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1-16 12:11
☆、噓つき（騙子）
白柒夏自知絕對不該在這種時候對他擺出這麼一副戒備的態度，可是做都已經做了，現在只能硬著頭皮這樣下去。
握刀的手很穩，可是卻沒有真的想殺了對方的心。
而那少年見到她的動作之後，最初行動也是一滯，而後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唇角的笑更明顯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地向著白柒夏靠近，而白柒夏則拼命忍著不後退。
她不怕他，可她不想殺他，那傢伙再這樣下去，難保她不會認真起來動手。她覺得自己必須出聲說些什麼。
「站住，就那樣停在那裡不要動！」白柒夏端著刀，「你這樣再走下去，我真的可能殺了你。」
「你忘了麼？這條命賭輸了，早就是你的。」他冷笑一聲，人卻加快了腳步，鬼族的速度極快，話音未落胸膛便已經抵上刀尖，「你要怎麼殺我？也這樣麼？也在這裡麼？」
「賭約我拒絕了。」白柒夏看著他，眼底平靜。
「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他眯起眼睛，把自己全身所能散發出來的一切危險都展示給她，讓她繃緊了後背。
白柒夏不後退，他卻也執意不退讓一步。
不僅不退讓，他甚至還向前走了一步，夜雪鋒利的刀尖就這樣輕易刺破他胸前單薄的衣服，滲出血來。
同樣的位置。
與他上一次的傷口同樣的位置，與白柒夏在戰場上所受的傷也是同樣的位置。
刀鋒緩慢地刺入血肉會比平時更疼，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甚至又向前走了一步，血液噴湧得便更加厲害了些。
白柒夏已經放棄不後退的堅持，準備收刀走人，瞬步幾乎可以去到任何地方，這傢伙永遠追不上瞬步。
她沒必要和這傢伙拼得你死我活，根本不討厭的人，要她下這樣莫名其妙地殺手她做不到。
可刀卻被那個人握住了。
刀口鋒利，白柒夏要是想硬抽出刀的話，這個人的這只手就要廢掉。
「堀川響，你在逼我。」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故意的。」
故意不收回那讓人渾身戒備的氣息，讓她沒辦法放棄戒備收起刀。
故意讓那把刀刺穿同樣的地方，他明知道對於他的傷到現在都沒好這件事讓白柒夏一直以來都很內疚，所以他故意利用了她的內疚。
故意用手去握她的刀，讓她根本沒辦法再動刀。
抽刀走人會廢了他這只手，而棄刀走人，她死也不會做。
「是，我是在逼你，我的確是故意的。」少年笑得毫不在意，「我做不到再給你時間。你是我的新娘，你必須是我的新娘。」
他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把白柒夏帶進懷裡。
她手裡的刀還沒來得及放手，可就算放手了，照他這樣的抱法也一樣會刺穿他的身體。
刀沒入血肉，他狠狠地咳了一下，咳出一口血來，卻連抹都不抹一下，一手維持著禁錮她的動作，另一隻手單手解開懷中少女襯衫的兩個扣子，在她胸口印上一個血淋淋的吻。
有微光閃過，在她胎記的同樣位置，那個長得像花一樣的胎記更加深刻了一些。
「這是鬼族的『求愛』，除了鬼族新娘之外，別的女人的體質沒辦法刻印，你果然是鬼族新娘。」他抹掉唇邊的血鬆開她，「就算你原先的刻印不是我的，你現在也已經真的是我的新娘了，在我們兩個死一個之前這個事實都不會改變，如果你真的討厭，現在是絕好的機會，殺了我。」
白柒夏給的回應是緊緊抿著唇，狠狠地把夜雪從他胸口拔|出來。
血流如注。
然後她撕了他的長款風衣，給他的傷口包紮。
「堀川響，你瘋了。我看走了眼，你不是二貨，你是瘋子。」她一邊說，一邊把從他風衣上截下來的長布條在他胸前狠狠地打結，引得他悶哼一聲。
「你第一天認識我麼？我什麼時候不是瘋子？」就算那張臉因為失血而慘白如紙，他唇角的笑容卻美得人心驚膽戰。
【你最初不是還說他是只享受過程不需要結果的瘋子麼？倒是後來，怎麼又變成二貨了？】熱愛看主人笑話的二貨斬魄刀又在自己主人最狼狽的時候開了口。
【夜雪你給老子閉嘴！】
【惱羞成怒挺適合你的，看上去有點像女人了。】
【滾！】
這次白柒夏有記得好好地把堀川響丟進醫院裡。
醫院裡醫療設施和處理方法都很完備，有錢的話，他們也會對這瘋子身上的傷口和她腰間的刀視而不見。
最主要的是，醫院裡不需要白柒夏親自動手照顧他。
「求愛」也好，「新娘」也罷，又或是「兩個死一個」那種殘酷說法。
她不想面對現在的堀川響，僅此而已。
這是她第一次想著要趕緊從這個世界離開。
大概算是逃避的一種？白柒夏天不怕地不怕，面對長州藩兵也好，黃泉大軍也罷，又或者是天人成千上萬漫山遍野看不見邊際的部隊都沒有退縮過，可現在卻萌生了退意。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二貨會看上她，更不明白為什麼會和他從一開始的相看兩厭突然就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劇情進度跳躍有點太大，她開始有些跟不上了，如果這是遊戲，現在這個劇情走向絕對已經牽強到了她想砸機器的程度。
可卻不是遊戲，不能存檔讀檔，不能回頭重來，現世就是某個二貨被她刺了一刀，而她除了坐在醫院屋頂的欄杆上看著下面的人群，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而煩什麼卻總是來什麼，這幾乎是白柒夏穿越之後的定理之一。
正當她滿腦子混亂的東西的時候，醫院的小護士氣喘吁吁地跑上天臺，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讓她的聲音更加緊張了幾分。
「小姐，我們沒有能輸給那位先生的血型，那種血型……我們甚至沒見過！」
怕什麼來什麼，煩死了。
她忘了鬼族的血液太特殊，除了自己的血，沒有任何人的血可以和他們相容。
白柒夏皺眉，然後從欄杆上跳回天台的地面。
「給他止血了麼？」
小護士點點頭，已經說不出話。
「那就給他他找間好點的病房丟進去，讓他自生自滅。」
「哈？」小護士驚訝了。
「不用在意，你們只要找間好點的病房把他丟進去就行了，他要是在這裡死了，我鄙視他。」
「那要是不好了……責任……」
「我來負。」白柒夏聲音沉靜。
茫然的小護士又急匆匆地下樓傳達「病人家屬」的意思，天臺上重新只剩下白柒夏一個人，冬天的晚風把她鬢角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她卻不想下樓去。
最後仍舊是那位小護士跑腿上來，把她帶去堀川響現在入住了的病房。
推門進去之後小護士就跑的不見蹤影，生怕再出什麼岔子要她來繼續跑腿一樣。
白柒夏附近的氣氛太冷，有可能的話她還是不想再次跟這個病人家屬同行。
銀髮的少年閒適地躺在床上，臉色雖然依舊慘白，可是卻看不出受了傷的樣子。
「還沒死？」
「恩，還沒死。」他點點頭，「離死還早，可要給你刻印只有趁你呆住了才有機會。再這樣來一次，你還會呆住麼？」
「不會，直接殺了你。」白柒夏靠在牆上冷哼一聲，「算盤打得挺好，你在想什麼？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別告訴我你真的喜歡我，我不信。」
白柒夏在天臺上呆了那麼久，回憶了半天，終於想到了轉捩點。
那還是在鬼之裡上學的時候，她力量根本沒恢復，最多只能做到躲閃。那時候他一刀差點劃破她喉嚨，最後把她逼到天臺，差一點就真的掉下去。
然後他卻突然反常地伸了援手。
一邊要殺她，一邊要救她，本來就不正常。
與其讓她相信是喜歡，不如要她相信那貨存了利用的心。
她這麼盯著堀川響，堀川響也就這麼盯著她。
最後少年低下頭，輕輕地笑了。
「真敏銳。」他說，「我要用你作為棋子啊，幹掉鬼頭的棋子。既然我迎回新娘並且與新娘不和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你說，如果我逼得我的新娘必須去找鬼頭，他會不會收留你？到時候就通過你的行蹤確定鬼頭的行蹤，會不會很方便？」
「怎麼可能收留？況且你覺得你逼得了我？你腦袋有問題吧？」
「撒，誰知道？鬼頭一直都那德行，你野貓一樣說不準就對了他胃口，實在不行的話，反正也只是棋子，捨棄掉就捨棄掉了，誰會在乎棋子？」他抬頭看向她，「怎麼樣，這答案滿意麼？」
唇角的笑輕如蟬翼，目光卻像要燙傷人一樣，看得白柒夏一陣皺眉。
「滿意得很。」她點頭，「正好我也快要走了，本來還在想該怎麼和你說，現在倒是沒這種顧慮了。」
「要走了？什麼時候走？」他一臉波瀾不驚，就仿佛她只是說要出去吃頓飯一樣。
「大概過兩天。」她回答。
夜雪最近越來越聒噪，不過聒噪起來也有好處。
他會告訴白柒夏，什麼時候時空開始排斥她。
雖然夜雪不知道什麼是時空排斥，也感覺不到時空對白柒夏的排斥，可是他身為白柒夏的刀，時空排斥她的時候也會一起排斥他。
針對他本身的排斥他還是能感覺到的，於是某天就當做稀奇的事情說給白柒夏聽。
沒想到廢話囉嗦的斬魄刀居然可以作為檢測啥時候會走的儀器，這斬魄刀真好，窮了可以做冰雕，熱了可以當空調，穿越的時候還能報告這時空啥時候開始抽風。
白柒夏覺得自己對自己的斬魄刀越來越滿意了，就算對方是鬼道系的斬魄刀，不過好用就行。
雖然真的要用它來和對手戰鬥的時候很少，一般只有對手多到一人之力已不能敵的程度才會偶爾用一下。
她有時候會調侃夜雪是對城寶具，結果因為對方不明白對城寶具的梗而不了了之。
病房裡的氣氛沉默，白柒夏也就走了神。
在堀川響面前走神，這種事情一開始根本不可能。
渾身帶著危險氣息的少年，一不留神就會被攻擊，像是現在這樣無害到讓白柒夏完全不戒備地在他面前發呆，當時想都沒想過。
遇見堀川響前，她從來不試圖回憶過去。可遇見他之後，白柒夏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仔細回憶，一遍一遍梳理遇見之後的每一件事情，然後試圖在這些事情裡找出他和她關係之所以變成這樣的原因。
而這種習慣在今天被放棄了。
既然是利用，那麼做什麼都很正常。
一切都解釋清楚之後，離開就變得異常簡單。
「我走了，以後大概不會再來了，你自己保重吧。」沉默結束之後，白柒夏聲音輕快地開口了。
「你都不會恨我麼？」那少年盯著她，目光灼灼。
「恩……反正你也沒真成功，沒啥好恨的啦。」白柒夏點點頭，「那就這樣，保重身體好好養傷，我走了。」
「嗨我知道了。」少年笑了笑，「那麼，你也保重，有刻印卻沒守護翼保護的新娘，會很慘哦。」
「多謝關心，是說不知道是誰的錯？」她斜眼看他，然後兩個人一起笑起來。
最後她跳窗離去，再也沒回過頭。
過了幾天之後，堀川響突然從夢中驚醒，從醫院跑出去，滿大街亂轉，然後停在她氣息最後消失的地方，站了很久。
最後都沒找到白柒夏。
明明想把她放在身邊保護起來的念頭已經深刻到了骨子裡，可現在真的感覺到她有危險了，他卻有種跑滿全世界都再也找不到她的感覺。
第六卷 驅魔 假象十九世紀
☆、華麗的萬解
剛從時空扭曲的眩暈中緩過神來，身體本能的危機感就讓白柒夏立刻倒地向旁邊滾了過去，然後拔出刀打飛幾顆子彈，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來得及抬頭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幾個球狀的龐然大物正在空中瞪著畫有奇怪淚痕的眼睛看著她，身上原先應該是手的部分被炮筒一樣的東西代替，發現白柒夏躲過了他們的第一次攻擊之後，雖然遲緩但是還是調整了炮口，對著她又轟了一下。
「喂喂這是什麼情況！」白柒夏一邊怨念著一邊試圖破壞那些子彈，可子彈堅硬得連夜雪鋒利的刀口都斬不斷，於是一擊不行立刻改變策略，揮刀把這些子彈全部打開。
面對著很可能沒完沒了的攻擊，一味躲避絕對不是辦法。
「嘖，莫名其妙在老子心情正好的時候來煩我，看我弄死你們。」她一邊說著一邊瞬步到一隻怪物面前，一刀劈下去。
然後……
劈不動。
白柒夏驚訝了，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夜雪劈不動的東西，這種事情在刀魂和夜雪融合了之後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念頭只是一轉，白柒夏立刻始解了斬魄刀。
「爆了他們，夜雪！」
【喂喂什麼叫做爆了啊！我是冰系的斬魄刀啊混蛋！你以為我還能有炸彈的功能麼！】
夜雪一邊抱怨著，一邊把那些怪物凍進了厚厚的冰層。
白柒夏從空中落下來，松了一口氣，仰頭看著就算被厚厚的冰層覆蓋，動彈不得卻依舊浮在空中的怪物，歎為觀止。
「居然都不會掉下來，夜雪你說，這貨難不成是氫氣球做的？」
【什麼是氫氣球？】
「誒呀連氫氣球都不知道夜雪你太差勁了……」
【……】
斬魄刀覺得和她溝通簡直是自討苦吃，於是放棄溝通，卻冷不防白柒夏皺起眉頭看向天上。
「夜雪，你的冰很容易融化麼？」
【怎麼可能。】
「那我們可能有硬仗要打。」白柒夏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幾個迅速燃「你劈不掉它們，我說為啥你老是有劈不掉的東西？你到底還是不是妖刀？」
她一邊挪揄夜雪，一邊躲開向她射來的炮彈，
斬魄刀悲憤異常，卻無話可說。
對付這種連斬魄刀都砍不動的東西，除了跑沒有別的辦法。
怪物們追著白柒夏跑過九條街，奇怪的是街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一邊躲閃一邊踹翻了好幾個貨攤的白柒夏現在來不及去探尋為什麼街上會沒有人，她現在滿腦子就是怎麼才能弄死這些自走炮一樣而且還砍不死的怪物。
就這樣的緊張時刻，她居然膽敢再次走神。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錘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夜雪你聽這句臺詞真的超適合這群怪物的喂！」
【你要死啊趕緊給老子專心逃跑！】
「誒呀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們也追不上我……」白柒夏攤了攤手，「再說，沒本事砍了他們是你的錯，怪我麼？」
【廢話當然怪你，都是自己不上進！明明靈壓早就到了，死都不願意練習萬解的人你以為是誰啊混蛋！你把老子華麗的萬解招數還給老子啊！】
「等這波罪遭過去我保證努力練習。」白柒夏一邊毫無誠意地保證，一邊輕輕鬆松躲過一波來勢洶洶的子彈，「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始解就夠用了啊……」
【夠用個毛，夠用你就不會在這裡逃跑了！人家冰輪丸這會兒都萬解了啊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你這種主人啊！】
「嗨嗨我知道……」白柒夏歎口氣敷衍過斬魄刀氣急敗壞的鞭策，「問題是你現在逼我也沒用，話說你哪兒知道冰輪丸萬解了？我走的時候冰輪丸還只是傳說中的刀而已誒……？」
【你管我，我就知道！】
不過，雖然白柒夏一邊逃跑一邊和夜雪吵鬧得歡快，可面對著無論是速度還是攻擊力度都比白柒夏糟糕太多卻偏偏只有砍不動的怪物，她內心其實無比鬱悶。
這叫個什麼事兒。
於是一邊跑一邊還在想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幹掉這些怪物。
之後也用夜雪冰過幾次，可是對方融化冰層的速度越來越快，很顯然這不是個好辦法，甚至從糟糕的方向上想，這怪物甚至很可能有自我進化的辦法。
正當白柒夏為了這砍不動的怪物一籌莫展的時候，斜裡突然閃來一道刀光，擦著她耳際劃過，直沖身後的那些怪物。
她條件反射地向後跳開一大步躲開刀光，背後一片火光。
同樣是刀，她的攻擊不能奏效，可剛剛那道不止從哪裡來的刀光卻能被這些怪物破壞得一乾二淨。
向那個方向看去，只看見一個沉默的背影，長髮束起高高的馬尾，穿著黑衣腰挎長刀，一言不發地走遠。
「謝了！」白柒夏沖著那個背影喊了一聲，只看見那人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這裡不安全，普通人閃遠點。」
白柒夏立刻苦逼臉。
【噗，被嘲笑了。】
「夜雪你廢話真多。」白柒夏翻了個白眼，閉著眼睛隨便選了一條路，向著街道的另一邊走去。「你總不能讓我一碰見這種破玩意兒就萬解，那多掉份兒啊，再說身為妖刀你居然連始解狀態都搞不定這些東西，你還好意思自稱冰系最強麼？」
【冰輪丸那貨就算萬解也不一定搞得過，這東西裡面一點靈子構成都沒有，專業不對口，也只有我有辦法對付它。】
「信你我不如叫白癡夏了，在想到能砍死那些怪物的方法之前剝奪你說話的權利。」
【你不練習萬解麼？快把本大爺華麗的萬解招式還來啊喂！】
白柒夏掏了掏耳朵不理他。
【理我一下啊！】
繼續不理。
【白柒夏，你這個沒有上進心的壞蛋！我討厭你！】
最後在確認了這裡似乎整個鎮子都沒人了之後，白柒夏果斷地踹開了一間屋子的門走了進去。
這裡每樣東西都還保持著主人出門時的樣子，甚至桌上還有餐盤，裡面放著吃到一半的食物。
不過無論看上去再怎麼美味，現在都不能吃了。可白柒夏看著上面覆滿了細細的沙子的餐盤，卻沒空感慨浪費食物的問題。
因為沙子的外面還包裹著衣服。完好無損的衣服就像是被人刻意地擺成一個人形一樣，頹然地做出趴在桌上的姿勢，伸手輕輕一碰就滑出一大堆細沙來。
心裡已經有了大致輪廓的白柒夏按了按腰間的刀柄，直接走出這間屋子，伸腳踹開旁邊的房門。
看到了一樣的情況。
趴在桌上的衣服，躺在床上的衣服，還有在地上堆成一團的衣服。
裡面無一例外都是細細的沙土，白柒夏甚至還摸了摸，連質地都一模一樣。
她眯了眯眼睛，哼了一聲。
「夜雪」
【恩？】
「給你個機會，讓你有機會展示你華麗的萬解招式。」白柒夏似笑非笑，「總覺得不弄死這些怪物我手有點癢。」
【啊啊你變卦得這麼快人家還沒準備好略有些羞澀……】
「滾！」
【好吧，其實只要靠你自己打敗我就可以，不過到時候你手上是不會有斬魄刀，因為你的斬魄刀，我，站在你面前。】夜雪深吸一口氣，【如何見到我，如何打敗我，都要靠你自己。】
「這種小事不需要一一和我報告。」白柒夏大氣地揮揮手，隨便踹開一間屋子的大門，然後下去地下室。
這地方的所有屋子幾乎都有地下室，按照白柒夏的觀察來看，關上門就可以抵禦外面那些智力上有缺陷的怪物的攻擊。
白柒夏一個人躲在地下室裡，不吃不喝不睡，專心考慮怎麼把夜雪揪出來並且把它往狠裡揍這件事情。
為了把夜雪引出來揍一頓，她正坐在地下室的床上，試圖「掐著斬魄刀的脖子威脅其現身」，而由於斬魄刀根本沒有脖子，於是選擇了把刀柄靠近護手的部分當做脖子。
這種傻缺到一定境界的事情她居然做得不亦說乎，不得不說，此時如果有外人在場絕對會覺得此人腦子有問題，並向最近的精神病院致電。
沒有外人看到不代表沒有人看到。
被掐著刀柄搖搖晃晃已經無奈了的夜雪淚流滿面。
這白癡就沒想過如果那個地方是夜雪的「脖子」的話，怎麼可能每次讓她握著同樣的地方威風凜凜大殺四方……
白柒夏連續掐著刀柄晃了半小時，最後還是放棄了。
手酸得要命，刀魂還是一點出來的跡象都沒有，甚至連一直以來在腦海裡聒噪得要命的聲音都沒了。
無論怎麼看好像這第一次嘗試都失敗了。
不過她反正不在意時間問題，身為死神，靈壓足夠總會被斬魄刀鞭策著學習萬解的，而既然夜雪自己願意，就算她不逼也會有辦法的。
抱著「總會有辦法」的心，她直接躺倒在略微有些黴味的床上，拖了被子蓋好，閉上眼睛睡覺。
白柒夏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片白茫茫，就像那年和晴明還有立齋一起去道反的時候一樣，彌漫著漫天的風雪，眼前除了風雪還是風雪，偶爾一腳踩下去雪地裡會露出一些奇怪的突起，看得白柒夏一陣皺眉，不過那些東西也瞬間就會被新雪覆蓋，再也看不見影子。
她就這麼一步一步向前走，腳踩在雪地上印下深深的腳印，積得松松的雪被擠壓，咯吱作響。
白柒夏在十一番當上三席之後的第二年靈壓就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雖然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增長過，可是在死神之中也算是靈壓雄厚的那類了。而自從靈壓雄厚之後就再也不怕冷了的白柒夏走在這樣的雪地裡，竟然也漸漸感受到了一絲刻骨的寒意，從腿上慢慢擴散至全身，讓她有些發抖。
就連憑著毅力向前走的狀態都和當年一摸一樣。
白柒夏皺了皺眉頭，繼續迎著風雪向前走。
就當憶苦思甜了。
最後她走到了一片沒有風雪的地方。
不僅沒有風雪，甚至場景還很眼熟。
石桌石凳，桌上有酒，桌邊有人。
那個人銀髮披肩，純白的和服上一塵不染，狹長的鳳眼向上微挑，唇角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手裡的酒杯，又看了一眼白柒夏。
「喲，又見面了，要喝一杯麼？」他對著白柒夏挑眉微笑。
白柒夏淡定地看著他。
「夜雪，認識你這麼久，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兒。」
「恩？」
「你果然是傲嬌和抖M屬性大集合啊……」白柒夏扶額，「老子掐了你那麼久你都不出來，果然還是要晾著你讓你著急你就把我弄進來了？我這麼爺們的人斬魄刀居然是這種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傢伙，你讓我情何以堪……」
☆、打家劫舍
最後白柒夏還是接受了邀請，在打架之前先坐下來和自家斬魄刀刀魂心平氣和地喝酒。
見到面的時候，夜雪永遠比只在她意識裡說話的時候要妖媚許多。
仿佛原先那麼多吐槽和傲嬌，那麼多「白柒夏我討厭你」，還有之前那句欠揍的「人家好羞澀」都不是這傢伙說出來的一樣，面對面的時候，他一直保持著優雅的姿勢，甚至是帶了一種睥睨的架勢，看著坐在他對面，喝酒的樣子可以和他組成「禮儀的教科書與惡行的典範」組合的白柒夏。
白柒夏好奇問起來的時候，他給出的理由是「看不見臉比較放得開」。
在白柒夏看來是非常扯淡而悶騷的理由，於是狠狠地鄙視了夜雪一把。
然後她一口幹掉杯中最後的酒，站了起來。
「怎麼比？白打還是鬼道？」
氣氛突然就劍拔弩張了起來，夜雪也丟了手裡的酒杯站起來，伸出手，一把刀漸漸在他手裡成型。
白柒夏看得清楚，那就是原先酒吞童子親手交給她，而她則用了這麼久的那把刀。
刀現出形狀的那一瞬間，就連這一小片沒有風雪的空地也瞬間被風雪圈入範圍之內，仿佛昭示著此處也已經不再安全了一樣。
「隨便你怎麼打，斬拳走鬼都行，只要你能打敗我。不過如果你不能打敗我的話，老規矩，你的身體歸我接管。」
「這是啥老規矩？我怎麼沒聽過。」白柒夏撓了撓頭。
「每個斬魄刀都是這樣的。」夜雪把視線從手裡的刀身上轉向白柒夏，眯起狹長的鳳眼，「只有學會萬解才能真正戰勝並支配自己的斬魄刀，這也是萬解強大的原因。」
看著自己的刀和自己的斬魄刀刀魂同時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白柒夏一瞬間居然有種眾叛親離的滑稽感，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下一個瞬間，她已經開始詠唱，起始就是第七十九號的縛道九曜縛，九道漆黑的靈壓瞬間從四面八方湧向夜雪，把他整個人都纏住，動彈不得。
夜雪難得這麼認真，他賭上他一切的力量，而白柒夏賭上自己意識的存活與否和身體的支配權。
對兩個人來說都是絕對不是能掉以輕心的戰鬥。
七十九級的縛道只能封住夜雪一小會兒的行動，最多三分鐘，那九道黑色的靈壓顏色就已經開始慢慢變淡，於此同時夜雪周身散發出的壓迫人的氣勢也愈加強烈。
甚至讓白柒夏回憶起那時候靠近高龍神就被強烈的氣勢壓制住了一樣的感覺，這讓她很不爽，非常不爽。
明明只是一把刀而已，學什麼神明，再說，用氣勢壓人，她也會。
白柒夏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一塊像是祭典上會賣的那種有角的灰白鬼面具瞬間覆蓋了她整個臉，只露出眼睛和半個下巴。在面具和白雪的映襯下，面具下露出的一點點嘴唇顯得更加殷紅無比。
渾身的靈壓暴漲到最高，甚至能和夜雪散發出的氣勢相抗衡。
然後她向後退一步，在雪地裡踩了踩，然後伸手摸出一把刀來，試了試手之後便向著尚未完全掙脫九曜縛的夜雪急沖而去。
在走過來的時候她就發現，在厚厚的冰雪之下不知埋了多少把刀。夜雪的這個空間簡直就像是刀塚一樣，只要想找，到處都埋著刀。
而手上這把刀，不知在這裡冰封了有多久，觸手刺骨的冰涼，掌心的皮膚貼上去立刻就黏住了，可以想像等下如果被迫要棄了這把刀的話，會撕破多少掌心的皮。
在白柒夏瞄準他脖子而去的刀劃破夜雪大動脈的最後一刻，他終於掙脫了白柒夏的鬼道，單手舉刀，擋住了她淩厲的攻勢，然後趁著白柒夏雙手都被束縛在那把刀上不得動彈，飛起一腳向著白柒夏的肚子上踹去。
白柒夏從他抬腳的勢頭就已經判斷出他這一腳的力道，心知不能讓他這一腳踹實，便也抬腿迎上那一腳，借著對腳之時的力道向後飛出很遠，穩穩地落在雪地上。
沒等她再進攻，夜雪另一隻手抬了抬，兩人之間便築起一道不斷移動的雪牆。雪牆如同海嘯一樣向著白柒夏重來，一旦淹沒則死無葬身之地。
她皺著眉頭判斷了一下形式，然後當機立斷地用瞬步跳上去，試圖越過雪牆。
可另一邊明明應該看不見這邊情況的夜雪卻好像已經預知一切，再次揮手，雪牆的高度瞬間升高了一倍有餘。
雖然並不是跳不過去，可白柒夏卻還是落了地。
她的靈壓要維持虛化狀態和戰鬥，不可以消耗在和夜雪拼高度上。
她強行撕開被冰黏在刀柄上的左手，血淋淋地就探進雪裡，又摸出一把刀來。
兩把刀，二刀流比一把刀更加難控制幾分，如果沒有足夠的協調性和力道就是自取滅亡的典範，可是眼下似乎也只能用這個方法了。
白柒夏抽空用左手的血淋右手被刀粘住的皮膚，融化了黏住她手的冰，然後揮刀，並不逃跑，反而向著那道雪線沖去。
雖然是以靈體狀態，在夜雪的空間裡與夜雪戰鬥，可於此同時，身體周圍沒了束縛的靈壓也暴漲了開來。這個小城鎮裡根本不會有可以遮罩靈壓的東西，於是暴漲的靈壓傳出很遠，在這個現今如此敏感的小鎮裡引起了有些人有意無意的關注。
剛剛帶著一批惡魔完成了血洗小鎮升級的任務，恢復成普通青年摸樣的人眯起了眼睛，看向某一個方向，然後只是猶疑了一會兒，便揮揮手讓那些惡魔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自己卻從口袋裡摸出大大的黑框眼鏡，抬腳向著靈壓中心的方向走去。
白柒夏的大部分靈壓都用來和夜雪戰鬥，周身的靈壓再怎麼暴漲也還沒到連諾亞都不能靠近的地步，所以當緹奇米克閒庭信步般走進那間屋子，在地下室前上鎖了的門前的時候，唯一的猶豫就是到底應該一腳踹開，還是讓自己更像個普通人一點。
他只猶豫了三十秒，然後他就在地下室看到了一個渾身浴血的人。
明明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卻不停地增多，血仿佛不要錢一樣拼命地往外湧，染紅了整張床。
緹奇米克第一次見到有人居然能流這麼多血，更神奇的是流了這麼多血的人類居然還能活著，而不是陷入死亡。
他很清晰地聽見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而後是有力的心跳。
無聲地笑了一下，他探過頭，想要確認一下這個少年身上的傷口。
白柒夏靈壓漲到最高，全部灌注進右手刀上，一刀斬開雪牆。
隨即瞬步速度全開，從上往下，向著夜雪砍去。
刀入肉的聲音即使是在這樣的風雪之中也清晰可聞，鮮豔的血一滴一滴，靜靜地在雪地上開出殷紅的花。
夜雪是刀魂，刀魂不流血，流血的是白柒夏。
白柒夏丟了右手上承受不住靈壓，已經碎成粉末的刀，嘿嘿的笑了。
「夜雪你留手了？」
「怎麼可能。」白衣白髮的男人咳嗽了一聲，「誰拼得過你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我輸在比你愛惜一點自己的生命上。」
「扯淡吧你就，別當我不知道，斬魄刀刀魂是不會死的。」白柒夏咳出一口血，然後伸手，把插在自己右肩上的刀拔出來丟在地上，左手的刀也從夜雪的胸膛裡拔出來，一甩手同夜雪那把刀丟一起。
刀沒入雪地，迅速被雪掩蓋，一點聲音都沒有。
斬魄刀的空間隨著刀魂的潰敗而迅速崩塌。
白柒夏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就一把握住放在旁邊的刀滾到一邊，刀出鞘，鋒利的刀尖端得很穩，直抵眼前人的咽喉。
多一分則見血，少一分則讓他有了逃脫的機會。
用來威脅一個人的時候，絕佳威脅的角度和位置，她從高杉那兒學到的。
那人仿佛嚇了一跳一樣，動也不敢動的樣子。
「俺是好人，俺只是看你的情況好像有點危險所以忍不住看看情況……」他的口音中帶著濃濃的方言語調，一臉老實巴交的誠懇樣，「你沒事兒吧？」
白柒夏確實地在對方身上感覺不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便收了刀。
「抱歉嚇到你，不過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路過，聞到血腥味很濃，所以進來瞧瞧。」他指了指白柒夏躺著的那張床，「你流了那麼多血，木有事吧？」
「額……這個解釋起來比較複雜。」白柒夏看著自己已經重新被新皮覆蓋的掌心，「基本上，只要不是當場致命都不那麼容易死……」她想了想之後如此總結道。
「誒，那你現在真的木有事？」那青年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一眼，「真神奇。」
白柒夏閉了閉眼睛，然後重新睜開。
「那個啥，咱們打個商量？」
「恩？啥子事情？」
「咱能說普通話麼？」白柒夏眯起眼睛看他，「方言聽著挺讓人……彆扭的。」
「誒你不是這兒的人啊，」那青年立刻口音一變，「我以為你是這兒的居民，才用這裡的話同你說話的。」
白柒夏本來還可以說「衣服什麼的怎麼看也不像吧」這種話，結果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褲子都已經被血染徹底浸透，不由無奈了。
「要不然我替你找件衣服，一起出這個鎮吧，我進來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沒有人了，怎麼樣？」青年推了推黑框眼鏡，「兩個人好歹有個照應。話說你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白柒夏搖搖頭，「我剛來這兒，硬要說去哪兒，我不知道。」
都是實話。
「那我就不能和你同行了，你走過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有座山了麼？我要穿過這個鎮子去那邊礦山，我是個礦工喲，所以要去看看有沒有活給我幹。」那青年狀似惋惜，「不過和你一起走出去倒是可以的。」
「那麼就謝謝了。」白柒夏點點頭，「我出去之後再考慮要做什麼，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也得吃飯。」她撓撓頭。
長久以來身為蹭飯黨，她除了用夜雪做冰雕賺過一次錢之外再也沒考慮過錢的事情，被眼前這位礦工提醒之後才想起來。
在這裡舉目無親，又沒有人可以給她蹭飯，出去找到有人的地方，她還得找份工作先。
最後和緹奇米克一起把這個家的衣櫃翻了個底朝天，白柒夏做這種強盜行徑做得熟門熟路，驚訝的是緹奇米克居然也毫無罪惡感。
「反正家裡也沒人了，不如廢物利用。」他朝著白柒夏笑，露出八顆閃亮亮的牙，然後舉起一件襯衣來。「這件怎麼樣？」
悠于 2016-1-16 12:12
☆、詭異審美觀的元帥
黑色教團。
白柒夏在山下看了一眼手裡的地圖再看看那座宏偉到不行的山，然後根據那位元元帥所說，摸去了那個連著電梯的小道。
雖然用瞬步也不是上不去，不過光是看著那高度就有點讓人暴躁，既然有捷徑，白柒夏沒興趣浪費靈壓在用瞬步登高這種事情上。
相信身為她瞬步老師的夜一也不會願意在這種小事兒上浪費瞬步。
把元帥的推薦信交給接引人，白柒夏踏上了送人去山頂教團的電梯。
至於為什麼會來這裡，還要從與緹奇米克分開的那會兒說起。
那時候的白柒夏，洗乾淨了的頭髮在腦後紮成爽利的馬尾，一身白襯衣黑褲子，褲腳塞進臨時找來的馬靴裡，夜雪繼續別在腰帶上，走在街上的白柒夏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挺拔精神。
半路自稱緹奇米克的青年就真的向著另一邊的礦山而去了，而她則還繼續考慮著在這個世界冰雕是不是還一樣能賣錢，否則等緹奇友情支援她的幾張小面額英鎊用完之後，她就又得流落街頭了。
要先籌好自己的飯錢，然後再想辦法慢慢還錢。
總不能人家友情援助她就真的心安理得接受，畢竟只認識了不到一天。
「夜雪，還做冰雕吧。」白柒夏在面前豎了一塊「售賣冰雕」的牌子，歡歡樂樂地指示夜雪。
【白柒夏我恨你！】
「恨吧恨吧，乖。」她看著面前那堆明顯帶了夜雪的情緒做出來的鬼面具冰雕就心情很好，「反正賣不出去你就得一次一次做下去，我是壓力不大啦，關鍵看你。」
不過還沒來得及讓悲憤滿腔的夜雪做出新的東西來，這一批長相奇特的鬼面具竟然迎來了它的買主。
本來這些面具都是夜雪悲憤之下照著白柒夏虛化的時候臉上的鬼面具做出來的東西，要多猙獰有多猙獰，連白柒夏自己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可那個滿臉胡渣看上去就落魄萬分的大叔卻仿佛這些都是珍寶一樣地撲了上來。
「這是藝術品啊！這是真正的藝術品！」那大叔雙眼放光地看著白柒夏，「請問多少錢？」
「啊……？你想要這破爛玩意兒？！」本來其實是自己都不想再看一眼的東西，卻被個陌生的路人大叔如此讚賞，讓白柒夏有點不好意思，「那啥，喜歡的話可以直接給你沒關係，錢什麼的都無所謂。」反正這堆東西放在白柒夏手上也是丟掉，用這種猙獰到不行的東西賺錢實在是有點不太厚道。
「這怎麼行！」那個大叔一臉義正言辭，「怎麼可以剝奪你生活的來源！」
「啊……」白柒夏撓撓腦袋，「那你就看著給點吧，反正也不是啥好東西。」
大叔為難地皺了皺眉頭，「這價值可不低啊，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
「那您就拿走吧……」白柒夏扶額。
在大街上為了這種事情扯皮太影響智商了。
「要不這樣吧。」那大叔自己一個人在邊上糾結了一會兒，突然兩眼放光地看著白柒夏，「你能跟我走一趟麼？我的錢放在旅館裡了，你相信我我……」
「行唄問題不大。」白柒夏答應得很爽快，把大叔最後那句「我不是壞人」都生生噎在了喉嚨裡。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白柒夏都收拾好了抱著那堆冰雕面具站在他面前了，那位大叔才愣愣地開口。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麼？」
「怕啥。」白柒夏皺眉看著他，「你就是再壞的壞人我也不至於逃不掉。」
語氣是絕對自信的人才有的胸有成竹，聽得提耶多爾一陣點頭。
於是他一邊帶路向旅館的方向走，一邊和白柒夏扯東扯西，可抱著面具的白柒夏卻一反常態，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直到兩個人拐進小巷子裡，白柒夏才開了口。
「大叔您直說了吧，到底找我有啥事兒？」她定定地看著提耶多爾，「你看，我抱著這堆東西多累啊，特意拉我過來做啥您能直說了麼？」
被白柒夏一番搶白的提耶多爾瞬間有點茫然，直到隨身帶著的聖潔開始不老實地躁動著提醒他，他才想明白他真正的目的其實不是這些鬼面具。
雖然他是真的喜歡這些冰雕的鬼面具，而且尤其難得的是在這種天氣裡這面具居然一點都沒融化過，不說這雕刻的工藝，就說這保存的手法就已經是鬼斧神工，更何況這些面具個個都雕刻得鬼斧神工一般，把鬼面具的猙獰刻畫得惟妙惟肖，簡直是藝術精品！
「大叔您要走神到啥時候？」白柒夏無奈了，本來還覺得這個人走路的時候自帶一種軍人的氣勢，可能是個不太簡單的人物，可眼下看來這個人居然比她走神的功力還兇殘，簡直到了世間罕有的地步。
被白柒夏再次提醒了的提耶多爾這才恍然大悟過來。
「恩，你聽說過黑色教團麼？」
「沒有。」白柒夏回答得迅速而斬釘截鐵，「完全沒聽過，那是什麼邪|教|組|織？」
「不……那個，怎麼說呢，不是邪|教|組|織，硬要解釋的話……」提耶多爾撓了撓頭，「是這樣的，我是黑教團的元帥提耶多爾，我們身為元帥，隨身攜帶聖潔，在全世界範圍內尋找能與聖潔適合的適合者，培養其為驅魔師，為黑色教團輸送新血。」
「等下。」白柒夏按了暫停，「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到底你想找我做什麼，最關鍵的是，我對於隸屬某個嚴密的組織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已經擔了個死神的名頭，結果聽眼前這人口風還得再擔上「驅魔師」的名頭？
不是她敏感，當死神被中央四十六室弄得暴躁，像是「黑色教團」這種聽上去就像個組織的名字的東西，容她敬謝不敏。
「……誒，麻煩了啊……」提耶多爾元帥苦惱地撓撓頭，「可是聖潔認了主之後，適合者死亡之前都不會變了啊……哎哎你別激動，我不是說要殺了你。」看白柒夏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就警覺地拔出了刀，他立刻擺擺手辯解，「我只是給你說明情況，我這裡隨身攜帶的一個聖潔認定了你，所以無論你是否答應我都會給你改造武器，只是擁有聖潔就是驅魔師了，理論上是應該全部歸於黑教團管轄。」
「啊，強買強賣……？」白柒夏歪起頭看他，「好吧，就算是強買強賣，你也得容我問下，驅魔師要做啥？」
「恩……和惡魔啊諾亞戰鬥之類的事情……吧？」元帥苦惱地撓撓頭，發現自己其實也說不太清，「諾亞上次聖|戰之後已經沒怎麼出沒了，主要還是和惡魔。」
「惡魔是個啥……？」白柒夏繼續充當十萬個為什麼，把提耶多爾元帥當做暫時的百|度|百|科。
「是千年伯爵，也就是諾亞的首領，利用人類死了自己的親人之後的哀傷做成的人形兵器。」
白柒夏皺了皺眉。
「等下，你說的人形兵器，長啥樣？」她想起了那些圓球狀的怪物們清晰可見的臉和臉上的淚痕，眯起眼睛。
「長啥樣……」元帥摸了摸下巴，又抬頭望瞭望天，「圓圓的，身上有好多炮筒，長了一張人類的臉……還有啥來著？每次看見都直接破壞了，還真沒注意過長啥樣……」
「不用說了，我做。」白柒夏爽快地點了頭，「可我只保證破壞惡魔，至於別的一概不保證。」
【喂喂白柒夏，你以為你學會萬解是做什麼的啊！】一直在鬧彆扭玩沉默的夜雪突然在白柒夏答應的這一刻炸了毛。
【嘛都跟你說了每次戰鬥都萬解簡直太掉份了嘛。】白柒夏打了個哈哈，重新把注意力專注至元帥的回答。
「只要你做的事情不違背聖潔，我是不會管你的喲！」提耶多爾元帥見白柒夏答應，心情好了很多，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重新笑眯眯了起來，「所以你現在也算是我的弟子了，幫你改造了武器之後我會給你地圖，自己去找黑教團的所在地沒問題麼？」
「……沒問題。」白柒夏點點頭，雖然對於「弟子」這個稱謂有些微詞，不過卻還是沒說出來。
她的老師只有兩個，近藤周助教了她劍道和作為一個武士應該做的事情，而四楓院夜一訓練她曾經賴以生存的瞬步和白打。
可這位大叔確實是個好人，也就沒必要把這些話說出去膈應他。
於是又給這位熱愛藝術的元帥用夜雪表演了一下做冰雕，並用這些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冰雕換取了足夠的旅費的白柒夏，就這樣拿著地圖，一路順順利利地到了教團。
至於為了怕迷路所以買了個指南針靠瞬步越過所有障礙之類的這種事，則不足為外人道也。
拿著提耶多爾元帥的介紹信，很輕易地就進入了這個看上去戒備森嚴的黑教團，而後直接被帶去了科學班。
負責帶領她的少女淺笑妍妍，心情很好。
「我也是驅魔師呢，我叫李娜麗喲！」她晃著兩條長辮子，歪過頭看向白柒夏，「你呢？」
「恩，我叫白柒夏。」
「誒？白桑是中國人啊。」李娜麗一臉驚喜，「我也是中國人呢，不過從很小的時候就來教團了，和哥哥一起。」
「啊，離開家？」
「恩，不會，家裡已經沒有人了，哥哥在這裡，這裡就是家。」李娜麗笑得一臉溫和，「教團就是驅魔師的家喲，白桑在這裡也不用拘謹。」
「恩。」白柒夏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立刻轉移了話題，「李娜麗的頭髮很漂亮啊。」
家這個話題，討論起來會讓白柒夏有點暴躁，還是放在一邊比較好。
李娜麗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白柒夏轉移話題的意圖，直接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誒是麼？啊……因為一直都沒有剪太厲害的關係吧。」她想了想，「而且白桑的頭髮也不差啊？」
「你不懂，雙馬尾是萌點喲！」白柒夏笑眯眯地拍了拍李娜麗的肩膀，「姑娘我挺喜歡你的，讓我抱一下吧。」
其實白柒夏的想法很簡單，中意一個人就想要表達一下親近，僅此而已。
原本如果對方是男性的話，她大概早就一拳捶上去，然後和人勾肩搭背了，只是因為這次的是個小姑娘，很少和小姑娘相處的白柒夏有點不知道要怎麼示好。
在她的記憶裡，很久很久以前曾經還在天朝做學生的時候，和女生之間相互表示友好的方式經常是親親抱抱，所以出於禮貌，她就這麼問了李娜麗一句。
「所以我真的沒有搶走你妹妹的意圖。」之後白柒夏扶額看向那個她話音剛落就突然從一邊竄出來，抱著李娜麗不撒手，邊哭邊喊著「不許搶走我的李娜麗隨便是誰都不許搶走我的李娜麗」的男人，由衷地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連李娜麗也有些窘迫，隨後皺著眉頭拼命掙脫了那個男人的懷抱，「哥哥！白桑是新來的驅魔師，有提耶多爾元帥的介紹信你別鬧了！」
聽見是工作，那男人才又在李娜麗身邊蹭了一會兒之後，推了推眼鏡站在了白柒夏面前，有意無意地隔開了李娜麗與白柒夏。
「你好，我是黑教團科學班的室長，我叫考姆伊·李，叫我考姆伊就可以。」面對白柒夏，考姆伊室長變得極其一本正經，「你的聖潔是……？」
白柒夏解下腰間比斬魄刀稍微短一些的肋差拿給考姆伊看。
「元帥後來給了我這個。」她說。
本來武士標準配置就是一把太刀，一把肋差。只不過之前做死神還要配淺打，就把肋差解下了，之後淺打在黑洞里弄丟了一直沒重新配，所以直到遇見元帥之後拿到聖潔，她才算是把這兩把刀配齊。
眼下她解下了作為聖潔載體的那把肋差，遞給眼前的那個人。。
☆、欲速則不達
測試的結果，與聖潔的配合度有87%，在教團中也算是正常偏上一點的數值了，無論是身為管理驅魔師的室長，還是身為聖潔適合者的白柒夏，眼下都還算是滿意。
唯一讓白柒夏有些困擾的是聖潔發動之後的形態。
明明原先是把刀，發動之後卻變成了一人半高的長槍，看上去雖然的確很威風凜凜沒錯，可長槍白柒夏卻並不熟悉。
雖然當年在新選組也看過原田用長槍舞得虎虎生風，可她本身從來沒用過這件長兵器，可以想像在戰鬥中不趁手的兵器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來教團的路上忙著趕路也就罷了，到了教團之後沒有任務，就閑了下來。
花了一夜時間在教團的圖書館裡找到了不知何年何月就被塵封在書架裡的槍譜，可看了不到半小時，白柒夏就已經暴躁了起來。
身為天然理心流出身的白柒夏，始終還是覺得只有實戰之中才能瞭解兵器的特長，像這樣光呆坐著看書，手裡連槍都沒有，她書上半個字都記不住。
把書還回去，白柒夏按著腰間的刀就直沖了屋頂。
黑教團本身就坐落于高山之上，教團的本部建築則是在這高山之上更添一層高聳入雲。
說是高聳入雲都不準確，因為雲都在腳下很遠的地方。
教團是仿造《聖經·創世紀》之中記載的古巴比倫通天塔而建造的圓柱形高塔，站在屋頂，高天的罡風吹得她身上那件團服獵獵作響。
而她卻毫不在意地發動了聖潔，短刀肋差在她手中暴漲為兩米長槍，而後從槍尾一腳挑起雙手交握，學著記憶中原田當年戰場上的樣子一個橫掃，想像面前千軍萬馬，雖然本來還帶著認真練習的心，可漸漸地就混雜了些玩鬧的性質在裡面。
神田優剛踏上教團塔頂就看見一截槍尖直直地向他沖去，立刻提刀就擋，格開槍尖之後定睛看過去，發現搶佔了他位置的人是個完全陌生的臉孔，不由皺了皺眉。
白柒夏倒是在失手之後立刻認出了眼前的人。
雖然她對於人臉辨識度都不是太高，可是相對應的，對於衣服髮型身高身形等一目了然的外在內容，她的辨識度卻很高。
何況從在那個無人小鎮裡遇見他還沒過幾天，白柒夏的記憶仍舊很新鮮。
「喲，那天謝謝你。」白柒夏大大方方地向剛剛自己失手了差點戳死的人打招呼。
神田優卻一點都不買帳，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她，「你在說什麼。」
「記不得就算了。」白柒夏揮揮手，「你的位置？那我讓開。」
她實在不願意在有別人的情況下練槍，丟人倒不怕，主要怕誤傷，長槍這種東西，用得不好誤傷太容易了，比殺敵還容易。
神田優莫名其妙地看了那個大概是新驅魔師的女人一眼，發現對方是真的要走了，解除了聖潔發動的狀態，長槍恢復成肋差挎回腰間，準備下樓。
