的。他雖然鑒證了死亡,但是卻從未鑒證苦難。
林晗思考了很久,張雲溪也感嘆了很久。在晴雯準備過來給他們換杯熱茶的時候,他站起身恭敬地向張雲溪行禮。
「母親,雖然我還不是很明瞭,但是我想在以後我會知道這其中的含義。」
ga1105 2015-12-31 03:40
☆、37
次日的清晨,張雲溪坐在正堂建築的主位上,看著黛玉走出去到達二門的位置迎接自己的老外祖母。
賈母帶著王夫人一路坐車來到林府門前。看著那不若當初的門庭,她嘆了口氣。林家終究不再是她敏兒在世的時候那個林家了,這門庭都改了。沒有了公侯府邸的氣派,反而改成了普戶的門庭。就是原本的三層階也變成了一層。
「是賈家老太太吧!姑娘在二門兒那等著呢!快快入轎。」來接的人,是負責外院的關家的。她笑臉相迎,打開儀門請了賈母並王夫人等丫鬟進入,裡面果然有兩頂小轎在哪裡等著。抬轎子的,都是粗壯的僕婦。
賈母和王夫人對視一下,各自做進一間小轎。一路平穩的進入二門。黛玉早早就在哪裡等著了,見到了小轎子進入二門,她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那是讓她恨也不是、怨也不是的外祖母。雖然說做事荒唐,但是卻是那個時候她內心的最大依仗。
「見過老祖母!」黛玉見著賈母下了轎子,控制著自己思念之情欠身行禮。她此時還沒有出孝,依然是一身素白帶著素銀飾品。很是一副清寡的樣子,看得一身棕褐色織錦的賈母一陣心疼。她上前拉住黛玉的手:「可算是見到你了,這些來年的離得遠也幫不得你多少……」她語氣懇切帶著慈愛的目光,很是讓人動容。
「老太太和姐兒快別這樣了,見面了是喜事不是?」陪在一邊的關家的陪著笑勸說著。
「是……是喜事!」賈母拍了拍黛玉的手,任由黛玉扶著向前走彷彿依然是走進她家那個榮國府一樣。
「外祖母身體可是好,這邊做了遊廊,伯母說多等等不礙事。若不先歇歇,歇了火氣再過去。」黛玉很是擔心著暑夏之日,上了年紀的老祖母會受不住。
「坐坐也好,只是擔心你那伯母等得急了。」賈母也想著跟黛玉先談談,探探底再說。她們這次上門拜訪,實際上並不是賈母自願的。而是在後宮中的元春說的,讓王夫人率先上門。玵哥兒今年參加科考,說不得幾年後就要入朝為官了。沒有爵位可以繼承,只能靠自己的話,同萬炒張的張家關係好一些終歸是好事。為了這個,賈母才跟著王夫人上門張府。在她看來,這本應該是那張家女帶著黛玉去看她的。可是,上面有大孫女的要求,加上她又懷疑皇上是不是知道了寶玉的事情。各種忐忑糾結在一起,讓她不得不做這種自認掉臉面的事情。
「那倒不會,伯母是很好的人。外祖母見了,也會是喜歡的。」黛玉帶著賈母和王夫人坐在遊廊的橫木上,靠著欄桿看著下面的曲水流觴,綠蔭扶風。
「我倒是不擔心別的,只要你舒坦就好。年前我讓人給你送去的頭面可喜歡?怎不見你帶?」賈母看著黛玉清湯掛面的,很是皺眉。雖然臉色紅潤,看著氣色也是很不錯。身高也拔高了不少,但終究不是很舒服。她喜歡熱鬧一些,這孩子不是純心就是那張嫁女做事情不地道。
「我還沒出孝呢!今兒是因著外祖母您過來,用了些銀簪。平日里,也就是用根縧子的事兒。」聽到賈母問這個,黛玉的臉頓時消了笑容。她不知道外祖母這樣問是什麼意思,但是怎麼聽著都覺得刺耳。
「瞧我這記性,我都以為已經及笄了!」賈母有了些尷尬,笑著掩飾了過去。丫鬟搬來了小桌,上面擺上些許的茶點。黛玉端起一杯茶遞給賈母:「這是今兒年新得的龍井,也不知道外祖母喜歡吃不。」說著,她又端了一碗遞給坐在一邊安靜的王夫人:「一直光顧著跟外祖母絮叨,忘了給舅媽請安。舅媽別見怪,嘗嘗這茶。」
「外甥女說這話就外道了,你跟老太太多年未見的好不得熱乎不是。」王夫人知道,此時要想接近張家為了她可憐的兒子,她必須討好這個她從不看好的女孩兒。不過橫竪,不過是千八兩銀子的出處,只要玵哥兒能有一個好前程,還擔心這個嘛?
「這茶吃著就是味道清香,倒是好茶。」賈母含了一口茶咽下,重新拉著黛玉的手:「剛來京,可是習慣?」
「很是習慣呢!多是小時就呆過的,這邊的人都是從那邊直接帶過來的。倒還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伯母找了人專門存冰,屋子里也是不熱的。」
「那就好!」賈母點點頭:「聽說,這次來是要給你那弟弟尋親事?」
「是!」黛玉點點頭:「伯母說,我的親事大抵上也就是隴西那邊的嫡次子方可。京里怎麼看,都沒合適的。但是麒哥兒那邊,倒是希望能夠尋一個貴女。不過日子長了,倒也不著急。」
「那孩子是什麼時候生的?」王夫人聽到這個,心思一動隨口問道。
「明程十三年的,年齡到底小了些。伯母說可以慢慢相看。畢竟日後是要做宗母的,不能小家子氣了但也不能太嬌慣。除了這些,管家能力倒是其次的。若是能有幾分男兒才幹,才是好的。」
「這倒是為何?」對此,賈母很是奇怪。這娶媳婦,不懂管家……難道那個女人還要掌權到死?
「這個……」黛玉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伯母倒是沒說過為什麼。不過我倒是猜出了一些,這些年族中的大部分事物都是伯母在運籌帷幄。內圍的事情,反倒是我在處理。日後,怕是麒哥兒的媳婦也是要接了伯母的擔子的。管家管的好,內圍私事明白但是未必懂得那些男兒事。必然會有處理不當的地方,不若是內圍請一兩個宮里出來的嬤嬤管著來的輕巧。」
「那……可有說你的婚事?」賈母看著黛玉瞬間羞紅的臉,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王夫人雖然問的有些白,但到底合了她的心意。
「這個……倒是不清楚的!」黛玉低下頭,耳尖紅潤的很是害羞。
「好啦,不說這個了!」王夫人目的達到,見到錯開了先前的話題,就不再逼問。畢竟這事情連她家的娘娘都插不得手,何必去糾結。她換了一個話頭:「前兒我去拜見你大姐姐,她特意賜下了一幅鐲子讓我帶給你。說是見不得的遺憾,是紅玉的。很是晶瑩剔透,料子極好手藝也宮中的。今兒我帶來了,待會兒你拿回去及笄的時候帶上肯定是不錯的。」
「謝舅母。」黛玉很是含羞的起身欠了欠身。賈母覺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起身拉著黛玉的手:「我老婆子這身熱氣也過去了,不若早點過去的好。終究是你伯母,讓她等久了不好。」
三個人並一堆丫鬟婆子的趕到正廳西花廳的時候,張雲溪已經吃掉一小碟五香烤花生,喝掉兩碗涼茶了。
見到賈母進來,她笑著起身迎了上去。沒有行禮也沒有讓賢,只是揮手指了左邊的位置讓黛玉扶賈母坐了上去。賈母看她這副j□j,很是想發脾氣卻沒出發。還得笑著,坐在了下首位上。
「早就想過來,只是前兒聽說是回母家去了倒是不合適。」王夫人見此,直到不能讓賈母先開口只能自己打了頭。
「瞧宜人說的,不過是我個人私心想著早點見見母家。忘記了黛玉也思念外家的道理。橫竪都是不我的不是,何必如此外道了。」張雲溪聲音清脆,不似之前的沈穩和胡鬧時的雀躍,只是但這一種空靈的百靈婉轉。她笑的很真,但是黛玉明顯的發現那笑不進心只是掛在臉皮上。
王夫人扯扯嘴角,一邊的賈母卻猛地明白對方的意思。自己一個一品夫人,如何要出去迎接你們兩個?自己母家雄厚,能夠給人的就更多,你們能給什麼?客套是我的禮,任性就是你們的不是了。想到這點,她頓時心中一突,這女人不好想與啊!
「親家夫人這話說的,老身不過是想早點見到外孫女。快三年未見,老身都覺得像是走了一輩子的樣子。剛剛見到,還覺得是都過了及笄,鬧得問她為什麼不扮的鮮艷些,才恍然發現也不過不足三年。」賈母滿嘴的感慨,絲毫沒有把之前的行為說成失禮。倒是成了一個老人,長久思念後的結果。
張雲溪不知道這茬,但是卻扯了扯嘴角看著丫鬟將茶一一上來。她端起茶碗:「我不耐暑熱,這一到夏天就少不得這涼茶。想著之前必是吃過熱茶的,不若嘗嘗。這是我外祖母常喝的,前徐御醫給開的。您也知道,他慣是熟悉這些。」
賈母抿了一口,眼睛內光一閃。從茶湯中不難嘗出裡面有些好東西,怕不僅僅是涼茶。這方子,恐怕跟上皇皇宮貴人用的差不多。而且,怕是也就頂尖的那麼幾個會用到。不然,元春哪裡不可能沒有。
「喝著就是不錯,藥味很淡卻有著香。」她點了點頭,放下茶碗:「玉兒能夠跟在你身邊,倒是有福的。我遠還擔心她日後將來如何呢!當初想著,不若自家結個親,不過這寶玉有了賜婚倒是遺憾了。」
「原本二弟走之前也跟我說過這事情,但是這事情也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夠做主的。族里有族規,倒也只得如此。只是黛玉這孩子是一個同情大理的,倒也沒有因為這個怨了我。」張雲溪拿著茶杯,手指在上面細細摩擦著上面勾勒的青花紋路。垂眸細語:「不過說到這個,不知道老太太是否知道聞人家的二少爺?」
「可是那個有著魏晉君子的?」賈母之前是做足了功課的,畢竟牽扯著隴西貴氏多少都是要瞭解一下的。
「可不是那孩子!」張雲溪彎起嘴角一笑:「原本我還嫌棄那孩子是個續娶所出,行二不過是日後分房所致。腿腳有些不靈便,但是進入看來倒是一個好孩子。那腿腳的毛病,除了不能拿兵刃習武以外倒是沒有什麼別的。倒是配得上黛玉的,老太太覺得呢?」
「他們家能夠同意嗎?」賈母聽到是那個有名的聞人二公子,倒是有些意動。這婚事,若是成了就等於給黛玉後人身上掛上一個隴西貴氏的關係。一如現在的張家,當初起來不也是因為伊樓家嗎?至於腿腳問題,這個女人敢說出來怕也就是定下來了。不過是面子上的事情,寶玉的事情已經讓她抓了把柄。現在是想做什麼都難。
「這個倒不難,只是擔心那孩子不願意。我想著等黛玉及笄後,趁著隴西貴氏開宗族會的時候,帶她去看看。若是能夠心意相通,必然是好的。若是不成,也倒是不打緊。」張雲溪看了一眼已經低頭害羞的黛玉,笑著放下茶杯:「黛玉的身子出生的時候早了些,這些年調養的也差不多了。但終究晚點成親也不是壞事。」
「這倒也是,外甥女的身體比較重要。只是這終究是嫡子,雖然說是繼室所出。」王夫人這一次倒是真心擔心的,她語氣有些拖拉。擔心自己說了什麼不妥的,擾了關係。
張雲溪搖搖頭:「那邊不同這裡,這次子如若同兄長乃是一母同胞,倒是好的。可若不是,這其中的事情就不外好說了。就是分產分房,怕也是要被其他嫡子敵視的。但是做了我們家的夫郎就不同了。這夫郎不同於相公,只要他能夠真心對黛玉好。那日後的日子,他那些兄弟斷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反而會因為姻親,多少會留那麼一些情義。」
「就怕日後這男子心裡終究會有一個疙瘩。」王夫人是受到過因為自家兄弟位高權重,自己被丈夫冷落的苦楚。可賈母聞言,卻瞪了她一眼笑著打岔:「這小兩口過日子,還不是他們自己經營的?」
張雲溪看著她們婆媳之間,嘴角微微勾起:「說的倒也是了。這眼看就是日頭入中,我早吩咐了廚房擺了宴。吃了歇了,老太太和黛玉去她院子好生嘮嘮。」
「那就麻煩親家娘子了!」賈母也想著同黛玉好好溝通溝通,也就應了張雲溪的話。
宴席做的很豐盛,特意上了清梅酒。因著人少,而且不是自家賈母用的並不多。張雲溪雖然有吃飯的時候閒聊的習慣,但是那是在親人小聚的時候。這種情況,反而遵守了食不言的規矩。用了宴,張雲溪推脫自己身子不適很爽利就離開了讓黛玉一個人接待。
賈母扶著黛玉的手去了她的院子,那水一色的烏木鑲銀雕花的傢具,讓她眼前一亮。在旁邊一直沒說得上話的紫鵑給賈母和王夫人行禮,畢竟是老東家。雖然現在沒了來往,到底她還是自家小姐的丫鬟。
「紫鵑這丫頭看著越漲越出色了,也不知道日後會尋個什麼人家。」王夫人看著紫鵑,眼睛一亮。她知道這紫鵑是當初給黛玉的丫頭,沒想到竟然還留著。
「伯母給定了今年恩科的一個秀才,等著明年就出嫁的。畢竟,她終究是長了我的不好拖著。」提到紫鵑的婚事,黛玉很是開懷。雖然沒有像張雲溪身邊的丫鬟都是舉人進士娘子。但多少還是比平民百姓要強的,嫁出去就是管家娘子。對方她瞭解過是個不錯的厚道人。
「這倒是好的!」賈母點了點頭,這張家女子做事情到底是不同。她摸了摸炕上的烏木炕桌:「我看著傢具倒是都很新。」
「前兒些年伯母得了一批貨色,讓人雕了。說是我孝期用酸枝什麼的不合適,黃楊又顯得清寡就應是給換了一套銀鉑貼畫的。這次過來,就直接從那邊拉過來了。外祖母可是喜歡?當初得了一副四開的炕屏,只是用了貼金雕玉的,看著不錯但是我終究年輕了。」黛玉提到這批烏木,就很是開懷。這東西,尋常貴勳家裡也未必能夠弄到全套,只是自己伯母實在是喜歡這種材質。要她說,她還是喜歡那酸枝的。紫紅的色澤,看著就覺得喜歡有種書香故事的味道。她想著,若是外祖母喜歡,不若是送出一兩個炕屏什麼的,也不是很打眼的東西。
「你自己個兒留著吧!你外祖母我什麼好東西沒有啊!」賈母聞言,感覺雖然也許有些隔閡但到底沒有太生份。就拒絕了這份好意,畢竟這東西拿到手是給宮里送過去還是給寶玉哪裡啊?東西出去,張家一定會知道如何做都自家都沒好,不若先放放再說。若是黛玉懂事,明年自己大壽必定能夠看到更好的東西。
「那又沒什麼,橫竪這家裡就伯母喜歡這烏漆麻黑的東西。我看著,也就是襯了那金玉還有些色調。但是太奢糜了一些,我倒是喜歡紅酸的色澤。看著清貴。」黛玉倒沒覺得有什麼,她吩咐著紫鵑:「走的時候,給外祖母把那兩個炕屏帶上,你親自跟著去了看著安哪兒好看回來說給我聽。」吩咐完,她笑語嫣然的看著賈母:「我近兒還不得出門,若不是伯母帶著那邊又不嫌棄怕是也去不得。等我出了孝,定上門給外祖母和舅母舅舅請罪。」
「這話說的就是見外了。」賈母聽得出是黛玉的心意,也就沒再推辭只是點了點她的額頭。黛玉抿唇一笑。有一個丫鬟上了茶,黛玉先拿了一個定窯的黑瓷遞給賈母:「這是老君眉,我知道外祖母吃不慣其他的茶。但是府上其他地方,只有新出的龍井和毛峰。這茶還是來之前特意尋得,也是不多。我想這,若是外祖母能夠過來坐上一坐,吃上一碗也是好的。」
賈母看著茶碗,內心繁復。黛玉的樣子依然帶著女兒的影子,但是那說話、氣勢和尺度都沒有半分影子在上頭。就是那三年在自己哪裡的纖弱,也沒了。反而顯得出一身的氣派來。附近跟著的兩個嬤嬤,從身上衣著和態度,就不難看出那是宮里出來的嬤嬤。想必也是那個女人安排的,怕是這三年……她抿了口茶。茶香順滑,但到底有些心寒。
離開林府,賈母坐在車里看著王夫人,靠著車壁:「你今兒覺得怎樣?」
「倒是一個全乎人!」王夫人知道賈母要問的是什麼。
「哼!」賈母輕哼一聲:「回頭那兩個屏哪兒也不能動,就擺在我屋子里。黛玉能給我兩副,就意味著張家能送到宮里更好的。若是讓娘娘那裡為難了,就不好了。大觀園到底是給娘娘的,裡面的東西都登記造冊了。就不給寶玉填進去了,你也別怪我不疼他。」
「是。」王夫人沒有出聲反駁,只是木納的回聲。
賈母離開後,張雲溪歪靠著自己屋子里的引枕,翻看著最近整理出來的信報。雖然有些已經處理過了或者做過回應,但是重新看看興許能夠從細微末處發現什麼。
黛玉進屋,就看見張雲溪閱讀的很是認真。不過在她坐下的時候,張雲溪就抬頭看向了她:「感覺如何?」
「嗯?」黛玉被她直白的問話問的一愣。
「我是說,今兒……你感覺如何?」張雲溪再次認真的詢問。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是寫不出二人之間的萌點……看天
若是不滿意的,我也沒辦法了。這張內容我盡力了!
☆、38
「我是說,今兒……你感覺如何?」張雲溪再次認真的詢問。
「外祖母……老了很多!」黛玉有些沈悶的,一改之前的歡顏,看起來十分沮喪。
「人總是要老的。」張雲溪重新低頭閱讀。
「這我知道,只是……伯母!」黛玉手指揉搓著手怕:「外祖母……竟然忘了,我還在孝期。」
「你母親去世後不久,她不是也忘了嗎?」張雲溪一副很是尋常的口氣,卻說得讓黛玉十分難過。她啃咬著嘴唇:「這倒是為何呢?母親……一直念著她的。」
「這個問題……」張雲溪抬頭側著臉看著她想了想:「其實也很容易理解吧!」
「如何?」黛玉歪著頭,目光真摯的看著張雲溪,似乎想透過那茶色的眸子看出什麼來。張雲溪被她看得怪怪的,只得放下手中的書用墜牡丹的鈎簽子標準了書簽挪了挪身體讓自己舒服一些:
「她終究是來自武勳起家的史家。史家曾經是金陵一代的富紳,雖然不足以比較起薛家的富有卻是喜好結交江湖人士。你也見過金陵蘇杭一帶的富紳家庭,他們不尊禮法,女兒教育方面也都偏向一二萬兩的嫁妝。但是女子在家中如何立足呢?依靠女兒?還是要依靠兒子的,所以慢慢的主母在這方面就偏心了很多。雖然疼愛,但多少比不得能夠給自己上墳祭祀的兒子。何況本朝尊孝,一個孝字就能夠壓得兒子不得不聽話。但是女兒呢?能夠用一個孝字壓得女兒跟姑爺聽話嗎?顯然不會。姑爺是別人家的兒子,女兒不過是媳婦不是兒子。那邊也會有婆婆,也會有孝道。」
「所以……我母親……就是再念著她的好,也比不過老封君的日子。」黛玉的手指有些發白,她握的有些用力了。指尖刺痛了掌心,反而比不得內心的苦痛。她苦澀的笑了一笑:「我將那兩個炕屏送過去了。」
「那是你的東西,怎麼送你自己說了算。橫竪不過是一些邊角料拼接的。」張雲溪對於這類東西,不是很在意。哪裡最貴的,就是人工。天地生養的東西,真心沒花她多少錢。
「可在這邊,是很昂貴的東西吧!」黛玉想著教養嬤嬤說過的話,又是有些糾結。
張雲溪看著她又在糾結自己,只得搖搖頭:「不管是昂貴的還是便宜的,都是你的心意。你想送了,米珠也勝珍珠。你若是不真心實意,那就是金元寶也同泥疙瘩差不多。至於對方怎麼想,就不是我們能夠知曉的了。你要知道,沒有人可以揣度他人的心思。我們能夠做的,不過是通過約定俗成的規則,從中找到相似的地方罷了。」
「我知道伯母是想讓我放寬心,可是……」黛玉低下頭看著手中已經被揉的不成樣子的帕子:「可是,我真心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你所想的是什麼呢?」張雲溪木然的看著她,冷冷一笑:「不管是想對方好也罷,壞也罷。都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行為。收了這個心思吧!沒得對方沒怎樣,就先把自己作死了。」
「是!」黛玉有些委屈的,諾諾的稱了是。起身回自己的院子,她眼淚要掉下來了。不想在伯母這裡丟臉。
見她離開,張雲溪撇撇嘴躺下手臂橫在眼睛上閉目養神。明天要去她那外祖母哪裡,這日子……沒得一日清閒的。好在世交故友的大多不在京,不然還有一番熱鬧的。
第二日,張雲溪沒有帶上黛玉而是只帶了林晗一個人前往領翔長公主府。
府里迎接的是長公主府的長吏劉全兒,他帶著四個內侍站在儀門的地方將張雲溪和林晗迎了進去:「快快上車,公主可是等了好幾天了。就盼著您來了。前兒聽說去了張家,這才作罷不然早就讓人喊著您過來了。」
「謝劉達達,這是我的麒兒。麒兒,給劉達達見禮。」張雲溪看著劉全兒蒼老的面容,笑著讓林晗給他見禮。
林晗乖巧聽話,一臉童子福樣很得人喜歡。又是小大人的樣子,更是討喜。他恭敬向劉全行禮。這個老人來之前,張雲溪特意介紹過。這是領翔長公主未出嫁時,在皇宮中的首領太監。位居三品內侍官,雖然是一個閹人但是不管是權謀還是能力,都不亞於士大夫。平日里,更是琴棋書畫各有通略。很是值得尊敬的一個人,張雲溪的琴就是這個人手把手教的。
「好好!小公子看著日後就是有大前程的。」劉全看著乖巧懂事的林晗,從腰上接下一個玉佩遞給他:「收下吧!當年老朽的好東西,都讓你母親弄去的差不多了。也就是這麼些個小物件,還是前兒得的給你做見面禮。」
「謝達達!」林晗恭敬地收了那個五福集壽的青玉佩。張雲溪看了那玉佩一眼,撇撇嘴:「達達越發的小氣了,糊弄一個青玉的。唉……可這是十年未見……唉……」她裝模做眼的嘆氣。劉全看著她笑的滿臉褶子開花:「這可是漢八刀,除了材質不甚好可是好東西。小姐可是怪罪老奴了!這見了面不說送上面禮,老奴自知身份,可這還是老奴近期最喜歡的東西呢!」他雙手插入袖口,微微弓著腰身。嘴裡雖然說著自貶的話,卻聽得出是在說笑的多。
「我就知道達達想著什麼。」張雲溪勾了勾手,晴雯跟著走了上來,她捧著一個三個匣子。張雲溪拿起一個最小的匣子打開遞給劉全:「特意找的最好的水晶,找人給您畫的西湖晶的鼻煙壺。看著可是喜歡?這帽兒,都是用上品的水流兒(翡翠冰種)做的。」
劉全拿過鼻煙壺,一個個摸索看過。的確是愛不釋手的好東西,一共六個各有千秋。他合上匣子遞給一邊的徒弟:「好生給咱家收著,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一看就是勿春秋的畫筆。」
「還是達達眼亮,為了求這個可是等了一年多呢!達達喜歡就成,看著日頭還是早些過去的好。外祖母怕不的要說我幾句呢!」
「是了,你也知道主子的脾性。快些上車吧!」劉全帶著她上了一烏篷馬車,快速朝內里跑去。
進了內院,不同於其他的建築。這裡的按照及其嚴格的規矩建造而成,作為領翔長公主位比親王。因此只是在房檐上,稍稍做了修改。將原本的龍頭變成了鳳翔。丫鬟侍衛林立,不若與任何一個親王府。
張雲溪帶著林晗下了馬車,跟隨著劉全踏上階梯從側道進入正殿。此時殿堂內空蕩蕩的,他們繞過正殿的屏風進入側殿,才看見聚在一起說笑的女人和小孩兒。
坐在側殿的,是在炕上的領翔長公主和她的兒媳婦,果毅候少夫人。下面的是果毅候家的女孩兒和兩個小孩子。大約三四歲的樣子,一男一女。穿著一紅一綠,一看就是龍鳳胎。一個少婦樣的女子很親切的照顧著兩個小團子。
「雲溪,你這丫頭總算知道過來了啊!」長公主看見張雲溪進來,手指隔空點著數落,不待張雲溪給她見禮就拉了過來揉進懷裡:「你說你這個孩子怎麼那麼心狠啊!快十年了,連個面都不回來一次。若不是為了那個丫頭的婚事,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回來啊?」
「老祖母,雲溪錯了錯了嗎!」張雲溪趴在長公主懷裡,撒嬌的蹭著。
「你啊!你說我說你什麼好!」長公主拍拍她的肩膀,聽聲音竟有了些哭腔。看的那少婦很是吃驚,她曾經是同張雲溪熟悉的。但也只是一些百花宴上見過,那個時候那是一個張揚明媚的女孩兒,身份卻在圈子里還是有些尷尬的。她嫁進果毅候府後,也聽說過長公主對這個外孫女的親厚。卻不曾想,有這般深。
「母親,這不是回來了嗎!」坐在一邊的少夫人連忙拉過張雲溪,仔細端詳:「你也別怪舅媽說你,你說平日里除了來信,你就不能跑一趟還能瘸了你的腿不成。」
張雲溪含笑坐在炕沿:「我不是擔心給你們惹麻煩嗎!那個時候爭的厲害,本來就是躲出去的。若是回來,平白給人口舌不好。」
「就你心思多!」長公主恨恨的戳了她頭一下:「那是你那表哥新娶的嫂子,是安國公的嫡次女你看看可還認識?」
「見過嫂子!」張雲溪笑著朝女子見禮,女子一身柳綠很是清爽,襯得張雲溪一身鵝黃。
「妹妹坐!這是我那兩個孩兒,大的是女兒,小的是哥兒。快見過表姑姑!」
兩個小團子很是恭敬地行禮,那肉肉的樣子一下子貼了張雲溪的心口。她蹲□扶起兩個小的,從自己手腕上摘下一串珊瑚手串給女孩兒戴上。然後又截下腰上掛的一個雙魚福壽佩遞給小男孩兒:「真是可人疼的,嫂子是有福氣的。」
「可不是,這丫頭第一年就倆。當時那個肚子大的都嚇人,這些年才養了過來。」長公主對於兩個重孫很是喜歡。她頭髮保養的很好,也可看得見花白。不過日日有這兩個小東西逗樂子,倒也是不錯。
張雲溪起身後,拉過一邊的林晗:「這是我過繼的那個孩子,叫麒哥兒。外祖母看著,可也是個好的?」她按著林晗的肩膀,固定他不能動。長公主知道她的意思,笑著點了點她:「是個好孩子,不過可是讓師傅教著?若是你教……可就把好好的一孩子教壞咯!來,讓老祖母看看。」她笑的慈祥,這孩子是日後自己最寵愛的外孫女的依仗,對他好一些沒什麼。
「見過太外婆!」林晗乖巧懂事的樣子,一下子就得了長公主的喜歡。她看著這一身青袍,身子筆挺的男孩兒很是開心。轉眼兒看見那剛戴上的玉佩,笑著問:「你母親給你要的吧!劉全兒啊……摳門的厲害,這些年也就你母親能厚了臉皮從他那裡扣出點東西。怕是也送了不少吧!」
「達達親手給的!」林晗微微垂著眼簾。
「別哄我,我還不知道他們倆。」長公主笑著摟著林晗,看著劉全:「那丫頭可是給了你什麼好的沒。」
「哎喲……還真讓主子猜到了。六個勿春秋的鼻煙壺。」劉全笑得很開懷。長公主從背後摟著林晗的肩膀:「我就說吧!待會兒我開庫,給你挑倆好的去。這京里了,還是要裝點一些的。一個漢八刀算什麼,我那兒有更好的。」
「那我在這裡就替麒兒謝謝外祖母了!有沒有我的份子啊!」張雲溪已經坐到了愛著炕的木椅上,雙j□j疊坐的很是規矩。
「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孩子見識啊?我什麼好東西沒給你?」長公主萃了張雲溪一聲。
「當初那八寶琉璃燈就沒給我。」張雲溪嘟嘟嘴很是不樂意。那邊婆媳兩個,含笑看著她們。
「怎麼……還惦念呢?沒有啦!」長公主拿了一塊芙蓉糕給林晗:「你嫂子入門那會兒,我拿去給她了。」
「我就知道……你定是要留著給孫媳婦的。現在讓我猜中了吧!」張雲溪彆扭的裝作生氣的樣子。長公主知道她又是要作怪,指著自己的孫媳婦:「去,向你嫂子要去,東西在她那裡。你也別跟她客氣,她現在可比那薛家要富有的多。好東西竟有呢……前兒不是還說要給大姐兒攢嫁妝沒木頭嗎?找她要,爛木頭不多,好木頭可多的是呢!」
「看看……舅媽……你快看看外祖母,這心眼子偏的。」張雲溪笑著招呼果毅候少夫人給自己助陣。可果毅候夫人也沒給她幫手,反而多了一句:「怎麼了?讓你給你姪女弄些木料子廢了你了?」
「我又沒說不給,我哪裡還有一批烏木呢。橫竪,放著也是放著。帶我回去寫了信,就讓人給您送來。」
「這才對嗎!」果毅候少夫人聞言,笑著抱起自己的小孫女:「大姐兒,聽到沒你那姑姑給你弄了烏木,知道不?咱們做個全套的,饞死那些看妝的。」小女孩兒不明白祖母在說什麼,只是晃動著小腦袋看熱鬧。
「那就謝謝姑子了,那燈待會兒我就送過來。」雖然有些心疼那盞少見的琉璃燈,但她還是知道價值對比的。一整套的烏木嫁妝,比照起皇帝嫁女也不為過了。
「我不過是說著玩笑的,嫂子別介意了。聽著外祖母瞎說著……只是那木雕師傅我這也給嫂子留著,到時候嫂子把那燈給姐兒做嫁妝就成。我啊……算是提前填裝了。」
「那可不行,怎麼能平白讓你佔了便宜。我孫女的填妝,你得給我好好想想,弄不出好東西我拿你是問。」張雲溪耍賴皮的樣子,還是讓她舅母拆穿了。只得抿唇笑笑:「到是手頭有些好東西,放著可惜我又沒得女兒。那二房女兒是迎娶,也不用我給她備嫁妝。」
「有你這話就成了。」果毅候少夫人很是開心。她並不需要張雲溪一定拿出什麼,不過是話趕話罷了。這些年,也沒少得了張雲溪送來的好物。
「麒哥兒今年多大了?」說話間,長公主就把話題轉到在一邊吃了一小塊點心,正喝茶的林晗。
「今年十一快二了!」張雲溪用手帕給他擦擦嘴角,笑著回答自家外祖母的問話。
「說不得過兩年也是要娶媳婦的了!你可以看好的?」
「想跟姐姐家做個親,就怕姐夫不同意。」張雲溪想著之前的打算,實打實的回了長公主的問話。
「嗯……這個我可幫不了你的。前兒宗室那邊就有人想跟他們家結親,結果被你姐夫鬧得很不開心。說是讓下人拿著掃把把人趕了出去。葵姐兒也才九歲,看著到時伶俐。只是比照你查了不少。」長公主知道張雲溪希望要一個什麼樣的兒媳婦,提點了一下。那是被父兄寵著的,說不得日後並不如何。
「這事情現在也是八字沒得一撇,若是做不得親倒也沒什麼。不過是想著,我是她親姨媽,我帶著她多少要比別人家好的多不是?您也知道,我慣是不會有哪惡婆婆樣的人。」張雲溪知道長公主提點的意思,只是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若是選了別的人家的,那麼日後j□j上必然受限。家姊跟她同樣長於長公主府和張氏家族,多少也會相通一些。
「你想好了就成,過兩日去你姐姐家一趟這一次也算做個圓滿。只是你姐姐家的大哥兒蘅哥兒要娶親了。你少不得也得去給祝禱一下。」長公主看著心思縝密的張雲溪,這孩子算是她最不擔心的。看的通透,心思縝密行動力強。若是男孩兒,必有造化。
「那是肯定的,怎麼說我也是姨母不是?古時娘死舅大,現在娘去姨親。怎麼也是我親外甥不是?只是這說的是那家的女孩兒?」張雲溪嫁人的時候,那孩子也不過和她同齡,後來聽的那邊老人過世這就耽擱了不少。
「大理寺通判高家的嫡女。」一邊的果毅候少夫人插嘴說道:「你小的時候是沒有見過的。倒是寧哥兒媳婦認識,說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寧哥兒媳婦指的是她的兒媳婦,也是剛剛的女子。果毅候少夫人只出了一子,但是長公主不願意給兒子納妾所以人口看著多少是單薄了些。
「我那個時候,接觸的有哪些啊!身份高的,我身份尷尬。身份差不多的,人家看不上我。」張雲溪撇撇嘴,當年那些女孩子什麼樣子,她可是清楚地。
「你喲……」長公主戳了戳她的額頭:「說到這個,你上回送來的花細我看著倒是喜歡,貼指甲上很是精緻。可是找了好的師傅?」她說的是張雲溪托人送來的一套金銀貼鑽的指甲花細。
「那是什麼師傅,那是我閒著無事親手做的。」張雲溪撇撇嘴:「您送人了是吧!」
「哪兒能啊!我自己個兒用了,進了宮太后覺得喜歡我就給她問問師傅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你那寶石怎麼貼上去的還沒人知道呢。」長公主扭頭喝了一口茶,順口否認。其實她還真送出去了三個,給太后了。不過這話不能說,這孩子小心眼兒的很。小時候凡是她親手做的,你說不喜歡可以。放著也可以,扔了也沒什麼。但若是送人了,那肯定把剩下的一股腦的都扔出去。當年自己生日,辛苦做了四菜一湯。就是招呼了一個來做客的人嘗了兩口,就被那丫頭掀了桌子。
「那是用的從西洋哪裡得來的一種膠,我這裡也不多。您若是喜歡,我就讓丫頭回頭給您送過來。我前兒又做了不少,橫竪都是消耗品。用了兩三次就得回爐成金了。」張雲溪想著,估計是怕她隨手把東西都扔了說謊呢!她嘴角一勾:「達達,去把我給老祖母送的花細拿來看看,若是少了壞了我再重新弄。缺了就不成套了。」
劉全看了看長公主,一邊的果毅候少夫人連忙使眼色給兒媳婦。那套花細她們還真見過,只是還真不能染指。坐在一邊照顧小孩子的寧哥兒媳婦看看婆婆張張嘴:「小姑子,若真說壞了……倒是年前的時候弄毀了那套鳳鸞碟的。壞了三個尾指的,我也是不小心人手笨。」
「那倒無妨,我看看回頭給外祖母補上。嫂子可是喜歡,我順了給嫂子捎上一套貼著玩吧!」
寧哥兒媳婦連忙擺手:「我倒是不用的,這些日子一直照顧這兩個小的。若是吃了肚子里就不好了。」聽到這對話,在場的其他三個人都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未來兩三張內,都是過渡……
☆、39
拜訪長公主府後,張雲溪在三日後向平東將軍府遞交了門貼。張寧溪見到是妹妹的帖子,心情十分激動,她雖然日日盼著妹妹能夠第一個上門。但是家有老父母,還有外祖母那邊。第三個能夠到自家來,也是不錯的了。收到了帖子後,她就招呼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整理庭院,終於在次日迎來了張雲溪和林晗的拜訪。
因著這裡不似長公主府,同果毅候府是分開的。果毅候本身要低長公主很多,所以林晗當日並沒有先去拜見果毅候。而是跟著張雲溪在公主府逗留的時間長了些。可是進入平東將軍府後,他在短暫的拜見了姨母后就去拜見姨父了。
見到林晗離開,張寧溪才拉著張雲溪的手走進側室,那裡有窄炕和各種冰盆子。二人分別坐在炕桌的兩側。丫鬟上了涼茶給張雲溪,而張寧溪的則是一杯熱茶。她生女兒的時候,傷了身子雖然日常沒有關係,但是寒涼是不敢受的。
張寧溪不同於張雲溪的張揚嫵媚,反而多了溫柔和婉約。加上常年的管家主母以及年長的關係,倒是看起來像是一個慈祥的年輕婦人。她說話輕柔,不同於張雲溪的跳躍。但是卻能夠聽得出,那柔中帶鋼的味道。
「是你喜歡的那個六十四位的涼茶,沒放多少糖不甜。」張寧溪當初見到父親要娶一個貴妾的時候,很是排斥那個伊樓家的女人的。但是她當時臨近出嫁,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沒想到那個女人生了孩子後就走了,在她剛剛出嫁沒有一年的時候。
母親待這個孩子如同親生,就是這種說不出是什麼的婚事也是給了半數的嫁妝。母親的嫁妝,她們姐妹一人一半分了。後來小女孩兒越長越大,她做了主母也漸漸明白了母親的心思。
這個孩子的存在,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張家同伊樓之間的關係。父親之所以在自己確定婚嫁的時候才開始張羅娶一個伊樓家的庶女,估計也是考慮到了自己的關係。那個時候的母親就是那伊樓家的女人再生兒子,也無法動搖母親作為主母和宗母的地位。就是母親去了,她以平妻的身份管家也無法成為宗母更無法讓她的兒子繼承族長的位置。毫無威脅的妾,毫無威脅的平妻。最後是一個毫無威脅的女孩兒。
所以,她接受了那個女孩兒。同兄長父母一起,寵著她、護著她,慢慢地成了習慣。
「阿姊……」張雲溪笑得開心的捧著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後舔舔唇笑嘻嘻的對張寧溪道:「我那兒子看著如何?」
「你想什麼?」張寧溪看她樣子,就知道她不懷好意。挑眉笑笑,這丫頭這些年的動靜她也是知道的。雙方書信一直沒有斷過,古靈精怪的。雖然不算是正經的成親,好歹也是做了多年宗母的人。怎麼還這麼不著調。
「把你家葵姐兒給我做兒媳婦唄!」張雲溪眨眨眼,此時屋子里除了她們各自的貼身丫鬟外沒別的。
「你倒是想的美了!」張寧溪斜了她一眼:「你那個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怎麼說也是老來女的。前兒有人上來說親做中,還被他讓人拿著掃帚打出去的呢。」
「這我聽外祖母說過了,我就是在你這裡求個臉面不是。你跟姐夫說說,我這個姨母不求她十四五就嫁人。只要定了這親事,我這姨母還能虧了她不成。你也是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日後晗哥兒是要入朝的。哪怕後期下來,前期也是要做個正經書生的。這族里的事物,還不得是她挑起來?而且晗哥兒不納妾,屋裡也不會有人。我的事情您多少也知道,我帶著她。」張雲溪說的懇切,跟兒子找媳婦這事情是她第一次乾。這年頭流行盲婚啞嫁,但是多也是父母考慮的很好的。
張寧溪看著她,想了想:「話是這麼說了,這婆婆和姨母能一樣嗎?我當初還喊我婆婆表姨母呢……可你看我嫁進門後的日子?」
「阿姊……」張雲溪不樂意了她嘟嘟嘴:「我什麼為人你還不知道嗎?我要是虧待了葵姐兒我就天打五雷轟。」
「你這咒下的有些早了。」張寧溪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我可說好了,你說的晚嫁沒關係。我就跟你姐夫說說。目前這京里的形式讓人摸不出來,三哥都說了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皇上在幹什麼。我也不想葵姐兒的婚事受影響,原本你不來說我還想著求了父親去隴西那邊試試。哪怕離得遠了,也比混進去的強。不過,你怎麼打起我家葵兒姐的主意的,要我說你那邊得舅舅家難道沒有好女孩兒?」
聽到姐姐說起這朝中事情,張雲溪也嘆了口氣她喝了兩口茶拿了一個引枕斜靠著:「我本來是想著的,畢竟那邊的關係若是連上了必定要比這邊隨便一家的女子強。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情況,目前林家祖產是擴大了,但是最豐厚的還是我的嫁妝。而別人家的孩子,她終究是代表著那邊的利益。這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張家都不利。這媳婦終究不是外甥女。不怕阿姊你笑我,那麒兒的確是個好孩子。但終究,同我沒有血脈親緣。我日後不怕他不孝順我,而是怕他的媳婦將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東西,都嘩啦去了她娘家。」
「那你就不怕葵姐兒嘩啦?」張寧溪抿了口熱茶溫柔的笑著。
「哪能一樣嗎?」張雲溪原本惆悵的表情頓時鮮活起來:「葵姐兒是我親外甥女,就是日後都給了她她張家也是她的外家。」
「說的倒是誠懇!」張寧溪指尖彈了彈杯沿兒:「不過還是要看你姐夫如何。我的身子不太好,這些年也是靠你的藥撐著。我原本想著,你過來必然短時間走不了。讓你帶著葵姐兒,悉心教導。你是外祖母一手教出來的。外祖母曾說過,論本事三個我比不了一個你。論心思,更是差之千里。我不求葵姐兒日後能如何,但總是要比我強些就好。」
「阿姊,我就說過我那邊有大夫,你抽空去一趟就是了。你總是不聽我的,我能害了你不成?」聽到張寧溪的安排,張雲溪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揮揮手:「你們都下去。」
張寧溪知道張雲溪有些小秘密,雖然未必能比的上那白雲觀的觀主,但是當年也是小小年紀讓那老神仙另眼相看的。她點點頭讓身邊的人都下去後。張雲溪從袖子中慢慢拿出一個碧玉色的小球,看看一手握住遞給張寧溪:「共六粒,雖說不能延年益壽,但是卻是針對你的身體的。給我這個的人說,不能幹涉天命。但是卻是頂好的東西。五日一粒,用黃酒送下去後就在浴桶中熱水泡上半個時辰。」
「你這又是從哪裡來的山野方子?」張寧溪接過小球,小心的打開一股清香飄出。頓時就覺得身體清爽不上,一看就是用了上等的藥方子。
「林如海去世後有一僧一道過來,他們卻是有些神通的。所幸就替姐姐求了這方子。」張雲溪說謊不打草稿的講著。這東西的確不是這邊有的方子,而是她親手煉製的。雖然不能延年益壽,但是卻能夠根治女性產後體虛。
「可是那賈家嚷嚷的一僧一道?」張寧溪一聽這個,就來了興趣。賈家那貴公子前不久受了隱私的事情,不是秘密。那一僧一道說的也神乎其神的,京里很多人都曾四下觀察過到底沒有找到。也是鬧了一些日子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找醫者驗證過了,是頂好的藥方子。特找了材料給阿姊你制了,莫要辜負了我的好心就是。」張雲溪笑著趴在炕桌上看著自家阿姊。張寧溪看著她討喜的笑容,點點頭:「行,我等著你那大外甥娶親後,就用用看。橫竪這些年多少藥也吃了,不差這一個。」
「這就是了,若是還不好我就再托人給你尋方子去。」張雲溪知道自家阿姊的性格,扭頭朝外面說道:「你們家姨奶奶我想喝酸梅湯了,快快上上來。」
「別給她加冰,就普通的就成。小孩子心性的,吃了涼了以後落下病來都不知道哪裡得的。」張寧溪連忙開口補充了一下。她可是自己到自家這個妹妹對涼食的喜好,稍不控制就容易鬧肚子。
「怎麼沒見葵姐兒?」張雲溪好奇的眨眨眼看著自家阿姊。
「你想見?」張寧溪對於這門親事,還是有些意動的。橫竪去那家都是要看婆婆臉色過日子,規矩左規矩右的。倒不如跟了自己這個妹妹,興許日子也能過得開闊一些。不納妾、又沒有房裡人可是要比京城的很多人家都好了。
「那是,我還真沒見過呢!」
「喬嬤嬤,你去看看三姐兒規矩學好了沒。學好了讓她過來一趟,說來見見姨母。」張寧溪吩咐了一□邊得力的婆子,轉而看向張雲溪:「我跟你說,原本是等著中午開宴的時候讓你們見見,怎麼說也是我的嫡女。但又不好落了那些庶女的事情。葵姐兒性子讓她父親寵的不成,你若是不滿意趁早說。」
「阿姊性子如何我會不知道?阿姊能夠教導出一個刁蠻女來?前兒外祖母也是這麼說,我尋思著頂多也就是我這樣的。挺好!」張雲溪並不覺得性格刁蠻有什麼不好,只要手段到位刁蠻也會變成面具。端看的如何j□j了。
安葵進入母親的房間時,正看著一個相貌嬌媚的女子在跟母親撒嬌。那態度,如同自己。她微微皺了皺眉。張雲溪看著走進屋,梳著一根長辮子的女孩兒原本的嬌俏收了起來,雖不端坐卻帶著一種別樣的風情。目光銳利的如同能夠刺穿人的心靈,一時間她看著那女人的手慢慢的靠近她然後輕輕划過她的額頭。頓時她覺得受到了威脅,可是卻無法動彈。
「葵姐兒是嗎?我是你的姨母,很抱歉在你出生後一直沒有見過你。」張雲溪的語氣輕柔,如同情人的呢喃但是卻讓一邊的張寧溪吃驚。她咳嗽了一聲:「溪兒,你嚇到她了。」實際上,她更想說你也嚇到我了。這種氣勢,就是外祖母也未必能有。看來這些年,還是變了不少啊!張寧溪在心裡感嘆。她端起茶杯掩蓋自己嘴角的抽搐。
「見……過姨母!」安葵小心的行禮,然後靠向母親的地方站穩。她此時已經不敢去打量這個女人了。但是依然會不時地想抬頭。最後好奇戰勝了恐懼,她看著那個被她稱呼為姨母的女人,正雙肘支撐在炕桌上,側跪著捧著一小碗散髮著濃郁味道的酸梅湯看著她。她優美的唇正勾勒出足夠符合她面孔和身份的柔和笑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安葵能夠感覺到她從這個女人身上,感受不到柔和。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見面禮!」張寧溪感覺到了自己女兒的恐懼,提醒張雲溪別光顧著逗小孩兒玩。她知道,這個妹妹不會對女兒做什麼,頂多就是逗著玩。
張雲溪從手腕上摘下早就準備好的一副朱紅的圓潤的鐲子放在桌子上推給她:「我進門的時候你母親就看著我的手腕了,我估摸著她是想幫你討要。」
「你怎麼知道我看上的是這個?」張寧溪看著張雲溪的氣質一下子變得柔和婉約,勾勾嘴角。她的女兒未來若是能有這一半,就是好的。她拿起那副鐲子,可以看得出那是金絲紅翡,上等的好貨。對著光,可以看見裡面的流光溢彩。
「我一進門你就盯著了,我如何不知道啊!」張雲溪笑得溫和的問安葵:「你母親說你有功課,可都學了什麼?」
「女書和女紅。只是會簡單的刺繡,具體的還沒學。最近在學規矩。」安葵小心措辭回答著。這個姨母雖然換了面孔,但是她還是覺得有些害怕。
「她父親給她請了女先生,其他幾個跟著一起學。」張寧溪對於丈夫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她不止一次想開口她的女兒是嫡女,就是寵愛再多也是要出門坐主母的。跟一群庶女學女書算個什麼。可是這個家不是張家,有些話也不好說。
想到這裡,她又想到了張雲溪提到的婚事。若是這婚事能說成,那麼按照古禮,成了對親的話未來的婆婆姨母教養外甥女,也是可行的。這不由得讓她有些心動。想著住在安陽院的那個老太太,她勾了勾嘴角。幸虧她家沒有一個賈寶玉,而自家丈夫也不是她親生的。不然,也是半斤對八兩的事情。
「這樣啊!」張雲溪歪歪頭放下一根手:「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姐姐可是要想想才好,葵姐兒怎麼說也是嫡女。」
「是啊!」張寧溪嘆了口氣,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夜裡,安正和進入正院。看著妻子披著一絨毯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納涼,就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
「那男孩兒可看著還好?」林晗一直是安正和接待的。小宴的時候也是用屏風隔著,不似張家那般。
「是個不錯的孩子,倒是有些意思。」安正和看著妻子,多年髮妻他還是有些瞭解的。笑著開口問:「怎麼,動心了?」
「是有些,我們家終究是武將之家。女兒還是嫁個讀書人的好,目前朝局動蕩的我雖不知什麼但也明白有些忐忑了。我的身體你也是知道,早早為葵姐兒做打算也是好的。何況,雲溪的本事你也清楚。我不求葵姐兒能如她那樣,能有個三分就不錯。而且,她跟我提了親。」
「的確!」安正和沒有馬上同意,只是低著頭粗壯的手指在仔細的剝葡萄皮。他弄了一小碗後,推到妻子身邊:「她許了什麼諾讓你動心了?嫡女的婚事,一向是他們二人頭疼的。」
「她死後,除了特別喜歡的物件入葬外。都歸葵姐兒所有。而且,若是坐下了親。她就親自交到葵姐兒,可以晚嫁。我們可以把葵姐兒留到十j□j鬥不是問題。不納妾,沒有房裡人。那林家剛剛起來,葵姐兒就是下任的宗母。比照起這京城,可是能不動心?」
「唉!你還是為葵姐兒學習的事情怨我?」安正和如何聽不出,嫡女的教育一直都是他們夫妻的禁區。但是這是老太太放下的話,說是嫡女庶女都是一樣的。不然他也不會把好好的女兒放過去教養。
「我哪敢怨你!橫竪都是我的錯。」張寧溪將過錯拉了過來,她拿起那小晚葡萄插了一個入嘴:「反正,我也是一個活不長的,老太太一直盼著她的外甥女能夠抬房。我只是放不下葵姐兒罷了。哥兒的話……倒是不擔心的。他們的日子他們自己過去,好壞我能做的都做了。就算你這裡不成,還有他們的舅舅呢!我們那裡的規矩,娘死舅大姨親。」張寧溪說完這些,看著丈夫繃緊的背,輕哼一聲。圍著毯子起身:
「這事情老爺你自己想清楚了,我也就是兩三年的命數。我是心動了,老爺若是不願我也沒有辦法。日後如何……我也做不得多少了。」張寧溪最後的話語,如同清淡煙裊。但是安正和,卻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終究……是負了她吧!
他握了握拳,在張寧溪走進屋子前開了口:「就按你想的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林晗的婚事確定了……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來本文的中心思想呢?
其實我一直認為雖然我亂入了很多東西
但是我一直沒有偏離我的核心思想。
我希望能夠寫出足夠的世家、權謀等等
雖然筆力不夠,但是我依然在努力
ga1105 2015-12-31 03:41
☆、40
張雲溪接到阿姊關於婚約的消息,已經是三天後了。想著也許是談妥了,就琢磨著找個冰人的事情。這婚可是要講究的多啊!她坐在書桌前,撓著頭一邊兩個小丫鬟給她扇著扇子,一邊一大碗酸梅湯正放在冰盆上面。
首先得找個人去做這納採之禮,夕食的時候她看著林晗稚嫩的臉旁,想了想道:「麒兒,你覺得……姨母家的葵姐兒如何?」
「葵表妹?」林晗眨眼看了看母親,頓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很是好的,若是得母親教導必然會更好。」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悶,耳尖微微發紅看得出是有些害羞的。
「那就成,回頭我找果毅候夫人,我舅母去做這個中人好了。」聽到兒子沒有反駁,張雲溪頓時下了心思。她想著目前事情做急不做緩,第二日就再次去了長公主府。
此時果毅候夫人正在同自己的婆婆在研究拼新樣兒的田字小衣給孫子,聽到張雲溪帶著一箱子禮過來很是驚訝。她同婆婆對視一下,看著張雲溪進了側殿。
「你這風風火火的來是做什麼?看你樂得眉梢都翹了可是有什麼好事兒?」果毅候夫人讓丫環給她搬了凳子,待她坐下喝了茶才詢問。
「我想求舅母做個中人,我跟姐姐說好了。要定她們家的葵姐兒,我約摸著目前的形式還是先定下來的好。姐夫雖在在理藩院,但是他終究承著武將的爵位。」張雲溪也沒有拖拉,如倒豆般的講述清楚。
「我就說嘛……這不年不節的,還帶著禮來!」果毅候少夫人沒有推辭,直接收下了。兩家能夠聯姻固然是好事,而且看起來這丫頭對那孩子還算滿意。
「能不帶來嗎!我可是來求舅母的。」張雲溪笑看著一邊搖頭閣空點著她的長公主。
果毅候少夫人不是那不知道事情緩急的人,第二天上午就帶著張雲溪準備好的問頭禮去了。接待她的是前任的平東將軍夫人,老夫人年齡同領翔長公主差不多,但是卻沒的清明。聽說林家要求的是嫡女,很是不樂意。但是果毅候少夫人親自登門,她又不好給兒媳難看。畢竟她只是一個繼室,並不是原配。現在的兒子也是原配所出,只能看著張寧溪落落大方的接了禮。雙方定了日子,換了信物。完成了問禮這一步。
果毅候少夫人離開後,她很是不樂意的訓了媳婦一頓說是堂堂將軍府的嫡女平白的嫁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人家的小子。還好只是定了信物,等晚上老爺回來就回頭悄悄把親退了或者弄個庶女上來頂了。
張寧溪看著她這個樣子,撇嘴一笑:「母親也別惱火了,這親事是我同老爺商量好的了。我活不了幾年,總得給我女兒鋪路。省得萬一我死了,你外甥女上位我女兒豈不是比那孤女還可憐?說不得,還得拼了改姓換宗,母屍沈塘也不為過。到時候,誰的面子都過不去。您若是執意如此,晚上您跟老爺說去。我身子不大舒服,就先退下了。」
換了信物,張雲溪特意謝了自家舅母。剩下的納採禮,也就托付了過去。
為人說媒,結成姻親本就是好事。果毅候少夫人沒有退卻的意思,畢竟問禮已經做了。剩下的納採也是要她做的。就這樣在炎炎夏日,選了一個不錯的日子,她帶著一對兒大雁上了們。這對兒大雁是鮮活的,張雲溪特意讓人準備的。
那日夜裡,安正和第一次駁斥了繼母的說辭。同時表明,讓葵姐兒聯姻林家是他本人的意思。這親結成了,葵姐兒就按照古禮,去姨媽家教養。每年八個月,直到定了婚期。所以這次顯然要比上次要順利的多,張寧溪收下了大雁,送了一套白蝶男孩兒的里衣給果毅候少夫人帶去算是完成了納採。
問名和納吉都做得十分隆重,很多人家都知道那個年僅九歲的小姑娘定了親。原本有心思結親希望能夠跟長公主府掛鈎的人不得不歇了心思,順便打探一下那林家是何許人家。
因為葵姐兒和林晗年紀都不大,因此只是做到了納吉之後,就沒再作。剩下的可以等到他們及笄和弱冠之後再做也是可以的。雙方對於孩子都是晚婚比較好,因此葵姐兒依然喊張雲溪為姨母。根據當初的約定,納吉後她就要去張雲溪哪裡學習。但是張寧溪的身子不是很好,而且她的年齡終究小了,張雲溪跟張寧溪商量等到張寧溪大限之後再說。目前只是留了課程,讓她自己在家學著。同時當初那兩個特意給她找的嬤嬤也被張雲溪給了自己未來的小兒媳婦。畢竟,她安排的課程不同於其他。
完成這些,已經臨近中秋。看著天空越來越圓的月亮,張雲溪決定去走訪一下自己那些私下的產業。在中秋前,她換了兩個莊子,換了兩身衣服和馬車以及車夫前往八大衚衕。一個名為居坊的坊市內。哪裡都是各種娛樂消費場所,進入的人也多是有錢的商人或者達官貴人。
從角落進入蒔花館,負責這方面的冬青早早等在那裡。蒔花館是張雲溪根據前世的記憶整理修改而成的小倌館,主要是經營男歡和餐飲。不似一些女支院,竟是無悔。這裡若是雙方有意,就可以去老鴇哪裡取了牌子開房間。若是不願意,客人也不能強求。小倌除了陪吃陪喝陪聊,還有一些演出一類的。比如唱戲等等,會定期請不錯的班子在戲台上演出。因為主要是酒水和飲食消費,因此強調了文雅。這裡不僅僅客人和小倌,客人和客人也可以。
蒔花館是張雲溪經營的第一個歡館,是她在六歲的時候為了得到足夠的消息和八卦,利用一個賣身葬父的小丫頭建立起來的。經過多次反修,可以說是目前達官貴人最喜歡來的風雅之地。
首先,這裡的隔音很好。只要進入包廂中根本聽不到隔壁的聲音,如果打開窗戶,還能夠音樂聽到樓下戲台上的唱腔。但是如果關閉窗戶,那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張雲溪找不到足夠的材料,只能採用加厚牆體來製作。不過有些房間的牆體看起來是加厚的,實際上中間有一個夾層。在那個夾層中會有工作的小斯,在裡面人談話的時候記錄他們說話的大體內容。然後由專人整理成冊或者紙條通過信鴿、人等送到張雲溪手中。
雖然這種地方收集信息是各方勢力常用的,但是蒔花館修建的實在是沒得用處。雖然風雅,但是卻不足以讓他們插手。就是把這裡搞倒了,也得不償失。不如做一個值得一去的安全地方,倒是來的值得。當然,這裡的一些小倌也是的了好處,會漏出信息來。多少也會得一些賞錢。張雲溪並不介意他們利用這裡賺小費,前提是自己保住自己的小命。因為丟了性命,她也是不心疼的。
「主子!」蒔花館的館主紅玉和冬青兩個人下跪磕頭。張雲溪點了點頭讓她們起來。因為契約的關係,張雲溪從不擔心他們背叛。
冬青臉上帶著妖媚的老鴇的妝容還沒有卸掉,紅玉眉心一點紅豆披散著長髮,一身紅衣也是分外妖嬈。他們二人是兄妹,是張雲溪精心從最早的蒔花館中選出來的。在一邊靠牆而站,一頭秀髮都高高梳起,編著很多跟小辮子一身戎裝的冷峻女子,則是最早經營蒔花館的那個小女孩兒。此時她專門負責暗兵的訓練和教養。名字叫白芷。
「有什麼新鮮消息嘛?」雖然是多年未見,但是張雲溪沒有任何生疏。而是很自在的脫了鞋坐在寬榻上,一隻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旁邊早早有晴雯打開自帶的小箱子,從裡面拿出來的青梅酒。她拿著酒盅聽著兩個人的報告。
「依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前日小公子定親後有些閒言碎語。忠義郡王哪裡依然平靜,不過前不久四少中蘭蔭說在主子去張家的時候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忠誠郡王,另一個看著相貌相似但是……在宗室內沒有類似的。除了那一位。」冬青恭敬地回答著張雲溪的問話。
「嗯?」張雲溪拉長了鼻音噗嗤笑了:「小郡王拉著堂兄逛館子,然後兩個人點了一個人用?」
「那倒沒有,只是聊天和聽了聽戲。似乎是為了那三福班的一個小但過來的。前不久剛剛被忠順王包了去,每旬只在這裡唱一出。」這次回信的是紅玉,他是總管外面蒔花館全部事物的人。
「那小倌長的可是美艷?」張雲溪眨眼看著面容清秀,帶著一種凌厲妖艷味道的紅玉:「比找你如何?」
「主子這話倒是說得……我這年齡,如何同那般稚齡童子可比?」紅玉搖頭笑笑,他如今也不過是主子命令罷了。他可不是那苦愁之人,家中還是有一良配為他管家持業呢!
「那孩子如何?性格柔順?」張雲溪對那個唱戲的小但很有興趣。在原著中,的確有這麼一個人還害得那賈寶玉被打個半死。蔣玉菡……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
「相貌倒是女氣的很,若不仔細辨認很難說的出是男孩兒。性子方面……這班子里到底不如我們這裡。練功方面甚是苦的。」
「這倒是有意思了!忠順王為那個小戲子花了不少銀子吧!」張雲溪一邊抿著口中的茶,一邊眯眼考慮著。
「三萬五千兩。班主兩萬兩,我們這裡一萬兩。那小戲子初夜三千兩,周圍師傅打點兩千兩。」冬青詳細的將分贓的數額報了出來。這些銀錢奶奶不缺,都是投入蒔花館循環利用的。
「沒□好的一個戲子就值了這個價……倒是有意思!怕也是鬥氣的成分在內居多。」張雲溪放下酒盅詢問紅玉:「莊子里新來的孩子中,可以比的上的。」
「倒是有三個,奶奶的意思……」那三個孩子是專門□好準備過兩年推出給人做小勝的。
「挑一個最好的餵了無歡湯,送去忠順王府。就說是給他抬舉我們蒔花館的謝禮。說清楚,那孩子是要做小勝的。課程內容什麼的都講清楚了,看看我們的浪蕩王爺會做什麼。」
「是!」對於主子的態度,紅玉是沒有意見的。至於那些孩子的命運……他可不是善人啊!至於無歡湯……那是張雲溪特意配置的頂級媚藥,一旦喝下去三年內都是出於腎上腺素間歇性突高的狀態。對身體損傷不是很高,因為只是稍微助興一下。頂多就是折壽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
「行了,都下去吧!把那二人的對話記錄送過來,你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白芷留下。」對於這裡收集的情報信息,張雲溪並不是如何看重。畢竟人們還是喜歡在自家的密室內去商談,不會在這種地方哪怕隔音再好。還不如空曠之地呢。
冬青和紅玉下去,白芷看了看她們退下的背影單膝下跪:「主子,紅玉……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張雲溪抬眼皮一邊翻著那對話記錄一邊看她。
「他的妻子,似乎……並不怎麼能夠保守秘密。」白芷不是第一次提到這個,只是這一次是面對面的說。
「我知道,所以才留著她呀!」張雲溪低著頭沒有抬頭,聲音清幽平穩。在話尾才翹起尾音拉長。
「不會影響嗎?」白芷對於張雲溪的安排有些擔憂。
「沒有漏洞的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張雲溪搖搖頭:「新人的訓練還要繼續,宮里那邊如何了?」
「楚公公哪裡已經簽約打通了,至於其他的暫時沒有做。畢竟,承乾宮比較重要。後宮……倒是沒有多做安排。」
「盯著他一個就夠了,其他的別做多餘的。給他足夠的銀錢,他知道該怎麼做。」張雲溪翻看的越多,越覺得有意思。她同白芷說的楚公公,是五年前資助的一個原本在司庫做事的小太監。幫他疏通關係進了承乾宮做了值班的小太監。張雲溪給他的除了銀錢,就是一紙契約。其他再無,唯一用了的就是幫薛寶釵疏通到了太后那裡。
橫竪,也不可以說是巧合加上可憐。畢竟薛寶釵的婚事已經定了,不管皇家如何都是必然。不過可以看得出,五年的時間足夠那個小太監站穩了腳跟。
「是!不過,甄家的時候收尾有些問題。」白芷從懷裡抽出一本冊子打開遞給張雲溪。上面寫著赫連家的餘孽進了祁連山,成了山匪的事情。她輕哼一聲:「這是王孫公子做不成,改做下jian玩意了?」
「這倒是不知道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他們當初的一條後路也不為過。進入江湖,他們就不同於百姓了。多少,也會更有自由。」白芷是張雲溪特意培養在江湖的,他們的生意除了刺探外已經開始接手獵殺方面的工作。聲譽還算不錯,當然張雲溪對他們的期待更高一些。
「放了赫連家的事情別管了,目前盯緊了隴西貴氏的動靜,總是會出現幾個驚弓之鳥的。賈元春的身體如何?」張雲溪將翻完的那些對話,對晴雯勾勾手讓她拉了一下一邊的拉繩。很快,冬青走了進來。紅玉看起來是有事情,耽擱在外面過不來的樣子。
「下次那兩個人再來,將東南角的那個房間給他們。然後推薦兩個新人過去。記錄要更詳細,弄好了讓人送我哪裡。把那間房間隔壁的屋子整理好,下次我來去哪裡。或許說不定能就近觀察一下喜好男歡的皇帝?」張雲溪話尾滿是惡趣味的意思,聽得白芷和冬青都憋著笑。
她喝掉一小盅的梅酒,起身下了榻由巧哥兒給她穿上鞋披上黑色綢緞製造的鬥篷。她得走了,在宵禁到來之前。
匆忙的回到林宅,就聽到了留守的單雙的回報,林晗找她有事。已經來過一趟了。她吩咐晴雯去請林晗,自己則去換一身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輕鬆一些。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換了平民穿著的隆興帝木承澤正同他的堂弟走進蒔花館。
「怎麼今天不看折子了?」誠王拉著兄長在戲台前一個空位上坐下,小圓桌上已經有人快速的擺上了茶水和簡單的堅果。這些是入門的時候交門費所帶的,茶葉不是很好的但是卻也聊勝於無。如果想要好茶,需要單獨付費。
誠王給自家皇兄倒了一杯茶,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抿了一口。今天不是為了來聽戲,那琪倌還要十天才會來這裡唱。誰讓上次他帶著皇兄來過後,就被惦記上了呢?他實在是好奇,皇兄怎麼會想再次過來。
「看了又如何?不過是那些東西罷了,橫竪父親還在我能說什麼?」木承澤勾起嘴角,憊懶的扯扯嘴角。
「所以我說你不如想乾嘛就乾點。」誠王同他關係不錯,沒有多勸而是指著台上正在咿咿呀呀的戲子道:「要不弟弟今兒給你包一個,讓你滿意一下。橫竪就一個戲子的夜錢,弟弟我還是有的。」
「不用!」木承澤搖搖頭,實際上他最想見到的是這裡的管事或者幕後老闆。從他手頭的人傳來的消息,這家店不像面上那麼簡單。曾經有人不止一次見到黑窟的人進出,雖然走的很隱秘但是也能發現一些矛頭。那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新秀,如果同這家店的老闆有牽扯,那就有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發了四十章了因此正式停更三天來對前面的蟲子和內容的銜接上面進行修改
如果有興趣重新讀一遍的可以閱讀,但是這不屬於更新。
因此在這裡特別聲明一下,希望各位能夠體諒。
今天將免費章節的蟲子捉了一下,可能還不足夠。因此無法雙更了……只是補充了一些內容。然後發一個半章,日後保持日更吧!畢竟那個文也要日更……
另外關於對女主三觀還有個人純善方面有獨到見解的,喜歡打負分的某位同學,奉勸一下還是不要讀我的文了。我寫不出你喜歡和需要的,因為我的世界不夠純粹,我的眼睛早就看不到光明和黑暗的純潔了!
☆、41
紅玉看著坐在下面聽了兩場戲的一個皇帝一個王爺勾勾嘴角,漫步走下階梯走過去。木承澤意外的看著這個男人,據說是曾經忠順王說願千金一夜風流的人物。可惜,人家是店家而且很少現身更不用說居住地點了。木承澤曾經估算過,有可能這個院子的地下有通往別處的地下通道,因此才不會有人找到這個男人的居住地。
「紅老闆!」木誠澤看著走過來,示意要坐下的紅袍男人,含笑點頭。
「誠王爺安!」紅玉緩緩開口,小廝在他身後拉開一把椅子讓他坐下。他身段修長,帶著一種古韻風流。坐下後,雙膝交疊,雙手十字對著在小腹部形成一個尖塔造型。木承澤看著這個男人,他承認這個紅玉有迷惑人的資本。他沒有像那些戲子小倌一般上妝撲粉,但是卻有著一股魅人心弦的氣質。
「今兒紅老闆很是清閒?」木誠澤代替自家堂兄問話。畢竟能夠如此接近這個男人,很是機會少。他雖然一直在館裡,但是多數都是巡視或者單獨在某個地方,等待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不然很少出現在前台,他這些年也就見過這位紅老闆幾次。
「這倒不是,我是特意來見王爺的。」紅玉想著自家主人的要求,從懷裡拿出一把貼金鑰匙推到誠王面前:「前幾日我的主人聽說王爺帶了客人,但是這裡的包廂已經沒有空留只得使用臨時的,因此特意讓我送上這把鑰匙。這是寒玉廊盡頭的房間鑰匙,自此給王爺行個方便!」
「你家主人?」聽聞這個,木誠澤同木承澤對視一下,都有些緊張。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了肯定的說辭。這家店,果然有幕後的主人。
「是,主人說不管如何總不能讓王爺落了後。這房間原本是主人留給自己的,今日倒也算是借花獻佛。」紅玉沒有否認,畢竟張雲溪並沒有告訴他到底是私下安排還是高調出現。當然,這樣也有別的意思。比如,他們知道這個後就不會總是試探冬青了。他一個男人,就是被人弄上床也不過是當作被咬了一口而已,橫竪都不礙著。就是死了,也比女子強。
「你家主人是……」木承澤緩緩開口。他的眼神一直盯著那把鑰匙。紅玉不同於那些摸不清他身份的人,他可是十分清楚這個男人是誰的。他抿唇一笑:「是秘密喲!」說完,笑著竪起中指擋在唇前,眯著眼拉平嘴角起身離開。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木承澤將鑰匙在手指尖轉動兩圈起身:「走,去看看!」
誠王聽到命令,勾勾嘴角跟了上去。
寒玉廊實際上是二層走廊的最後一段,每段走廊都有獨立的階梯和人帶領。木承澤將鑰匙遞給看守樓道的人,他們就被帶上了二樓。隔音效果很好的建築設計,讓他們猛然間回到了音樂聽到泉水叮咚、蟬鳴輕浮的地方。
寒玉廊的建造,利用了白瓷的特質,牆壁上和地面都貼了大量的太白瓷。看著那沒有弧度的瓷板,可以看出這家店面裝修方面的奢侈。要知道,這種瓷板燒紙屬於一百塊才有一塊可用的。其實他們不知道,張雲溪對於這類瓷器的燒紙方式,有著她獨到的一面。因此,成品率超級高。
「很獨特的設計不是嗎?」誠王看著木承澤,笑著走到盡頭,侍者打開房間後,從一邊一個梳著一根大辮子的女孩兒推著一輛木制小車跟著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宴會待客的地方,靠牆的地方有椅子和茶几。中央是一個圓桌用來飲食。窗戶打開就是樓下的戲台。關上窗戶後,也只是聽到簡單的絲竹聲。用木制做的隔間,月亮門用綠色的紗做了簾子,裡面是一張簡單的木床,上面錦被鋪好。有梳妝台和一個到屋頂高的雙開門衣櫃。床的旁邊有一個小門,裡面是一個浴室。浴室中有一個側門,裡面是一個馬桶。獨立的房間可以更好的隔離氣味。
少女在桌子上擺上四碟點心、四碟乾果和一壺散髮著清香的茶以及一個裝了是個茶碗的托盤後就離開了。跟著的侍者說明只要拉動一邊的拉繩,在一邊等候的侍者就會進來。
誠王簡單的看了看,就失意他推開窗戶:「成了,給爺上倆小菜一壺映雪春。再來一個炙盤子,肉多一些菜就少點吧!醬料別辣了,爺吃不得太辣的。」
「是!爺先吃點茶,這是新到的毛峰。」侍者看了一眼已經坐下的木承澤,快速退下離開。
很快,就有三個小廝推著一輛車敲門而入。他們魚貫的將圓桌上的點心和乾過放在一邊一個長方形矮櫃上,給木承澤和誠王倒了茶。在圓桌中心擺上一個紅泥小爐,炭火冉冉。上面是一個有著橫隔孔洞的黃銅盤子,一碟帶著小刷子的油碗。兩大盤子的散髮著森森涼意的肉,一小盤子各色果蔬。一碟涼拌豆腐,一碟豬耳脆。上了筷子,和一小碟切成薄片的饅頭他們就退了出去。
誠王熟練的將肉片放在銅盤子上,滋滋的聲音很是好聽。他不時地從一邊的小碟子里用小銅勺挖起一點調料撒在上面,然後翻面。木承澤看他很順當,吃了一口豬耳細嚼慢嚥後,抿了口茶:「你果然是常來啊!」
「他這裡夏天肉也能新鮮吃,不擔心宰殺後放壞了。有專門的冰庫,您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愛好。而且,很多調料都是秘方。雖然能夠買一些帶回去,也沒得在這裡吃有味道。好了,這塊給你嘗嘗臣弟的手藝。」誠王笑著將烤好的肉片放入木承澤面前的盤子里。
「手藝不錯!」木承澤承認,自己這個堂弟在吃食上絕對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他放下筷子自顧的倒了盅酒:「你覺得這家店屬於哪方?」
「羊肉很多,可以看出必然同關隴那邊有關係。畢竟這邊每天能夠供應大量羊肉的,還少。而且肉質不錯,看得出是精心餵養的。臣弟曾經打聽過,他們的肉蛋雞兔,都是有專門的莊子供養的。有的時候,還會特意供一些甜品,j□j類的比較多。」
「嗯!」木承澤抿了口酒,溫潤的口感很是不錯。微涼,看得出用冰或者其他拜過。這房間里也有放冰,感覺的出不擔不悶熱,還很清涼。他仔細掃視了一下,就發現了三個冰櫃,估計涼氣是從哪裡散髮出來的。
「不過,臣弟想暫時還是不要驚動的好。關隴那邊……」誠王垂目一邊悠閒地烤著肉片,一邊道:「臣弟知道,放任做大不好。但是目前的形式,很微妙。朝堂上看似穩定,但是這民間就不怎樣了。目前江湖上也是紛爭很多,雖然說民間命令限制俠武,但是並沒有過多的嚴懲。最近,據說武林盟會要在嵩山召開,也不知道具體如何。」
「赫連家的消息如何了?」對於所謂的武林,木承澤一點都不擔心。武林功法什麼的,在前朝就被世家和皇室壟斷。聖祖起兵後,也是盡收囊中。不過是大家劫小的,不成氣候。
「據說是余下不是回到故居種田放牧,就是上了祁連山,成了山匪。」
「墮落!」木承澤撇嘴。
「不過有件事情,倒是希望能借助黑衣衛查一下。」誠王將兩個開刀的雞腿放了上去慢火烤著,將蜂蜜調和的醬料均勻的刷在上面。
「什麼?」木承澤很奇怪有什麼事情,這個堂弟會想著動用黑衣衛。
「平安州守備呂梁城的子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第二個兒子應該是不足序齒就因為天花去了,那年天花很嚴重。臣弟是靠著太醫院活了下來,現在胳膊上還有去不掉的疤。很多沒有執行過牛痘的成年人,都沒活過去。當時呂梁城還在京,他小兒子去世的消息還是有的。畢竟當時事情很大,都上報朝廷了。臣弟因為年幼,因此對同時期得病的人都有記憶。」
「怎麼了?」木承澤對堂弟提起這個,很好奇。他夾了快豆腐送入口中,滑潤爽口。在調味中有著點點芥末的味道,很是獨特。
誠王視線看向戲台那邊,筷子筆畫了一下:「那邊的春熙廊,甲子號間的主人就是平安州守備之子,平日里來的是平安州守備次子。看著像一個浪蕩公子,喜歡找客人尋歡。」
「你在懷疑什麼?」木承澤聽聞平安州的時候,就皺緊了眉頭。哪裡是靠近陰山的一個州府,負責周邊防衛補給調配。他這個堂弟不會信口開河的讓黑衣衛去查一個守備次子。畢竟不管是不是親生的,都跟皇家沒關係。
「那位尋仙問道的!」誠王用筷子在銅盤上點了點,舌頭舔了下唇抿了口茶:「當年死的時候十六歲,現在出現的這個也就剛過中年。但是,臣弟總覺得……有些東西……比如那個一擲千金!忠順哥哥能夠,是因為上皇后愛,給的多。他也就這麼個愛好,內務府橫竪也不缺這銀兩。甄家查封的時候,臣弟在戶部監理。賬目對不上去不說,臣弟還在他大賞中,看到了安順號的銀票。那上面的模泥印子,同當時甄家查超的應該是同期的。甚至從批號上,可以看出應該是同批的。」
「你確定?」木承澤放下筷子,看著誠王。
「是,絕無錯看。」誠王在這點很是肯定。
「那麼……呂梁城……」木承澤沒有很快下決定,實際上就是參與了,也無法說明他會參與反叛。畢竟目前的狀態是,對方不行動就不能安罪名。甚至有可能,連嫌疑的證據都找不到。可若是等到最後一刻,怕是勞民傷財的事情。
誠王神色凝重的嘆了口氣:「暫時還不清楚。不過要看情況吧!若是能夠確定是最好的,戰火不管勝負都苦的是百姓。」
「喝酒吧!」木承澤給他的酒盅中填了酒,舉起自己的酒盅二人對碰了一下。
紅玉坐在整理出來,並且擺上書桌、長踏和各種設施的小房間內,通過銅管聽著室內的對話,一筆一划的在紙張上記錄著他們的對話。他的動作很輕柔,帶著行雲流水般的流暢。似乎並沒有因為期間的停頓和沾墨造成任何阻礙。
這疊資料,在第二日早晨送到了張雲溪的案頭。她簡單的翻閱後,十指交叉坐在書桌前想著之前的各種人物關係,嘴角微微一勾對站在不起眼角落的白芷勾了勾手指:「告訴紅玉,必要的時候可以送上適當的甜頭。」
「是!」白芷看著笑得迷人的主人,點點頭消失在原地,從一邊的暗道離開。
白芷離開後,張雲溪將那些資料扔給一邊的單兒收起來繼續處理堆積了接近一個月的信函。這裡面大多數都是關乎她的嫁妝的,林氏宗族的產業很多都在族人手中由族老和負責任管理經營。她很少插手,尤其是在他們已經步入正軌後。只是那個女人的嫁妝有她的這麼麻煩啊……撓頭,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鋪設的攤子有些大了。
「母親,您喊我?」林晗走進張雲溪的書房,看著伏案工作的母親,很是恭敬地抖抖長袍的前掛,作揖行禮。然後坐在一邊安靜的等待。
「你再過一旬就十二歲了吧!」張雲溪放下筆,扔進一邊的筆洗內。墨色將裡面澄清的水慢慢勻開,形成一幅立體的水墨山水畫。
「是!」林晗點點頭。
「書可讀了什麼?」張雲溪雙手交疊握拳看著林晗。實際上林晗的學習進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想在再次確定一下而已。
「四叔已過,五經略知。」林晗不敢托大,實際上四書五經他都背誦過了,但相比較通明來說還要相差甚遠。過童子試沒有問題,但再向上還需要時間和歷練。
「可讀史?」張雲溪想了想四書五經的內容,她本人對於這種古老的哲學體系,並不是十分贊同。因為,時代的變遷會對一些固定的定義產生不同的影響,而現在的四書五經又沒有標點符號,很多斷句和取意都是根據師者的理解來進行傳遞的。因此在某些註解上,難免會增加了大量的個人特色。
「春秋讀過,史記剛閱。」
「這樣啊……」張雲溪向後靠著椅背,想了想:「先放下手頭的學業吧!給你五天的假期,待你生日後我對你的學習另有安排。出去玩吧……帶上人,別亂跑。」
「是,謝母親!」林晗聽到張雲溪如此說,便直接想到了曾經張雲溪提到過的。會有針對性的教導,原本他一直很好奇。
「去問問少爺的武師傅,少爺的功夫如何。」張雲溪拉過一張白紙,重新取了小豪,沾上墨一邊寫著什麼一邊吩咐一邊的單兒。
「哎!」單兒欠身就出去了,張雲溪則看著白紙上一個個的項目。那是她曾經承受過的訓練和教導,作為一個繼承人必須接受的教育。但是這裡面有些東西,必然不適合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人,男士除非幼年時期有過特別的衝擊,否則很難在學習了君子六藝後,再去瞭解小人所為。很多陰損事物,在隴西世家中都是由長女所掌管的。或者長媳在婆婆j□j後,學習接手。因為,男性在接受了十來年的教育後,本能的會排斥這些東西。可實際上,任何一個家族都有他的陰暗面和光鮮的地方。不可能單純的一個顏色,尤其是還有傳承這一個要求。
葵姐兒的年紀到底小了,才九歲的樣子就是要等,也要到十二歲以上才可以。從心理年齡上來說,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熟。但是,在是非辨別上卻未必有未來的孩子強。他們似乎更容易接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生活。能夠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除了陰陽還有混沌,需要年齡在四十歲或者三十五歲之後才能夠明白。但是明白是明白,不等於接受。
因此十二歲的年紀剛剛好,適合適當的刺激和引導。可是想到那個溫潤的孩子,張雲溪握了握手掌。
「奶奶,武師父說,少爺已經能夠基本掌握內息了!」單兒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張雲溪將手中的廢紙不斷地揉搓著,目光狠辣。心裡揪了一下,小聲的回報。她猜測不知道是哪個消息讓自家奶奶火大了,今兒是不是要小心一些。
「知道了,去給我拿碗酥酪。」張雲溪隨手將紙團扔進一邊的竹編紙簍,重新拿了一張紙手腕轉動,筆畫流暢的在上面書寫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剩下的內容,我明天白天再更新!
謝謝大家長久以來的支持!