皺眉想了想，卻還是沒想到自己有做過什麼需要教團新來的驅魔師感謝的事情，神田優決定放棄繼續想這個問題。眼見著那位元不認識的新驅魔師已經消失得不見蹤影，他也就自顧自地開始了自己的練習。
而白柒夏則回去補眠。
欲速則不達，實在不行就在碰見惡魔的實戰中解決。
反正她現在還有夜雪可用，也不急於一時。
天臺只有一個，要用的人卻有兩個。
撞了幾次時間之後，白柒夏一言不發地主動退讓。
神田優從清晨開始用，她大不了就半夜上來，反正沒有工作也閑得很，晚上練習累了，白天正好可以補眠。
連續了大約半個月都沒有任務下達，白柒夏就這麼晝夜顛倒地過了半個月，每天睡到下午，晃去食堂吃個午晚飯，然後去天臺活動活動手腳順便消化食物，一個人跟手裡的長槍玩一晚上。
幾乎回歸了很久很久以前，白柒夏還是宅女的時候假期的生活作息。
而後這種不健康的作息方式在某天被李娜麗叫去室長辦公室結束。
李娜麗說要去找另外的驅魔師，給她指了去辦公室的路之後就先走了，於是白柒夏自己摸去那個據說是教團總部最高決策機關的辦公室。
到了那個位於教團上方的辦公室之後，白柒夏看到那個白衣的男人正埋在書桌後面一大堆檔裡，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白柒夏叫了幾聲都沒叫醒，索性也就站著等。
反正一會兒李娜麗會帶另一位驅魔師過來，她對付不了這位妹控室長，李娜麗總有辦法對付他。
在教團這麼久，她除了李娜麗比較熟一點之外就只對這位室長的妹控程度有瞭解，只要她一靠近李娜麗，這位室長十次有八次都是要跳出來把她和李娜麗隔開，無論給他解釋多少遍白柒夏是女的都沒用。
妹控程度到了連白柒夏都忍不住皺眉的地步的人，這還是第一個。
於是李娜麗帶著神田優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腰間挎著刀的少女挺拔地站在門邊，左手隨意地按著刀，右手揣進兜裡。
「白桑。」她叫了白柒夏一聲，然後指了一下背後的那個沉默的男人，「這是神田優，教團的驅魔師之一，白桑還沒見過吧？」
白柒夏似笑非笑地轉過頭看著那個人。
「你好，我是白柒夏，新來的驅魔師。」
那人淡淡地點了點頭，就把視線從白柒夏身上移開，轉向坐在辦公桌後面，被檔淹沒了的那個人。
李娜麗走過去。
「哥哥？哥哥醒醒？」她在室長耳邊叫了兩聲，可室長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睡著了。
白柒夏挑了挑眉，對著李娜麗招了招手。
「來，李娜麗，過來一下，我想到怎麼叫醒他了。」
小姑娘還惦記著要叫醒哥哥，有點猶豫地在白柒夏和考姆伊之間看了看，最後才猶豫著走向白柒夏。
等她走近了，白柒夏一把攬住李娜麗的腰，低頭就準備親下去。
「誒……誒誒誒？！！！」李娜麗突然反應過來，通紅了臉，掙扎著就要逃跑。
下一刻她手裡的長辮子美少女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正經地站在她們面前的考姆伊室長，如果忽略他聲淚俱下指責白柒夏不該染指他妹妹的發言的話，或許那張嚴肅的臉真的可以相信。
不過此時白柒夏只是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所以，室長，你特意把我們叫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他打了個響指，帥氣地走回書桌，隨手甩了兩份檔出來。
白柒夏伸手撈住，然後定睛細看。
「論惡魔的進化。」白柒夏念出生，與此同時另一邊一直冷臉沉默的男人也出了聲。
「論聖潔與驅魔師的同步率如何上升。」
「誒？同步率可以上升的麼？」白柒夏湊過頭去看另一份文件，然後被一大堆專業術語弄得頭暈。
最後兩個人抬眼，白柒夏歪過頭看考姆伊室長，「所以，你叫我們來就是看你們的研究資料的麼？我承認這些似乎有用，可是我看不懂。」
那白衣的室長已經重新埋回了那一堆檔之中，口中還念念有詞。
「哪兒來著，錯了不是這個……不對也不是這個……」
得，看上去是桌子太亂，找不到本來應該給他們的檔了。
白柒夏反正也不急，一邊拿著手裡的文件翻看，一邊等著考姆伊室長找到應該給她的檔。
事實上，手上這份的標題挺吸引她的。
之前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見過被稱為「惡魔」的人形兵器，並與其短暫地戰鬥過一次。
那個時候她用了始解，一開始可以冰凍那些怪物很久，後來可以冰凍的時間就越來越短，所以白柒夏一直懷疑惡魔具有自我進化的能力。
忽略那些專業術語不提，白柒夏挑看的懂的地方跳著看，然後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原來惡魔殺人到了足夠的數目就真的可以進化至下一等級，獲得更高的智能和能力。
嘖。
「啊找到了！是這個！」考姆伊室長欣慰地拿出兩份文件換回白柒夏和神田優手裡錯誤的檔，「看一下，這次的任務你們兩個去，主要是白桑第一次出任務，需要一個人帶著，本來應該給你找一個比較好相處的傢伙，可是現在教團裡待機的驅魔師只有他一個人，白桑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吧？」
「室長如果你沒有壞笑的話我搞不好真的相信你了。」白柒夏面無表情，「我懂你妹控嚴重想要報復試圖染指你妹妹的人的心情，你不用解釋了。還有這個……」她晃了晃手裡被錯丟給她的那份檔，「稍微提供以下資料，要是受到聖潔之外不能對它們產生致命傷害的攻擊，它們會自動進化得可以防禦類似攻擊。」
「……你怎麼知道的？」考姆伊室長這回是真的嚴肅起了面容，「具體情況能說明下麼？」
「能是能，我之前碰見過一次，不過任務？」她揚了揚手裡還沒看的檔，「不介意的話，回來告訴你。」
「那麼，請小心，靜候歸來。」室長點點頭，讓李娜麗送他們離開。
教團的優點是無論坐什麼交通工具都有預留位置，甚至不需要買票，只需要制服上那塊黑教團的標誌就足夠。
與白柒夏他們一同出發的還有送回這份報告的偵查員，據報告稱位於馬其頓的一座山上有異常現象，有很大的可能性那裡有聖潔的存在。
於是留了幾名偵查員密切地監視著那裡的情況，派了一人回來報信。
論難度其實絕不是需要兩名驅魔師出馬的程度，唯一的解釋也就是白柒夏身為新手需要老手帶著而已。
考姆伊室長就算是知道了白柒夏是女人也把她當做洪水猛獸一樣防著，原因歸根結底，大概也就是因為白柒夏行事做派有些太和男人靠近了的緣故。
☆、揚眉吐氣
從英國去馬其頓的路程不近，火車到邊境之後還得換船穿越英吉利海峽，然後繼續坐火車，穿越大半個歐洲。
在火車上度過了整整半個月時間，在白柒夏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之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火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扶住了月臺上的柱子。
「站不穩，坐火車真要命。」她皺緊眉頭站直，然後鬆開柱子慢慢調整平衡。
神田優與名叫湯姆的偵查員先生全程圍觀，偵查員先生本來提議他扶著白柒夏走，卻被她搖頭拒絕了。
有些事情別人假手不得，必須自己克服。
好一會兒之後，再抬起頭來的白柒夏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走吧湯姆先生。」她歉意地招呼偵查員，「耽誤了時間很抱歉。」
「啊不不不沒什麼……」她禮儀齊全，反倒讓偵查員有些不知所措，偵查員在教團之中一直都是炮灰角色，比驅魔師地位不知道低了多少，所以這位偵查員對於驅魔師向他道歉還有些誠惶誠恐。
神田優一如既往沒什麼話。
他只想早點完成任務，至於別的他也就不願意多發言。
論到沉默寡言，教團裡估計沒有人能比得過他。
三人剛靠近那座山就看見圓球狀的惡魔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地飄在空中，雖然因為惡魔們的位置太高並不會攻擊路人，可是偵察班的還是把周圍的居民全部疏散了。
整個小鎮都空空蕩蕩的，只有白柒夏神田優以及偵查員三人走在路上。
惡魔們被他們衣服上的團徽吸引，卻並沒有試圖攻擊他們。
「因為它們不能碰到聖潔，所以它們正在等待驅魔師拿回聖潔的那一刹那毀掉聖潔。」偵查員湯姆先生見白柒夏皺眉看著惡魔們，一臉不甚理解的表情，便主動作了解釋。
「那要弄死他們麼？」白柒夏瞥眼看了身邊另一位一直沒說過話只是皺眉向前走的驅魔師，詢問。
由於並沒有直接問他，所以偵查員也就沒有回答。
本來神田優並不想多做廢話，可最後他回憶起這趟主要是帶著新驅魔師熟悉業務，按理對方問了他必須解答，不禁眉頭皺得更深。
「惡魔之間不能遠距離傳遞資訊，除非有人大規模調兵，否則不會集體行動。所以如果現在清理掉了，會打草驚蛇，對拿到聖潔有害無利。」
他斟酌詞句，努力讓這句話更簡短並易懂一些，卻還是說了他難得的一句長句。
白柒夏卻沒在意他難得的長句，只是了然地點了點頭，「受教了，感謝。」她說。
眼下兩人都還沒熟悉起來，於是自己最大的不足，尤其是白柒夏最大的不足並沒有暴露，以至於神田優初次出任務對白柒夏最初的印象竟然停留在了「禮儀還不錯實力也不錯的少年」上，不得不說，無論從哪一個方面，這樣的印象都很讓人遺憾。
小鎮並不大，沒走一會兒就已經到了那座山腳下。
從山腳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見，那處憑人力完全無法上去的懸崖峭壁上長著一株看不清樣子的植物。
她站在山崖下眯起眼睛，仔細地看那株植物。
資料上有較為清晰的照片，那是一株有著三種顏色的鳶尾花，據說是常年開放，已經在這片無人能夠觸及的懸崖上開放了三年，被當地人奉為神物，卻因為地處偏僻，也一直沒有被教團和諾亞那邊發現。
最近有從別處流竄過來的惡魔偶然發現了這裡，根植於它們內部程式之中的「破壞聖潔」的程式讓它迅速聯繫了近旁它能力範圍內所能聯繫到的所有惡魔，數量不多，只夠這樣三三兩兩地將這個地方控制起來，等待破壞聖潔的機會。
「它們沒辦法直接打壞聖潔麼？」白柒夏一臉勤學好問。
「聖潔在這種狀態下是很難破壞的，就算是驅魔師也很難把它從這樣的狀態回收回來。」偵查員回答道，「基本上靠近它就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在這種地方尤其是這樣。」
白柒夏點了點頭，「那麼，神田君你恐高麼？」
得到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那……」她活動了一下手腳，「湯姆先生，請你退到安全的位置去。」
然後轉頭打量起神田優。
沉默的男人被她打量得有些毛骨悚然，可隨後就被她拎著衣領騰空而起。
恐高倒不怕，甚至從這麼高的地方落下去他都有把握安全落地，神田優只是不爽，明明比他還矮了一個頭的傢伙，居然只用一隻左手就拎起了他。
「別掙扎。」最暴躁的是那個傢伙居然還一本正經地看著他，「亂動的話你掉下去聖潔就拿不到了。」最後還自言自語，「教團的團服品質不錯，居然不會勒死人。」
是說你本來其實是想勒死他的麼！神田優的額頭上暗暗爆出井字形狀的青筋，卻沒有當場發作。
瞬步之後的白柒夏上升的速度極快，到了那載著聖潔的三色鳶尾的位置的時候俐落地揮刀，斬魄刀天生就對這些玄乎的東西有著破壞的能力，於是強行突破了聖潔外面的那層保護，砍下了那朵花。
那朵花下落的瞬間被兩隻手都空閒著的神田敏捷地伸手接過握在手上，兩個第一次配合的人卻出乎意料地配合得很好。
「放手。」神田簡短地命令，「惡魔們開始行動了。」
「我去試試。」白柒夏一臉躍躍欲試地放開神田優，隨後就沖向了那群已經行動起來了的惡魔。
而神田優則在下落的瞬間狠狠地蹬了一下崖壁，直直的向著另一邊沖去。
由於聖潔不在白柒夏手上，所以大部分的惡魔在神田優下落的時候就已經沖著他的方向行動，只留下兩三只用來攔住白柒夏。
拿到聖潔後第一次嘗試用這種方式面對惡魔，白柒夏其實很激動。
反手拔出肋差，發動聖潔變為長槍之後改為雙手交握，擺出了個很有氣勢的起手式，對著面前的那兩隻惡魔一個橫掃解決。
揚眉吐氣。
解決了面前的幾隻再向神田看去，發現他已經把他那邊的惡魔解決了一半，白柒夏立刻瞬步沖了去加入戰局。
這不戰則已一戰則必要和旁人比一比的習慣還是當時在攘夷戰場上留下的，雖然已經離開了戰場，但是論到以一對多，白柒夏絕對是拼得最歡騰的那個。
靈巧地閃過惡魔們發射的帶有病毒的子彈，白柒夏在空中挽了一個漂亮的槍花才刺穿眼前的惡魔，再一挑徹底將它破壞。
幹掉面前一串惡魔之後，她和神田優成功會師。
「聖潔呢？」
「剝離放好了。」他冷淡地點頭，揮刀又是一片惡魔爆炸。
對方使出群攻技能，白柒夏也就不再客氣，向上竄了兩步，重新跳入天上的惡魔群之中。
身為死神的瞬步和虛對空氣的控制讓她在惡魔之中停得穩穩當當，然後長槍又重新挽了一個槍花。
這次卻不是單純耍帥用，槍花的每一個落點都有一個惡魔爆開，白柒夏整個人處於爆炸中卻毫不擔心，反手拔出斬魄刀。
「夜雪！」
瞬間一層冰牆便將所有爆炸都擋在身外，可另一顆子彈卻穿透了冰牆。
所謂一物降一物，斬魄刀所形成的冰擋不住帶有惡魔病毒的子彈。
聽得身後子彈的呼嘯聲，她頭也不回，左手長槍刺穿面前剛剛漏網之魚的惡魔，右手斬魄刀擋下那顆子彈，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哦哦我好帥這個動作一直只有想沒有做過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白柒夏消滅了眼前的所有敵人，沾沾自喜地立在空中看著在下麵一臉淡定看著她的神田，然後摸了摸腦袋，又傻笑了一下才落回地面。
白柒夏作為驅魔師的第一次任務成功眼看已經得不能再成功，惡魔消滅之後小鎮裡的人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小鎮重新充滿了人氣。
看到這種情況，白柒夏倒是沒什麼想法，幾位偵查員卻是發自內心的欣慰。
「能安全地回到自己家裡，和家人團聚，真是太好了……」偵查員湯姆先生在來時半個月的旅途之中和白柒夏說的話挺多，也算混熟了，而眼下他也欣慰地看著白柒夏，「真是多謝兩位驅魔師大人了！」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接受了這莫名其妙的感謝。
最後偵察班的偵查員們繼續向著下一個地方奔波，而白柒夏和神田優則回教團交任務。
重新踏上為期半個月的旅途的時候，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旅程變得無比無聊。
神田優不愛說話，整個旅途中都只是靠著窗戶睡覺，不太需要長時間睡眠的白柒夏都搞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睡這麼久。
無數次想要逗那傢伙說話都未果了之後，白柒夏終於失去了興趣，閑閑地逛出教團固有的包廂，從火車的視窗一躍而出，用完全違反物理規律的犯規瞬步跳上了火車車頂。
十九世紀初的歐洲剛經歷過蒸汽革命，蒸汽火車已經普及，雖然比不上很久以前在天朝的時候新文上那些動輒時速飆上三四百的火車牛叉，可是全速行駛的蒸汽火車車頂上果然比包廂裡要舒服許多。
迎面而來的風帶著鄉間泥土的清新，白柒夏深吸一口氣，覺得心情難得的好得要命。
然而下一刻就有破壞她心情的東西出現在視野裡。
大片的惡魔出現在天邊，遠看甚至以為是烏雲，如果不是白柒夏身為武人眼力比一般人敏銳許多，她大概也會認錯。
數量太多，就算是她眼下完全不怕這些惡魔，也要為這一火車的普通人著想，決不能讓它們靠近這輛火車。
看了一眼旁邊確實一個人都沒有，她一蹬火車鐵皮的車頂，向著那片惡魔急沖而去，於此同時腰間肋差聖潔發動，槍尖直指惡魔群。
白柒夏既然能看得見，坐在車內的神田優也自然能看得見。
如同惡魔把破壞聖潔寫入程式一樣，神田優的基因裡或許也寫著破壞惡魔，更何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群惡魔的方向就是這輛貨車。
聖潔還沒被護送回黑教團就不能鬆懈下來。
他眯了眯眼睛，一腳踹破窗戶跳了出去。
白柒夏在惡魔群裡大肆試驗曾經只在書上看過結果一個都沒記得名字的槍法招數，一回頭卻看見一道刀光直沖而來，險險地貼著她的耳際破壞了一大片惡魔。
一回頭就看見那個男人刀橫身前，一臉兇神惡煞。
「喲，睡醒了？」她挑挑眉，「我以為你寧願睡到天荒地老也不願意動一下呢。」
「哼。」神田優只是哼了一聲卻沒理她，揮刀又是一片惡魔爆炸。
「我發現你對我說過的最多的字就是哼。」白柒夏一槍挑爆惡魔，「我告訴你，哼多了會變成豬，我有一個朋友就跟你一樣喜歡哼哼，後來他果然笨的和豬一樣。」
為了拯救一個疑似失足少年，高杉你就先暫時拋棄一下你的形象，假裝已經笨成豬了好了。毫不猶豫地往高杉身上潑髒水的白柒夏心裡毫無愧疚感地想。
而作為那句話的回應，失足少年君「熱情」地反手一刀，不是劈惡魔，而是劈向白柒夏。
她槍尾一橫擋住那刀，槍頭還順便洞穿了一隻惡魔。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想做豬我隨便你啦。」她攤攤手，然後繼續槍花挑惡魔。
兩人所過之處，爆炸聲不絕於耳。
只是又多殺了幾隻之後，這群惡魔卻突然轉了向。
不僅轉了方向，甚至還分散開來，向著不同方向離開。
逃竄。
白柒夏腦袋裡莫名其妙地浮現出這個詞。
可是這種只是等級一的惡魔會有害怕逃跑這種高級的情緒麼……？
雖然對於惡魔的殺人方式很暴躁很想追擊，可是畢竟將聖潔安全地送回教團是更重要的事情，而這麼多惡魔也絕不是一兩個人能消滅得掉的。所以即使再怎麼不滿，最後仍舊是放了那些惡魔走了。
悠于 2016-1-16 12:13
☆、為杯具負責的人
「所以現在怎麼辦？」站在地面上，白柒夏問站在她對面的神田優。
一場戰鬥持續良久，現在再想追原先坐的那趟車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行李，唯一必不可少的東西都是腰間的佩刀，此刻也都好好地呆在兩人的腰間。
問題是這裡已經不知道是哪裡，至少白柒夏已經完全轉了向。
她對歐洲地圖完全一抹黑，所以只好指望自己的這位同行人。
兩個人從下一趟火車的視窗跳進去的時候，一整個車廂的人都譁然了。
這就是神田優身為資深驅魔師給出的辦法，等下一趟火車來的時候直接跳車，反正教團的人坐任何交通工具都免費，在危機情況下就算是通過非正常手段上車也是常有的事情——對驅魔師來說是常有的事，而對於這條線上的列車員，大概一輩子也很難碰見一次。
所以被這種乘車方式嚇呆了的列車員還以為是搶劫，立刻搖鈴叫來了乘警。
雖然中間多了一些插曲，可是最後沒費多少口舌就解決了問題。
神田優甚至沒說話，乘警來了之後看見他們團服上的團徽瞬間就尊敬了起來，雖然這趟列車少有的爆滿，卻還是很快地給他們安排了兩個位置。
在全部過程之中唯一的對話，就是白柒夏向給他們安排座位的乘務員說了聲謝謝。
剛坐下，就看見對面的那個趴著睡覺的人驚喜地抬起了頭。
「咦，這不是阿白麼？」
白柒夏也定睛看他。
黑框的大眼鏡，亂糟糟的頭髮，已經不怎麼白了的白襯衫，背帶褲。
與上一次和白柒夏分手的時候一摸一樣的裝束，她瞬間認出了那個人。
「啊，緹奇！」她叫了一聲對方，「居然會在這趟車上看見你好神奇，你這又是要去哪裡？原先那個礦場的工作結束了麼？」
年輕的礦工，流竄各地尋找工作的機會，萬分之一的幾率居然與他們在這趟列車上碰了面。
不可謂不巧，好不容易居然遇見了認識的人，白柒夏難免有些驚喜。
驚喜過後又是窘迫。
「啊哈哈抱歉，這回出來我忘記帶錢了，沒法還你錢。」
「誒呀，那點錢不要在意。」緹奇撓撓腦袋，笑得憨厚，「幾天就掙回來了，能為女士效勞是我的榮幸呀。」
「礦工很危險的工作，你辛苦工作的錢我總得還給你。」白柒夏正了正臉色，捅了捅身邊又開始睡覺的神田優，「喂，教……啊那個，我們有工資麼？」
室長曾經說過，普通人面前不太方便提教團的名字，好在她及時改了口，用了籠統的「我們」來代替。
被如此詢問的黑髮驅魔師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那我發了工資去找你。」白柒夏隔過桌子拍了拍對面人的肩膀，「到時候請你吃飯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笑笑，「阿白這是要去哪裡？」
「英國，你呢？」
「真巧，我也去英國。」緹奇好脾氣地笑，語氣帶了一點羡慕，「我們可以結伴很久呢，旅途無聊，有個伴會好很多吧？呀，真羡慕你有同伴。」
「別提了。」白柒夏斜了一眼旁邊已經呼吸平穩的神田優，「我一路上除了『恩』和『哼』，沒聽他說過別的，我都快懷疑他得憋出口臭來。」
對面的青年瞬間笑噴。
「找死直說。」神田優眼睛都沒睜便殺氣騰騰地威脅了起來。
「事實，你不能不讓我說。」白柒夏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和礦工青年吹牛，「遇上你真是太好了，不然我覺得我這一路也要被憋出口臭來。」
緹奇米克再次笑噴。
而下一秒，在這座位間有限的空間裡就進行了一次交鋒。
礙于空間有限神田優不能拔刀，而白打優秀，力氣上又佔優勢的白柒夏瞬間占了上風。
再次揚眉吐氣，白柒夏明顯心情越發的好，「反正都在英國，你在哪裡告訴我一聲，到時候請你喝酒呀。」
雖說白柒夏不輕易與人喝酒，可面前這人剛一見面就表現出了巨大的善意，又是陪她找衣服，又是借錢給她周濟，在白柒夏的心裡，這樣的人其實很可以結交。
她判斷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的方法很簡單，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對誰好。
所以她到最後都沒有忍下心來對堀川響下殺手，既然不好面對他，乾脆一走了之，乾乾淨淨。
就算是利用也好，那個人沒有惡意卻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否定的。
每次一想到那個下雪了的耶誕節，他說「就知道黑色適合你」，他說「女孩子不能這麼凍」，她還是會覺得對那個人有些愧疚。
聽見白柒夏的提議，緹奇卻只是隨便笑笑，「英國很大的，到時候說不準天南地北，這次碰上已經是巧合過分了，下次碰上再說吧。」
白柒夏從善如流，「好吧，那下次再說。」
旅途漫長，即使話嘮如白柒夏好脾氣如緹奇，能說的話漸漸說盡了。無聊之下甚至連神田都被白柒夏逗（氣）得發飆了好幾次，時間卻還是剩下了兩天半。
路上經歷了幾個國家，車裡的人終於下了個七七八八，位置頓時空曠了許多。
實在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的白柒夏閑得發慌地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緹奇看著趴在桌上，無聊得用臉滾桌面的白柒夏，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撲克牌來。
「雖然對女士這麼說不太合適，不過如果實在無聊的話，要來玩牌麼？」他拿著撲克牌撓了撓頭，微笑道。
「要！」白柒夏瞬間復活，無視臉上在桌上滾出的各種印子，伸手接過那副撲克牌就開始洗牌，「你不知道，當年本大爺洗牌技術可是……」
唰。
牌洗飛了。
坐在白柒夏身邊被撲克牌拍了一臉的神田優很憂傷地看著白柒夏。
「你丫敢安分兩分鐘麼？！」他用憂傷的眼神深深地看著白柒夏，額頭爆出兩個憂傷的井字形青筋。
「不敢。」白柒夏回答得乾脆俐落，「阿優前輩，請把掉在那邊的牌幫我撿起來。」
「不要叫我阿優！」那少年的表情更加憂鬱，眉頭皺得化不開一樣，「殺了你！」
「所以才加了前輩嘛，不要傲嬌了快把牌撿給我……啊，謝謝。」
白柒夏和神田優吵架的時候，緹奇已經彎□撿起那些撲克牌，原遞給她。
那聲謝謝則是對緹奇說的。
重新拿回牌的白柒夏埋頭苦幹，致力於洗牌大業之中，無論神田優在她旁邊吼了些什麼她也都一概忽視。
「我和你們說，當年我也曾經打過牌的，靠鬥地主贏了好幾杯奶茶錢呢。」她一邊緩慢地洗牌一邊自吹自擂，「鬥地主你們不知道吧？這是一種在我們那裡最少要有三個人才能玩的遊戲……」
等一輪規則解釋完畢之後，白柒夏手裡的牌已經徹底被洗得七零八落。
「你們啥都沒看到，看到了我不介意讓你們失憶一下。」白柒夏收拾了一下手邊的撲克牌，淡定地威脅。
「哼。」
「阿優前輩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我告訴過你哼多了會變豬哦！為了不變成豬，來鬥地主吧，做點有益智商的事情會延緩老年癡呆的時間。」
「無聊。」
最後使出了十八般武藝都沒能使神田優就範陪他們賭博的白柒夏終於自暴自棄地把手裡的撲克牌分成兩摞，遞了一摞給緹奇。
對面的青年挑眉，用眼神詢問她到底要做什麼。
「小貓釣魚，我記憶中唯一兩個人可以玩的遊戲。」她垂頭喪氣地丟下一張牌，「規則好簡單，示範一下就能玩，你翻開你那摞最上面的牌壓在我上面，然後我們倆要是翻到上面有一樣的牌就可以拿走一摞，最後誰手裡沒牌了就輸了。」末了還不忘丟神田優一個白眼。
冷面少年眯起眼睛，腦袋上爆出憂鬱的青筋。
一路上旅途無聊，雖然緹奇也在，不過倆人還是徹底把壞脾性都曝光了個全。白柒夏嘴毒熱愛看冰山臉崩壞，神田優則對所有的事情都愛理不理，算是把初次合作之後雙方對於對方「實力不錯懂禮貌」和「面冷心熱好相處」的印象統統粉碎得一乾二淨。
緹奇早就習慣了他們倆無論說道啥話題都能說著說著吵起來，不過白柒夏撲克在前也就拋棄了惹神田優崩冰山臉這項愛好，轉而全副身心投向了弱智紙牌遊戲。
理論上不可能結束的遊戲，最後因為太弱智了又開始二人紙牌，再後來被緹奇提議打到梭哈，白柒夏終於輸的一本滿足。
按理說她現在不僅欠了緹奇最初借給她的錢，身上的團服也已經成了緹奇借給她的，就連旁邊的神田優也當做賭注輸給了緹奇。
至於無辜被莫名其妙叫做「六杖光牢」的奇怪術法束縛在座位上動彈不得，被作為賭資的神田優，則已經處於暴怒邊緣，待到終於挨到下車沒了普通民眾之中影響不好的顧慮，他瞬間拔刀向著白柒夏突刺而去。
白柒夏迅速拔出刀擋住他的突刺，然後一閃身就不見了人影。
「敢做我就猜到你會這樣，你以為我會這麼乖乖地站著給你砍麼？做夢去吧阿優前輩。」瞬步沖回教團的白柒夏只在空氣中留下了這句話，無論神田優速度再怎麼快，驅魔師畢竟還只是普通人類，是怎麼也不可能比得上經過屍魂界瞬神夜一親自調|教並讚賞過的白柒夏的瞬步的。
憋著一肚子火回到教團的神田優，交了聖潔結了任務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暴走踹了白柒夏房間的門，可裡面並沒有預想之中的那個人。
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一張紙條。
——阿優前輩，或者是別的誰，當你們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已經捲舖蓋浪跡天涯去了，不要找我，有任務請讓利巴班長直接聯繫我的機器人，謝謝合作。
每個驅魔師進入教團之後都會配備一個長得像蝙蝠一樣的小機器人用於聯絡，白柒夏身為正式進入教團了的驅魔師，自然也不例外。
怒氣沒地方發洩，手裡那張薄薄的紙在他還未歸鞘的六幻刀之下碎成無數份，然後他的小機器人掙扎著從他的肩頭飛了起來。
那是考姆伊室長的聲音。
「門口有個可疑的人被攔住了，你去看一下~」
那位室長的尾音帶著表示心情愉悅的波浪，隨後聯絡就被切斷了，小機器人盤旋幾圈，終於在他頭頂重新蹲好。
神田優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六幻並未歸鞘就直接向著教團大門口走去。
可疑的人是吧，很好。
☆、裝嗶遭雷劈
銀髮的小個子新驅魔師在好不容易爬上了位於懸崖峭壁之上的教團所在處，剛準備松一口氣就遭到了門衛大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驚嚇，好不容易誤會解除，又被從天而降滿懷憤怒的驅魔師差點一刀劈死。
終於驚險地進入了教團，亞連·沃克覺得自己就跟死了一次一樣。
而這一連串事件中，亞連所受的驚嚇之中一大半的始作俑者則悠閒地坐在某個英國的小酒館裡，和青年礦工一起喝難喝的苦啤。
那天下了火車緹奇就奔赴了下一個礦場，臨走時給了白柒夏地址。
反正短期內也回不去教團，白柒夏乾脆地卷了錢跑去找他，還錢順便兌現請他喝酒的承諾。
「你不知道，當時他的表情太喜感了。」白柒夏捶桌，「不枉我用六杖光牢綁住他也不枉我悄悄躲在窗外冒著掉下去的危險偷看了！」
「所以你是逃竄途中？」青年挑眉笑，「不得不說，你逃竄的太沒水準了。」
「不會不會，這次專門來找你還錢喝酒，等下我就回，反正也不怕他。」她搖搖手，「主要是看到那個表情簡直不枉此生，你要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冰山崩臉，愛好這個愛好了幾百年啊哈哈……」
所以才會那麼喜歡和高杉神田說話，所以在屍魂界才會見到朽木家大少爺一次就唱一次兩隻蝴蝶，導致那位少爺見她一次拔刀一次，沒有例外。
「幾百年？」緹奇挑眉，「你最多才十八九歲。」
「這種小事不用在意，反正我八百年前就這麼說，誇張手法喲誇張手法。」白柒夏眯起眼睛改口，「而且我是永遠的十六歲，十八九歲什麼的，不承認喲不承認。」
「好吧我懂我懂。」緹奇點頭，然後轉移了話題，「喝酒不？」
「喝。」白柒夏舉起旁邊的紮啤酒杯和緹奇碰杯然後一飲而盡，「雖然這酒真心喝不慣，不過湊合著也挺好。」
重要的不是喝什麼酒，而是和什麼人喝，僅此而已。
這頓酒帶吃帶喝，一直到快入夜才結束。
小酒館就在礦山邊上，緹奇直接就回了礦工宿舍，白柒夏則回頭往教團走。
這裡與教團其實已經相隔了兩個郡的距離，如果不是用了瞬步她根本沒可能在一天之內跑個來回，而用了瞬步則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她來的時候用了瞬步急沖，回去的時候卻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此時的英國剛經過第一次工業革命，是污染日益嚴重起來的時間。
晚上很快地下起霧來，就算她眼睛很好，能見度也低到嚇人的地步。
這也是她不用瞬步的原因，誰知道會不會在空中撞上什麼？最悲劇的莫過於在空中急速行走的時候撞上建築物的外牆，此處哥特式建築挺多，那尖頂琉璃窗，按照白柒夏的速度撞上去，估計撞斷完全沒問題。
在街上摸摸索索地往前走，雖然看不太清前路，可她卻還是保持著挺拔的姿勢走在路中間，步伐雖然不快但卻很穩定，比較起這條街上摸索著牆根免得迷路的醉漢看上去帥氣很多。
一副無比自信的樣子。
【有句古話說的好，莫裝嗶，裝嗶遭雷劈。】夜雪閑閑地出聲。
「夜雪你學壞了居然學會爆粗了。」白柒夏面無表情地指責。
【不是髒話，是消音。】
「快老實交代，這麼久不見你，你是不是背著我回去了一趟和假髮廝混完了才回來的？」
【不是假髮，是桂。】夜雪的聲音嚴肅而認真。
白柒夏沉默了一下。
「這笑話好冷，揭過繼續下一個話題，下這麼大霧，我怎麼回去……」
【不知道，我又不是自動導航儀。】
正如夜雪所說，裝X遭雷劈的白柒夏其實並不是真的自信，而是本來就迷路了，覺得無論摸不摸牆都差不多，於是就挑了路中間隨便走走而已。
而由於她完全找不到路，所以無論往哪裡走區別都不大。
拿到聖潔之後夜雪就在為了他拉風的萬解招式不能使用而和白柒夏慪氣不出來，好不容易話嘮夜雪終於挨不住寂寞，一人一刀就這麼在滿街彌漫的霧氣之中一邊閒聊一邊漫無目的地走。
「恩……我說夜雪。」
【恩？】
「說實話我真沒怎麼聽說過斬魄刀能像你這麼說話的，你不會告訴我這又是因為你是妖刀的原因？」
【就是。】夜雪的聲音有點不爽，【和刀身分離太久，我願意的話甚至可以隨便脫離刀身，就是懶得出來而已。】
好吧，和刀身分離一直是夜雪很容易炸毛的話題，難得良辰美景，雖然霧大了點，可是白柒夏還是不太想敗壞氣氛。
她和夜雪很少有閑閒聊天的機會，難得兩個人居然能平心靜氣，能不吵架就不吵架。
不過……懶得出來。
白柒夏想到當時生拖硬拽才把夜雪從刀宮裡拖出來，突然覺得這發言真適合這傢伙。
「霧一直不散怎麼辦？夜雪你有辦法麼？比如把霧裡的水都變成冰啊丟到一邊去之類的？」白柒夏轉移話題。
【沒，這霧裡不是水的東西太多。】夜雪語氣平淡，【而且我是鬼道系斬魄刀不假，問題我不是萬能的，這霧下太大，要真想用冰，這整個城市都得凍起來。】
「好吧，我也只是說說。」白柒夏攤了攤手，雖然想繼續沒話找話說，最後還是放棄了。
雖然搞不懂為什麼，可是這傢伙今天心情不好幾乎是板上釘釘。
他甚至連和白柒夏吵架的興致都沒有，居然會好好回答她的問題，已經難得到不行。
白柒夏最初覺得，夜雪心情不好她也沒辦法，只好讓這傢伙自己找到出氣的方式。
而後沒過幾分鐘，她卻找到了極好的讓夜雪出氣的機會。
在深夜的濃霧深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是巨大的炮轟聲。
惡魔們的攻擊從來不避諱人類發覺，甚至他們的程式裡還有著殺死更多人類的選項，一旦被更多人類發覺，就直接全部殺掉。
雖然跌跌撞撞總是撞到牆，可是這城市還算規整，沒那麼多彎彎繞，所以白柒夏還是很快就順著那炮聲趕到了出事的地點。
不散的霧氳之中印出一個不大不小似曾相識的輪廓，此時感覺到了有聖潔的靠近，放棄了手邊的獵物，緩慢地轉向白柒夏。
「夜雪，給你個機會。」
【……啊？】
白柒夏卻沒多解釋，直接在這濃霧之中萬解，舉著刀直直的跳起來向著惡魔刺去。
刀尖在碰到惡魔表層的時候有瞬間的阻礙，卻還是順利地刺了進去。
然後從刺進去的位置開始，整個惡魔由內而外地被冰封起來，冰在惡魔體內化為鋒利的冰刀，無論骨架內臟大腦又或是所謂的「程式」，都一一被冰封、撞碎，破壞得無比徹底。
她拔出刀的那一刻，整個惡魔碎成一片一片，恍惚間仿佛看見一個整一樣的東西在朝她一邊流淚一邊笑，可是霧太濃，她再一晃眼，便再也找不到了。
大概是看錯了吧。
她一邊想著，一邊收刀回鞘，從空中落回地面。
伸腳的時候踢到一個人，她皺了皺眉頭蹲下去查看。
摸上去還有呼吸，不知道是男是女，大概是霧太濃的緣故，一向對普通人的攻擊力接近百發百中的惡魔居然都沒能瞄準這個人，所以他只是嚇暈了，也沒什麼生命危險。
沒死就行，至於他什麼時候會被別人發現，就不是她的責任了。
白柒夏站起來，重新選定了方向，繼續往前走。
耳邊夜雪的聒噪又開始了。
【好不容易用一次萬解，你居然啥都不說！】
「我說了。」白柒夏一邊說一邊笑，「我說了萬解，明明是你自己沒聽到，關我啥事兒。」
【好不容易用一次萬解，你居然讓我一個觀眾都沒有！】
「知足吧孩子，我沒用聖潔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好不容易用一次……】
「我勒個去你要念叨多少遍？耳朵都起老繭了。」白柒夏翻起死魚眼，裝模作樣地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她知道夜雪這貨肯定看得見。
【白柒夏我真不知道要說你什麼好了！我討厭你！】
「喲這還傲嬌上了，你這句臺詞說太多遍，從第一次就沒有殺傷力。誒呀疼。」白柒夏嘿嘿地笑了笑，然後撞了牆。
【報應！】
「乖，輪不到你說，杯具得連路都不認識的路癡斬魄刀夜雪，你想我明天就去刷廣告麼？」
【……弄死你。】
「來啊來啊，歡迎，就怕你不來。」
夜雪是真的單純好哄的傢伙。
明明之前心情還不好，只是萬解了一次居然就正常了起來。
太單純好哄了，反而讓白柒夏有些不太好意思繼續逗他玩兒。
誒呀節操這種東西明明早就拋掉了隨便玩兒誰都不會有內疚感來著……
歸根結底，夜雪跟她太久了的緣故吧。
等回到教團已經是第二天霧散去之後的事情了，剛恢復一點能見度白柒夏就從口袋裡摸出早先用過的一隻指南針，找准方向之後瞬步。
因為不喜歡在濃到不行的霧裡長時間呆在同一個地方，她幾乎是強迫症一樣地走了一晚上，再怎麼鐵打的人也有點累了。
可回到教團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考姆伊室長叫她去了科學班一趟，等她用夜雪對著一隻科學班逮回來用於做實驗的惡魔又是冰凍又是捶打地折騰了半天收集夠了資料之後，還得應付路上碰見的，本來已經平靜了看見她就又暴走了的神田優。
由於太困，她故技重施，丟了一個六杖光牢給他，然後把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殺人的少年問過李娜麗之後丟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最後用九曜縛把他和床綁在一起，然後回房間睡覺。
睡前最後一個想法是要記得第二天給神田道個歉，畢竟老用縛道欺負人家，這樣不好，不好……
☆、過去的事情
睡醒了就忘記道歉的事情。
再次被拖去室長辦公室，分配了任務之後就被丟出教團。
教團人手不過卻偏偏很忙，已經不是新人的她只有一個人出任務，好在也算是瞭解了下行情，不至於抓瞎。
地方不遠，就在英國境內，坐火車只要三天就到達目的地，照例有偵查員接引。
聖潔據說是最近才顯現出其神跡般的效果，報告上說，這個小鎮上某條路附近最近一直出現異常狀況，只要是半夜時分靠近這裡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消失了。
最初是一個小孩子，然後是一個女人，消失的人越來越多，從平民開始，最後竟然失蹤了一名賭氣離家出走的貴族少女，終於引起了當地有關部門的關注。
與其說是「神跡」，不如說是「鬼隱」。
隨後就是惡魔與驅魔師雙方聞訊而動，開始搶時間。
由於地處並不算偏僻，這次來了的惡魔還不少，白柒夏看著漫天黑壓壓看著就有壓力的惡魔，扶額苦笑。
教團對她的戰鬥力還真有信心，不過也算了，這些小雜碎都解決不掉的話，她也就混不到現在了。
無論是神跡還是鬼隱都是半夜的事情，眼下才剛剛中午，白柒夏找了家和教團有聯繫的餐館吃了頓午飯，然後找了家旅店小睡一覺。
她記得在拿到聖潔之後才是真正與惡魔開戰的時機，現在就搶先動手的話只會讓這裡聚集的惡魔變得更多，這種「動手一時爽全隊火葬場」的事兒她覺得就算是眼下驅魔師只有她一個機動性極強也不能幹。
雖然由於惡魔的原因普通人能走的都走光了，可至少還有偵察班的人跟著她，她得為這群人的性命負責。
等睡醒之後，又在床上挨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天黑。
她整理好衣服，閒庭信步地向著事發地點的那條街走去。
半夜的街道無比安靜，莫說現在因為惡魔的原因全城的人去了一半，就光是之前這裡失蹤的人數也已經讓這裡變得人跡罕至，連流浪犬接近了都會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逃跑。
白柒夏僵硬地看著遠遠的有一隻狗跑過來，卻在接近她五十米範圍的時候掉頭跑掉了的時候，真心松了一口氣。
偵察班被她全部留在旅館待機，這會兒碰到狗，連個幫她趕走的人都沒有。
記得以前晴明問過她，真的碰見狗了怎麼辦。
她當時的回答好像是果斷逃跑？可是事實是一般情況下，無論白柒夏瞬步多麼擅長，碰見狗之後就完全派不上用場。
某種意義上她真心感謝這條人嫌狗憎的路不解釋。
眼前的小巷子裡彌漫著薄薄的霧，而回頭看去的時候，大道上卻一片清明。
明擺著告訴別人這裡有鬼嘛，連一點偽裝都不願意做的聖潔，她真的不知道要對這或毀滅或回收的雙方都爭搶看重的聖潔做什麼表情好。
這磊落過頭了的習性，讓人怎麼吐槽好？
別跟她說只要微笑就好，這句話本身吐槽點就多到吐槽不能。
握緊斬魄刀，感覺到從刀柄處傳來的溫度漸漸從冰涼變為溫熱，而後一頭紮進了那古怪的霧裡。
驅魔師是如此危險的職業，所有的刀山火海只有自己一一去趟，才能真的確認那到底是聖潔，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在搞鬼。
不過在白柒夏的觀念裡，這種拐騙兒童父女的東西，無論是聖潔還是別的啥，都果斷排除，不能讓任何普通人再為其所害。
從很久以前就養成的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習慣，但是不這麼做的話，她會覺得對不起周助老師，那個最初教她拿起劍的老人，花費五年時間，親自在她心裡刻下的武士道精神。
剛進入霧中，她就皺起了眉頭。
這明顯的毫不掩飾的蠱惑人心的感覺。
「夜雪。」白柒夏握緊了手裡的斬魄刀。
【恩，我知道，可是這個的構成，說實話，我不知道，得靠你自己抵禦，我幫不上忙。】夜雪的聲音淡淡的，【提醒一句，如果你被幻想迷惑的話，即使是你也絕對會和之前的人一樣。】
「那我如果能即使醒來呢？」她低下頭不看面前的景象，最後乾脆閉上眼睛什麼也不看，只專心和夜雪說話。
【我不知道，那樣太冒險了，我不建議你這麼幹。】
「再說吧，夜雪你記得記路。」白柒夏閉著眼睛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才去看了腦袋裡的景象。
明明已經閉上了眼睛，可那些景象竟然直接略過了「看」這個過程，直接在她腦中成像。
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好像還沒入宅，每天都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和朋友一起上下學，坐在餐桌前吃爸媽做的飯。
不對，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入宅，根本不知道PSP是什麼，可是在她看到的景象之中那東西竟然光明正大地放在書桌前。
她皺了皺眉。
這是入宅了之後的事情……？可那個時候，這種景象明顯已經不可能了。
有很久一段時間，白柒夏夢裡都是這樣的景象，和爸爸媽媽坐在一起吃飯，星期六爸爸帶著全家去爬山，星期天陪著媽媽一起逛街。
醒過來都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最後才一頭埋進遊戲的世界裡不出來，至少把自己關在二次元扮演別人，在別人的故事裡她不用考慮這些問題。
可這次的景象卻無比真實，她甚至觸到了媽媽伸過來的手。
「小夏，今天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炸蝦！」媽媽站在料理台前，向她伸來筷子。
她下意識地張嘴，然後真的吃了一嘴油，下意識地看向媽媽，眼裡充滿討好，「還要！」
「肉祖宗，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去洗手，回來該開飯了，吃飯的時候慢慢吃。」
媽媽微笑著看著她，目光溫柔。
無比真實的景象，讓她不由自主地就向著媽媽指的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而現實卻是，白柒夏一腳踏入了小巷子之中最黑的地方，然後消失得一乾二淨。
白柒夏在衛生間洗了手，她洗得很慢，因為手指上不知道為什麼沾了很多血，無論怎麼洗都洗不乾淨，於是用了很多洗手液。
她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手指之間會有這麼多血，已經幹了，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暗紅色，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知道這是血。
那她到底是怎麼知道這是血的呢……？
白柒夏一邊用洗手液仔細搓洗著手上的血跡，一邊歪著頭想了半天。
最後還是無解。
媽媽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小夏，好了麼？吃飯了哦！」
她再看自己手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血跡就已經洗掉了。
於是回了一句「好了」，她用水最後沖洗了一遍，然後用掛在架子上的毛巾把手擦乾。
出門在餐桌前坐好，接過媽媽遞來的碗筷，她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話音一落就驚訝了一下。
什麼時候，她與家人之間到了要說謝謝的地步……？
她皺了皺眉，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想了半天，最後埋頭吃飯。
真的是記憶之中，埋藏了很久的味道。
自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嘗到過的味道，媽媽做的飯的味道，家的味道。
白柒夏低著頭扒飯，吃著吃著就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下來了。
「誒呀你這孩子，怎麼了？」媽媽見她掉了眼淚，立刻有些慌亂，「遇到什麼事了麼？在學校裡被欺負了？還是考試沒考好……？別哭別哭，怎麼了？」
連一直以來沉默寡言的爸爸都放下了筷子向她看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都有爸媽幫你頂著，別哭。」
出了什麼事情都有爸媽幫你頂著。
聽見這句話的白柒夏笑得更加開心，眼淚卻也掉的更加厲害了起來。
她抬起頭，放下了碗筷。
起身，一一擁抱了面前的父母。
「爸爸媽媽，一直沒和你們說，我好愛你們，真的好愛你們。」她埋在母親的懷裡默默地掉眼淚，「真的，一直沒來得及和你們說，這輩子能做你們的女兒真的太好了，如果我還能有下輩子，我還想做你們的女兒。」