☆、42
回到皇宮,早朝後木承澤坐在承前殿看著掌心的這枚鑰匙。蒔花館是男歡館,隴西中的氏族喜歡這類東西的,多數都會養一些小勝,他們不屑於進入這種地方尋歡作樂。只有那些功勳後代和各路商人才會進入,畢竟律法嚴令官身者禁止入娼所。可並沒有說,不允許男歡。這也是八大衚衕中,男歡館比較有名的原因。蒔花館作為各部大人常去的地方,的確很有其獨到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小倌些許的金錢和許願,就能夠得知足夠的消息。比如自己那個忠順皇兄最喜歡的戲子,只要許願他日後可以改名換姓,脫離賤籍參加科考。讓他給自己那皇兄下毒都是有可能的。
那些前往的達官貴人,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其中的要處反而一味的認為那裡足夠安全隱秘。真是可笑的自以為是。他握緊手中的鑰匙對一邊的老太監說道:「查出來了嗎?」
「折了六個人,總算得出了一點。那的確不是呂梁城的次子,據說是他遠方的侄子只是看著象自己早逝的兒子才允了在外使用起家次子的身份。從面容上,看起來同那人不像,但是有懷疑使用了頂級的人皮面具造成的。」老太監沙啞著嗓音,如同沙飛過隙般沙沙掠過。
「那就先停一下,免得打草驚蛇。讓人注意著平安州的倉庫動向,那裡關係著西北大營。」木承澤將鑰匙放在書桌的一邊小格抽屜里,起身繞過書桌彈彈袍子:「去鳳藻宮,貴妃一直沒有子嗣如何是好啊!」他冰冷的口氣,輕描淡寫的說著不是遺憾的遺憾。
「是!」老太監在他身後的角落里躬身雙手交叉舉高送他離開。
進入鳳藻宮,賈元春早早等在那裡。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過皇帝了,當然這個宮里很多女人都跟她一樣一個多月沒見到了。更多的,則是從未見過一面的。
「恭迎聖上!」賈元春一襲藕粉的背子,輕紗薄面的襯著胸口白底刺梅圖的抹胸和偶粉色下繡紅梅百朵的罩裙裊裊婷婷,聲音婉轉如流鶯。鳳藻宮內,侍女挺立,清風微涼比較起外界的炙熱來說,很是讓人舒爽。
「今兒就歇在你這裡了,這些日子事情有些忙都虧了你沒事能陪著母后解悶。辛苦了!」木承澤拍了拍她的肩胛,走到一邊鋪了竹席的炕上,侍女很快拿來溫熱的帕子給他用來淨面擦手。
賈元春坐在一邊,笑著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碗:「皇上這說的是哪兒的話,臣妾能夠給太后解悶是臣妾的福氣。這是前兒內服務送來的春茶,暑熱難耐的臣妾覺得這雲霧很是不錯,皇上您嘗嘗。」
「你那妹妹還在你這裡?」木承澤抿了一口溫度適中的茶湯,看著坐在一邊的賈元春。
「是,臣妾最近在教導她一些女兒家的事情。」賈元春拿不准木承澤的意思,謹慎的回答道。
「光祿寺大夫陸勇原配也喪了三年了,給你妹妹個恩典吧!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庶出。」木承澤在腦子里扒拉扒拉,找出了這麼一個人。那是他即將投入江南的一員乾將,過上兩年正好去整頓好的江南接手鹽稅。
「謝皇上恩典!」賈元春聞言,連忙起身下跪叩謝。這可是定好的婚事,雖然過去做繼室但是皇上賜婚就是原配母家業說不得什麼。原本以為也就是一個進士就不錯了,但是卻想不到會是前科榜眼。
「起來吧!回頭我讓人把聖旨生過去,你早點送她出宮待嫁。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是那邊已經有了一個嫡長子,你自己交代好一些。別廢了我的心思。你那個弟弟,該成親了吧!」木承澤想起那後宅陰司,補充了一下。你妹妹年少出嫁,就是因為對方已經有了一個嫡子。別弄出什麼事情來,這本是好意。
「是,定了今年秋。」說起寶玉的事情,賈元春點了點頭。木承澤放下茶碗,手指在膝蓋上點了點看著已經坐回原位的賈元春:「下次你母親來,送個懿旨過去,就說允了你那弟弟在你的園子子里成婚過活,不必回那邊了。」
聽到這個,賈元春一下子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怕是擺在明道上了。她嘆了口氣,老太太做下的事情怕是要她那可憐的父母親背負啊!暗恨著老太太不顧家族,但是同時又無力而為。
木承澤看著她,心下瞭然。他如何不知道這女人想什麼呢?不過是暗恨些什麼罷了。橫竪這些事情不影響他的計劃,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雖然看著依然精神爍爍,但是從太醫的平安脈上不難看出,能否度過今年的冬季都是個問題。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拿起一粒花生敲了敲磁盤:「朕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是你的父母親人。你母親雖然不夠大氣,一身陰司。但是,只要她處理的乾淨朕就過往不究了。至於你父親,只要本分做事,日後也是平安鐘老。這幾日朕都會來你這裡,你若是有命就給自己留一個念想若是沒有,朕也沒辦法。這些,你可懂!」
聽到這些話,還有什麼不懂的。賈元春一直都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是絕對不會懷孕的。但是皇上允了,就意味著可以找一個宮女為她承嗣。只要去母留子就可以。至於日後算計,那也得孩子能夠長大才可以。她點點頭,臉色微微泛紅。
木承澤翻眼看了她,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很認真的說道:「懷孕的,必須是你而不是別人。就是裝,也要給朕裝的像。懂了嗎?朕的皇貴妃娘娘!」
「是,臣妾明白!」賈元春明白皇帝這樣說的意思,肯定是要借著她懷孕來做些什麼。橫竪只要能得一個孩子,她不介意幫著演了這場戲。做的越多,日後的籌碼也越多。當然相對的風險也越多。但是她覺得,那只是對其妃子的孩子來算的。就算日後沒有登位的權利,閒散王爺堪比忠順王還是可能的。
看著賈元春如此令自己滿意,木承澤笑著吩咐找來歌舞擺了宴席,休閒起來。
夜幕降臨,鳳藻宮中一片繁華若櫻。而在八大衚衕中的蒔花館中,總是皮笑肉不笑,有著一頭烏黑束發系著嵌寶石綢帶,一身水湖色長袍,一派文人墨客作風的呂墨塵正依靠著高矮合適的窗口,看著下面熙熙攘攘的來客。裡面有吏部尚書、有新上任的小官和大把銀錢的商客。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子正站在掌櫃櫃台後面,笑得溫潤如玉。
他曾經一心想得到那個男人,可惜的是蒔花館內有自己的規矩。作為掌櫃老闆,名叫紅玉的男人至今還沒有讓那個人成為幕上賓。想到這裡,他就想到了前幾日跟著誠王來的年輕人。
看著剛剛帶冠的年紀,身材壁紙兩臂纖細而有力。坐姿端正,一看就是家學正派。薄唇緊抿,目光如炬。面白無須,衣冠嚴謹高領修身長服,一看就是性格嚴謹。窄腰豐臀,若是能夠親手撫摸上定會別有一番滋味。只是不知道,何時才有落單的時候。他此時可沒興趣跟宗室的人碰頭,誠王的父親是太上皇的血親弟弟。那小子的人,還是謹慎為妙。不過若是落單的話,稍微用點手段倒也不怕春宵一刻。
他自認功夫不錯,相信定能讓那看著就是個稚兒的回味無窮。不過,若是不再來了就麻煩了。
他對身後的人勾勾手指:「去問問老闆,誠王在這裡的單間是那間,他常帶的那個人是什麼身份,什麼時候來。」
「是!」跟著保護他的人聽到這個,規矩的行禮出去。過了一會兒再次打開門進內室報告:「誠王那個據說是幾年參加科舉的舉子,因為誠王喜好結友在寺廟認識的。人是江南人士,據說頗有文採,家中一般有老母弱父,暫無妻妾。誠王最近總是帶在身邊,怕是及其欣賞。獨自前來……倒是沒有。只是聽說誠王把鑰匙給他了。」
「哼……紅老闆那裡來的消息?」呂墨塵輕哼一聲,沒有回頭。
「是!」
「下去吧!給我打聽一下,他到底住哪裡,何時過來。順道去看看那包廂的管事是誰,能買通是最好。不能,就找下面送酒菜的。」呂墨塵聽到鑰匙都大方的給了,心下頓時開花。這樣還不表明二人有什麼嗎?這蒔花館可不是娼院,而是男館。他勾起嘴角,舔舔濕潤的唇覺得有些乾渴。拿起一邊的涼茶,就著壺嘴灌了一通,才覺得心下涼爽不少。
張雲溪得到紅玉送來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了。她正在修訂對林晗的教育方式,看到這條消息她口中的茶湯直接噴了出去:「難道他沒認出來,那是皇帝本人?」
在一邊的白芷湊上前看了那消息,捂著嘴靠著牆憋著笑了一陣子:「估計是看不出來。實際上那裡的人都附庸風雅的,除非對方是已經拉入懷裡的小倌否則還真不敢如何仔細打量。再說,黃帝本人同誠王還是有差距的。更為清秀一些,誠王看著倒是有些武人風格。而且,主子沒有人會相信黃帝也會去男歡倌。」
「內閣成員都去的地方,黃帝如何不會去?橫竪都是去嘗個新鮮!」張雲溪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讓你弄的院子如何了?」
「已經基本完成了,就在西牆外。只是……主子,少爺的身體到底嬌貴了。」張雲溪說的院子,是為了培養林晗的一個項目。但是在白芷看來,自家自幼沒有受過什麼苦的少爺面對那裡面的事情,到底還是嬌貴了。
「林家因為位居江南,加上二百多年的一枝獨秀已經將隴西貴氏的很多東西都丟的差不多了。他這一代,若是能撿起來個一二,就是萬幸!」張雲溪搖搖頭,嘆了口氣。林家的未來不應該被困在這方寸國土上,世界很大。未來也會更加廣闊,因此林晗的教育她決定按照自己當年的那套精簡了來。
「可是主子,少爺到底不是您。沒有仙長所賜的契子,若是日後有人叛變呢?」白芷是為數兩個知道張雲溪讓他們簽訂的契約是何物的人,她並不後悔當初簽訂了那紙契約。這些年走南闖北下來,她十分清楚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都麼的淺薄。
「這個倒是不怕的!」張雲溪對於這一點倒是沒有懷疑,因為當初這個金手指就有明確的可傳承性存在。只是契約效用會變得有期限罷了,不像她用的如此肆無忌憚。而且每一次傳承,這個時間都會被縮短。因此她需要讓林晗懂得,如何去獲取對等的信任和對人心的理解和操縱。她一直在整理自己前世家族留下的東西,不是說目前隴西各族用的不好。但是各種毒藥遠遠比不得真正從靈魂散髮出去的勾魂攝魄。
白芷聞言,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有對策。手指摸索著下巴:「那這樣,少爺會同意嗎?」實際上,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家哪個聖人書教出來的少爺,能夠瞬間接受這種變革。
「總是會受到衝擊的,所以你家奶奶我才在煩悶啊!」張雲溪輕聲嘆息,將原本寫好的四頁紙揉吧揉吧扔掉。
她最近已經廢掉了很多紙張了,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度她最重還是在林晗生日後第三天將他在朝食後喊到了身邊。
「麒兒,你應該知道我們林家最早起源於鮮卑邱琳一脈後入前朝之今,所謂列侯世家對吧!」張雲溪看著端坐在她面前的少年,那已經半頭黑髮梳成兩個犄角的少年,此時正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綢緞長袍,白色絲紗褲子看著自己的養母。
林晗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一點。他沒有開口,他不知道母親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只是前幾日就聽說,母親為了他的教導事宜煩悶了許久。
張雲溪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本來,林家可以繼續之前的書香門第。但是,這只能是在這個國家封閉著繼續如此。然後慢慢地隨著世道變遷,而落幕或者重新崛起。雖然那些都是後人之事,我還是希望從你開始做下打算。本來這些,應該是你父親來教導你的。由一任族長、傳至下一任身上。可惜的是,經過世代變遷,林家丟掉了太多的東西。若是長此以往,只會隨波逐流慢慢輔於平常。所以,從今日開始我來教導你如何成為一個家族的掌舵者。也許這裡面有很多你無法接受的,甚至有違聖人言辭的事物。我希望你能平靜的接受,並且學以致用。」
「母親!」林晗看著一臉嚴肅的張雲溪,抿了抿唇。他到底有些驚到了,有違聖人之言。那是什麼?
「我知道你會感覺緊張,甚至會害怕。但是,你已經十二歲了。再過幾年,就要娶妻生子了。懂嗎?」
聽著張雲溪欲言又止的話,柔和帶著懇切。林晗想了想自己、想了想林家想了想未來。他握拳點了點頭。
「那麼……跟我來!」張雲溪起身帶著他離開自己的書房,拐入一邊的小路進入一個樸素無華的院子,那也是一個四合院。中間擺放著三口盛水的缸,有兩個陌生的年輕小廝在門口等著。兩邊的廂房緊閉,用銅鎖鎖的嚴實。各個窗戶也用白色的紙漿封閉好,看不出裡面是做什麼的。小院不同於其他的院落的雕廊畫棟,只是簡單的綠瓦陳木結構。
張雲溪帶著林晗走進打著簾子的正門,左右兩間房子已經打通,高高的書架貼著牆壁高高聳起。上面擺著一套套的書籍,從材質和樣式可以看出是各個朝代的都有。有的是成竹簡裝,裝在袋子里的。有的則是有著奇怪封皮的。甚至有的是用動物皮製作的紙張等等。語言也千奇百怪,不過林晗大體上可以看得出,大多數用的都是他所熟悉的鼎文和拉丁語書寫。有些則是那些從喀什葛爾來信的字體。
「這是一間書房,這裡的書是我有生之年所收集和整理出來的,適合你閱讀的書籍。」張雲溪隨手抽出一本名為《資治通鑒》的書,厚重的版本就是她成年人用手拿著也是吃力的。她將那本書仍在一邊靠窗戶的簡陋普通木制桌子上,那上面有各種奇怪的書寫工具,就是古老的竹簡串定篆刻的工具都有。這些讓林晗看著心驚,母親這是……讀書?他眼光私下打量,猜測著。
「從今天開始,你要在這裡抄錄這些書籍。並且,在抄錄結束後能夠復述其中的內容。你只有三個時辰的時間,我希望最後的結果是,你能在兩刻鐘的時間內內閱讀完這種厚度的書,並且流暢復述我所挑揀的內容。一旦三個時辰結束,你就要離開這裡什麼都不能帶走。晚上會有別的課程,之後會很辛苦。抄書的時間為一個半時辰,後一個半時辰,每兩天學習一種語言。你要學習的語言有,大波斯語、蒙古語、拉丁語、英語、德語。這些課程,我會直接教你。而你不能對外洩露你所學習的內容。」張雲溪靠著書桌,拿起一個藍色布套套著的卷子打開抽出裡面的竹簡,遞給他。
「現在的第一堂課,雕刻竹簡。這是史記的第一卷。你越早的抄完,我就會越早的回答你的問題並且教導你其他的東西。因此,你要熟練的操作這種東西。」張雲溪坐在他對面,那裡也有一套完整的器具。見張雲溪坐好,一串的婆子小廝扳著冰桶等降溫的東西進入房間,他們安靜的站立著。
張雲溪拿起一根竹籤示意給林晗看:「我們所知道的,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如同這卷上面的方法,雕刻後塗色。另一種就是後期直接書寫。我們先學第一種,首先拿起這種刻刀。在上面仔細的雕刻出字體的形狀。第一次可以慢一點,但是我想你日後能夠熟練地控制你的手指和力度。」
張雲溪熟練的雕刻出了兩個字:林晗。後將竹籤遞給他,讓他看著。然後看著他拿起一根竹籤,小心的握著刻刀一點點在上面滑動。
實際上竹簡雕刻是十分考究手勁的,也許中國人認為後期的中國字體都對手腕的力度有要求是源自提腕,實際上在竹簡雕刻時期就已經形成了。
張雲溪看著他努力地歪歪斜斜的雕刻著字體,坐在一邊丫鬟上了茶細細的品了起來。晴雯拿著一落東西走進院子,婆子擺上一個凳子上面放著籮筐,晴雯將那些裝訂成冊的藍皮本子放入筐中,站在一邊安靜的不再說話。張雲溪看著林晗雖然小心,但很認真的樣子松了口氣拿起一個本子仔細翻閱起來。
這些都是全國各處,甚至海上商船收集過來的信息。有些不重要,就一直放著沒有閱讀。有些因為時效性的關係,已經無用也沒有讀。但是,這些不等於沒有用處,還是需要在休閒的時候閱讀的。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可以步入正軌了,真是緊張緊張的三四天啊!
我知道有跳票的嫌疑讓大家感覺不快了!
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是兩個正劇一起入V,必然不能因為一個收益好就扔下另一個的道理
今天有朋友提醒,說你在金榜已經掉到第三了,小心會繼續掉下去。
可是我要說的是,日後會進行日更。但是是否能夠雙更,就很難說了。
畢竟我必須保證兩部書一起,每天一張是最少的數量。
因此如果覺得更得慢的朋友,請原諒一下我了。
畢竟在我最忙的時候,我已經在努力堅持不大面積斷更的更新這部作品了。
因此對於那部作品,我必須重新認真的對待。
至於小橋流水妹妹……你慢慢發表自己的不樂意吧!
我決定無視掉你了……因為實在是不知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前面就說過,我不會按照讀者的意願去寫文。
因此也許之後的女主的三觀會更加無法滿足純善之人,有良知之人的愛好。
因此明日我如果有空,我會更改一下作品介紹哪裡的信息。
我會紅字標明,女主三關不正,作者「毫無良知」的創作的!
ga1105 2015-12-31 03:41
☆、43
作者有話要說:我將這個放在了這張的開頭,是因為我希望大家在閱讀內容的時候能夠謹慎一些先看看我的言辭。
首先,我一直隱約的說明瞭女主穿越前的身份,是的一個外國的某個大家族的女族長。
她雖然能夠熟練使用各種知識,但是不可否認她本人是有缺陷的。
我從未想過創作一個全能的、甚至毫無缺點的人。
實際上我本身就不是那樣的人,因此也無法創作出那樣的人。
女主的性格是有缺陷的,這同她之前接受的教育方式是有很大關係的。在中部的內容中,我會慢慢洩露出來。
同時,她也是帶著高傲的。比如穿越者常有的毛病,瞧不起古人什麼的。
我認為這樣的操作符合她的定位,而不是什麼犯了這樣的毛病那樣的毛病什麼的。
她有自己的傲氣來決定她的心理定位。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聖母,但是同時也不會將自己看作好人。
因此希望能夠看到一個聖母或者一個有良知的現代穿越者的讀者,請點上面的關閉功能。
真心不希望再出現一個小橋同學,哪會很糾結。
至於文章中的內容,我個人認為正是因為不同的身份和成長方式,以及社會背景和社會地緣政治現象,才會有不同的理解方式。
我個人希望能夠設計和描述出一個 馬爾福 類型的女主。但是也許……有可能培養出來的,會是一隻變種的獅子……看天……
目前十天內,可能會保持單更。如果雙更了,請認為是存稿箱抽了!
林晗的進步很大,雖然字體篆刻的七扭八歪的。但是不難看出,他的用心。半個時辰後,張雲溪看著他那帶著血絲的手和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用手帕簡單的包扎了他受傷的拇指,拿起那根竹簡,微微一笑:「喝點水吧!」
站在一邊的小廝給他遞上一杯粗陶碗,裡面是清澈的溫水。實際上應該是冷水,只是放在炎炎夏日反而不涼了。看著茶碗,還有手指上的疼痛他隱隱明白母親的意思。打坐筋骨!
很多貧苦學子,身上都帶著一種名為風骨的東西。富家子弟多多少少都很難形成,最多的也不過是溫潤如玉罷了。一如他目前所有的,不凌厲也不會頹敗。只是溫潤,前後不靠。可是這種筋骨本身,就是因為學識和生活的不同而形成的。風流富貴人家,必然會有自身的頹然浪蕩。清苦人家必然有著自己的自傲矜持。若是想在這些之上,形成獨具一格的東西,就需要特別的手段。可是正如母親說的,林家失去了很多東西。唯一能夠形成的,就是清流孤高罷了。這種打坐筋骨的方法,可能在二叔父去世後,就徹底掩蓋在歷史中了。
「疼嗎?」張雲溪輕聲詢問。林晗搖搖頭:「一點點小傷口,倒是不礙事的。」
張雲溪看著溫和簡直的林晗,滿意的笑著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一個小廝上前默默的拆了林晗手上的手帕,拿出藥盒給他仔細包扎上藥。
看著小廝弄好這一切,張雲溪揮手讓他退下然後點點頭交疊雙腿靠著身後並不怎麼舒服的椅背:「繼續!如果要如廁,就自行出去會有人帶你去。」
「是!」林晗再次含了一口水慢慢咽下,用一邊的乾手巾擦擦手重新雕刻起來。房間內再次歸為寂靜,留下的是刻刀在竹子上的擦擦聲。
一個半的雕刻,林涵已經感覺不到手臂的酸痛了。除了綿軟麻外,似乎胳膊和手指都不是之際的。汗水不止一次浸濕眼睛,順著睫毛呈珠子裝落在鋪墊在桌子上的草紙上。打濕了紙巾,一會兒又因為溫度而變得乾燥起來。雕刻本身就是一種專心致志的事情,更不用說還要雕刻出字體並且保持美觀。
張雲溪看了看荷包里的懷錶上的時間,點了點頭:「可以停下了。剩下的,你明天再刻。去院子里走一走或者如廁,下面半個時辰我為你講解一些東西。」
聽到張雲溪的話,林晗常常吐了口氣。將雕刻好的竹籤小心的放在一邊的木盒內,將工具放回原本的匣子內。一邊的小廝快速的將桌面草紙上的碎屑收拾整理乾淨,端上一碗溫水給他。
「母親,兒子先出去一下!」林晗恭敬有禮的拎著袍子出去,到了院子里抖了抖上面的碎屑知會了小廝去如廁。當然,還有整理一下臉上和頭髮上的狼狽。
一切修正好,他重新回到了那件房間。此時張雲溪手裡拿著一卷竹簡,似乎正在看著什麼。見他進來,揮手讓他坐下。小廝端來一個黃銅小香爐,點上清淡的熏香站在一邊。煙香裊裊升起,讓母子之間籠上了一層朦朧。
「今天開始,我先教你讀詩。首先,我們從秦開始。不論春秋,只求史記。也許,我的言論會讓你無法接受,甚至違背聖人之言次。因此,在講之前,我希望你能懂得我的要求。不要求你理解,只要求你記住。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是,兒子定遵從母親教導!」林晗前些日子就想過這個問題,聖人之言固然為道理根本。但是這個世界有多少人能夠遵守呢?不過是聖人為好,便高為好的事物。但是能做到的寥寥,不然就都是聖人了。
「首先,我們今天說說秦。麒兒,你可知秦為何?」
「秦為二世而亡,秦王嬴政滅六國以一統。設度量、統一文字等。」這類歷史他學的不多,實際上這是後期的課程。
「如果只是以秦始皇登基為天下王者來說,確實秦在二世亡故。那麼麒兒知道他滅亡的根源嗎?」張雲溪拿著手中的卷冊,看著煙雲後面的林晗。
「秦王□,焚書坑儒,以致民不聊生。後有陳升吳廣等,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再漢高祖斬白蛇而起。而自覺地,多數都與□有關。不過兒子認為,始皇能夠滅六國,統一天下。實在是大功績,後期的行為……」林晗想了想抬頭看著張雲溪:「也是功大於過的。但是,胡亥二世等級多有傳信曰庸碌而為,不及其兄等。也許,也是其滅亡的一點。」
「有兩點錯誤,首先統一六國並不是秦始皇一個人的功績。史記有記載,在他登基的時候實際上秦朝的疆域已經籠蓋了巴蜀。因此不管是從長江向下還是過黃河向東,蟄伏了近千年的秦都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而滅亡的原因,也同那些□沒有關係。實際上,是因為他太著急了。」張雲溪看著林晗,笑著解釋:「秦朝戰爭結束的很快,也就是說當時的六國面臨秦朝的部隊,可能連一戰之力都沒有。秦始皇十三歲登基,到三十五歲已經完成了統一。這些源於他祖先的積攢和整體國力的體現。但是,同樣也埋下了隱患。春秋有說,諸國有諸國的度量、有各自的語言和文字。這些東西,都是各個豪族傳承千年所留下的根基,統一這些就意味著毀人根基。若是一點點的進行,經營個三五代那麼還能讓人接受。可利用強權要求統一的結果,只會將民憤壓在底下。始皇在世,畏於他本身的殘酷,這種現象會被擠壓。但是他死了,那麼不管胡亥二世如何努力,都不會讓臣民滿意。因為利益規則本身被打亂了,人們不喜歡現在的劃分。所以,劉邦也好、項羽也罷都不過是為了新的規則而推上前台的人。」
「可是他焚書坑儒……設萬人坑……」林晗想起老師講過的關於秦朝的□,抿了抿唇。
「說到這個……」張雲溪目光森然的看著他,手中的竹卷在桌子上敲了敲:「你母親我,也是不喜歡儒家的。」
「哎?」林晗驚訝出聲。
「作為你的母親,實際上如果儒家學說能夠讓你獲得新的利益並且為族中延續做出根基向的事情,你母親我是不反對的。但是從高處來看,你母親我本身並不喜歡儒家學說。並不是聖人之言沒有道理什麼的,而是他們的一個根本思想,讓你母親我無法喜歡。或者說,任何一個希望站在君主角度的人,都不會喜歡。」
「根本思想?」林晗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實際上,張雲溪說的話很簡單,他也懂得。但是為君……林家……
「這麼說吧!麒兒認為世界有多大?僅僅就是天朝本身嗎?」
林晗搖搖頭:「母親帶來的地圖上面,有其他地方的土地。有的地方甚至比天朝要大很多,因此世界很大。」
「那麼……林家的未來,就是困在這方寸之地嗎?」
「不!」林晗再次搖頭,他很認真的回答:「如果必要,兒子希望能夠帶領林家走出去。走出這個世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麼……你現在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個儲君可能會接受的,但是未必接受過的。」張雲溪扔下了一個重磅的炸彈,一時間讓林晗長大了嘴巴。
「正如你說的,世界很大。因此沒有必要捆在這裡君臣忠義。實際上,一旦走出去林家就必須自成一國。也許沒有領土、也許沒有臣民。但是,林家日後所要做的,要比一國之君、一領之民要多的多。當然,我知道這個你現在無法理解,日後我會教導與你。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我說了如果為君的話,是不會喜歡的。儒家核心的思想,有一條是忠君之道,為民謀勢。這句話原本聽著,很有道理。任何一個君主都應該接受並且滿意。但是實際上,朝代更迭的結果恰恰表明瞭這句話另一個意思,那就是成王敗寇,誰為王誰就能得到儒生的忠誠。這種忠誠,廉價的讓人不齒。還不如武夫之間的義氣,好歹那樣還有人為你貢獻熱血。哼……」
張雲溪不屑的冷笑一聲,想著那個時代歷史中的朝代更迭,想著那個時代中所謂的清流名臣。哪一個不是拿著所謂的皇權當保護傘,最後迎來自己的清名流世。最後來一個皇帝昏庸無能,他們卻能獲得一個賽比比乾的名頭。真真是可笑!
「母親……文臣的氣節,不是那樣定的。」林晗聽得出張雲溪口中的惱怒,但是他認為還有一些需要說明的。
「那是怎樣定的?」張雲溪挑挑眉。
「文臣入朝,一直都是勸諫和直言為主。然後是為民而作。曾有名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國泰民安,才有君主的盛名。而要國泰民安,首先要做到的是做臣子對民眾的看重。兒子認為,也許每個君主都要面對臣子的抉擇。最後會因為民心而否定皇權,去擁戴他人。但是從根本上來說,還是君主的德行不夠。」
聽著稚嫩的童聲所帶來的答案,張雲溪慢慢地笑了。她的笑容宛如嬌艷的牡丹。她抿唇低頭喝了一口水緩緩講道:「的確,在這個國家這種制度下這類存在是保證統治和社會規則的根基。但是麒兒,世界不是只有這一種規則在運轉。皇帝有的時候,也希望利用自己的意志來統治自己的國家。而不是,去成全其他人的青天之名。在這種時候,不是臣子妥協就是戰亂紛爭。因為沒有外力的干擾,這篇土地執行了千年這樣的制度。朝代更迭、皇權輪換。但是,如果有另一個強權過來,對你說:你必須按照我的標準來做事情的時候,會發生什麼呢?」
會發生什麼呢?林晗一時間有些迷茫。那些外夷蠻族,他們其實並不比自己弱多少。能夠度過大洋,來到這裡需要經歷很多風險。如果他們進入呢?
「所以,林家要做的不是忠君更不是忠於某種……思想。儒家、法家等都不是林家需要的。因為,一個對統治者前期沒有幫助,要知道世界上執行儒學的只有這篇土地。但是林家不可能永遠龜縮在這篇土地上,卻玩這種老舊的遊戲。而後者,林家不是要登上皇位,成為某篇土地的管理者。我們需要做的,是傳承。傳承自己的血脈、傳承自己的思想、傳承自己的道路。並且,把這些東西融匯到血脈中,刻入骨血裡面。因此為了這種傳承,你需要扔掉你所有的良知,而不是為一人之清名,拖九族之累。懂嗎?所以,我不喜歡儒家學說。因為那個做不得朋友,卻沒有共同的利益。除了崇高的,如同信仰一般的執著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值得的。與子孫無義,同傳承有礙。」
「母親……是說……」林晗似乎有些明白張雲溪的意思。歷代儒家書學,都有為天下而捨小己。為萬民而捨全身的。從家族傳承來說,一點助益都沒有。因為書生清高,不願同商人為伍,更不願意給自己的清名染上別的色彩。以至於很多讀書人的家中,都是主母支撐。這也是很多清流家族,都希望取一個貴女的原因。越是清流,資產也就越不多。有些老清名士,可能連女兒的嫁妝都未必能夠支撐的起。
而歷史上不乏為了勸諫而身死的。原本看著,他們死了獲得名聲無數。但是家中妻兒呢?仔細想想,沒有朝中俸祿、妻兒艱難的比比皆是。最後也就落個家道中落,而在史書中的記載也不過是寥寥幾筆。在族學中,這種人被很多同學贊頌。可是那個時候,他就覺得疑惑。現在想來,也許……母親說的也是沒有錯的。
如果他只是一個無父母的孤兒,在族中的贊助下日後做一個言官是可行的。但是妻兒困苦,日後連一個好的婆家都未必能夠找到。
如果他做了兢兢業業為民謀勢的人,最後高官厚祿必然會有。但是也許會因為涉及到別人的道路,最後被權謀殺戮也是可能。其實哪一條道路,都只是謀求了個人的路途卻忘了血脈。
他未來是林家的族長,並不是那種為了某種事情入朝為相的。顯然,母親目前給予的反而更適合。
他點了點頭:「母親說的,兒子有些明白了。若是兒子只是小戶門生,倒是可以搏上一次。畢竟,能夠給自己留下史書清名也是不錯。但是,如果打開眼界離開這天朝地界的話,僅僅只是這種忠義顯然是不夠的。畢竟,兒子需要做的,不是為一國君父或者為一君父下的臣子。」
「你能想明白就好!」張雲溪欣慰的點點頭。雖然這孩子理解的事情,可能多少同她的有些出入。但她本身就沒想過把自己對世界的理解強加給這個孩子,她要做的不過是引導他去看待這個世界。認識這個世界罷了。至於日後這個孩子如何判斷和認可這個世界,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張雲溪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時間差不多了,吃了午食,休息一個時辰你小休一下。再來這裡,今天學習拉丁語!」
「是!」林晗恭敬起身行禮,算是結束了這三個時辰的教學。
跟張雲溪走在返回主屋的路上,他隱隱明白日後學習的內容。一個家族的家主,一個能夠讓家族經歷風雨屹立不倒的家主。尤其是,一個要面對外面的大世界的家主,顯然要比儲君需
☆、44
下午的課程結束的很輕鬆,不過讓林晗意外的是夕食吃的有些早。他並不餓,因此支持簡單的吃了一小碗飯。之後,他隨著張雲溪坐上馬車經過城門進入一個隱蔽在樹林中的院子中。
「母親!」林晗看著張雲溪,滿臉的疑問。
張雲溪勾勾嘴角,拉著他的手走向院子的後面,那裡有已經有一些小男孩兒和小女孩兒等在那裡,數量有三十多個的樣子。他們都扎緊了頭髮,穿著粗布短掛和到膝蓋的褲子,腰帶扎緊站在平坦的用某種灰色材料鋪平的廣場上。四周站著幾個身穿黑色緊身衣,帶著鐵色面具的人。他們背著手站在那裡,看起來類似看管或者師傅一類的。林晗對此十分驚奇。他一直都知道,母親私下在經營著什麼。但是那都是母親的嫁妝,除非母親過世前留意說全部都給自己,否則也也是要分給一部分母親母家人的。
「麒兒,剩下的時間你將跟他們一起。」張雲溪拍了拍他的肩膀:「白芷,帶少爺下去換身衣服。」張雲溪從一邊的托盤上面拿起一根匕首長短的很有彈性的棍子,烏黑的顏色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她隨手的彎了彎遞給林晗:「這是武器,你要做的就是跟他們打鬥,混戰也好、臨時結盟也好。兩刻鐘,最後能夠站著的,會得到一兩銀子的賞錢。若是勝了你,能夠得到十兩。你若是輸了,就是這個板子,十下。」張雲溪另一隻手拿出一根竹板。手掌寬,很薄但是看著上面清白的顏色,一看就知道會很疼。
林晗抿了抿唇,看著張雲溪那不容拒絕的意味點了點頭。張雲溪見他點頭,眯起眼睛笑道:「放心,這裡面有規矩。眼睛、鼻子、後腦和j□j這些部位是不能攻擊的。他們都是在別的莊子里選拔上來的。母親不是為難你,而是……他們中間最後優秀者,會成為你的隨侍。懂嗎?」張雲溪將手中的東西放回去,向一邊的白芷遞了個眼神走向一邊樹下的椅子走去。林晗看著母親坐在那裡喝茶,就跟著白芷過去換衣服。
林晗再次回到廣場的時候,每個孩子手中都拿著一根黑色的不知材質的原型棍子。他們年齡同他相當,可以看得出來時特意尋來的。他站在那裡,那些孩子們也看著他。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觀念,林晗沒有第一個先出手。而是握緊手中的武器安靜的注視著那些同樣注視大量他的人。
慢慢的孩子們開始三五成群的分開了彼此,成了小小的群落。他們互相警戒著,這種分離和合似乎是早有的默契。暫時都沒有人上前進攻,似乎只是一種視線的試探。林晗在他們的目光中看待了警戒、躊躇和猶豫。
他想了想,向前邁了一步。
那些孩子們沒有向他所想的向後退,而是跟著向前走了一步。中間依然有一些距離,但是多少能夠看得出對方並不懼怕他這個少爺身份。想到這裡,他暗暗運作內勁然後又向前跨了一步。這一步,暗含了內勁讓地面產生振動。雖然幅度不大,也是不錯的挑釁。
幾個為首的孩子感覺到了腳底的震動後,相互對視之間坐下決定。他們微微伏低腰身,如同安排好了一樣衝向林晗。
張雲溪坐在場外陰涼下的躺椅上,拿著茶碗用碗蓋撥弄著茶水,眼皮都沒抬一下。
巧哥兒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看著場內小孩子之間的廝殺,有些擔憂:「哥兒不會有事吧!」
「我從他六歲開始就找人給他打練筋骨,藥浴好物的吃著。若是僅僅只是一群剛剛習武的孩子都讓他狼狽躺下,那就白費心思了。」
巧哥兒看了一眼一直端著茶碗的自家奶奶,雙手托腮:「要我說,哥兒根本沒必要如此辛苦。這世道活命艱難,奶奶能給了機會如何不好?又不讓他們丟了性命,還能謀個不錯的前程。就是那些jian籍子,也是允了成年後的農身。」
「不是所有人都會感激你的!」張雲溪聽聞,笑著搖搖頭。
的確,現在世道艱難。大量的良田被世家貴戚佔著,百姓就是得了良田每年的賦稅也會壓得他們苦不堪言。能夠填飽肚子,有些與餘錢娶了媳婦就不錯了。但是一旦遇到病災,那就是傾家蕩產也不為過。加上拐子、災荒等很多人家多少都會將自家的孩子賣出去。若是遇到好的,不過是為奴為僕。若是不好的,原本好好的白身也會變成等級在冊得jian籍。有些主家,甚至為了能夠套牢下人,甚至花錢賄賂父母官來給下僕的顧養身契換成jian戶奴契。
可是如此做了,就等於結下了仇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上不覺得,可是日久天長了就會出問題。比如賈家的賴家,原本是跟隨著賈家男主人出生入死從戰場上殺回來的。就因為這jian戶奴籍,就只能是一個陪襯。難道他們心中就不怨恨?子孫就是脫了奴籍,也要三代後才能科考。原本戰火中形成的情誼,只會因為子孫的身份差異而消磨乾淨。不然,他們如何敢謀算著賈家?不過是社會規則如此,不得不想別的方法罷了。忠心?
廣場上一篇混戰,有些孩子在不斷被揍趴下後再次站起來。他們有人組織前進後退,有的各自為戰。一邊站著的黑衣人,早早拿出了用竹板夾著的炭筆在一張張的紙張上記錄著什麼。林晗身上也多次被人打傷,估計已經淤青一片。他的頭髮被汗水浸濕,有些狼狽的警惕著周圍的人。因為他不熟悉這些孩子,更清楚他在他們眼中是多麼大的一塊糕點。結盟是不可能的,只能等著被所有人揍一頓。他用有些破口的袖子擦了把臉,體內的氣息已經不足支撐。失去了這隱約的內力,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只靠蠻力那麼最後一定會趴下。
張雲溪小口的抿著茶,然後端著茶杯一直注視著場內的變動。兩刻鐘時間的時候,周圍站立的黑衣人快速的將依然有戰鬥力的孩子分開。林晗一身狼狽的,顫抖著雙腿站在原地。張雲溪將手中的茶碗放在一邊,站起身走到林晗身邊。拿出手帕輕輕將他臉上沾染的灰塵和血痕擦乾淨,他的臉頰可能被誰抽了一下已經破皮有些淤青。
「嘶!」林晗抽抽嘴角。
「痛嗎?」張雲溪勾著嘴角笑的溫柔,明知故問著。
「不疼!」林晗扁扁嘴,努力讓自己堅強。
「那邊有準備好的藥湯,待會兒會有人送你回家。」張雲溪笑著給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母親不回去嗎?」林晗捂著臉看向張雲溪的背影。張雲溪腳步停了一下:「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是!」看著回了話,從容離開的母親。林晗握了握拳,他會長大不讓母親如此辛苦的。如果不是為了林家,母親根本沒有必要拿著自己的嫁妝去做鋪設。如果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自己……他握緊拳,挪動腳步跟著前來伺候的黑衣人離開。
坐上馬車張雲溪到了蒔花館,從臨近的小宅院中的地下通道進入蒔花館,迎面來的就是冬青。張雲溪有些意外:「紅玉呢?」
「被忠義郡王纏住了,暫時脫不開身。那兩位已經在房間了,點了桂花釀。誠王喊了兩個小倌過去陪酒。」
「誠王是為了吃的過來的,這一點從開門營業的後就知道。那位是為了什麼?」張雲溪覺得,這皇帝也有意思。難道也是為了口腹之欲?
「估計是為了您。」冬青想了想道:「上次紅玉洩露了他上面還有主人,估計是想觀察一下。畢竟眼皮子下面放著這麼一個……而且,奴私下估計黑衣衛可能盯上這裡了。」
「這樣啊!」張雲溪漫步向前走,越過一些地下設施踏上鋪墊了棉被用來降低聲音的階梯,蜿蜒曲折的進入比上次那間屋子大很多的房間,坐在準備好的床塌上。一邊一個掀開口的銅管正有聲音傳遞出來。雖然嗡聲嗡氣的,但多少還是能夠聽到話語的。
木承澤此時和誠王坐在包間內,兩個小倌一身湖藍的輕綢外衫。時而走動的時候,能夠看到布料下的曲線和胸前的兩點凸起。這對於喜得男歡的人而言,是不錯的景色。但是對於這二位而言,不過是應景不讓人覺得怪異罷了。橫竪要了菜,也是人吃的。有人幫著烤肉也是不錯的選擇。
「還是這裡的醬料不錯吧!」誠王笑著吃了一口烤好的羊肉片,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堂兄。
「若是喜歡就讓人把方子要回顧,自己在園子里吃就是了。何苦弄得讓人以為你喜歡男色。」木承澤對這個堂弟很是沒轍。
「所以我拉著您過來了啊!」誠王咧嘴一笑,給木承澤夾上一片肉:「您看,若是有人認出來,也不會覺得我的行為有什麼突兀的。話說,前不久還有人跟我打聽您呢……希望能有春秋之好。」
聞言,木承澤看著他挑眉賊笑的樣子。搖頭抿了一口桂花釀,這酒溫潤的很。不是烈酒,也就是喝了個滋味。
「我可沒說我對男色有興致。」木承澤撇撇嘴,不予在這種問題上攀扯。他來這裡,也不過是對這裡的幕後主人好奇罷了。若是能夠找出來,為他所用最好。若是有害,趁早除了也不是壞事。
「是……您是連女色都不重的。」誠王想起自己這位皇兄對於後宮妃子的態度……搖搖頭:「聽說宮里的賢德妃有孕了……我以為她可能一輩子都得不了子嗣了呢!」
木承澤抬眼看了他一眼:「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
「可不是?」夾了一口脆爽黃瓜,誠王放下筷子短期酒盅手腕晃晃意指外面:「那賈家得了旨意,說是將園子給了他們家的寶玉做了婚宅,有傳出娘娘有孕還不使勁宣揚?」
「哧……」木承澤扯扯嘴角:「無知小民。」
「圖個樂子唄!」誠王聳聳肩:「你說這諾大的京城,除了他們家還有誰家有樂子看?哪個不是緊守門戶,關門發財。」
「所以說……功勳世家,難成大業!」木承澤想起那些依靠著戶部銀兩奢靡生活的功勳人家,就一肚子火氣。誠王知道點到了地方,就避了開去:「不過說起來,也不能一概而論。那張家不是頂好?」
「好嗎?」木承澤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靠著椅背:「洛水張氏,從前朝到現在……真……真看的出來,誰在上面都得用他。」他本來習慣性的想說朕的,一時間怕漏了口風改了話頭。
「不為難社稷江山,他們總歸來說還是可用人家。不管怎麼說,從無叛亂只說。就是前朝衰敗,也是當時君王無道造成的。只要為萬民百姓,張家很是不錯。」誠王很是誠懇的說道。
「你倒是喜歡他們家了?」木承澤對此有些不高興,從已經回家的到目前在內閣的,張家父子總是會給他找麻煩。
「我母妃看上他們家的姐兒了,說是目前為林家宗母。如果操作的好,或許能得一個正妃。你也知道,我年紀有些大了。」誠王擺擺手,他這個王原本是郡王。後來成了親王爺是因為兒時關係好。
「宗母的話……不好辦吧!」木承澤想著那些宗族規矩,筷子在盤子里扒拉。
「林家應該會同意的,畢竟我是一個親王。能夠帶給他們的遠比一個張家的多。至於……張家那邊,就有些難辦了。當初他們就是為了避開忠順王叔才讓女孩兒去守活寡。」
「不是哪個。」木承澤放下筷子:「你想沒想過,我記得對方已經過繼了嗣子。不說宗室,就是朝中的人也未必能夠同意。目前關於禮法方面的,已經爭執很久了。」
「爺要娶妻,管他們什麼事情?」誠王不屑的笑道:「橫竪不過是擔心自己身份低,去了高門妻沒辦法娶妾罷了。爺堂堂一個親王還怕哪個?再說,那女子過去就是守活寡,也這邊那樣不好?比照起王叔家裡,可簡單的多了。」
「這樣說來……」木承澤看著堂弟抿了口酒:「倒是有些可行。只是,對方會願意嗎?」
「這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只要林氏宗族和張家同意了,也就是成了的。」誠王不覺得這種事情跟一個女兒家有什麼關係。
不過木承澤覺得有些不是那麼簡單。林家在林如海過世後的事情,仔細看起來似乎已經趨於下層。要想重新上來,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可是從前幾次朝中大事來看,似乎也有著不同的一面。一族宗母……若是哪個女子是個有腦子的,那麼……林家只要腦子不發昏必然不會同意任何放開的條件。怕就是許了皇后位,也會鬧騰何況一個王妃。再者,這女子謀求婚事求得多就是一個安穩。過慣了上無公婆的日子,猛然間進入王府宅院……能夠同意?
他吃了兩口菜短期酒壺給二人倒滿:「那就祝賀你早結連理了!」
「謝……!」誠王本想說謝皇兄,話到了嘴邊兒才覺得今天找了這兩個陪酒的真是失策。只能卡了一半,喝了酒。號在這事情二人都是清楚,平日里關係還算和睦到也不會追究。
張雲溪拿著各種記錄冊子一邊看一邊聽,一邊聽一遍皺眉。這感情就因為她是一個活寡,就算計來去了?她指尖敲著桌面……看向冬青將銅管口塞上用布料棉絮做成的塞子:「我聽說,前一陣子有人向紅玉打聽關於這裡面那位的事情?」
「是!」冬青點點頭:「是忠義郡王,似乎將那位當成誠王的相好了。」
「哼……這倒是有意思了!」張雲溪手指在桌面上細細撫摸,舌頭舔了舔唇:「回頭你跟紅玉轉移一下住處。將家裡事情重新安頓一下,若是哪個忠義郡王依然注意的話,就給他製造機會。」
「奶奶!」冬青自然明白張雲溪話語的意思,可是若是如此做了那就是……犯上作亂!
「無事!」張雲溪曲起一條腿,嘴角勾勒出完美的笑顏:「橫竪都是要對上的,早晚罷了!日後只要確定他們要來,就給我消息。誠王府那邊也作協準備!」
「是!」冬青知道勸不得,同時也明白張雲溪話語中的意思。他們雖然不想犯上作亂,但是蒔花館本身就容易讓人注意。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是不嫁人的……
☆、45
天微微亮宵禁剛剛結束,張雲溪坐著馬車返回城外。在一邊的白芷出去車廂轉了一圈回來貼著她的耳邊:「主子,黑衣衛。」
張雲溪聞言,眼睛一斜看著手指間捻動的珊瑚手串:「清理乾淨。」
「是!」白芷沒有多問,而是再次出去。馬車在石板路上嗒嗒的響著,白芷再次進來時身上多了一層血腥氣。她簡單的從車廂中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一疊手帕,仔細的將短劍上的血跡擦乾淨。然後是手指和身上一些配飾,但凡沾染上血腥的都會仔細擦拭好。然後放入銅盆裡面點火燒掉,化成灰在車外飛走。
木承澤還沒有進入皇宮,就聽到身邊人報告說跟蹤的人全部折了進去。並且留下了話。
他接過那張細小的紙條,上面有娟秀的字體寫著:「本事相待兩無事,若是對眼看著,那就是麻煩了。」
他憤恨的將紙條揉搓後,又不得不再次打開。紙條上的字體一看就是一女子的,娟秀規整。看得出來,是專門練過的。從下筆的力道上,不難看出是一個習武的女子。
女子習武……那麼肯定不是京城這邊的。南邊的也不會,那裡比京城這還要強調女子賢良淑德。習武這種事情,就是江湖中的女子也多不練武,而習舞的居多。那麼剩下的,加上語句中的警告意思,估計只剩下東夷和隴西了。隴西的世家多有私兵,實際上因為他們面臨北夷同時又負責為內地供應牛羊、馬匹等,所以不管是前朝還是本朝都默許了他們私兵的存在。
那裡每一個家族,都佔有著大片的土地。每三年會有一次會盟,調節和協調各家族之間的事物。一般情況,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他們不會進入中原地區同樣的,中原地區的皇家兵械也不會進入那裡。封閉的如同自成一國,從唐末就開始存在。
前朝到現在,少有君主放心的。今天看來,所謂的安穩也許並不盡然。他們其實一直在觀望著,一如前朝覆滅的起因。雖然家祖起兵和君王無道佔了主要,但是如果沒有他們在後面推波助瀾也不會那麼快的改朝換代。一如那個張家!
想起這個,他看著正坐的堂弟皺了皺眉頭將紙條遞過去:「看看吧!」
「一個武林高手的女子?」誠王一看就知道前後的事情,不過對於朝堂事物顯然他對這個更感興趣。
「隴西!」木承澤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嗯!」誠王覺得也是那裡。他將紙條遞給一邊的內監:「明年是他們三年一次的會盟,到時候您下個旨意讓我去吧!去年去的是忠順王兄,就算是有什麼事情估計也會被酒色糊弄過去。」
「不止酒色吧!」木承澤冷哼一聲,靠著車壁:「你去也成,只是不知道張家的人會是誰去。不過,你若是能跟那張家女的事情成了,也是好事一件。」
「我父王也是這麼說的。」誠王對於皇兄的話,很是開懷。至少,只要皇兄這裡沒有阻礙那麼就等於成了一半。他不認為他一個王爺,配一個寡居的女子還差了什麼。
兩人一路再無別話,誠王在宮門前下了車。木承澤一路通過小路直奔自己的起居室,換了衣服簡單梳洗一下就要面臨早朝。在早朝上,依然是老調重彈的欠款問題、依然是貴勳哭窮訴早年的不易。
張雲溪回到林府,正好趕上朝食的時間。林晗身上的痕跡已經很好的被遮掩了下去,如果不看那眼珠中的紅血絲還真難看出他在床榻上因為疼痛纏綿了一夜在天將亮的時候才睡著。
「睡得不好?」張雲溪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瓷碗,裡面是一碗赤小豆粥,加了些許的紅糖。最近是她的小日子,因此除非必要她不會動涼性的東西。
林晗喝了一小口熱粥,搖搖頭:「無事!」
「那就好!」張雲溪沒有安慰他。男孩子不同於女孩兒,嬌慣並不是好事。當然,張雲溪認為女孩子的嬌慣,也是要有限度。
黛玉坐在一邊,這幾天聽說伯母在籌措堂弟的學習。多少也是不可知的。只是聽說會很辛苦,昨日上午兩個人在新弄出來的院子里關了一天。
「這個藕片做得不錯,京里沒有南邊那樣的荷塘能夠吃到也是不錯的。」黛玉夾了一片糖藕放在林晗面前的碟子里,張雲溪不喜歡吃這類東西。偶爾吃吃或許可以,朝食是不吃的。
「謝謝阿姊!」林晗耳尖微微翻紅的道謝,他現在不會稱呼黛玉姐姐了,這個聰慧的女孩子已經被他承認為家庭的一員。在母親支撐起家族未來的時候,這個女孩子已經成了母親的幫手。內里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讓母親分心,還不會讓他覺得不悅。這樣的細心,值得更好的對待。
吃過朝食,林晗坐在一邊喝著蜂蜜水。張雲溪在一邊指導黛玉一些關於豐收祭中秋節的相關禮品和拜帖,這一次不能如同往年哪裡都不去。首先,需要帶著林晗到領翔長公主府、張閣老府、城外張家進行拜會。因為是豐收祭的關係,黛玉身上有孝不能去。但是她的外家是可以的,畢竟這是最後一年了。因此賈府也是要去的,而且最近那個皇貴妃竟然懷孕了。同時懷孕的還有她宮里的一個宮女,看起來似乎是本來她是想著讓宮女侍奉,自己得了孩子。結果沒想到自己也有了,這下子熱鬧會很多。當然,這不管張雲溪的事情。
她簡單的將林如海故舊的禮方面的禁忌多多少少告訴了黛玉後,關於張賈兩家的就一如往年就可以了。多餘的禮品,張雲溪在拜訪的時候會特意帶上。然後就是特意為林晗未來的妻家準備的禮,不能薄了不說也不能特別豐厚。這裡面講究的是一個面子,一個裡子。那個張雲溪準備自己準備。
面子上,因為要求取對方家的女子。因此一定要豐厚,表示對對方的看重。但是太重了,反而有男方攀附的意思。所以這道禮,很有講究。
走進書房,張雲溪繼續讓林晗接著上次的繼續刻,而她在一邊拿著一些成冊的消息本子閱讀。一個時辰後,林晗將雕刻好的竹簡整理放置好。起身微微躬身離開房間,他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在他回來後,張雲溪依然讓人點上了香爐,這次的香帶著一些果香氣。
他做好看著母親,張雲溪微微一笑:「今天說漢高祖,麒兒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入關中要地,大敗秦軍,秦朝滅亡。楚漢之爭後,統一華夏,建立漢朝。建都長安,遵從黃老之說重設禮制,修養生息為漢夏之始。」林晗想了想,將自己曾經看過的諸王記中的記載背了一段。
「那麼你覺得……漢高祖劉邦是一個怎樣的人?」張雲溪換了一個問法,她知道剛剛這孩子可能當作考校了。
「兒子覺得……非……君子!」林晗耳尖有些紅,微微側頭不敢看張雲溪。看著他這樣,張雲溪反而笑了起來:「呵呵呵……很不錯的評論。的確,非君子。古書如何記載的呢?」
「說是早期務農,不事生產。後因放走囚犯而觸犯律法,不得不進入芒碭山中,成為山匪。陳升吳廣起兵後,相應起兵而自稱沛公。不是君子。」林晗癟癟嘴,在他看來漢高祖怎麼看都不像君子。
「嗯……書記的不錯!」張雲溪誇贊道。不過她這句話說完,轉口說道:「但也並非小人,只能說……算是一個流氓吧!」
「母親……話有些粗了!」林晗微微提高了些聲音。流氓這個詞彙,怎能出自他母親之口。
「有什麼粗呢?」張雲溪不以為意,隨手拿起一本冊子在桌子上輕輕摩擦:「這個詞彙不過是用來形容那些不務正業的人很是恰當罷了。當年的漢高祖,是家中的小兒子不務正業對嗎?」
「是,據說不管是農事還是讀書都不用心。後來尋了一個廳長的活計,也只是整日酒肉朋友。」林晗點點頭,母親是尋了一個合適的詞彙,不算粗。
「麒兒可知道,那個時代什麼人可以讀書嗎?」張雲溪想了想,靠向椅子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她盡可能的讓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什麼人可以讀書?」林晗一下子被問得有些迷糊,他從未聽過這樣的問題。一直以來,只要家裡稍有薄產,就能夠讀書吧!
「簡牘雕刻起來,很是麻煩吧!」
「是!」林晗點點頭。
「其實除了雕刻麻煩,保存、修繕等更是麻煩。而且製作一片簡牘所需花費,可以讓一戶三口之家吃一年之嚼用還有富余。」
「也就是說……」林晗頓時明白這話語中的意思,他看著張雲溪吞了屯口水:「也就是說,在當時能夠讀書的,不是富戶就是當地士族。」
「所以,漢高祖是讀過書的對嗎?」張雲溪在循循誘導著。
「是,有史冊說過高祖在幼時曾閱讀家中藏書。」
「所以,麒兒……你要知道,一個君子並不可怕。因為君子有自己的守則,他們為了自己的名聲會在各種方面限制自己。一個偽君子真小人也不可怕,因為小人謀利。只要抓住利的方向,就可以控制。但是一個流氓,尤其是一個有詩書積攢的,用你母親我的話,就是一個有文化的流氓,才是最可怕的。」張雲溪看著有些錯愕的林晗,微微一笑。扔開手中的冊子,十指交叉交疊雙膝放在小腹的位置,懶洋洋的歪頭:「你想,君子做事,需要受到自身內心的標準而克制自己。小人做事受利益驅使。那麼流氓是受什麼牽制呢?」
「隨心所欲吧!」林晗想到族兄們曾經說過,不太肯定的說道。
「那麼……一個懂得君子所知道的事情,明白小人的行徑的流氓呢?」
「會變得很可怕!」林晗的除了結論。張雲溪滿意的笑了。她並不需要教導林晗學習那個帝王,或者成為君子或者成為一個偽君子。當然,更不希望他成為一個小人。他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君子也好、小人也罷,甚至是流氓都應該在未來為他所用才好。
「好了!」張雲溪拍拍手,下人快速的上了一道湯品,上面散髮著濃濃的藥味。林晗看著散髮著藥香的湯,皺了皺眉。
「鴿子湯,很是溫補的東西。你日後傍晚的訓練會很辛苦,因此特意做的。吃了它,休息一會兒。午膳會晚一點,夕食少吃一些。對練結束,會有別的小食送上。都是你愛吃的。」
林晗聽得出母親語氣中的關切,點點頭將碗向前推了推:「母親也用一些吧!」
「我不耐這東西,你自己用吧!待會兒我過來。」張雲溪估計她若是在,這孩子會用的不自在。正好需要出恭一次,便起身走了出去。
張雲溪趴在炕上,小腹一陣陣的疼痛,加上剛剛在很多冰桶的房間坐在冷板凳上。更加難受。晴雯看著擔憂的端上一碗紅糖水遞給她:「奶奶這是何苦呢……橫竪也是自己個兒自在就好的事情,何苦為了一個勞什子把自己弄成這樣。」
張雲溪灌下一碗糖水,抱著抱枕窩在炕上笑著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橫竪我不過是養在別人家的姑娘。就是掛著宗母的名頭,也不過是為了一生順祝。但是,教導這個孩子的過程,就如同你繡花一樣。一針一線之間所累積出來的,是最後綻放的美好。我也是希望日後能夠看到,我所做出來的美好。你也知道,我托付於林氏宗族才有了現在的自在日子。這種日子要延續很多年,如果我活到八十,就是七十年。若是一百,那就是一甲子還多。總是要飲啄還補的。行了,給我弄個湯婆子,捂一會兒就好。」
午膳的時候張雲溪也沒有回去,林晗自己拿起了竹簡,鋪上了黃素紙,小心的繼續雕刻起史記來。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雕刻完成一套書簡,但是他想慢慢來終歸會完成的。
張雲溪抱著湯婆子睡了一覺,感覺好了很多。下午的是語言課,林晗的語言能力不錯也很刻苦。她每天交給他十個單詞,然後扔給他一本詞典。讓他進行造句,然後連句成文。這是一個很死板的方法,實際上她當年是被環境逼迫的。因為她的教導人,並沒有給她準備語言學家來做老師。只是每天四個小時的茶話會,參加茶話會的人都會說這今天需要學習的語言。而她需要在茶話會結束後,用那種語言書寫一片對茶話會內容的感想日記。在這種逼迫下,她不得不努力學習和適應。
用了一些點心,加上一小碗的餛飩後。她起身回到那間書房教室,拿起詞典隨手翻開一頁開始了今天的教學。她感嘆,如果空間沒有這些福利……她是不是需要自己編撰一部詞典?那樣就格外被催了。
誠王中午回到王府,向自己的父母述說了皇帝對於他們預想的聯姻的許可。誠王妃很是高興,至少她是見過那個女孩兒的。又聽著長公主念叨,雖然有過一次代婚但是絕對配得上自己的兒子。為了長遠計較,絕對可以擔當一個王妃的職責。甚至能夠在日後庇護子孫。要知道,林家的種種變化,他們夫妻還是有關注的。那個女子……有著入主鳳宮的能力。只是張家有規定,女子不入後宮。自家兒子是堂堂親王,傳承三代之幸。聘為正妻,已經不低了。
木承澤在下朝後,則沒有關注後宮。甚至沒有去拜見自己的母親,而是去了上皇的咸福宮。
明程帝看著自己的兒子,此時他正躺在一俏麗丫鬟大腿上,享受著別的丫鬟送入口中的去皮核葡萄。看著木承澤進來,坐上了距離六尺遠的藤踏上。便揮了揮手,讓其他宮女下去,獨留了作為枕頭的。
「今兒怎麼有興致過來我這裡?」他身體虛弱中帶著老邁,臉色不自然的紅潤一看就是藥物的關係。
木承澤喝了一口茶才開口:「昨夜去了蒔花館。」
「那是什麼地方?」
「男歡館!」木承澤回答的很直接。結果上皇劇烈的咳嗽起來,在丫鬟的拍撫中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他指著木承澤,狼狽的:「你個不肖子……你可從來沒說自己喜歡男色。」
「是不喜歡,誠王喜歡那裡的炙肉。去了一次後,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木承澤尷尬的笑笑,他沒想到這消息會讓一項坦然若是得父皇會如此。
「他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對於自己那個侄子,上皇還是瞭解的。若是問他政事,七竅不通。若是問道吃食,那就是老饕未必比得上他嘴刁。他起身就著侍女的手吃了口茶,揮揮手:「什麼事情?」
「那家歡館同江湖上的黑窟有些聯繫,黑衣衛多次從哪裡看到黑窟的人從後院離開。今早黑衣衛找到了些許的痕跡,跟了上去結果全部折了。」木承澤盤膝而坐,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摩擦著。這是他的小習慣,尤其是面對他的父皇的時候。
「可有什麼信息?」對於自己的兒子,上皇還是瞭解的。他沒有下評論,而是繼續問。
「送了一個紙條,是一個女子的。根據黑衣衛的消息,就她一個人做的。可見功夫方面,要高於黑衣衛很多。兒子推測……」
「隴西貴氏!」上皇沒等他說完,就給了答案。不過對此上皇倒是不緊張,他常年經營權利自然懂得比他這個毛頭小子的兒子,要多很多。他擺擺手:「你若是喜歡那裡的吃食,就派人去要了方子或者廚子過來,做上一兩次。下次莫要再試探了。」
「父皇!」對此,木承澤很不滿意。一味的逃避嗎?
「隴西貴氏不是我們木家能夠動的。」上皇目光銳利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那樣一個女子是什麼人?隴西貴氏女子?最多不過是個丫頭。空怕就是一個家奴罷了。他們守著蠻夷,我們雙方都給點薄面本朝才運行了將近三百年。你最好想清楚,這江山你想坐幾年。然後再考慮同他們的關係。」
「可是一味的妥協和避讓……」木承澤握緊了拳頭。
「……」上皇嘆了口氣,這話當年他也問過自己的父皇。可是當他做到這個位置的時候,才明白父皇話語的道理。他看著自己最看重的兒子,想了想:「我曾經也對你皇祖父說過這句話,我現在把他的回答告訴你。」
「父皇!」木承澤沒有想到,自己父皇年少時曾經也如自己一樣,對於那些隴西貴氏不滿。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上皇。上皇感慨了一下曾經的過往,緩慢開口:
「你皇祖父告訴我,就當是兩個相鄰之國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知道喜歡歷史的人是如何評斷劉邦這個人的,也不知道大家如何認可我對隴西貴氏的定位。
實際上,歷史出現了岔路。但是從宋明來看,實際上北方的威脅一直存在。
尤其是遼金,所以我做了一個假設。
也許這個假設會讓很多民族主義者覺得不舒服,但是我還是如此設定了!
ga1105 2015-12-31 03:41
☆、46
依然是陽光明媚的一天,不過這一天對於張雲溪而言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至少,看著自家三嫂的臉,她怎麼也笑不起來。如果知道,她的好三嫂過來是為了這種事情,她絕對不會讓林晗一個人在那邊刻竹簡而沒有進行今天本應該有的課程。
「我知道,這事情你決定起來有些難。畢竟目前的生活很是恣意,但是嫂子還是那句話找個好男人嫁了才是女人這一輩子的根本。畢竟嫂子和公公婆婆都不能跟你一輩子不是,老了老了總是要找人說說話的。就說不為了這個,還是要有一個親生的孩子不是?嫂子不是說那晗哥兒不好,但終究不是你肚子里出去的不是?」
張雲溪看著自家三嫂那張紅艷的雙唇在不斷吐著話,一時間有種無語望青天的感覺。她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老誠親王妃過來找的您吧!林氏宗族是個什麼意思?」她語氣有些不好,實際上就是心情也跟著有些不好。
「那邊還沒說,我只是想著你若是同意了,也不過是一道聖旨的關係。改嫁而已,橫竪你也是個黃花姑娘。當初的事情,聖上哪裡也是落了底子的。誠王那邊許諾了,只要你嫁過去絕對不納妾不娶側妃。」張家三嫂個人覺得這個婚事很是不錯,雖然是宗室但是人家給出的價碼足夠,而且誠王不礙於皇權。同張家目前的立場協同,誠王的年齡也是合適的。
張雲溪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對一邊站著的今天值班的雙兒道:「去請少爺來一趟。」
「你這是作甚?」張家三嫂對此很是不解,這婚喪嫁娶本身就是父母之命的事情。只是多少前次虧欠了這個女兒很多,所以她才在見了誠王太妃後過來詢問一下。
「有些事情終歸是要詢問一下的。畢竟,我現在給那孩子教導著如何作為一個家族族長的課程。我的能力嫂子是知道的,若是嫁人……這課程怕是要斷了不說,他終歸跟我已經行了母子禮,按道理也是要他來先表示一下的。若是他不同意,就是家中同意了,怕也是不成的。這一點,嫂子是應該知道的吧!」張雲溪目光清澈,沒有什麼雜念在其中似乎不是在說她的婚事,但是在談論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樣。
可是這樣的張雲溪,反而讓張家三嫂心緊。這些年來這個小姑子的變化,她是多少知道的。就是公公那邊,也是多有贊許。說是若是一個哥兒,絕對強於其他兄弟。這話她雖然是不愛聽,但是張家畢竟不是她們這些媳婦能夠說得上話的。
媳婦是外姓人,女兒雖然要出嫁那也是自家人。張家沒有其他清流之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道理。反而更多的是鮮卑貴氏們,對於家中女子的多一些。尤其是,這個小姑子身上還掛著張家同隴西伊樓家的關係。她抿了抿唇:「那也成,不過若是他同意了呢?」
「這個啊……」張雲溪用蓋碗撥弄了一下茶湯,微微一笑:「到時候再說吧!橫竪,這事情嫂子還沒有同父母談過吧!」
「我也只是私下裡來詢問個你的意思,這事情本來就是你自己說了算的。」張家三嫂不想因為這事情同小姑子生分,但是如此好的機會怕也是少有。誠王三代世襲,不碰觸皇權不說多少還會幫著自家相公和自己外家在朝中的作為。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
林晗被喊去主屋見客很是莫名其妙,只是看著雙兒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覺得今天這事情有些不對。他在靠近主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雙兒姐姐,母親這是有何事您不妨先跟我說了。我也好心理有個底子,可是母親有什麼不好?」
「這個……」雙兒看著林晗,想了想拉著林晗到了角落樹下:「這事情哥兒莫要跟奶奶說,是我告訴哥兒的。只是我看著奶奶有些為難。只求哥兒寧可撕了臉皮也要幫幫奶奶。」
林晗聽到這個,倒是有些急了他連忙上前拉著雙兒的袖子:「到底是何事?不是說家裡的三舅母過來了嗎?怎麼會有母親的不好?」
「嗯……」雙兒四下大量了一下,小聲的道:「三舅奶奶過來,是給奶奶說親的。這事情是誠王太妃過來找三舅奶奶,說是許了奶奶誠王王妃的位置。讓三舅奶奶來問個意思,畢竟奶奶如何來到林家的哥兒也應該知道。這事情還沒有詢問老爺太太,只是問了奶奶的意思。若是奶奶同意了,老爺太太那邊也好說話。但是奶奶是不願意的,哥兒這些年也應該明白。奶奶根本不願意去嫁人,更不用說對方還是誠王。若是普民百姓,奶奶尋個伴兒的倒也好說。可是奶奶不好回了三舅奶奶,畢竟人家也是好心。而且這婚事,怎麼看都沒的害處。對張家也好、林家也罷都是好事。所以奶奶就讓我來尋哥兒,對三舅奶奶說的是,按道理這再嫁的事情,都是要過了哥兒這裡的。若是哥兒同意了,才好做後面的。」
「姐姐得意思是,讓我阻了這事情?」林晗聽到婚事,心情就分外緊張。但還故作鎮定的看著雙兒。
「若是哥兒同意了,奶奶對哥兒的心思不就白費了嗎?奶奶是真把哥兒當親骨肉教養的。再說那王府去了,能有如此自在?奶奶是個什麼性子,哥兒還不知道?」雙兒看著林晗鎮定的樣子,直跺腳。這孩子……
林晗低下頭看著腳底的泥土:「可是姐姐也說了,這事情橫竪都三家都有好處。母親不用孤身一人不說,身邊也有一個人知冷知熱的。誠王家三代世襲親王,比照起那四王八公可是要富貴的多。而且,母親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不必守著我,每年還要幫我惦記去給父母上香。對於林家而言,依靠張家本就是當初的無奈之舉。若是有了誠王府的提攜,更是好事。而且,張家三舅舅在閣中,多少也會通便一些。」說到這裡,他的手指已經深深刺激掌心。那種痛楚,才能提醒他不要失了體面。
「那麼這就是哥兒的意思?」雙兒徹底失望了。她看得出,奶奶是希望哥兒能出面駁斥了這件事情。可到底是要失望了。她抿抿唇:「那麼哥兒隨我進去吧!只是哥兒要想好了,奶奶……是不願意嫁的。若是想了,當年以奶奶的本事林家也不是唯一的選擇。」
雙兒沒有看林晗已經雪白的臉色,她啃咬著唇里的嫩肉走在前面。腳掌在地面上啪嗒啪嗒的響的厲害,每一下都十分的重。如同在林晗心裡敲響著最後的警鐘。他深深吸了口氣,看著越來越近的房檐,透過打開的窗看見母親俏麗的側臉,那垂眉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如同一副畫一般。他看了一眼,就馬上轉頭不再去看。他低頭看了看原本受傷包扎好的,又開始參血的棉布。微微眯眼,在心裡做了個決定。
掛著一如張雲溪一樣的淺薄微笑,他走進正屋。給張家三嫂行禮後,乖巧的坐在一邊的凳子上。
張家三嫂看著過來的林晗,笑著說道:「幾日不見外甥,越發的俊俏起來了。可是便宜了你阿姊家的葵姐兒,我若是有女兒,怕也是要找你聯姻的。」
「嫂子別誇他了,正是半大小子調皮的很。」張雲溪笑得很和煦,如同剛剛的事情不曾發生一樣。
「我說的是實話!你好不讓說了?」張家三嫂怪嗲了一下張雲溪,放下手中的茶碗看著林晗,慈愛的說道:「這次打擾了外甥讀書,是舅母的不是。只是舅母這裡有件事情,關係到你母親的將來所以找晗哥兒過來說到一下。有人在我這裡,給你母親說了門親事。你也知道,你母親一直一人過活,終究比不上有個人知冷知熱的不是?對方是誠親王,晗哥兒認為呢?」
「我認為?」林晗勾起嘴角語氣有些不善:「舅母這話問得有些意思了!我能作何認為呢?我不過是一個雙丫童子,母親的事情本就是林家欠了的。這事情,本就沒我能說什麼的地方吧!」
「話是這麼個理兒不錯。但是你母親還是希望能夠得到你的話,這終歸是禮不是?」張家三嫂聽著林晗的話,知道這孩子怕是不願意不過也是明白道理的。
「聽張夫人的話,若是在下不同意,這事情就成不了嗎?」他不再稱為舅母,而是用上了別稱。這讓張雲溪有些意外,只是張家三嫂認為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沒什麼可在意的而沒注意。
「這本就是好事,你還想著你母親守一輩子活寡不成?我們張家當年也是沒得辦法,湊巧了送了姑娘到林家養著。晗哥兒可是明白這個道理?」到底是閣老夫人,張家三嫂此時已經拿出了那大夫人的派頭。可惜,林晗並不在乎這個。他只是看著在一旁眯起眼睛,笑得格外溫柔的母親。看著那樣的笑容,他的心安了不少。
他彈彈袍子,站起身:「的確,當年是這麼個道理。但是同我無關。當年我母親將我送過來,不是看著林家和張家的。而是看著母親的為人,認為她能夠值得我孝順一輩子。我也一直這麼認為的。張夫人的意思是好,但是這種行為我很是無法認可。也許夫人認為在下有不懂道理之嫌疑。但是在下還是要說的,母親會是林晗永遠的母親。秉持孝道、母子天性。這事情,我是不會同意的。夫人的打算,是要奪了在下僅有的嫡親之人。這事情,在下實在接受不了。若是夫人能夠說動林家和張家老爺太太,在下無能只得去敲聞天鼓了!」說完這個,他飽漢儒幕的看了張雲溪一眼,抬手作揖:
「母親,兒子有些失態,先行告退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張家三嫂看著少年藍衣飄飄,頓時扭曲了嘴臉。她哆嗦的指著張雲溪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很好的兒子不是?」張雲溪噗嗤笑了出來,她此時笑得很開心。身子不由得歪斜到引枕之上,直到眼淚都笑了出來才作罷。
張家三嫂又氣又無可奈何,她何嘗不知道自己被小姑子算計了?她搖搖頭,嘆了口氣:「你啊!你讓我說什麼好?你若是不願意,我們還能強了你去?但凡你有一點不願意,你哥哥不是使了力氣的滿足你?啊……你說你讓我說什麼好啊……女大當嫁。你看看你……你……哎喲……你氣死我了!」
「嫂子快些喝些茶順順氣,橫竪都是我的錯,我給嫂子賠不是了!」張雲溪連忙上前俯視著張家三嫂喝茶順氣,理順了後才坐回去。柔聲解釋:「嫂子給我搓搓婚事,無非就是擔心我老了沒有兒女孝順。養恩說是大於生,到到底不是血緣嫡系。其實麒兒這孩子我是看著喜歡的,再說了……嫂子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快些歇歇吧!這事情嫂子儘管給母親說了去,連帶著吧麒兒的話也帶過去。」
「這可是頂好的婚事,人家誠王已經在聖上哪裡提過了,就是要了你做正妃。你啊……」張家三嫂有些很鐵不成鋼了。
「看起來是不錯的婚事,嫂子不如讓母家女兒去。橫竪不過是皇家希望再次栓住張家的把戲罷了。」張雲溪勾起嘴角不以為意的笑笑,她那纖細白嫩的手指沿著杯沿兒轉動:「我這日子過得恣意呢……明年我要帶著麒兒去參加會盟。這是林家離開隴西貴氏三百多年後的第一次會盟,嫂子知道這裡面的意思吧!所以……」
「所以你就這樣一輩子了?」張家三嫂聽著有些心疼了。若是真的去參加了會盟,那麼就坐實了林家掌權人的身份。邱琳世家……這孩子怎麼……
「不是很好嗎?」張雲溪交疊雙腿看著自家三嫂:「我自幼就喜歡這種東西,嫂子是知道的。有了機會不享受,我難道還要為難自己去做孝順兒媳婦,伺候公婆?」
「你就是不想嫁人是吧!」張家三嫂揮揮手一副我早就看透了的樣子:「別跟我說這些虛的,我是看出來了。你就是貼了心思不想嫁人。成,這事情我不跟你說了。我回去跟你哥哥說,然後找老爺老太太說。找你其他嫂子說,我就不信了!誰給你灌的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也是來氣了,起身灌下一大碗茶水擦擦嘴角帶著丫鬟婆子氣洶洶的走了出去。張雲溪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走到一邊書桌前給父母寫信,讓人快馬加鞭的送過去。
嫂子是好意,她心領了。但是這世道,不是好意就成的。這裡面參雜了多少私意,她也明白。可是……她不能因為這樣,就毀了早就擺好的棋盤。破碎了的路子,再想走就很難順了。
結局了這事情,去了一趟恭後換了一身衣服張雲溪抱著一個湯婆子走進小屋。林晗端坐在書桌前,認真的雕刻著竹簡。旁邊已經放了一些雕刻好的,雖然看著依然稚嫩不規整。但是比較起第一根,有了很大的改善。她走到林晗對面,沒有多說其他的而是隨手拿起一根空白的竹籤敲打著桌沿兒,小廝很快點上燃香將林晗手頭的事情整理乾淨。
「今兒,說漢武帝窮兵奢武。」張雲溪沒有多餘的話,直接進入主題。林晗內心則是很開心,先前的忐忑一掃而光。他目光含笑的,不可抑制嘴角的形狀端坐起來。
「麒兒可知道,為什麼幾乎所有的史書評斷漢武帝的時候,都會提到窮兵奢武嗎?」
「因為他早年不斷對匈奴動兵,雖然江山在日後得到了穩固,但是卻將前期休養生息所積攢的良材都是用光了。到了晚期,整個國家已經越發的頹然。甚至在後面三代皇帝努力,都未曾緩過來。書上說,過度的兵戰於國家無益。所以之後歷朝,都是秉持著防禦為主的策略。很少主動生起兵事。」林晗對這個很是熟悉,因為小的時候曾聽先生當故事講過。
「這樣說是沒錯的,但是麒兒要記住這種形態只能存在於天朝國土之上。實際上在另一個地方,比如歐羅巴地區卻恰恰相反。戰爭,不但能夠帶來財富,還能帶來新的領土和國力。」
「這是為何?」林晗顯然對此很是好奇。
「因為,打敗鄰國之後,對方國家的人口、財富、城堡和領土都會是新的君主的。徵戰,在搶奪的同時也會將原本的消耗補平,用……天朝的話就是,以戰養戰。但是這種情形,在天朝是無法實現的。麒兒知道為什麼嗎?」張雲溪顯然心情也很好,她歪著頭一直在含笑而談。
林晗搖搖頭,他只是知道大戰會讓國庫空虛,卻從未想過這個。
「首先,天朝戰事對方都是北方遊牧民族。他們有土地可種良田嗎?」
「不能,據說大部分都是無水荒漠或者草原冰塌。就是水源之地,也是沼澤遍布。」林晗知道這個,草原東西很缺,不然那些蠻夷也不會南下。
「其次,他們有寶石玉器、黃金豐財嗎?」
「沒有!」林晗再次搖頭:「根據土夷者見上面記載,北邊蠻夷除了牛馬,連固定的居所都沒有。他們跟隨草木而走,若是好年景牛馬羊駝得以生長,還是不錯。若是冬季寒冷,怕是人都要凍死。更不用說乾旱或者蟲災。」
「最後,對他們徵戰,是為了避免他們南下騷擾。可將士們能夠以戰養戰嗎?」
「也不能,怕是連馬匹都未必能夠搶到。」林晗這下明白母親的意思。一如前兩次的講授,母親用心的引導他去思考自己悟出道理。這些東西彌足珍貴,怕是一生都無法還得的好。
「去重新包扎一下你的手,用了午膳後小息一下,接下來是大波斯語。」張雲溪將竹籤隨手扔在桌子上,起身抱著依然溫暖的湯婆子走了出去。在她走過林晗身邊的時候,林晗拉住了她。
「怎麼了?」她看著拉著她袖子的林晗。
「母親!」林晗舔了舔唇:「兒子這次對不住母親,但是……兒子希望母親明白。兒子不介意母親改嫁,只是……那必須是母親心儀之人。這等……這等……這等婚事,還是不要的好。母親日後生活的快活,才是兒子做大的心願。不管他是販夫走卒,還是高官顯貴……定是要……定是要……心儀才好。」
「呵呵!」張雲溪拍了拍他的頭,笑著拉起他的手:「現在你母親最心儀的,是午膳上面特有的灌湯小籠包。」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歡我這樣的安排呢?
記得有人說,我似乎對女主的有些把握不住了,其實是你想偏了!
我從未超出原本預計的因果線,只是在文筆行有些糾結罷了!
歷史講學就到這裡,畢竟不能用這東西來混字數不是?
☆、47
張姜氏收到張雲溪的信,看了上面的來龍去脈後嘆了口氣將信紙交給自己的大兒媳婦:「老三媳婦……想的有些多了。」
「三弟妹也是沒辦法,畢竟她父親如今在工部尚書的位置快要下去了,她家兄長也不是個能幹事的。誠王太妃找到她,橫竪都沒得害,也就這麼想著了。」作為長媳,不管是在閱歷上還是其他上面,顯然張家大嫂,都要比張家三嫂要明白很多。
張姜氏拍了下桌子:「那也不能家裡都不通報一聲就自做主張了。老三媳婦是忙糊塗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張家大嫂連忙安撫自己的婆婆道:「她也有她的難處不是。而且我看這事情,還是為著小姑子好佔了主要的。您想她的性格,是不是?」
張姜氏轉而一想,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老三媳婦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日里也不是沒的規矩的。從不參雜這些事情,也許是對方給的實在是讓她動心了也說不定。誠王妃,不納妾還聖旨迎娶這些就足夠打動她了。更不用說,小女兒的婚事一直是這家裡的一個心結。她順了氣點了點頭:「那你給她說說這裡頭的道理,現在不是你公公還在閣中上皇還在位的時候。別被人當了槍還不知道呢!」
「唉!」張家大嫂點點頭,找了丫鬟磨墨潤筆給自家三弟妹寫信。
誠王坐在家中,看著父母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得到如此的結果。這是說對方不識抬舉,還是根本也是無力而為?都是那個林家小哥兒不願意母親再嫁?還是說,張家實際上根本不希望那個女兒同任何宗室有關係?