人與人之間是靠著「關係」而緊緊地維繫在一起的，親子為一世，夫婦為二世。
或許身為夫婦，下輩子他們仍舊可以在一起。
可親子卻只有一世的緣分，她卻期待下輩子仍能做他們的女兒。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如此期待，從未有過如此深切而深切的期待。
「感謝你們，真的感謝你們，最後能吃到媽媽做的紅燒肉，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她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父母的懷抱，後退了幾步，右手按上腰間的刀。
那是做好了拔刀準備的架勢。
她做好了對著自己的父母拔刀的準備。
明明之前還穿著校服，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呢？穿著黑色的制服樣的衣服，腰間配著兩把刀。
她從未有一刻是如同現在這樣清醒的，清醒得連頭都在疼，清醒得心臟都在疼，清醒得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高呼著痛。
無法言說的疼痛碾壓過全身，可她卻依舊一言不發，緊緊抿著嘴唇，看著面前的兩人。
「我不相信。」她沉默了很久，才緩慢地對面前的兩個人說出了這樣的話。
每一個字都緊緊地咬著牙，仿佛不這麼做就說不出來一樣。
「我不相信你們的存在，所以你們就不存在……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都是聖潔搞的鬼。
這聖潔真特麼……讓人吐槽無能。
白柒夏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然後輕鬆了語氣。
「你們看，你們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可是我已經十六歲了，你們怎麼可能……還是現在這樣？」
怎麼可能，還是她記憶中六歲的時候看見的雙親的樣子？
還穿著她記憶中六歲那年她最後見到那兩個人的時候，一樣的衣服。
梳著一樣的髮型，做著一樣的笑容。
她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點一點長大，從六歲到十六歲，而他們卻毫無老去的跡象，一年一年，以同樣的形象在她的夢裡出現。
只是眼前的這個夢太真實，觸感太真實，味覺也太真實。
再真實的夢也得醒來，她來這裡，故意讓自己陷入幻想，全都是為了任務。
面前的景象迅速坍塌，本來還站立得好好的兩個人，瞬間癱軟了下去。
渾身是血地躺在她面前，卻還是向她伸出手。
「都怪你不相信……」媽媽沙啞著嗓子。
「你相信的話，我們就不會死……」爸爸崩裂了眼眶。
然後就都歸於了平靜。
已經做好了拔刀和眼前幻象大幹一場的準備的白柒夏木然地站在那裡，手緊緊握著夜雪的刀柄，看著二人的血漸漸染紅地面，一言不發。
眼淚也已經在那時候流幹了，她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流眼淚了，可是重新看到這樣的景象，卻還是覺得承受不能。
怎麼可能。
如果相信他們沒有死，他們就真的可以活過來的話，白柒夏寧願永遠用虛假的謊言騙自己。
可是她就算相信了，也毫無結果。
已經死了，六歲那年，車禍。
無論如何也不能死而復生，無論當時還一點點大的她哭喊多少次，無論當時她多少次從夢裡醒來，滿屋子哭著叫媽媽卻被舅舅舅媽安撫地抱回房間，無論多少次她滿心念著的都是媽媽做的飯的味道。
無論如何，能在這個真實得過分的幻象裡，最後嘗到媽媽做的飯的味道，她心存感激。
悠于 2016-1-16 12:14
☆、不是哥哥，是姐姐！
從幻像之中醒過來的白柒夏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抹了抹眼角。
出乎意料的，臉上竟然幹幹的一絲眼淚都沒有。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從視窗透出的光芒。
花了一會兒才讓眼睛適應周圍的幻境，然後環顧四周，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傳說中被鬼隱了的貴族少女。那少女長長的金髮被蝴蝶結綁成長長的雙馬尾，穿著小小的卻很華麗的洋裝，白皙的皮膚，小鼻子小眼睛，嫣紅的小嘴，很是可愛。
手裡卻緊握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拿到的，卻切切實實地在她的手上。
白柒夏歎了口氣走向那個漂亮的小姑娘，然後掰開她的手，拿出聖潔，放進隨身攜帶的盒子裡。
合上盒蓋把聖潔好好地收回懷裡，最後挨個把這裡的所有人叫醒。
從幻象中醒來的人們一臉悵然若失。
她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看到了什麼，可從她自己的經歷來看，這些人睡醒之前一臉幸福，大概也都是看見了最想見到的東西。
從這樣的幻象之中清醒過來究竟有多難，別人她不知道，可是她自己來說，至少是做好了對著自己的父母的臉拔刀的準備，才可以自主地從那樣的幻境之中醒過來。
徹底清醒之後，那一點悵然若失也就消失殆盡了。
比起哀悼逝去的假像，現在這些人更加驚恐於身處在幾乎是一片漆黑的，未知的地方。
對自身處境的恐懼瞬間壓倒了一切，負面情緒迅速在人群之中爆發出來。
等到所有人都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目光也就都投上了唯一一個看上去一點都不慌亂的人身上。
那人站在那裡，背挺得很直，左手扶著刀。
因為正對著那扇小窗戶，所以眼睛好一點的都可以看出來，她正在淡淡地打量著所有人。
就像是被那人的平靜感染了一樣，慌亂的人們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都安靜下來了麼？」白柒夏眯起眼睛掃過所有人，然後抬起手，「那麼，想出去的都後退一下，把那邊的牆空出來。」
從窗戶上來看，這是一間屋子，有窗戶有牆，卻沒有門。
窗戶很小，從透進來的光來看，絕不可能是在地面上的房子。
聯想到這個世界幾乎每一間房子都有地下室，白柒夏已經在心裡有了怎麼出去的想法。
進來的時候因為聖潔的原因，所以就算是普通人類也可以忽視所有阻力。
而出去的時候，則要靠這個小窗子想辦法。
等所有人都讓開來，空出那面帶著小窗子的牆之後，白柒夏一個白雷轟過去，炸出一個洞來。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捂住臉。
這種威力只有剛學鬼道的那陣子有過，之後她學會了控制靈壓，就再也沒有發出過威力這麼大的白雷。
而這次需要炸出一個洞來，她也就不管不顧地把靈壓輸出開到了最大，直到白雷已經脫手才想起來，這裡既然是地下室，自然就會有一層二層乃至三層……萬一這一下太厲害破壞了承重牆，她就算再多長出三頭六臂，也沒法把人從這裡救出去。
不管她如何懊悔，最終那扇窗戶的位置還是被她轟出了很大的一個口子。
落下的石頭墊在下面，正好可以落腳。
「都上去。」她揮手指揮，而後扶額皺眉，重新上前一個一個拉開一擁而上的人群，「一個一個走，否則大家都走不掉。」
最後所有人都安全地回到了地面上，可更嚴峻的問題卻剛開始。
白柒夏抽出腰間肋差，發動聖潔變肋差為長槍，腳下蹬地，急速向著與人群相反的地方沖去。
聖潔在她身上，大部分的惡魔都會跟著她走，而偵察班經驗豐富，自然知道帶領人群躲避剩下那幾隻落單的惡魔。
最後找不到目標的惡魔們也會向著聖潔而去。
她沒有跑多遠，因為空城的範圍也只剩這麼多，如果繼續跑下去，難保會波及居民。
又躲開了一發子彈之後，她提槍迎上了惡魔群。
一時間惡魔被破壞的時候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漫天都是爆開的火花。
一槍挑掉最後一隻惡魔，白柒夏才終於將聖潔收刀歸鞘，拍了拍手落回地面。
接下來的事情就只剩下讓偵察班的人負責把市民們帶去市政廳彙報情況並讓他們一一回家了，基本已經沒有問題。
最後的問題是那個貴族的小姑娘。
雖然一開始就聽說她是離家出走，可是現在那傢伙黏上了她，拽著她團服的下擺就不放手了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一口一個，叫的是「哥哥」。
仔細想起來，除了新選組從組長到隊員都不能有女人之外，別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試圖假裝過男人。
可是卻總是有人把她當成男人。
室長把她當男人防著不讓接近李娜麗說多少遍也沒用就不說了，眼下這個小娃娃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拽著她的團服下擺不放還固執地一定要叫她哥哥？
白柒夏的準則是不對婦幼出手，正好眼前的這個小丫頭婦幼二字占全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她還是蹲下來，儘量柔和了聲線。
「小妹妹，跟著那個叔叔一起去找你爸媽好不好？」
「不要，我要跟著哥哥走！」那小姑娘固執地搖頭，兩條金色的辮子無辜地晃來晃去。
「我不是哥哥，我是姐姐……」白柒夏搖頭，繼續諄諄勸誘，「跟著我走沒飯吃哦，回家才有飯吃。」
「沒關係哥哥，我不怕苦！」小姑娘繼續搖頭，「我不要回家！」
「不是哥哥是姐……」她捂臉，「跟著我走沒有漂亮的裙子哦！」
「沒關係哥哥，我不需要漂亮裙子！我不要回家！」
「不是哥哥是姐……跟著我走要挨打挨駡，一個不小心還要掛掉。」利誘不成，她改換策略，猙獰起一張臉決定威逼，「你知道什麼叫掛掉麼？就是這樣……」她在脖子上狠狠地扭了一下，然後吐出舌頭，「很慘的，很難看的，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還是趕緊回家的好。」
「這……」小姑娘明顯有些退縮，「可是哥哥，我不想回家……」
「……」白柒夏覺得自己要是繼續糾結於是哥還是姐的問題智商會迅速向著桂那個缺心眼兒靠近，索性也就放棄了這個問題，專注於解決眼前這個任性的貴族少女。「為什麼不想回家？」
她這一句問話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小姑娘瞬間撲進她懷裡抽泣起來，眼淚鼻涕全蹭上她的衣襟。
白柒夏無奈至極卻偏偏對著眼前這個小丫頭無論如何也沒法發火，不知道怎麼哄孩子，所以只是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然後仔細地聽她一句一句說著父母的不是。
逼著她必須練習鋼琴，逼著她必須練習跳舞，逼著她必須練習書法。
不許她一邊吃飯一邊說話，不許她和周圍的小孩子玩太晚回家。
好多好多事情，好多好多瑣事。
「討厭他們！再也不要見到他們了！」那小姑娘最後總結道。
白柒夏眯了眯眼睛，然後笑了。
她松開懷裡的小姑娘，轉了個身背起她。
「哥哥，我們去哪裡？」她趴在白柒夏的背上問道。
「隨便走走嘛，既然不想回家的話，我們至少先離開這裡吧。」白柒夏偏過頭看她，「這裡很快就要壞掉了喲，再在這裡呆下去的話，我們兩個，還有那邊那幾個叔叔也要有危險的，我們不好做這樣害人的事情喲！」
「哦……」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安安靜靜地趴在白柒夏的肩膀上。
後來白柒夏就真的背著小姑娘滿街地轉，從一條街轉到另一條街。
偵察班的成員被她打發走了。
聖潔已經拿到手，她隨時都可以搭任何一趟火車回教團，甚至可以瞬步直接回去，就不用耽誤偵察班的工作。
月光一點一點地灑下來。
「呐，你叫什麼名字？」白柒夏開口問小姑娘。
「我叫莉雅，莉雅·梅菲斯。」她乖順地回答。
「恩，我叫白柒夏。」
「白哥哥，你要去哪裡？」
「唔……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她低下頭想了想，「不過其實我想回家。」
「那為什麼不回家呢？難道是覺得帶著我不好回家的原因……」小姑娘自責了起來，「哥哥你真是好人……」
「不會。」白柒夏搖頭笑，「因為我已經沒有家可以回去了，所以才不回去的。」
「為什麼會沒有家呢？」
「莉雅，我給你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好不好？」
「恩，好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比你還小一點。」她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一口氣說下去。
「那個時候我媽媽也喜歡讓我學音樂，她說別人都學了，我不可以輸在起跑線上。結果就讓我也學了一種樂器。結果我想玩呀，整天坐在那裡練琴多無聊？莉雅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嘿嘿地笑了。
「於是我悄悄地把琴弦弄斷了，弄斷了之後至少有一天我可以不用練琴，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多出好幾天的休息時間，是不是很壞？」
「哥哥好聰明，我都沒想到過！」
「那可不。」白柒夏笑，「我小時候可搗亂了，爸媽不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悄悄跟你說，我小時候爸媽也讓我彈琴練字，吃飯的時候也不許說話。」
「那許把飯粒掉在桌上麼？可以不吃蔬菜麼？」
「統統都不可以，會被打手。」白柒夏側過頭去給她吐了個舌頭，「可慘了，我覺得比你要稍微慘一點，你爸媽不打你吧？」
「恩，不打。」莉雅搖搖頭，「媽媽說，女孩子不能打。」
「對吧，所以說我要比你慘一點。」她繼續說下去，「我當時一直在想著，如果有一天爸媽都不管我了就好了，我可以想幾點鐘睡覺就幾點鐘睡覺，想什麼時候玩遊戲就什麼時候玩遊戲，想和什麼人一起玩到多晚都沒關係，不想學的東西碰都不碰一下。」
「我也是！」莉雅歡樂地在白柒夏肩上舉手，「我也覺得，要是他們都不管我多好，我受夠了這樣條條框框的……」
「對吧。」白柒夏笑著點點頭，「不過呢，有一天他們真的不管我了。」
「誒？真的不管了？」
「恩，不管了，不管我練不練琴，玩不玩遊戲，幾點睡覺，幾點起床……所有一切都不管了。」
「那一定很開心吧！」小姑娘興奮得要死，「哥哥真好啊……」
「不好喲。」白柒夏側過臉用面頰貼上她的面頰，「一點都不好，無論如何都沒有人在意你的感覺，糟糕透了。」
「誒……」
「莉雅你想，如果有一天，你跟爸爸說話，爸爸不理你，跟媽媽說話，媽媽不理你，即使你在他們的面前哭，在他們的面前摔倒，在他們的面前做任何事情他們都不會有任何反應，是不是會很難過？」
說到底仰仗的不過是父母的愛。
說到底，所有的任性都只是這樣，仰仗著對方給予的愛任意妄為。
「哥哥，你在哭麼？」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小姑娘突然問了一句話。
「恩？沒有啊。」白柒夏搖搖頭，「為什麼會覺得我在哭。」
莉雅再仔細看過去，月光下那張臉乾燥而光滑，根本沒有哭過的跡象。
看錯了麼？
可是看著那樣的笑容，想到她剛剛做的假設，最終哭了的卻是莉雅。
「哥哥，我有一點點想爸爸媽媽了……真的只有一點點。」她說。
「那送你回家好不好？你有一點點想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或許已經有很多點想你了。」
「恩好。」小姑娘頓了頓，聲音還是有些哽咽，卻依舊認認真真地道了謝，「謝謝哥哥。」
「是姐姐……」被叫了一路哥哥的白柒夏淚流滿面。
☆、最後的良心
把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交還給她的父母，白柒夏後退兩步鞠躬。
「抱歉，擅自多拖了一會兒，讓你們擔心了。」
那對父母卻也面帶歉意。
「哪裡的話，反倒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我們家的女兒太任性……」
「不會，那麼就不打擾了，失禮。」白柒夏搖了搖頭，然後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適應這種與貴族之間無盡的寒暄，果斷告辭。
在小鎮的火車站上隨便挑了一輛能回去的車跳上去，然後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下午已經睡了一覺，現在雖然忙活了一夜，卻依舊了無睡意。
整個車廂的人都歪歪斜斜地睡覺，只有她一個人瞪著眼睛，看著窗外發呆。
「夜雪好閑，來聊天吧。」
【老子不閑，忙得很，沒話跟你說，你有話也別跟我說，我不聽。】
「切，你有啥好忙的。」白柒夏晃了晃腦袋，卻也沒繼續深究夜雪的話，只是轉頭，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這一趟任務真臥槽，居然連夜雪那貨都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
一人一刀都一模一樣，完全不會安慰人，所以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冷淡置之直到對方可以找到情緒的宣洩口自我調節回復正常位置。
該說，果然斬魄刀與其主人之劍總歸是有一部分的相似之處的麼？
這個念頭剛冒出一點點就被她嗤之以鼻。
切，誰會跟夜雪那種壞嘴悶騷傲嬌貨有相似之處。
三天之後下了火車回到教團，上交了回收的聖潔之後白柒夏終於想起來其實應該去找神田優道歉，看了看時間正好，直接去天臺堵了神田優。
還沒等他發飆拔刀砍人，白柒夏就低了頭。
「抱歉抱歉，用鬼道欺負你是我的錯，阿優前輩請不要再生氣了，生氣傷身體。所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雖然大家都愛病弱美少年，可是果然還是健康點好喲！」
看著面前九十度鞠躬的少女，神田優皺了皺眉頭，卻無法發作。
明明他心知肚明，眼前這傢伙說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可是因為那貨竟然擺出一副認罪態度良好的樣子，讓他無論如何也都沒法繼續發火。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句話誰說的？說得太對了。
眼下就算神田優有多麼想揍人，他也不好意思對著這張獻殷勤的笑臉打下去。
神田優只是冷了點，畢竟還只是個普通青年，面對這種情況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阿優前輩都不說話，難道是原諒我了？」白柒夏直起身子嬉皮笑臉，「原諒我了的話，咱請你吃頓飯示好，就當和好了。」她拍拍神田優的肩膀順勢勾住，「走吧阿優前輩，教團食堂歡迎你，為你開天闢地。」
「不要……」不要叫我名字！
「不要吃飯？這怎麼行，看你小胳膊小腿瘦得跟那誰剛受傷的時候一樣這怎麼行，你一普通人類不要亂和人家比，該吃飯就得吃！減肥是沒有出路的！」
神田優的抗議就這樣被白柒夏噎在了嗓子裡，一個大男人就這樣硬生生地被個不到一米六五的姑娘拽得反抗不能。
不是沒能力反抗，只是那傢伙一臉詭異的熱情讓神田優實在是沒法下狠手掙脫。
論起厚臉皮來，白柒夏敢認教團第二，也只有考姆伊室長妹控發作之後才敢認第一。
還保有節操的神田優擋不過白柒夏的熱情相邀，就這樣一路被拖拽到了教團食堂。
兩個人對吃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於是乾脆一人一份蕎麥面。
神田優很沉默，而白柒夏則口若懸河，從很久以前和人一起手制蕎麥面開始，說到她被勒令禁止進廚房，然後說道她曾經輸給人一頓手制晚飯結果對方在森林裡上吐下瀉，最後由上吐下瀉，直接說到了消音內容，再然後一路消音到底。
由於談話內容對食欲有一定程度的影響，為了大家的食欲著想，特此和諧。
曾經一再強調過，神田優再怎麼神氣，他也還只是個普通的人類，節操沒有掉，下限也很高，和在攘夷戰場上混過的白柒夏比起來簡直弱爆了！
所以神田優是受不了在吃飯的時候說這麼重口的話題的。
雖然教團編制內人數眾多，但是占了其中最大份額的偵察班之中，大部分人常年在外，而驅魔師則更少。
而此時食堂之中不多的人則全看著同一個方向，大部分偵察班的人都沒搞清狀況，這個時段只有一名驅魔師在場，也只有他一個人看清發生了什麼，卻也說不準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離得遠，亞連·沃克只看見兩個人本來還坐在一起吃飯，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突然就拔了刀。
沒見過的小個子驅魔師笑嘻嘻地拔刀擋住另一人的攻擊，借勢向後退出好遠，穩穩當當地停住，嘴角還掛著吊兒郎當的笑。
而另一邊的人他卻很熟悉。
剛進入教團的時候曾經一刀對準他劈下來，並且態度傲慢地對他表示了鄙視的人。
亞連·沃克覺得自己身為這裡唯一有能力對事態稍微做點什麼的人，有義務要制止這兩個看上去隨時要在這個地方開打的人，然而感情上卻又有點想幫另一個小個子沒見過的驅魔師，但看著那小個子驅魔師面對暴怒狀態下的神田優還是一樣笑得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有種「似乎她在欺負神田優」的感覺。
在「義務」、「感情」和「道理」三者之間搖擺不定的亞連·沃克最後還是站在了白柒夏那邊。
「那個……請不要在食堂裡打架了！」他擋在白柒夏身前，瞪大眼睛面對神田優，「浪費食物和破壞桌椅都是不對的行為！」
「你說什麼？！」看見亞連，本來就已經被白柒夏弄得很不爽的神田優立刻暴走，「豆芽菜沒有發言權！」
「你才是！不許叫我豆芽菜！」
白柒夏站在他身後聽他說話，然後眯起眼睛看了亞連的頭髮幾秒，收了刀拍上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好孩子，你要努力做銀髮最後的良心，不要和市丸嗶阪田銀嗶堀川嗶之流同流合污。」
「哈？」銀髮少年茫然地愣了幾秒，卻發現這個小個子驅魔師已經越過了他，直接向著另一邊的神田優走去。
看見罪魁禍首靠近的神田優立刻全身緊繃，做好備戰準備。
之前幾次的教訓告訴他，面對這個死女人的時候只要有一點大意，就會被她算計到死。
亞連瞬間覺得整個教團食堂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然而最後卻沒真的打起來。
白柒夏躲過了神田刺來的刀尖，然後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拍上了神田優的肩膀。
「我說阿優前輩，你這細胳膊細腰細腿的，好意思說人家是豆芽菜麼？」
話音剛落又是一刀劈來，白柒夏立刻後退好遠，斜眼見到已經退至食堂門邊，乾脆地沖著食堂裡目瞪口呆的一種偵查員和兩位驅魔師揮手告別，然後溜之大吉。
臨了還留下一句給神田優的話。
「阿優前輩，經常生氣是缺鈣的表現，請去補鈣。」
神田優怒視了食堂門口幾秒鐘，然後瞪向擋了他砍白柒夏的亞連。
銀髮的少年突然覺得自己背後有點發涼。
任務進行中的時候一刻不得閒，而結束任務之後則是閑的過分。
睡了一整天，把火車上沒合眼的三天補回來了之後就沒事幹了。
照例去天臺上跟槍玩了半晚上，結束之後卻沒下去自己房間，而是直接從教團高聳入雲的屋頂翻了下去。
教團配給的小機器人在她翻身倒下去的時候當場急得跟著她俯衝而下，在她身邊撲閃著翅膀打轉，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小機器人再怎麼人工智慧強大，也沒有自主報警的功能，白柒夏甚至看見小機器人圓圓的腦袋上急出了一頭的細汗，不由地覺得有趣。
臨到快要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她終於停住了向下墜落的趨勢，翻了個身，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
小機器人驚訝得連翅膀都不會拍了，從半空中晃晃悠悠地掉下來。
白柒夏眼疾手快接住，然後放進胸前口袋裡，故技重施地從教團高聳入雲的懸崖邊上翻下去。
比起慢吞吞的電梯，自由落體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
從山腳又散步了大約半個鐘頭左右，白柒夏才走到真正的街道上去。
英國的清晨空氣並不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煤炭燃燒過後殘餘下來的味道，可白柒夏卻毫不在意地做了幾個深呼吸。
距離上一次見面過了一周左右，不出意外的話緹奇應該還在英國。
既然教團沒什麼可以做的事情，白柒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找緹奇喝酒。
最後在傍晚時分到了之前那個礦場，卻沒找到人。
一個滿臉煤灰笑起來卻露出白白的牙齒的人告訴她，緹奇今天早晨就請了假走了，說大概要到入夜之後才會回來。
來得不巧，也沒辦法。
她於是拒絕了那人讓她留下來等緹奇一下的好意，重新再往教團走。
本來就是來找他打發時間的，眼下這一天的時間也打發掉了，雖然無聊了點，不過也算是達到目的。
本來還想繼續和他分享一下惹神田優崩冰山臉的樂趣來著。
沒走兩步路小機器人就又從口袋裡鑽出了頭來，繞著她飛了好幾圈。
白柒夏看著小機器人心情複雜。
雖然教團裡閑著的時間確實無聊，可這才剛閑下來兩天就又有任務了，最近的驅魔師人手真的少到這個地步了麼？
隨便找了一家酒館進去借電話，聽完任務描述之後就直接向著任務地點而去。
羅馬，又是要穿越半個歐洲大陸的地方。
☆、古代劍士
電話裡說得很急，第一批偵察員早已就位，先頭部隊的驅魔師也在，只是暫時卻還不能輕舉妄動。
而她這次則是要和李娜莉與亞連一起算作第二批到達，教團的命令是能多快就多快。
白柒夏暗暗乍了乍舌。
這次的任務居然真的難到這個地步，讓考姆伊室長那個死妹控居然連李娜麗都捨得一起放出來，怎麼想都不簡單。
一邊想著，一邊腳下就加快了步伐。
其實教團所謂「儘快」的意思只是不要錯過任何一班交通工具，可是認知錯誤了的白柒夏卻直接用了瞬步。
本來就不是用來長時間趕路的東西，饒是白柒夏靈壓已經媲美隊長級無壓力，花了一天時間終於趕到目的地的時候也還是累到恨不得趴在地上吐舌頭。
稍微調整了一下之後，她定了定靈壓，然後隨便找了間餐館坐下，點餐。
這一趟靈壓消耗過大，她的食量又重新回到了在屍魂界的時候的狀態，坐在餐館裡風捲殘雲大殺四方，直到面前堆滿盤子整個餐館包括客人和服務生在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停下手裡的事情轉而圍觀她，最後才拍了拍手表示吃飽了。
之後她拍醒那個已經張著嘴很久卻愣是沒說出來話的服務生，向他借店裡的電話。
把在幾天的瞬步之中雖然一直放在口袋裡卻也被高天上的風吹得頭暈眼花，至今為止都沒有緩過勁來的小機器人纏在電話線上，她撥通了電話。
響了幾聲之後，利巴班長疲憊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響起。
「喂你好，教團科學班。」
「利巴班長，我是白柒夏，我到了。」
「哦，到哪兒了？」對方還沒怎麼緩過勁來，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羅馬。」
「哦哦，我會通知當地偵查員接應，你休息一下趕下一趟車。」利巴班長答應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驚叫起來，「等等，你現在已經到羅馬了？！」
「……恩，你們不是讓我儘快？」
「你前天晚上還在英國……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聯繫當地偵查員，這次任務的資料會由偵查員送到你手上，請呆在原地不要離開。」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雙方就掛了電話。
不到幾分鐘，動作迅速的偵察班成員就已經趕來了餐館，遞給她一份資料。
付了飯錢之後，兩人一邊往聖潔的地點，偵查員一邊簡短地給她解釋情況。
一千多年前的故事，領主的女兒與劍士相愛，劍士如何替公主擋下所有的求婚者，而後最終也無法嫁給劍士的公主如何鬱鬱而終。
在不近的路途之中，偵查員給她的是一個十分冗長的古代故事，整個故事和現況的連接點只有一條。
最近這位傳說中的劍士重現古代競技場，並帶走了當地一名中級貴族的女兒，而之所以需要這麼多驅魔師的支援則是因為這位劍士幾乎找不到弱點，再加上他自從顯示其身上的聖潔神跡之後，斬殺太多惡魔，導致整個城市上空都飄著密密麻麻，數不清數目的惡魔。
就算白柒夏對於數不清的敵人沒什麼感覺，可是越靠近競技場，那黑壓壓的幾乎要看不見天的惡魔數量就越讓人頭皮發麻，就算是當年在戰場上習慣性面對數百倍於己方敵人的白柒夏也覺得，這種敵人滿天飛的狀況，給人的壓迫感太強。
她控制了好久才沒有直接上天萬解，一刀劈了這些黑壓壓的惡魔給自己減壓。
在心底默念了十遍「動手一時爽全城火葬場」，白柒夏終於長舒一口氣，跟著偵查員一起穿過剛結束一輪攻擊正在稍作休整的惡魔群，走進那座古代競技場。
不遠處的鬥獸場之中，有兩個人正在交戰。
一邊是雙手重劍，一邊是武士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神田優有多吃力，他本人卻還是不停地揮著刀，一股誓要打敗對手的氣勢。
看了兩三個回合之後白柒夏就移開了視線，轉而向著另一邊從競技場之中出來接應的偵查員。
「他這樣多久了？」
「三天。」對方給出一個數字，然後沉默不語。
「休息過沒？」
「……沒，本來惡魔進攻的時候戰鬥會中斷，可是驅魔師大人也要參與惡魔的破壞……」偵查員猶豫地皺了皺眉頭。
白柒夏明白他的擔心。
雖然神田優脾氣不好，對偵查員也一向態度糟糕，可是畢竟他是這裡的驅魔師，如果他因為這三天的不眠不休的高強度戰鬥而倒下了，不僅這裡的人都會陷入被惡魔圍困的危險，對於教團也是巨大的損失。
簡單地翻了翻手上的資料，發現根本沒什麼有用的資訊之後就丟還給了偵查員。比起仔細看資料，現在明顯用直接發問的方式獲取情報會比較快。
「聖潔不能用？」她眯起眼睛看著場上。
雖然因為沒怎麼和神田優一起出任務的緣故，她不知道平常他任務的時候會不會經常性用聖潔，可是現在他戰鬥已經明顯如此吃力，卻也不用聖潔。
除了聖潔不能用之外沒有別的結論。
果然偵查員點點頭。
「因為他本身就是聖潔的適合者，後來卻變成了聖潔的宿主，可以說他本人已經和聖潔融為一體，驅魔師大人如果用聖潔的話，反而會讓他的力量更加強大。」
「我知道了，謝謝。」她點點頭，然後繼續看向場上的戰鬥。
難怪要讓她來，聖潔不能用的話，就算是李娜麗和亞連來了也沒用，只能控制週邊惡魔的數量而已。
而她面對這種情況卻不能用斬魄刀。
對方已經和聖潔融為一體，斬魄刀對聖潔周圍的保護有自帶的破壞作用，如果是普通的形式還好，對於這種聖潔宿主，如果用了斬魄刀，就等於要破壞聖潔。
她又不是諾亞。
「一會兒我會把他弄上來，你們看好他，少讓他下去攪局。」她轉頭囑咐偵查員們，「綁也要給我把他綁住，我看那根柱子就不錯，給你們個機會洩憤，他怒了算我的。」她隨手指了指旁邊的柱子，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挑了挑眉毛，笑得一臉吊兒郎當。
「綁……綁住……」兩名偵查員愣了愣，有點反應不過來，而白柒夏卻沒給他們更多反應時間，已經翻下欄杆，向著鬥獸場沖去。
神田優一晃眼的工夫，眼前就多出了個人來，壓力頓時減輕許多。
他卻毫不領情地用眼刀掃旁邊端著刀就沖出來了的傢伙。
「你來幹什麼！」
「廢話當然是來打架咯，不然還幹嘛。」白柒夏竟然騰出工夫攤了攤手，「順便把你弄回去休息一下，打個商量，咱倆車輪戰他怎麼樣？」
「拒絕，這是我的戰鬥，沒你插手的份。」神田優一腳踹過來，被白柒夏靈活閃開。
又是這句話，不過神田優可不是高杉，這是任務，她沒理由乖乖退讓。
「就知道你是這句話。」白柒夏哼了一聲，「縛道之一塞！縛道之八斥！甭管編號高編號低，能欺負你就是好鬼道。」
一個塞把神田優雙手徹底捆在身後動彈不得，而斥這種本來作為排斥敵人的護盾用的鬼道被白柒夏用在神田優身上，則直接把他打退到鬥獸場邊緣，被接應的偵查員迅速帶走。
白柒夏一邊單手擋住劍士的雙手重劍一邊沖著神田優揮手。
「不要給偵查員先生添麻煩哦，不然就用六杖光牢綁你三天，我說到做到哦親愛的阿·優·前·輩！」
與劍士的戰鬥說不上有趣。
他的腕力雖然對於普通人來說想要應對幾乎是天方夜譚，可是對於在十一番三席上穩坐了那麼多年的白柒夏來說，根本就是普通水準，甚至比某些來挑戰三席的席官還要再低幾個級別。
雖然對方使用的是雙手重劍，可是白柒夏應對得卻還是很輕鬆。
時間長了就煩了。
雖然一刀劈下去能給對方造成不小的傷害，可是這貨自動癒合的速度比她還快，無論砍多重最後都會變回原樣。
面對這種明明比自己弱好多卻砍不死的傢伙總讓白柒夏各種暴躁，最後她一個九曜縛丟上去把劍士整個人綁好，人卻跳回了看臺上。
偵查員們目瞪口呆。
「驅魔師大人……這？」
「打煩了，中場休息。」白柒夏揮了揮手，然後視線掃向在旁邊坐著的神田優，挑眉笑，「喲，休息得挺好吧？你後輩我太體貼了是吧。」
「……你敢再不要臉點麼？」神田優咬牙切齒。
「怎麼能說不要臉呢。」白柒夏對著神田優搖搖手指，「你應該說，大言不慚。」
神田優狠狠地瞪著她。
「不知道怎麼吐槽好？我來告訴你怎麼吐槽，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阿優前輩。」
偵查員偷偷躲去一邊笑噴，被綁住雙手的長髮的青年一腳踹過來，被白柒夏跳著躲開。
一躍到欄杆邊的白柒夏沖著裡面揮了揮手，「中場休息結束，多虧阿優前輩你我成功調節了心情，稍微有點頭緒，我去繼續了。」
應該說不愧是聖潔的寄生體，就算是九曜縛這種七十九級地縛道他都已經隱隱有了掙脫的跡象，對於完全沒有靈壓的人來說已經非常難得。
白柒夏也就索性解開了縛道，然後才提刀沖上去。
欺負被縛道綁住的人沒啥意思，就算這是任務也不例外。
這個世界不存在毫無弱點的東西，打不倒的也只是因為沒找到弱點而已。
既然聖潔不能用，斬魄刀不能始解萬解，那只要用劍術打到找到他的弱點為止就行。
之前神田優明顯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情。
第二次面對這位古代劍士，白柒夏就不像之前那樣完全毫無目的性的攻擊，而是集中攻擊在了同一點。
她的想法很簡單，一個人總是會下意識地保護自己的弱點的，就算這個劍士已經和「兵器」融為一體，整個人就是一件武器，可是他卻還是會保留戰鬥最基本的本|能，即保護弱點。
如果讓攻擊在一定的時間之內相對集中，總有機會試出他的弱點。
因為對於白柒夏來說這個劍士的攻擊並不能造成太大困擾，所以她選了最簡單不費腦子的方法。
悠于 2016-1-16 12:15
☆、好人臉
本著打一場休息一會兒，勞逸結合的原則，白柒夏眼下正坐在競技場的某一件隔間裡，面對著一臉已經快要爆發的表情的神田優和兩個看著他臉色就有些心驚膽戰的偵查員掰手指。
「數起來基本上已經有小半天了？」她低頭想了一下之後認真抬頭看向神田優，「打了六場，大概情況我有點明白了。阿優前輩，你想去不？給你個做駙馬的機會。」
雖然劍士精神已經不那麼清楚，可是從戰鬥之中他吐出的一些下意識的話和那些資料結合起來的話，有些結論就不難得出了。
這位劍士一直在找尋他的公主，並履行著「替公主選丈夫」的職責。
而照他的說法來說，現在的的確確是有這麼一位公主，並且他正在為這個公主選擇配得上她的丈夫。
所謂「駙馬」這種東西，她當然是不會去做的，要做也得神田優去。
「你說什麼？！」對方一聽駙馬二字就炸了毛，「誰要做那種東西！你怎麼不去！」
「我是女的。」白柒夏攤了攤手，「娶了一個就可以少奮鬥二十年，阿優前輩這是你的好機會喲！那傢伙手是大弱點。」
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神田優的縛道，白柒夏坦然地面對神田優費解的視線。
「你看我做啥？我真的只是想讓連戰三天三夜的你稍微休息一下而已，你後輩我難得這麼體貼你還用這種眼神看我。阿優前輩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在夥伴之間互相猜忌，天國的八戒會很傷心的。」她攤攤手，「我準備一會兒去對付惡魔，對駙馬沒興趣。」
「……你怎麼突然……」話說到一半，神田優卻又咽了回去，活動了一下手腕之後，左手習慣性地搭在了刀柄上。
「恩？」
「沒。」他搖搖頭，「我不會領情的。」
「有啥，我又不是為了讓你領情。」白柒夏斜了他一眼，「還不快去，我只是單純看外面黑壓壓的惡魔不爽很久了這種事情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
「你已經說了。」
「是麼？那就請當做沒聽到好了。阿優前輩，請盡情地向著夕陽奔跑吧！幹掉劍士，娶回公主！Fighting！」
「腦子壞掉了就直說，我會為你聯繫教團醫生的。」神田優哼了一聲，拔刀，從房間裡跳了出去。
白柒夏活動活動手腳，伸了個懶腰。
「很好，終於閑下來了，我看那群惡魔不爽很久了……」
剛準備拔出肋差發動聖潔，她的注意力卻全部集中去了另外一邊。
一直看著她的偵查員後知後覺地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有一名華服少女正怯生生地趴在門邊看著他們。
確切地說，她在看著白柒夏。
「有事兒麼少女？」她上挑眉毛，「從剛剛開始，你在那兒盯我很久了吧。」
被發現行蹤的少女瞬間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深吸一口氣，直起身子邁了一步，從「門邊」，端端正正地走到了「門裡」。
雖然離白柒夏他們還是顯得略遠了些，但是卻已經擺正了姿勢態度。
那是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談判的態度。
於是白柒夏也轉過身子站正了看著她，單純只是習慣性地對於這次的談話表現出了禮貌上所應該有的尊重與重視。
那少女重又深吸一口氣，「那個，我有話要說。」
白柒夏點點頭，「請講。」
那是一個愛情故事。
從前有一名中等階級的貴族少女，她從小就期望著有人能把她從她條條框框的生活之中帶走，可是卻沒有辦法，一直到她與另一名貴族訂婚，都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讓她脫離這軌道般的生活的辦法。
可就在婚期將近，她漸漸已經絕望了的時候，出現了一名劍客。
那劍客沉默寡言，卻喚她公主，要帶走她。
對她而言，這簡直是意外之喜。於是她幾乎想都沒想地就答應了劍客的要求，什麼都沒帶，隻身將手遞給了那位劍客。
兩個人就這樣來到了古代的競技場，那裡據說很久以前曾經用做過比武鬥獸，可現在已然廢棄，成為城鎮之中象徵性的建築之一。
在這裡住下，他保護她不被惡魔傷害，他保護她不被家裡派來帶她走的人抓走，他對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或許這名劍士對於別人來說是恐怖的存在，可是對於這位小姐來說，確是她全心全意戀慕著的人。
所以她現在站在這裡請求白柒夏，可以阻止神田優，可以留下這名名叫位元流的劍士。
自稱克勞迪婭的貴族小姐願意發誓，他們二人會永遠不再進入所有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白柒夏淡定地聽完，卻只是搖搖頭。
「你的請求，我沒可能答應。」她如此說道。
貴族少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你不能……！」
「我不能怎樣？」白柒夏緊緊盯著她，「雖然很抱歉不過我還是想問一下，你有沒有搞清狀況？」
「狀況？」
白柒夏抬手指了指另一邊場上鬥得仿佛永遠不知疲倦的兩個人，「我，跟那邊那個傢伙是一邊的，我們倆任務就是幹掉這傢伙然後拿走聖潔，我憑什麼要幫你阻止她？」
「我……」貴族少女手足無措地搖了搖頭，
「再說，克勞迪婭小姐，你想過麼？外面那麼多惡魔都是沖著他來的，你們倆已經進入了大家的視線，就沒可能再逃掉。」白柒夏淡淡地看著眼前容顏豔麗的少女，「而且，你是真的愛他麼？」
「當然！」
「如果那時候是別人帶你走，你是不是也要跟他走？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走掉了，你能承受只有你一個人歲月流逝，對方卻依舊和最初見面的時候一樣的壓力麼？你確定你就真的可以跟著他過苦日子麼？錦衣玉食之中長大的貴族小姐，你對他的感情真的是愛麼？還是說，只是依賴而已。」
室內沉默了。
「驅魔師大人，惡魔開始集結了，看樣子是要準備進攻……」偵查員一臉著急地看著窗外，打破了室內的沉默氣氛。
「我知道了，馬上就去。」白柒夏點點頭，而後拔刀直接從視窗跳出去，再沒看那位貴族少女一眼。
她看這些惡魔早就不爽了，眼下聖潔那邊有神田優，惡魔這邊她自然要接手。
李娜麗和亞連剛下火車，還沒看見接應的偵查員就先看見了不遠處被漫天大火和濃煙包圍的建築，不由的就加快了腳步。
等走到近前才發現，資料之中漫天的惡魔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一刀一槍，兩個人正紮在惡魔堆裡以一招一群的速度迅速消滅惡魔們。
因為任務上說這個任務很難所以才出動了這麼多驅魔師，沒想到等他們到達的時候都結束了，無論是亞連還是李娜麗都有些發愣。
白柒夏槍尾打開一發子彈，槍尖掃過之處的所有惡魔全體爆開，等爆炸的煙霧稍微消散一些之後就看見了地上的兩個人。
「喲，李娜麗，還有最後的良心，你們來啦。」她伸手歡樂地沖著兩人打招呼，「要來一起玩麼？我和阿優前輩在比賽。」
「都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優！」另一邊的男人狠狠地掃了她一眼刀。
「都告訴你多少次了所以我才加了前輩兩個字。」白柒夏攤攤手表示無所謂，「你們來的話我們之前的數字就清零重算，不然我怕阿優前輩輸太多面子上過不去……」
她一邊說一邊閃身躲過一道來自身側的刀光，看著它直直的把她身邊的惡魔掃得乾乾淨淨，然後繼續沖著亞連和李娜麗揮手。
「就是這樣，要來玩麼？」
事實上不用她說，兩位驅魔師就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點點頭就加入了戰鬥。
四名驅魔師湊在同一片天空上，無論眼下是有再多的惡魔，消滅他們也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了，何況之前還被白柒夏和神田優解決掉那麼多。
不過是分分鐘幾人就結束了戰鬥，落回地面。
剛落地，神田優就從懷裡掏出個盒子來丟給白柒夏。
「你的。」
「啥玩意？」她對著瓶子看了兩眼又丟回去，「幹啥呢這是？你不回教團？」
「回，可這是你的。」
又丟回來。
白柒夏盯著聖潔看了兩秒之後終於反應過來神田優在說什麼，然後深深地扶額了。
「阿優前輩你在這種事情上和我糾結客氣有意思麼？」她把聖潔丟給李娜麗，「這貨誰拿回去都一樣，突然想起來了，我來之前室長說了，這邊結束之後我倆還得順路去趟希臘，那邊據說也有點棘手。」
神田優暴躁地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再說什麼，同白柒夏一起接過了跟著李娜麗她們一同前來的那位偵查員遞來的資料。
任務完成之後，又在羅馬略微停留了一會兒。
克勞迪婭小姐的父親是教團的支持者，眼下他們「救」回了他的寶貝女兒，于情與理，他的設宴款待他們都得參加。
不過她實在是不太喜歡這種宴會。
整個席間都是那位在吹捧驅魔師並自吹自擂他是如何辛苦起家才有了現在的一切，聽得白柒夏直打哈欠。
好在席上的飯菜不錯，自動過濾了對方那些比較影響胃口的話的話，倒是可以吃的不錯。
神田優與白柒夏兩人坐在一邊完全無視主人，而好脾氣的亞連和李娜麗則必須要代表教團方面與那位貴族虛與委蛇。
這差事只有那兩個人能辦得到，因為白柒夏跟神田優一來就投入了戰鬥，甚至沒知道主人的爵位是什麼。
☆、知心姐姐
席間一邊吃，白柒夏就一邊感覺到有人一直盯著她看。
抬頭順著那道灼人的目光看過去，果然是那位克勞迪婭小姐。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那位貴族小姐說過的話，如果是這位小姐的話，投來怨恨甚至怨恨以上的眼神都不足為奇，可那位小姐現在這個不喜不悲的表情，明明可以不看她。
到了後期，饒是她臉皮厚，被主人家的女兒用這種表情盯著，也吃不下了。
主要其實還是因為她吃飽了。
「抱歉，我吃好了先休息去了，告辭。」她拿過餐巾紙擦了擦嘴站起來，略微躬了躬身子表示歉意。
「啊對，我都忘了，這位驅魔師大人一來就投入戰鬥中，我都沒有款待你！眼下是我糊塗了，驅魔師大人都累了吧？」
「恩，我累了。」白柒夏點點頭，順著臺階下。