等等猜測,都讓他深深感覺到頭疼。但是這些都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難道還要強壓著聖旨嗎?那就不是娶親了……那是結仇。目前,還沒有同這些古老氏族之間掀起狼煙的時候。
「這種事情目前看來只能作罷了!」老誠王拍了拍膝蓋,勸說著自己的妻子。誠王太妃看著誠王,嘆了口氣。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找那個女孩兒做兒媳婦,主要還是為了這個兒子。她唯一的獨子,出生的有些晚不說她跟王爺本身又沒有別的孩子。這些年不是沒有介紹過姑娘相看,可這孩子總是用各種理由躲了過去。甚至在新帝即位後,弄得新帝跟著一起胡鬧。那個女孩兒雖然說看著之前婚事很是鬧心,可實際上就是人家張家養在外面的女兒。這本就是一本好婚事,怎奈這其中還有這種波折。
「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個林家小子好生不知禮的。若是他母親嫁入我們家,那他就是親王妃養子。還要去敲聞天鼓……真是……」誠王太妃抿了抿唇看著昂頭嘆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兒子:「你自己倒是說個話啊……這是給你找媳婦,不是給你老子娘找。」
「兒子能說什麼?」誠王看著母親,甩甩頭:「母妃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事情肯定是有蹊蹺的。您看之前張閣老夫人不是也很看好嗎?不然也不會笑著允諾幫您問問的意思。可是後來,消息不是從張閣老哪裡傳出的。而是張家直接派人前來回絕的。這裡面就有問題了。」
「什麼問題?」誠王太妃看了自家相公一眼,盯著誠王等待答案。
「這事情……怕是張家也是不同意的。他們來人不是說了嗎……已經定了明年代表邱琳部參加會盟。」誠王伸了個懶腰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看著自家恨鐵不成鋼的雙親,撇撇嘴繼續解釋:「她的身份怕是已經得到了隴西各家族的承認,因此就算是張家和林家允許她另加他人,怕是皇兄也不會下旨的。說白了,就是想要再嫁怕也是不可能。我和皇兄尋思,這事情怕是有些別的手筆在裡頭。當年中順王兄給小侄子求她為正妃,實際上張家不一定非要選擇林家。畢竟林家當時勢弱不說,就是一個林如海也已經娶妻了。橫竪弄過去一個宗母,怎麼看都不倫不類的。而且她親生母親,是伊樓家的女兒。聽說那邊的家族不似這邊,庶女步的重視。因此,我們判定,也許當初是伊樓家在裡面做了什麼,才迫不及待的進了林家門。在京中,造成當年為了躲避宗室壓力的結果。其實可能是伊樓家根本不希望自家血脈流入宗室之中。」
「嗯!」老誠王捋了一下下巴上的美男須點了點頭:「這麼說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的存在就有有意思了。」
「這話怎麼說?」誠王放下手,歪著端起已經溫涼的茶杯抿了口茶看著自己的父王。
「邱琳一部曾經是隴西十八部族之一,在魏晉時期是上族姓氏。後來因為戰亂和前朝等原因才流落在江南屬地。但是這些年來都不見他們參加過什麼會盟。更不用說同隴西接觸了。以至於很多家走,都把他們家當成了漢人世族。記得起他們屬於邱琳部的,空怕沒有幾家了。這樣的情況下,一個伊樓血脈的女子突然帶領著未來的繼承人參加會盟,這事情本身就讓人覺得有意思了。」
「的確,如果隴西那邊接納邱琳,那麼林如海就不會困在鹽政哪裡被甄家人折騰死。更不用說,甚至在朝中一個幫扶的人都沒有。而且,從這裡看,當初林家宗族跑到京城求助洛水張氏的幫助,也不是什麼巧合。要知道,雖然說洛水張氏從隋唐興盛一直到現在,在朝廷上都佔有舉足輕重的分量。但是,不管如何同類的家族也不是沒有的。比如山東的姜氏、長安李氏等都是可以的選擇。為什麼直奔洛水張氏呢?」誠王放下茶杯,坐直腰身看著父親:「兒子這次跟皇兄要了這個差事,想去看看那八部會盟。」
「那你可要小心了,隴西八部會盟可不是簡單的開會吃喝玩樂。那裡面的禮數,足夠禮部尚書過去了都能吃一壺。」老誠王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了好奇私自前去的那次經歷。捋著鬍鬚搖頭。
「這事情兒子省得!」誠王點點頭。他曾聽認識的一些老人說過,自己父親年少的時候曾經進入過那邊的會盟,據說是很是狼狽。
木承澤煩躁的看著桌面上的折子,近期沒有什麼大的事情。但是大臣之間的攻堅從未少過,尤其是這次賈元春有孕一下子炸出了不少家族出來。賈政因為依然在做學政,只要不出錯那日後也算的上是清流。賈寶玉讓他給關在大觀園,什麼事情都惹不出來。賈赦依然在寧古塔養馬,似乎這邊發生的事情都同他沒有什麼關係。賈璉小夫妻還在蘇杭努力讀書過日子,實際上木承澤曾經想過就是一輩子不回來也沒什麼。橫竪他不缺人。但是今年雨水少,山東已經乾旱多日是不爭的事實。除了出糧賑濟外,他也沒有辦法。好在前兩年收上來的、各家各戶貢獻的存糧還有一些,因此這次事情並不難辦。讓他最心煩的是黑衣衛送來的,關於平安州的信報。
那呂梁城就算是不叛國,也差不了多少了。這些年任職平安州守備,將原本供給個軍隊的刀兵私自販賣給邊外響馬和蠻族。甚至還同響馬一起做起了敲詐來路商路的事情。他捏著信報的內容,真想直接將他碎屍萬段。但是想到那個還在京城裡面晃蕩的冒充呂梁城次子的忠義郡王,他就不得不忍下來然後再做籌謀。
「該死的!」木承澤惱怒一聲,喊了身邊的太監:「恆順子……」
「聖上,可有什麼吩咐?」作為聖上的貼身太監,恆順很是恭敬的湊到案前。
「誠王在做什麼?」
「據說是張家拒絕了誠王府的提親,估摸著正在家中同老親王和王妃敘話呢!」恆順簡單的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小聲的說給自家主子聽。
木承澤聞言,停下了手中的朱筆看著恆順胖圓的臉盤很是奇怪:「不是定好的婚事嗎?拒絕了忠順王就算了,怎麼連成親王府的也拒絕?他們家女兒想嫁個什麼人?」
「這個老奴不知道。只是誠親王府的管事來回話說,是林家的那個嗣子不同意。而且,隱約的透話說,那女子明年是要帶著那嗣子去隴西參加會盟的。這那個婚事,都不合適。」
「參加會盟?」聞言木承澤倒是一驚,林家是邱琳部的事情,實際上在前朝就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作為當初魏晉老姓,其實到了唐就同那些詩書禮樂的漢人家族沒有什麼區別了。不然他也不會拿了林如海當棄子使用。這是個怎麼回事呢?他微微皺了其眉頭,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隱秘。
「是這麼說的沒錯!」恆順從來不猜測主子的想法,這是他在這個皇宮里活下去的根本原則。只回答該回答的,不去聽不能聽的。
「下去吧!」木承澤坐在椅子上雙手握拳支撐著額頭看著案牘上鋪開的折子。
「林家、邱琳……洛水張氏……伊樓……會盟……哈哈哈哈……」他大聲的笑了起來,笑得過於猛烈甚至被口水嗆到不得不扶著扶手捲縮著身子。
恆順見他笑得差不多了,連忙端上了茶水手巾。木承澤抿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拿著手巾一根一個手指的將指尖擦乾淨。嘴角微微抽搐著。
多好的安排啊!林如海……你真可憐!當然……朕最可憐!
林家……他面色有些猙獰……想回到隴西貴戚之中是吧!那也要看朕要不要答應。張家朕暫時動不了,不代表動不了你。
「黑衣!」他語氣冰冷的在空氣中下達命令:「去查查林家有多少女孩兒,適齡的。順便瞭解一下林如海的女兒,貌似今年出孝吧!」
「是!」黑衣衛沒有出現,只是空檔的宮殿中回應了一聲。他將手頭的折子批完,看著剩下的那些心煩意亂的掃落在地上:「都拿去燒了!準備車,朕出去走走。別讓人跟著了,橫竪就在前幾日的那個歡館。」
「是!」恆順不敢說一定會燒了那些折子,畢竟他的主子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想起來。他對外面負責皇帝私下出行的太監揮揮手,木承澤就回到寢宮換了常服離開了皇宮。
木承澤一進入蒔花館,在櫃台上的紅玉就指揮著小廝去給在郊外訓練林晗的張雲溪送了信。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坐在自己包廂裡面,正聽戲子唱曲兒入迷的呂墨塵。他不是別人告訴的,而是第一眼看到的。
一頭烏黑的長髮簡單的用純銀拔絲鑲嵌工藝製作的發箍梳了半頭髮髻。一根通體潤白的簪子從中間插過,可以看得出是戴冠的年紀。面白無須,烏黑的眸子如同星光閃過。臉型偏向陰柔,但是身材健碩沒有南人的嬌柔反而有著一股武將風格。內里水墨藍的長袍,外罩籠煙紫的紗罩衫。常常的水袖頗有一副魏晉風流的味道。寬腰窄臀,一臂環抱的腰用淡青色修牧草紋的寬腰帶,兩邊夾帶皮質寬腰嵌寶石腰帶。腰上追著紫色鶴歸荷包,旁有垂紋雙魚佩。很是一個偏偏貴公子。他不自覺地搓了搓拇指和食指:
「好記的上次說的嗎?」
「已經給爺您聯繫好了,可是現在?」他身後跟隨的人,有些獻媚的詢問。
「你說呢?」呂墨塵斜了他一眼,單手托腮:「做的小心一些,別讓人發現了。給紅老闆送上紅包,別忘了這事情。」
「這是一定的!」那人很是明白他的意思,轉身出去了。呂墨塵想到過會兒的旋霓,內心很是激動。
而此時,讓他想不到的是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有一個身穿玫紅輕紗燈籠胡褲和露腰上衣的妖媚女子,已經走進密室等著好戲上演。
張雲溪坐在寬敞的藤榻上,曲起右腿靠著軟枕拿著一邊茶几上的溫熱小酒細細的抿著。一邊的銅管早早打開,能夠清晰地聽到隔壁房屋的各種聲響。在寬榻左邊的牆壁上,一扇虛掩的木門在哪裡。她唇角抿著笑:「提示給了嗎?」
站在一邊的是紅玉的徒弟,今兒紅玉要在前台站位。因此派了他的繼承人,如今蒔花館最紅的小倌紫煙在側服侍。對於見到宗家主人,紫煙是十分興奮的。要知道,紅玉即將離開這裡遷往別處。之後他就是這裡的主人,而要負責的只有這麼一位而已。
「給了,只是詢問了是否帶了人,要不要人陪侍。有人打聽過消息,讓其小心。說若是需要,可選塵櫃。不過,那人的藥是從廚房的酒水中直接買通小廝下的。」紫煙笑得十分乾淨,他本身就是一個笑容乾淨面貌並不出眾的人。但是那一身乾淨的氣息,反而更會引起男人們的喜好。尤其是一身白衣,罩上紫色紗衣更是出塵的很。
「那就等著吧!看看你家主人我……能不能美男入懷。」張雲溪勾著嘴角,輕輕抿著酒碟裡面的橙黃色的液體。顯然,她心情十分不錯。
原本,她是沒有這種設計的,橫竪被男人睡了也不管她的事情。但是成王府的事情,觸動了她的神經。既然都不想過安生日子,那就鬧騰一些吧!
木承澤沒有直接進入包廂,而是坐在下面的茶桌旁停了會兒戲,覺得肚子餓了才拿著鑰匙上了樓進入包廂。剛剛有個小廝在他耳邊說了,若是有事可尋塵櫃。大概已是是說,若是遇到事情找掌櫃嗎?他笑的無意的走進包間,簡單的給自己點了兩個小菜要了一壺常喝的溫酒,吃了些菜才靠著窗戶細細的品起酒來。
呂墨塵目不轉睛的看著那依靠著窗戶的人,修長的手指捻著淺薄的白璧小盅。酒色潤澤了原本就紅潤的雙唇,別有一番誘惑。他感覺有些口乾,倒了杯茶緩解了一下。
木承澤早就感覺到有人在觀察他,一個是下面櫃台站位的紅玉。另一個就是已經確定是忠義郡王本人的「呂家二公子:呂墨塵。」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那個呂墨塵不再看著他了。而是起身準備離開,不一會兒他走下了樓梯到了大廳中,同那個紅玉不知道在說什麼。他一邊抿著小酒,在喝下三杯後不知道為何突然間覺得有些身體不對勁。而後,他看到了那呂墨塵抬頭看著他的目光,那種目光讓他心驚同時也瞬間明白自己如何。剛要對一邊的紅玉說什麼,卻看見紅玉雙手作揖。他準備起身,卻發現身體疲軟。然後他看著那個呂墨塵從紅玉手中接過了一把鑰匙,然後朝這邊的樓梯走來。
他頓時知道對方的意思,這酒里被下了藥。而這事情,那個紅玉顯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提前提醒,說什麼塵櫃……塵櫃……他苦笑扶著窗台準備離開。但是看到那扇門,突然間想到就是從門口離開,怕也是離不開的。那麼……藏起來……
藥物抑制了他的內力,只剩下疲軟的四肢也未必能夠支撐多久。狼狽的走進離間,除了一個落地的床塌實在是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一時間,他有些心灰意冷。然後他看到了那高聳直達房頂的櫃子。扶著那個櫃子很是堅固,裡面沒有什麼東西。他強撐著抑制在聽到木門外傳出人生的時候,快速躲進了櫃子裡面。
櫃子很寬敞,就是一個人坐在裡面也是可以的。他研究了櫃子內部的格局,發現了一些金屬的插栓。費力的從內部鎖上後,他松了口氣身體軟綿綿的向後靠去。
他的身體慢慢向後倒去,然後他看到了明亮的燈火和一個溫軟的懷抱。以及一聲,清脆婉轉的嘆息。
「喲!」
☆、48
張雲溪看著倒在自己腿上的男子,身邊的內衛快速的將箱子裡面的插栓恢復,然後封閉這邊的門道。很快,就清晰地聽到了在隔壁傳來的暴虐的尋人聲。
「你是誰?」木承澤壓抑著體內慾望的喧囂。他渾身綿軟,使不出力氣來。
上方的女子很是妖媚,看得出不是中原人。棕褐色的頭髮和琥珀般的眸子可以看出,鮮卑人的血脈。讓他更加煩躁的是,那個女子嘴角勾起的不經意間的嘲諷和那已經攀上他臉頰的芊芊手指。的確很不錯的手,保養的十分好。但是此時他更願意回到他的皇宮中,去享受那些妃嬪的撫摸。
「眉若柳葉,夫如玉。眸閃星辰,朱點唇。妖細長頸,引鑾駕。芙蓉裙下,萬般紅。」張雲溪出口成章,嬌柔輕軟的聲音,如同搔過心頭的羽毛。木承澤承認,這個女人很媚。一身妖紅色的胡衣,在這種地方很是適合。但是從她那酒碟和抿唇而笑的姿態,卻能以稀辨別出大家教育的痕跡。隴西嗎?
張雲溪手指輕輕撫摸著枕著自己大腿的男人的脖子,那麼脆弱的地方只要稍稍一用力就會斷掉的可能。她慢慢地將手深入男人敞開的衣領,皮膚很好。雖然不似女子的滑潤,卻有著別樣的細膩。她輕輕抿了口酒:「木承澤,當今皇帝?」
如同流鶯翠鳥的聲音,勾的木承澤體內邪火肆虐。但是他沒有力氣動彈,所有的意志都用在維持神智上面了。
「我叫張雲溪,洛水張家嫡次女!」張雲溪含笑看著瞳孔明顯收緊,然後身體緊繃的男人。唇角微微勾起:「我們來談個交易,看在你還能維持理智的情況下。」
她抽出揉捏男人胸前突起的手,從一邊的的櫃子里抽出兩張紙。她含笑看了看上面的內容,放下酒碟,拿出其中的一張和一盒印泥:「都說九五至尊受天地庇佑,這張呢……是一份契約,意思是如果你簽了你就歸我所有了。不過我估計成功率不是很高,但是總要試試不是嗎?所謂的天命……呵呵……」
「你若敢……我不會放過張家的!」木承澤惡狠狠地看著張雲溪。
「的確呢!若是我,也會如此!」張雲溪表示理解,她拿過木承澤軟綿綿的手,拿著他一點力氣都沒有拇指沾了印尼,然後在那張厚實的微微發黃的紙張上按了一下。然後一臉的失望:「阿拉……真的不行呢!」
她低頭看著木承澤,揮舞著那張契約,然後夾在兩指間,很是貼近:「不過,我們可以嘗試另一張。不過我覺得您應該感到高興才是,我的皇帝陛下!」
「哼!」木承澤給了她一個冷哼,他不想把力氣耗費在這種無用功上。他只盼著,他的人發現他失蹤後快些找過來。然後將這個女人還有這個地方一起毀了。
「不領情嗎?」張雲溪微微眯眼,俯身很近的貼著他的唇邊舔了一下:「我的契約,可是很難受到天道阻礙的。既然跟你無法簽訂成功,就證明這片土地上的規則在守護你。天命所歸,這不是好事情嗎?」
「我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的!」木承澤有些咬牙切齒的瞪著膽敢調戲他的女人。
「好吧!」張雲溪決定不去就覺那惡狠狠地眼神,實際上她一開始就沒想到會這麼快碰面。而且,跟預料的還要讓人愉悅。當然,那張契約無法實現也是早就知道的。不管怎麼說,皇帝代表著一種命數和規則的牽制。在雙方牽制的規則層面上來說,她終究弱了很多不成功也是在所難免的。雞蛋肯定吃不掉籃球不是。
她拿起另一張契約,然後甩手間一式兩份:「這只是很簡單的跳躍,你無法傷害我、林家和張家。同樣的,我也不會傷害你,以及你的皇位。畢竟我對那個沒興趣不是嗎?唯一算是嚴苛一點的,不過是對傷害增加了限制罷了。你若是傷害了我、張家或者林家,那麼這種傷害就會反射到你身上。比如,你殺了林家一個人。你的手指或者手臂就會失去作用。以此類推。很公平不是嗎?畢竟,您要記得,虎落平陽被犬欺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自己按上了手印,然後重新拿起木承澤的手也按了上去。契約很容易達成了,那一刻木承澤明顯的感覺到在他的身體里進入了什麼。讓他絲毫不敢去想傷害這個女子。該死的……妖孽!
張雲溪對於契約成功很滿意,她看著慢慢消失的兩份契約。手指開始不清不慢的解開木承澤的衣袋,撫摸著上面的皮膚:「很想要了吧!男人這方面,忍耐力一向都不好的。」
木承澤怒火中燒的看著這個已經起身跨過他,解開他的衣服研究他的身體的女人。張家次女……他冷笑一聲:「哼……張二小姐……還是一個雛兒吧!」這個妖孽的女人,妖法……
「嗯!說起來,應該叫做……」張雲溪裝純潔的啃著食指歪著頭:「處女喲!」
「你……」該死兩個字說不出來。他努力張了張嘴,都沒說出來。大量的類似的話語,都被憋了回去。為此他十分惱怒,但是身體綿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消失。這個女人……該死的……一定連凌遲處死。
「凌遲了我嗎?」張雲溪笑著拿過一邊解開的腰帶,將他的手腕捆綁好吊在一邊櫃子中間的鐵鈎上。哪裡原本是用來吊燈的,今天這麼用也不錯。
看著男人壯碩但是卻不顯得臃腫的身材,肌理十分不錯。線條優美,符合東方男人最合適的尺度。她看著一邊的紫煙:「來,幫你家主人我那點玩具來。」
「主人!」聽到這個吩咐,紫煙愣了。那是皇帝啊……皇帝啊……這裡的玩具都是乾那個用的,要用到皇帝身上……
「啊……算了!」張雲溪顯然明白他的疑慮揮揮手:「出去吧!把門鎖好,然後找人去誠王府送信,就說他表哥我們請去做客了。明早奉還。把忠義郡王下藥的事情告訴他,那位王爺會知道該如何做才不會讓他的堂兄難堪不是嗎?」
紫煙看了主人一眼,無奈的轉身離開。主人的能力他知道,但是他的擔子沒有那麼大。看皇帝如何被玩弄……j□j花……
張雲溪從空間里拿出了繩索,一邊閒聊的口氣一邊捆綁,將木承澤綿軟的雙腿弄成M狀分開。看著裡面美妙的景色,她嘖嘖稱贊:「說實話,真沒想到這景色很好!」
她俯身用手指輕輕碰觸那一收一縮的雌菊:「你說我是雛,你也一樣呢!」說著,她微微眯眼將手指伸了進去,木承澤咬著嘴唇沒有喊出聲。酸澀中帶著絲絲疼痛,但是之外卻有著額外的感覺。他側著頭不去看那個惡劣的女人,羞辱的感覺讓他感覺很不好受。但是身體卻有一種迫切需要發洩的感覺,他知道那是j□j的作用。該死的……到底是什麼藥。
「果然!」張雲溪不斷抽動手指,不時地在裡面攪動一下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傳說沒有被用過這裡的男人,第一次會格外的熱情。你看,它咬著我的手指死死不放呢!」
「嗚……出去……」木承澤繃緊身體,結果卻讓那種感覺更甚。
「不要!」張雲溪鼓鼓臉,加入了一根手指:「你明明很想要的不是嗎?害羞什麼呢?後宮佳麗三千……」她另一隻手惡劣的彈了一下那已經開始流淚的東西:「這東西早就身經百戰了吧!還是說……你這裡習慣了被嬪妃嫖,但是……」她笑眯眯的活動著被緊緊裹著的手指:「這裡還有著貞操?」
「嗚……嗯……張……嗚……張明瑞……」木承澤想說話,但是被玩弄的地方讓他語不成句,眸染春水。不斷扭動的身體,表示他其實已經被挑逗了起來。
「這關我爹什麼事?」張雲溪爬上塌,一邊摳挖著他的那裡一邊吸允他的胸前:「難道你暗暗傾慕我爹爹?」說到這裡,她用力的戳了一下。
「不要……好痛……」那一下有些重,木承澤擔心下一刻他後面染血死去。如果是個男人,還能說被人貪慕男色。這該死的是個女人……
「乖!姐姐疼你……」張雲溪輕輕啃咬著他的胸前,然後起身拉動一邊的繩。她爬下床榻,悠哉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推門而入的是紅玉。他看了一眼身體曲線優美的皇帝,微微眯眼:「主人,剛剛呂二爺發了好大一桶脾氣呢!」
「嗯……」張雲溪笑著看了一眼不自在的木承澤:「給他把藥性解了,將那房間整理一下。讓下面唱玉台春。」
「是!」張雲溪簡單吩咐後起身離開房間。
木承澤活的自由的第一時間就向殺了紅玉,但是在幾番較量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妖媚的男人很有一手。而且,那個契約的限制不知道具體還涉獵了什麼。那個妖女敢如此放開他,就肯定有後手。
換了一身衣服走繞過彎彎繞繞的密道重新進入大廳。呂墨塵的眼睛就像要突出來一樣盯著那跟紅玉看似談笑風生的人。紅玉……他握緊拳頭。
木承澤目光冰冷的看了呂墨塵一眼,然後跟著紅玉上了二樓重新進入那間包廂。此時張雲溪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清雅的灰白柳黃相間的田字衣。簡單的捲雲髻插著小巧的兩根金簪,很是清雅。
他冷哼一聲坐在擺放靠窗的地方,看著坐在對邊可以避開外界視線的女人。
「繁花似錦,很不錯不是嗎?」張雲溪抿著茶,看著在下面或者四周尋歡的人。
「妖女!」木承澤撇撇嘴,交疊膝蓋靠著椅子看著微微一笑,妖媚的女人。她紅唇輕啓:「可不能這麼說喲!怎麼說,我也是一個修道之人。」張雲溪靠著椅子看著外面的歡聲歌舞:「我修的可是天地正道,不然你以為你能活著坐在這裡?邪魔們最愛的事情,就是汲取龍氣修煉自身。我不過是為了讓日子過得輕鬆一些,才跟你簽下契約。不過說你也是個倒霉的,好不好偏偏今天沒有帶黑衣衛。你以為你是誰?在這三教九流都有的地方……」
木承澤看著她坦然的目光,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說到了痛處上。他今天不想j□j涉,而且經常來認為不應該會出什麼問題。他握握拳:「反正,在朕看來你就是一個妖女。張家……哼!我的確現在動不了你,不等於以後不能。」
「實際上,以後也不能呢!」張雲溪笑眯眯的彎彎眉庭看著木承澤難看的臉色:「本來,我是不想跟你們有什麼刮扯得。你看,我有兒子、有產業、有資本、有身份地位。可為什麼你們總喜歡左一個聯姻,又一個的?連別人家的宗婦都不放過,我不過是玩了你的j□j花。然後保證你的貞操沒有被別人奪了去。可你們家要的呢?一個宗族……不,你們要的是別人的傳承。你我半斤多八兩不是嗎?所以,用一點小小的手段,保證日後井水不犯喝水是最合適的。」
「國為先,君為上此是常理。」木承澤不否認,但是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後才是常理。我的小皇帝!」張雲溪譏笑道:「我雖然不是數度四書五經,但是我懂得市井路途。你看看外面,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是錢多了,也會讓磨壓鬼。你的權利誰給你的?天地?不,是民眾。是民眾賦予你的祖先的,然後延續成為你的血脈。就是我兒子,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來源於家族的傳承。」
「可你無法跟我簽訂契約不是嗎?」木承澤勾起嘴角昂著頭看著女人。
「我如果真的想讓你變成無法背叛我的人,我可以用這張而不是黃白草紙的簡單契子。」張雲溪隨手憑空拿出一張鑲嵌著金邊,上面每一個字符都閃爍著神秘光芒的白紙:「這種我有一千張,這才是真正的契子。這種契約簽訂後,生生世世,你的靈魂都要聽命於我不得背叛。不管你是否記得。但是我沒有,你應該感謝我的仁慈。我的小皇地,因為我從未使用過。任何契約都不能構成困頓他人的工具,那不過是保護雙方利益而形成的東西。天道的確不會允許任何形式對規則的掌握者進行操縱。你擁有的規則,是名為皇權至上的統治規則。但是,不等於我沒有匹配的東西。」
她將那張契約拍在他們之間的桌子上,木承澤拿著那張契約。瞬間就能夠在靈魂中對其感覺到了戰慄,之前那個都沒有這樣的感覺。
「呵呵……」木承澤冷笑一聲:「那麼照你的意思,我還要感謝你了!」
「難道不是嗎?」張雲溪將那張紙收了起來:「我跟你之間的契約是雙向的,在你不傷害我所標注的人的同時,我也不會傷害你。很公平不是嗎?」
「那麼……你視朕這個皇帝是什麼?」木承澤很是生氣,但是多年的深宮生活保持了他即使氣憤,也不會隨意展開的怒火。
「你是人不是嗎?」張雲溪放下茶杯雙手環胸:「這個世界很大,有你這個皇帝就會有別的皇帝。若是日後,我的兒子願意在別的地方他也可以坐坐皇帝。不過我希望他最好別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當皇帝很愚蠢嗎?」木承澤看著女人嫌棄的表情,微微收斂眉峰:「還是說你在說反話?」
「你認為當一個皇帝,是很聰明的做法嗎?」張雲溪嘲諷的一笑指著外面:「你看看這些人,千百年來這片土地上過去了多少皇帝?結果呢?皇朝入土沒入塵埃,最後留下的依然是民眾諸生。其實,對於很多人而言誰當皇帝已經不重要了。誰在統治也不重要。因為他們知道,不管是哪個人、那個家族上位,都要讓他們填飽肚子。都要讓他們安居樂業。那些試圖通過從龍之功上位的,那個不是在這種規則下,抬升自己的位置去享受所謂權勢帶來的一切?比如,關隴鮮卑貴氏。如果皇帝那麼好,他們為什麼不去做?」
「因為不會有人同意。」木承澤對此很是自信,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女人說的話有些道理。
「錯了!不要忘記,從魏晉隋唐到現在,他們籠罩在歷代皇權頭上的氣息。我的小皇地,你不也是為這個而徹夜難眠嗎?」
柔軟的語言,針鋒相對的內容。卻讓木承澤不得不第一次正視這個剛剛羞辱過他的女人。的確,讓一個女人弄了,若是紅顏知已可以說是情趣。可……他撇撇嘴:「的確,你說的也有一些道理。但是,你就不是在我身上找到一些成就感嗎?守活寡的女人?哼……」
「是啊是啊……可你又何曾知曉,這種局面恰恰是我所希望的呢?」張雲溪笑得柔和自然,她雙手支撐在桌子上,手指拖著腮歪頭看著外面:「小皇帝,人呢……在初期肯定會蟄伏並且在規則中尋求一方自在。然後,就是學會如何在規則中生活和前進。而當一切積累到一定程度,所想的就是如何超越規則。這是一個定律,當然也會有人因為這個過程而選擇懈怠的人生。我出生在一個複雜的大家庭中,張家子弟喜歡仕途弄權。因此,為了選擇一些穩妥的行為,他們選擇了張公主府作為聯姻對象。但是又不想斷開同老親鮮卑的聯繫,這才有了我這個身體的誕生。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奪捨。這個女孩兒在三歲的時候,死了。我才奪捨進入她的身體。修為盡失,我能做的就是蟄伏。然後,我找到了這裡的規則。皇權、貴戚、朝臣,除此之外就是所謂的民俗。我知道林家的事情,所以我挑選了他們家族。你看,一點小小的手段在我修為差不多的時候,我就可以做到。而現在,不是我要找你麻煩而是你們在找我麻煩不是嗎?」
ga1105 2015-12-31 03:42
☆、49
奪捨……木承澤突然間有些明白了。他曾經同白雲觀的老觀主談過。他說的確有很多大能之人在外界修行。他們又的時候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但也不過是經歷仕途罷了。有些人,則是肉體隕落後,不得不奪捨重生。那麼就意味著修為盡失。這些人中有好人,也有壞人。不同之處,只不過是好的會重新修行,然後按照所佔有的肉身的主人身份生活。壞的,則是斬盡塵緣。從她拿出來的東西,可以表示她絕對屬於大能的一類。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高而已。
對於這類人,皇家也是盡可能的不惹麻煩的。他們的行為並不是簡單的軍隊、皇權可以干涉的。說不的還會引發社稷危機。但是同樣的,他們也不會對皇權感興趣。雖然當時他很不明白,這世界上還有比皇權最好的東西嗎?可是看著這個女人奇異的儲物的方式,他突然間明白了。同時,也對之前的羞辱少了些。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如您所說,但是也不等於我們在找麻煩不是嗎?我弟弟需要一個妻子,當然現在顯然是無法實現的。在我們看來,活寡本身對一個女孩兒就是一種災難。」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的幸福?」張雲溪甩頭一笑:「我們不談這個了,你後面還好嗎?」她笑的很曖昧。木承澤的臉色一下子黑了。這個該死的女人……他握緊拳頭,有些憤恨的看著。
「別看我,其實你那裡的感覺很不錯!」張雲溪舔了一下手指,然後指頭在空氣中勾動。木承澤似乎有感覺到了有東西在作怪的感覺。他皺緊眉頭:「你做了什麼?」
「哎呀……這麼敏感?你不會是平常都沒有爽過吧!」張雲溪驚訝後,曖昧的笑著:「後宮女人無法滿足你?恩?」她輕佻的發出尾音,然後抿唇眯眼看著手指笑道:「不若……姐姐給你推薦兩個好的?普通的看不上,姐姐身邊的紅玉如何?」
「你……」木承澤刷的站起身,然後他看著女人肆虐的笑聲,頓時明白自己被耍了。只能泱泱坐下喝杯茶靜靜心。
「紅玉人不錯,但是我不想讓他繼續經營這裡了。」張雲溪收起笑聲側頭看著對面的包廂:「呂墨塵就是忠義郡王木陌塵。因為你,紅玉估計會被他當靶子。不若,你收了他?」她說的曖昧,但是理清思緒的木承澤只要把那些曖昧的東西換個方式,就明白這個女人是在示好。也許正如她說的,不過是不想被麻煩。
他敲了敲桌子:「我要你的情報。」
「可以,橫竪對我都不過是八卦娛樂而已。」張雲溪覺得這沒什麼,互惠互利!
「黑衣衛,我給你兩個!」他竪起手指,表示不能被拒絕。
「沒問題。」張雲溪大方的接受,實際上……她還真不覺得這有什麼。她從空間里拿出兩張黃白色的契約遞給他:「滴上你的血,就會為你用的。不過只有十年的年限。那兩個人,可不能只是忠心。」
「當然!」木承澤笑著收納了。這東西的確很好用不是嗎?不過他加上了保險:「你要發誓,你沒有在這上頭做手腳。」
「我以我的道心發誓!」張雲溪眯起眼睛笑著,短期茶盅示意。兩個人對碰後,相互抿了一口表示結盟的開始。
「肚子餓嗎?」張雲溪起身拉了一下拉繩,很快站在門外的紅玉走了進來:「主人!」
「以後跟著他!」張雲溪指了指木承澤:「記得工作三日內讓紫煙接手,然後頂起給黑衣衛提供信息。」
「三日一次可以嗎?」紅玉點點頭,跟著皇帝倒是一個好去處。
「你能參加科考嗎?」木承澤很欣賞紅玉的能力,看著這個地方就知道管理的能力如何強橫。
「可以,在下是白身農戶。」紅玉抿唇而笑。
「那就先參加科考吧!」木承澤點點頭。
「弄些火鍋來,鴛鴦的就好!」張雲溪餓了。
「是!」紅玉點頭離開。吃食很快就被端了上來,用料都是很不錯的。木承澤吃不了辣,只能看著那個女人在紅油中大塊耳頤。
他一邊吃著涮肉一邊想著之前的事情,然後臉色發黑的說道:「那忠義郡王不知道我的身份嗎?」
「嗯?」張雲溪抬頭看他,然後搖搖頭:「若是你父親,或許還會。如果是忠順王也許能認得出。但是你……說實話,你的上位如果不是上皇讓位,很難有人看出你有問鼎皇位的可能。」
「切……」他捏緊筷子,滿目狠厲。張雲溪看著,微微一笑:「不過我奉勸,你最好把這件事情吃掉。現在平安州還很安寧,貿然行動除了損兵折將外沒有別的好處。」
「損兵折將嗎?」木承澤目光深邃,筷子在醬料中划動:「那麼你呢?張家目前張獻忠不錯。林家要入朝?」
「有子弟喜歡,入朝也無妨。但是世界很大。」張雲溪瞥了下嘴:「有更好玩的事情,在等著年輕的一代。我不準備讓麒兒入朝。相比較在朝堂遵守規則,戰戰兢兢。不如打開眼界,出去看看。」
「蠻夷之國有何可看的?」木承澤嗤笑一聲。
「不管是前朝還是本朝,未有開疆擴土之功。我的皇帝陛下!以前,湖楚也是蠻夷。周公列國記明文有說,在會盟之時,楚王不過是幫著看火堆的。可現在湖廣在統治範圍內。而且,您如何得知他們是蠻夷呢?鮮卑被稱呼為蠻夷,可如何知曉他們的生活,不比你光鮮?」
「……」木承澤被堵個嚴實,他低頭吃東西不說話。張雲溪搖頭嘆了口氣:「唉……要說,怎麼都這麼鼠目寸光呢?」
「你不是,你開疆擴土去?」木承澤氣憤的看著女人。
「林家,最終一定會成為……」張雲溪微微張口語氣輕柔的如同對情人的呢喃:「掌握這個世界的少數人之一。」她伸出手,然後慢慢握住。然後明媚一笑:「而世界,不是這小小的中土之國。在更廣大的世界,用……更有效地方法。」
「什麼方法?金戈鐵馬……是必須的吧!」木承澤倒了一杯酒,他倒是不擔心這個女人會給他下藥,橫竪她的本事放在那裡。要是真跟他有什麼,以這個女人膽大妄為的性格,還是直接放簾上踏?
「戰亂只能代表一時的壓制,而真正的掌控……」張雲溪眉眼婉轉:「你看外面,除了少數包廂的主人是王公大臣外,大都數都被富商承包下來。士農工商,也許在你眼裡商為末。但是在我眼裡,商恰恰能夠做到你想不到的事情。」
「如何想不到呢?」木承澤抿唇等著她往下說。
張雲溪放下筷子,手臂交疊:「米價幾何?」
「八十錢一石米,比照起前朝要低很多。」
「畝產多少?」
「江南富庶之地,農耕日新的,大概能做到三百斤左右。」
「我手頭有千斤米,入淮城販賣,派人私下收購每日漲價收十錢。十日後,當地米價幾何?」
木承澤微微握拳:「十日估考可漲一倍有餘。上次蝗災,若不是米糧官府供應及時,哪怕是京城也會漲三倍之多。」
「商為小民,但是凡大商賈,必有大氏族。」張雲溪笑著看著他:「官為上,打壓商賈會造成當地物流不通。商販不在,無多稅入賬。以致民不聊生,經濟困頓。通商和科舉一樣,是地方官吏的首要注重點。送銀錢以圖疏通,捧弟子入科以保後之太平。可是,我的皇帝陛下。若是,皇朝打壓商賈,弊處世宗呢?」
「揭竿而起……」木承澤放下筷子看著女人,他不是笨蛋。他能夠想明白女人說的意思。歷朝歷代的揭竿而起最後成功的,都是大氏族或者被氏族用戶的人。比如前朝,因為鮮卑貴氏的支持而存在,後又因壓制世宗而被廢除。
「皇權和統治如果說是表層的規則,那麼世宗就是底層的規則。我們操縱權勢和財閥,但是同時我們也會相互制衡。因為誰都不想去站在台面上,才會有台面下的協議。沒有人想要打破這種平衡,因為只有平衡在我們才會共同進退。雖然有著各方的利益問題,但是在面對你們的時候我們的意志往往是統一的。我不知道老皇帝有沒有教導你這些,但是顯然你是不明白的不是嗎?」張雲溪歪歪頭,拿起一邊的湯壺給鍋里添加了水,將一些菌類放進去。
木承澤聞言反笑道:「那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了?國不一統,國中國……隴西貴戚的存在任何皇帝都會如鯁在喉。你難道是想讓我放棄自己的權利,去迎合你們?」
「那是你的事情,同時也是隴西各部的事情。」張雲溪吃了一片肉,吞了一小口溫酒:「林家不會困在這個小小的中土之中,天下很大我的小皇帝!若是這片土地不適合,那麼離開就可以了。興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有一個林家子弟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不同的是他來到這裡不是懷古念舊而是侵佔和掠奪。你的祖先為什麼不去攻打隴西貴戚們的所在地,為什麼不向草原發兵?」
「那是因為兵戰勞民傷財!與國家社稷無益。」
「哦……」張雲溪昂頭拉長音調:「原來是這樣啊!我想起來了,你們的觀念歷來都是這樣的。打進人家的院子,殺了人家的牛羊後再說:你看我們是有禮的,所以我們是來送禮的只要你聽話。是這樣嗎?哈……」
張雲溪嘲諷的一笑:「摧毀了人家的家園,殺了人家的牛羊還認為,只要給上一點好處就可以表示自己的大國氣概。然後送上微波之禮,在日後人家準備報仇的時候,就說忘恩負義?最後,無寸土之功不說……勞民傷財……任何戰事,最後都應該會帶回戰利品。可是你們呢……從未有過吧!俘虜最後還要好吃好喝的供奉?」張雲溪外頭皺著眉,嘴角滿是不屑。木承澤被她說的無法反駁。的確,每次戰事後都會要求禮儀道德,非但沒有什麼戰利品不說最後還要送糧藥幫助對方重建。
「聽著,我的小皇帝!任何戰火的前提除了保護自己以外,凡是向外發兵的都是要帶回戰利品並且保證,以戰養戰的。在這個國土之外的世界,還沒有那個國家對外發佈侵略戰爭,把自己打窮了的。他們遵從著最基本的利益規則。林家走出去,必然能夠讓這種利益規則為自己所用。戰爭,本來就是強盜和瘋子的遊戲。而只有他們,才能帶動整個規則前進。」
「但是同樣也會毀掉世界!」木承澤憤憤的用手指點點桌面。
「不,恰恰相反,他們反而是創造世界的人。」張雲溪自信的笑著:「為了獲得更多的財富和利益,他們會想辦法開發更多的土地。但同時他們和會為了守護現有的存在,而付出代價。你們一直稱呼蠻夷,可是我的小皇帝你可仔細研究過他們。的確,他們之間經常發生徵戰。他們四處劫掠,但是同時他們也在創造自己的世界。在創造的同時,去守衛。你看看外面,現在只要有人揭竿而起,並且佔下兩個州府的結果是什麼?會如同星星之火一樣燎原。他們之間,只要沒有大的仇恨他們可以穩定自己的統治。利用聯姻、利用血脈、利用傳承。他們從未被征服的原因是什麼?因為他們要保護平衡中的制度,而不被外來的規則所破壞。他們有信仰,有對天地的敬畏和多神靈的理解。但是外面這些人有什麼?
皇權是什麼?如果沒有儒家學說中的君臣父子,你能在你的寶座上呆多久?王公大臣可以今天去祭拜道祖賢尊,明天就會去佛堂參禪。氏族子弟還知道祭祖承孝,民生而上的,連祖墳在哪裡都不知道的。只能按照規矩照舊。可就是這樣,孝期娛樂的比比皆是。這些東西,都成了不會放在台面上的規矩。士子科舉,娶了高門貴女不想著如何融合夫妻感情,反而因為雙方的習慣不同而摔門而出。最後還要講究禮學婦道?這是什麼道理。在他利用岳丈家財富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人家女兒出閣前,也是珍寶對待?
你坐在那裡,擔心的是什麼?不是外在的威脅,你總是在擔心下面的臣子會不會有不軌的行為。當他位高權重的時候,你就想著要如何分權削勢。沒有信任,沒有傳承,沒有……信仰!你在天壇祭天的時候,可否想過你為這片土地的人做過什麼?沒有,什麼都沒有。實際上,你就是高高坐在廟堂之上。然後為了守護那把椅子……」
張雲溪說到這裡,嘲諷的一笑:「我的小皇帝,實際上……你連我兒子都比不得。因為,他的未來是自由的。而你,困住了你自己。」
「想一想我的話,作為皇帝你坐了什麼?你有什麼讓人所信任並且信服的。隴西貴氏存在一千多年了,沒有人會覺得他們存在有什麼不好。但是你會覺得不好。為什麼?因為你擔心你會因為他們的存在,而掉落你的椅子。
賑災開新,前者是個人坐在你的位置上也是要那麼做。換個孩子也得那麼做。後者……未有寸土之功。你下了皇位,人們也不會痛哭流涕。上來一個新皇,也不過是百姓談資。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千百年來他們不需要皇帝,也是如此過日子。有了皇帝,也是如此過日子。家裡的米糧不會因此增加一分,也不會少了多少。」
木承澤看著眼前的女人,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這些。實際上,就是他的父皇也未必說過。可能在父皇年老的身體里,會知道一些。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女人說的有些偏激卻並非沒有道理。
洛水張家入朝為了什麼?不過是尋求作為士大夫的過程,他們歷代都是士大夫,為官作宰。其實以他們家族的實力,在本朝未起之前完全有能力上位。可是他們依然去選擇做一個朝臣。每天卑躬屈膝……可是不管是李唐還是後楚,沒有一個皇族有他們家族延續的長。隴西貴氏,的確她說的沒錯。若是真想做皇帝,沒有必要在暗中操作皇權更迭。人家一直在那裡,一千多年都在那裡。可木家能多長,現在二百多年。史書有雲,皇室更迭,五百乃為級數。這是為何?
朝廷的作用是什麼?官吏科考,制定稅收還是普及農耕?實際上除了天災降臨時,進行救災以外大多數的時候,是用來壓制民間的。沒有朝廷,犯罪者依然有武林處理。有朝廷的時候,他們也無法對武林做過多的限制。就是背蠻入侵,也是因為不想失去國土而不得不出戰。可十兵九弱,因為從未見過刀兵。一人點火,便可呈星火之勢。原因是什麼?是因為,從未敬畏過。
張雲溪不再吭聲,她並沒有說全。實際上是故意偏著講的。太多的道理,跟這樣的皇帝是講不通的。因為他沒有見過、沒有經歷過甚至沒有瞭解過。她慢悠悠的吃著涮肉,她不著急。
☆、50
木承澤回到皇宮,做在高高的龍椅上看著下面匍匐來去的臣子,一時間迷茫的很。那個女人的言辭一次次在他耳邊重復,一次次的衝擊著他內心對於世界的認知和底線。
的確,他做了什麼嗎?開科舉,選人才隋唐就有;賑天災,開河道,一直都是皇帝的這個位置需要做的。誰來都要做;邊疆戰事,在他祖父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那麼……他做了什麼?不,什麼也沒做不是嗎?沒有任何一項是屬於他的功績,甚至在史書上,都不會對他在位這幾年有過多的記載。可能就是寥寥幾句,充當了空置罷了。
而他想做什麼?削弱貴勳,挑撥隴西貴氏。提拔自己的人上位,將他認為會擾亂朝綱的人剔除。他為什麼會這樣做,理由很簡單。他擔心,他的位置坐不穩。因為他的父皇還活著,朝臣中大量的臣子都是他父皇當年提拔的。所以他要換掉他們。那些武將功勳,一代代衰落不經營。渾沌度日外,就是花天酒地,耀武揚威。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這些人穿上鎧甲,就會有大量的人擁護他們。賈家的女兒為什麼能夠入他的府邸成為女官?她的父親還是一個白身。就是因為,錯綜複雜的宗親關係和利益關係網。那個賈家老太太,為什麼敢將皇家血脈處死來換取利益,卻不擔心最後被牽連。是因為自信與自己這種關係網。
張家為什麼敢歷代入朝伴君,卻從不擔心他們會遭到猜忌?是因為他們一直同隴西最大的貴氏伊樓有聯姻,為了姻親的利益他們會相互制衡並且限制皇權的掌握。
想到這裡,他目光狠厲。他想大權掌握,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但是,擺在眼前的是一道道需要他去妥協的東西。他原本以為,當他成為皇帝後可以為母親輓回一個好的名聲。可是他的父皇不允許,因為他是兒皇帝。他被他的父皇限制著,不管做什麼都要先通過那邊才可以進行。他除了坐在這裡當作一個擺設,其實沒有什麼其他的作用。就是甄家,也是設計了多年才得以成型。那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去做的。做了後,他依然午夜驚心。因為擔心,第二天會接到一個旨意成為廢王被關入禁宮。所以,他不敢要子嗣。在他的位置沒有坐穩前,他不敢擁有孩子。他擔心,某一天他的父皇覺得他不合適,不聽話了,就會換一個人上來。那麼他的孩子,恐怕比忠義一脈還要淒慘。
這兩年敢有大的動作,是因為他知道他的父皇時日無多了。根本沒有心思去照顧那些曾經聽命於他的老臣,他才有了進一步的行為。
他慢慢換掉了伺候的人,將忠於他父皇一脈的太監宮女,散的散,換得換。他做的很消息,為了避免被發現他沒有換掉身邊親近的那些人。他準備在他的父皇駕崩的時候,讓那些人去陪葬或者守護皇陵。他一次次親自看著太醫的脈案,然後去閱讀醫理書籍,小心的確定這倒計時的時間。他在期待著,大權在握,殺伐果斷的日子。可是在他認為,即將走向成功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當頭棒喝。
制衡!
他開始慢慢思考著這些年從那個父皇瞭解到的東西,開始仔細的回憶自己的作為。他才發現,那個奄奄一息,總是用無奈的眼神看著他的老皇帝並不是那麼可惡。他一直在教導他,如果做一個皇帝,如何去學習怎樣才能制衡。他控制的很好,每次在自己要打破平衡的時候,他就會讓他的人出手干預。事情就會拐向另一個方向,而自己就會更加厭惡一分。
這種厭惡,在一次次的請安中慢慢體現出來。他不相信,那個嗜兄殺父上位的男人,不會看不出來。但是他從未說過什麼,他用沈默告訴他這個不聽話的兒子一個道理。我在教導你!
真是可笑,這種道理竟然會是在那個男人即將走進沈幕的時候,他才會發現。而發現的過程,也詭異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豐盈的,唇型優美的雙唇抿了一下然後放肆的笑了起來。在下面的臣子都打了個寒蟬,這皇帝怎麼突然間笑了起來。他們面面相窺,一時間都摸不著頭腦。這馬上就下朝了,皇帝抽什麼風啊!
爽快的大笑完畢,木承澤別有意味的看著張獻忠,緩慢開口:「我聽說,張愛卿的兒妹妹,是蘇杭林氏的宗婦?」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但是這笑意來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張獻忠想起之間誠親王的婚事,頭皮一麻。他低頭恭敬稱是。
「著禮部,給林張氏在姑蘇林氏宅外,立三段牌坊一座。朕親賜:穎比孟母。」木承澤看著驚愕的張獻忠和其他大臣,勾起嘴角。傷不了你,那就捧吧!想到那個女人聽到聖旨後的表情,他就一陣愉悅。你不是要守寡嗎?我好好的弟弟你不要,一個親王妃你看不上,就是龍椅你都不屑一顧。那麼我就惡心死你!
朝臣們看著莫名其妙下旨的皇帝離開,都紛紛將目光對上了同樣一頭霧水的張獻忠。
「張閣老……這是……」跟張獻忠平日比較親近的兵部尚書,有些遲疑。
「在下……也是不知啊!」張獻忠此時很是撓頭,這倒是鬧那番啊!他苦澀笑了笑,小聲但似乎希望別人都聽到的湊到兵部尚書的耳邊道:「哎……不瞞您說,前兒我那妹妹剛拒絕了誠親王太妃的結親的想法,說是有了孩子不好做。這……怕不是什麼好事啊!」
「哦!」周圍偷聽的人頓時明白了,前陣子私下圈子里都說了。林家子不願意母親再嫁,甚至說了要去敲驚天鼓的話。這皇上,怕是在報復呢!想明白了這一點,頓時都帶上了幸災樂禍的心思。原本摸不著頭腦的羨慕,都變成了等著看熱鬧的心態。看著周圍朝臣的態度改變,張獻忠這才緩了一下。他琢磨著,大概也就是這點事情了。
聽聽,皇上那四個字。顯然是在拉仇恨啊!穎比孟母!好傢伙……自己那個妹妹喲!
張雲溪接到聖旨已經是中午了,宮里特意來了掌印太監來宣讀聖旨。她面不改色的接了,而一邊的林晗則滿是擔憂。在太監們拿了謝禮的銀封走了後,他看著將聖旨捲起來玩弄於手掌之間的母親,擔憂的問:「母親……是兒子給您……」
「你也認為是你三舅送過來的那個緣由?」張雲溪抿唇一笑,用聖旨敲了他的頭頂一下:「可不是這個喲!我跟他……梁子大了!穎……比孟母……有可比性嗎?」
張雲溪將聖旨扔在一邊,旁邊的晴雯心驚膽戰的連忙將聖旨收好。她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在鬧什麼,但是看起來……事情在朝不知道的方向前進了。她抬頭嘆了口氣,這次可不能惹到什麼惹不得人啊!
「母親……」林晗看了看張雲溪,張嘴大聲道:「在兒子心裡,母親比孟母要好!」
噗嗤……張雲溪笑出聲來,她攬過林晗:「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喲……」
「母……母……母親,二子已經長大了!」林晗紅著臉掙脫出來,整理了一□上凌亂的衣服。垂著頭,很是不好意思。
「等你十六的時候再跟我說這個!」張雲溪短期茶杯抿了口茶:「因這個事情鬧得,今天的學都沒弄完。算了,放你一天假期,帶上人騎馬出去散散心,晚上吃鍋子。」
「嗯!」聽到可以騎馬出去,林晗還是有些高興的。他點了點頭,拱手準備離去。在站在門欄前的時候,他轉身很認真的對張雲溪道:「母親,二子還是認為您在兒子心裡,比孟母要好!」
「去吧去吧!」張雲溪含笑揮揮手。這些日子的學習,的確有些壓緊了。不若讓他出去散散心,這樣也好勞逸結合。橫竪,那些都是不著急的內容。
木承澤沒有批改折子,今天最後的聖旨讓他十分滿意。他也從黑衣衛哪裡聽到了大量的流言蜚語,不過這些都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他相信,那個女人懂得自己的意思。橫竪他們誰也殺不了對方,僵持著彼此心裡也不樂意。何不找點樂子呢?
他隨意的在繁花似錦的御花園中走著,欣賞著鬱鬱青青的景色放鬆著心情。特意吩咐的結果是,沒有看到一個趕來打擾弄出巧遇的女人。這讓他更加滿意。做在位於雲石堆砌的山頂涼亭中,看著遠處的青山亭台樓閣,他頓時有種江山在手的感覺。這裡是他們木家江山的核心,這裡有著掌握著天下的人。
「皇上!可要在這裡用膳?」跟著他的太監有些擔憂的問。皇上午膳沒吃,一直說不餓。現在看著心情不錯,不若提一提。
「擺吧!」木承澤聞言,也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
午膳很豐富,不過此時已經是下午了。木承澤簡單的用了膳,歪著身子靠在墊了軟枕的欄桿旁看著從各自宮室中走出來的嬪妃們。此時太陽沒有正午的太陽烈,平常都說燈下美人。實際上很多懂得把握時機的,更會選擇這個時間。看著不遠處的御花園中,一個個穿裙戴飾的女人出現。木承澤又想到了那個女人,那柔嫩的手和那些許的刺痛。他沒來由的緊縮了一下後面的肌肉,那真不是什麼好的記憶。不過過了這麼些日子,原本的羞辱反而被另一種東西所替代。他甚至想到去品嘗一下,那個女人的味道。
想到這裡,他舔了舔唇:「讓人準備馬車。」
「您又要出去!」老太監那日見到自家主子鐵青著臉回來,就覺得不好。實在是擔心的要死,皇上在還是冷宮皇子的時候,就是他照看的。這有了閃失,他會心疼的要死。
「去見一個人,不過河。」
一聽不去河那邊,老太監才稍稍寬了心。這肯定是微服去那個大臣哪裡。不管是誰家,都比不帶人去和那邊的坊市來的放心。
金色斜陽落下的時候,在林府的後街一道車馬門被打開。進入的車子,烏油蓋色的看不出誰家的。普通的很。趕車的把式也是一蹉跎老漢,想著也是某個奴僕或者莊子上過來的。誰也不會去在意,會有什麼人從車上下來。
接到消息,晴雯等人擔心的要死。她們從不知道,自家奶奶作死的能力已經捅破了天。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擔心一不小心舉家掉了腦袋。
張雲溪對她們的舉動嗤之以鼻,她歪著身子吩咐不讓黛玉出院子外就做在搭了芸豆棚架下面的躺椅上,拿了一本話本子看的悠哉。木承澤從密道里走出來,一邊擔著身上的灰塵一邊埋怨:「你倒是悠閒,我發現你似乎很喜歡修這種東西。自己家也要嗎?」
「不修,你怎麼進來?」張雲溪放下書,手腕耽在藤椅的扶手微微抬頭看他。
「尖牙利齒……哼!」木承澤自顧的坐在一邊,周圍的丫鬟婆子不知道該不該行禮。張雲溪瞥了他一眼低聲訓斥:「就當是個活人,不知道伺候了?」
丫鬟婆子相互瞅了瞅,快速的四散開去做該做的事情。晴雯上前給木承澤到了杯茶,就退到一邊。她此時的心情,如同夏日剛剛被小雨淋過的滾燙石板,表面看著齊整卻不知道內里正在發出汝瓷夜間冰裂的清脆聲響。而且,她相信她不回如同汝窯瓷瓶一樣能夠保存很久,也許在明天她就會迎來滿門抄斬的聖旨。因為此時她們家奶奶,正探出大半個身子,調戲高高在上的萬歲爺。
「我的小皇帝,別用這麼深情的眼神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喜歡我的!」張雲溪的手指,纖細柔潤的指尖輕輕貼著木承澤的下巴。看著那一挑一挑的,含憤帶怨的眼睛。
「如果……」木承澤手指骨節收緊,捏著瓷杯盡量控制語氣帶著笑意:「我就是喜歡你呢?」
「哎喲……你是懷念那個味道?」張雲溪媚眼如絲的挑逗笑著,手指在木承澤眼前輕輕舞過,提示那夜的情景。木承澤看著那在眼前晃動的手指,伸手輕輕捏住看著張雲溪那茶色的眸子,細細揉搓:「是很懷念,不若……」他眯起了眼睛。張雲溪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但是比較起來這個小皇帝還是稚嫩的多。
她勾起嘴角,大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我也很懷念呢!秋風落葉菊花殘,細雨萌潤柔腸綿。」她彎彎嘴角,捏緊木承澤的手拉向自己,語氣幽然:「我可是對你那地方,想念的緊呢!」
「你……」木承澤的臉頓時就失去了笑容,在一邊的晴雯已經有了想哭的心思。她家奶奶怎麼可以用那樣的語句啊……那是皇帝啊皇帝啊……
他猛地抽回手,灌了一口涼茶。大有一副憤憤不平的意味。而張雲溪則如坦然清風一樣,回到自己的藤椅內,微微捲縮起雙腿,捏了一顆混元的葡萄送入口中。她仔細的舔著沾染了葡萄汁液的手指,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暗啞:「我的小皇帝,做不得多面就不要想變出很多張臉來。」
「哼!」發出一個鼻音,木承澤站起身:「朕還有折子要看,先走了!」
「慢走……不送!」張雲溪重新拿起一邊的書,一手拿起瓜子一邊磕一邊看了起來。在一邊的丫鬟,都大氣不敢出的看著皇帝離開。待木承澤的車可能都走出巷尾的時候,她們才慢慢緩了過來。
「奶奶……這……」
「該幹什麼幹什麼,用我教嗎?」張雲溪的聲音變得冰冷而沒有感情,她微微抬起的眼皮所帶的威壓,足以讓那些焦慮的僕人們定下心神。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分割線----------------------------
終於休息的差不多了,實際上這點時間內並沒有停止打字。
只是肩膀有的時候會疼得撕心裂肺的。
去醫院檢查拍片子後發現肩關節處關節銜接的地方已經分離了二點八釐米了
這讓我不得不停下使用我的右臂,然後就是睡覺都疼。
不過目前可以做到這部書固定的每天一更一周,在月底之前會進行衝刺性的發佈
保證到時候大家會看到驚喜。
[透露一下,每天會有最少三更喲……嘿嘿……]
至於另外一本書,暫時要等到下個月才能恢復更新。
畢竟這本書的預訂字數就沒有那個一半多,所以操作起來還是容易的。
我會快速將章節陸續發上來,然後完結並且寫番外。
為此,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51
木承澤挫敗的回到皇宮,他洩氣的躺在床上對於書房那些折子,一點力氣都沒有。隨身的總管看他如此,有些擔憂便提議道:「皇上,奴才傍晚聽人說永和宮的邢貴人在招呼人包菱角,您晚膳也沒用不若去嘗嘗?」
「她托人送來的消息?」木承澤斜眼看著自己的總管。目光冰冷中透著一股邪氣。
「這可不是。」總管笑眯眯的道:「這不是看您心情不好嗎?貴妃那裡您又不願意去了,不若去個新鮮的。橫竪,沒見過看著也新鮮不是?這邢貴人,還是您登基那年太后點的呢。只是那永和宮地處偏遠,也沒個主位什麼的。這些年您又喜著高貴妃和皇貴妃的,奴才也就沒提。」
「成!」木承澤想起來了,自己似乎在儲秀宮等偏僻小宮殿中,還有那麼幾個女人。就同這老貨說的,去看個新鮮。
坐上御攆,木承澤歪在一側的扶手上單手撐著頭。他知道這宮里的太監和宮女,也有各自的立場和生存方式。原本他是不曾去想這個,因為他是主人。可是今天聽到這個提議,他的記憶就如同翻開的書在一頁一頁的翻閱著。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小太監是如何跟他說關於母妃的事情的;躲避在假山後面的宮女,是如何談論甄貴妃的詭計的;自己的母后,是如何隱忍等待籌謀的。等等這些,都是依靠著這些太監和宮女,一層層一群群的完成。構成了這個諾大的皇宮中,龐大的關係網。
他對於那些一輩子要在這裡服侍的太監,一向都是很好的。可是現在對比一下那些臣子,他們有什麼不同嘛?沒有,完全沒有。
臣子在自己這裡謀求某種權利,然後回到家中當家做老爺。臣子之間謀劃、聯姻、設計、陷害、捧吹最後享用成功的果實。而太監和宮女,一樣在自己這裡獲取信任謀求權利。在離開職位後,他們也有私宅,也會聯繫、謀劃、設計、陷害、推崇等等。
自己之前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可憐他們是無根之人。若是離了這裡,就沒了去處。橫竪,最後都會死在宮里。貪點錢才,也就貪了。可實際上,官員同他們有什麼區別嗎?沒有。他們也是無根的人,因為沒有這個皇朝他們也未必能夠再次為官做宰。
所以他們趨炎附勢,他們寧做小人不做君子。他們謀謀算計,希望能夠火中取栗。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他們同張家不同,同隴西不同,同那些氏族不同。
因為離開了這個規則,他們就什麼都沒有。而那些世家不同,沒有了皇帝他們依然傳承。沒有這一個朝代,他們還會進入下一個朝代。離開了這篇土地,他們依然姓張、姓王、姓李。他們會用自己的一些東西,去換取其他的東西。然後繼續傳承下去。幾百年後,他們的後代還會記得自己來自於什麼,出自於哪裡。祖先經歷了什麼。可實對於自己這個皇帝呢?
寥寥幾筆,就能夠記錄出來。
因為自己沒有寸土之功,沒有開疆之勢,沒有聖賢之教化。自己只是一個同那些坐死在王位上,最後留下只言片語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嗤……都一樣!
他冷笑著,手指摸索著嘴唇。
御攆很快到達了永和宮,木承澤走下在內侍還來得及通報完就走了進去。諾大的院子里草木稀疏,僅有的綠色是哪早不知多少年前種植的皂角樹。樹下一個女子慌忙的將沾染了麵粉的手藏在身後伏地請安。
「參見皇上!」不是獻媚的聲音,也不是那個女人那種運籌帷幄的悠然。而是帶著驚慌,甚至有些失措的聲音。木承澤走到樹下的小桌前,一顆顆元寶樣的面點整齊的擺在用毛竹製作的平板上。它們有著不同的顏色,看起來一個個精緻可愛。他捏起一個對著掛在樹上的燈籠仔細瞧了瞧:「朕聽聞你這裡今天做菱角……」
「是!」輕柔的,帶著一種忐忑的顫音。刑玉梅覺得脊背已經被汗水浸濕。她剛入宮的時候,就聽聞這個皇子性格冷清不近女色。後來成了貴人,雖然有著太后欽點的名頭可是皇后在上面硬是壓了一層。在幾次訓話中,她明白如果想活得好,就離這位陛下遠一些。這些年,她一個人在這個偏遠的宮殿中,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皇后並不會克扣她們的分列,實際上只要她們不去皇帝身邊轉悠,一些不算什麼的東西皇后反而會很大方。比如她希望的小廚房,畢竟她這裡距離大廚房有些遠。而她保證,不會走出永和宮,皇后也是允了的。她不求未來位主中宮,她的父親只是一個五品小官。
「起來,給朕煮上一碗來。」木承澤隨意的坐在一邊鋪有軟墊的竹椅上,跟隨他過來的太監宮女快速的給他端上了剛剛衝泡的茶。
「請皇上稍後!」刑玉梅小聲的應諾,然後端起主板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走進一邊的小廚房。她此時格外期盼著皇帝吃了不好吃,將她貶入冷宮。那麼,她就有理由讓皇后知道她是真心不願攪和渾水,說不定這一輩子會更加自在。
菱角湯很快就被端了上來,綠色紅色的一顆顆煞是可愛。木承澤用勺子挖了一個,吹涼了咬了一口。味道很是不錯,用的是新鮮的肉泥和一些堅果。他嘗到了核桃和蜂蜜的味道,很是別具匠心。看著這碗菱角湯,木承澤的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起來。他抬頭看著站在一邊,似乎在等待最後宣判的女人。
她很是美貌,但是卻不是那個女人那種妖媚的美。而是一種純然恬靜的美。簡單的鵝黃色長衫,沒有什麼裝飾的發髻。乾淨、清爽。她不同於那些女人,嫵媚邀寵。實際上她此時忐忑的很,大有一副如果地上出現一個洞,就鑽進去的樣子。這副樣子,讓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慢吞吞的將一小碗的菱角吃掉,擦擦嘴角漱口後才開口:
「你是刑銘才得女兒?」
「是!臣妾是家父獨女!」刑玉梅的聲音顫的厲害,她十分擔心自己的行為如果那個不如意,就會給父親和家裡帶去滅頂之災。她不是高門大戶之女,她的父親也不過是從小小的參將做起,滿滿謀求到了這個位置的。不管是祖父那邊,還是外祖都是武將家庭。人口少不說,在這世家財閥具堆的地方,想要他們家覆滅,對於那些人而言不過是動動小手指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她明明有著不輸於賈高的才情和美貌,卻甘願苦守孤宮的原因。
「嗯……」木承澤拉長了鼻音:「你父親是個好的,我會重用。你在家可學過什麼?看過什麼?」
「女戒女書,管家方面的。」刑玉梅回答的很是保守。
「可會作詩?」木承澤想到了那個出口成章的女人,沒來由的對比起來。
「略有劣作,家中並非文書世家。」
「可會舞劍?」木承澤的問題讓邢玉梅有些愣,不過她還是略略點頭:「少時學過一些!全因父親寵溺,算不得什麼。」
木承澤看了看桌子上的東西,抽出一根筷子遞給他:「舞一段朕看看!」
邢玉梅很驚訝,周圍的太監宮女也都十分驚訝。第一次聽說,皇帝讓妃子舞劍的。
此時邢玉梅知道,推卻是不可能的。她啃咬了一下口腔中的嫩肉,握住那根筷子在空地中揮動四肢。一招一式的將家傳的劍法用了出來。當年因為她是女孩兒,用不的重劍,父親只是將招式交給了她,而沒有傳授內力。
看著那有著一番英氣的女子,木承澤的思緒又飄到了那個妖女身上。他歪頭想著,那個人應該也會舞劍。甚至不會是這種花架子,可能比較起武功來說要更為絢麗。他看著在女子額頭上滿滿沁出的汗珠,喉頭一乾。他坐正身子穩了穩情緒,起身打斷:「行了,就到這裡吧!明日搬到正殿去住,朕……覺得你還算可樂!」說完,他不去看眾人奇怪的眼神,而是大步的離開。
他回到承乾殿,讓內侍上了精美的菜餚心情十分好的用了大半。然後開始認真的批改折子,顯然對於那個偏僻宮殿的女人並無興趣。
不過,他沒興趣不等於別人沒有。在半個時辰內,永和宮內發生的事情,紛紛傳遞到了各個宮室。就是太上皇哪裡,也有一份詳細的記錄。只是此時他身體不好,無法起來詳細閱讀只能讓就近的人念給他知道。
「姐姐……」探春有些擔憂的看著憑欄依靠的元春,她在這裡有段日子了。宮規嚴苛,但是元春盡可能的為她營造了一個不錯的環境。
「怎麼了?」元春看向探春,這段時日的□,讓女孩身上原本那份爽利被提了出來。姐妹相處,真心實意的接觸,更讓探春為自家這位嫡姐擔憂不已。
「那……刑貴人……」探春抿了抿唇:「剛剛儲秀宮那邊過來了幾個宮女,都在說那刑貴人怕是要高昇了。」她挨著元春坐下。在宮里的這些時日,她清楚地看到自家長姊在這裡的艱難。皇后雖然因為高妃的事情,落入沈寂。但是誰也說不的,此時的賈元春就是皇后。她雖然掌管了部分宮闈事物,但是同皇后盛極的時候一樣,真正管理這一切的還是太后。畢竟,太皇還沒有死。
「無須擔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賞賜。就是日後升了,也與我無礙。」元春的溫和的笑笑,她的身體越發的不行了。雖然每日秘藥吊著,但是她知道時日無多。能夠謀劃的也就是這三四年而已。她看著依然皺緊眉頭的探春,知道她鑽了牛角尖。笑著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就是愛胡思亂想,你也不想想你姐姐我是什麼,那儲秀宮的是什麼?我是皇貴妃,我死了就是皇后。皇上念著我的好,必然不會虧待於我。她能如何?一如兩日的稀罕?就是上來了,最多也就是個貴妃。她父親不過是五品小官,除非皇帝特意提攜,否則一輩子最高也就是個嬪。你姐姐我當初,若不是有著潛邸的功勞,最多也就是個妃。可日下的,我是不用擔心她的。倒是你,眼看著上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怕是如果今年不給你把親事坐下,就晚了。」
「那才好呢……我才不要離開姐姐你呢!」探春拉住元春的手,細細撫摸著自家長姊那孱弱枯瘦的手臂,很是心疼。她想再多陪她一段時日也是好的。
「哪兒哪能成,我還想著等著抱我的外甥呢!」元春知道她擔心自己的身體,可正是因為這點她才要盡快確定這件事情。
「不嘛……不嘛……我想在姐姐這裡,多呆一段日子!姐姐就依了我吧!」探春笑嘻嘻的搖擺著元春的手臂,撒嬌說道。這段日子的溫馨,是她長這麼大從未經歷過的。有人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可以托付,可以撒嬌。
「這是怎麼了?她想要什麼,但凡宮里有的,元妃就不要吝嗇的好!」木承澤批改完折子,走進賈元春的鳳藻宮笑著詢問。
「皇上!」賈元春帶著探春起身,欠身行禮後她揮手讓探春下去。接過了內侍的活兒,一邊給木承澤解開腰帶卸下那些小掛件,一邊細聲慢語的:「皇上知道我的身體,怕也就是個三五年的光景了。我琢磨著,在我走前給探春定個好婚事。怎麼說,也是姐妹一場。弟弟哪裡,我幫不上什麼,全看他一人讀書如何了。」
木承澤聞言,嘆了口氣:「說的也是,姑娘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可有看好的人家?」他挨著元春做在向外的欄桿上,點點荷花燈,讓下面的錦鯉遊蕩的很是歡快。元春坐在一邊:「不瞞您,我看好洛水張家。不求高官嫡支,只要穩妥就好!」
「的確是個好去處!」木承澤捏了一小點魚食撒了下去:「我找人看看吧!不過,那戶人家不好進。而且之前你那祖母……怕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探春的性格我知道,最是要強但也心軟。我尋思著,這日子也是兩個人過出來的。開始可能有些芥蒂,但是那姑娘不錯。」
「嗯!」木承澤點點頭,換了一個話題:「你覺得,讓那刑家女接任你如何?朕要的不是一個百花齊放的後宮,而是一個穩妥的。她父親家中只有一個獨子,短期內沒有戰事。官職也不高,又是武將。」
「皇上要是覺得可以,臣妾是沒有意見的。只是……那刑貴人可願意?」元春抬頭看著木承澤:「在偏宮生活,到底還有一個盼頭日後做了太貴人被家人接出去。之後被兄弟子嗣供養,也是可行。可這個位置……」
「朕可以給她一個孩子。」木承澤看著震驚的元春:「我知道,這事情在你心理是個坎兒。也是我對不住你,但是你家的事情實在是……不說也罷!她家事清白,倒也是可用。」
元春低下頭側著臉看著那些魚兒,嘆了口氣:「皇上既然做了決定,臣妾也不會再說什麼。只是,我那弟弟皇上到時還請保全一下。他終究,不過是個碌碌書生罷了。」
木承澤知道她說的是誰,不是那賈寶玉也不是嫁出去的賈環。而是那已經過了童生的賈玵。
ga1105 2015-12-31 03:42
☆、52
三日後早朝後,張獻忠被宣入承乾殿中。木承澤一邊看各省送上來的文書,一邊開口:「貴妃昨日求了我一件事情,我也不好直接下旨。特喊愛卿過來問一下,愛卿家中可以未婚男子。」
張獻忠聽到這個,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恭敬地回答:「年少的,基本都未婚配。我們家的兒子,大多都晚婚。」
「那賈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多少有著芥蒂。但是貴妃的身體一向不好,她有很少跟我提些什麼。就一個妹妹,甚是掛念婚事。你也知道,她娘家不怎麼好。省親後,她就將那女孩兒接入宮中教養。朕保證,那孩子規矩學識都是不錯的。除了那家世和出身,看能不能同你們家做個親。」
張獻忠知道,木承澤要對四王八公動手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賈元春的存在,就是一個鎮場子的。等到賈元春一死,那就是樹倒猢猻散的日子。到時候,娶了一個賈家女,怕也是詬病很多。就是皇帝不在意,別人可不一定這麼想。但是皇帝開口,就意味著這事情得成。他琢磨了一下道:
「皇上,臣斗胆。皇貴妃為妹妹好,這個臣能理解。可日後……必然會影響到很多。不過,皇上您也說了那是一個好姑娘。臣也不願意她受到太多牽連,臣這裡有個法子不知當說不當說。」
「講!」木承澤放下手中的折子,看著下方的張獻忠。
「那北靜王一向穩妥,您曾經也說過不會動他。北靜王一輩中,還留了一個郡主的名頭。若是皇上能把這個給那姑娘,臣倒是願意為臣的小兒子求娶。」
「你倒是一個聰明人!」木承澤撇嘴一笑,他知道張獻忠的意思。一個郡主的位置,北靜郡主。安排的是北靜王的妹子,不會搶奪未來的北靜王府的郡主名頭,又可以換一個身份。同時,也表示他對老舊的寵信。而張獻忠的小兒子是老來子,今年十六算起來剛剛好。不是需要繼承家產的,因此父母要求也不會太高。到時候夫妻兩個人,郡主府一住日子也就過了。
「臣也是榆木中抽了一段新芽罷了!」張獻忠笑笑,他的算盤打得不錯。橫竪,都是要聯姻。只要提前將管教嬤嬤送過去,難道還能出一個別人家的媳婦不成?教導合適,那就是她們張家的。這買賣,怎麼看都不會賠。
「成,朕過兩天跟北靜王談談。」木承澤也承認,這事情不錯。張家嫡系,雖然是個小兒子。但是老來子,疼啊!就算張家寵女兒,可這老來子也是不錯的。比較起預期的旁系來說,好了很多。一個郡主而已,他的內務府還養得起。
張獻忠行禮後離開承乾殿,他深吸了口氣走到一邊的偏殿。哪裡是內閣會議的地方,他給在那裡服侍自己的小廝五兩銀子:「去給爺買兩個驢肉火燒來。」他貼著小斯的耳邊:「給兩個姑奶奶捎個信,皇上想將賈家二房的那個女孩兒嫁入張家,我同意了。不過運作一下,估計是用北靜郡主的身份來。讓她那邊有個準備。順便讓二姑奶奶把消息送祖宅去。」
「是!小的這就去辦,不要小菜只要肉是吧!」小斯笑呵呵的一副老爺您點的就是這些的樣子,一概沒有傳遞消息的緊張樣子。
「再來一份老鴨粉絲,湯多一些。快去快回,別等你過來爺吃涼的。」張獻忠拍了他脊背一把,走進內閣書房。裡面有幾個大人在等他了。
「張閣老!」在座的幾個內閣大臣紛紛行禮,誰讓人家是有著萬年張的張家呢!