雖然怎麼想在這種時候之言對方拖著自己不讓休息都是件失禮的事情，不過白柒夏管不了那麼多。
「我也告辭。」坐在她身邊不遠處的神田優也皺著眉頭站起來，視線和白柒夏撞了一下之後，兩人同時假裝淡定地移開。
在對方眼裡看見了與自己同樣的不耐煩的白柒夏嘿嘿一笑，拍了拍亞連和李娜麗的肩膀。
「你們倆要休息麼？」
「我……我們應該還好啊哈哈……」亞連撓了撓頭發，尷尬點頭。
是說你這不是廢話麼你們都走光了如果他們倆也走教團的門面誰來撐啊！
兩人心裡淚流滿面。
白柒夏明白這層關係，於是歡樂地揉揉亞連的頭髮，對著主人行禮之後離開宴會廳，在女僕的帶領下去安排給她的房間。
或許是由於這家的男主人是由富商轉為貴族的原因，每間屋子的各項設施都極盡奢華。
白柒夏從鑲著金邊的白瓷浴缸裡站起來，盯著旁邊女僕放在那裡的睡衣上精緻的暗紋看了幾秒之後順手套上身，一邊隨意地系了一下腰帶，一邊走出了浴室。
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少女，背對她站在房間那扇大落地窗前。
「少女，大半夜趁我洗完澡跑來我房間，孤男寡女你是想幹啥？你爹管你不？」白柒夏攏了攏胸前的衣襟，勾起吊兒郎當的笑，出聲招呼那位貴族小姐。
「抱歉，一聲不吭就進來是我失禮了。」克勞迪婭小姐轉過頭來，行了個深深的屈膝禮，「沒記錯的話，您應該是位小姐，父親大人不會有意見。」
「沒啥，我不在意禮儀啥的。」她拿過團服在身上套好遮住那套睡衣，好歹做出了個認真談話的樣子來，「只不過你半夜跑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說我跑錯房間，其實想去另一位和你略有些相像的驅魔師大人的房間，你信麼？」十六歲的少女有些狡黠地微微一笑，歪過頭看白柒夏。
「阿優前輩？出門左拐。友情提示，他很難搞。」白柒夏攤攤手，「少女，除了那個冰山臉之外我倆就沒別的話題了麼？」
「不會。」少女搖搖頭，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想來回答你一個問題而已。」
「恩？」
「雖然我回來了家裡，雖然我必須嫁給從未見過面的未婚夫，可是我從來不後悔曾經跟他走過，也從來不後悔我曾經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如果還有重來的機會，我一樣願意跟他走，這次要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被任何人找到，兩個人這樣生活下去。如果我會死，能死在他身邊也很好。」
那少女微笑得很漂亮，一臉與她的年齡不相符合的平靜。
「說實話，驅魔師大人，你問我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但是我後來真的有仔細想過，可惜直到他在我面前死掉我才真正想明白，是不是有點晚？」
白柒夏後退兩步，在房間裡華麗的椅子裡坐下，靜靜聽那位貴族小姐說話。
克勞迪婭並沒有隨著白柒夏的動作一起坐下，而是在原地站得穩穩的，眼睛微微眯著，唇角的微笑幾近透明。
最後她站在那裡說了很久的話，白柒夏也就坐在那兒聽了很久。
聽她說最初的時候呆在他身邊還會很害怕，聽她說他對她如何好，聽她說關於那個人的一切。
她覺得她本來應該會不耐煩的，可是最後居然一直聽到結束都沒插嘴打斷她的話。
「驅魔師大人，我是不是很傻？」克勞迪婭的話結了尾，歪了歪頭，笑著問白柒夏。
白柒夏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這個問題很重要麼？」她吐出一口氣，平淡地開口，「你覺得值得，傻還是不傻就無所謂，如果你覺得不值得，那有什麼好考慮的呢？」
「是這樣麼？」
「不是這樣麼？這種東西要是去計較得失，還有什麼意思。」白柒夏撇撇嘴歎口氣，從椅子裡站起來，「好了小姐，天色不早，你該睡覺去了，我這兒不是知心姐姐，知心姐姐請找個比李娜麗或者亞連。他們是好人我不是，在我這兒只有冷水潑給你。」
給主人家下了如此明顯的逐客令，白柒夏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而克勞迪婭小姐也並沒有在意。
「雖然是潑冷水，可是你說的好像確實是對的。」那位小姐安安靜靜地低頭向白柒夏行禮，「這些話我不會再對別人說，感謝你今天願意分我這麼久的時間。」
「沒什麼，反正我也很閑。」白柒夏攤了攤手，然後目送那位貴族小姐無聲地離開，侍女恭敬地替白柒夏關好門，不發出一絲聲響。
她於是脫了團服丟在一邊，上床蓋被子睡覺，不再想這件事情。
別人的事情，到底誰對誰抱有怎樣的感情跟她有什麼關係。
雖然她客串了一下知心姐姐，不過鬼才會把這種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東西認真放在心上，第二天就要啟程去希臘，又是火車又是船的要折騰半個星期，不趕緊睡覺不行。
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了十多分鐘，白柒夏最後還是睜了眼睛。
「夜雪。」
【恩？】
「你覺得我說的對麼？」
【你說啥……？你指之前你對那個小姑娘說的話？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談過戀愛。】夜雪打了個哈欠，興趣缺缺。
「扯，刀宮裡那麼多斬魄刀裡都沒有女性刀魂麼？你就真沒暗戀個誰？」
【我說白柒夏你丫把我當啥了喂！】刀魂炸了毛，【我這麼風華絕代，你居然污蔑我會暗戀別人？你怎麼不說袖白雪她們暗戀我啊喂！】
「你果然是是喜歡和屍魂界傳說中的斬魄刀攪在一起。」白柒夏感歎，「一會兒冰輪丸一會兒袖白雪的，那可是屍魂界最美的刀啊你居然都和人家攪在一起了，快說，你還有多少姘|頭沒告訴我？是不是一會兒你還得跟我說山本老頭的流刃若火其實是你基友藍染那貨的鏡花水月是你知交？」
【白柒夏你怎麼不去死啊！你腦補敢不敢再過分一點啊！】
「我去死了你不就得回刀宮了麼，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看我死的，乖。」
【我我我……！】夜雪被白柒夏一句話噎住，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說一失足成千古恨。放心吧，我不會刷小廣告告訴別人夜雪其實是個國語糟糕到境界連俗語都說不出來的文盲的。」
【你你你……！】
「別你你你我我我的了不知道還以為我倆親親我我呢，困了，睡覺。」白柒夏歡樂地打了個哈欠，把頭埋進枕頭裡。
【誰跟你親親我我啊！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跟你親親我我的人眼睛都瞎掉了！快點給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把人眼睛挖了！】
「這會兒倒是牙尖嘴利，你看我是會幹那種事兒的人麼？再說，也沒人跟我那種關係吧。」
【真沒？】夜雪的語調微妙地在句尾上揚。
「……真沒，睡覺。」白柒夏停頓一下之後，坐起來狠狠踹了自己佩刀一腳，然後才躺回去閉上眼睛睡覺。
【啊我說一聲，剛剛被你氣忘了都沒說，最近排斥又開始了，你大概還剩一周左右的時間。】
白柒夏閉上眼睛快要睡著的時候，夜雪突然又出了聲。
「……嘖，麻煩。」白柒夏哼了一聲，「我知道了，謝了。」
【不謝，小事兒。】
沒等天亮她就踹開了神田優的房門，無視了被吵醒之後只穿著襯衫的神田優黑得可以媲美外面的天色的臉，撇了撇嘴。
「阿優前輩，拜託你先回教團，希臘那邊我自己去，說句不太禮貌的話，你太拖我時間。」
「哈？！你說什麼？」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希臘我會自己去，拜託你先回教團，我時間不多，只剩一周，不能浪費在路上。」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神田優房間的窗戶，回頭最後沖他豎起大拇指咧嘴笑，「阿優前輩你放心，就算沒有前輩的指引，你後輩我也會圓滿完成任務的！」
然後沒等神田優回答，她就掏出指南針直接從打開的窗戶裡跳了出去，在虛空裡一蹬，向著正東方向直沖而去。
☆、告別之後離開
神田優雖然滿心不爽，最後卻還是在聯繫了教團之後，和亞連李娜麗一起回了英國。
剛進教團門就在走廊上看見氣定神閑站在那兒的白柒夏，皺了皺眉頭之後也沒說什麼。
和利巴班長聯繫的時候利巴班長告訴他那傢伙從英國到羅馬只用了一天時間，他才算是對白柒夏全速行進的速度有了完整的認識。
所以對於他們在火車上輾轉了那麼多天，一下火車卻發現這傢伙出現在這裡也就不意外了。
羅馬與希臘之間直線距離不遠，白柒夏當天中午就到了資料上當地標誌性的神殿面前，然後照例與偵查員接頭。
那是一條河道，據稱在某天突然有人發現這裡到了月亮明亮的晚上，河道裡就會閃閃發光。
因為有惡魔的到來，所以照例偵查員通知了教團。
說是棘手，只是因為惡魔數量有些多，而且此處河道湍急，河道裡的聖潔也很難入手。
白柒夏等了兩天終於等到了一輪明亮的月亮，卻在看見亮光的瞬間淚流滿面，反手拔出夜雪。
「凍了那貨，夜雪。」
瞬間發光點就被凍成一小塊冰塊，看得偵查員目瞪口呆。
「驅……驅魔師大人，這……」
白柒夏扶額。
「就是面鏡子，愛打撈還是幹啥隨便你們。」
解決了天上跟羅馬比起來絕對算不上多的惡魔之後，她重又馬不停蹄地回了教團。
離從這個世界閃人只有最多四天，既然是消失，總要給出個合理的交代來。
不給教團，也得給利巴班長他們，作為決策者和支援者來說，他們盡最大努力給所有驅魔師提供最好的支援和幫助，不聲不響地就這麼走了的話，白柒夏會有種對不住他們的感覺。
時間還剩三天，白柒夏從希臘歸還教團，向考姆伊室長報告羅馬及希臘的情況，並聖潔走向，順便遞交外出申請。
「可能以後不太容易找到我。」她遞交申請並得到通過了之後，順便加了這麼一句，然後拿過被批准了之後一式兩份的檔，沖著利巴班長壞笑。
老好人的臉立刻綠了。
「你不會是……」
「我聽說教團有個從來沒人能找得到他的元帥，抱歉，雖然我沒有元帥的實力，不過我似乎要享受元帥的待遇了。」她嘿嘿地笑，「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做違背聖潔的事情的。」
「不是……問題不在這裡……」利巴班長撓了撓頭，「問題是上面……」
「上面的話，只要不會因為我的問題連累到你們就沒問題，不用擔心。」白柒夏揮揮手，「如果我還有機會回來，我會想辦法解釋。」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容我提醒，驅魔師已經沒有家人了。」利巴班長嚴肅了臉色，「說真的，教團就是這樣的東西，為了與千年伯爵作戰，就算說泯滅人性都毫不過分。」
「嘛，跟家人沒關係，就我自個兒。」白柒夏倒是沒管利巴班長嚴肅的臉色，只是攤攤手，「可能能回來也可能回不來，所以如果非要向上面交代的話，當我死了也沒啥，聖潔也可以交還。」她解下腰間肋差攤在利巴班長面前。
「不，聖潔還是你拿著。」利巴班長看都沒看那把肋差一眼，「萬一碰見惡魔了你還可以還擊，只要你一天沒死，聖潔的主人就都是你，不會變。」
他看向白柒夏的眼神裡一點雜質都沒有。
他是真的把教團裡的每一個人當做家人，雖然白柒夏與他之間的交流除了任務之外並不多，可是她卻依舊覺得利巴班長是個可以依賴的人。
畢竟是一名驅魔師或許要像庫洛斯·瑪麗安那位元帥一樣徹底脫隊，不是利巴班長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情，所以第二天白柒夏又被叫去室長辦公室直接對話。
她依舊給了同樣的說辭。
回不來就是回不來，有些事情不是她主觀想要去做就可以決定的。
如果她，或者教團的任何人主觀上期待她留下來，她就可以在這個世界長期停留的話，就不會留有那麼多遺憾。
例如她一直想知道總司最後的表情到底是什麼，因為那是第一次離開，她甚至沒敢看總司一眼。
例如她一直想能和平子他們好好地守歲一次，可是卻因為時空排斥的原因，最終連一瓣橘子都沒吃上。
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真的可以釋懷，不會難過的原因，只是不去想而已。
最後室長也放了人。
其實無論他放不放，到了時間的白柒夏仍舊要走，只不過既然是教團的人，得到教團總部最高決策者的同意的話還是會覺得舒服很多。
從室長辦公室回去房間的路上，正好碰見從羅馬回到教團的李娜麗一行。
神田優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繞過她直接離開，倒是李娜麗和亞連稍微同她寒暄了兩句。
最後兩人被白柒夏拉去教團食堂吃飯，美名其曰，散夥飯。
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兩名尚未向教團報告的驅魔師甚至搞不清狀況。
而到了食堂之後，則變成銀髮驅魔師與白柒夏二人比拼誰吃得更多的比賽。
身為寄生型聖潔持有者，亞連的食量一向讓教團的所有人都震驚，而這段時間來回奔波全靠靈壓支撐，消耗過度的白柒夏則一如既往靠著拼命吃來補充消耗。
好在教團的食堂此時人並不多，除了已經習慣了亞連吃相的李娜麗之外沒有人看到堆在桌上的大堆盤子，若是到了飯點，大概會有很多人因此震驚得忘記吃飯。
而正如其名稱所說，這次散夥飯之後，白柒夏就再也沒出現在教團眾人的眼中，就連一直跟著她的機器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教團領先了世界許多的技術水準都沒辦法找到她哪怕一絲行蹤。
在失去聯絡的第三十天，教團驅魔師檔案之中，「白柒夏」的那一頁被考姆伊室長抽走束之高閣。
白柒夏無論如何都是名優秀的驅魔師，這種等同於叛離教團的脫隊，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不希望會被中央教廷拿來做文章，所以直到白柒夏歸隊之前，他都不準備讓這頁檔案重見天日了。
雖然不一定藏得住，可是他會盡他所能把這頁檔案藏得更久一些。
悠于 2016-1-16 12:17
第6.5卷 水果糖罐子
☆、耶誕節番外
只不過是剛從華鬼世界過完耶誕節離開，轉了個眼居然就又到了耶誕節，真是無比讓人感歎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死！】
介於這番外廢話極多，於觀看之前先提醒各位以下幾點：
1，不萌小言狗血的同學們請儘快逃生。
2，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後，非常非常久，至於有多久……乃們看了就知道。
3，不萌，或者討厭堀川響那位苦逼少爺的，請儘快逃生，這番外裡沒有別人，只有少爺。
4，本番外與正文毫無關係，一點都沒有，半點都沒有，純屬對少爺的愛爆發了之後恰逢平安夜的結果，我寫此類節日番外非常沒有人品可言，所以大家切勿當真，就當平行世界看就好……
OK，如果以上條件都覺得勉強可以接受的話，請繼續往下閱讀。
==========少爺與阿白的平安夜============
鬼之裡的放學鈴聲在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準時響起，白柒夏從座位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拾起桌上的筆，捅向前座那位銀髮少年的後背。
「恩？」那少年回過頭來看她。
「收拾東西回家了八嘎。」她打了個哈欠，「放學了。」
「恩，我知道，可是你不是還沒動麼？」
「不然你以為我戳你是要做啥？」白柒夏斜起眼睛看他，「你也懶得收就算了，反正這堆東西就這麼放著，直到明天回來也沒人敢碰。」
鬼頭畢業回家結婚生子之後，閑著沒事幹帶著新娘重回校園，美名其曰體驗學生生活的堀川響就成了整個鬼之裡最尊貴的人沒有之一。
而鬼族社會之中強者為尊的習慣讓白柒夏的地位甚至有種隱隱超過堀川響的趨勢，雖然那位少爺的新娘因為上學的原因不再帶刀，可是就算空手，鬼之裡也沒有能與之一戰的人。
故而現在的鬼之裡，就算他們倆的東西就這麼散亂在桌上，也不會有人會動一下。
「喂喂，你最近越來越懶了。」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看著他的萬年少女，少年無奈地扶額了，「我突然有點後悔。」
「敢後悔弄死你咯。」白柒夏攤攤手，「嘛不過也沒啥，你後悔我下回正好就不回來了，反正你也找不到我。」
「我的新娘，我錯了還不行麼？你再跑，我就真沒辦法了。」堀川響維持著扶額的姿勢笑了，「東西就別管了丟這兒，今天平安夜，我請你吃飯。」
「先說好，平安夜你就算把我帶去義大利餐廳我也不會有什麼吃相給你看，而且我討厭義大利餐館。」
「請你去一起搶便當好不好？」
「好啊那個其實超有趣。」
「欺負普通人也叫有趣麼？」
「好啦其實我就這點出息了你不滿麼？！」
「我哪兒敢對你有一點不滿呢。」少年拍拍白柒夏的頭，笑給她看。
最後當然不可能吃路邊攤麵條，堀川響把她領進了商業街裡一家火鍋店裡。
平安夜在火鍋店過二人世界，不得不說其實是非常有創意的一種做法，普通來說這天的情侶們一般都是在西餐館以及各種小資情調的小店裡過才對。
可是沒辦法，誰讓白柒夏不喜歡。
很久以前他們倆出去，只要她選地方都會選日本料理，直到上一次離開之後回來，她就再也不提了。細心的堀川響發現了之後，就算是他選地方也不會再進日式餐廳。
不要說日式料理，就算現在堀川本家的那棟日式房屋也幾乎成了禁區，於是兩個人現在其實是在外租住的公寓式房子，沒再回去過本家那間大屋。
他做盡所有事情，卻一句話都沒問過，白柒夏就算嘴裡不說，其實還是會感激他。
他不知道理由，卻知道他的新娘每次消失之後，回來都會多一點禁忌。
不吃西餐，不吃日式料理，所以兩個人出去的時候能吃的東西越發的少，加上她這個新娘進廚房就是災難，在她炸掉了半邊廚房之後，在外威風八面的鬼頭順位候選人回家之後還不得不套上圍裙洗手作羹湯。
而連這位少爺都不願意下廚的日子裡，兩個人就只好下樓去便利店搶便當。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生活情趣吧，至少白柒夏是這麼覺得的。
堀川響則是毫無怨言地跟著他的新娘走，表現出一個鬼族在他的新娘面前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寵順」。
吃過火鍋的人都知道，吃火鍋是一項極其耗時間的活動。
所以等他們從火鍋店裡結帳出門，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幾乎是秉承著「平安夜必下雪」這個定律一般，他們站在路邊，看著天上的雪紛紛揚揚地灑下來，路燈在路邊閃著昏黃的光，照的進入光線範圍的雪片都被打了一圈光暈，落得格外漂亮。
「又下雪了。」堀川響低頭看著白柒夏，「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不知道，我沒帶傘，不過反正家也不遠。」白柒夏搖搖頭，「走回去唄，我討厭計程車。」
銀髮的少年無奈地搖頭。
「我說過吧，女孩子不能凍。」他把進店裡之後脫掉了還沒來得及穿上的外套披上白柒夏的肩膀，然後沖她伸出手，「來，手給我。」
「我不冷。」她皺了皺眉頭，「我沒有冷這個概念，相比起來你只是身體好一點而已，不要以為你也不怕凍啊喂！」
「我知道你很強，可是我偶爾也想像別的鬼一樣，保護自己的女人。」少年伸手幫她攏好衣襟，又牽起她的手，「回家吧。」
白柒夏不知道自己是被哪句話鎮住了，又或者是被哪句話說服了，居然並沒有再反駁地就這樣跟著他走了。
今年平安夜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很快兩個人的肩膀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被體溫融化之後打濕了身上的衣服。
握著她的手的那只手也漸漸沒了一開始的溫熱，指尖有些微涼。
大雪的天氣裡，身上只有校服襯衫和毛線背心，外套還丟給她。
這個傢伙果然是笨到家了。
白柒夏歎了口氣，停住了腳步。
「恩？怎麼了？」少年回頭來看她，「累了麼？」
「沒。」白柒夏搖搖頭，把自己肩上的衣服遞給他，「要不，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
「恩？」
「也冷啊，不是麼，你。」白柒夏轉過臉不看他，「所以那啥……啊好暴躁！老子就是覺得你特麼冷了怎麼著了！趕緊給老子把衣服穿上少廢話！」
堀川響少年愣了一會兒，然後低低地笑出聲來，接過外套之後套上，卻沒有扣扣子。
白柒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某人一把攬進懷裡，緊緊地抱住。
一件外套包裹住兩個人。
「這樣就不冷了。」他說。
白柒夏腦袋被悶在他胸前，聽見他悶在胸腔低低的笑，還有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自己的心跳就忍不住地亂了起來。
「堀川響。」她聲音很輕。
「恩？」
「……」
「恩，我知道。」
☆、FF0 瞳の色は夜の色
努力戰鬥，努力生存，為了完全不想幹的國家或者人或者事拼上性命。
白柒夏很久以來似乎都在做著同樣的無用功，只是因為不想閑下來而已。所以在新到這個世界，那位自稱阿萊希婭的博士從戰場上發現她之後，她才會毫無異議地加入了那個叫做零組的地方。
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一直讓白柒夏很是費解，按照博士阿萊希婭的解釋來說，這是個既有魔法，又有科技的地方，由魔法水晶作為世界的基礎，發展出蒼龍玄武朱雀白虎四個國家，而今，則是朱雀和白虎正值戰爭的時期。
無論從哪個常理看都覺得完全相悖的世界觀，好在白柒夏已經習慣了越來越穿越的世界，也就沒有再多問什麼，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世界的情況。
由於鬼道的存在，所以她被歸於「不會被魔法干擾器影響」的零組。
「好吧，算是插班生。」白柒夏站在講臺前，「基本上什麼都不知道，大家請多多指教。」
「那麼，請你自己找個座位坐好。」那位帶著面罩的所謂「隊長」這麼對白柒夏說道。
記憶中那個人似乎是叫做「倉鮫」，曾經的朱雀四天王之一，冰劍的死神。
聽上去是很牛叉的職位，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很正義，正義到白柒夏甚至不忍心對著他開玩笑。
加上她總共十四個人的零組，有十一人是被博士阿萊希婭從小收養並教養長大的，還有兩人和她一樣是插班生。
每個人都是英文名，於是英文苦手的白柒夏，在插班的第一天乾脆地沒記住任何人的名字，也沒指望任何人能記得她這個對於大部分世界都相對拗口的名字。
魔導學院，說是學院，其實卻是比正規軍還要牛叉一點的後備軍，在現在這個與白虎開戰的時期，候補生們全部都得上戰場，沒有人例外。
更別提零組這個專門為了上戰場而投入的班級，和白柒夏這個專門為了戰鬥而吸收進零組的人。
剛加入零組沒兩天就有新的任務下達，具體內容她並沒有聽清，教室裡負責傳令的那個長相賣萌的波咕林告訴她，只要跟著隊伍走就不會有事。
得，合著她其實也不需要動腦，只需要繼續做她的刀就行。
這安排不得不說，對於完全不認路的她來說真的挺滿意的。
就這樣糊裡糊塗地上了戰場，跟著帶頭的那位長相純良甚至有些天然呆，看上去不甚可靠事實上卻真的很可靠的ACE經過各種各樣蜿蜒如同迷宮一般的通道。
具體要做什麼其實她都不清楚，她只負責清理沿途的那些白虎士兵。
躲過子彈之後揮刀，每一刀都至少收割一名白虎士兵的生命。
最後直到結束任務回到朱雀的飛艇上，對這次任務到底是要做什麼都是茫然的。
白柒夏覺得這沒什麼，一直被她在任務途中像跟蹤狂一樣跟著的ACE則根本感覺不出來這有什麼不便，於是也覺得沒什麼。
白柒夏就把自己當做ACE在網遊裡召喚出的一個召喚獸，設定為自動攻擊狀態，於是每個任務就過得非常簡單了。
就算偶爾碰見白虎那長得像高達一樣的傳說中的新型兵器，也沒有夜雪劈不掉的。
回到魔導學院之後，白柒夏就找了個背人的地方，開始咳血。
好久沒像這次任務一樣這麼殺過人，於是這次咳血也來勢洶洶到不能想像，為了防止人發現，她去了據說從來不會有什麼人去的後院墓園。
一邊大口大口地吐血，白柒夏一邊環顧著墓園的景象。
和她記憶中的那些墓園都不同，魔導學院的墓園裡只有小小的墓碑和名字，連放骨灰的地方都沒有。
本來想吐槽戰時墓地緊張，不過嘴巴忙著吐血，也就沒說出口。
「你怎麼了？」一個嚴肅而正經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雖然帶著一如既往的淡漠，卻隱隱帶了些關心。
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是零組的隊長。
叫做倉鮫的人。
白柒夏搖搖頭，繼續低頭默默地噴了一會兒血之後，終於覺得有點止住的勢頭了，這才抬起頭來。
此時的白柒夏絕不好看，滿臉血，整個人就像是病入膏肓，馬上就要死了一樣狼狽不堪。
可她卻毫不在意地對著倉鮫笑了笑。
「沒事兒，隨便吐著玩兒。」她說。
倉鮫皺了皺眉頭。
「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上戰場，我會向博士阿萊希婭提出這一點的。」他說著就要向墓園外走去，「雖然不知道為何博士阿萊希婭會讓你加入零組，可是我不需要一個戰場上不能穩定自己身體情況的隊員。」
「誒別呀！」白柒夏一把抓住他寬大的制服下擺，「真沒事兒，你不信咱倆打一場，輸給你我白字倒過來寫。」
「你這是對隊長說話的態度麼？」那人回過頭來狠狠地皺眉，「無論對任何長官，這都不是應有的態度。」
「好吧，我錯了，我從來沒在任何長官面前立過規矩。」白柒夏攤攤手，「所以隊長，我真沒事兒，要不我翻個跟頭給你看吧。」
最後當然沒可能讓她真的在墓園裡翻跟頭，雖然墓園很簡陋，可是畢竟不是雜耍的地方。
花了點功夫解釋清楚她的身體狀況之後，她坐在墓園的臺階上，看著對著墓園裡的墓碑發呆的倉鮫。
「隊長，你怎麼會來這裡？」她隨口發問。
「因為曾經的戰友，有在這裡的。」倉鮫淡淡地說道，「所以沒事的時候會來看一眼。」
「誒？隊長當年的戰友？很厲害的人？」朱雀四天王之一的冰劍的死神，連他都能記得的戰友，估計也都是大神級的人物。
至於大神級的人物為何會死，這個不是白柒夏考慮內的問題了。
最近她越發不擅長動腦。
可那個背對她的人卻搖了搖頭。
「我不記得了。」他說。
「哈？」白柒夏驚訝了一下，「你不記得了還來悼念……？」
「不，不是悼念。」那人又搖搖頭，「我只是來看一眼而已，我們對於死者都沒有記憶。」他說。
白柒夏皺了皺眉頭。
「對死者沒記憶？抱歉我似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麻煩解釋一下麼？」
「水晶希望我們向前看，不被過去所束縛，所以一旦一個人死了，別的人就不會記得他的事情了，這樣也就不會為他的死亡悲傷，可以繼續向前走下去。」
倉鮫不帶一絲感情地向白柒夏解釋了關於死者的記憶問題，語氣平淡得好像只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而不是這麼悲哀的事情。
「所以如果我們發現有不認識的名字，我們就會知道，這個人已經死了。」他補充了一句，「所以這些墓碑之中，曾經有我的戰友，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好朋友，所以我才會偶爾來看一眼。」
「……好吧，我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白柒夏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些人們，然後發現自己對他們的記憶依舊清晰。
「我覺得水晶這樣明明很沒道理，我不覺得剝奪別人對死去的人的記憶是件好事。」
「水晶的決定就是最高的決定，既然水晶這麼做了，就是應該的。」倉鮫看著白柒夏，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一樣。
「……好吧，既然你這麼認為的話。」白柒夏攤攤手站起來，「我換個地方，你繼續。」
「不，我直接送你去博士阿萊希婭的辦公室，我認為你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下一次白虎的作戰。」倉鮫說。
「下次作戰是啥？」
「突入白虎，沒有支援。」
好說歹說都沒用的白柒夏就這麼被倉鮫扭送魔導學院魔法局，並由他親手交接給那位美豔的女博士。
倉鮫關上門離開之後，白柒夏就垂頭喪氣地蹲進了博士阿萊希婭辦公室的角落裡。
「我都說過了我沒問題。」她一個人兀自怨念著，「隊長大人怎麼那麼愛管閒事。」
「倉鮫是很負責的人。」美豔的博士妖嬈地笑著，「何況你還弄得這麼狼狽呢？」
「所以都說了沒事兒……」連博士阿萊希婭都這麼說，白柒夏忍不住五體投地了，「我只要殺了人就要吐這一回，我跟你說過的吧？」
「恩，說過，你還說過，如果想用你上戰場殺敵只有一個月的期限。」
「沒錯，所以麻煩你跟隊長解釋一下唄，要不然就被僅剩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身體檢查上好了，我倒是沒意見。」白柒夏攤手，「幫人打仗什麼的，如果不是一上來就被白虎那邊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我也懶得做。」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博士阿萊希婭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下一次突入作戰請加油，是你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沒問題。」白柒夏點點頭，「給我塊毛巾，我擦擦臉。」
於是博士直接找給了她一整套的換洗衣服。
白虎的突入作戰在三天之後，由休整完畢的零組出擊，任務內容一如既往不明就裡，白柒夏繼續把自己當做ACE的召喚獸看待，反正這個優等生不僅擔任任務中帶隊的角色，認路能力也是一流的。
不如說整個零組，除了她一個人出門要帶指南針，習慣性如果沒有路就踹出一條路來之外，所有人的認路能力都不錯。
白柒夏一連劈了一整個工房裡所有的據說是新型兵器的微型高達，本該放鬆下來，渾身卻寒毛直豎。
身體的每一處感官都告訴她，即將有完全不可匹敵的傢伙要出現了。
「走走走！快走。」她推推走在前面的ACE，「有硬點子要出來了。」
「啥？」ACE習慣性地皺了皺眉，歪過頭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什麼是硬點子？」
「我覺得我不用解釋了。」白柒夏攤攤手，指指門口，「那就是硬點子，我忘記你是好孩子聽不懂黑話。」
看見那個人出現在門口的一瞬，不只是白柒夏，就連零組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那是……白虎的路希！」
白柒夏不知道路希是什麼，但是卻不像之前聽見不同的名詞的時候一樣茫然。
她知道她和這些人的認知一樣，都是這傢伙不好搞就行了。
那個傢伙用藏在面具裡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立刻找到了零組的所在。
「麻煩你們個事兒，儘量給我擠緊一點。」白柒夏揮了揮手，「軍相八寸，斷無退卻之理！青之鏡！紅之鏡！白之鏡！黑之鏡！鏡與鏡相照投入門中！縛道之鏡門！」
隨著詠唱，一個不大的結界籠罩了零組的所有人，只有白柒夏一個人被框在了外面。
「你怎麼辦！」被保護在結界裡面的所有人都明白白柒夏是要做什麼，可是對方是白虎的路希，絕對不是任何候補生可以抗衡的存在。
「放心吧主人，你召喚獸我輕易死不掉的。」白柒夏回頭對著ACE樹了樹大拇指，「比起我會死這種事情，你們要是死了我才會超困擾好麼！會不知道怎麼和阿萊希婭解釋的！」
話音未落，白虎的路希便已經向著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白柒夏自己其實也是第一次用鏡門這種防禦型的鬼道，對於這貨的防禦水準完全沒有底，但是看著那個大傢伙一拳砸上去甚至一個閃電劈上去都沒事兒的時候，她終於還是放下了心。
當年在真央的時候書上寫的「完美反彈一切攻擊」果然不是騙人的，就算換了個世界，換了個攻擊方式，效果還是一樣美好。
對著結界狠狠擂了兩拳結果發現這兩拳全被反彈回自己身上了之後，白虎的路希則將視線轉向了另一邊握刀的白柒夏。
此時她已經做好了規格最高的戰鬥準備，臉上覆蓋著灰白的面具，斬魄刀出鞘握在手中，見成功把白虎路希的視線吸引過來之後，當機立斷地一刀揮下去。
「夜雪，萬解！」
巨大的風雪立刻從刀鋒所過之處席捲了整個房間，在那個名為路希的人身上結成了厚厚的冰層。
不過白柒夏卻沒有鬆氣，有了惡魔被冰凍之後又重新解開冰層的前例，她覺得不弄死這些傢伙，戰鬥決不能算完。
第二刀便直刺那名路希的左胸，依舊處於萬解狀態的夜雪在離他身體還有數米遠的時候驟然暴漲了刀光，直直的刺入對方的身體裡，肆意地破壞他身體裡的所有器官。
零組的候補生們已經目瞪口呆。
他們只知道這個插班生對付白虎軍的時候很有力，卻不知道她居然到了可以以一人之力硬抗路希的程度。
這已經不是人類了吧……？
可被刺穿了身體，甚至破壞了身體裡的器官組成的路希卻又站了起來，眾目睽睽之下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重又投入了戰鬥。
白柒夏於是陷入了苦戰。
萬解和虛化的狀態同時出現就已經是她孤注一擲的時候了，兩種狀態想要同時維持，對靈壓的消耗已經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了的。
很快便解除了萬解狀態，而後是虛面具一點一點剝落。
最後只剩下一人一刀，直直的面對這個恐怖得已經超出人類範疇太多的，名為路希的怪物。
很快就被逼入死角，那傢伙的閃電不能硬抗，而拼刀，不萬解的夜雪根本砍不動他。
廣播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了。
全面停戰協議的播放，在這一刻幾乎是救命的了。
那名路希只是凝神細聽了幾秒鐘，便鬆開了原先已經準備錘向白柒夏的手，一言不發地直接消失。
白柒夏站在原地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撤銷了自己的鬼道，放零組的成員們出來。
第七卷 薄櫻鬼 幕末血風錄
☆、這是所謂的歸來
重新看見眼前與十九世紀的歐洲截然不同，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建築風格的街道，還有街道上來來往往穿著和服的人的時候，白柒夏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回來了？
她記得這條街，曾經巡邏的時候到過這裡，那時候的搭檔是原田，當班時間是子時至寅時，巡邏地點是禦所附近的二條城。
而那天他們在巡邏途中聽見打鬥的聲音，動靜太大所以趕來了這一片區查看。
就在這裡，就在這個地方，她與原田和芹澤組的平間重助和平山五郎起了小摩擦。
一點都沒變過的地方，熟悉得讓她覺得她只可能是回到了那個時代。
不同於身為死神的時候見到的那個時代的幕末。
她最初奮鬥過的那個幕末。
下意識地向著屯所走去，卻在邁出腳步之後又停了下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哪一年哪一月？現在新選組的屯所在哪裡？
甚至她在想，現在的他們，是否已經如同歷史上記載所說的一樣，消失在時間的洪流裡。
一想到就覺得可怕的想法，可無論白柒夏經歷多少個時空，在多少個世界之中輾轉，忘記多少從前的事情，這點她卻從來沒有弄錯過，歷史上白紙黑字寫得太清楚，新選組最後還是失敗了，死的死散的散，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如果她沒有那一個月的限制，她絕對會憑藉一己之力拼死也要努力改變這結局。
外國人的槍炮算什麼，天人的飛船堡壘夜雪都劈了，只要她有哪怕一點點對於戰場的害怕情緒，她就不叫白柒夏。
除了物是人非，她什麼都不怕。
白柒夏緊緊地握了握拳頭之後深呼吸，終於暫時平靜了下來，邁出了第一步。
無論現在是什麼時候，新選組還在不在，總之必須要走出這麼一步來，一直縮在角落裡畏畏縮縮的那個人絕對不應該是白柒夏。
這二條城附近離屯所說不上遠，但也絕對談不上近，白柒夏就這麼一路向著屯所的方向走，目不斜視，直到她悄悄躍上屯所的屋頂，卻不敢再往裡面走了。
從前一直以為她最怕的事情是離別，可告別的次數多了就明白，離別其實並不可怕。
而現在她發現，她居然在惶恐著重逢。
真是，太可笑了。
新選組的內院裡只有一個穿著常服的人在認真地打掃庭院，雖然穿著男裝，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個女孩子。
身材太嬌小，而且舉手投足都帶著揮之不去的女兒氣，無論怎麼努力假裝男人都可以一眼看穿，白柒夏表示完全無壓力。
如果這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的話，大概不會是新選組屯所了，因為屯所裡從來不出入女子。
可是如果這個女孩子是男裝，這事兒就有待商榷了，這個世道，穿男裝的女孩子太稀少。
而直到那個熟悉的人在走廊的拐角出現，敏銳地發現她的存在之後，她則確認了心裡的想法。
這裡還是新選組屯所，大家也都還在。
一想到這裡，白柒夏就覺得根本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沖田總司剛開完新選組的幹部會議，穿過走廊準備回自己房間，一轉彎便看見了庭院裡打掃的千鶴與牆頭的那個人。
他說不清是先看見了誰，可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之後，他的表情就恢復了平靜的微笑，靜靜地看著坐在牆頭，也同樣朝著他笑的那個人。
「喲，新選組的掃地小妹妹。」白柒夏與沖田總司對視兩秒鐘之後，出了聲，卻不是同總司說話，而是向著千鶴開了口。
聽見牆頭傳來的聲音直接地叫她「小妹妹」，她立刻緊張了起來，握緊掃帚就向著牆頭看去。
那是一個長髮的少年，隨意地坐在牆頭，右手搭在腿上，用左手向她招手，一臉笑容吊兒郎當的，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
千鶴抬起頭倔強地仰視白柒夏。
「你是什麼人？這樣公然出現在新選組的牆頭想要做什麼？如果回答不上來的話，我就……」
說到一半沒了詞兒。
「你就要做啥？」白柒夏笑眯眯地看著下麵不遠處的少女，「恩？要做什麼？」
「我……」少女有些手足無措。
她似乎真的什麼都不能作，手裡只有一把掃把，就算叫人，如果眼前真是圖謀不軌的人，等人來了，她屍體也該涼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雪村千鶴就有些臉色發白。
「親愛的姑娘啊讓我告訴你，遇到這種情況應該問『你是什麼人？來新選組有何企圖？』最後再加上一句威脅『如若不立刻報上名來，將被立時斬殺』。」白柒夏語調調侃，「不過也無所謂啦，反正新選組的牆頭不是每個人都敢爬的，這句不會也沒關係，我來教你下一句……」
小姑娘被白柒夏說得直接愣住了。
「你你你……」
「巡邏的時候碰見壞人有好幾種選擇，看你喜歡豪放不羈還是溫文爾雅，豪放一點的就是『敢在新選組面前犯事兒，小丫挺的活膩了吧？』溫柔一點就是『請自動去新選組屯所繳納罰款』……啊對不起，我穿越了，事實上沒有溫柔的說法請自動忽視否則我會不好意思的。」白柒夏說得一本正經，卻在句尾最終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誒？誒誒？」
小姑娘一臉驚訝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讓白柒夏最終在牆頭上笑得前仰後合。
「不要欺負我們的副長小姓喲，否則小心土方先生跟你拼命。」站在走廊上一直沒出聲的總司看夠了戲，隨意地笑著替雪村千鶴解了圍，再然後他頓了頓，開口叫她的名字，「喲，阿白。」
白柒夏則大咧咧地向沖田總司揮手致意。
「喲總司，好久不見。」
「恩，確實好久不見，快一年了，我差點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是麼只有一年？我去我還以為都十幾年了。」白柒夏哈哈笑了一下，「感覺都有好幾百年沒見過你了。」
「是麼？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阿白你如此思念我實在讓我無比榮幸。」沖田總司似笑非笑地歎口氣，「你裝啥呢，明明只是小丫頭一個。」
「誒呀只是誇張手法啦誇張手法，感覺而已不要在意。」白柒夏擺了擺手，把雙方之間相錯過的時間輕描淡寫地揭過。
沒有人提「死了」，沒有人提「脫隊」，沒有人提她離開這段時間之內的變化。
只是寒暄，一如白柒夏只是去了一趟別處公幹，而眼下她回來了一樣。
雪村千鶴握著掃把，想了想之後覺得既然是總司認識的人就不可能是壞人，於是放下了心，向著白柒夏笑得很無害。
她從牆頭跳下來，拍拍雪村少女的肩膀之後走去沖田的面前，身上穿著教團的團服，軍靴不好脫，於是就站在庭院裡，仰起頭看總司。
「近藤老大和山南先生怎麼樣了？」
「挺好的，最近大家都挺好的。」總司袖著手點點頭，「京都治安好了很多，新選組蒸蒸日上。」
「官話說得不錯，最近開會就說些這個？」白柒夏笑了笑，「你呢，怎麼樣？」
「也很好，你呢？」
「我一直都很好，你知道的，我一直挺會享受的。」白柒夏語調輕鬆地聳聳肩，眼神卻看向別處。
「是麼。」沖田總司淡淡地笑笑，不再說話，只是伸手重重地按上白柒夏的頭，略有些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的頭皮，感覺到熱度之後才停下。
「歡迎回來。」
「啊，我回來了。」
對話就此截住，竟然再也深入不下去。
有些話不好問，有些話不敢問，於是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來作為兩個人此時面對面的證據。
在兩人不遠處的雪村千鶴打掃完了庭院，把為數不多的落葉堆在一邊等待處理，又收拾好了掃帚和簸箕，一瞥眼就看見不遠處走過來的三人組。
大白天三人卻出現在此處，配合著原田故作朗朗乾坤的表情和新八與平助鬼頭鬼腦左顧右盼的行徑，只需要稍微猜測一下，在新選組暫住了有一陣子時間的少女就明白那三個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喲，千鶴。」新八大大咧咧地沖著千鶴打招呼，然後被平助一巴掌拍下來。
「新八先生你這是要死啊！你忘了我們要去幹什麼被土方先生發現就死定了！」
「喂喂平助你也小聲點啊，你們倆的聲音已經夠大了還嫌不夠顯眼麼？！」原田伸手分開平助與新八二人，然後抬頭沖著千鶴微笑。
「哈哈，抱歉抱歉，讓你看笑話了，馬上要出去喝酒，你也要一起去麼？」
被下令禁足的雪村千鶴少女經歷了今天的第二次窘迫狀態，並且依舊苦逼的沒有人替她解圍。
白柒夏與總司站的位置相對于原田他們來說比較隱蔽，加上為了看戲，二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同時斂藏了自己的氣息，導致原田他們根本沒看見他們倆。
雪村千鶴尷尬地笑著擺手表示自己已經被禁足，不可以隨意出門。
「哪兒的話，帶出去再好好地帶回來就行了嘛。」新八一巴掌拍上千鶴的肩膀，「走吧走吧，喝酒去。」
「等……」少女話說不到一半就被半拖半拽地拽走，「土方先生會生氣的吧？」
「不會讓他發現的，放心吧！」
雖然在屯所的這麼久以來她確實每天都在想著要出去尋找父親，可是沒有得到土方歲三的允許，她還是有些忐忑。
於是雪村千鶴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都在那裡的總司。
記憶中他剛剛與那位翻牆進入屯所的少年一起，應該都是在那個位置的。
沖田總司與白柒夏自然沒有移位，兩個人都好好地站在那裡看戲。
而少女眼神掃過來的瞬間白柒夏就覺得要糟糕，果不其然，身高與千鶴最接近的平助眼尖地發現了千鶴求助的目光之後，順著看了過來。
這個時候就算白柒夏是真的瞬神，也躲不開已經投過來的視線了，何況她還只是瞬神隨手教出來的普通學生。
白柒夏內心捶胸頓足。
你說她看什麼熱鬧呢！看什麼熱鬧呢！有這個空閒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給這些從前的同伴解釋她「死而復生」的問題。
與平助少年視線對上的刹那，白柒夏切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一個頭兩個大」。
突然就安靜下來，停在原地盯著一處就不走了的平助少年算是徹底幫白柒夏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很快連原田和新八也都鬆開了千鶴，遠遠地看著她。
最後打破後院裡詭異氣氛的人還是白柒夏。
她訕訕舉手，「喲，好久不見。」
平助少年舉起手指著白柒夏，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白柒夏，你丫現在，是人是鬼？！」
悠于 2016-1-16 12:19
☆、池田屋事變（上）
一句是人是鬼讓白柒夏炸了毛。
「豆丁你說啥？」她一邊向著平助走去一邊獰笑著活動了一下肩膀，等靠近了，毫不客氣地一拳就揮過去。
新選組的八番隊隊長自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早在白柒夏一拳揍過來的時候就矮了矮身子偏過頭躲過了這一擊，卻沒想到白柒夏這一招只是虛晃，另一隻手在他躲開拳頭的瞬間已經抵上他的額頭。
白柒夏的食指直直的抵著藤堂平助的額頭，然後她嘿嘿地笑了一聲，屈起食指，在平助少年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豆丁，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白柒夏雷聲大雨點小的行動讓已經準備好挨揍的藤堂平助愣了愣，然後他別過臉去。
「歡……」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啊你說啥我沒聽見大聲點！」白柒夏歡樂地勾著平助的肩膀湊近他，被他一巴掌打開之後仍舊鍥而不捨地湊了上去。
「你不說大聲點我聽不見喲，我講你聽，我現在耳朵信號不在服務區，你要說給我聽見了，今晚請你們喝酒。」
「你以為我是會被一頓酒就收買的人麼？！」平助掙扎著脫離白柒夏的胳膊，「不就是句歡迎回來麼，你以為我不敢說麼？！」
「乖，晚上請你們喝酒。」白柒夏揉了揉平助的腦袋，然後終於放過了他，轉向站在一起的原田和總司他們，「好久不見，我回來了。近藤老大還在原來那個房間？」
總司說她走了還不到一年，理論上身為組長的近藤勇應該還沒有換地方住。
好不容易回來了，不去蹭近藤勇就不是白柒夏了。
「恩，近藤先生還在原來的房間，不過你過去的時候要稍微小心點。」沖田總司點點頭，隨後卻又想起了她「死了」的事情，於是多囑咐了她一句。
白柒夏自己也明白，原先身為六番隊隊長一聲不吭就走了，就算近藤土方山南他們可以包容她，被別的隊士看到也絕不是什麼好事兒。
不過以現在的白柒夏來說，不想被人看到的方法太多了。
於是她點點頭示意沒問題之後，一個人脫離了後院裡的這個小團體，向著近藤勇所在的房間走去。
在自己房間處理第二天任務相關的最後一點事務的時候，近藤勇感覺到有人從背對自己的窗戶裡跳進房間裡。
整個新選組都不會有人這麼做，雖然從新選組的警備狀況來看不太可能，可是這個角度這個位置，不是新選組的人，就只能是暗殺者。
因為是在自室處理事務，隨身的佩刀也放在一手夠不到的遠處。
近藤勇歎口氣，出了聲。
「你還在等什麼？」
然後他聽見一個認知中絕對不可能再出現在這裡的聲音，清清脆脆地叫了他一聲「近藤老大」。
如果是暗殺者的話，在他後面站這麼久或許就是害怕他轉身之後有什麼後招，如果一直不轉身的話，或許可以稍微拖延一點時間，幹部會議剛結束，大概過一會兒熱愛操心的阿歲就會回來找他商量今晚行動的更加具體一些的問題。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不回頭的近藤勇在聽見這一聲「近藤老大」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然後他看見一身筆挺洋裝穿著軍靴的白柒夏穩穩當當地坐在他的視窗，維持著鞋子不會碰到任何東西的狀態，笑吟吟地看著他。
「近藤老大，我回來了，我可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近藤勇愣了兩秒，然後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看過去，那個傢伙還是坐在那裡，除了一身洋裝而不是和服，腰間的刀也換了兩把之外，還是從前那個白柒夏，連頭髮長短和綁頭髮的方式都一摸一樣。
「小白……你不是死了麼？」近藤勇看了白柒夏幾秒鐘，然後開口，和平助問了差不多的問題。
白柒夏把視線投向遠處，然後再轉回來。
「那種事情，就讓他浮雲吧……」她訕訕地笑，「之前因為某種原因我必須走掉，所以不想被判脫逃就拜託總司幫我說我死了，於是我這會兒剛回來，近藤老大你原諒我吧……」
近藤勇聽了她的話也沒生氣，而是拍拍胸口笑了起來。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呢，回來就好，快從我窗戶上下來，鞋子什麼的就不要管了，地我來擦，別一會兒阿歲來了看你坐窗戶上又要訓你。」
「啊哈哈其實看見我穿鞋子踩你房間的地板他也要訓我的……」白柒夏一手掩面一手卻指向了門口，「而且近藤老大，你剛剛說話的時候他就站在你門口了……」
白柒夏的一指終於讓震驚中的土方歲三恢復了過來，隨即「震驚」就變成了「震怒」。
「白柒夏你先給老子從窗戶上下來！你特麼還想讓多少人看見有人坐在局長房間窗戶上然後過來查看啊混蛋！」他指著白柒夏暴跳如雷，「你先給我下來然後我再慢慢收拾你！」
「你不會讓我切腹吧魔鬼副長！」
「隨意脫隊的混帳快去給老子去切腹啊！」
「好了好了別吵了……」近藤勇掩面，雖然這倆人只是在吵架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動手的心，不過他還是伸手拉開了越吵越向視窗靠近的土方，「阿歲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吧？」
說道公事，土方歲三終於冷靜了下來，無視了一邊依舊因為沒法脫鞋子的原因坐在視窗的白柒夏，皺起眉頭報告。
「現在有兩個地點，池田屋與四國屋都很可疑，可上次古高俊太郎于池田屋被捕，池田屋的可能性會小很多，主要問題就在到底誰去哪邊。」
「這樣……」近藤只是想了一瞬，就立刻做了決定，「阿歲你帶二十四人去四國屋，池田屋則由我去。」
「你只帶十人？！太亂來了！」土方立刻反駁，「不可以讓你冒這樣的險！」
「哪兒的話，新八總司和平助跟我走，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近藤笑了笑。
「近藤老大也順便帶上我吧。」白柒夏坐在窗臺上笑嘻嘻的，「今天晚上絕對在池田屋，所以近藤老大帶上我吧，拖了後腿我就切腹。」
「你怎麼知道一定在池田屋？」土方皺眉，「在不知道具體在哪裡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投到同一個地方。」
這些問題新選組的人都沒法確定，白柒夏才剛回來，甚至連具體的情況都還沒說過她就知道一定在池田屋？
聯繫之前她一聲不吭地詐死消失了快一年，雖然認識了這麼久，知道背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土方歲三還是習慣性地開始向著最壞的方向想像。
「沒說讓所有兵力都投向池田屋啦。」白柒夏攤了攤手，「我只說我跟著近藤老大走，你完全可以按照你們的安排來做，池田屋那群人我來料理也沒問題。」
一句話說得自信滿滿。
「你？」聯想到之前她任務中的表現，土方還是忍不住有點懷疑地問了一句。
不是懷疑她會是奸細，而是懷疑她那句自信滿滿的話。
「不瞞你們說，你們只是快一年沒見過我，我卻已經快一百年沒見過你們了。」白柒夏誠實地攤手，「就算你們覺得我是妖怪也沒辦法，但是請相信，有我跟著近藤先生，池田屋就不會出什麼問題。」
「嘛，那就這麼定了，總司永倉平助小白跟著我，再加六名平隊士，阿歲你就帶上二十五人去四國屋。」
「還是不行。」土方皺眉，「她已經不是新選組的隊士了。」
「我不是新選組的隊士了，不過我還是可以做近藤先生的刀。」白柒夏攤攤手，「就是這樣，我知道我莫名其妙就脫隊還拖著總司幫我說謊這種事情不對，不過我真沒準備叛變，咱們認識這麼多年，土方先生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麼？」
「……好吧，不過你最好去換身衣服。」土方點點頭，松了口。
「你不說我也想換了，窗臺上坐久了大腿疼，我這就去找平助借衣服。」
然後新選組的局長和副長就這麼看著白柒夏從視窗直接後仰翻了出去，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窗外的地上，朝他們揮揮手之後迅速跑遠。
借衣服的結果是，直到當天晚上，藤堂平助與白柒夏一起窩在池田屋附近的小巷子裡監視池田屋的情況的時候都還在怨念。
那傢伙把他最好的幾件衣服和備用的羽織全拖走了，現在他這個衣服的原主人反而還得繼續穿沒來得及洗的髒衣服這算是個怎麼回事兒！
沖田總司感覺到來自背後的怨念，笑眯眯的回頭摸了摸平助的腦袋。
因為這是在任務途中所以怒吼不能，矮人一截兒的新選組八番隊隊長默默地淚流滿面了。
近藤勇回頭，安慰性地看了平助一眼，然後在看見那些長州浪人進入池田屋之後嚴肅了表情。
「所以我都告訴過你們長州人這次真的在犯腦殘。」白柒夏小聲歎氣，而後打起精神一臉期待地看著近藤勇，「要直接逮捕麼？」
「不，我們等。」近藤搖頭，神色嚴肅，「人太多，傳令的已經離開，我們要等會津藩或者阿歲的援助。」
「哦。」白柒夏點點頭，轉向總司，「來總司，咱商量個事兒。」
白柒夏勾著沖田總司的肩膀去一邊嘀咕，而剩下的人則繼續監視著池田屋的情況。
月亮越升越高，而池田屋的燈光卻一直沒有熄滅。
最後白柒夏手裡提著一根隨處可見的木棍和總司一同歸隊，而無論是身處四國屋的土方分隊還是會津的支援都沒有到來。
「等不了了，上吧。」近藤宣佈。
「等等老大，咱倆也來商量個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這張發得出去發不出去OTZ……
最近晉江好像不讓我發文了【指！】
74章後面的部分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OTZ如果這章能出來的話發在下面送給你們看【抹淚】
注意，最終幻想零式的遊戲想玩還沒玩，或者正在玩還沒通關的同學……劇透注意【OTZ】
而後是得到了在白虎休整的命令。
白柒夏撓了撓頭，內心無比暴躁。
明明是可以回朱雀的為啥要在白虎啊喂！在白虎她找不到地方吐血好麼！一口血噎著已經很久了，她不敢說話，怕一說話就要噴人一臉血好麼！
誰特麼規定殺多少人就要吐多少血的啊喂！
最後終於得到了外出許可，白柒夏第一個沖出了這個（居然！）找不到廁所的旅館會客廳，隨便找了個看上去人煙罕至的地方就開始往外倒血。
第二次看到這樣景象的倉鮫已經不稀奇了。
關鍵是眼下他親眼看著這個隊員往外吐了超過一個人體含量的血卻還活生生的，甚至還中場休息了一下抬頭和他打招呼。
那傢伙抬起頭朝他揮手的樣子總覺得有種微妙的荒謬感。
嚴肅的零組隊長搖了搖頭，把荒謬感甩開之後才走上去試圖關心自己的組員，卻發現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你們休整一下，明天再回朱雀。」最後他只是重複了一下剛剛在會客室裡與大家會面的時候所說的話。
白柒夏終於倒完血，抬起頭看他。
「隊長，你啥時候來的？」
倉鮫默默地扭過頭。
「好吧我錯了，剛剛我盡想著找廁所了。」白柒夏攤攤手，「會客廳居然沒廁所害我還得跑出來又被你抓包，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把我扭送博士那兒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長官！」
倉鮫沒再說話，只是遞給她一塊手帕。
「擦一下吧。」
白柒夏看了一眼手帕，上面繡著大大的L·M的字母。
「這是你的？不過我記得你名字縮寫不是這個……？」
「不是，應該是別人給的。」
「應該？誰會給隊長你這麼精緻的東西，明顯是女孩子送你手帕吧喂！我聽說魔導學院裡好多女孩子暗戀隊長你，居然是真的！」
倉鮫只是搖搖頭。
「我……不記得這個名字了。」
聽見這句話，白柒夏立刻閉了嘴。
不記得了，代表這塊手帕的原主人已經死在戰場上了。
突然之間就苦逼了起來，她覺得她估計永遠都習慣不了這種對於逝者的強制性遺忘。
用袖子擦乾淨了臉上的血，白柒夏把手帕還給倉鮫。
「好好收著吧，人家姑娘最後留下的東西，別再隨便給人了，尤其是給我這種人。」
「東西就是給人用的，今天你不用，明天還會有別人。」倉鮫這麼說著，卻還是把那方手帕收進了口袋裡。
而後無話，各自分道揚鑣。
回到旅館的時候卻發現被莫名其妙地按上了個暗殺女王的名頭。
問題是她早早就竄出旅館了，連那個傳說中的蒼龍女王長啥樣都沒見過。
第二次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第一次連人都沒殺過就被叫壬生狼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全天下最苦逼了，而這次連女王的面都沒見過就被按上暗殺者的罪名，她卻覺得實在有些搞笑。
最後演變到整個零組要自己逃離的狀況，一路上沒有任何支援。
饒是白柒夏一直以來都表示壓力不大，這次卻也沒法沖在第一線了。
之前與路希的戰鬥消耗過大，一點都沒有補充就立刻被攆上了逃亡之路，她現在甚至連看到白虎的兵器都有種搶來吃的想法。
等到好不容易回到朱雀，零組的別人都在想辦法提升自己，只有她一個人在食堂呆了一整天。
第二天就傳出零組大胃王的名號來。
蒼龍女王之死的罪名徹底被按在了零組頭上，蒼龍正式與朱雀宣戰，與此同時白虎也撕毀了之前的停戰條約，與蒼龍一起，對朱雀進行兩面夾攻。
零組又忙了起來，而且這次連已經退出戰場好多年的倉鮫，也必須上戰場了。
白柒夏是在露臺上碰見的倉鮫。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整個魔導學院，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白柒夏默默地坐在他身後的長椅上。
「隊長。」她叫他。
「恩？」
「為啥你下次任務也要上戰場？」
「……」倉鮫難得的沉默了一下，「因為我也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他說。
「是麼？我以為是因為我們暗殺女王的事兒連累你。」
倉鮫並沒有說什麼，因為Nine和Cater也上了露臺，一臉不爽的樣子直接沖到了倉鮫面前。
「喂，聽說你下次任務也要出陣是因為我們的原因麼混蛋！」
「那是和隊長說話應有的態度麼？你果然還是個孩子，一點沒變。」倉鮫看著Nine，語氣平靜。
「不要轉移話題轉移話題。」Cater也皺著眉頭看倉鮫，「我們只是在問你，是我們害你必須要出陣的麼？」
「不是，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了。」Nine揮揮手打斷倉鮫的話，「我問你，參加這種需要盡全力的任務，你那把老骨頭還撐得住麼？」
「雖然還有魔力，可是身體是誠實的，當年朱雀冰劍的死神已經不存在了。」倉鮫神色淡定得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沒落一樣，「可是雖然力量不夠了，總還是有我能做的事情。」
「你是說支援路希的任務沒問題麼？」
「沒問題……對於戰場上來說，還真是不可想像的詞。」倉鮫搖搖頭，既不說沒問題，也不提出了事之後的結果，只是定定地看著Nine和Cater，「如果我死了，你們會困擾？
「廢話，隊長死了的話，零組不是也很丟人麼！」Cater暴躁地揮手，「超丟人的好不好！」
「沒關係，我死了，水晶會讓你們忘記我。」
聽著對話，白柒夏在旁邊椅子上捂住臉。
她是真的討厭這種「水晶會讓你們忘記」的說法，記憶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如果連記憶都沒有了，她不知道還要用什麼樣的目光面對這個世界。
如果水晶就是為了讓所有的人都變成戰鬥的機器的話，白柒夏無話可說，反正她只有一個月時間，在意與否都不重要。
比起水晶，她眼下更討厭的是倉鮫對於自己「可能會死」這件事情淡漠的態度。
如果自己都沒抱著戰後還能回來的希望，怎麼可能活下來。
結束了談話的Nine和Cater滿意地離開了露臺，露臺上又只剩下白柒夏與倉鮫二人。
「隊長，你說實話，你這次還回得來麼？」
「……不能。」倉鮫搖頭，「這次支援路希的任務是自殺式的，召喚完畢之後，整個隊伍的人都會死。」
「他們會難過的吧。」白柒夏抬頭，視線從露臺上直直的掃下去，看到遠處的山和平原，然後收回來，看到一向努力的ACE又去了武鬥場訓練，看到Nine和Cater從露臺離開之後直接穿過學院大門，去往外面。
「水晶會讓你們忘記。」倉鮫仍舊是這句話。
「隊長，你不覺得，如果一個人死了，卻連一個會記得他的人都沒有，這太可悲了麼？」
「……不覺得，因為你們都必須向前看，而不是沉溺在失去的悲傷之中。」
白柒夏從凳子上站起來。
「隊長，至少我會記得你。」她說。
「水晶也會讓你忘記。」他說。
「不信麼？那麼，來約定吧，如果你死在戰場上，天涯海角，你的名牌由我帶回來。」
「……隨便你。」
露臺上的兩個人都站得筆挺，仿佛兩條平行線一樣，永不相交。
可是白柒夏卻固執地想要讓兩個人之間有一個連接點。
她伸出手，按上倉鮫挺得筆直的後背，然後看著一團藍色的靈壓漸漸沒入他的身體。
「雖然大家覺得你不好相處，可是我覺得你是好人，所以還是希望你能回來，就是這樣，我也走了，隊長你保重。」
蒼龍與白虎的雙邊作戰，零組分了兩隊，Queen領著大部分成員去了蒼龍的戰場，而身為戰場召喚獸的白柒夏則依舊跟著ACE去向白虎。
看到被召喚出的那道聖光橫掃了所有要塞的時候，包括一向冷靜的ACE都有些忡愣。
白柒夏則在那道聖光之中，額外地發現了自己的靈壓也隱隱有一絲參雜在裡面，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ACE。」她轉過頭，叫身邊的少年。
「恩？」
「你還記得倉鮫麼？」
「……不，不記得。」少年皺了皺眉頭，「是應該記得的名字麼？那麼他……是死了麼？」
「他曾經是我們的隊長。」白柒夏抬頭凝視空中那巨大的堡壘，看著它完成了任務之後漸漸分崩離析，土崩瓦解，「他曾經是零組的隊長，既然你忘了，那麼他就死了。」
「是麼，是這樣啊……」少年茫然的搖了搖頭，「雖然你這麼說，可是我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沒關係，因為你們有水晶的作用罷了。」白柒夏沖著少年笑了一下，「我去把他們的名牌帶回來。」
「為什麼你能記得？」ACE歪過頭問了她一句。
「因為我不是朱雀的人罷了。」
順著殘存的靈壓，白柒夏跳上了那方斷崖。
一地的人，在最前方則是出征之前曾經見過的那位朱雀的路希，好像是叫做刹那。
她當時問了他們什麼，她因為不感興趣所以根本沒聽。
眼下她渾身被冰封，維持著跪坐的姿勢，仰著頭。
而零組的前任隊長則單膝跪地在她身後，維持著輸送魔力之時的姿勢，尚未倒下。
她伸手收回靈壓，然後伸手扶住倉鮫倒下的身軀，輕輕地放回地面。
然後從他胸前的口袋裡掏出寫著「クラサメ」的名牌。
白柒夏直到今天才知道，隊長的名字究竟是怎麼個寫法。
別的候補生們名牌都是在出征前上交的，為了方便統計死亡人數。
而像他一樣的指揮官們則會隨身攜帶，可能含著期望還能回去的寓意也說不定。
可是現在在這個地方，如果白柒夏不找來，可能他的名牌直到生銹都不會再有人發現。
如此悲哀。
指揮官死亡，零組成員就算是不記得了，也理所當然地應該去墓園悼念。
大家三三兩兩地去，又三三兩兩的回來。
白柒夏是最後一個去的，如果沒有Queen的催促，她或許都不會去。
墓園裡荒涼得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一個的墓碑，還有嵌在墓碑裡的名牌。
倉鮫的名牌是白柒夏親手帶回來的，甚至整個支援隊的屍體都是她親手掩埋的，她不知道現在站在這裡，面對什麼都沒有的墓碑和名牌有什麼意義。
「饒了我吧，象徵性的哀悼什麼的，一點意義都沒有。」她煩躁地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隊長又不在這裡。」
「至少這是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明。」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水晶讓我們忘記，這點我們沒辦法反抗，所以我們能做的事情只有借此記住他們曾經存在過而已。」
「Queen。」白柒夏叫她，「你不是來過了麼？」
「我來通知你，要參加下一次作戰計畫的作戰會議了。」黑長直的眼鏡少女這麼說道。
「是麼，就去。」白柒夏應聲，然後隨著Queen走出墓園，鎖上門。
就算不忘記，白柒夏也不是熱愛向後看的人。
一個人存在的證明是別人對他的記憶，而不是這些冷冰冰的墓碑。
所以這墓園，她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Queen，如果我死了，你們也會忘記我的吧？」
「恩，會的。」少女推了推眼鏡，「無論誰死了，水晶都會讓我們忘記。」
「是麼，那就好。」
這次任務回來之後，雖然所有人記憶之中的白柒夏都還存在鮮活，可是卻再也沒有人找到過她。
☆、池田屋事變（下）
「會津藩麾下新選組，為做審訊，特來搜查！古高被捕之後居然還在池田屋集會的二貨們啊你們趕緊給老子束手就擒！」
白柒夏一邊吼出這句話一邊一馬當先踹開池田屋的大門，揮舞著棍子直接掃開第一批聽見動靜舉著刀圍上來的浪人們，心滿意足。
本來應該是嚴肅的行動，結果跟著白柒夏進入池田屋的近藤勇臉上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笑意。
而新八和平助直接笑到打跌，一邊揮刀斬殺緩過勁來重又圍上來的浪士，一邊罵人。
「阿白你這樣讓我們怎麼打，我去，古高被捕之後還在池田屋集會的二貨這稱呼，喂要是笑得沒勁打架了你要怎麼負責啊！」
「誰管你們，武士就得擁有強悍的精神力，你們看總司就不笑。」白柒夏木棍橫掃，把一個浪人敲得頭暈眼花之後掃去總司面前，沖田總司則反手一刀直接劈下去絕了對方最後一口氣。
「廢話，要配合你做這種事情誰還笑得出來。」沖田總司對著白柒夏翻了個白眼，「你最好回去給我好好解釋一遍。」
「會解釋給你聽就有鬼了。」白柒夏攤手，繼續維持著一棍下去敲暈幾個的頻率，「我要是告訴你我最近吃齋念佛忌殺生了，你信不信？」
「信你有鬼。」沖田翻了個白眼，乾脆地不去理這個滿嘴胡扯的傢伙，「上樓，不要在下面和這群下級浪人們糾纏，關鍵人物都在樓上。」
「哦！」
直接揮著棍子掃開一條充滿著暈頭暈腦的浪人的路，白柒夏與沖田總司並肩沖上了二樓。
「我不幫你殺人，分頭行動，你知道那些人的長相的吧？」
「知道，你意思是活捉？」
「隨你便。」沖田總司搖了搖頭，「主要是幫你殺這種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人太憋屈了，你自己看著辦，別受傷。」
「那當然。」
白柒夏和總司在一條岔路口分開，總司直直的向前，而白柒夏則揮著棍子拐彎，一路敲暈能見到的所有人。
反正平助新八他們幹掉一樓的那些浪人們之後一定會上來清掃，到時候是要殺要剮都隨他們便，白柒夏有把握她下手的這幾個在平助他們上樓之前都醒不過來。
繞著整個二樓轉了一圈，在她棍下憋屈倒下的浪人們增加了二十多個之後，白柒夏聽見不遠處的房間裡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音。
總司遇見一擊不能打倒的敵人了？
白柒夏好奇起來，這些浪人就算是她也都是一擊打倒的，居然在這個池田屋之中有沖田總司不能一擊打倒的敵人，她整個人都有些激動了起來。
可還沒等她靠近，交手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聽見這陣咳嗽，想到了什麼的白柒夏立刻加快兩步，一腳踹開了那扇門。
房間裡，金髮和服的人背對著窗戶站著，月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個微妙的光暈，他手裡握著刀，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咳嗽的沖田總司。
「所謂的天才劍士也不過就是這樣而已，我還以為會更有點意思，原來也就這樣，渣滓而已。」那個人冷笑著開口，語氣裡是滿滿的輕蔑。
聽見這句話，白柒夏氣血不受控制地向上湧去，為了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丟開了手裡的棍子。
木棒落地發出響聲，成功地吸引了那個人的視線。
「哦？還有一隻螻蟻，你就算拔刀了也沒用，」他嘴角扯起冷笑，「我不想和你打，沒意思，本來以為你們這群鄉下武士好歹能給我點樂趣，可惜不過也就是這樣。」
「你不想和我打，我卻想和你打。」白柒夏也冷笑，「說總司不過如此？老子的劍術就是總司一手調|教出來的，你有本事先打過我了再大言不慚，否則就少給老子鬼扯，嘴炮誰特麼不會放。」
最後一句話話音還未落，白柒夏已經拔出夜雪，一刀劈了上去。
沖田總司算是近藤勇和近藤周助之外，白柒夏最看重的人沒有之一。
近藤周助教她劍術，近藤勇是她的信仰，而沖田總司則是她一直以來努力的目標。她的劍術總是帶有總司的影子，因為在這個世界停留了長達六年的時間，一直都陪她練劍的人卻只有那一個。
她的劍術是沖田總司一手調|教出來的說法絕對不是誇張，亦師亦友，這個詞用來形容沖田總司與白柒夏之間的關係一點都不過分。
而眼下居然有人敢說總司的劍術不過爾爾，白柒夏這一擊之下不自覺就用上了最大的力氣，手裡的夜雪隱隱帶著破空的呼嘯聲，狠狠地劈上那人的刀。
斬魄刀與普通的武士刀本來就不是同樣強度的東西，在白柒夏的力道之下，對方的刀已經開始有了斷裂的趨勢。
而一擊被擋，白柒夏立刻調轉刀勢，向著他的胸膛狠狠刺去。
那人雖然提刀擋了一下，可那把普通的武士刀強度根本不夠擋住憤怒之下的白柒夏與夜雪聯合之下的二次攻擊，在白柒夏的突刺之下迅速斷裂，然後就是刀入肉的聲音。
夜雪鋒利的刀尖刺入他的右胸。
即使是在盛怒之下，白柒夏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這次在池田屋不準備殺人的決定。
所以夜雪僅僅只是沒入了那人的右胸，而不是直接刺穿他的心臟。
後退兩步拔出刀，甩了甩上面的血之後將之歸鞘，白柒夏冷笑面對那個失去支撐之後跪了下去的人，然後轉身扶起咳到吐血，已經失去意識的總司，回頭死死地盯住地上那個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人。
「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用那個表情俯視總司，誰都不可以。再有一次給我看見，老子挖了你的狗眼。說到做到，你可以試試看。」
「你這麼說，他也不會高興。」那人即使站不起來，卻還是維持著冷笑的表情，抬頭斜眼看著白柒夏，「居然敢跟我這麼說話，我記得你了。」
「所以我趁他沒意識了才說的，這話是說給你聽的又不是他。和你這麼說話怎麼了？打不過我你記我一輩子也沒用，再說廢話拔了你舌頭。」白柒夏冷哼了一聲，然後扶著總司離開。
白柒夏扶著總司出去的時候，和慌慌張張表情卻很嚴肅的雪村千鶴碰上了。
「……土方先生的小姓姑娘？」白柒夏看著雪村千鶴半天，最後還是沒想起對方的名字，於是就隨便叫了一聲。
「是！我叫雪村千鶴。」小姑娘行了個禮，然後立刻把擔心的目光投向總司，「沖田先生他……？」
「我不知道他現在情況怎樣。」白柒夏搖了搖頭，「現在在任務途中，我必須得去幫別人，所以能把總司託付給你照顧麼？」
「沒問題！」男裝的少女堅定的點頭，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力量，但是卻讓白柒夏看到了堅定的信心。
那種如果有人要殺他就必須要從她屍體上過的表情讓白柒夏沖她溫和地笑了笑。
「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威脅到你們那邊，所以你只要負責照顧一下他就可以，拜託了。」
「是！」
「好孩子。」白柒夏摸了摸雪村千鶴的頭，然後重新提著棍子加入戰場。
一場戰鬥從後半夜持續到黎明，從遙遠的四國屋趕來的土方隊半途也加入了戰鬥，減輕了很大壓力。
新選組在池田屋激戰了一夜，而直到天亮，會津的援軍才姍姍來遲地趕到池田屋，封鎖了整條街，卻被土方攔在了池田屋之外。
沒有受傷的人攙扶著受傷了的隊士，大家跟在渾身浴血的近藤勇身後出了池田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土方歲三一個人站在身著會津軍服的正規軍面前，伸手擋在了那些姍姍來遲的所謂「援兵」的面前，不讓他們踏入池田屋一步。
與會津藩的那些人比起來，反倒是單身一人的土方顯得更加高大而堅|挺。
一切都結束了才想來搶功，新選組不是給他們這麼利用的工具。
新選組有現在的一切，全部都是從刀尖上，血池裡走過來的。要是以為這樣的新選組是可以如此利用的工具，會津藩這些番兵們就大錯特錯了。
「阿歲，結束了。」近藤勇叫了他一聲，土方才回過頭來，放下攔著大隊人馬的手。
「知道了，就來。」他應了一聲，然後放開了整條道路。
「事情已經結束了，貴方如此來遲的事情，我會如實向會津藩稟報。」土方冷笑著向著那群臉色糟糕的番兵如此說道，然後轉身與新選組大部隊會合。
此戰，沖田總司與藤堂平助遇見強敵導致重傷，永倉新八虎口開裂，其餘隊士各自帶有輕傷，還有三名隊士陣亡。
天已經大亮，大家穿著各自染血的羽織，高舉誠字旗，抬著負傷與死亡的隊士，招搖過市。
殺人鬼。
從這天起，這種稱呼就在京城坊間流傳開來，可是事到如今，新選組裡已經沒人會在乎這種虛名。
既然沒有人給他們前路，他們就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新選組就是這樣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組織。
雪村千鶴站在隊伍的中間，望著那染血的誠字旗，有些忡愣。
白柒夏稍微頓了頓腳步，就從隊伍的最前方到了少女的身邊。
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換了一個的雪村千鶴抬頭看向白柒夏，然後笑了一下。
「覺得害怕麼？」白柒夏隨意地開口，「隨手就殺了那麼多人，會害怕也很正常，不用覺得丟人。」
「唔……」少女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給了白柒夏回答，「雖然覺得殺了這麼多人很不好，可是卻沒有害怕。」
「哦？」
「恩，總覺得跟這樣的大家在一起就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前進的腳步，雖然覺得殺人的時候，輕易奪取別人的生命這件事情很可怕，但是卻有種『這就是新選組』的感覺，而且大家平時也是很好的人，所以並不覺得害怕。」
少女一開始還有些猶豫，說道後來卻越來越堅定。
眼裡的光芒和最初的白柒夏很是相像，都是在嚮往前路的表情。
和新選組在一起可以將前進的道路看得更加清楚……麼？
白柒夏眯起眼睛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摸了摸雪村千鶴的腦袋。
「果然沒看錯，真的是好孩子，要加油喲。」
莫名其妙地被誇獎了的雪村千鶴臉紅了紅，然後又用力地點了點頭。
「恩！」
☆、京都祗園祭
池田屋事變過去了大約一周左右，沖田總司同一起被勒令禁足養傷的藤堂平助一起坐在屯所的廊下，閑得發慌。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像他們一樣閑得發慌沒事做的人除了像是雪村千鶴這樣同樣被禁足的人，就只剩下白柒夏那個理論上已經不算新選組的人的那個傢伙。
而眼下這兩個人也都在這裡了。
端著水杯和從土方那裡得到的藥粉的千鶴，還有靠著柱子坐著的白柒夏。
「石田散藥麼……」她看了一眼千鶴手裡的東西，然後無比同情地拍了拍二人肩膀，「二位，保重。」
土方先生老家傳下來的藥，據說包治百病，療效誰吃誰知道，那味道……也是誰吃誰知道。
想到曾經喝醉醒酒的時候也被灌過這種藥，白柒夏就無限同情現在必須要喝藥的兩位。
「這麼痛苦麼……？」二人已經把水杯和藥粉各自認領走，雪村千鶴也就放下了手裡的託盤，見白柒夏招手讓她坐在她身邊，也就順從她的意思坐了下來。
「非常痛苦，比受傷還痛苦。」白柒夏拍拍千鶴的肩膀示意她看那邊倆大男人吃藥時的表情，「我以前喝醉了頭疼，結果還得吃那個，結果導致頭更疼了也有的，那會兒我大概比他們倆樣子還難看。」
千鶴少女看了一眼那邊兩個整張臉皺成包子的人，雖然知道這種時候笑出來是很失禮的事情，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的太苦了混蛋！」平助少年閉著眼睛，一口灌下藥之後將所有的水一飲而盡，然後才皺著臉感歎。
「土方先生的藥還是一如既往讓人受不了呢。」總司也點頭。
「阿白說的一點沒錯，比受傷還痛苦。」平助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結果不吃也不行，吃了也不行，真是……」
「所以你們是有什麼意見麼？」一個略微不爽的聲音在幾人頭頂響起，抬頭就瞧見土方那張凶巴巴的臉，本來就已經挺嚇人的了，現在寫滿了不滿，更是讓與他還不算太熟的雪村千鶴立刻嚇得噤了聲。
「我錯了饒了我吧！」看著土方已經舉起來的拳頭，本來就是額頭受傷的平助立刻捂著腦袋滾去一邊，「我可受不了傷上加傷了。」
「土方先生你要對傷患動手麼！我看錯你了！」白柒夏一臉驚訝地看著土方，「這種行為這麼差勁，連小姑娘都要鄙視你，對吧千鶴。」她把視線轉向一邊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的千鶴。
雪村千鶴只敢笑，恨不得早早跑走才好。
土方眯起眼睛看著白柒夏。
「揍傷患很差勁對不對？」
「廢話。」
「那就行，沒記錯的話，你似乎不是傷患。」他一拳揮下來，卻被白柒夏眼疾手快地擋住。
「你記錯了！其實我也是傷患！」
「哦？哪裡？」
「心！剛剛小千鶴沒理我，我脆弱而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現在已經是和他們一樣的重傷患了！」白柒夏說得一臉正經，內容卻秉承了她一貫以來不要臉地風格，讓一向正直的土方甚至找不到該從何吐槽。
幾人歡送走了被白柒夏堵住話頭不知道該如何發火的土方之後，終於笑得不能自已。
平助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指著白柒夏。
「脆弱而幼小的心靈遭到毀滅性打擊，誒喲我的肚子疼，土方先生那表情太喜感了！阿白你還敢更不要臉點麼？」
「敢，比如你再笑我就敢把土方先生叫回來抽你。」白柒夏攤手。
「其實阿白你可以自己動手。」總司在一邊事不關己添一把火，「比叫土方先生回來快多了。」
「毆打傷患是不靠譜的人幹的事兒，我才不幹。」
「所以？」
「所以讓土方先生來做會比較好。」白柒夏認真點頭，「不靠譜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
「不出意外的話，新選組裡面唯一不靠譜的似乎就只有你一個。」
「沖田總司你剛剛說了啥麼？風聲太大我忘記聽了喲！可以的話請你重複一遍……」白柒夏斜眼撇過去，「快，小千鶴，揍他！」
「……喂喂喂，你讓千鶴揍總司，不靠譜的人不就要變成千鶴了麼？」平助在一邊拉過不知所措只好幹幹地笑著的千鶴，把左右為難的少女護在自己身後，「別這樣啦亂拖別人下水是不好的行為！」
「因為小千鶴是女孩子所以沒關係，毆打傷患這種事情只有土方先生做了才是不靠譜喲。」白柒夏沖著平助晃了晃手指，「你不要把小千鶴抓得那麼緊啦，人家臉紅了喲！」
「哦？是麼？」
「當然是。」白柒夏歡歡樂樂地點頭，然後感覺到有拳頭揮下來，立刻本|能地滾到一邊，「土方先生你怎麼能去而複返你這樣讓我們這些背後說你壞話的人情何以堪……」
「哼。」他一臉不跟你計較的表情，轉向千鶴的時候卻稍微柔和了一些，「一會兒原田巡邏，你跟著去。」
「誒？可是今天不是我可以出去的日子啊……？」
「讓你去你就去，廢話那麼多幹什麼。」
撂下這句話之後，留下笑得一臉曖昧的一群人和一頭霧水的千鶴，土方轉身就走。
白柒夏剛想開口，那邊就傳來微怒的吼聲。
「順便警告你白柒夏，你要是再敢趁我不在亂說話的話，殺你去切腹！」
剛脫口的那句話也就沒了下文，白柒夏轉而給總司丟了個眼色，總司也丟還了一個「我懂」的表情給她，然後兩個人笑成一團。
原田與永倉的巡視時間很快就到了，得到了外出許可的千鶴早早地就離開了這裡，去往門口等待。
「總司，沒記錯的話，今天銀閣寺附近有祭典。」
「是啊，有祭典沒錯。」沖田總司點點頭，然後與白柒夏以及終於恍然大悟的平助，集體目送千鶴離開。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平助才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回去了，好無聊，回去睡覺。」
「這麼早？」
「恩，被禁足，無聊嘛。」平助歎口氣，「走了。」
「哦，晚安。」白柒夏朝他揮手告別，然後目送他也消失在轉角。
人少了一半之後，庭院裡的氛圍變得冷清而安靜。
「呐，被禁足的總司。」白柒夏出聲叫他，「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恩？還不錯，怎麼了？」青年歪過頭看她。
「來跟我做，深呼吸。」白柒夏仔細地盯著他，「吸氣，呼氣。」
沖田總司順著白柒夏的動作，深深吸一口氣之後又放鬆了吐出來，然後繼續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good job！總司，我們今晚私奔吧。」她看了對方幾秒，確認沒有任何要咳嗽出來的跡象之後，打了個響指，如此說道。
沖田總司笑眯眯地看著她，「好啊，要私奔去哪裡？」
「你是八嘎麼總司？剛剛都說了啊，今天銀閣寺附近有祭典，你以為我是提醒平助原田今天巡邏地點麼？」白柒夏斜了他一眼，「你現在去換衣服，然後我們倆悄悄溜出去，絕對不會被土方先生發現，我剛剛特意看了一眼，他沒有鬼鬼祟祟躲在暗處偷窺我們。」
「什麼叫鬼鬼祟祟偷窺，被土方先生聽見了又要揍你喲。」沖田總司被她的用詞弄得哭笑不得。
「嘛，反正他揍不到我。」白柒夏攤了攤手，「快去換衣服啦，再晚溜不出去了，土方先生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為防被源先生之類的人發現，倆人連後門都沒走，就這樣從牆頭跳了出去，向著銀閣寺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池田屋事變之後，新選組在京都的風評之中好感度直線下降，甚至已經到了巡查的時候見到新選組，所有人都要避開甚至躲回家裡的地步。
不過此時二人都沒穿新選組制服，一身普通的武士衣服走在街上，越接近祭典所在之處，就有越多少女向他們投來青眼。
「所以說，少女都是視覺系生物。」白柒夏自豪地攤了攤手，「你猜，我們倆要是穿了羽織出來，有多少少女會悄悄躲在家裡看我們倆？」
「阿白你最近越來越自戀了喲！」
「有麼？」白柒夏抬頭看總司，「悄悄告訴你，我還被禦姐用胸蹭過手臂，那時候整個人都囧然了。」
「什麼叫囧然？」總司皺眉看白柒夏。
「就這樣。」
白柒夏伸手揉皺了臉，擺出草泥馬的招牌表情給總司看。
年輕的天才劍士默默捂著嘴別過頭去，「阿白，你還是別再用這個表情看著任何人了，太恐怖了。」
「明明是你讓我做的。」白柒夏聳聳肩，「祭典開場了。」
二人眼下還沒走到銀閣寺地區，就已經聽見遠處傳來了叮叮咚咚的鼓樂聲。
「這啥曲子？」白柒夏轉頭問總司，「我不喜歡這個調子。」
「會麼？」沖田總司抬頭望向銀閣寺方向，「那是平家物語，一直以來祭典上都很喜歡用這種東西貫場啦。」
「我討厭平家物語。」白柒夏眯著眼睛，「討厭得不得了，相比之下，源氏物語可能還好一些。」
「誒？阿白其實在這方面還是女孩子嘛。」總司微笑，「我倒是喜歡平家物語多一點。」
「你不懂。」白柒夏拍拍總司的肩膀，「走，去祭典。」
「你不是討厭平家物語？」
「討厭平家物語而已，又不是討厭祭典，哪有討厭貫場曲就不去的道理。」白柒夏揮揮手，「不想聽就不聽唄，哪有那麼脆弱。」
事實上的確是討厭開場曲討厭到不想去的地步。
平家物語，武家的興盛與武家最後的沒落，繁華之後滿地狼藉的感覺太糟糕了，尤其在這個時代，此時的這首曲子甚至讓她有種預示著武士時代的由盛轉衰一樣的感覺。
不由自主就想閉耳塞聽。
可她的時間不多，總司的時間也不多。
祭典這種東西，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參加一次少一次的東西，怎麼可以為了一首平家物語而浪費機會。
悠于 2016-1-16 12:20
☆、撈金魚是項技術活
「新八和原田估計帶著千鶴也在，這會兒剛開場，沒理由這麼早回去。」白柒夏一邊拿著小攤子上的面具仔細看，一邊壞笑著轉向旁邊的總司，「咱倆躲著他們點，免得回去被他們要脅告狀。」
「就算被告狀，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近藤先生一直以來都太寵你了。」總司攤攤手，「你這傢伙太過分了你知道麼，全新選組就只有你一個人有犯錯不必切腹的特權，你讓每天如履薄冰的我們情何以堪。」
「哪有，」白柒夏斜眼看他，把手上的面具比在他臉上，「明明你也天天惹土方先生怒都沒事兒，我還得挨打，特權什麼的弱爆了好不好！拿著這個，錢包交出來。」
不是新選組編內隊員的結果就是，白柒夏就算參加任務也沒有工資拿。
所以剝削了總司的錢包之後，她和總司一人拿了一個鬼面具在手上，總司還在把玩途中，白柒夏已經手腳迅速地把面具戴上了。
「這樣他們死也認不出我們。」白柒夏一邊叉腰笑一邊催促，「所以你也快戴上。」
沖田總司順從地戴上面具之後，本來極吸引目光的二人就此泯然眾人。
二人都對祭典上的歌舞興趣不大，對於類似撈金魚之類的傳統保留項目倒是興致勃勃。
雖然在劍術上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不過無論是白柒夏還是沖田總司，對於撈金魚這種技術性的活兒都有些苦手。
幾次之後，為了錢包著想，沖田總司就放棄了這項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的活動，白柒夏卻對著一隻魚卯足了勁。
「就這條，老子今天要定這條魚了！」她拿著破掉的漁網咬牙切齒地對著一尾彩色尾巴的小金魚發狠，「老闆，再來十個網！」
「喂喂！」負責付錢的沖田總司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她又伸手把那層薄薄的紙質漁網伸進了水裡。
漁網一如既往，在快要把那條魚撈出水的時候破裂。
沖田總司捂住臉。
池田屋之後確實幕府給了很多獎勵，就算是新選組按照功勞一個一個分下來，他手裡也算是有不少錢了。
可是他現在卻有種可能會在撈金魚攤子上破產的預感，並認真考慮等下要不要冒著被威脅的危險把新八和原田他們叫過來幫忙付錢這種事情。
認識她這麼多年他第一次發現，白柒夏這傢伙除了對該上心的事情一向不怎麼上心之外，還會在不該認真的地方亂認真。
新選組的一番隊隊長，天才劍士的鬼之子沖田總司，第一次有了淚流滿面的衝動。
開玩笑的。
白柒夏一直都不是特別特別執著的那種人，對於一條金魚更是這樣。
浪費完這十個漁網之後，她終於徹底對這條金魚失去了興趣，拍拍手站起來，招呼在一邊默默看著她玩的總司。
「走了，玩別的去。」她說。
「不是對這條魚挺有興趣的麼？」
「它不喜歡我，我幹嘛要喜歡它。」白柒夏攤攤手，「它要是喜歡我的話，早就跳進我盆裡了，既然它自己都不願意，我也懶得繼續勉強，好不容易跑出來，總不能把時間全浪費在這裡。」
「誒，居然是這個理由啊。」沖田總司隨意地笑了笑，「我以為是因為你看見原田了。」
「他那麼高，誰看不到。」白柒夏聳肩，「因為看到他們了所以要趕緊逃跑這種弱爆了的理由你以為我會說給你聽？」
「阿白你在耍白癡麼？」
「……沖田總司你敢不敢不吐槽我？」
「不敢。」少年攤攤手，笑得一臉無害。
最後逛累了的兩個人，一人提了一壺酒，又買了一盒章魚燒，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坐了下來。
只是隔了幾棟建築而已，祭典現場的喧鬧就已經像是隔了好幾個世紀傳過來一樣，飄渺又模糊。
沖田總司規規矩矩地把酒倒進杯子裡，斜眼看見旁邊某人已經開始對著瓶子往嘴裡倒了，不由失笑。
「喝急了小心醉，這種酒後勁很足喲。」他小口抿了一口杯中酒之後，開口好心提醒。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喝醉。」白柒夏搖頭，「這麼喝方便，倒出來什麼的，太麻煩了。」
「嘛，也是，你怕麻煩的性子一點沒變。」沖田總司點點頭，「這一年你都去哪裡了？」
一直以來憋在所有人心裡，沒有人問出來的問題。
一年前她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一年後她又毫髮無傷地出現了。