「都坐都坐,剛剛皇上跟我商量了個好事。過不了多久阿……怕是要請諸位大人吃酒啊!」張獻忠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坐在自己平日里喜歡的靠窗的位置上。四周擺著一些需要他們事先查閱,並且寫上復議條陳的折子。那些折子大部分都是六部九省十三衙門來的東西,如果他們職權範圍內的。他們會列個折子系統的送給皇上閱覽,自己處理好就成。若是超越了,或者事情比較大才會呈上去。
「哦……這聽著是喜事!不知……是張大人家的那位公子啊!」一個一身紅衣官服的中年男人,摸著短須詢問。他負責的是吏部,同張獻忠的刑部多有瓜葛。畢竟很多官員的考核中,還有一項歸大理寺和刑部的考核,主考當地民安。
「小兒子!」張獻忠笑著拿起一個折子,隨意的翻開:「諸位大人用膳了嗎?」
「待會兒回去吃。我這邊還沒到年終沒有你那麼忙。」那人回了一句。
「我們幾個約好了待會兒去慶安樓,要個席面。」其他幾位年輕的新提上來的主簿,如是說道。目前內閣紅衣閣老只有三個,一個是張獻忠。另一個就是吏部尚書阮灃青,最後則是年老的太傅,國子監主簿柳青元。其他都是近兩三年,從下面挑上來的內閣行走。本來還應該是四個紅衣內閣,八個行走。但是現在行走只有六人,而內閣也不過三人。張獻忠知道,皇上本意是想讓戶部尚書來坐。但是現宰的戶部尚書,已經六十九歲。比較起他的父親,也不過小了十歲。同時也是上皇老人,不好動不說也不希望對方位高權重。只等著上皇的時日熬過去,另選新人上來。他本人很看好嚴嵩,山東嚴家四房的。但是他不知道皇上會如何想,畢竟目前看來皇上比較喜歡任用一些貧寒子弟。這戶部……不好說。
「那也好!我這裡卷宗還要看,這馬上就要秋後了還是要好好斟酌才好。我讓小廝去給我買火燒配老鴨湯了,諸位自去就好。」張獻忠不以為意,本來這內閣就是上午事多一些。中午的時候稍微忙一些,下午就能空出大把的時間來。他總不能自己忙著,也讓別人陪著不是。
小廝來報的時候,張雲溪正坐在屋子里跟黛玉品茗。今天的林晗只有一個時辰的抄書的課程,其餘的都是出去玩樂。張雲溪給他的任務,就是紈絝子弟。為此,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個貼金箔,用金鈎鑲嵌寶石的鳥籠子。不過,裡面倒不是什麼特別名貴的鳥兒,而是一直烏鴉。這讓林晗摸不著頭腦,他的課程已經進行到了聖祖明尊了。他本以為母親會一直講解到目前的今上,可不知怎麼的卻變成了這樣的課程。做紈絝……他雕刻完今兒的史記,拎著鳥籠子看著裡面晦氣的烏鴉,任由身邊的人給畫了一個油頭粉面的妝就出了門去了南面。
皇貴妃的妹妹……張雲溪放下手中的茶碗,略一想才記起來:「是姑娘小舅舅的嫡次女?」
「正是此女,聽說一直養在貴妃身邊兒的。今兒皇上留我們家老爺敘話,怕是說的就是這事情。」小廝很是伶俐,他家是張家族地的佃戶。因為讀書好,但是卻不好功名喜好專營。張獻忠就選了他,在自己身邊跟著幾年看看人面,也好出去做事情。很有可能,會是張家未來某個鋪面的大掌櫃。
「可是探春表姐?」黛玉在一邊有些吃驚,這可是頂好的事情。她為探春欣喜的同時,也感嘆多年未見不知是否還記得自己。
張雲溪懂得她的心思,笑著示意今天值班的單兒給了小廝紅包:「拿著去買些酒水吧!我那個哥哥只是要了火燒?」
「可不是,這日子馬上秋後了。刑部是最忙的。我們家老爺說了,托二姑奶奶個好給老家裡面帶了信兒去。說著事情,他應下了。我得趕著回去,不然怕是會傷了老爺的胃。」小廝笑得溫和,態度恭敬沒有卑微之色。面對張雲溪,也是有理有據的。黛玉對於張家的這個小廝,印象很好。她想著,日後自己是不是也能□出這等人來。
「單兒,你去吩咐廚房將我中午的那道八珍湯封好了讓他一塊兒帶過去。順便看有些什麼熟食,我那哥哥最是好吃肉的。給他裡面加上兩根水黃瓜。」
「哎!」單兒笑著對小廝欠身:「小哥兒別著急,那湯是我家奶奶上午就點了的,煲好一直溫著。」
張獻忠見到小廝的時候,內閣中已經沒有人了。他脫了靴子將腳擔在木凳上面,一卷一卷的看著各府送上來的案宗,這些都是要決定是否秋後問斬的案子。需得謹慎,稍不好就是人命事兒。
小廝將桌子清理出來,將拎著的食盒中的菜餚一個個擺上去。張獻忠眨了眨眼:「你家二姑奶奶哪兒拿的?」
「哎喲……老爺您真是明察秋毫,可不是二姑奶奶惦記您。這湯,聽說可是早早的煲好了一隻溫著的。熟肉也是廚上給切的,您趁熱吃了。這黃瓜,說是給您清嘴用的。」小廝麻利的拿出溫在懷裡的火燒,從油紙包里拿出來擺在白瓷碟子里。那是從內務府設立的麵食館中買的,原本就是服務那些辦差的官員和侍衛。都是一些簡單,但是食量大的東西。畢竟是皇家掏錢,怎麼也不會缺了什麼鬧個不好看。
火燒個兒大圓潤,綿軟香甜。裡面夾著切好的熟驢肉,裹著醬料很是美味。張獻忠喝了一口湯,雖然清淡了些卻很配菜。他想著,若不是下午有卷宗要看,這怕是來點小酒就更好了。
安城和進入內閣室是為了金陵一個案子過來的,但是一進屋他就聞到了誘人的香氣。
「張大人!」恭敬地行禮後,他隨意的走到一邊坐下:「大人好口福啊!」
「可不,來點!」張獻忠示意小廝拿了一雙備用的筷子遞給他。安慶和也不是矯情的人,將卷宗放在一邊,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他倒是不餓,之前也吃了兩個火燒。小廝見了連忙出去到一邊的茶水房要了一副碗勺過來,給安慶和盛了湯。
「味道不錯,帶著湖南那邊的味道。」熟食做的有些麻辣味道。一邊湖南四川一帶的喜歡。
「你是淮陽人,怕是吃不慣吧!」張獻忠擺了一節黃瓜,將瓜頭那段遞給他:「怎麼,中午沒回去?」
「我家內子是四川的,口味這些年早改了。為的是金陵的案子,犯案的是內務府供商李家的一個少爺。在妓院中鬧事,燒了房子。死了不少人,原本是用銀子給掩了。但是半年前,又讓人給翻了出來。金陵那邊您也是知道的,這不來您這裡看看怎麼辦。」
「嗯!」張獻忠點了點頭:「這弄不好,怕是要驚動吏部。怎麼個翻得?」
「告了金陵通判齊亮,知府柳存舟。」安慶和一邊吃著切得薄如蟬翼的肉片,看著自己的上司。
張獻忠放下啃了一半的火燒,小口的喝著湯想了想:「那柳存舟……跟國舅那邊有關係?」
「就是這個,所以才難辦。我們是刑部,按律辦事。但是,這卷子我看……不好辦!」安慶和話語的意思,是說不想被當了刀槍用還得罪人。雖然說皇后目前失勢,但是皇上並沒有表現出要廢後的意思。不廢後,人家就是皇親國戚。
張獻忠點了點頭,他重新拿起那個火燒啃了兩口一邊嚼一邊思考。這內宮目前沒有什麼大的動向,皇貴妃的位置怎麼來的上下都清楚。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再高的位置也上不了後位。後宮權柄,也當不得什麼東西。橫竪看著,還是前朝的事情撲朔迷離了一些。本來預計要做的,最近幾天皇上突然停手了。這不知道是好事情還是壞事情,終歸靜的時候不能動。
啃掉一個火燒,他喝掉半碗湯一邊重新給自己成湯一邊說道:「寫個折子,遞上去吧!待會兒我寫,你就別沾手了。我們家馬上就要跟皇貴妃沾親,這種時候我上了折子也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橫竪,就當討貴妃人情也是不錯。」
「沾親?」安慶和有些驚訝,他記得張家唯一能夠跟那嫁家算上關係的,是外嫁林家的次女。
「皇上欽點,皇貴妃的妹妹跟我的小兒子。」張獻忠嘆了口氣,連連吃了三片肉才靠回椅子一手拿著黃瓜一手火燒毫不在意形象的啃著。他吃的很豪放,有些不拘小節的樣子。可是安慶和知道,這不過是頂頭上司的一個面具罷了。在這個紛紛裝溫文儒雅的朝堂,也就張家出奇葩。
前張閣老喜好喝兩口,卻偏偏是糯米桂花酒。就是朝堂,也敢打開酒壺抿上兩口。此番上任的張閣老不像文人,倒像武將多一些。
他聽到前四個字,就知道這等事情怕是那皇貴妃特意吹得枕邊風。皇上之前留了張獻忠在裡面,怕就是說這個事情。看起來是商談,但是張家前一陣子已經變著法的退了皇家兩次好意,都為了一個女兒。說是女兒少,珍貴。那麼兒子就不貴了,數量多嗎!張閣老三個兒子,末了老來得子。這事情,就推不得了。
張獻忠吃了午膳,小廝麻利的清理乾淨。安慶和在一邊磨墨潤筆,看著張獻忠針對這個卷宗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折子。這事情本來不是他做,就是左侍郎來做。但是最終,還是張獻忠背負了起來。很是得罪人的事情,可他也沒辦法。
他是皇上提上來的,原本家中也不過是小康之家有著幾畝良田。他幼時好讀書,父母就努力供養他去了安陽書院。二十二歲的進士,沒有進翰林院而是直接去了湖南做通判。而這種努力,也是拜他的岳家所至。不然,他還不知道自己要謀到什麼時候,才能坐上這個位置。四品大員,年紀輕輕,正好趕上皇上提拔貧寒子弟。這種事情,他若是擔上了可沒有張家那種勢利來給他做後盾。說不得,午夜夢中就丟了性命。最後呈上的,估計也就是一個無頭公案罷了。
張獻忠寫完折子,將卷宗附在上面讓小廝遞給司禮監讓他們乘上去。此時皇上如果沒有在看折子,那就是在看書。他是比較熟悉的,估計半個時辰左右就會出現在御案前。畢竟,這不僅僅是刑部的折子,更是他洛水張家張獻忠的折子。那些太監,還沒膽子攔下來。
木承澤在看折子,最近蹉跎了幾天很多折子沒有看。他需要重新審閱一些,然後重新考慮未來的大局。太監將折子遞上來的時候,他正在看山東糧道的折子。此時正值秋收,山東那邊今年收成估計會不錯。糧道和州府想著能不能減負,以讓民眾的稅務少一些。他也在考慮這樣的情況是否是實情,不過好在得到了那個女人的情報網。比較起之前黑衣衛,可要好了很多。畢竟,黑衣衛的主人有兩個。而且,除了他的安全外他很難相信黑衣衛提供的信息。除非他的父皇駕崩了,他重新整頓後或許有可能。而那個女人的,看了這些日子送來的,他覺得倒是比黑衣衛好用很多。正如那個女人說的,橫竪都是當八卦看的。
仔細看了折子,將卷宗仔細看了看他昂頭看向拱頂的那條金龍浮雕,拿著折子起身:「去皇后那裡,備轎。」
☆、53
走進皇宮的寢宮,此時因為高氏的事情,皇后還在禁閉期間。除了家人不得來看外,倒也清閒很多。不過,到底是禁閉的時間長了些,已經被人怠慢了。大家都等著皇上廢後呢!誰會管,皇后在哪裡是否難過。院子里的草長高了不少,看起來是很少整理的樣子。
木承澤嘆了口氣,揮手不讓人通報自己走了進去。此時在高高的鳳座上,並無佳人。而是在拐過去的一個廳廊中,皇后一身簡單的灰色長衫正歪在貴妃踏上似乎睡得香。
「恭迎皇上!」一邊侍奉的宮女嬤嬤女官都滿臉的欣喜,她們都是皇后一脈的,若是皇后敗了那麼日後她們也沒有好去處。說不好,還會牽連家人。
皇后聽到身後的聲音,連忙起身:「皇上!」她忐忑的欠身行禮。
「起吧!坐」木承澤揮揮手,在欄桿處坐下將折子和卷宗放在一邊的小桌上:「你我少年夫妻,我也不想為難你。高氏的事情,我就當作給你一個驚醒。」
「是臣妾照顧不好!」皇后攪動手指,規矩的坐好微微垂著頭。她頭上依然帶著金黃的正頭十二鳳簪,很是尊貴。
「不是說這個,她如何都是看她的本事。你應該躲遠一些才是,自己湊上去做什麼?我知道你想要一個孩子,可也不能如此。你看你現在……」木承澤嘆了口氣:「當初母后選你,就是因為你穩重,我也是看重你這點的。高氏出事,錢妃把自己摘了乾淨你倒是自己往前湊。」
「皇上!」皇后驚訝的看著木承澤,她以為皇上會怪罪她傷害皇嗣的事情。可卻沒有想到,皇上全都知道。她渴望有一個孩子,不僅僅是因為正宮不穩,更多的是對孩子的渴望。她不是榆木疙瘩,不明白皇帝此時一直不要孩子的原因。可是當她看到一個個女人懷孕,流產。她除了心疼,就是渴望。
「行了!」木承澤揮了揮手:「折子你看看,我會讓張獻忠把你哥哥摘出去。但這是最後一次,你要知道若是讓他繼續下去,你的後位早晚有一天會因為你的娘家而丟掉。到時候,不是朕想不想廢你,而是朝臣必須讓朕廢了你。錢家打得,就是這等買賣。畢竟賈元春不能生,擋不住她什麼。我升了賈元春,也是擔心日後有一天不得已非要抬她。下個月,我會下旨解了你的禁閉。錢妃那裡,你自己想法子料理了。我最多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做不了,那麼就得留到賈元春死了再說了。」
「是!」皇后聽到皇上的話,內心一陣清明。她知道,這個夫君還是憐惜她的。原本對於這段時間的禁閉,她是怨過的。畢竟她是被牽連冤枉的,雖然她禁閉的理由是照顧不得當。但是終究是污點,不管少年夫妻如何感情也是裂隙。她沒想到,皇上竟然全都知道。她打開折子,細細閱讀後看向木承澤:「皇上,臣妾目前能發鳳懿嗎?」她問的是皇后專門昭告或者宣告的一種旨意,她覺得如果此時不做的明確一些很難讓兄長家人醒悟。他們都沈浸在別人的奉承中慣了。
「朕雖然禁足你,但是你的後位還沒丟。朕還有折子沒看完,你既然看完了朕就拿走了。」木承澤知道她要做些什麼,鳳懿也是一種手段。
「謝皇上!」皇后恭敬地起身,送木承澤離開。
「梨兒,我們去書房。」看真男人的背影,皇后握了握拳。她的後位還沒丟。這一刻,她清醒的明白,只要她安穩的坐在這裡,她的後位就一輩子都不會丟。但是前提是,她的母家得爭氣。這種折子,不是第一次了。實際上在二人關係不錯,每月有半月同床的時候,就時有發生。她的兄長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嫡正皇后的兄長,那就是名言正順的國舅。自己勸了幾次,都不聽。而她的母親,總是容易被人串串著,連帶也牽連了她幾次。她想得明白,若是繼續曾經的那般,怕是這後位就是有兒子也做不穩。為了這個位置,為了日後的孩子,她是要有取捨的。
三日後,一件事情震驚了京城貴戚們。皇后登位以來,第一道鳳懿下來。接旨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母家。
內容很簡單,訓斥了家中的奢靡作風,同時表述了自己對家族狀態的不滿。要求如若是不知悔改,那麼她會懇求皇上送全家到寧古塔牧邊。皇后的意思十分明確,就是家人給她丟臉了。而這個丟臉,肯定有皇帝的因素。不然禁閉期間的皇后,是如何能夠發佈鳳懿的呢?
鳳懿下來後,張獻忠按照木承澤的安排重新在朝堂上上了折子,細數了金陵通判、州府之間的各種事宜。將國舅摘了出去。木承澤當堂下旨,所有涉案人員按律處理。由刑部三日內擬旨發送。
在朝堂上的,不管是目前位高權重的還是官低身輕的都接到了一個信號。那就是:皇上並沒有廢後的意思。想讓自家女兒上位,還要等等籌謀才成。同時,對於這個案子,皇上要的是速戰速決。不容任何人再次翻案插手,張家在哪裡他們也要考慮一下張家的立場。
張雲溪得到消息的當口,就讓人特意跑了一趟郊外將消息送了過去。她不知道父母在知道這個消息時會作何想法,只是當晚黛玉倒是為此很是高興了一把。至少,不管怎樣都是一個好的結果。總比讓她那個二舅媽最後找一個不三不四,或者去給人做續弦來的強。不過,對此林晗就沒覺得有什麼了。橫竪,不過是一個女子的婚姻。嫁進門,也無法改變一個宗族的目的。如果僅僅依靠一個女人,來改變張氏宗族的意願,那麼張家也就不用存在這麼多年了。
皇后的懿旨下來後,後宮很是熱鬧了一陣子。原本最有資本登上鳳位的兩個女人,有一個此時了手腳。而另一個,則在自己的內庫中翻找拾掇,她需要給探春弄出足夠符合身份的嫁妝來。畢竟,嫁給張家旁系和嫡支是兩個概念。若是旁系,假裝方面相信只要她旨意到了,她母親不會怠慢分毫。但是,也不會豐厚到哪裡。京城中,除了張家女的嫁妝外,任何官員的女兒,嫁妝除了傢具外總價值不會超過五萬兩。探春到時,能夠有一萬兩的嫁妝,也算是嫡母寬厚了。可這嫁給嫡支,就不同了。張家畢竟是千年財閥,金銀什麼的人家未必看得上眼。能夠被接受的嫁妝,還得有品位。這讓她一時間愁壞了,畢竟她手頭也未必有那麼多的好物件。除非……她一邊看自己的庫房賬本一邊想到了賈母的內庫。
未進宮前,她的學習是家裡請了四個教養嬤嬤的。那個時候家裡還沒有衰敗,而且也沒有現在這些風雲變幻。上皇在位,就算祖父去世也依然榮寵不斷。為了鍛鍊眼力,她的祖母讓她從自己的嫁妝中練習。哪裡她見到了很多珍品,也只有那樣的珍品才能配得上張家的門第。想到這裡,她放下手中的冊子:「柳兒,去喊人說我有事想見母親。是關於妹妹婚事的,讓她明日入宮一趟。」
「是!」柳兒點頭走了出去,吩咐了一個小丫頭後又回到元春身邊:「娘娘還在為小姐的嫁妝範疇?」柳兒知道,自從前一日皇上來說,許以張家嫡系娘娘就開始翻騰起來。
「雖然說借用了北靜王的名頭,但是到底人家也不會給準備嫁妝。雖然內務府說,會建郡主府。但多少也就是個六進的院子,比不得什麼的。橫竪,最多也就是加上一個園子罷了。張家到底有千年的底蘊,只是金銀我怕是不行。而且,探春的眼價也要提高一些,總不能見了婆婆認不得東西。」元春擔心的地方很多。若是旁系,在宮里的這些日子學的,就足夠了。畢竟她要的不多,旁系旁支都可以。但是,她聽說張閣老的妻子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雖然說小兩口除了逢年過節都是自己在郡主府度過,但老來子對於母親終歸是不同的。她時日無多,不能讓人在日後給探春平添口舌。
此時元春這邊折騰,那邊北靜王府中已經是王妃的薛寶釵也帶著丫鬟看著自家的庫房嘆息。北靜王一直都是獨子獨支,走得跟林家差不多的一枝獨秀的意思。不過,人家真的是認定單薄。皇上為了一個郡主,雖然沒有佔用她肚子里孩子的名頭,但多少也是她名言正順的小姑子。她跟水溶商量了一下,覺得這嫁妝怎麼也要出一部分。畢竟,大部分的木料傢具和府邸都是由內務府承辦,他們能走得就是增添嫁妝的分量罷了。不過,能夠靠著這個同張家聯姻,倒也是好事。
「怎麼在這裡唉聲嘆氣?」水溶對於這個妻子,最開始是不滿意的。皇上能夠同意這樁紙婚,同太后沒什麼關係,主要的還是貶低四王八公上,尤其是一向穩妥的北靜王。他一直如履薄冰的同皇上相處,終究是擔心他們水家五百年的傳承會斷在他手上。無奈的娶了一個商戶女,雖然也有這開過功勳的背景,但商戶……不過,相處的這些時日他才發現,這個女子的不同。她大膽,心細,和善穩妥。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在新婚之夜說的話。
「王爺,我自知自己身份低下。紫薇捨人不過是一個好聽的名號,但不管如何我們薛家終究是還是商戶。我自知作為王爺的您會委屈,所以過了今夜我們之間以禮相待就可以了。過了三年,我自會向皇后給相公請一位高門女延續子嗣。我不求別的,只求相公能夠看在皇上指婚這一點,給予我王妃的尊重!」
想到如何讓這個女人明白自己對她動心的呢?水溶的思緒有些飛遠了。
寶釵看著水溶發呆的樣子,搖搖頭扶著腰慢慢向前走。她知道這個男人總是喜歡看著她發呆。開始以為是透過自己看著誰。誰知道只是發呆……讓她氣悶了很多次。
從回憶中醒過來的水溶快速跟了上去,他指著那一架架的庫藏:「張家嫡系的話,怎麼說我們家也要做大頭。我相信皇貴妃哪裡也會準備,但是比較起來最後得益的必然會是我們的孩子。你同她終究有兒時情誼在,只要我們做到禮情相待。那麼姑姑終歸要為侄子考慮的不是嗎?」
「王爺說得是,但是我那姑媽未必能放任這一點。要知道,她那裡還有一個玵哥在。」薛寶釵想到後來被從金陵接過去的男孩兒,比較起寶玉的混世魔王,那卻是一個頂梁的孩子。
水溶搖搖頭:「怕就是到時候,她有心而無力。」他隨手拿了一個雨過天青的梅瓶:「你可能不知道,皇貴妃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做多三五年的光景,不然也不會如此急迫的為賈探春張羅婚事。一旦她離開,那麼不過三年賈家必敗。賈家那個老太太……哼!」
「王爺!」聽到那聲冷哼,寶釵很是疑惑的看向他。
「你可能不知道,那賈寶玉實際上是忠義郡王一脈的。當年賈家老太太玩了一手漂亮偷龍轉鳳,愣是捨了自己的親孫子養了一個外來子。這事情,如果做得好就是功勞。可偏偏,她跟甄家牽扯上了。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行了,這事情你就別想了。乖乖給我把兒子生下來,然後我們再努力看看能不能要個女兒。橫竪,我們家還有一個郡主的名頭呢。」水溶笑著放下梅瓶,將寶釵擁在懷裡。
「王爺怎麼知道會是兒子,我倒是想先要一個女兒的好。」寶釵聞言,聽話的將話題過過去。
「我覺得一定是兒子!」對於這一點,水溶很堅持。摟著寶釵慢慢向前走,兩個人對周圍的東西指指點點,來確定哪些放入嫁妝合適。他們擔憂的,同元春一樣。而且,他們更擔心的是,如果做不好在張家落下口舌就更不好。
不過這些擔心,都不在探春的考慮範圍內。她已經被關進了自己的房間內,製作各種婚禮要用的東西。包括給未來夫婿和婆家人的鞋子也衣服。料子都是元春從自己的庫房裡拿的最好的料子,因為陣線要探春本人的,元春也考慮到了探春身份的尷尬。所以沒有要求司服那邊幫忙,而是要求探春一針一線全部自己。因為,到底是他們高攀了。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死了祖母坐下的那些事情必然會暴露,到時候這些真心實意的東西,會讓探春能夠好過一些。
王夫人接到元春的口信,第二天一早就入了宮。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作為目前唯一仰仗的女兒她還是萬分進帳的。
「母親!」將母親迎接進去,屏蔽了宮女太監後元春拉著母親的手做在臨水的地方,天氣入秋到底還是有著秋後暑熱的。
「我一聽到你的消息就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兒?」王夫人握著手娟給女兒擦了擦額角,心疼的看著瘦的一把骨頭的女兒。這已經成了皇貴妃了,身體卻依然不見起色。她無招不得入宮,只得每晚一個人在床上輾轉難以入睡。
「說起來倒是好事情,只是擔心您怪我先做了。趁著天氣不熱了,就讓您進來說回子話。」元春摒棄了周圍的侍女,短期茶杯抿了口茶:「皇上看三丫頭待在我身邊,知書達理的就給她指了一個人家。對方也同意了。我琢磨著,在皇上沒下旨前給您打個招呼,順便說些體己話。」
「可是什麼人家?」王夫人意外的看著元春,先前兒的話,她還以為探春被皇上收了呢!
「內閣張閣老的小兒子,年齡上相差不大剛剛好。」元春收斂目光看著母親,她知道母親一項不喜歡趙姨娘她們。總是在夜半的時候哭泣,可是進入這宮中的她才漸漸明白一些道理。那就是,庶出的也是兄弟。就像她,若是當年母親對環哥兒好一些,也不至於讓玵哥在這邊冒險。
「這……」王夫人愣住了,那張家這些年鬧過很多不愉快,她也是漸漸明白了。就是皇帝也要謹慎對待的千年氏族,若是當年老太太不是那麼多事怕也是關係不錯。可現在,貿然的……她抓了抓手帕:「我說個不當說的,三丫頭是你走後我就帶在身邊教養的。雖說不是很親近,但到底是有著感情的。我原本就沒想著讓她嫁高。都說低門娶婦,高門嫁女。可三丫頭,到底身份低了一層。就是掛在我名下,你父親到底只是一個四品不算的官兒。我想著給她找一個穩妥的舉人相公,到底是要好的。看著咱們家的勢,對方也不敢給她多少不好。可這張家……」
「媽媽不用擔心這個,皇上是讓三丫頭承接了北靜王府郡主的位置,正好跟薛家妹妹做個姑嫂。以後,跟咱們家就沒什麼關係了。」元春聽了母親的話,倒是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母親定是不會管探春的事情的。不然,她也不會連夜就帶回了宮中。
「這……倒是好事!」王夫人嘆了口氣,看著元春:「我知道你這是為你那兄弟謀劃,我沒你想的多。當年為你攢得嫁妝還在,不若就給了三丫頭吧!只求著日後她能夠照看玵哥兒一些才是。」
「說的,也是這個啊!」元春扭頭看著遠處的高樹假山:「玵哥兒可還掛在老家族叔的名下?」
「這事情老太太倒是沒有著急,怕也是有了擔心了。」方夫人想著疼了寵了這麼些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而自己的兒子卻自幼孤苦一人。淚就要落下來,她心口揪著發疼。
「橫竪……現在都管不到老太太了。她也是有了春秋的人了,媽媽您要照顧好自己。莫讓我擔心才好。昨兒皇上那裡拿了兩顆紅參過來,我留一根給探春用。另外的你拿回去好生用著。那東西不經存,我又用不到。若是璉兒媳婦有了消息,你不若當個禮也是可行的。」元春招手讓人拿了紅參過來,那參品相講究看著就是極品的存貨。
王夫人看著她就覺得心疼,覺得自己前半輩子都活得雲里霧裡的。到了老了才有了清明,她擦擦眼角的淚:「都給三丫頭留下吧!那張家不比我們,回頭我去跟老太太說了看能出些什麼。你現在是皇貴妃了,也用不著我這邊再添什麼。就好生給自己留著些,若是日後有了一兒半女的,也好!」
☆、54
聽到母親提到一兒半女……元春苦笑著用手帕捂著唇。她的嘴角抽搐,下唇抖動暮色哀戚的看著母親。忍著撲過去的衝動,低著頭不去看母親的臉色:「不瞞您……我這身體,也是用藥吊著,皇上需要我活著。可也撐不了多久了。三五年的光景就是了。」
「怎麼能說這種喪氣話!」王夫人握住她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兒:「那麼多太醫呢……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外面找找,總是會有一些方外遊醫的。怎能說這種喪氣話,你現在是皇貴妃了。若是有了一兒半女的,怕也有可能……」
「母親!」元春看著王夫人,搖搖頭:「皇后會一直坐在那裡的,就算有孩子……」想到那軟軟的小東西,元春扭頭捂著嘴瞪大眼睛壓著哭泣的慾望。屏息一會兒才將淚意退了回去,她舔了舔唇:「母親……就是因為,我不會有孩子,才有今日的……我去淨面一下。」說著,她捂著唇走向裡屋。
王夫人看著女兒敲碎纖細的身影,內心如同被一塊石頭砸了一個冰涼。這秋風送爽的季節,她卻如同落入了冰窟窿一樣。趁著沒有人來,她趴在護欄上低聲哭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女兒活的艱難。正式因為這種艱難,她才每次都帶著大量的銀錢給她好讓她能夠自在一些。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那宮中小人居多但多少會比其他人好很多。
入了王夫,做了女官她以為可能會年齡到了就放出來。她迫切的想著日後出嫁的風光。可不曾想,還是遂了她那婆婆的願被王妃留給了王爺。那一日,就如同今天一樣,她強壯樣子跟那些人歡欣然後一個人回到房間哭泣。之後依然如同其他人一樣,以此為榮。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小妾,那是讓她原本幸福的婚姻消失不見。就是王爺的女人,那也是妾。她知道那些主母是如何為難妾和通房的,那皇家肯定更甚。
然後她不斷積攢銀錢,盼著能夠讓女兒能夠好過一些。她失去了聰穎的長子,幼子偏偏還是一個佔位的。她這一輩子……聽到腳步聲,她小心的擦乾臉上的淚痕。掏出藏在袖袋中的鏡子仔細整理了一下,正好迎上換了一頭朱紅大漆木頭面的女兒。
「怎麼這麼素淨!」王夫人幫女兒整理了一下雲袖的翠玉墜角。
「這宮里什麼沒有啊!」元春抿唇而笑:「就缺這種東西。」她用手輕輕按了按偏側的垂珠藕荷色的絹花。
「說的也是!」王夫人嘆了口氣,端起重新上的茶水:「玵哥兒的婚事,我想跟你打個底,我看中了你大嫂子娘家的小妹妹,雖然是庶女多少也是合適。」
「您跟大嫂子談了嗎?這姐妹做妯娌的……」元春喝的是溫好的湯,她每天就靠著這些湯湯水水渡過去。
「我也是為了她好!」王夫人停頓了一下,語氣疲憊:「你父親是個不通俗物的。若是沒有事,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我是看的明白,蘭哥兒她教養的很好。倒也是不擔心蘭哥兒的前程。玵哥兒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跟我也是生分的。可眼前的事情,若是娶了別家的女兒怕日後……會有了更深的嫌隙。倒不如你大嫂子家,雖然是庶女。但是我看過了,也是懂禮知書的。他們家如今敗落了,玵哥兒我們雖是知道他是你弟弟,但明份上還是一個旁系親戚的孩子。到時候,讓他們有個照應也好。我看的明白,你在一日皇上或許會看在你的面子上,保著我們的臉面。可若是不你在了,這臉面也就丟了。唉……」
王夫人深深嘆了口氣。元春看著母親如此,慢慢搖搖頭:「皇上留著我,也不過是為了穩定朝局和世家。畢竟四王八公中,我們家也算是頂尖的。皇上不喜甄家,又不想讓四王家的女子入宮,這才有了我的造化。可眼下看著,母親您怕是要做好打算了。老聖人的身體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過得去年,或許還能留到明年。過不去,也就這個年口了。甄太妃自從甄家的事情犯了後,就一直病病歪歪的。怕也是要走在前頭的。」元春握住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上面細細的紋路:
「等老聖人走了,也就是我了。皇上的脾氣,這兩三年您也是看明白了的。趁著還沒有,藏些細軟什麼的。我這邊就不用多擔心了。另外,探春的嫁妝……我這邊準備的到底要弱一些。張閣老到底是張家嫡系,我曾在潛邸的時候代表王妃看過她們家女兒的嫁妝。那豐厚比照公主也要多不承讓的。您跟老太太仔細說說,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裡得了一些好的來。銀錢類的,終究是下乘了。」
「這事兒我省的,等到聖旨下了老太太那邊必然會拿出來。只是不知道多少罷了,怕的就是老太太也是春秋的人了。一旦走了,就都留給寶玉……」王夫人想起那個如今住在大觀園中,半點思念都不曾的兒子嘆了口氣。那終究是疼了護了半輩子的兒子,若真要狠心她也做不道。
「無事!」元春安撫的拍拍王夫人的手:「若是都給了他,也是好事。」想到這裡,她微微笑了起來。看著女兒的笑容,王夫人想到了什麼,她向前探了探身子而元春則把話題挪開了:「我喊三丫頭過來一下,也是多日未見了。此時我正讓她繡嫁衣呢!雖然說宗室郡主的嫁妝大部分都是由內服務置辦,衣料服飾都有四司來做。但是有些小東西,還是她親手做了的好。我們到底不是那種鼎盛人家,這方面再做不好怕是要徒惹閒話了。」
「你說的是!」王夫人知道元春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便點點頭。
元春看了看外面的日頭:「中午在我這裡用膳吧!急著出去,也是要打擾了太后和皇后的午膳。不若用了後,就說擔心打擾他們小息,在宮門外拜了就好!」
「這不太好吧!若是怪罪下來……」王夫人有些擔憂女兒,畢竟目前這皇宮中掌握鳳印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后。
「不礙事的!誰也不會跟我一個生不出孩子,還沒幾年活頭的人過不去。」元春略帶自嘲的笑笑,就吩咐小廚房準備午膳。
這廂元春接了王夫人用膳,見了探春細細說體己話。在林府張雲溪的院子里,她也迎來了從張家族地過來的母親。
「這天兒可不涼爽,怎麼挑了這個時辰過來?」張雲溪一邊吩咐丫鬟上涼茶,一邊搖著扇子給母親去去暑氣。今年京城的夏季比較綿長,按照日子算已經是入秋距離中秋也就兩旬左右的時間了。可氣溫依然沒見降下來。
「你讓人送了消息,你父親現在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了。我不得來看看,我讓人喊你三哥過來用午膳。順道說到一下,這種事情怎麼能夠接下來。」
「橫竪不過是賣皇上人情的事情罷了!」張雲溪倒了茶端給母親用:「再者,外面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磊哥兒若是能配個合適的,三嫂哪裡就過不去。」
「終歸也是你哥哥的,怎麼過不去?」對於孫子張姜氏一向是一視同仁的。雖然外界都知道,自家三兒子在任上同妻子老蚌生珠。可這只是面上的事情,畢竟張家嫡系不能出庶子。
「三嫂的脾氣您怎麼不知道?當年這事情沒少鬧,若不是為了日後能為娘家找些照拂早就嚷嚷起來了。」張雲溪端起自己的熱茶抿了一口:「橫竪,都是一個虛鳳凰,若是不同意哥哥那邊也難做。難道要拿小哥兒家的兒子去娶阿?」
張姜氏點了點她的鼻子:「就你會說!要我說,我們家的兒子什麼媳婦娶不得?非要去尚個郡主?」
「磊哥兒什麼性子?」張雲溪瞥了老娘一眼:「三嫂那是成天當金玉養著的,不做個紈絝還是托了我們家的家教了。三嫂能讓他日後得了道兒?原本哥哥就跟我說過,打算找個宗室女。雖然說尚這個詞不太好看,但終究日後還有起步的可能。」
「唉……只是可憐了那孩子。這投胎的事情,怨不得他什麼。」張姜氏嘆息的搖搖頭,放下杯子:「給我換杯熱的老君眉,這暑氣下了還是喝點熱茶的好。」
「別用老君眉,給老太太換前兒送來的秋芽兒毛峰。」張雲溪不喜歡老君眉,正好手頭得了新茶。
雙兒看了看撇嘴不樂意的張姜氏,欠身:「小的可不敢得罪老太太,奶奶那秋芽兒等老太太回去前給老太太包上些。」
「看看你的丫頭,多懂事!」張姜氏看著出門泡茶的雙兒,得意的誇贊。然後看著屋子里沒什麼人,就依偎著桌子向前小聲:「我來還有一件事情,給你姐姐那裡送個人。」
「送人!」對這事情,張雲溪曾的坐直了身子:「這又是要鬧那個幺蛾子?他們家自己坐下的罪過,到頭來讓我姐姐來難受?要我說,當年鬧大了和離就是了,橫竪我們家又不是養不得的。」
「你姐姐要是願意,我不早做了嗎?」張姜氏抿了抿唇:「那個二娶得五年了肚子都沒個動靜,當年那老太太如何膈應我的?一個孝道說話,我這也是給你姐姐做賢惠呢!橫竪也沒得同房的可能,她能做初一憑怎的我做不得十五。」
張雲溪深吸口氣,然後幽然吐出:「姐姐可是知道的?」
「前不久定親後就商量了,那邊是等著她熬著日子過了好操作扶房。我能讓他們如了意了?當初說的,是你姐姐崩漏治好了也無法有子嗣。無後不孝,逼著去了小的。這小的五年了連個動靜都沒有,成天的二奶奶的喊著。小妞兒的事情也安排的妥當了,如後就是你姐姐……」說到女兒,張姜氏拿著手絹哽咽的擦著眼角:「你也會照應的。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好好的女兒過去……」
「母親!」張雲溪起身過去,安撫著母親的脊背:「姐姐從未怪過這個,你看現在姐姐那裡。前兒我才托人過去看過,除了不能跟姐夫同床,差了什麼?若是心氣再開闊一些,就更好了。橫竪那些養身子的藥,我們家也不缺的不是?」
張雲溪知道自家姐姐的問題,沒有什麼器質性的病變,就是愈合能力不夠造成的滴液。只要保暖合適,活個四五十年沒有問題。她之前就有一個秘書是這樣,照樣冷飲吃著整天活蹦亂跳的。她那個姐姐,主要就是心思沒放開罷了。
「行了!我還用你來安慰我啊!」張姜氏笑著推了她一把:「你當我不知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寧願你獨活也不遭那糟心事。這男人,沒幾個好東西的。」
「您這不是憑著將爹爹也罵了進去?」張雲溪笑著走到一邊,弄了冷水手巾給張姜氏敷眼睛。
「你當他是個好的啊?」張姜氏一邊按著眼皮,張嘴斥道:「當年你母親入府,我就跟他說過你母親腰窄,身體纖弱養養再說。畢竟這關係到兩家之好。他當我吃醋呢……結果弄了你小小的一團先天不穩。剛吃奶就陪著吃藥了,好不容易養到過了歲才算好。那也是個不成的。」
「好了好了!」張雲溪只能笑著遞過另一片手巾給母親。她就知道,這話題不能進行下去。
「奶奶,三舅姥爺來了。在前花廳呢!」剛剛泡茶的雙兒端著白瓷的茶碗進來。
「讓他滾進來,他妹妹的屋子我還在這裡,拿什麼老爺譜了?」張姜氏將手巾扔在一邊的桌子上,短期茶碗撥撥上面的茶葉抿了一口。
「見過母親……妹妹!」張獻忠看著端坐主位,面容嚴肅的母親。嘆了口氣,斜眼看著一邊的妹妹,希望能夠得到點提示。
「坐吧!」張姜氏揮揮手,示意他坐下。一邊的小丫鬟快速的搬來了椅子,雙兒重新泡了一杯正山小種過來。
「母親是為了磊哥兒得事情來的!」張雲溪遞了熱手巾給張獻忠擦手,然後坐回矮桌旁:「哥哥你這事情要我說,做的很是不對了。你看這天熱的,母親從外面進城。」
「當時皇上提議的,我能不答應嗎?」張獻忠對此覺得自己很是委屈。
「哼!」張姜氏將杯子放在桌子上:「我看……還是這枕頭風吹得好。人家要你就給,你怎麼不自己娶去?」
「瞧您說的!」張獻忠擦擦額頭將手巾給一邊的丫鬟:「皇上說,皇貴妃哪裡要的是張家旁系。您看我能如何?若是真給了旁系,還能讓人家郡主去跟著種田行商去?不說別的,一個農一個商,都是打人家皇家的臉面。到時候不說別的,就是北靜王都要得罪了乾淨。若是說不同意,難道還要送長子媳婦的位置過去?也就是磊哥兒了,他自幼閒散慣了。我也沒求他有個車卯前程的。再說,說句不當說的,那就是郡主嫁進來不也是看我們家的態度嗎?過上個三五年的,若是能有個一兒半女,入個宗祠也就是了。」
「你是打這個主意?」張姜氏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反正事情也是你惹下的,我只說你心裡可有個算數。你正直壯年,這家是分不得的。可磊哥兒這若是定了親,怕是要有個算數才好。」
「兒子省得!兒子已經跟家裡說了,每個都不偏著。先分了現在的,日後的都算兒子自己的。兒子百年後,就均分了好。畢竟怎麼看,兒子這裡都是嫡子不是?」
「那凌哥兒可同意?他是長子,本應該一半的。」
「這兒子跟他談過了,他到時覺得沒什麼關係。畢竟,都是親兄弟。」
「這就好,別整的到時候兄弟不和睦。我和你父親老了老了的,在墳坑里聽兒孫哭訴。」張姜氏對此,還是滿意的。畢竟兒孫的打算,他們也不多想管。她主要的,還是為了女兒的事情操心。喊兒子過來,也是做了場面順便說道一下。表示她這個張家宗母,對這件事情的不情願。
張獻忠看著母親有些緩和,短期茶杯喝了口茶:「兒子看著事情,很有可能是皇上想膈應一下兒子。」他抿唇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讓張雲溪和母親對視,表示不解。
張獻忠看著母親,放下茶碗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端正:「您想,我們同賈家的關係,因為妹妹的關係一直僵著。那賈貴妃是什麼?不過是擺放著對付功勳的,而皇上最討厭的就是功勳世家。這讓賈家女,領了北靜王的郡主位。就好比那甄家女領了南安郡王府的位置差不多,不同的是北靜王那邊好歹沒有女兒要爭搶位置。可是,之前不是給了一個商家女,做了北靜王妃嗎?」
「這麼說……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張姜氏看了看抿唇微笑的女兒,想了想的確有這種可能。
「這麼說來……那賈家女,是殺不得也欺不得的。」張雲溪語氣悠然的流淌而出:「至少在賈妃還活著的時候,臉面上是要給她做全了的。而且,看樣子是要盡快成婚的意思。」
「的確是這麼個意思。我聽內務府那邊,已經開始動工修建郡主府了。」張獻忠點了點頭。
「嗯!」張雲溪手指蹭了蹭下巴:「我看倒也不是壞事,至少……聖旨下來我倒是可以讓黛玉去她外祖家住上兩天。正好趕上出孝,這事情可是不能僵著關係來的好。至於皇上那裡……」張雲溪婉轉一笑:「我們不如試試。」
「試試?」張獻忠奇怪的看向妹妹。
「對!」張雲溪點點頭:「太上皇的身體,怕是撐不過年的。後宮中,目前高氏去了。皇后剛剛解了禁,怕也是謹小慎微的過日子。那賈元春不足為懼,但是後宮可不是只有這些女人的。我聽聞,慧春宮諸位錢家女最近似乎很得太后喜歡。那淑妃的位置,她坐著可是穩妥。」
「托起錢家?」張獻忠伸手摸摸鬍子:「可目前,錢家一直在西南川蜀!」
張姜氏明白了張雲溪的意思:「我看儲秀宮的劉家女孩兒就不錯,劉座師在翰林院也是不錯的。她還有一個妹妹,今年十四還未定親。既然磊哥兒定了郡主,怕是哥兒的婚事也要提前了。」
「嗯!」張獻忠點點頭:「皇上不滿後宮,幾乎也就是四妃優機會。儲秀宮到不會引起什麼來。劉家也是根深老家,倒也不差。」
「工部目前不是正缺人嗎?送個人情過去,也是可行的。」張雲溪手指點了點桌子:「四王八公目前都是皇上的眼中釘,橫竪也不過是惡心我們一下。南安王一脈因為甄家的事情已經沒落了。西寧王正好是錢家的靠山不是?而且,那邊為了穩住吐蕃一直都是重兵壓境!」
「值得試試,橫竪沒什麼損失!」張獻忠抿唇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純粹過度階段,整整出彩的需要黛玉出孝,張雲溪去隴西。
ga1105 2015-12-31 03:42
☆、55
張獻忠衙門裡還有事情,中午用了午膳帶著一些小食回了內閣書房。張姜氏在張雲溪這裡換了衣服,娘倆兩個人小睡了一會兒當暑氣下去了,才起來在樹蔭下坐著藤椅,吃著新剝皮的葡萄和從南邊快船送來的水果。
張雲溪最近愛上了從南邊小國運過來的菠蘿蜜,用竹刀分成小塊,叉著簽子送入口中。綿軟香甜的口感,很是不錯。而且,那香氣可以留很久都不去。就是用了喝茶,也不會去掉多少。
張姜氏吃了一塊,嫌棄太甜沒有再用。張雲溪到不覺得,實際上她很喜歡吃綿軟口感的甜食。只是這邊的師傅,就是給了方子烤出來的蛋糕,也未必如意。吃了兩瓣後,張雲溪擦擦手用濃花茶水漱口後詢問母親:「姐姐那裡可是有人選了?」
「姜家那邊的一個姑娘,庶出的。父親前年因為甄家的事情,後期被掃了尾巴發配了三百里。今年二十四了還沒有人家,我跟她母親家說了。若是能生個兒子,那就給個平妻正經上冊子的。」
「聽著是挺公正的。」張雲溪點點頭。實際上姐姐那裡去了何人,張雲溪都不擔心。橫竪,人家也是要兒子。既然感情個也沒多少了,不如留個賢惠的名頭倒也是好的。不過想到這裡,她看向母親:「那這事情明兒我跟您去一趟?今兒就跟我住?」張雲溪有留宿的意思。不過張姜氏擺擺手:「我派人去給你三嫂子說了,晚上就不在這裡了。明兒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你到底是一品的夫人,你三嫂的誥命到底低了些。」
「嗯!」張雲溪點點頭,她知道母親這是要在晚上j□j媳婦。便不再多說。
日頭偏西,她便送張姜氏上了馬車去了曾經的張府,現在的張閣老府邸。
不過讓張雲溪意外的是,在她送走張姜氏剛剛回屋喝了一口水,準備用夕食的時候木承澤帶著兩個跟隨的從後面角門進了府。然後自然大方的坐在她對面,要了一套碗筷後自在的吃了一起來。一邊吃還一邊挑三揀四:
「這個水晶古老肉火有些大了,你這廚子還不如蒔花館的。」
「嗯……這個火腿燉肘子味道還成,就是鹽少了。有些寡淡!」
「梨花釀時間太短了,明兒我讓人送兩壇來。」
「米泡的時間有些短,不夠飽脹……」
啪……張雲溪放下筷子看著他:「我家廚子只會做這些鄉野小菜,我可沒有請你品鑒。若是覺得不好,速速回你那皇宮大內去。有成堆的大師傅等著給您燉上美味呢!」
「那多不好啊!」木承澤笑著放下筷子,也不生氣看著眼前這張嬌嫩美艷的臉:「我要是給他們挑剔,那他們豈不是要以死謝罪了?這裡正好,還有美人下飯。」他笑嘻嘻的,顯然心情很好。
張雲溪看著他的笑臉,交疊雙膝端起一邊的湯碗,小口的就著秀玉勺子抿著。那是滋補的鴿子湯,她這個季節每天都喝上一盅。
「今兒聽聞張老閣老夫人來了?」
張雲溪聞言抬眼皮看他。
「為了那個婚事?」木承澤見她喝湯,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只得繼續自己給自己找話。
「那倒不是,那還不值得母親親自過來。」張雲溪吃下小半盅湯,放下盅碗夾了一筷子火腿燉肘子,細嚼慢嚥後吃了一口飯才開口:「我那姐姐家的事情。」
「安執事家有什麼事情能夠驚動老太太的?」木承澤對此很是好奇。竟然不是因為他的亂點鴛鴦譜,這真是奇怪的很。
「我姐姐生了一個女兒後,得了崩漏之症。一直靠著藥物吊著命。後來姐夫的寡母以日後可能無後的緣由,將自己娘家的外甥女給姐夫做了妾。當時說的,若是能生個男孩兒,就扶為平妻。可這都五年多了,也沒見個動靜。母親覺得,不若再送一個過去。橫竪,一個也是兩個也是。」張雲溪沒有遮掩這件事情,實際上當年因為嫡妻不能孕的事情,用迎娶平妻的方式娶了二房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小事。遮掩不了,不如大大方方的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是聽聞說他們夫妻感情不錯嘛?」木承澤對此再次意外,畢竟安正和雖然領著將軍爵位但多少管制低微,只理藩院的執事。他對火腿燉肘子還是有些喜歡的,沒有內侍按規矩監督,他倒是吃的自在。一口小酒兩口菜的,很是舒坦。他來之前就想通了,跟這個女人計較他計較不來。算計估計也不如人家,他一個人算上老子也就兩個。人家背後一群。思慮過多,傷身。不若沒事給她找找不自在,看著樂子。
「所以才沒有和離。」張雲溪想起自家阿姊,嘆了口氣:「早年也是柔情蜜意了很久的,就是現在也是有著敬重的多。但終究傷到了。要我看,不如斷的乾淨兩個人都自在來的好。我那姐姐,除了不能再生孩子和房事,怎麼也是有著最少二十年的活頭。這麼再他家耗著,早晚也要將好運氣都耗光的。到時候別說二十年,可能五年都不一定有的。」
「這倒是。」木承澤點點頭:「那這次送人……人選是……」他握著筷子點了點桌子。
「姜家的一個庶女,聽說父親被甄家的事情掃了局。流放三百里。」張雲溪沒吃多少,重新喝湯。她喜歡夕食慢慢來,尤其是今晚沒有人陪著。林晗去學著做紈絝去了,整日混跡在坊市那邊。自從木承澤沒事回來,黛玉就被張雲溪留在了自己院子用夕食。只是朝食和午膳會在一起,聯絡一下感情教導一些事情。畢竟,中秋臨近一些禮上面還需要斟酌一下的。
「三百里……」木承澤側頭想了半天,沒想出來。他搖搖頭:「三百里的有很多,若是回頭我知道是誰了,就給個恩典好了。」
「這倒是好事,不如再給一個爵位什麼的。橫竪甄家倒,大把的爵位都在哪空著呢!」張雲溪白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悶聲吃飯。
木承澤看了她一眼:「你是膈應我是吧!」
「你不也膈應我了?」張雲溪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對賈家沒啥好印象。」
「王家女可是同你手帕交吧!」
「那也是她有我投資的資本。」張雲溪不想繼續跟他糾結,這個皇帝腦子有問題。她從不覺得,她應該跟他有什麼關係。
「同樣的,我個人覺得我比她有資本多了!」木承澤笑嘻嘻看著她:「你看,在這片土地上,不管如何我依然站在統治地位。不管你想做什麼,只要在這裡只要我沒有倒,我就是最有資格的不是嗎?」
張雲溪看著他,抿唇含笑一點點將嘴裡的東西咬碎咽下去:「的確,除了這一點外你還可以用來暖床!」
木承澤看著她笑得曖昧的摸摸自己的下巴,然後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解開領口的口子,拉開一道縫隙:「怎麼樣?今夜可以留下嗎?」
張雲溪搖搖頭:「我若是一個男人,或許會撲上去!說實話,你不符合我對床伴兒的選擇。」說完,她看著男人扭曲的表情開心的笑了。
「那麼,能告訴我你的標準是什麼嗎?」木承澤有些不死心,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在心裡咒罵著。
「首先,年齡上必須比我大五歲,長得粗狂一些。而你只年長我三歲,還特別嫩!其次,身高要比我高至少一尺。而你比我高不到兩寸。最後,我喜歡玩點刺激的。而你……顯然細皮嫩肉的……嘖嘖……」她撇撇嘴角,給自己到了一小杯酒抿了一口。媚眼如絲的看著木承澤,說起來放在京城男人堆裡面還是不錯的選擇。只是過於小白臉了,她本人更喜歡霸道粗狂一些的。更好的,是由一些爆發力然後持久力也好高一些才好。
「可我今晚不想回去?」木承澤隱晦的暗示。
「需要我幫你弄個丫頭嗎?」張雲溪舔舔唇:「我這邊的丫頭,雖然比不上金美樓的頭牌。但多少也是有那麼幾個,學過如何伺候的。」她明媚的笑著,似乎在等對方鬧笑話。
「一個怎麼能夠呢?」木承澤撩起長衫的前臉兒,抖了抖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怎麼最少也得四個。爺……可是身經百戰的。」
「成啊!夜幸十女如何?」張雲溪根本沒在意他話裡面的挑釁。
「怎麼也得二十啊!」
「那你的持久力有問題啊!」張雲溪一副原來如此的昂頭含笑,然後擺手:「沒事沒事,姐姐會幫你保密的喲!」她甜甜的拉了一個尾音,頓時看到了木承澤變臉的樣子。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她夾了一顆古老肉伴著飯送入口中細嚼慢嚥的品嘗著美味。
「不說這個了!」木承澤擺擺手,開始就著米飯吃肘子。那一砂鍋的樣子,張雲溪是吃不完的。通常是她動兩下筷子,然後分出去一部分給下面人。可是今天來了一個皇帝,就只能擺著。
張雲溪吃了一小碗飯,放下筷子揮手讓人除了那鍋肘子都撤了,上了一個紅泥小爐。黃銅烤盤上面刷著明晃晃的油,隨著溫度升高而吱吱作響。張雲溪夾起一片紅肉放在上面,用筷子不停的點壓,在一面烤的差不多的時候,翻面。肉片大概有筷子厚度,她在翻面後在肉片上澆上一點點帶著海水咸味的湯水。那是用鹽咸後的小魚乾燉煮出來的湯,主要是用來炙烤。張雲溪一邊烤肉,一邊等著木承澤接下去說。
木承澤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手臂橫在桌沿上,夾著鹽水花生米,就著小酒喝了兩口開始講道:「你覺得,平安州那邊,還需要多大的火才能燒起來?」
「大冬天的不宜與打仗,而且南安王那邊似乎還有著小麻煩。」張雲溪將烤好的人,用銅剪刀剪開分城大量兩片。一片佔了生雞蛋黃送入自己口中慢慢咀嚼咽下一片依然在銅盤上吱吱作響。
木承澤給自己剪了一小塊肉,學著張雲溪裹了雞蛋黃。飽含肉汁的肉塊帶著一種獨特的蛋香,在口中爆開讓木承澤很是驚訝。他又吃了一塊後才放下筷子開口:「今年秋收不錯,作戰的話平安州哪裡就可以不用送軍糧過去了。」
「士兵並沒有罪,招惹你的不是士兵。他們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或者幫助老家的母親妻子減少賦稅。」張雲溪放了一片新的,這次沒有用湯汁而是用了新鮮的醬油調汁。
「所以……你的意思是過了今年?」木承澤微微皺眉,若是拖延到明年,按照父皇的身體……
「應該是再過兩年,而不是現在!」張雲溪抬眼皮看著他,筷子輕輕擺弄著烤盤上的肉:「你應該知道,老皇帝的身體快要支撐不過今年了。這個節骨眼上,很多事情都在變。明年是三年一次的隴西會盟,裡面有什麼我都推斷不出來。不如過上兩年。橫竪,平安州不是問題。」
「的確!」木承澤點點頭:「隴西那邊有問題?」
「嗯?」張雲溪挑眉看著他,然後溫婉一笑:「不能說是問題,道不同不相為謀。」她語氣沈穩,帶著輕描淡寫。
「是你的動作太多了嗎?」木承澤不懷好意的看著她:「用不用爺借你點兵?」
張雲溪挑眼看他,噗嗤一聲笑道:「若是那樣,只會讓你逞心如意。而不是讓我逞心如意。」
「那什麼才是讓你逞心如意呢?」木承澤夾了一顆花生送到張雲溪唇邊。
張雲溪將那顆花生含入口中,眯著眼睛舌頭在哪筷子尖纏繞幾圈後才離開筷子慢慢嚼著,咽了下去。同期的,她聽到了木承澤吞口水的聲音。她輕笑著招來一邊站著服侍的巧兒幫她烤肉。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都安安分分的,才是我需要的。懂事、聽話、得體。才會讓我如意。首當其衝不聽話的,就是你。其次,就是那些老糊塗。老糊塗不可怕,橫竪過不了兩天就死了。可是你呢?」
「將我收入你的床架中,我會很乖的!」木承澤將筷子含入口中,吸了一下然後挑釁的看著張雲溪。
張雲溪側頭一笑,表示懶得搭理。木承澤看著沒趣,也只能換個話題:「我在永和宮里,發現了一個會做吃食的小美人。」
「你自己的妃子,難道想送給我暖床?」張雲溪歪著身子靠著扶手,端著酒杯小口的抿著。
「呃……」木承澤被她一說一些愣。看他那樣,張雲溪抿唇笑著用手帕擦擦嘴角:「我男女不忌的,我以為你知道。」
「我剛知道!」木承澤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他覺得他真的是來找不痛快的。
張雲溪挑挑嘴角,微微張嘴然後沒有說話,而是指尖沿著杯沿兒:「聽聞成王在玩樂上堪稱京城紈絝之榜樣?」
「比較起來,不如正順王兄。」
「我想托你一件事情。」張雲溪抬眉看他:「我的兒子……林晗今年十二歲了,我想讓他學習一下如何做一個紈絝。不要神似,只要有點味道就成。橫竪這幾個月趁著秋氣的,還能在外面跑一陣子。」
「我可以幫你問問,可你要知道你推了他的婚事,這事情未必能成。」
「我不是因為有了你,才推的嗎?呵呵……」張雲溪掩口笑得很開心。木承澤看著她的笑容,頓時覺得自己又被坑了!