既然不在幕府這邊，那也應該在別處。可是無論是長州、土佐、薩摩，或是仙台，都沒有報告說曾經發現過她。
所有人其實都想知道她這一年到底去了哪裡，可是卻沒有人問。
最後問出這個問題的人還是沖田總司。
「這一年啊……」白柒夏仰頭又灌一口酒，「去了好多地方，見了好多人，經歷了好多一般人都無法理解的事情。」
「哦？什麼才叫做一般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呐，打個比方，如果我告訴你，我是真的有一百多年沒有見過你了，你會怎麼想？」白柒夏歪過頭看著總司，「一百多年，每次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走，所以為了不被過去絆住強迫自己忘記很多事情，可是有些東西不是強迫了就真的能忘記的，我能做的只有不去想而已。」
沖田總司靜靜地看著她，「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可是既然你說了，我就相信。」
「總司你真是好人。」白柒夏笑著發好人卡，「不過我這次可能還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離開，具體時間我真說不清，所以我只能盡力規避，所以我才會在池田屋讓你幫我殺人，雖然我不能親自動手確實會讓效率變慢一點，可是你看，我就算用棍子也沒有拖後腿，對不對？」
「恩，沒有拖後腿。」總司點點頭。
「對嘛，我就說，在土方先生面前都發誓拖後腿就切腹了，怎麼還可能拖後腿。」白柒夏自豪地笑笑，「因為我這一百年裡和好多人打過架嘛。我給你說，我曾經在某一個專管戰鬥的番隊裡擔任三席，因為上面沒有副隊長的原因，除了我老大之外就只有我最強，直到我離開我們隊都沒有人能挑掉我。」
「哦是麼？」
「當然。」白柒夏頓了頓，「再悄悄告訴你個小秘密，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曾經在某一個世界，和一群叫阪本辰馬桂小太郎高杉晉助的傢伙一起參加過名為攘夷戰爭的東西。」
沖田總司一時沒忍住，一口酒差點就噴了出去。
「你居然跑去參加那種東西！還阪本辰馬桂小太郎高杉晉助？你確定不是阪本龍馬桂小五郎高杉晉作？」
「對吧很好笑吧。」白柒夏攤手，「我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名字第一反應就是他們這次改了這種名字又開始流竄了，問題是真不是本人，而且那場攘夷戰爭與之作戰的也不是洋人，而是叫做天人的東西。我跟你說，天人長得太醜了，醜的我都不忍心看，下起手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超順手。」
「你贏了。」沖田總司終於從足以讓他噴酒的震撼裡恢復，想了想覺得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於是只給了白柒夏這幾個字。
「其實我輸慘了。」白柒夏卻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這麼說道。
沖田總司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下文，便也沒再問下去，只是向著白柒夏舉了舉手裡的杯子。
白柒夏用酒瓶直接跟他碰了一下，然後仰頭，把瓶裡所有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長歎一聲。
「總司，這次回來你還在這裡，真好。」
「哪兒的話，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在這裡。」他抬頭看著月亮，「雖然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是在怕什麼，不過只要新選組還在，土方先生，近藤先生還有我還在，你就沒有什麼需要害怕的。」
「我怕什麼，我什麼都不怕，別忘了我是白柒夏。」她斜了總司一眼，「白柒夏什麼都不怕。」
「是麼？」
「當然！」
「剛剛忘了說，你後面一直蹲著一隻狗，和我一起聽你說話聽了很久了。」沖田總司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出聲。
這是京都一年一次的隆重祭典，人實在是有些多得過分，只是一個轉頭的工夫，原田左之助與雪村千鶴就發現，原本走在他們身後的永倉新八不見了。
「怎……怎麼辦！」千鶴少女著急地抬頭看著原田的側臉，「不趕緊找到新八先生的話……」
「沒辦法了，人太多，找也找不到了，那傢伙會自己回去的。」原田攤了攤手，「來，手給我，如果連你也走散了的話，回去就不好和土方先生交代了呀。」
原田溫柔的微笑仿佛有種讓人無條件相信他的魔力，讓千鶴不由自主地就將手遞給他。
感受到被那只大手握緊時包裹住她手指的溫暖，男裝的少女忍不住紅了紅臉。
明明之前也與他握過手，可是那時候和現在卻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無法形容的感覺。
可惜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是什麼感覺，就聽見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聲極為熟悉的慘叫聲。
或許千鶴還並不熟悉，可原田卻清楚地知道那是誰。
「她也在啊。」原田低低地笑了起來，「這又是遇到那啥了吧。」
聲音太小，比他矮了太多的千鶴甚至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於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她是誰？那啥是啥？」
「恩？她是阿白啊。」原田回答得一臉理所當然。
「白桑居然是女的麼！」少女驚訝了一下之後又低落下去，「我居然完全沒有發現……比起白桑來說，我的偽裝好像經常被人看穿的樣子……」
原田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
「沒關係，你這樣就挺好，跟她一樣就沒救了。」
千鶴少女雖然依舊有些茫然，不過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原田先生，不去找白桑真的沒問題麼？聽上去好像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少女抬頭詢問道。
「嘛，反正她也不會是一個人來這裡，隨便誰愛管她誰管她。」原田哈哈地笑了笑，「這種時候能有什麼糟糕的事情，放心好了。」
☆、天下無敵
正如原田左之助所說「一定有人會管她」，白柒夏眼下正蹲在房頂上，看著沖田總司在下麵氣定神閑地逗狗玩，一臉咬牙切齒。
「你敢把它弄走麼？」
「好不容易看見某個聲稱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嚇到跳房頂，偶爾也讓我有點樂趣嘛。」沖田總司一眼都不看白柒夏，只專注逗狗，「來，汪醬，叫一聲。」
小狗高興地蹭了蹭總司的手背，然後歡快地叫了一聲。
房頂上的白柒夏不自覺地抖了抖。
「快把它弄走喂！」
充耳不聞。
「沖田總司！」
「是，我在，怎麼了？」
「砍你哦！快把那只狗弄開混蛋！」
「來犬太郎，對著上面那傢伙叫一聲我聽聽？」
「沖田總司我恨你！」
好不容易如白柒夏所願，總司在逗弄了小狗順便逗弄白柒夏了一會兒之後，趕走了這只不怕人的小奶狗，又把覺得丟人不願意從房頂上下來的白柒夏好言好語地哄下來。
不遠處的祭典上傳來的聲音顯示，那一曲貫穿整個祭典的平家物語已經奏到了尾聲。
「可悲呀，無常的春風不一時吹落了似錦繁花；可歎呀，無情的海浪刹那間浸沒了萬乘玉體。有一殿，名叫長生，意在長棲久住；有一門，號曰不老，意在永葆青春。而今，不到十歲，便淪為水藻了。」
隨著音樂的節奏，沖田總司隨口哼著平家物語最後一段的唱詞。
那是平時子夫人抱著年幼的安德天皇投海之時的唱詞。
白柒夏皺了皺眉頭，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總司，回去吧，天晚了。」
「啊，好像是呢。」沖田總司點點頭，「再不回去，我們倆都得挨訓啊。」
「沒事，挨訓就跟土方先生說我們私奔去了，奔到半路突然覺得不能拋下新選組，所以就又回來了。」白柒夏一臉吊兒郎當的笑，「記得說得聲淚俱下一點，他絕對不好意思訓我們。」
「不，我覺得這話換我根本不好意思出口……」總司搖搖頭，「只有你敢說，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當然是，誒呀總司你廢話真多，再不回去我就丟你一個人挨駡喲！」
在路上又稍微耽擱了一段時間，最後終於安全上壘，兩個人和土方幾乎是前腳後腳的關係。
他們前腳剛從圍牆翻進屯所，土方後腳就從屯所大門進了來，二人還沒來得及悄悄各自逃竄回自己房間，就聽見土方從前面走過來的腳步聲。
白柒夏迅速把總司推進之前還沒收拾的鋪蓋裡揚起厚厚的被子把他身上出門的時候穿的衣服蓋得嚴嚴實實，然後一臉純良地坐在一邊，看著土方拉開拉門。
「你怎麼在這裡？」副長看見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果然開始習慣性地皺眉。
「總司最近情況不知道怎麼樣，所以我來看病。」白柒夏說得義正言辭。
「那他呢？」
「睡著了。」某人繼續扯謊不打草稿，「剛睡著，所以我剛準備離開。」
「白柒夏，你敢說實話麼？」
「不敢，所以土方先生你就這樣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退回去吧！」
「你答應過我什麼！」對方怒吼。
「反正也差不多嘛。」白柒夏攤攤手看著土方，「細節問題不要糾結太多。」
站在總司門口的新選組魔鬼副長深呼吸，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然如白柒夏所說一樣，平靜地關上門離開。
拉門被關上的瞬間，被按在被子裡熱的要死的沖田總司掀起被子坐起來。
「阿白，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他用手扇著風斜眼看白柒夏，「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土方先生有什麼協議？」
「啊，那個啊。」白柒夏捏了捏下巴，「嚴格說來，基本上就是你的外出申請之類的東西……吧，我跟他說我想拖你去祭典。」
「他同意了？」
「他沒同意。」她攤手，「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倆要翻牆？」
「那他居然沒生氣，幾乎是天下奇聞啊喂。」
「那是，我是誰，白柒夏天下無敵嘛，區區魔鬼副長怎麼可能嚇得到我。」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從這個方面上來看，你的確無敵了。」沖田總司攤攤手。
白柒夏翻了個白眼表示懶得和他廢話，然後站起來。
「走了，回去睡覺，明天見。」
「恩，明天見。」
第二天就被平助逮住，兩個人都被狠狠地埋怨了一頓。
「你們倆！太不夠義氣了啊喂！」平助義正言辭地指著白柒夏，然後又轉向總司，「居然拋下我兩個人出去！」
「我錯了還不行麼。」白柒夏揮揮手，「大不了下回再有祭典我們倆走拋下總司。」
「喂喂阿白！」沖田總司在一旁哭笑不得，「你直接說出來我會傷心的喲！」
「咦總司你信啦，連我自己都不信你居然信了？！」
「白柒夏！」一邊平助氣到跳腳，最後卻發現跟這種不知道哪一句話才是認真在說的傢伙根本沒啥好分辨的。
不禁有些氣餒。
不過白柒夏並沒有那麼多時間蹲在屯所後院裡和平助總司兩名傷患插科打諢。
池田屋事變之中大半的隊員暫時失去戰力，巡邏的人手嚴重不足。身為非編內成員，白柒夏也暫時挑起了巡查的重任，暫領總司和平助的一番對和八番隊，兩班倒地在京都巡查。
普通隊士至少有八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她只有四個時辰，近藤勇雖然提過讓別人暫代，不過她卻拒絕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務都沒喊累了，我一個閒人怕啥。」她這麼跟近藤勇說道。
忙碌的日子過了半個月，七月的時候，從會津藩又下達了新的命令，要求新選組去往九條河原町支援。
在池田屋之中負傷的總司平助被留下了，而白柒夏則認為這事兒自己責無旁貸，就算近藤勇不帶著她她也有辦法跟上。
只要是近藤勇想做的事情，她身為近藤勇的刀，就責無旁貸。
於是出陣的隊伍就這麼確定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名叫雪村千鶴的小姑娘也在這次出陣的名單上。
白柒夏直到出陣當天才發現隊伍之中多了個小姑娘，不禁大為驚奇地捅了捅旁邊的原田。
「喂，誰帶她來的？」
誰都知道這場仗是池田屋事變之後長州藩大為光火的結果，絕對不是什麼小姑娘可以隨意出入的場所。
「近藤局長喲。」原田眯起眼睛笑了笑，「近藤先生說要帶來的，說是可以幫忙處理一下傷患之類，雖然我是不贊同女人上戰場啦。」
「同意，我也不贊同。」白柒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還有些忐忑地握著自己前襟的少女，「這樣的少女上戰場太危險了，說不準什麼時候真的保護不住她。」
「阿白你有立場說這話麼？」
「沒有麼？我覺得我不僅能保護自己而且還能保護我們新選組之花喲！」白柒夏扶著刀朝原田驕傲地一抬頭，「就這麼定了，新選組之花交給我來保護，決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的你就放心吧！」
「不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我放心不放心的問題……」原田搖了搖頭，「嘛，不過至少你在戰場上也算是幫大忙了。」
「誒？這麼看好我？」
「是啊，可靠的同伴。」原田笑著勾上白柒夏的肩膀，「雖然個子矮了點。」
「你有意見麼！你對我的身高有意見麼！不服來打啊喂！」白柒夏立刻炸毛，擺出要打架的架勢。
「喂那邊兩個，隊伍之中禁止喧嘩！」土方微怒的聲音從隊首傳來，喝止了白柒夏的行動。
「是是！」二人一起回應，然後互相翻了個白眼。
「話說，我至今為止都沒見過山南先生。」又走了一會兒之後，白柒夏才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出了聲，「明明這麼大的行動，我居然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山南先生，明明連近藤局長都出動了。」
「啊……山南先生啊。」原田別開了頭，「山南先生手腕受傷，已經不會再參加活動了，你又不會參加新選組的集會，當然就見不到了。」
突然之間氣氛就沉重了起來。
白柒夏記起當年和總司一起趴在道場邊，看著年輕的近藤先生與山南先生的那場比試。
那樣的劍法在當時的白柒夏看來幾乎是不可超越的，可是現在原田說，他手腕受傷，不會再參加活動了。
同樣身為武士，白柒夏跟所有人一樣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這樣啊，真可惜。」
最後卻除了這句話，再多就不能說，因為再多就是對於山南先生身為武士，最後僅剩的尊嚴的侮辱。
「說起來，阿白你這次出陣怎麼換了兵器？」原田輕描淡寫地撥開話題，「不是一直用刀麼？怎麼改了長槍？」
「因為覺得帥，你覺得這理由怎麼樣？」
「聽實話還是謊話？」
「實話是啥？」
「弱爆了！」
「……」白柒夏扭過臉，「只不過最近有必須要用到長槍的地方，所以練習一下而已，剛好你也在嘛啊哈哈……」
「你拿戰場試驗哦？」
「這都被你發現了不滅口不行了。」白柒夏作勢舉起槍。
「那邊那個！都說了不要喧嘩啊喂！」土方接近暴跳的聲音從隊首再次傳來。
已經果斷離開她三尺內的原田遠遠地沖她攤攤手，然後繞去千鶴身邊，再不看她。
白柒夏遠遠地丟了他一個重色輕友的眼神，然後繼續跟著隊伍行進。
☆、打到你心服口服
不得不說，有時候白柒夏其實挺討厭身為會津藩麾下的。
當然，身為會津藩如今友藩的土佐藩麾下也是件令人噁心的事情。
在九條河原町看著會津與土佐兩方人馬不抓緊防範長州人，反而開始劃分地盤，在仗還沒開打的時候就著急搶功的時候更是如此。
新選組身為會津藩麾下，理應與會津番兵打個招呼，可土方向會津藩開口的時候，白柒夏卻忍不住別過頭去。
明明是新選組接受了會津的請求幫忙作戰，居然還要土方對著這群傢伙低聲下氣這種事情真的是讓人不爽到了極點。
「白桑怎麼了？」
坐在一邊默默憋屈的白柒夏吸引了千鶴少女的視線，想了想之後還是靠了過去。
「嘛，沒什麼。」她搖搖頭，「稍微暴躁了點而已，看到會津藩兵的樣子就很想一槍捅過去吼他們一句這特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精神搶功而已……」
「原田先生說，正是為了新選組的發展，土方先生才會這麼忍氣吞聲的。」千鶴斟酌詞句，「所以白桑也不要生氣了呀。」
「是啊就是明白這點所以才更暴躁。」白柒夏晃晃腦袋，「我們的魔鬼副長最近脾氣好太多了，害的我都不習慣了。」
「那麼，一會兒在戰場上多殺幾個敵人出氣吧！」千鶴眨眨眼睛超白柒夏笑。
「小千鶴你說了不得了的話喲！新選組那些傢伙把你帶壞啦，還我之前純良的新選組之花呀喂！」白柒夏攬住少女的肩膀，「戰爭的事兒交給我們，你只要安心地呆在後方支援傷患就可以，殺敵這種事情，你想都不用去想，全都交給我們。」
「是……是！」突然被抱住的少女慌亂了起來，下意識地就回答了一聲，幹勁滿滿。
「乖。」白柒夏拍拍她腦袋，然後不再說話。
最後確定新選組與會津藩兵一起在九條河原守備。
近藤他們幾個圍著篝火坐在一堆，其餘隊士們則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三三兩兩地坐著，而白柒夏則拖著雪村千鶴一起坐在幹部之中。
「我們倆都是黑戶嘛。」她大大咧咧坐在千鶴的旁邊攬著少女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坐別的地方被武田發現我就歡樂了，這種時候才覺得他近視真是件好事兒，下回你們誰再給他送兩本書和油燈去唄？」
「你別唆使他們禍害我們六番隊隊長。」土方翻她個白眼，「現在就已經夠你躲開的了，你想把我們隊長眼睛直接戳瞎麼？」
「啊哈哈哪兒的話誰讓隊士更迭太快搞得我整個六番隊只剩武田一個人還認識我……」她轉過臉去。
夜漸漸地深了起來，篝火邊說話聲也漸漸輕了。
平素一直作息時間正常良好的千鶴在和大家聊天的過程中，說著說著就困了，靠著白柒夏的肩膀睡了過去。
新選組之花靠在她在肩頭睡覺，白柒夏不自覺地也就安分了許多，免得吵到這個第一次上戰場的小姑娘。
而少了白柒夏這個幾乎不插科打諢就渾身難受的傢伙，整個篝火旁也就都安靜了下來，偶爾聽見兩聲柴禾被燒爆開的聲音，然後又歸於平靜。
每個人都在靜靜地等著戰爭打響的那一刻，一如很久很久以前，肅清芹澤鴨的時候一樣。
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第一聲炮聲終於在遠遠的城內打響。
白柒夏拍了拍靠在她肩上睡覺的千鶴的臉，少女睡得有些茫然，卻還是睜開了眼睛。
「要走了哦，沒問題麼？」
「恩……？」少女晃了晃腦袋，反應過來白柒夏在說什麼之後立刻站起來，晃了兩下之後站穩，「沒問題！」
「好孩子。」白柒夏扶著長槍站起來，習慣性拍拍少女的肩，「戰場上不能時刻顧著你，別勉強，保護好自己。」
「是！」
新選組這邊的動作引起了另一邊會津藩的注意。
「喂新選組！我們收到的命令是待命！」那邊騷亂了一陣之後，派了個似乎是主事的人，出來向著已經開拔了的新選組喊話。
根本沒人理他們，喊煩了，一向在與會津藩的交流之中唱紅臉的土方回過頭來。
「待機的命令，不就是讓我們在長州那群混蛋攻來的時候可以立刻趕赴戰場支援麼！」
從下午到達九條和原開始，土方的就一直是幾近低聲下氣地在和會津藩交流，如今才露出了新選組魔鬼副長的那張新選組之外神憎鬼厭可止小兒夜啼的臉。
會津藩在九條和原待命的其實也就是一幫新入伍的新人，說句難聽的就是一群世家弟子上戰場玩的，從沒有人對他們用如此嚴肅到幾近兇殘的臉說過這麼嚴重的話，瞬間就被土方的那張臉鎮住了。
「可是……還沒接到出擊的命令啊……？」
就算是被土方嚇到了，可是有些話他們還是說了出來。
「親，你們準備待命到戰爭打完了去給天皇收屍麼？」白柒夏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愛怎樣隨你們啦，我們反正是要走了。」
上一輪沒被土方那張臉嚇到的人，這回算是真的被白柒夏的話嚇到了。
雖然幕府一派對於天皇的尊敬並沒有像是對將軍那麼嚴重，可如同她這樣胡亂把「給天皇收屍」這種大不敬的話掛在嘴邊的人在整個新選組，乃至整個會津藩都不會再有一個。雖然知道她的話只是個假設，可是會津藩的這些新兵們卻還是被鎮住了。
等他們從驚嚇之中反應過來，正準備呵斥她不可以這麼說的時候，卻發現白柒夏已經跟著新選組的隊伍開遠了。
由於九條河原地處郊區，等大家到達城內的時候戰鬥已經差不多結束了，而身後則緊緊跟著會津那些被嚇住了的藩兵們。
京城之中一片淒慘狀況，屍橫遍野，受傷的人們躺在屍體之中難受地哼哼。
第一次見到這種慘狀的千鶴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拽著一直在她身邊的白柒夏的衣袖不鬆手。
會津藩兵與新選組的隊士們立刻開始了救治傷患的行動，而土方則冷靜地分派剩下人的任務。
近藤勇與井上源三郎一起去向會津藩拿到離開京都去往天王山追擊逃竄的長州殘黨的許可，原田左之助帶兵去公家禦門，齋藤一與山崎丞按照最初的計畫守衛蛤禦門，而他則帶著剩下的人，先斬後奏去往天王山。
「千鶴，你怎麼說？」他安排完一切，轉向了一邊的少女，「你是要跟著誰？」
「我……跟著土方先生！」小少女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做了決定。
「那我跟著千鶴，新選組之花由我保護嘛。」白柒夏隨便地扛著長槍歪過頭，「雖然我覺得去天王山挺無聊。」
「沒人逼你。」土方深吸一口氣才忍住對這個從來都熱愛惹他生氣的傢伙在這種場合翻白眼的衝動，「那麼就這麼定了，行動起來！」
一路上清理了許多在京都之中還沒來得及逃竄的長州餘黨，一行人終於到了通往天王山的那條唯一的橋上。
白柒夏由於要照顧千鶴落在了隊伍的末尾，直到第一名隊士被一道刀光劃過，慘叫一聲跌去一邊，她才發現橋上站著一個人。
眼熟極了。
千鶴看見受傷的同伴，立刻沖上去掏出隨身的繃帶為他包紮，而剩下的人則對著橋上的那一個人劍拔弩張。
「鄉下武士，還真是喂不飽的生物呢。」那個人語調優越地開了口，「剛剛製造了池田屋是件，現在又想在這裡搶功麼？嘖，或許你們倆鄉下武士都算不上……」
「廢話啥，土方先生你們走，這傢伙歸我。」白柒夏的聲音就這樣從隊伍的末尾傳來，清晰地傳進所有人的耳朵裡，「這傢伙是我的，看到他就想砍，崩跟丫廢話你們該幹啥幹啥去就行。」
從隊尾走上前來的白柒夏隨意地把手裡的長槍丟給一名隊士，然後拔出了腰間的夜雪，一副毫不在乎的單手叉腰姿勢看著對方。
「你丫今天的刀怎麼樣？我可不想別人說我仗著刀好欺負人，我說過吧，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鄉下武士你妹啊，你特麼敢不敢管好你的嘴？」
「是你。」對方眯起暗紅色的眼睛。
「是啊是我。」白柒夏大大咧咧地站在那裡，一副神憎鬼厭的樣子。
土方茫然地看了白柒夏一眼，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和這個人結的仇，可是明明看上去就真的是苦大仇深的樣子。
「你沒問題麼？」
「當然，丫都倒在我手下過一次了。」白柒夏晃了晃腦袋活動了一下筋骨，「土方先生你們該去哪兒去哪兒，這貨是我的，不拔了他舌頭這事兒就不算完，不要跟我客氣了你們趕緊走吧，我最熱愛調|教嘴賤的人了。」
一句話說得在一邊的風間千景臉色紅紅白白，煞是好看。
在一旁包紮完傷患的千鶴又仔細地把那位受傷的隊士交給旁邊的隊士看管，這才跑去土方身邊給他解釋。
「這個人，在池田屋也出現過！」
土方歲三幾乎是本|能的，在這句話之後又開始了分析。
為何這個人當時會在，又是為何他現在在此攔路。
白柒夏斜眼就瞥見土方歲三現在皺著眉頭的樣子，知道他又開始習慣性腦補，哭笑不得地打斷。
「我說土方先生，你還追擊不追擊了？你要實在想知道，我給你留個活口你慢慢問，現在你們趕緊給我騰出個空間來打到丫心服口服。」
「那麼交給你了！」土方歲三當機立斷，揮手便讓隊伍重新集結，留下人照顧受傷的隊士之後便帶著剩餘隊士向著天王山而去。
白柒夏刀橫身前看著那個人。
「現在，沒什麼打擾的人了，讓我們繼續探討什麼叫做鄉下武士吧。」
風間千景剛想說話，卻又被白柒夏打斷。
「忘記說，論嘴賤我比不過你，所以我準備直接打到你道歉為止。」
悠于 2016-1-16 12:20
☆、所以這是再入島原
嘴上說著要揍到對方道歉為止，最後卻沒達成願望。
對方這次明顯沒再用之前那種在夜雪面前脆弱不堪的刀，要想達到白柒夏心目中那種直接捅死的效果已經不太可能。
戰況有些趨於某白最討厭的膠著戰，這個發現讓她有些暴躁地加大了速度和力道。
她承認她就是小肚雞腸，她的劍術由總司一手調|教，連她現在都不敢放話說能比得過總司，這貨因為總司受傷才偶爾占了一次上風就好意思說總司的壞話，等於變相貶低了她。
無論是說總司壞話順便變相貶低她，還是把整個新選組從「武士」的歸類裡剔除，都讓人難以忍受。
重新攢滿怒氣值占了上風的白柒夏剛準備一刀砍下去破了這傢伙長得和堀川響一樣欠揍的臉，卻被面前突然出現的那個人捏住了刀背。
不知道他怎麼使的勁，白柒夏的刀就真的硬生生被止在了半空，愣是不能再下去半分。
她當機立斷，抬腳就用最大的力道踹向擋在她攻擊目標面前的人，趁著他躲避的空當向後跳出幾米到達無論如何對方都無法攻擊到自己的區域，站穩。
「我們並沒有理由與你戰鬥。」那個看上去十分沉穩的人這麼說道，「身為薩摩藩的人，我們沒有與新選組戰鬥的理由。」
白柒夏站好，扛住刀。
「沒記錯的話，紅發小鬍子的壯士大叔，是你傷的平助？你最近打噴嚏沒？丫經常蹲屯所詛咒你。」
「……」紅發的大叔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不，並沒有，多謝關心。」
「不我不是在關心你。」白柒夏揮揮手，「你是平助的我懶得管，讓開不讓？你後面那貨我砍定了。」
「不，我們身為薩摩藩的人，沒有理由與會津的新選組戰鬥。」天霧九壽搖搖頭，「相信新選組也不會願意在這種時候與薩摩藩結仇。」
白柒夏就算再怎麼二，也不會二到不顧及大局的程度。
眼下在明保野亭的那次事件剛過去，在誤傷土佐藩士麻田時太郎的會津藩士柴司切腹之後，會津與身為同盟藩的土佐關係下降到一個冰點，眼下實在也承受不起在與薩摩藩翻臉。
「……嘖煩死了，快滾！」白柒夏暴躁地收刀，「既然你是以監護人的姿態出現的，那麼下次算我拜託你管好他的嘴，否則我覺得我很可能會忍不住從會津脫藩。」
言下之意即為脫藩之後追殺他。
「哼。」金髮的男人站在天霧九壽背後咬牙切齒，「為什麼本大爺必須要考慮薩摩的立場，這種牙尖嘴利的女人……」
「你不服麼？我這就去給近藤老大說一句脫藩！」她拔刀，「我告訴你，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雙方都請冷靜下來！」天霧九壽默默掩面，「風間，你忘記我們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了，新選組的人，我再次重申，我並沒有與你戰鬥的意向。」
「行了我知道了你說太多遍聽著煩。」白柒夏把刀歸鞘，伸出手指掏掏耳朵，「主要是看那黃毛不爽，你趕緊帶著他走，記得管好他的嘴。」
天霧九壽微微向白柒夏示意了之後便拽著一臉不爽的風間千景離開，鬼族的速度極快，只一眨眼的工夫，白柒夏的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趕往天王山的途中遇見了回來的土方他們，於是便一同回城。白柒夏問到天王山的長州殘黨情況的時候，土方只是搖了搖頭。
「自盡了。」
「好吧，也算是武士的死法。」白柒夏對著土方攤攤手，「能算在新選組頭上麼？」
「你說呢？」
「不能就算了，啊對了土方先生，借我點錢吧。」
「哈？」白柒夏上一秒還在考慮新選組下一秒立刻變為借錢的思維跳躍把土方都搞得愣了一下。
「答應了要請總司他們喝酒來著，不過我沒錢了。」
「……」土方詭異地沉默了一下，「你跟我借錢就為了請總司他們喝酒……？」
「不然就再找幾個花姑娘？」白柒夏一邊說著，一邊攬了攬旁邊雪村千鶴的肩膀，「我是沒意見啦，關鍵看你給多少錢了。」
「白柒夏你果然還是去切腹吧，你敢在說花姑娘的時候放開雪村麼？」土方面無表情地看著白柒夏。
「不要，小千鶴很萌，抱起來很舒服！嫉妒的話你也抱啊！」
雪村千鶴看著剛剛還一臉嚴肅地討論公事的兩人突然就把話題切換到了她所不能理解的地方，茫然地看了看土方，又看了看白柒夏，聽見最後一句瞬間紅了臉，掙脫了白柒夏的手臂。
「我……我……！」
小姑娘支吾了好幾聲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最後乾脆捂著臉逃竄到隊伍的另一邊去了。
此次在後來被稱為禁門之變的，由長州挑起的圍攻天皇禦所的行動，最後雖然以長州的失敗為告終，可對於幕府方來說卻也是損失慘重。
長州最後為了逃竄，放火燒了京城，兩外多間民宅和一萬多間土倉，還有兩百五十三家神社與寺院全部付之一炬，就連京都祗園祭所用的二十三輛彩車都被燒得只剩一架。
自此長州正式被視為朝廷反賊，人人得而誅之。
對於長州的處理方法，白柒夏其實不甚感興趣，甚至對於京都的戰後重建她都興趣不大。
她最大的能力全部都在破壞上，重建這種事兒無論是近藤勇還是土方歲三，在安排工作的時候都不會想到她。
於是最閑的人反而是新選組的幾位同樣戰鬥型的隊長，還有白柒夏這個從來都是閒人的傢伙。
總司他們的傷已經痊癒，於是白柒夏挑了一天，呼朋喚友地去了島原。
當然，錢最後土方還是給她了，以「協助任務」的名義，雖然登記的名字變成了「神田優」，不過那筆錢卻是堂堂正正地當做獎金發給了她。
拿到錢的當晚，白柒夏就叫上總司平助原田新八，拐帶著在屯所半路碰上的千鶴一起去了島原。
土方和近藤慣例忙到約不出來，而齋藤據說要幫土方忙，也沒來。
雖然比起很久以前在江戶的時候一行人去喝酒的時候少了幾個人，憑空有種缺憾的感覺，可是對於白柒夏來說，有眼下的情況已經很好了。
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容易滿足了。
即使是在這種剛剛經歷過禁門之變，整個京城都滿目瘡痍的時候，島原也依然紅燈高掛，鼓樂陣陣。進進出出的客人絡繹不絕，昭示著京城還是有許多沒有被戰爭影響的人。
再次踏入島原的大門的時候，說不感慨是假的。
上一次她在這裡砍了島原的老闆娘，這一次她則是跑來喝花酒。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反正白柒夏踏入大門的時候還是略微內疚了一下的。
也只是略微而已。
「老闆娘，包廂，六個人。」白柒夏對著島原新任的老闆娘揮了揮手，「阿菊姐姐在麼？」
有千鶴這個女孩子在，不方便找太多藝伎，可是如果一個都不要的話未免就有些不識風情，於是白柒夏直接詢問了以前曾經見過的藝伎。
「原來是熟客，請跟我來，阿菊一會兒就到。」老闆娘低頭淺淺一笑，「不知道有沒有習慣的位置？」
「沒，哪兒都行。」白柒夏一邊跟在老闆娘的身後向著包間走去一邊對著老闆娘笑得很爽朗，「不過希望能稍微寬敞些，因為我們這兒有幾個喝醉了特別吵鬧的傢伙呀。」
「喂我哪有喝醉了吵鬧！」隊伍中間的平助立刻跳了腳。
白柒夏深呼吸，然後回過頭對著平助幸災樂禍地重重歎了口氣。
「所以平助你這麼自覺幹啥？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別人比如總司之流？」
「……我！」
「這間可以麼？」平助還沒來得及繼續申辯，老闆娘柔柔的聲音就已經在所有人的耳邊恰到好處地響起，既不會過輕讓人忽略，也不會太高聲而失了禮節與女性的風韻。
「換一間吧。」
白柒夏剛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總司便先她一句拒絕了老闆娘的提議。
「是這樣麼，不滿意的話，還有另一間，請跟我來。」
老闆娘順從地點頭，沒問任何原因便安安靜靜地把這一行人領向了另外一間包廂。
白柒夏丟了總司一個眼神，換來他一個袖著手的笑。
「這裡雖然對於六位來說略微大了些，可是靠窗臨街，你們應該會喜歡。」老闆娘打開拉門向他們介紹，「這裡的話，各位還中意麼？」
「可以啦，謝謝你。」白柒夏率先一腳踏進去，「接下來還要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能為各位服務是我的榮幸。」老闆娘低頭行禮，「那麼，請各位稍候。」
每個人按照自己的習慣找了個地方坐下，千鶴早早地就被由原田新八和平助組成的八嘎三人組拽走，房間裡總共也才兩排矮幾，一邊擠了四個人，而另一邊卻只剩下白柒夏和總司兩個人。
不過反正房間寬敞，擠在一起的四個人不介意，獨佔了大位置的白柒夏與總司也表示問題不大。
島原的動作一向很快，不一會兒，名叫阿菊的美豔女子就帶著酒菜拉開了拉門。
看到白柒夏的瞬間，她眯了眯眼睛，然後笑了起來。
「剛剛老闆娘說有人叫我，我以為是誰，原來是白桑。」
「咦？現在已經沒有人叫阿菊姐姐了麼？怎麼可能！」白柒夏起身去勾阿菊的胳膊，「阿菊姐姐這麼漂亮的人，沒人叫你是他們沒眼光，咱甭理他們！」
「沒想到好久不見，白桑還是這麼會討女人歡心呢。」阿菊笑了一下，「至於沒有人叫我的原因，則不值一提了，讓我來為你斟酒……」
酒不過三巡，室內已經亂成一團。
一旦喝多了就立刻要開始亮切腹傷口的原田挑了頭，帶著同樣喝多了的平助和新八一起跳肚皮舞，不一會兒就鬧得在屋子裡都很難呆下去。
並不是嫌吵，而是一旦跳起肚皮舞，興奮中原田就會拖上他視野範圍內的所有人。白柒夏雖然一身男裝打扮，可硬體原因，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跟著原田一起脫掉上衣的。
於是原田剛扯衣服的時候，白柒夏就立刻當機立斷，帶上看著原田扒衣服驚嚇呆滯中的千鶴和同樣是女性不能跟著原田瘋的阿菊，挪了矮幾去窗邊。
兩名美人左擁右抱，明豔美麗的阿菊負責斟酒，清純可愛的千鶴在側陪坐，白柒夏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這一刻極其圓滿。
靠在千鶴的肩膀上抿了一口酒，白柒夏再次犯了只要來到島原就會犯的病，看著阿菊頭上的流蘇就出了神，伸手去摸。
阿菊風情萬種地撇過眼來看白柒夏。
「白桑如果真的喜歡的話，何不試試看呢？」
白柒夏一口酒噴出去，還沒來得及擦就聽見背後傳來了某個帶著明顯幸災樂禍的笑聲的聲音。
「聽上去不錯，阿白你去試試唄。」
「我……」
白柒夏的話剛出口一半就被總司湊近她耳邊的耳語打斷。
「阿白，新選組的六番隊長叫做武田觀柳齋。」
新選組的六番隊隊長叫武田觀柳齋不叫白柒夏，眼下白柒夏這個人和新選組，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白柒夏如今才醒悟到這件事情，她雖然行動還是和新選組在一起，可行政上卻已經和新選組完全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其實都和新選組理論上不存在關係。
醒悟過來的時候她滿腦袋卻想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她當時到底是為什麼才會放走那個一腦袋金毛的男人啊！
☆、你別說話
「所以阿白，上吧。」總司的聲音把她從走神中喚了回來。
她抬起頭。
遠處的原田他們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筆墨，新八和平助兩人居然開始以原田肚子上的那道疤為基礎，開始畫起了臉譜。
被畫了一肚子鬼畫符的原田不僅不惱，反而站在那裡唱起了歌。
而拉近視線之後，看到的是總司一臉幸災樂禍的笑，還有阿菊調侃的笑，還有雖然沒發話，但是也已經滿臉期待的千鶴。
「我能說不麼……？」白柒夏弱弱舉手，「雖然很憧憬是沒錯啦，可是我總覺得我不適合……」
「不真正穿上怎麼知道適合不適合。」
「可是穿成那樣我沒法拿刀！」她搬出了曾經為了不穿十二單而給出的藉口，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我不覺得在這種時間還有我們幾個都在你都需要拿刀的機會。」總司攤攤手。
給出那個藉口的時候她忘了，無論是沖田總司還是永倉新八，原田左之助還是藤堂平助，都是當世一流的劍客。
不等她再說什麼，總司伸手就把她從座位上拎站起來，然後推給阿菊，「這傢伙交給你了。」
「當然，請相信我。」阿菊笑了笑，順手扶住了白柒夏的肩膀。
兩個人都是站著的時候阿菊至少高了白柒夏半個頭，如今扶住白柒夏的肩膀，她幾乎不用用力就可以把白柒夏治得服服帖帖。
雖然不是沒有掙脫的辦法，可是面對阿菊這樣的女性，白柒夏就算有一萬種強制脫離的手法，也無法對女性動手。
就這樣被帶去了隔壁的換衣間。
從來沒有過的經歷，白柒夏其實是覺得有點新奇的。
她順從地讓阿菊脫掉外套只剩中衣，然後又被套上華麗的和服，阿菊的手一點一點撫過和服的每一寸，整理的一絲不亂。
然後是頭髮被一點一點梳理，盤出髮髻來。
等髮髻盤好了，阿菊正準備挑選發簪，可白柒夏早就等在這兒，伸手從梳粧檯上拿起一支長流蘇的發簪遞給阿菊，然後默默地盯著對方看。
當阿菊發現自己在看上去從來不會出現「撒嬌」這種情緒的白柒夏臉上看到像是小狗一樣的表情的時候，不禁有些失笑。
「可是這個不太合適這件衣服呢。」阿菊為難地看了一眼那支簪子，又看了一眼白柒夏越發像小狗的表情，最後還是妥協地搖了搖頭，伸手接過那根流蘇發簪，插|進髮髻裡。
藤堂平助臉頰上帶著兩團被酒精暈染出的紅暈，聽見拉門打開的聲音之後習慣性地撇過眼去。
他只看見是個藝伎，卻沒看清對方長相，於是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好心提醒」。
「這位姐姐你走錯門啦，我們這裡只有君菊姐姐。」
「走錯門你妹，喝你的酒去少廢話。」
藤堂平助揉了揉眼睛。
「我果然喝醉了，居然聽成了阿白的聲音，真的不能再喝下去了……」
白柒夏狠狠地糾結了一下，還是不知道在這一身衣服的時候到底有什麼適合這樣裝扮的反駁，於是直接放棄，撩了和服下擺一腳踹過去。
雖然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可是新選組八番隊隊長還是憑藉著身體的本|能躲開了這次攻擊，而這之後，藤堂平助徹底醒了過來，看著白柒夏的眼神說多怪有多怪。
「……我問你，江戶有多少家酒家？」
「四間。」白柒夏咬牙切齒，「藤堂平助你是有什麼意見還是腦殘了沒關係腦殘了可以說出來我會幫你聯繫最好的醫生！」
「還真是你啊。」平助咂了咂舌，「我去叫左之先生和新八來圍觀。」
「滾。」白柒夏抬腳又想踹，卻被她之後進屋的君菊給拖去了另一邊。
「白桑，穿這身衣服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亂動為好。」她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髮髻，「因為這身衣服和頭髮是很容易亂的喲。」
白柒夏深呼吸，吸氣，吐氣。
好吧，好不容易穿次女裝，雖然很麻煩下次都不想再穿，但是這次的機會還是稍微珍惜一下比較好。
就當為了辛苦幫她穿好這身衣服的阿菊姐姐好了。
狠狠瞪了平助一眼威脅他不許亂說話，白柒夏就當自己是藝伎，跟著阿菊向著千鶴和總司的方向走去。
白柒夏剛想抬腳踹總司一腳問問效果，冷不防前面的阿菊轉頭給了她一個笑盈盈的表情，訕訕地收回已經抬起的腳，轉為學著阿菊的樣子，端端正正地跪坐下來。
「怎麼樣？」她一雙眼睛在總司和千鶴之間迴圈，「好不容易穿一次女裝，給點兒評價吧。」
「很漂亮！」千鶴迅速點頭，「沒想到白桑穿這樣的衣服會是這樣的效果，說實話嚇了一跳呢，真的非常美！」
「小千鶴乖。」白柒夏伸手拍了拍千鶴的腦袋，然後轉向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總司。
「真話假話？」總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假話！」
「真漂亮。」
白柒夏深吸一口氣，「小千鶴，幫我揍他一拳。」
雪村千鶴想了想之後，伸手握拳，打了總司胳膊一下。
少女的一拳對於總司來說連撓癢癢都不算，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誒喲」了一聲，然後才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白柒夏面前。
路過阿菊的時候，道了聲抱歉，伸手從她的頭上拔了一根發簪。
阿菊掩口笑著看向身邊跪坐著咬牙切齒瞪著總司的白柒夏，沖田總司則從她腦袋上把她向阿菊用小狗眼神央求來的流蘇拔下來，反手遞回給阿菊，又伸手把從阿菊頭上拔下來的發簪端端正正地插|進白柒夏的髮髻裡。
「行了。」他拍拍手坐回去，「這樣就是真話了。」
白柒夏愣了兩秒鐘，拿過阿菊從袖子裡掏出的小鏡子仔細地看了一眼。
「喂，我喜歡那個的！」白柒夏伸手指著流蘇簪子，「這個我又不中意！」
「可是你不能否認這樣確實比你剛剛那樣好看。」總司攤攤手，「不會打扮就要好好聽取別人意見喲阿白，固執己見是不對的行為。」
「……所以才更不爽。」白柒夏翻了個白眼，「為什麼你會比我更懂這個啊！」
「因為我還有正常的審美。」沖田總司攤手笑笑，「阿白，承認吧，你就是沒有對女裝的審美。」
「死也不會承認的！總司，你死心吧！」
沖田總司於是只是笑，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而後重新認真地看向白柒夏。
「不過，真的很漂亮，實話。」
白柒夏扭過頭去。
「就算你這麼說了也不要想我替你斟酒。」
「我也沒指望你這個喝酒對瓶灌的。」沖田總司一口喝乾杯中酒，「新換的衣服，給你倒一身酒得麻煩死。」
「你在鄙視我麼？」
「誒呀居然被你發現了。」沖田總司瞟了白柒夏一眼，「我以為沒那麼明顯來著。」
「用激將法你還早了一百年。」白柒夏端起原先自己的酒杯遞給阿菊，等她斟滿酒之後湊近唇邊，「隨便你說什麼。」
「是是是，哪比得上你聰明呢，冰雪聰明的阿白，喝一杯麼？」總司遙遙向她舉杯，然後同她一起一飲而盡。
最後還是把那身衣服換了回來。
白柒夏實在不適合女裝，就算裝得還挺像個樣子，可根本不用張嘴，只要一動作就得露餡兒，還不如趁著平助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及早恢復原先的樣子。
最後是白柒夏和總司兩個人把喝得爛醉的原田新八平助三人組拖回的屯所。
從島原出來，白柒夏和總司兩人一手拖一個，千鶴自告奮勇地扶住了比較矮又不太重的平助，一行人慢慢地向著屯所走。
「總司。」回了屯所，把喝醉的人都丟回了自己的房間，又送了千鶴回去睡覺之後，白柒夏才出聲叫了身邊的人。
「恩？」
「你還記得我們在江戶的時候，半夜喝醉了酒，也是這麼回去的麼？」
「恩，記得。」
「我也記得。」白柒夏在廊下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總司也坐，然後抬頭看著天上斜斜掛著的月亮，「可是我總覺得，我都快忘了。」
「忘記了也沒什麼。」總司偏過頭看她，「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忘記了過去的事情的話，就只要向前看就好。」
「也是，以前也有人跟我說過，忘記過去是為了更好地向前看。」白柒夏點頭，「不過我說過了，即使全世界都忘記他，我也會記得他。」
她轉頭看總司，「我總覺得我可能過不了多少時候就又要走了，總司，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話麼？」
「哪句？」
「上一次看月亮的時候，你說我吃貨的時候。」
「啊，記得。」總司點點頭，「不提還好，一提那事兒我就想揍你。」
「誒為啥？」
「你忘了麼？」總司斜著眼看她，「你那天非常欠扁。」
「沒錯我忘了！」白柒夏回答得斬釘截鐵，「忘得一乾二淨，絕對記得了！」
「好吧，也無所謂。」總司攤攤手，「所以？你提那天是想說什麼？」
「恩……要怎麼說好呢。」白柒夏扶著下巴想了想，「這麼說吧，總司，那句我上次沒有告訴你的話，就是那句臺詞的後續，是『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恩，然後呢？」
「然後就是，如果我某天真的不小心走了，你能保證，我下次回來之前都不會死麼？」
沖田總司看了白柒夏幾秒，然後皺眉，伸手按上白柒夏的腦袋。
「你在想什麼呢。」