「成啊!」他放開矜持的講道:「我就實話跟他說,我跟你牽扯不清,你是我在外養的外室如何?」
「無所謂啊!」張雲溪毫不在意的說道:「面首而已,其實我不介意雙飛的。若是成王願意的話……我想,他前面應該比你乾淨呢!前後一起來,會感覺很不一樣喲!」說著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吃著巧兒剪成小塊的羊肉。濃汁厚重,嚼勁十足。
「嗯……」木承澤摸著下巴上下打量張雲溪:「朕……也不介意同成王弟一起,不若我喊他過來?」
張雲溪飛了一個媚眼兒給他:「好呀!」然後眨眨眼睛,笑得開心。她剛剛就沒吃飽,這幾塊肉下去剛剛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張都是過度,我真心不想起名字……下一張可以不起名字嗎?
☆、56
木承澤到底沒有逞心如意,他發現比較起臉皮來他還是矜持很多的。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有如何的依仗保證自己不會那麼做。但是當他躺在廂房鋪著涼席的炕上,享受著窗外徐徐清風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入住這裡。實際上就是現在,他想回宮也會有人專門準備。就是去成王府,也是不錯。可是他偏偏住在這裡,跟那個女人就隔了一個廊道。
張雲溪沐浴後,穿著白色藍色滾邊的肚兜,下擺是藕荷色的長裙系著白色用細米粒珍珠構圖鑲嵌的淺藍色高腰帶做在梳妝台前,仔細塗抹著各種護膚品。
「奶奶,那邊已經睡下了。」晚上上班的晴雯,一身簡單的白底藍色蠟染圖案的小褂和長褲,笑語盈盈。
「嗯……準備一個琉璃盞然後處理你要處理的東西。」張雲溪點點頭,仔細看了看鏡子中眼角的細紋。然後回屋睡覺,她今晚本來是要夜襲那個小男孩兒的。但是考慮到明天早晨要陪母親去姐姐家,還是作罷的好。橫竪,日後有的是機會不是?
一夜好眠,木承澤離開的很早。他畢竟有早朝要上,頂多也就是打了個敦兒。算不得睡得安穩,畢竟不是自己的床和地方。張雲溪起床後,慢條斯理的由著丫鬟整理衣衫,今天身邊帶的是單兒。她不想多帶人。畢竟嫂子和母親都在。又是姐姐家,她不過是頂著一個誥命身份,去裝門面的。
進入府內,因為是親家母親臨,一直很少露面接觸張家人的安老夫人,不得不端坐在正房,看著三個張家女人被迎接進門。
張姜氏一進入正房花廳,就看見安老夫人起身迎接。她笑著走上去:「老妹妹快些坐下,我聽聞你最近身體欠安?」她接過安老夫人的手,漫步走過去坐在安老夫人側位,一副進了自己家一樣的熟識。跟在後面的張雲溪明顯的看見,安老夫人的手指掐的緊。
「入秋了夜裡著了涼,是什麼風將你吹了過來?我早兒聽到雀兒名叫,就知道有客兒來。」安老夫人看著三個張家的女人,一個比一個身著華貴她只得沈下心小心應付。當年不知道深淺,吃了硬虧鬧得母子生分不說還白白賠了弟弟一家的前途。此時,她更寧願從不相見來的好。
「這不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女婿來的嗎?」張姜氏臉色一沈,一副難過的樣子。她看著坐在一邊身體較弱的長女:「我這女兒是個不爭氣的。到現在,也只有葵姐兒一個。眼見著葵姐兒都訂婚了,還沒有一個承繼的兒子我看著她,心裡苦啊!」
「不打緊的!你看這些年,葵姐兒也是當兒子養的不是?」不同於當年的強硬,此時的安老夫人的態度讓坐在一邊的張雲溪同三嫂驚訝的對視了一下。張家三嫂看著小姑,瞥了下嘴。示意她看站在大姑子身後的女子。
張雲溪順著打量過去,那是一個很有小家碧玉特色的女子。一身翠綠色的背子長裙,中間的肚兜上面繡著碧荷落蜓。高腰的腰帶上面,用粉色的細絲線打得亂梅的連接成篇的縧子圖[現代稱呼為蕾絲]。端看著一副柳肩蜂腰,纖細妖嬈的身段。那頭髮梳做姑娘頭,半梳的簡單連纏雙旋帶著兩個蝴蝶翹首簪子。柳眉淺描,鼻子小巧挺秀。美目杏眼兒,屬於那種未語眼先笑那種。朱唇輕點了胭脂,看著十分豐厚。端看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也有可能是保養得利,也說不定。
「丫頭在看什麼?」張寧溪放下茶杯,擦擦嘴角看著妹妹。
「看姐姐身後的美人啊!」張雲溪笑著打趣:「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看著就是一風流人物,姐姐還不拉出來介紹一下。」
「我這小女兒又做妖了!」張姜氏寵溺的笑著伸手隔空點了張雲溪一下。
「瞧母親您說的!」張家三嫂笑著打趣:「妹妹好顏色還不是您慣出來的?未出嫁前,那身邊丫頭那個不是標誌人物。出嫁後更是不好的不要。這怕是看上大姑子身邊的人了,我這做嫂子給求個好兒,不若待會兒讓小妹帶回家就好了。大姑子做姐姐的,怕還捨不得一個丫頭不是?」
「哪兒那成啊!」張寧溪笑著看著嫂子,柔坐在椅子中扭頭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女子:「這要是讓妹妹領回去,我家爺回來還不得跟我急?這是白氏,是前兒幾年母親做主給我們家爺兒娶得小兒。原也是正經的親戚家的女孩兒,是母親娘家舅舅的女兒。」
「看著是個姑娘,我還以為是姐姐新得的好兒呢!」張雲溪笑著擺手:「原來是姐夫哪兒的小娘子,看我莽撞的。」
「不礙事的!我只是聽的母親今兒過來,就帶了她見見。畢竟這麼些年了,也就成禮那天二哥哥來過。」張寧溪搖頭表示不介意。
「說到這個,我倒是想問老親家一聲,都這些年了……怎麼還是個姑娘頭?」張姜氏見縫插針的將話頭挑了起來:「可是還未圓房?要知道,我可是盼著外孫子呢!雖說孫女不錯,但到底要嫁人出去,這外孫子還能成天兒的見見。」
「老姐姐也是知道的,我那個兒子性子倔。除了早年在房裡的那兩個,再不挪動。」安老太太臉色不是很好的抿著唇。她能說因為這事情,她那個兒子就沒進過那屋。就是娶親那天,也是沒露面的去了朝里。畢竟,當時兩家爭下來的是生了兒子才能抬平妻。但她還是做主用了娶平妻的架勢抬了進門,可實在是……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子孫計還是要的。」張姜氏笑著點點頭對兒媳婦說:「回頭讓你家那個,去朝里見了你妹夫說道說道。我難得來一趟的,總不能無功而返不是。」
「怎麼?母親來不是看我的?」張寧溪扭頭表示不樂意:「若是這樣,還真是傷我的心呢!橫竪每年也就年節口上見上一見的……」說著,她憋著嘴做欲哭樣。
「我能不擔心你嗎?若不是你,我泛著大熱天的跑著勞什子的遠路來。」張姜氏萃了她一聲扭頭看向安老太太:「我這次來,還真是有正事想跟親家太太提提。這子孫事兒,可是大事。原本我們商量過的,我女兒身子不中用了我也不能為了他們小夫妻的情分愣是讓我女兒帶上一個善妒的名頭不是?前兒我母家那邊的親戚過來,帶了一個標誌的姑娘。她父親犯了事兒,雖然沒有牽扯到家裡但多少也耽擱了。是個庶出的,我看著那腰身身體,定是個能生養的。所以才厚著臉皮過來,跟親家母說和說和。若是可以,就定下來的好。畢竟,這前後也有個五六年了。我那女兒的身子,親家母也是知道的。橫竪,都是好事不是?今兒看著這姑娘,怕是女婿是不喜的。不若試試?我們家老三,怎麼也說是內閣裡面的。」
「這……」安老太太看著一臉蒼白的姪女,扯著笑臉:「原也是好事的!」她心下氣悶的厲害,還扯不出別的來。只能半句半句的往外說:「可這丫頭……」
「這倒是不怕的!老太太若是不笑話我一個小胰子管了姐夫房裡事兒,我倒是有個好去處給這姑娘。」張雲溪連口一個姑娘提醒了在座的:「我是林家的宗母,我們林家雖然不說是名門望族,但是多少在江南還是有著自己的根基。家中子弟,也多有未婚配的。若是老太太捨得,倒是有個好親事。不管怎麼說,這事情我還能做主。畢竟是個姑娘不是,當初我聽母親說了,也是為了子孫好才做了頭緒。這結親都是就這親的,萬般不能成了仇,您看可是這個道理。這姑娘,我看著喜歡的很!」
「……這……」安老太太看著已經臉色青白的姪女,頓時沒了主意。
白氏看著姑母,腿軟的走出跪了下來流著淚:「姑母……我知道表哥不喜我,可我這些年……也是等著的。總是……總是……讓我留在姑母身邊,伺候姑母終老也是好的!」
張家三嫂看著那女子:「小娘子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是在家裡做主慣了的。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當初我也是知道的,你母親早逝繼母不慈惹得老太太沒了法子最後才想了這麼一個好事來。本著做親不做仇,救親不救孤的原頭。可實話來說,原本著我那大姑子也是心腸好的。跟了她,我們家也是大家出來斷不會有什麼陰司辣手。可眼下,求得不過是個子嗣。我這小姑子可是好心,那林家雖然比不上皇親國戚。但也是忠烈之後,千年望族的邱琳一脈。她還能害你不成?若是不心頭帶著好,憑我們家的本事你想怎麼個死法不成?莫要這等哭哭泣泣的了,橫竪就當養了一個表姑娘。豐厚嫁妝出嫁我大姑子還是給的起的,正經的當家娘子多好的事情?林家可是書香門第,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可是他們家的規矩。要我說,這事情本就沒你什麼事情。再來幾個女子,也不管我們家的事情不是?」
白氏哭哭泣泣的看著姑母,張寧溪笑著勾起一個嘴角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覺得有些涼:「茶涼了,換熱的來!」
她的聲音隨意而柔軟,但是聽著熟悉的安老夫人耳朵里,就有了別的味道。她深吸口氣,知道這事情上不能繼續糾纏了。橫竪,捨了一個女孩兒或許有可能換自己弟弟一個前程,也是好的。她歲數大了,這個家裡也說不上話。那張家女,靠著張家的供應藥材,十年八年的還是沒問題的。她卻要在這後宅之中,跟著他們討生活。
「月娥,快起來別哭哭泣泣的成什麼樣子?那林家太太說的也是個道理,若對方真是好婚配,姑母我就給你做個主了。你父親是個不管事的,當年也是看著你在那邊過活不好我才想了這麼一個由頭。到底是我害了你!」
「姑母莫要這麼說!」白氏憋著淚水,她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的一天。十六歲嫁進來,她本以為會同表哥情同意和卻不想連話都說不上。就是新婚當日,也是苦等到天明。當家的奶奶看著脾氣好,實則是個軟刀子殺人的。她這些年,苦等著就希望能夠某個好日子。哪怕有個女兒,也是好的。一直爭強好勝的在姑母面前給奶奶找不是,也是盼著她走了自己好當家。可不想,卻是來了這麼一出子。
「老太太這話說的是個理兒!」張姜氏笑著起身將白氏拉起來,用手帕親切的給她擦著眼淚:「這孩子一看就是一個可人兒疼的,這眼睛看著就讓人覺得喜愛。未語先笑,怕說的就是這個。朱唇未點變紅,看著如同食了櫻桃一樣。你也莫要再哭了,我那女兒雖然性子乖張,但人美壞心思的。若是對方願意,我會讓她親自上門提親的!」
張姜氏三言兩語的就將這事情定了下來,之後關於那個姜氏女子什麼時候入府就變得簡單起來。橫竪都是要挑在年前的。宮裡面的消息,甄太妃的年歲不多了,大概也就是冬季的事情。上皇的身體,怕是甄太妃去了也就三兩日。不管是納小還是其他,也要在國喪之前才好。太上皇還在,雖說身體不怎麼好人還沒糊塗。甄太妃去了,必然會要求國喪的。怎麼說,也是喜歡的女人不是?不然,甄家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見忠順王有什麼事情。人家家裡,戲照唱,曲兒照聽,日子照舊。
之後基本沒有張雲溪什麼時候,在安家用了午飯後各自回家。張姜氏要去長公主府,而張雲溪接到消息成王私密的過去了,需要她盡快回去。她便找了個理由,說家裡需要照應就麼有陪母親回長公主府。
走進院子,此時兩個男人對桌而酌,小酒美食很是悠哉。張雲溪微微皺眉摘去面紗讓丫頭擺了椅子坐在上面,看著佔據了炕桌兩側的男人:「我說,皇宮裡面已經青黃不接,需要堂堂皇帝下了朝就過來嘛?」
「不是你說要雙飛的嗎?」木承澤沒搭理弟弟那張張大嘴巴的臉,笑著用筷子夾了一片醬牛肉送到張雲溪嘴邊,然後張雲溪在成王目瞪口呆下咬住那片牛肉慢慢送入口中一半,轉而拉著他的衣領口對著口送入木承澤的口中,留下半片。張雲溪一邊咀嚼著口中的牛肉,一邊意味不明的吸舔著木承澤的唇:「好弟弟,可是要姐姐教你?雙飛……沒技術可不行呢!」
「皇……皇……」成王磕巴的看著妖媚的女人和臉色突紅的皇帝,覺得貌似他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契約!」木承澤摸摸唇:「親朕,可是要付代價的。」
張雲溪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用手帕擦擦嘴角坐到他身後從後向前擁著。帶著金指套的手指輕輕刮擦著木承澤咽喉部的皮膚:「幾張?」
「怎麼?」木承澤以為女人會不給,或者說點別的。
「我在考慮……」張雲溪輕輕握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吹著熱氣:「怎麼算價錢。你要知道,我也不是很多。」
「你想要什麼?」木承澤被耳邊的熱氣弄得麻癢,但是他又躲不過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纖細柔軟的手指所攜帶的力度。說不得,只要他想躲避就咔咔兩聲,捏斷了他的脖子。他看著渾身肌肉繃緊的弟弟,扯著嘴角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笑容。
「不要什麼!」張雲溪略帶怨氣的另一隻手從他的腋下穿過,輕輕撫摸在他的胸口的位置。然後看了成王一眼,伸出舌尖兒舔了木承澤耳鼓一下:「牛肉是管制的,我就算想吃也只能偷著來。不若……每個月給我這裡送來一根後腿和半個里脊如何?全部的里脊我就不要了,畢竟那個少。牛種我提供,只要內務府給我養著就成。」
「耕牛內務府也不多。我這裡,也是奉節才有。」木承澤吞了吞口水,若是能夠成群的養說不定能夠飽口福也未必啊!牛肉的味道,到底比羊肉好得多不是?
「上等的黑牛,專門用來吃的。」張雲溪嬌笑的在他耳邊蹭蹭:「若是不應,就讓你弟弟給我暖床。你選一個吧!」
「呃……」成王看著瞪目看向自己的皇帝,頓時覺得汗如雨下。他對皇帝的女人沒興趣啊!
「成,這事情你讓六號跟人聯繫。」木承澤在替人養牛和把女人讓出去,顯然前者可以接受。
「那麼晗哥兒的事情就不需要商量了!」張雲溪憑空抽出一張姜黃色的紙張遞給木承澤:「紙筆在那邊,你乖乖的我去梳洗一下!」說著,她拍了拍木承澤的臉頰,然後拋了一個媚眼兒給成王離開。
「皇……皇……皇……上!」成王惶恐的看著木承澤。他此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渾身肌肉都在顫抖,這林家宗婦……難道一直都是皇帝的人。那麼豈不是說,張家從一開始就支持皇帝?他的腦子頓時轉了一圈,七想八想了很多。
「無事!」木承澤擺擺手:「她不過是嘴巴上沾點便宜,吃不了你。還記得白雲觀的那個老頭子嗎?一樣的人,只不過……」木承澤擦擦手拿著那張紙起身到一邊書桌前,研墨寫了一個簡單的契約,按上自己的手印後扔給成王:「按個手印以後你來接觸就容易的多了。」
成王看了看上面的內容,不過是忠心和保密。這對於他本身就沒有什麼,而如果跟那個老頭子差不多的必然有幾番神奇。簽了對誰都好,倒是實話。他按了手印。黃紙分成兩份光點,消失在二人心口。看著端是神奇!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是……我忘記了……哇哈哈哈哈……
肩膀好疼,好想去寫小黃文
可是再十萬就完結了……[不是這張結束後的十萬,是存稿的]
唉唉……
☆、57
木承澤離開後,成王也跟著離開。張雲溪換洗後,讓人找來在外面玩瘋了的林晗。半個月不怎麼見,小傢伙除了多了兩坨嬰兒肥,真沒看出什麼不同來。張雲溪對此搖搖頭:「明天成王府會來人,你跟著成王身邊學一下如何做一個富貴紈絝。」
「母親!」林晗癟癟嘴坐在張雲溪對面,看著面前的茶碗:「兒子……還是做不來。」
「所以才找人做給你看!」張雲溪嘆了口氣,將那茶碗推給他:「嘗嘗看,新煮的酸梅湯。知道你不喜歡用碗,給你裝了茶碗充當紅茶湯子。」
「謝謝母親!」林晗微微一笑。他不知道母親是如何跟成王搭上線的,橫竪都是為了他好。
「書抄的如何了?」自從讓他出去玩後,張雲溪就很少關係這個。今兒問題,也是知道個根系罷了。
「史記抄好了,兒子最近在抄本草。」林晗喝著自家密制的色澤紅潤通透的酸梅湯,恭敬的講述自己的學習過程:「兒子最近抄寫百草,發現並不一定熟悉醫治。實際上很多日常中,一些草藥就可以使用。但是有些草藥,看著能夠治療某種病症。但是若是多了,也是不太好。但是從中不難看出,除了醫療意外的事情。可以知道哪裡生長什麼,在那裡時節可以採摘。那個時節的不能使用。不過,兒子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
「什麼?」張雲溪靠著炕櫃看著兒子那稚嫩的小臉,很是感慨。這人有千般樣子,就是這個她從小開始影響的孩子,還是難逃那一身的浩然正氣。與其說是年少不當愁苦,不如說本性如此。這倒也沒什麼,開拓進去中,還是這樣的家長更為值得信服。而且,跟外面的人交涉,這樣真摯的性格反而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和加固更為穩妥的關係。
「兒子想,有些地方潮濕多霧氣。雖然不適合糧食,但是確適合草藥。為何現在我們使用的草藥不如同糧田一樣種植呢?」林晗有些緊張的看著母親,用期盼的眼神看著。
「嗯……是一個好問題!」張雲溪點了點頭:「不若這樣,我在京郊給你弄片山地。水汽滋潤的地方,讓你好去嘗試一下。也不用什麼名貴的草藥,我看……黃芪就可以。若是成了,那就是你的私產。日後擴大也好,托給別人也好。如何?」
「可以嗎?」聽聞此,林晗很是高興。
「有何不可的?」張雲溪笑著給他擦擦額角:「明年我要去隴西參加會盟,邱琳多年沒有參加過了這一次我不想讓你去。但是家裡的產業,你多少也該明白了。不如做個嘗試看看也是好的。」
「嗯!」林晗點點頭:「再過幾年,我也要娶妻的。總不能讓母親為我擔憂。」
「我才說這個呢!」張雲溪單手支著頭:「成王哪裡,做平輩交情就好。你的未來,在更曠闊的世界而不是這裡。但是說到這事是萬千,那裡都比不得這京城腹地。我讓你跟著去看,不單單是看著是個什麼光景,更是去分辨人群類態。待你娶了媳婦,你帶著你媳婦出海去。在外面走走,母親我還能為你撐著這邊二十年。林家的未來,是屬於你的!」
「兒子曉得!」林晗點點頭,家中的船隊他是知曉的。能恆通南洋,遠渡西洋之地。母親的安排,定是好的。他倒沒有覺得,母親支撐家業是否合適。實際上,這篇家業在他看來若是沒有母親這些年的支撐,怕也沒得什麼光景。
「你知曉就好。」張雲溪點點頭:「多日未回來了,去看看你姐姐。她這些日子一直幫我看著家中事務,你好好陪她說說話。過幾日皇帝那裡會有聖旨下來,指了她舅舅家的女兒為北靜王郡主,給你三舅舅家的磊哥兒。到時候我想讓她去賈府住一陣子,到時候你陪著去。橫竪,你現在也才十二歲。我總想著萬一見到那個含玉的哥兒,不好攀扯上。那家裡的人,除了她那兩個舅舅都是六七不懂得。」
「這個兒子知道,那個公子在坊間的傳聞也不是很好。聽說是一個慣會嘴兒好的,而且面若腮粉的。很多宗室子弟都拿他當個玩物呢!也不知羞的……」說到這裡,林晗瞥了頭臉色不是很好。
「你知道就是好了!」張雲溪知道他這些日子在坊間,定是見到不少的事情。她也不點破,只是讓他去見黛玉。
黛玉正在算賬,目前張雲溪已經將她父親留給她的產業全部交給了她自己管理。所用人等,都是她自己挑選任命的。雖然目前人在京中,但是很多事情還是要經由快船傳遞消息。不過這些年跟著張雲溪學習,多少也有了自己的手段和方法。所以,在張雲溪忙碌的時候,也能幫上忙。
聽到紫鵑說林晗過來了,連忙收了算盤起身迎了過去:「今兒回來的早,往了都是聽說臨近宵禁才回來要不就是不回來。」
「這不是一回來就來看姐姐了嗎?姐姐今日可好?」林晗溫潤有禮的笑著行禮,坐在一邊。看著桌子上堆積的帳冊子:「這東西姐姐著人去看就是了,何必自己算計這個。」
「話是那麼說,可我還是想著學些個什麼。伯母說,該學的都學過了,看得就是跟人盤算了。所以我就當溫習一下,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惹了你的眼了?」黛玉笑著讓人將賬冊什麼的整理下去,空出炕桌來:「我這裡有前不久送來的普洱,我不愛喝那個味道但是伯母說拿著待客倒是不錯。你要不要嘗些?」
「可是好!」林晗點點頭:「剛剛在母親那裡喝了酸梅湯,甜酸的很正想有個味道衝一下來著。」
「就知道你是從伯母哪裡過來,還哐我說是先來看我。」林黛玉笑著抿抿唇,盤膝上炕側坐著:「這普洱可是十五年的老茶,你若是喝了順我就吩咐管家從庫里給你送去些。往了都是碧螺春,也不知道有個什麼喝頭。總是要換換口兒才好。而且普洱溫潤的很,不似那個寒涼。你雖是小子,倒也沒成年不是?寒涼用多了,小的老了不好。」
「知道姐姐關心我,弟弟在這裡謝過姐姐了!」林晗笑著應了。黛玉這個人,雖然碎叨一些心倒是好的。姐弟相處三年,也是有了感情。紫鵑泡了茶過來:「前兒姐兒還在說,就是奶奶的吩咐也不帶這麼久不會家的。這剛說了兩天不到,哥兒就過來了。可見,老天爺還是幫著我們姐兒的。哥兒好好吃了茶,我們姐兒給哥兒做了一副鞋襪我去拿來給哥兒看看。可是配什麼衣服合適,姐兒原本想著自己裁剪了。但是不知道哥兒的身量變了沒有,這天氣雖看著暑熱。過不了多久,就涼了。若是瘦了,還得改。我就勸著沒做,可等著哥兒過來呢!」
「就你碎嘴的!生怕不知道你對你家小姐我衷心似的?速速去了,別在這裡生這勞什子的閒話。再說什麼,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黛玉看著紫鵑,笑著揮手推了推,紫鵑也不在意的離開去櫥櫃里去了新作好的鞋襪包袱。
包袱打開,裡面是一雙做工精緻的布襪,上面用絲線繡著各種精巧的圖案。組合在一起竟然如同裹腳的鞋子一樣服帖立體。看著那針腳,怕是一針一線努力銜接的。因為增加了一層十字針法的繡圖,所以讓原本柔軟的棉布變得硬挺起來。一看,就是一雙冬季穿在內襪外頭的棉襪子。鞋子是用藏青色的布料做的表,裡面塞了一層灰鼠皮子。在鞋口的位置,用兔毛做的筒子看著就暖和。雖然料子都不是頂好的那種,但是絕對適合林晗這種半大小子的用物。穿不久,但是經穿。
林晗看著鞋襪,很是高興。小心的系上繩帶:「謝謝姐姐了!那……外面的長褂也就再勞煩姐姐一下,衫子要湖綠色的,領子哪裡加上些兔毛。身上別有什麼特別的繡花,在前擺的上面繡閣蘇州煙雲,用同色的線就成。」
「就知道你要求多!伯母還說你好養呢!我看啊……」黛玉笑著點點他的額頭:「也是一個人小鬼大,愛顏色的。不過我聽了伯母說了,待我出了孝就將你那未來的媳婦帶在身邊,到時候啊……這東西我才不給你做呢!讓你未來的小媳婦做去才是!」
「姐姐又拿這個鬧我不是?」林晗嘟嘟嘴:「什麼媳婦的,不過是母親喜歡就是了。」他耳尖泛紅,就是脖子也有些紅色上來。看著黛玉用手帕捂著嘴直笑。
「看看……看看……臉都紅了!」林黛玉笑的前仰後合的,林晗被她說的羞憤不已。他就是不樂意讓人說到這個,他灌了口茶吸吸鼻子:「姐姐儘管笑吧!我回屋了……到時候,我鞥這姐夫來,然後我笑回去。」
「哎喲喲……快給我揉揉肚子!」黛玉笑的岔了氣,值得歪在炕上看著林晗抱著衣物離開。
待笑意平息了,她嘆了口氣看著紫鵑:「你說,伯母是如何教導的。當年我和他一起問,伯母為何百般面孔。可你看今日,這晗哥自己可能都不覺得自己也快那樣了。」
「姐兒是在替哥兒擔心,奴婢看著哥兒的樣子,倒是真心的。」紫鵑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看著一臉複雜表情的黛玉。
「你不懂……你不懂!」黛玉連著兩個不懂,然後咧嘴笑了:「說不得,我也是……不懂得。」
林晗並不知道那頭黛玉糾結的事情,而是拿著那些手工的鞋襪去了張雲溪房裡,炫耀的展示黛玉的手工:「姐姐說,還要給我做冬天的袍子。我要了前擺秀蘇州煙雲,姐姐同意了。怎麼樣,這襪子可精緻。兒子都捨不得穿。」
張雲溪捏著那手工精緻的襪子,笑著給他收了起來:「你既然要了,就珍惜著穿。這十字格可不簡單,需要一針一針的繡兩遍才可以。」
「我自從來了京里,母親就沒有動手過了。」林晗拿著那襪子,摩擦著上面的花樣子。那是萬字游蝠紋,表示行走順逐。
「這個啊……」張雲溪嘆了口氣,來京里後就忙了。別說一個額花了,就是原本喜歡的花細都不做了。
「無事,兒子只是說說。」林晗搖搖頭,靦腆一笑。
張雲溪歪頭用手支著頭看著他,然後慢慢讓笑容鋪墊而上。她伸手將林晗摟入懷裡:「唉……你長大了!」
「嗯!」林晗點點頭:「兒子……已經漸漸能夠明白,母親曾經說過的那些了。也許,未必懂得深刻。」林晗靠著張雲溪的肩頭,用下巴層層那柔滑的布料和下面的體溫。
「那麼……再讓你玩一年!」張雲溪拉開兩人的距離,用手指裹著手帕點了點他的鼻子。
「好!」林晗點點頭,笑著鞠躬抱著鞋襪離開。
「奶奶!」單兒看著林晗的背影和張雲溪的嘆息:「夕食吃什麼?」
「中午那人帶來的牛肉給哥兒和姐兒送去些,我不喜歡那種做法的。乳鴿湯,來分素材魚丸湯吧!加上一些米粉,煮的軟些。來點冬筍泡菜,酸酸開胃。掌心寶給我來一疊做小食就好!」
「好!」單兒點點頭,將單子送了出去。拿出兩個美人錘:「奶奶不若躺會兒,我給奶奶敲敲。」
「行呀!」張雲溪也覺得肩胛有些累了,小丫鬟上來搬開桌子讓她躺下。單兒坐了椅子拿著錘輕輕的給她敲了起來。日暮黃昏,金色的斜陽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張雲溪的院子圍牆都矮了一些,她喜好陽光透過來的感覺。因此比照起京城的宅子標準,反而在夏季要熱一些。不過有很多冰庫,並且熱衷於開廠子製造冰的張雲溪而言,還是消耗的起的。
木承澤回到宮中,原本的好心情頓時因為看到一些信報而消失乾淨。成王看著他如此,也不便多探尋什麼。他雖然好奇,卻也明白那些可以知道哪些不可以。
「明兒你就帶著那林家小子玩吧!然後回頭跟我說說那小子的心性如何。」
「是!只是如何說……雙方的關係……」成王對此有些介懷,畢竟當初求取不得也是一個笑話。
「你說你對他母親真心實意,但是礙於禮教願做知己。」木承澤看著成王長大嘴巴的樣子,笑著開心:「你真當我跟她有什麼?別想了,皇宮里女人很多,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那女人不過是喜好在這上面尋開心罷了。」
「是!」成王點頭應和。他內心笑道:原來您還沒得手啊!不過,知己……倒也是個不錯的理由。而且自己的痴情的話,說不得還能撈個好名聲。不過,他抬眼皮看了皇帝一眼,琢磨著說不定自己還能看到這個哥哥變臉。挺好!
「回去吧!今兒就不留你用飯了。」木承澤揮揮手,讓他離開。然後喊來身邊的隨身太監:「去永和宮吩咐一下,晚上我要去用膳。要她親手做的肉丸菱角,然後讓後廚送乳鴿黨參湯給鳳藻宮過去。」
「是!」老太監應聲離開。
元春在用飯的時候,看到了一小盅散髮著香氣的乳鴿湯,嘆了口氣。她用勺子輕輕在湯水中攪動,一小塊鴿胸在裡面。湯水的味道濃厚,很是燉過的。她知道皇上的意思,這是明天要下旨了。她看著陪她用膳的探春,伸手給她攬了一下發絲:「明天皇上會下旨,你就隨來人去北靜王府住著吧!我雖然想留你,但是這下子怕是要在中秋前後完婚的意思。雖然趕了一些,但多少不用擔心來兩年的事情了。」
「阿姊……」探春看著元春,她突然明白那碗湯所代表的意思。她為姐姐同皇帝之間的默契而感懷,但是卻不想離開這個雖然時日不多但是卻讓她覺得溫暖的姐姐。
「姑娘大了終歸是要嫁人的。我不求你日後能夠守住自己的位置。皇上對四王八公的意思,北靜王怕就是逃過了滅門也會削藩。你入了那府里,我聽聞那張閣老的妻子是個厲害人物。你自己要擔待了。莫要拿家裡的脾氣,我是你姐姐不假。但是人家張家可不是我們家,需要裙帶關係來維持。可懂?」
「阿姊放心,探春懂得!」探春點點頭,眼眶中含著淚。
「吃吧!」元春不願多說,低頭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