「嘛，也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這個世道這麼亂，下次回來如果看不見你，我會難過的。」白柒夏轉過頭，「就是這樣啦。」
「你把我想得是有多弱？」沖田總司笑了笑，「放心吧，在你下次回來之前絕對不會死，下次你回來，我會好好和這次一樣，第一個迎接你。」
他伸手彈上白柒夏的額頭，「喂，你滿意了？」
「滿意了。」白柒夏點點頭，「所以睡覺去了，晚安。」
「恩，晚安。」
☆、大魚吃小魚
從島原回來的第二天，白柒夏直睡到日上三竿，睡醒的時候滿室都已經灑滿了陽光。
揉了揉腦袋坐起來，去庭院裡打水洗漱，
雖然昨晚沒醉得像平助他們幾個一樣連自己走回來都不行，可京都的酒一向後勁很足，昨晚直接倒頭就睡就導致了現在的白柒夏頭疼欲裂。
冷水洗臉之後稍微清醒了一些，一抬頭就碰見同樣一臉痛苦的平助。
「喲，早，也宿醉啊？」
「早……」平助無精打采地沖白柒夏揮揮手打招呼，「頭疼，喝多了……真是，你們拖我回來的？」
「沒，新八和左之先生我們是拖回來的，你是小千鶴扶回來的。」白柒夏搖頭，「個子矮就是好，誰讓新八和左之先生千鶴扶不動呢。」
「……沒勁跟你吵。」平助捧了一捧水把臉埋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下回絕對不喝那麼多了。」
「下回也不請你們喝酒了。」白柒夏抬頭望向走廊，「平助，你最好給我裝的有精神一點，否則我們要有麻煩了。」
「誒？」
藤堂平助抬頭看向白柒夏看的位置。
「……好像確實是大麻煩。」
「你們倆，幹什麼呢！」二人還未來得及商量出個對策，那邊走廊上的人就已經發現了院子裡的兩個人。
白柒夏當機立斷，立刻勾住平助的脖子。
「土方先生！我和平助深感最近閑得無聊，決定這就去道場打一場……」
「喂你……噗咳！」平助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被白柒夏一把塞住嘴。
「土方先生你自便我們倆去了啊哈哈……」
拖著平助閃亮退場的白柒夏，在徹底退出了土方的視線之後，終於扶著額頭放開了不停掙扎的平助，兩個人一起蹲在地上抱頭。
「你要死啊居然敢反駁，要是給你說出來了我們倆就都得吞土方先生的石田散藥……」
「可是我們現在得去道場，效果都一樣。」平助本來就還沒恢復得很好，現在被白柒夏這麼一拖更是頭暈腦脹，不禁淚流滿面，「這種狀態打個毛啊。」
「誰讓你真打了。」白柒夏白他一眼，「咱們到了道場揮下刀就可以找倆理由逃竄，對付土方先生我最有辦法了，放心吧！」
如同白柒夏所說，倆人在道場露了個面，各自稍微指點了一下普通隊士的劍道之後，隨便找了個理由就逃出了道場。
轉了一大圈，頭疼果然好了很多，兩個人無所事事地坐在屯所的廊下，抱著剛剛從廚房偷來的熱茶發呆。
「天氣真好啊……」平助感慨。
「別說這種老頭子一樣的臺詞。」白柒夏捧著茶碗，整個人一片淡定。
「可是確實很好嘛。」少年嘟嘟囔囔，「平和的日子真好。」
「恩，倒也是。」白柒夏點點頭，不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好的原因，和平助坐在一起只不過是五分鐘沒吵架，白柒夏就有些困了。
一邊的平助也一臉呆滯地看著前方。
好吧承認吧，白柒夏和藤堂平助在一起，只要不吵架鬥嘴就無比無聊。
無聊的時候就要找點事情做做，而就在這種雙方都無聊到快睡著的時候，有人就正巧跑來撞了槍眼。
抬眼看見屯所後院的院牆上站著一個人的時候，白柒夏欣喜地眯起了眼睛，「呀」了一聲。
藤堂平助歪著頭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屯所院牆上的人。
「認識？」
「太認識了！」白柒夏摩拳擦掌，「我可喜歡他了！真的！看我真誠的眼睛！」
「給我等等白柒夏！你那副雙眼放光的樣子到底是要做什麼！」平助一臉驚悚地看著她。
「恩，因為我要去向他表述愛意！」白柒夏握了握拳頭，「而且還要去告訴小千鶴，碰到這種翻牆頭來新選組的傢伙，要怎麼對付才好。」
她伸手指了指後院裡握著掃把一臉戒備地看著風間千景的少女，然後沖平助咧嘴一笑，腳下已經竄了出去。
雪村千鶴戒備地看著牆頭上站著的那個金髮男人，握緊了手裡的掃把。
這個人在池田屋事變中出現過，在天王山事件中也出現過，每次新選組出事兒的時候他，和他的那兩個同伴都在。
而更令雪村千鶴覺得糟糕的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居然口口聲聲聲稱，她是他的新娘。
「新選組居然讓你掃地，真是暴殄天物。」那個男人聲音高高在上的砸下來，「不如跟我走，做我的新娘。」
雪村千鶴憋紅了臉。
「誰要當你的新娘！」
「乖，小千鶴，你記得我教過你的麼？對付這種除了我之外的爬屯所牆的二貨，你要說什麼來著？」一個聲音從千鶴的背後傳來，然後一雙手扶上千鶴的肩。
雪村千鶴欣喜地轉過頭看著白柒夏。
「白桑！」
「恩，我來了，小千鶴，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教了你什麼麼？」白柒夏沖著雪村千鶴微笑。
「恩，記得！」雪村千鶴點點頭。
此時有人在她身後，膽子也就壯了一些，最關鍵的是，可以不用對牆上那個人如此戒備了。
那種壓迫感，對雪村千鶴這樣毫無抵抗能力的少女來說，還是太強了一些。
「乖，說給他聽。」白柒夏拍了拍千鶴的肩膀權作安慰。
得到了鼓勵的小少女深吸一口氣。
「你是什麼人？來新選組有何企圖？如若不立刻報上名來，將被立時斬殺！」
「補充一點，是被我斬殺。」白柒夏指了指自己，又滿意地拍拍少女的頭示意她趕緊去平助那邊，最後才抬頭看著屯所院牆上那個看見她出現臉色就徹底黑成了鍋底的金髮青年，「喲，好久不見。」
「我可一點都不想看到你。」那青年鼻孔出氣地看著白柒夏，「之前的事情，我還都記得一清二楚呢。」
「看在你知道我無聊就跑來給我玩兒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白柒夏攤攤手，「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有什麼好計較的，男人應該把目光投向星辰大海，你這麼老在細枝末節的地方糾結會不討女人喜歡的！嘛不過看你連老婆都得跑來新選組搶我們新選組之花就知道，你一定也沒什麼女人緣啦。」
「你！女人你在說什麼！」
「你丟不丟人，我就在你這麼近的地方說這麼大聲，連那邊平助都聽得見，你居然聽不見。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白柒夏一臉鄙夷地看著他，「算我求你了，既然是老人家就做出點老人家的樣子來回家安養天年，別為老不尊出來學著人家花花大少搶老婆行麼！」
「哼，我懶得和你廢話。」風間千景冷哼，隨後轉向遠處被平助護在身邊的千鶴再也不看白柒夏「我無意與新選組任何人動手，不過你記得，你是我的新娘，你只能是我的新娘。」
臺詞略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來曾經誰說過這句話，白柒夏略有些茫然地皺了皺眉頭之後放棄。
既然忘記了，應該就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問題。
重要的人和事，她從來都記得很清楚。
「少廢話，千鶴嫁給平助都不會嫁給你的。」白柒夏對著風間千景活動了一下手腕威脅，「回家做千秋大夢好了，我今天頭疼，也不想跟你打架，下次見面再揍你。」
「你的名字。」那金髮青年狠狠地瞪著她，「下次見面，我絕不會再手軟。」
「白柒夏，我劍下不斬無名鬼，你呢？」
「哼，風間千景，那麼，期待下次會面。」
「期待下次砍死你咯雖然我不太願意砍老人，那麼再會了，風間老爺爺。」白柒夏一臉歡脫地沖著準備離開的風間千景揮手。
無視了白柒夏的前半句挑釁，剛準備帥氣地跳下牆的風間家少爺聽了後半句的那個稱呼之後一個狠狠的踉蹌。
聽見屯所院牆外一聲悶響和一聲隱隱地痛呼的白柒夏在院子裡一時沒忍住，笑到不可自拔。
千鶴和平助站得遠，沒聽見白柒夏與風間千景最後的幾句對話，所以對於為什麼白柒夏會突然抽風地在院子裡捶牆，捶完牆捶大腿的行為表示了非常的不解。
最後平助給了千鶴一個「抽風呢，常有的事兒」的耳語，斜眼瞥見一邊整個新選組唯一能鎮住白柒夏的總司來了，於是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決定還是悄悄地跑掉比較好。
沖田總司剛轉了一個轉角，就看見院子裡有個抽風捶牆的人影。
他站定，袖著手仔細地看了一會兒之後，終於確定了那是屯所裡最不靠譜的傢伙。
「阿白，你在幹什麼？」
「噗我的肚子……啊，是總司啊。」白柒夏深吸一口氣，帶著笑出的眼淚看向總司，「沒幹啥，剛剛直接說跑了個以嘴賤出名的傢伙，現在心裡無比舒爽而已。」
「哦？」
「總司你還記得池田屋的時候那個傢伙吧，金色頭髮的那個，一臉欠樣兒。」
「恩，當然記得，總有一天他會敗在我手下。」總司點點頭，露出標誌性的微笑來。
「恩，總司你一定沒問題的，是說你只要身體狀況正常就不會輸給那種貨啦，這點我從來不懷疑。」白柒夏脫了鞋子回到廊上，「那傢伙，嘴賤得不得了，結果我今天鬥嘴居然贏了，現在感覺無比良好。」
「鬥嘴贏了都要這麼高興？」
「因為我實在是太討厭那傢伙那張破嘴了。」白柒夏認真地點頭，「所以能在他最擅長的地方贏他，開心是必然的。」
「……嘛，開心就行。」總司伸手按上白柒夏的頭，「行了，別笑太瘋，去吃午飯吧。」
「哦好。」白柒夏點點頭，「今天誰做飯？不是你吧？」
「阿一和左之，你滿意了？」沖田總司斜眼似笑非笑地看著白柒夏。
「嘛，我什麼都沒說真的！你不要笑成那樣兒看我好驚悚……」白柒夏立刻舉手投降。
「哦？驚悚？」總司繼續微笑。
「不我錯了您老人家怎麼可能是驚悚呢我剛剛用錯詞兒了應該是風華絕代啊！」
「真的？」
「真的！」白柒夏一臉諂媚地點頭。
平助和千鶴看見剛剛還笑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白柒夏一臉狗腿地和總司一起走進吃飯的廣間，最後還是忍不住感歎了一下。
該說不愧是全新選組唯一制得住那貨的沖田總司麼，在那種已經笑到臨近暴走的狀態的情況下居然能輕描淡寫地讓白柒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正常，除了新選組緊急任務，就只有沖田總司一個人能辦到了。
悠于 2016-1-16 12:21
☆、據為己有
元治元年，八月十九日。
沖田總司只是在屯所裡轉了一圈，回頭便看到了蹲在一邊悄悄倒血的白柒夏。
第二次看到的時候，總司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後，趁著那傢伙慣例中場休息的時候遞上去一方帕子。
「誒呀，謝謝。」白柒夏接過帕子卻沒用，等所有的血都倒完了之後才擦擦嘴，然後大大方方地把總司的手帕塞進自己懷裡。
「要我提醒你麼？那是我的。」沖田總司指指她的衣襟，「你要不要這麼理所當然地據為己有？」
「誒呀讓我幫你洗一下有什麼了不起的。」白柒夏揮揮手，「這種小事不要介意。」
「被你洗一次我怕它就徹底不能用了，你還是讓我拿給勤雜比較好。」
一句話說到白柒夏徹底氣餒。
好吧，雜務她就是做不好，她就是戰鬥型的，突然讓她蹲在水池邊做家務雖然不難，可是造成的結果一定是毀滅性的，具體情況參見她單獨進廚房。
看見白柒夏氣餒的樣子，沖田總司反而笑了。
「你拿著吧，洗乾淨了再還我也沒事。」
「……行唄，勉強幫你洗一下。」白柒夏視線點向遠方，「放心啦，我不會把你的帕子弄丟的。」
「恩。」
「總司，你答應我下次回來之前不會死的對吧。」
「還答應你下次回來還要第一個迎接你呢。」沖田總司神色如常地點頭，「別瞎操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還怕我能出啥事兒麼？開玩笑！倒是你，連我的份一起，要記得把那個黃毛損得更凶一點！」白柒夏笑著扭過臉去，「我去找趟近藤老大他們。」
沖田總司花了一會兒工夫才想起來那個白柒夏要他損的黃毛到底是誰，結果發現白柒夏就趁著他思索的工夫竄得不見了蹤影，不禁失笑。
近藤沒找到，反而先碰見了坐在廊下包養刀的齋藤。
白柒夏在他身邊蹲下，剛準備斟酌一下該怎麼開口，對方就已經先一步問了出來。
「阿白，何事？」
她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抬起頭雙眼放光地看著齋藤。
「阿一，求你個事兒行麼？」
「……什麼事？」
「你平時用的刀，對，就這把，刀上的墜子好漂亮，能給我麼？」
「你……就是看上了這個？」齋藤有點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墜。
並不起眼的裝飾品，為了不在戰鬥的時候影響發揮甚至傷到自己，墜子做得很短，在刀上掛了很久已經有些舊了，上面還有經年洗不去的暗紅乾涸的血跡，雖然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了，可是卻也是這把刀久經戰場的證明。
要說這傢伙居然在他身邊蹲了那麼久就為了要這一個刀墜，他實在是有些費解。
而且……
「你自己不是也有麼？」
確切地說，每把刀上都有吧？
「那我跟你換，我就是看上你那條了。」
這說法就已經有些胡攪蠻纏了，可齋藤一想了想之後，還是解下了手上的那把刀的刀墜遞給白柒夏，順便接過她遞來的刀墜。
說實話，和他的並無二致，除了上面的血跡比他的濃厚很多之外，根本沒什麼區別。
難道她只是單純想要個乾淨的刀墜又懶得去買了？
齋藤一在心裡默默地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適合這個懶人，也就沒深究太多。
「謝啦。」白柒夏把刀墜在自己的刀上穿好，然後拍了拍齋藤的肩膀，「打擾你了，你繼續，我閃了，再見。」
說著就竄離了他身邊。
齋藤一茫然地看著那個背影，最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眯了眯眼睛，繼續低頭包養自己的刀。
新選組的八番隊隊長在自己的房間裡被人襲擊，那個人用詭異的方法把他綁了個動彈不能，然後強行拆了他剛綁好的頭髮。
「喲平助早上好，我看上你這條發帶了，歸我了，就這樣。」白柒夏把自己的搶劫行為說得毫無罪惡感，「介於翻你衣箱的時候發現你沒有備用的，我這條給你，就這麼定了以上，再見。」
藤堂平助還處於剛起床的懵懂之中就被人襲擊，等好不容易搞明白狀況了之後卻發現白柒夏已經綁好了頭髮竄了，不禁悲憤萬分。
「混蛋白柒夏！你倒是回來給我解開啊！」
用縛道綁了平助的白柒夏鬧了個烏龍，灰溜溜地摸著鼻子回來解開了平助身上的縛道，還沒等他發飆就又跑得不見蹤影。
藤堂平助只好咬牙切齒地重新找來梳子撿起白柒夏丟下的那根發繩綁頭髮。
那混蛋不知道抽什麼風，居然把他唯一一根發繩順走了，應該慶倖她好歹有良心留下她自己的麼。
跟白柒夏呆久了，藤堂平助發現自己對於「幸運」的要求已經越來越低了。
這不是個好現象，絕對不是。
比起平助來說，要拆近藤的頭髮就簡單了許多。
正在和土方商量新選組之後走向的近藤勇發現白柒夏從外面敲了門之後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立刻暫停了手頭的事物看向她。
「小白這是有什麼事兒麼？」
「近藤老大，你梳頭發的發繩能給我麼？」白柒夏指了指近藤勇的頭髮，「我可能又呆不長了，所以把那個給我吧。」
「行。」近藤勇答應得爽快，伸手就解了自己的頭髮，然後把發繩遞給她，「要走？」
「恩，很快了。」白柒夏點頭。
按照一個月的說法來說，從禁門之變到今天，白柒夏最多還能呆一天。
「這樣啊，又要走了啊……」近藤勇有些悵然地點了點頭，「那也沒辦法了，還會回來麼？」
「我會回來的，一定。」白柒夏定定地看著近藤勇，「近藤老大等著我回來繼續做你的刀，雖然我這次回來好像真的啥事兒沒幹……」她說著說著就有些氣餒。
「哈哈，不是做了很多麼，池田屋的事情也好，禁門之變的時候也好。」近藤站起來走近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做得很好呀，阿白真的成長了很多，變得很厲害了呀。」
白柒夏嘿嘿地傻笑，順便又蹭了近藤勇一把。
「近藤老大我會想你的。」
「瞎說啥呢，武士就應該向前看！」近藤勇笑得很豪邁，「記得無論什麼時候，我這裡都是你的後盾就行。」
「包括欺負土方先生的時候？」
「哈哈……」近藤勇依舊笑得很豪邁，說出來的話卻讓白柒夏有些心虛，「阿白你以為你偷偷在背後說阿歲壞話的時候他真的都聽不見麼？」
白柒夏聞言悄悄地把心虛的視線投向了土方，卻發現那個人一臉明顯的不耐煩表情。
「廢話什麼！說完了快走，我和近藤先生還有事情要商量！」他皺著眉頭看向別處。
如果白柒夏沒和他一同在江戶試衛館生活過那五年，現在她或許真的會以為他在不耐煩。
不過很可惜，白柒夏也是土方歲三的同門師妹，她在五年的試衛館和兩年的上洛之中，無比熟悉土方歲三的這個表情。
「土方先生你真是好人！」她毫不猶豫地髮卡，「那麼請你繼續同近藤先生說話吧，我走了喲！」
「行了快滾！」
從近藤勇的房間出來她就直接去了土方的房間。
半路碰見了新八和原田，於是順手又要了原田的護額，搶了新八的項鍊，堅決貫徹雁過拔毛的政策。
土方雖然身為新選組副長，可他的房間其實真的很好進。
白柒夏大大方方地推門進去，然後從裡面摸出一本手抄本來，轉身就去找了總司。
晃了晃手裡的詩集，白柒夏對著總司壞笑。
「今天偶爾路過想起還有這茬兒，就摸來了。」她說。
總司接過那本詩集，轉身就收進袖子裡。
「等我趕明兒到他面前念。」
「到時候我可沒法幫你了，你得自求多福，別被土方先生殺去切腹喲！」白柒夏拍拍總司的肩膀，「我要走啦，這就走，就……不告別了。總司，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
「那件事阿白你都囉嗦三遍啦。」沖田總司依舊背對著她，「走吧。」
「總司你別回頭喲！」
「我懂，不會回頭的。」
「總司你要幫我向小千鶴道別，我今天沒找到她。」
「她跟著六番隊去巡邏了嘛。」
「……總司，再見。」
「再見，阿白。」
白柒夏和來時一樣，從院牆翻出屯所，然後隨便選了一個方向，離開。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可她卻不想在新選組面前消失。
她說過，再也不想走的時候身邊有人了，真的會很難受。
所以她要了所有人的東西，變相地跟所有人告了別，然後隨便挑個地方一個人消失。
到最後都還是在逃避。
就算經過多少年，白柒夏其實還是那個白柒夏，沒有改變過。
在沒有人的小巷子裡一邊吐血一邊消失了的時候白柒夏想，自己大概永遠都沒法成熟堅強，成為近藤先生所說的那個合格的武士了。
說起來這次回來京都的事情走不開，都沒能回江戶看一眼周助老師。
白柒夏從這個世界消失的最後一刻，她在想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第八卷 少年陰陽師 平安風華錄
☆、一場不甚盛大的婚禮
白柒夏直接落進安倍宅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安倍晴明的次子完婚。
平安時代，像是安倍家這樣的下級貴族，娶親並沒有什麼重大的儀式，不外乎把別人家的女兒接回自己家，同寢的第二天送喜餅之類的做法。
沒有盛大的排場，如果不是晴明告訴她，她甚至不知道他兒子今天結婚。
彼時安倍晴明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幾後面，比起白柒夏上一次見他的時候稍微有了一些變化，沒了年輕時候那過剩的銳氣，四十歲上的晴明多了些成熟穩重，看上去顯得更加可靠了一些。
見到白柒夏這次直接落進了他家，安倍晴明也並沒有露出除了「歡迎」之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一樣，微微笑著看她。
狐狸一樣的笑容剛一出現，那個成熟穩重，看上去有些可靠的晴明就仿佛又變回了年輕的時候，白柒夏所認識的那個晴明瞭。
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之後，白柒夏終於鬆懈了端端正正的坐姿，按照習慣斜斜地坐好。
「喲，晴明，好久不見，我回來了。」她說。
「恩，早知道了。」晴明端著茶碗抿了一口，「你以為當世最強陰陽師的占卜是當飯吃的麼？我只沒想到你居然是今天回來。」
「今天怎麼了？」
「我家二兒子，今天成親呀。」
白柒夏一口茶對準晴明噴出去，距離太近，這傢伙最近又出了名的快准狠，安倍晴明只來得及抬手用袖子擋了一下，讓茶水別噴上臉。
「柒夏，你難道回來就是為了禍害我衣服的麼？」
放下袖子的安倍晴明已經不願意查看自己袖子上的慘狀，只隨口叫了聲天后，要她拿件可以換的外套來。
「我不知道我回來是為了什麼，不過禍害你衣服或許也是歷史交給我的使命之中其中一項也說不定。」白柒夏攤攤手，「是說晴明，你兒子都結婚了，你老婆啥時候帶我見見？」
「沒辦法呀，她死了。」
「啊……抱歉。」
「不，沒什麼，不用在意。」
隨後天后便拿來了外套，晴明轉去內室換衣服，天后則坐在了白柒夏身邊。
「白。」她柔聲叫她，「你回來了呢。」
「恩，我回來了喲。」
「若葉大人死了之後晴明大人一直很孤獨，白是晴明大人唯二的朋友，你能回來，太好了。」
白柒夏咳嗽了一聲，扭過臉去。
「天后討厭啦，什麼叫唯二的，我一點都不二的真的，我很靠譜的！看我真誠的眼睛！」
「沒錯沒錯，白很靠譜，真的很靠譜喲！靠譜到一消失就是幾十年，好在我們神將的時間漫長，記憶也漫長，否則按照普通人，這會兒就該忘記你！」
「誰說的，晴明也沒忘記我！」
「晴明大人和普通人類之間的區別相比不用我提醒你？」
「啊！天后你說晴明不是人，小心我給晴明告狀喲！」
「誒呀，那我得請你饒了我呀。」
晴明從內室換完衣服剛轉出來，就聽見自己的神將和那個從今天起估計又要在他家混吃混合糟蹋他衣服的死丫頭的說笑聲。
天后一向是溫柔的神將，別說和他說笑了，連稍微高聲一些地說話在他面前都很少有，結果這死丫頭剛回來沒倆時辰，她們倆倒是說笑開了。
沒好氣地坐回座位上，安倍晴明扇交右手擊了一下手掌。
「嗨嗨二位聊得很開心的小姐，接下來是我們慣例時間，柒夏你還記得吧。」
「好吧我記得的。」白柒夏也端正地坐好，「你先我先？」
「既然是慣例，自然是我先。」安倍晴明掩口笑，「我可是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呢。」
「正好，我不多。」白柒夏點頭。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是怎麼從黃泉回來的？」晴明第一個字剛出口，原先笑嘻嘻的臉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當年他親手和巫女一起把她封印在黃泉之中，所有人都看見了。他一趟出雲之行失去了兩個朋友，從此身邊除了神將之外再也沒有可以交心的人。
白柒夏回來他自然高興，可是他雖然高興，對於這傢伙怎麼回來的果然還是會心存疑慮。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白柒夏摸了摸下巴，「你讓我組織一下語言看看我從哪兒說起。」
「你可以慢慢說。」晴明靜靜地微笑。
「從黃泉直接就去了叫做屍魂界的地方，然後從屍魂界回了現世，然後跑去了奇怪的戰場，然後又去了現世，然後去了十九世紀的歐洲，然後回了幕末，然後回了這裡。」白柒夏掰著手指一個一個世界數過來，然後一臉驚訝地看著晴明，「這麼說來我好像跑了很多地方誒！」
「你就算這麼說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倍晴明被某人的大實話搞得一臉黑線，「所謂屍魂界，就是黃泉之後的世界？」
「……應該是人死之後的世界吧？」白柒夏不甚確定地想了想，「基本上是這樣沒錯，啊對了晴明，你還記得以前酒吞童子送我的刀麼？」
「記得。」
白柒夏直接拔了刀，獻寶似地遞到晴明眼皮底下，「你看，有什麼不一樣了？」
安倍晴明不消細看就已經一眼發現了這把刀與之前的不同。
「多了一層很強的靈力覆蓋。」他讚歎地點頭，「這麼強的靈力已經不是當世任何一把刀可以承受得住的了，或許只有神器才可以承受住這樣的靈力而不碎裂，只是我有些奇怪，酒吞童子當初給你的刀是這麼好的刀麼？」
「恩，我給你看，我在屍魂界找到的好東西。」白柒夏歡歡樂樂地把刀收回來，又拽著晴明出了屋子。
「天很熱對吧？」白柒夏先歪頭問他。
眼下正值八月，就算是傍晚，空氣中也帶著讓人避之不及的悶熱，兩人又裹得嚴實，熱是必然的。
「來降溫，夜雪！」
【什麼叫降溫啊混蛋！】夜雪一邊怒吼，一邊還是不輕不願地隨意地把白柒夏刀尖所指的一處假山石凍得嚴嚴實實。
「夏天的話，確實好用。」晴明點了點頭，「可是白虎也可以有差不多的降溫效果，這功能還有別的用麼？」
白柒夏收了刀之後低頭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了。
「還可以賺錢！」她說。
「哈？」
「晴明你知道麼，我曾經用這把刀做出來的冰雕換了錢吃晚飯，還勾搭到了我在十九世紀歐洲的飯票！是居家旅行必備利器啊！」
【白柒夏我不想吐槽你的！你敢用我戰鬥麼！】
「你一說十九世紀我想起來了，我們倆的問答還沒結束。」晴明點了點頭，「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麼會消失，又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時候我占卜過，你確實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恩，這個要涉及到一個非常抽風的時空規則。」白柒夏垂頭喪氣，「我不能動手殺人，壞人也不可以，否則的話我就會在一個月之後被時空排斥走。」
「如果那個人本來就會死呢？」
「那也不能殺，確切地說來，那個人死在誰手裡都行，就只有我不行。」她無比鬱悶，「不過如果有人在我面前殺人放火啥的我還是會忍不住動手啦，看原則了。順便說一句，就算我啥都不幹，到時間還是得走。」
安倍晴明皺了皺眉頭。
「這不是無理取鬧故意刁難麼？」
「晴明你真是一針見血。」白柒夏哼了一聲，「就是無理取鬧故意刁難，我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還不如放手去幹。」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晴明，「總有一天我要讓這破規則綁不住我。」
【你志氣倒是挺大，不過連我都沒辦法，你別做夢了。】
「有志氣，加油。」安倍晴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後一個問題。」
「恩？」
「從剛剛起一直在和你說話又被你無視的，那是誰？」
白柒夏愣了兩秒鐘，然後抱著自己的斬魄刀再一次開始了「拼命搖」的動作。
「夜雪你給老子出來！讓晴明見見你啊！」
搞不定無論如何都懶得現出形體的斬魄刀，白柒夏只好選擇了比較麻煩的口頭解釋。
「你不是說，我的刀上覆蓋了一層很強的靈力麼？那個應該就是他的，夜雪是一把很討厭的斬魄刀，一直以來都很傲嬌，嘴巴可惡得要死還死不承認，我有些時候可討厭他了。」
【白柒夏你有本事不要用我啊！】
「我還真敢不用你。」白柒夏攤攤手，反正晴明也聽得見夜雪的聲音，也就不費心在心裡回答自己的斬魄刀了。
把夜雪堵得說不出話來之後她才重新接過自己剛剛的話茬兒，看向晴明。
「雖然我有時候真的恨不得把它隨便丟在天涯海角都行只要不跟著我就好，可是不可否認的是，夜雪一直是我最好的搭檔，從未改變過。」白柒夏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好難得晴明你能聽見他說話的聲音，本來還想讓他見見你的，可惜他好像懶得過頭了啊哈哈……」
「好吧，我的問題結束，該你。」安倍晴明很簡單地接受了白柒夏所給他的一切在平常人眼裡看來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東西，然後向她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柒夏想都沒想就直接開了口，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晴明，你知道有什麼可以治療癆咳的方法麼？藥石的方式沒有的話，陰陽術也可以的！」
☆、基友熬成【嗶——】
安倍晴明皺了皺眉頭。
「癆咳？」
好吧，看晴明的反應，似乎肺結核現在還不叫這個名字，白柒夏有些苦惱地扶了扶腦袋，轉而仔細考慮肺結核的症狀。
「就是，一直咳嗽，然後咳血，然後死掉的病，會傳染的。」白柒夏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只能列舉出這麼多症狀來。畢竟沒有見過真正的肺結核病患者，她只是憑記憶，還記得「沖田總司」是死於肺結核的，僅此而已。
晴明仔細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搖搖頭。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那種病症。」他說，「從未有過先例，所以我也不知道確切的應該如何治療。」
「那麼，大概的呢？」白柒夏捕捉到了晴明話中的意思，「不知道確切的，總該知道個大概方向？」
安倍晴明發現，自己面前那個面容與十幾年前毫無變化的少女正露出一種「急切」的表情。
這傢伙從前從來沒這麼急切地做過某事，只是隨便地來，隨便地走，碰見了的事情就順手做一下，沒碰見的就連醬油瓶倒了都不會伸手去扶。
而眼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她卻為了一種病症，讓晴明覺得她有了全力以赴的勁頭。
「如果真的很急，我可以讓天一跟你走。」
「不，我要去的地方，天一到不了。」白柒夏搖頭，「而且……我不想面對天一，也不想再因為我的原因讓天一遇上哪怕一絲危險。所以這件事，我不求你幫忙，我只求你教我方法。」
「柒夏，你要知道，陰陽術不是萬能的，有時候陰陽術能做的只有延緩痛苦，讓人死的時候不會太難受，僅此而已。」
「……能拖一時是一時。」白柒夏咬咬牙。
「那麼，柒夏，這次就算我幫你，跟我學陰陽術吧。」安倍晴明點點頭，問出了同十幾年前一樣的話。
而白柒夏則斬釘截鐵地點了頭。
「請務必教我！」
雖說是學陰陽術，當晚的白柒夏卻並沒有立刻開始，而是跟著晴明去了貴船山。
晴明說，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如果不去向高龍神打個招呼，她會生氣。
白柒夏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與這位神明見面的時候她的話，深刻地覺得如果惹這位神明生氣的話，後果估計會稍微令她糾結一陣子。
這次白柒夏來得早，晴明也就不管自家兒子的婚禮，放棄了式神比較快捷的方式，直接同她兩人步行向著貴船山的方向慢慢行動。
「……你兒子結婚你當爹的就這麼跑了？」白柒夏看到晴明一身從前夜裡出門的時候的勁裝，不由驚訝。
他身為老爹不在這天坐鎮宅邸真的沒事兒麼？她記得她來之前晴明好像正在做這件事情……
不過，她總覺得看著身邊這個面相和記憶中幾乎沒什麼變化的傢伙，再想到對方已經當了一個夠結婚年齡的兒子的爹，就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有種「基友熬成爹」的感覺。
「吉昌洞房花燭關我什麼事，沒聽說過當爹的得收著兒子洞房花燭，實在不行吉平不是還在麼。」晴明白了她一眼，「你換衣服不？」
「恩，不換，這身還能穿。」白柒夏搖搖頭，「話說上次放在你這兒的那身，還在麼？」
「在，就是有點舊了。」
「那個沒關係。」她點點頭，「麻煩你繼續替我收著了，反正大概也不沒啥機會再穿。」
「小意思。」
十多年前晴明與白柒夏二人走在路上的時候就沒什麼話題好說，十多年後也是一樣。
可十年前白柒夏是個對於「交流」這種事情無所謂的人，而經過了那麼多世界，百多年的時間，白柒夏已經不說話難受了。
「呐晴明，我們來聊天？」
安倍晴明瞥了眼走在自己身邊的傢伙，然後點點頭。
「聊什麼？」
好問題，說明其實安倍晴明也覺得跟這傢伙沒什麼話好講。
「……隨便吧。」於是糾結的白柒夏給出了一個最欠扁的答案。
安倍晴明淡定地閉上了嘴徑直向前走，再不看白柒夏一眼。
【夜雪，快出來插科打諢！】白柒夏在心裡召喚自己的刀。
【不要，你旁邊那個聽得見我說話。】刀魂不情不願地答話，【你不是挺能說麼？找你旁邊的人類說就是了。】
【誒呀不要這麼小氣嘛，那傢伙你讓我和他說啥好？問他「你老婆啥樣的人」還是問他「你兒媳婦啥樣」？我總有種基友都成爹了的滄桑感……】
【什麼叫基友熬成爹啊！你旁邊那個人會哭的喲！一定會哭的喲！】夜雪噴笑，【白柒夏你嘴敢不敢不要這麼毒？】
【我又沒說給他聽，不算的。】白柒夏淡定地點點頭。
安倍晴明只看見自己身邊走著的那傢伙不停地變換面部表情，雖然聽不見白柒夏在心裡同夜雪說話的聲音，卻聽得見夜雪同白柒夏說話的聲音。
於是聯繫了表情與上下文之後，很容易地就猜出了他們在聊什麼。
扶了扶額，他無限苦惱地開了口。
「柒夏，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基友熬成爹』麼？」安倍晴明笑得很美好。
「啊，就是基友在我回來之後突然變成某人的爹的感覺？」白柒夏摸了摸下巴，然後給了個幾乎是廢話的解釋。
「那麼，你能解釋什麼叫做基友麼？」安倍晴明繼續笑得很美好。
「基友就是，我們一同從事了倒賣基金的事業，所以我們互相就是彼此的基友了！」白柒夏說得一臉義正言辭，「我知道你一定又會問什麼是倒賣基金，事實上這只是一個概念，我們倆已經一起降妖伏魔了，做了同樣的事業之後，我們也就成了基友了！」
「總覺得哪兒不對。」安倍晴明皺起眉頭。
「哪兒能呢！我一向不說假話！」
【白柒夏，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麼？】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她雙手握了握拳放在胸前，一臉的英勇就義，「晴明，你信我還是信那把該死的刀？」
【該死的刀？！白柒夏你講話會過良心麼！】
「我一向摸著我（那已經漆黑了）的良心說話，夜雪你不要黑我！」
「我總覺得剛剛好像聽見了什麼不該聽見的東西。」安倍晴明斜眼撇著白柒夏，「你能解釋那句『那已經漆黑了』到底是什麼？」
「那是你們都聽不見的東西，叫做畫外音，這種高深的東西晴明你是不會明白的，所以就不要在這種小細節上糾纏了，既然知道是不該聽見的，就讓它隨風逝去吧！」她正色，用食指和中指推了推鼻樑上並不存在的眼鏡架，如此說道。
拖最終被定性為「該死的刀」的夜雪的福，二人去貴船山的路上也就不再這麼沉默了。
犧牲了自己斬魄刀的名譽，白柒夏和晴明終於可以如同很多年前一樣，正常地交流。
對於安倍晴明來說或許只有數十年沒見到眼前的這個人，可對於白柒夏來說，卻是過了百年，她甚至有些忘記，以她和晴明的關係究竟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這麼一鬧，也就想起來了。
「晴明，你現在多大了？」
「四十上下，怎麼了？」
「離我走有多久了？」
本來應該在交換情報的時候就詢問的東西，白柒夏卻浪費了那個時候的機會，一如既往地問了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問題。
於是只好放在眼下問，好在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
安倍晴明沉吟了一下，然後報出數字。
「差三個月就該到十八年了。」
「記得好清楚！」白柒夏驚訝。
「恩，因為那天立齋死了。」晴明點頭苦笑，「立齋死了，天一死了一次，自己差點死了一次，想忘記都不行。」
「天一和騰蛇現在怎麼樣了？」她想了想，然後挑了個比較適合他們倆之間的話題。
他們兩個之間對於彼此的事情，除了最初的交換情報之外，一直秉承著不過問不插手的原則，確實沒什麼話好說，唯一的共同話題也就只剩下了在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晴明提到了，白柒夏也就順著杆爬上去。
晴明並未明說，而是對著虛空的地方，輕輕地叫了一聲天一。
女性的神將應了一聲，在二人身邊現了形，附帶的還有跟在她身邊的另一位神將，身著勁裝，背倚大劍，一頭火紅的頭髮精神地豎著，看見白柒夏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
她離開的時候雖然朱雀正在異界陪著天一併未在場，可是當時在場的神將太多，隨便聽說一下就知道，這傢伙已經被封入黃泉封印。
被黃泉封印堵在黃泉之中的人類，在神將的印象中是絕無生還的道理的。
可在白柒夏身上卻確實沒有黃泉住民的氣息，讓掌火的神將很是不解地仔細看了白柒夏很久。
白柒夏與晴明去向貴船的腳步不停，大大方方地任朱雀用打量潛在敵人的眼光看她。
因為與此同時，她也在越過朱雀，仔細看著他隱隱擋在身後的天一。
金色長髮盤成精美的髮髻，一身文靜的像是中國古裝一樣的裙子，溫婉的笑容。
和記憶中的那個短髮且活潑好動的天一完全是兩個樣子。
據說，通過人的「願望」而降生世界的神將是不會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的，他們死亡之後會重生，消失之前的一切記憶和一切經歷，人生重新洗牌，只留下原本的名字。
白柒夏知道可能會不同，卻也沒想到，會不同得這麼厲害。
「晴明，我知道了。」她低低地向著晴明點頭，然後沖著新的天一深深地鞠躬。
「天一，對不起。」
溫婉的女性瞬間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不，我與您尚且第一次相見，為什麼突然……」
朱雀扶住她的肩膀。
「天一，你只要接受就好。」他說。
金髮的神將並不是愚鈍的人，瞬間明白了些什麼，只是略微禮貌性地避讓了一下，便受了白柒夏的這一次禮。
道歉完了的白柒夏卻還是覺得心裡不甚好受。
無論怎麼道歉，因為最初她的弱小而害死的之前的那個天一也都聽不見了。
回想到那個時候最初見到天一的時候那個大呼小叫地撲上來的女孩子，白柒夏還是有些自責。
對白柒夏仔細掃視了一遍實在沒發現她有什麼危險氣息的朱雀拉了天一一把，兩人對晴明行了個禮，無聲地回了異界。
土禦門到貴船的距離說長不長，晴明不知用了什麼手法，二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貴船境內。
而此時的安倍晴明則剛送走天一和朱雀，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柒夏。
「騰蛇你還要見見麼？」
「騰蛇我怕什麼，該他怕我。」白柒夏攤攤手，「可是我不想見他了，看了天一之後，我發現那種事情根本沒什麼好計較的。晴明你其實也沒有計較騰蛇把咱倆串了糖葫蘆吧？」
「不，我其實很計較。」安倍晴明無比淡定。
「哈？！」
「柒夏，我要是說，我嫌棄和你一起被捅，你會怎麼樣？」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白柒夏雙手在胸前擺出標準的發射破道的姿勢，語氣無比淡定。
鮮紅的火球帶著破空的呼嘯聲，直直地朝著晴明飛去。
悠于 2016-1-16 12:22
☆、一針見血
安倍晴明叫出了剛剛離開的火將朱雀，好不容易讓他控制著身上的火熄滅了，整個人無比狼狽。
「所以呢？晴明你剛剛說話的時候風聲太大，我沒聽見，再說一遍？」白柒夏用一隻手罩在耳朵上，做出一副耳背的樣子來看著晴明，還騰出眼睛來看了一眼朱雀，「赤火炮的火和普通的火不太一樣，給你添麻煩了。」
火紅頭髮的神將搖搖頭，向著白柒夏笑笑示意她不用在意，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晴明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怎麼可能嫌棄你，柒夏你這脾氣該改改，不然嫁不出去了。」
「沒關係，實在不行我嫁你兒子。」白柒夏攤攤手一臉無賴。
「實在不好意思，次子今天剛成親，長子的女兒已經學會吟誦和歌了。」晴明也學著白柒夏的樣子無賴了起來，「實在不行你可以嫁我孫子，雖然我孫子還沒出生，不過我相信你等得起。」
「可以考慮，晴明記得在家裡留個屋子給我，等我嫁給你孫子的時候好住。」
「你房間我一直留著呢。」晴明攤攤手，「現在就可以住。」
「你不說我也會的。」白柒夏抬起下巴示意晴明。「高龍神到了。」
「恩，我知道。」安倍晴明點頭，然後同白柒夏一起仰起頭，看著貴船神社的上方。
過了好一會兒，發光的龍形才降臨神社頂，化為人形。
隨意地坐在神社屋頂上的女性神明帶著冷冷的目光，俯視著下方仰視著她的兩位人類。
「安倍晴明，時隔那麼多年，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她冷哼了一聲之後，不等晴明答話就轉向另一邊，「白柒夏，這麼多年不見，沒想到我居然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麼了。」
「高龍神。」白柒夏彎腰行禮，「看不懂我在想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在發呆什麼都沒想的緣故吧。」她站直，沖高龍神攤攤手。
「別當我笨蛋。」高龍神皺眉，「白柒夏，你不是人類了。」
一針見血。
白柒夏不說話，高龍神難得地很有耐心地等待著，而晴明則安靜地站在一邊，一臉波瀾不驚。
從他再次看見白柒夏掉進他院子裡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這個人，比起「人類」來說，可能更加貼近「妖怪」或者「鬼物」一些。
只是他自己都帶有妖怪的血脈，對於對他從來都沒有攻擊意圖的白柒夏，也就不必警戒。
二人之間習慣性的不詢問私事也讓他有意無意地繞過了白柒夏這麼多年來臉卻一點老相都沒有的事實。
可繞過了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想知道，眼下高龍神既然開口問了，他也願意聽答案。
「高龍神，這麼說話挺累的，你看，我還得用喊的。」白柒夏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抬起頭，直視著屋頂上的那位神明，「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要不咱們下來坐？」
高龍神並未說話，只是長嘯一聲，周身清冽的神氣大漲，覆蓋整個貴船山頂的這片空地。
安倍晴明的臉色大變，伸手就要拽過亂說話的白柒夏。
神明正在發怒。
本身任何一個神明發怒都是很恐怖的事情，更別提高龍神是極其任性的神明，要是動起真火，京城或許都要遭殃。
就算安倍晴明再怎麼不上心，此時也必須為京城的百姓考慮。
可白柒夏卻輕易地甩脫了他的手，依舊仰著頭。
「高龍神，你再這麼生氣下去的話，神氣可要溢出貴船了，到時候大概麻煩的就不止我們幾個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散出靈壓來。
與夜雪相通的靈壓帶著徹骨的寒意在貴船山頂與高龍神的神氣分庭抗禮。
明明已經賭上了自己全部的靈壓，不成功便成仁，可白柒夏臉上卻還是一副有餘的樣子。
一邊控制靈壓一邊就覺得有些想笑。
上一次自己與高龍神見面的時候，還怕她怕得不得了。
而眼下居然正在試圖用靈壓強行對抗高龍神的怒氣，甚至還在妄想壓過她暴漲的純淨神氣。
果然人變強了之後，膽子也就會變得很大，幾乎要包住天。
一邊想著，一邊的來自于高龍神的壓迫居然就真的減輕了。
神氣漸漸消散，高龍神終於從高高在上的神社頂端跳了下來，輕輕地落在臺階上坐下。
「白柒夏，你不錯。」她點點頭，「這麼久不見，你們倆居然都變得越來越讓我暴躁，這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能讓你暴躁我其實很榮幸。」白柒夏也笑著沖高龍神點頭，然後自顧自地拋棄晴明，自己跑去和高龍神坐在了一道。
安倍晴明此時雖然已經是當世最富盛名的陰陽師，可是對於「和神明促膝長談」這種事情卻還是敬謝不敏。
長期的工作讓他經常和神明接觸，各位神明或任性或熱愛耍白癡的性格讓他對神明談不上特別尊敬，卻也沒有到白柒夏那樣，以幾乎瀆神到了極點的方式與神明對抗，並且居然還能被神明原諒的地步。
而眼下高龍神明擺著是要說悄悄話的樣子，他也就不好去聽。
正當安倍晴明準備放棄這次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事情的機會的時候，不遠處的白柒夏卻對著他招了招手。
「晴明你不過來麼？我看你好像剛剛起就很在意的樣子。」
安倍晴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高龍神也是一樣。
她其實並不願意和人類平起平坐，因為白柒夏而下了神社的屋頂，此時也不好意思說「我不想和晴明坐在一起」然後再跑上去了。
最後只好安慰自己她曾經還與晴明的母親喝過酒，不要介意和天狐的兒子坐在一起。
剛做完心理建設，安倍晴明就已經走了過來，順順當當地挨著白柒夏，坐在了神社的臺階上。
「怎麼說呢，確切地說來，人類的身份大概是從上次黃泉封印的事兒之後就消失了。」白柒夏見晴明也坐定了，就大大方方地開口了，「然後，我現在是叫做『死神』的東西吧，應該。」
本來是篤定的話，到了末尾卻又加了個不確定的詞。
「應該？」高龍神挑了挑眉，「什麼叫做應該？還有，死神？那是什麼。」
「唔，這個比較難解釋啊……」白柒夏皺了皺眉，「好像是兩個系統的東西？雖然叫做死神，可是在力量等級上的話大概要相當於眼下晴明的十二神將吧。」
「神之眷屬？」晴明看了白柒夏一眼，「看著不像。」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吧，反正我也就這麼一說，你們也就這麼理解就行。」白柒夏揮了揮手，「下一項，晴明你記得騰蛇被束縛了靈魂差點幹掉咱倆的事兒吧？」
「記得。」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自帶了這種會束縛自己的東西。而一旦戰勝了它就會擁有更強大一點的力量，也就是說，就像是你施了縛魂術給我，你用了靈力，可是我憑著自己的能力打敗了你的縛魂術並且把你傾注其中的靈力也吸收了供自己使用……這樣的感覺。」
「恩，這樣說的話我也懂了。」高龍神點點頭，「那麼，一旦使用了這種力量，你就已經和原先的那個名為死神的東西變成了兩種東西了吧？」
「雖然確實應該是這個道理，不過高龍神，咱能不用東西這個形容詞麼？」白柒夏捂住臉。
「……不是東西？」
「不是，也不是不是東西……算了龍神大人我們還是直接進行下個話題吧。」
「哦……」高龍神被弄得一頭霧水，最後還是點點頭，大度地同意放過白柒夏這一回。
「那麼，你的那一身力量也是名為死神的力量了？」高龍神繼續發問。
「算是吧，不保證不摻雜虛的力量。」白柒夏托著腮想了想，「基本上應該還是死神做基礎吧，虛的力量已經被融合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順便就用出來了。龍神對這很感興趣麼？我還可以給你附贈給你看一把刀喲，很好玩兒的東西。」
「哦？」
「恩，特別好調|戲。」白柒夏一臉義正言辭地點頭，「夜雪，夜雪出來給我們玩兒玩兒？」
【白柒夏，到底是誰特麼規定的斬魄刀必須理自己主人？】夜雪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爆了個粗。
白柒夏丟給高龍神一個「你看」的表情。
「說話的是刀之中的靈魂？」高龍神來了興趣，「這是什麼原理？」
「不知道。」白柒夏壞笑著攤了攤手，「雖然不知道，可是作為死神，所有人都有這樣一把刀，刀魂不同能力也不同，可好玩兒了，叫他就會回答。」
「有趣，把這把刀讓給我吧。」
「這可不行，刀離了我或者我離了他都會很糟糕的。」白柒夏一臉真誠，「死神的斬魄刀就等於自己的生命一樣，是不可以隨便給人的。」
「那就算了，要和生命相連的刀我不要。」高龍神頓時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哈欠，「說起來，天色都這麼晚了？」
「看上去是的。」晴明抬頭看了眼月亮，「我們本來出來的時候就不早了，不知道吉昌那邊怎麼樣了。」
「你這會兒倒是記得你兒子結婚的事兒了。」白柒夏斜了晴明一眼，「要回趁早啦，我還有話想和龍神單獨說。」
「我等你一起回。」晴明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之後走開，給白柒夏留了足夠的空間。
「哦，謝謝。」
「客氣啥。」晴明皺了皺眉，走遠了。
白柒夏對上高龍神調笑的眼神，清了清嗓子。
「高龍神，你知道有沒有可以讓人類的時間變慢的方法？」
「……問這個做什麼？」龍神皺起眉頭，「這不是人類可以掌握的東西，就連神明對於時間的流失也是無計可施的。」
「那，我如果有個人，特別不想他死，有辦法麼？」
「……親自去黃泉拖他回來？」高龍神亂出主意，「雖然不建議這麼做，不過我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這個，配套得有復活的儀式，麻煩得要死。不過打擾死者的安寧是違反常規的，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人類的生老病死，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你這樣的人的話，得學會看開。」
「恩，我知道了。」白柒夏點點頭，「謝謝你了。」
「……你能用上『您』麼？」
「為啥？」
「……你敢稍微給神明點面子麼？」
「反正就咱倆啦。」白柒夏揮揮手，「您能原諒咱的，我知道。」
特意強調的那個敬稱讓高龍神皺了皺眉頭。
總覺得一個敬稱混在完全沒有敬意的句式之中，到處都彆扭。
在高龍神尚且覺得彆扭的時候，白柒夏已經從神社的臺階上站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了，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下次有機會來看你。」
「滾滾滾，下次記得帶點貢品來。」高龍神嫌棄地揮了揮手，重新化為龍形，直沖雲霄。
☆、酒吞童子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
白柒夏一直在想著高龍神的那句話，卻並沒有對晴明開口要求學復活術。
她如果真的要落到沖下黃泉找總司的地步，大不了找回來之後跟浦原喜助要一副義骸就好，復活術那種太過逆天改命的東西，即使是她這種對陰陽術幾乎一竅不通的傢伙也知道，如果使用絕對會造成承受不起的後果。
晴明卻在盤算著剛剛單獨在一邊時所看到的星象。
西方參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霧，既然是那個方向，那麼絕對就是眼下位於西方播磨國的那個人攪出的事情。雖然並不是說打不過他，可是總還是有些麻煩。
想到即將到來的麻煩，他就頭疼萬分。
「柒夏，等吉昌婚期過了，我得去一趟播磨國。」晴明終於下定了決心，「可能不能按照約定，教你陰陽術了。」
「沒關係，已經有別的辦法了，不是非陰陽術不可。」白柒夏點點頭，「不過還是帶我去吧，棘手的話，我這次能幫的忙絕對比上次多。」
「不甚棘手。」晴明搖頭，「就像你不想讓天一替你做事一樣，我也不想你再替我做事了。我不在京城的時候，你依舊可以住在土禦門宅，太裳和天后我留下來給你，我知道你們熟。」
「我又不會死。」白柒夏皺眉，「你忘記剛剛我跟你和高龍神說的了麼？」
「神之眷屬怎麼了，神之眷屬也死過一次。」安倍晴明斜過狐狸眼看她，「說不帶你去就不帶你去，我會拜託太裳他們看住你的。」
「胡扯，你出門怎麼能不帶神將！」白柒夏搖頭。
「兩個而已，剩下的依舊會跟著我。況且，這是我的事情，如果你不來，我就不要解決了麼？柒夏，你是把我想得有多弱呢。」安倍晴明皺眉，卻還是掛著微笑，著看著走在身邊的那個人，「你這樣不好，雖然我知道你或許很強，可是這也不是你抹殺我的能力的理由。這次回來之後你變得自負許多，你這樣，以後總歸是會吃虧的。」
一番話說得白柒夏有點忡愣。
自負並不是一個好詞，至少她看來不是。
而晴明卻在此時把這個詞用在了她身上，這讓她不得不反省自己。
說到自負，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的事情。
或許是從靜靈庭叛逃之後，也或許是在天人戰場上大殺四方的時候。
那時候殺的雖然是天人，可是手上的人命一多，在她眼裡似乎人命也就不那麼值錢了。
甚至她還記得，在那之後，曾經把一個人看做「一碰就死」。
而總司和晴明一樣的那句「你把我看得多弱」，也言猶在耳。
晴明提醒了之後才發現，這是多麼自負的一種說法，她自以為是的關心，事實上對於這些人來說是多麼令人難堪的一件事情。
哪裡就真的能強到這個地步呢？
「我知道了，到時候京城如果有什麼百鬼夜行啊強盜殺人啊啥的就交給我好了。」白柒夏摩拳擦掌，「你不要告訴我那些歸你兒子管不給我玩兒，否則我會無聊，無聊就會去找你。」
「吉平吉昌會很高興有人替他們分擔工作。」晴明攤手，「吉昌婚後還是會住在土禦門，有什麼事可以問他。玄武我會帶在身邊，不想跟吉昌說話的話也可以通過天后用水鏡找到我。在家裡要聽天后和太裳的話，最好不要調戲我家兒媳婦，吉昌很護短的。京城貴人多，不要惹事。不要隨便靠近院子裡的水池，落水會很麻煩。記得好好吃飯，晚上不要踢被子……」
「喂喂越說越過分了啊晴明，後面不要踢被子之類的到底是啥！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本來就是，還不讓人說。」晴明伸手往下狠狠地按了按白柒夏的腦袋，「你還沒成熟起來呢。」
「喂你基友熬成爹了不起啊！不就是有兒子了麼了不起啊！用這種好像七老八十的語氣和我說話，我明明比你大很多好不好！」白柒夏翻了個白眼打開晴明的手，「不許摸我頭！討厭你！」
安倍晴明哈哈地笑了一下，然後繼續伸手揉亂白柒夏的頭髮，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
沒過幾天，晴明就如他所說的，離開了京城。
臨走前還特意拽著白柒夏去了一趟自己兒子的居所。
吉昌去了陰陽寮，整個偏廳之中只有吉昌新婚的妻子露樹一個人。
安倍家並不是什麼大貴族，對於禮儀的要求也沒有大貴族家裡那麼嚴格，所以露樹直接出來接待了晴明與白柒夏兩人。
安倍晴明拽著不情不願的白柒夏推到露樹面前。
「我需要出門一趟。抱歉啊，要麻煩你剛進我家門就得幫我管孩子。不過這是個丫頭，又住在我那兒，不存在不方便的問題。」安倍晴明按著白柒夏的肩膀對露樹介紹，「基本上不用管她死活，給她一口飯讓她餓不死就行。」
「您說哪裡的話，既然您託付了，照顧好白桑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露樹溫柔地微笑著點點頭，伸手拉過白柒夏的手，「請把這裡當做自己家吧，我會照顧你的起居。」
「恩，謝謝露樹夫人。」白柒夏沖露樹笑得很純良，「給您添麻煩了。」
「不會。」
「那麼就這樣，和之前不變就行，我出發了。」安倍晴明沖著露樹點點頭，得到回應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偏廳。
「露樹夫人，我捨不得晴明，讓我去送送他吧。」白柒夏見晴明要走，立刻轉頭看向露樹。
「請儘管去吧。」露樹夫人微笑，「不要忘記一會兒就該吃飯了，要麻煩你每天跑來偏廳了。」
「恩我知道了，露樹夫人你回去吧。」白柒夏說話間就到了門口，在露樹夫人轉身的一刻加速，飛快地堵到了已經到門口的晴明。
「喂，你丫頭丫頭的，叫的很爽嘛。」她歪著頭叉著腰，挑眉看晴明。
「有麼？」
「裝傻充愣是不好的行為，你不能這樣，再亂聲稱我是你家的孩子的話小心我平子爹揍你。」白柒夏撇撇嘴，「不過說起來，我這次可能又會說不準啥時候就會走，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說不準，」晴明搖頭，「如果順利的話或許一兩周就能回來，不順利的話，你走的時候記得讓天后通知我一聲。」
「恩，你早點回來唄。」
「怎麼著？還真捨不得我？」安倍晴明挑起桃花眼斜睨白柒夏，「捨不得我直說嘛。」
「真捨不得。」白柒夏攤手，「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結果你走了我連個鬥嘴玩兒的人都沒有，超無聊的好麼！」
「乖，去找酒吞童子玩兒去。」
「誒呀找他好麻煩。」
「那兒。」安倍晴明隨手一指，街邊拐角就繞出個人來，向二人揮手致意。安倍晴明低頭拍拍白柒夏的腦袋，「去，到那邊找酒吞童子玩兒去。」
白柒夏回頭沖酒吞童子惡狠狠地齜牙咧嘴，最後還是看了晴明一眼之後放了他走。
「一路小心喲！早點回來喲！」
白柒夏一邊沖著晴明揮手，酒吞童子就一邊走了過來。
「你什麼時候這麼粘人了，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他牽起嘴角嫵媚地笑，與此同時抬手揮刀，擋住她砍下去的刀，「好久不見，剛見面就用我的刀砍我，你這麼熱情讓我說什麼好？」
「錯，這是我的刀，而且你用來擋我的刀的刀也是我的刀。」白柒夏收回刀，神色如常地將之歸鞘，「好久不見，風中搖曳的罌粟花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妖孽風|騷。」
「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直接叫我酒吞童子。」酒吞童子撫了撫額，桃花眼斜斜睨著她，「這個稱呼真難聽。」
「這點小事不要在意，我要回家吃飯了，你要來麼？」
「來不了。」酒吞童子聳聳肩，「晴明有結界，我是妖怪，進不去。」
「這樣啊，那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後會有期下次再見。」白柒夏沖酒吞童子揮揮手，「我回去了，吃過晚飯估計還出來，到時候你要還在咱倆結個伴兒夜遊去。」
「其實只要住在這家裡的你同意，我就能進去。」酒吞童子湊近白柒夏，身上飄來不知道熏了什麼花的香味，「咱倆啥交情啊，你走之後我都沒吃過安倍家的飯了。」
「攀交情的話麻煩別用調|情方式謝謝合作，我記得我倆交情就止於打架。」白柒夏面無表情地一肘子搗過去，「離我遠點不然揍你。」
「你已經揍了……」酒吞童子扶著被攻擊的胃退開幾步，「下手真快。」
「咦我已經揍了麼？抱歉根本沒感覺。」白柒夏攤攤手，「別嚇到露樹夫人，你給我換身衣服再把頭髮顏色搞定，我檢查過了之後才許進門。」
最後酒吞童子一頭黑髮，依舊穿著那件紅色的和服，只是把衣襟稍微攏了攏，整個人就看上去正經了很多。
看了一眼聽從晴明的命令跟在她身後的天后和太裳，發現兩位神將對於「同意一位妖怪進入安倍宅」這件事情並沒有反對的情緒，於是白柒夏進去和露樹說了一聲，得到了允許之後便帶著酒吞童子進了門。
當晚的餐桌上便是四個人的。
白柒夏在安倍宅上住了已經有幾日，雖然只有早晚飯見面，但是安倍吉昌對於這個和他父親極其熟稔的女孩子也已經熟悉了。
雖然對於父親身邊多了一個女孩子這件事情，身為兒子的理應替自己母親覺得膈應，可是他們相處的方式比起「情人」來說，卻更像是單純的「朋友」多一些，即使吉昌對於自己的母親再怎麼熱愛，也實在不覺得需要對父親身邊的每個女人都抱有敵意。
而今天飯桌上的另一位，就算發色已經改變，他卻也是很熟悉的。
大江山上的鬼王酒吞童子，曾經與父親約定，只要父親在世一日，便不會傷人。
可鬼王就是鬼王，對於安倍吉昌來說，與其坐在同一張飯桌上本身就是件令人壓力巨大的事情。
而他壓力更大的是，自家新婚妻子居然毫無芥蒂地替那位名列日本三妖之一的鬼王酒吞童子盛飯，而另一位則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對著酒吞童子翻白眼。
「我說，你是多久沒吃過飯了？再吃你是想把安倍家吃窮麼？」白柒夏踹了酒吞童子一腳，「露樹夫人你甭理他，讓他餓著，反正也餓不死。」
「啊拉，客人喜歡的話，其實還有。」露樹低下頭，「雖然白桑這麼說了，可是如果讓客人餓肚子，還是會覺得很不好意思呢……」
「夫人您太客氣了！」酒吞童子對著露樹露出漂亮而魅惑的微笑，「有您這樣溫柔的女主人招待，就如同身處於夢中的場景一般令人流連忘返……誒喲你打我幹啥？」
白柒夏的手由手肘攻擊的架勢改為勾住酒吞童子的脖子，然後對著露樹點頭行禮。
「露樹夫人，我們吃飽了，先告辭了，明天見。」
「啊……可是……」露樹指了指再次被攻擊同一個地方，捂著胃躬□子的酒吞童子，最後還是眼睜睜地看著白柒夏把酒吞童子拖走了。
遠遠地聽著酒吞童子的抱怨和白柒夏隱隱的鎮壓的話，露樹站在偏廳門口目送二人直到看不見為止。
回頭便看見自家夫君的神態。
「但那sama？吉昌大人？吉昌？客人都走了不要再發呆了呀好失禮……誒誒誒？怎麼就石化了快醒醒……」
☆、傳說中的篡位
白柒夏拖著竟然敢當著吉昌的面調戲露樹夫人的酒吞童子一路從安倍家大門口竄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數落他。
「你膽子真大，晴明特意交代我吉昌好護短讓我不許調戲露樹夫人，你居然敢先我一步下手不要命了麼混蛋？」
「我又沒真出手。」酒吞童子攤手湊近白柒夏，「再說，為什麼晴明那傢伙要交代你不許調戲他兒媳婦？沒記錯的話你是女的吧，味道和之前一樣沒變，還是處|女。」
「酒吞童子你給老子滾遠點！」白柒夏一腳踹過去，卻沒介意自己這一腳被對方敏捷地躲開了。
被酒吞童子問了這個問題之後，白柒夏才開始反省。
自己偶爾確實是會調戲一下漂亮的小姑娘，比如李娜麗或者小千鶴之類，可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根本沒有在晴明面前調戲過姑娘。
最後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就決定歸罪於晴明野獸一樣的直覺。
被莫名其妙就下了「野獸直覺」定義的晴明，此時正在去想播磨的路上，因為事態略有些緊急，所以連夜趕路。
此時郊外的露已經深重了起來，晚風也顯得有些涼。
被白虎卷在風中趕路的安倍晴明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
與他同行的神將立刻低下頭查看他的情況。
「晴明，感冒了？」白虎一臉擔心，「如果這樣的話，我再稍微減慢一點速度。」
「沒必要，不是感冒。」他搖搖頭，「大概那個小不要臉的說我壞話呢。」
聽見這句話，隨身跟在他身邊的幾位神將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了然而複雜的表情，不再管晴明一路上偶爾飆出的噴嚏。
晴明那邊趕路，這邊白柒夏和酒吞童子已經擺開架勢打了很久。
對於兩個人走了沒多久就開始吵架並且吵著吵著就挑了個沒人的地方拔刀大打出手這件事，默默跟在白柒夏身後的太裳與天后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抱臂圍觀。
在之前他們倆就經常切磋，晴明尚未娶妻，土禦門宅的結界尚未張開之時，酒吞童子甚至是安倍宅的常客，有時候天后陪在白柒夏身邊的時候也經常見到他們倆說著說著就打起來。
普通的切磋不用插手，真打起來了，按照現在白柒夏給他們的感覺，也不至於輸給酒吞童子。
所以兩位神將都圍觀得很是心安理得。
白柒夏與酒吞童子對了一刀，發現酒吞童子在對刀之時已經帶上了妖氣，順勢就爆了靈壓。
論妖力酒吞童子在百鬼夜行之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論劍術則可以媲美沖田總司那近乎詭異的刀鋒走向，甚至因為千百年的經驗累積，他的劍術比起沖田總司來說要更加老練一些。
不過十一番穩坐三席也不是吃素的，用靈壓對上了酒吞童子的妖氣將二人的比試重新拖回同一水準上之後，白柒夏抬迅速腳點上酒吞童子持刀的手腕，將他攻勢減緩，自己右手刀格開酒吞童子調轉刀勢的一擊，左手反手抽出肋差，從下方直接向著酒吞童子的腹部捅去。
遵守點到為止的原則，酒吞童子的刀只是架在了白柒夏的脖子上，白柒夏的肋差卻差了酒吞童子的胸口足足三寸距離。
酒吞童子撤了刀後退兩步，笑了。
「你退步了。」他說，「上一次你就算用同歸於盡，好歹能逼平我。」
「不喲。」白柒夏搖頭，沖著酒吞童子自信地笑，「你站過來我再給你看，免得誤傷。」
「哦？」酒吞童子一邊挑眉，一邊真的遵照白柒夏的說法站到了她的身邊，「讓我瞧瞧你有什麼新殺手鐧了。」
「你一輩子搞不懂的東西啦。」白柒夏沖他眨眨眼，「射殺他神槍……啊呸，錯了，聖潔發動！」
作為聖潔載體的肋差在白柒夏發動之時便開始改換形態，由不到一米的破甲短刀瞬間變為長逾一人的長槍。
「你看，如果當時我給你來這一下，你現在就被串糖葫蘆了。」白柒夏提著手裡的長槍沖酒吞童子笑得很得意，「很好用吧？」
酒吞童子捏著下巴看著白柒夏手裡的長槍，沉吟了半天沒說話。
等煩了的白柒夏收了聖潔歸鞘，然後乾淨俐落地給了酒吞童子一個手肘攻擊。
「半句話都不給太不給面子了吧喂。」
「你就這麼輕易地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我了？」酒吞童子低頭看著白柒夏那雙黑白分明的眼鏡，「這種事情你明明可以不說，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你作對，我絕對會防著你這招，到時候你要怎麼辦？難不成真的和我同歸於盡麼？」
酒吞童子一臉嚴肅，白柒夏卻只是隨便地撓了撓頭，左手隨意地搭在刀柄上。
「這種事情，等到真正你與我為敵的時候再考慮也不遲吧……」她隨意地用視線點遠處站著並沒有過來的天后與太裳，「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會和你做敵人，怎麼說呢，說是雛鳥情結好像不太準確，不過最初你對我好了，我就願意相信你，如果你騙我的話，大不了就賠上一條命，這種感覺？」
她說著說著就笑了，伸手拍了拍酒吞童子的肩膀，「不過我不會站著給你殺啦，就算我把我所有的殺招告訴你，認真打起來的時候我也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如果你有要殺我的那一天，記得看在咱們的交情的份上，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把刀還給你，也把我的刀要回來。」
【白柒夏，你確定你認真說這話？】夜雪沉不住氣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響起，【你別忘了，一個死神只能有一把斬魄刀。】
白柒夏還沒來得及回答，酒吞童子疑惑的目光就重新掃了回來。
「誰在說話？」
她扶額，早知道這個世界只要有點能力的人都聽得見夜雪的聲音，就該禁止這把刀在這個世界裡亂說話。
像在幕末的時候一樣沉默不語多好啊。
於是又要給酒吞童子解釋一番，懶得多說什麼的白柒夏直接把給晴明和高龍神的解釋照搬。
「那是我給你的刀麼？」
「是啊。」白柒夏看著夜雪原主的眼神坦坦蕩蕩。
「你對我的刀做了什麼……」酒吞童子扶額。
「剛剛不是都說過了麼，找到了個叫刀魂的東西，就變成這樣了。」
酒吞童子看她的眼神更為詭異了起來。
「你不要命了麼？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能這麼相信一個妖怪？」
「沒有，就算有，我要相信誰也都是我的事情，如果有人說了不該信你我就不信你了，這相信也未免太廉價了一點。」白柒夏攤攤手抬腳就走，「酒吞童子你廢話好多，好煩，拖你來是夜遊的，再廢話不跟你玩兒了。」
「反正夜遊也沒什麼有趣的事情，最近京都治安太好，唯一的岔子出在西邊，晴明已經去了。」酒吞童子笑了笑湊近白柒夏，「不如來我大江山？」
「去幹啥？」
「請你喝茶，好不好？昨天手下小鬼新進貢了據說是御用的好茶，酒喝膩了，嘗嘗鮮挺好的。」
「帶路。」
人類普通情況下無法到達的大江山，是真正意義上的百鬼雲集之地。
從山腳下到山腰大殿的一路上，酒吞童子已經踹開好幾撥拖著他請安的鬼，白柒夏也痛揍了好幾個不長眼準備對她出手的妖怪，沒想到越靠近大殿那些不長眼的妖怪就越來越多，白柒夏忍不住沒好氣地拿眼白瞟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安閒地坐在大殿的王座上，面對白柒夏的白眼只攤手笑笑，示意他也沒辦法。
大江山就是這樣強者為尊的世界，當年酒吞童子憑藉一人之力打到這些誰都不服誰的妖怪尊他為王，如果白柒夏想要好好地在這裡喝茶，就得把這些傢伙也像他一樣，打到服氣為止。
白柒夏很清楚這樣的生存規則，也很清楚酒吞童子的用意。
「就當開胃菜好了。」她沖酒吞童子樹了樹大拇指，「光喝茶太無聊，不心疼你的手下吧？」
「你隨意，這些的話，儘管殺好了。」酒吞童子攤攤手，然後翹了個二郎腿，閑閑地抬手撐住下巴，另一隻手遙遙向著白柒夏平舉，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柒夏從座位上一躍而下，在大殿的臺階上腳尖一點便落入下方虎視眈眈的妖怪群之中。揮刀回身，斬了向她一擁而上之後離得最近的一片妖怪。
當年她單憑普通的刀就可以單挑發鬼，眼下斬魄刀在手，一片擠得最近的妖怪立刻灰飛煙滅。
剩餘的小妖們迅速後退去了安全區域，依舊維持著包圍住她的架勢，卻並沒有再輕舉妄動。
白柒夏默默地沖著王座之上的酒吞童子犯了個白眼才轉過頭來，刀尖點地看著包圍她的妖怪們。
「來吧，要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隨便你們。」
小妖怪們面面相覷，最後沒有任何人站出來，於是乾脆就圍著白柒夏。
「……你們這樣只圍不打會讓我很挫敗的。」她攤攤手，「抱歉我急著去喝茶，夜雪！」
刀尖處噴薄出大量的冰雪，由刀身向外延伸，將夜雪包裹之後重新形成巨大的刀鋒。
白柒夏雙手握住刀柄，對著瑟瑟縮縮已經準備往後退的妖怪們嘿嘿一笑，然後毫不手軟地揮刀一個轉身橫掃，由冰組成的刀鋒掃過可及範圍內的所有妖怪們。
大殿只有這麼大，能後退的地方不多，來不及後退的小妖怪們慘叫著灰飛煙滅。
而刀勢則在末尾處被擋住了。
那是一個渾身黑衣戴著面罩的男人，看似瘦弱得風一吹就倒，卻硬是用一隻手，生生攔住了白柒夏的刀。
「不管你是誰，這樣濫殺別人的手下，似乎都是不太好的行為呢。」他面罩下的嘴扯出詭異的笑來，「就算我們的王不管，我倒是要管管的。」
尚未被斬殺的小妖們立刻逃竄至那人身後，懷著惡意的眼神看著白柒夏，裂著嘴的嘲笑與那位面罩男如出一轍。
白柒夏甩甩刀，解除了始解。
「你主子還沒發話，你出什麼頭。」
「正是王沒有發話，我才不能讓你繼續殺害王的手下。」那人依舊擋在小妖們的面前，「讓我來做你的對手。」
話音未落，白柒夏的刀就已經懸在了他的頭頂，被他抬手擋下。
「廢話太多，砍了。」
酒吞童子靜靜的坐在不遠之處的王座之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著鬥做一團的白柒夏與黑塚，眯起眼睛又笑了。
黑塚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大江山，總之等他反應過來，大江山就好像多了這麼個人。
平時幫著他管管手下的小妖什麼的，他在外面逛了好些日子，黑塚就管著大江山，管了這麼些日子。
平常在大江山上，此類小妖幾乎是漫山遍野的，眼下的這些也不是什麼值得珍惜的數目，而眼下黑塚這傢伙居然對這些小妖也這麼維護了。
就算是酒吞童子，也覺得事情有些有趣了起來。
看見不遠處的白柒夏一手肋差一手太刀，齊刷刷把黑塚的雙手斬斷就再沒動作了之後，酒吞童子終於放下茶杯，沖著白柒夏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雜碎們讓他們都滾去該幹啥幹啥去，不是要喝茶麼，茶已經泡好了喲。」
酒吞童子發了話，即使再怎麼不甘，小妖們還是抬著受傷的黑塚，拎著他的手臂，稀稀落落地排著隊退出大殿。
而白柒夏則收了刀，就著酒吞童子的邀請，當著尚未退出大殿的小妖們的面，大大方方地坐上了酒吞童子寬敞的王座，抄起茶杯抿了一口。
從黑塚的角度來看，那個表情莫名的讓人不爽。
天生就熱愛襲擊女子，獵其頭收藏的妖怪，此時覺得殿上之人讓他更加想殺死了。
就算失去了雙手，對於妖怪來說也只不過是普通的傷而已。
等他傷好……
悠于 2016-1-16 12:23
☆、採花大盜
白柒夏端著茶碗抿了一口，最後還是沒喝出什麼味道來。
禦供的茶也不過爾爾，只不過剛打完一場架，心情舒暢許多，也就不計較這種小事了。
她端著杯子斜倚在王座的扶手上，挑眉，冷眼看著坐在王座的另一邊，離她尚有一臂距離的酒吞童子。本來想做個嚴肅的表情，可兩秒鐘之後，還是沒忍住笑了。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好心請我喝茶，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我也只是懷疑一下而已。雖然有記得讓我的人躲遠點，沒想到還是來了這麼多。」酒吞童子喝了一口茶，「難怪我覺得大江山總有種不在掌控中的感覺。」
「所以拖我來試？好吧，請我喝茶之外，你還得請我吃飯。」白柒夏點頭，「不過說起來，你手下怎麼敢造反？他弱你太多。」
「太久沒回來的原因？」酒吞童子沖白柒夏聳聳肩，「偶爾也要讓他們自己發展一下嘛，否則這大江山未免太無聊了。」
「所以眼下你不無聊了？」
「嗯，看來要忙上一小會兒。」酒吞童子一口喝乾杯中禦茶，「多虧你攪亂這池水，等我閑下來了就請你吃飯。」
白柒夏看了酒吞童子一會兒，見他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不做任何反應，最後還是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跳下王座，向門口走去。
「你跟晴明一樣討厭，茶葉我順走了，送給露樹夫人去，你把你這破地方平定了之後記得去土禦門找我，吃窮你。」
「怕你麼？你就算有本事把我這大江山都吃光，我也餓不著你。」酒吞童子一雙桃花眼亂閃亂閃，「抱歉，你又要無聊一陣子了。」
酒吞童子話都說到這份上，白柒夏也不好意思繼續生悶氣。
「沒什麼，大不了蹲家裡看書等晴明回來。」她揮揮手，「我回去了，再見。」
「從左邊下山可以直接到京城。」
白柒夏只是背著身沖酒吞童子揮了揮手，就抬腳邁出了大殿。
進入不容易的地方，出去一般都會很簡單。
白柒夏順著山路一路往下，只一晃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色就已經變回了人世之中最常見的景象。
正如酒吞童子所說，京城的景象。
安倍晴明位於土禦門的宅邸在皇居的東邊方向，而白柒夏此時從大江山上下來，位於皇居的西面。
要想回去，最快的方式就是從皇居上面穿過，雖然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種行為算得上是大不敬，萬一偶爾路過哪位女禦的房間正好此時的天皇在裡面……活春宮什麼的也不是看不見。
可走回去就太慢，此時天色已經快亮了，如果趕不上吃早飯的話，被晴明託付了她的起居的露樹夫人會擔心。
想了想之後，白柒夏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瞬步。
用瞬步在皇居上空疾行的白柒夏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被射下來的一天。
沒錯，用弓箭，從半空，像射大雁一樣被射下來的一天。
在皇居之中某個大殿的房頂上緊急迫降的白柒夏默默咬著牙拔下貫穿小腿的箭矢，然後撕了衣服下擺在腿上紮緊。
這點傷口按照她的恢復能力最多半天就能癒合，眼下只要不流血，瞞過露樹夫人一早飯的時間就夠了。
隨便繞了個死結保證不至於掉下來之後，白柒夏拍拍手從屋頂上站起來，試了試覺得雖然走路還是有些不大舒服，可是也就是忍忍的事兒。
剛準備走，就聽見不遠處有人朗聲。
「既然來了，何必如此匆忙地走？」
白柒夏轉過神，依舊站在屋頂上，看著另一邊回廊之中站著的那個人，忍不住扶額。
從穿著上來看，似乎這是碰見了整個皇居之中最不好惹的人，而這個人卻好死不死，手裡拿著弓。
白柒夏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她腿上的那一箭，就是這個人給她的。
雖然心理上對於「天皇」並沒有特別的尊重，可天皇就在眼前的時候，她卻還是落了地。
再怎麼不尊敬，也不能真的站在房頂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天皇不是？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白柒夏站在地上，抬頭看著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立於回廊之上的那個人。
然後他開口了。
「原來是名女子，那我還真是失禮了。」他微微向著白柒夏低頭，「不知深夜在皇居之上徘徊，有何用意？」
如果那人不是天皇的話，其實白柒夏很想噴他一臉。
她只是趕個路而已，被人射下來算她大意了沒想到居然有人類能跟上瞬步的速度，這也就算了。
可是……什麼叫「徘徊」啊喂！路過而已就被叫做徘徊，她壓力很大啊喂！
「……沒什麼用意，只是這麼回家比較快而已。」白柒夏深呼吸，硬生生地把吐槽咽回肚子裡。
「你從皇居天上回家？」少年的天皇笑了起來，「這個方向，又做的是這種事情……你是晴明的式神麼？」
「不，我是他基友。」白柒夏搖頭，「不要再問我什麼是基友了，我趕著回家，天挺熱的咱各奔東西不是挺好麼，當天皇很辛苦的吧每天都沒時間睡覺，算我求你了你趕緊回去睡覺放我走吧……」
「我一向被人稱為瘋子天皇，睡覺的時間很多，你想像不到的多。」他攤攤手，「倒是你，剛剛我那一箭沒有落空吧，既然受了傷，要不要來處理一下？」
面對身份為「天皇」的人的邀請，白柒夏歪了歪頭，沉吟了一下之後，卻還是拒絕了。
「再不回家的話，趕不上早飯了。」她說，「雖然很感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得走了。」
「不會浪費很多時間，我包紮傷口很快的。」對方卻依舊搖搖頭，「你自己的包紮，很快就要散了，會擔心的吧，家裡人。」
「……」白柒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腿上快要散開的結，考慮了一下在露樹夫人面前露餡的可能性，最後乾脆地脫了鞋子道了聲「失禮」，爬上了回廊。
「請稍等。」那少年天皇讓白柒夏在回廊之中就近找了個地方坐好，然後沖她略微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此處，轉身進入一間大殿之中。
白柒夏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敲著回廊的地板，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天邊隱隱泛起的魚肚白。
太陽並未升起的時刻，黎明和黑夜的交界點，白柒夏一直以來都毫無理由地覺得這是一個很神奇的時刻。
硬要說原因的話，或許是到了這樣的黎明前，白柒夏總會莫名地鬆懈一些的原因。
就像今天被莫名其妙地射中一樣。
一邊發呆一邊默默地在心裡數數，數到三百零六上的時候，身著華服的天皇拿著與他裝扮完全不搭的藥箱，從宮室之中轉了出來。
白柒夏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身份尊貴到無人能比的人在她面前半跪著，輕易地拆了她以為綁得很結實的繃帶，替她清洗傷口。
沾了清水的布輕輕地敷在她的腿上，疼痛感才把她從發呆之中喚回來。
那一箭射的確實狠，加上她拔箭的時候暴力操作，整個小腿血淋淋得不能看。
發現白柒夏微妙地抽了一下，青年天皇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拿著濕布的手就這麼頓在半空，最後他歎口氣。
「實在抱歉了，我以為是歹人。」
「沒事，給我我來擦。」白柒夏接過他手裡的濕布，直接按在傷口上，疼得倒吸一口氣，最後卻還是快速地處理好了。
不來這一下她還沒發現，剛剛拔箭的時候折斷的箭矢還留著一部分木片在裡面，按照她的癒合能力，估計不出中午就該長在裡面了。
不禁有些慶倖。
清理完傷口，對方重新埋頭替她包紮。
這下動作就快了很多。
「我們是不是見過？」一邊包紮，青年的天皇一邊問出了這句話。
白柒夏皺了皺眉頭，卻怎麼也沒法在腦袋裡回想起這張臉，最後她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我叫白柒夏。」
「嗯，我叫和泉。」
白柒夏隨意地交付自己的名字給陌生人，對晴明關於「名之咒」的告誡全當不存在。
而對方也用一種同樣隨意的態度透露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和泉。
和泉。
白柒夏的記憶瞬間潮水一樣湧上來。
那是一個秋冬季節，有太陽的午後。
長髮的，無害的少年站在土禦門宅的廊下對著她微笑，然後跟她說，衣服穿錯了。
最後兩個人也像現在一樣交換姓名。
和他之間的最後一句對話，是白柒夏問了一個問題。
「不是說不會剪頭髮的麼？」白柒夏沒頭沒腦地看著面前冷泉天皇一頭的短髮，「我以為你真的不會剪頭髮。」
當年和泉的回答讓她消沉了一陣子，因為她發現她所在的這個平安京，和她當年玩過的遊戲的平安京是不同的世界。
說起來其實很可笑，雖然並不是什麼值得介懷的事情，可是她甚至忘記了那個遊戲，卻還記的當時知道此和泉非彼和泉時瞬間的沮喪。
「因為一些事情，於是剪掉了。」他輕描淡寫地回答，手裡的繃帶纏到了尾，打了個漂亮的結。
之後他站起來，對白柒夏伸出手，「起來吧，你該回家了，再不回去，晴明要擔心你了吧。」
「晴明去播磨了。」白柒夏就著他的手站起來，「謝謝你的包紮，不過抱歉，我真的不太清楚怎麼和天皇相處，失禮之處希望你能包含。」
「是麼，去播磨了啊……」和泉的笑容有些暗淡，「最近消息都蔽塞了，抱歉。至於相處方式這種事，請不要在意，不介意的話，希望你能經常進宮來呢。」
「嗯？」
「京城裡發生的事情，隨便什麼都好，能告訴我的話，真的感激不盡。」他微笑著低下頭，「這宮裡太靜了，和我從前一點都不一樣，不一樣得讓我都有些不習慣了，真糟糕不是麼？」
話到句尾，他反而抬起頭來，沖著白柒夏笑了起來。
和記憶中完全不同的笑容，那個時候是美到連秋季的藤花都要為之讓步的純淨的笑，可現在這個笑容依舊，卻染上了寂寞。
東方泛起魚肚白，太陽從地平線上漸漸升起，黎明前那段時間令人鬆懈的魔法似乎在此刻被打破了一般，終於打起了精神的白柒夏，從和泉略顯寂寞的笑之中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著頭笑了起來。
「來是可以，反正我最近挺閑的，不過你下次不能再拿箭射我了。」
對方立刻露出歉意的笑來。
白柒夏轉身沖他揮揮手，「別跟別人說起我來過，尤其晴明，你別理他，他最討厭了。」
「當然，晴明我見不到，而別人，就算我跟別人提起，也只會被當成是瘋話而已。」和泉笑，「說起來，你今晚還會來麼？」
「來，所以我得回去吃飯睡覺，晚安。」白柒夏說罷，腳上重新用力，無視了那道箭傷，瞬步重新向著土禦門宅直沖而去。
「晚安？」
尚且二十出頭的年輕天皇看著已經可以互相道「早安」的天色和已經走遠了的人影，默默地笑了笑。
「晚安。」
而無論另一邊年輕的天皇到底是如何想的，在安倍家早餐桌上回想起來這件事情的白柒夏，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
【為什麼我有種對方像是等待情郎上門的少女的感覺？】像是應和著白柒夏的疑惑，夜雪的聲音在此時適時地響起。
【不對吧，性別反掉了吧？】白柒夏在心底疑問。
【我哪兒知道。】夜雪歎口氣，【我總有種你要做哪位少女的情郎，絕對會變成負心漢的感覺。】
【滾！老子我對好姑娘都很溫柔！】
……
在飯桌上的安倍吉昌默默地端著飯碗，聽著自家飯桌上的詭異吵架，默默低下頭吃飯。
直到大家的早飯都結束了，白柒夏回了正屋，他都還一直在想著夜雪說過的話，並在心底默默地祈禱。
——希望今天出仕之時不會聽見京城出現採花大盜的傳聞……否則就不知道怎麼和父親交代了。
☆、裝神弄鬼
當晚，被「美麗的少女」期待著的白柒夏真的按照約定，趁著夜色，循著早晨的路線，重新摸進了皇宮裡。
【他方參詣客，過我謁藤花。留客藤花意，折枝亦可嘉。】白柒夏一邊越過皇居高高的城牆，夜雪聽上去閑閑的聲音一邊在她的腦海裡響起。
【啥意思？】
【情郎會見情人的時候，進門之前都要吟誦的和歌，這是其中一首。】夜雪淡定地說道。
在皇居圍牆上蹲著尋找方向的白柒夏一個踉蹌，直接順著某個小角樓的屋簷滾下地面，發出不大不小的響動。
白柒夏在看見那間小屋還亮著燈，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裡面傳來一個軟軟糯糯，標準京都女人的腔調。
「是什麼人？」
「他方參詣客，過我謁藤花。留客藤花意，折枝亦可嘉。」白柒夏滿腦子都是剛剛夜雪吟誦的和歌，還沒來得及思索，就直接沉著聲音念出了這首和歌。
念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瞬間覺得自己這把斬魄刀簡直是誤人子弟到了極點。
此刻她已經沒心情追問夜雪到底是如何知道和歌這種東西的，她只想等脫困之後把這把破刀沉湖，立刻，馬上！
沒想到屋內卻在一陣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之後，傳來了另一個女人哀婉的聲音。
「寒舍藤花發，行人駐足觀。行人去複返，再見此花難。既然大人您已經有了新歡，又何苦還要來此？」
白柒夏目瞪口呆。
【夜雪，眼下這該怎麼辦？】
【你不是要沉我湖麼？問我幹啥。】夜雪哼了一聲，【懶得理你，我去睡覺了，你自己看著辦。】
【喂喂喂！】
無論如何再叫，夜雪也就是哼哼兩聲，再不回答了。
白柒夏在中庭之中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眼看著屋內女官就要打開門來查看，覺得非走不可了。
眼下唯一的問題就是，該往哪個方向走。
皇居太大了，對於方向感如同白柒夏這樣的人來說，指南針不在手上的時候，短時間內絕對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女官的身影已經被燭火映在了竹門上，眼看著拉門就要被拉開。
突然有人捂住了白柒夏的嘴，迅速帶著她繞去了角樓旁邊的隱蔽處。
「別動，是我。」那人維持著捂住她的嘴的姿勢，聲音帶著笑，這麼說道。
白柒夏就真的放棄了掙扎。
聽得女官開了門，又聽得女官發現門外沒人的時候略顯驚慌地喚了兩聲「實賴大人」，最後嚇得關上門跑入內室的聲音。
白柒夏這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很對不起裡面那位，可是總算還是脫困了。
「原來是實賴，我的關白大人。」脫困之後，和泉一臉淡定地看向白柒夏，「住在這裡的人記得叫做藤子，你用藤花的和歌來唱和，她大概把你當做別人了。」
「啊，謝謝。」白柒夏尷尬地摸摸頭，「我最後才想起來其實可以直接一走了之……抱歉我一向不太會對付女人……」
「對付女人這種事情應該交給男人做。」和泉扶了扶額，「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想散步麼？」
「嗯，好。」
和泉於是帶著白柒夏，繞開宮中巡邏的侍衛，也不上回廊，就這麼一路走。
「說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白柒夏與和泉並肩走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想到一樣地發了問。
「式神告訴我的。」和泉微笑著看她，「我告訴過你麼？我曾經和晴明學過陰陽術。」
「沒有。」她搖頭。
「當時用來防身的，和武技一起。」他一邊向前走一邊說，「因為從小，不想我活下來的人就太多了，多到無論誰都沒法保護我，只有自己能保護自己的地步。」
「哦。」
「後來我無論武技還是陰陽術都已經讓教導我的老師讚歎，可是我發現，無論我做到多出色，我都得被束縛在這城裡，被叫做瘋子，被架空成傀儡。」他轉頭看白柒夏，「我沒有一刻不想退位，可如果我走了，下面的弟弟也還是得被他們控制，我們好像是註定了一樣，只能世世代代在這皇城裡困一輩子。」
白柒夏眯起眼睛看著和泉的臉。
一如記憶中的那張臉一樣，好像絲毫未變過的樣子。
可是說出來的話，她卻越發地聽不懂了。
「天皇，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做什麼麼？」她抄著雙手看著他，並沒有叫名字，而是叫了尊號。
「我想你幫我。」和泉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顯得格外明亮，「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幫我。」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行？」白柒夏站定不動，「先說吧，你想我做什麼。」
「殺了源高明與藤原實賴，讓皇家擺脫外戚。」
白柒夏仔細地看了和泉一會兒，確定他臉上半分想要收回這句話的考慮都沒有。
「說實話按照我們倆的交情，讓我幫你殺兩個人雖然勉強了些，但如果你真的強烈要求，我還是會去做。」她歎了口氣看向月亮，一邊說，一邊緊緊地盯著和泉的眼睛，「可就算我能幫你殺盡源氏藤原氏，你覺得有用麼？」
「總會有那麼一點用的。」和泉淡淡地轉過頭去，「我只是覺得，皇家的事情，不能再讓他們這群外戚權臣控制下去。」
「你能保證沒有下一個麼？你能保證我殺了這兩個人之後不會出現另外的外戚或者乾脆是權臣的人來控制朝政麼？還是說，你想讓我幫你殺盡朝臣。」
和泉並沒有說話。
「如果你只想我幫你一個人，我可以直接把你從宮裡帶出去，從此天涯海角都能去，我覺得以你的本事，只要你能吃得了苦，哪兒都能活下去。但是你讓我幫你把整個王室都從外戚權臣手裡拖出來……抱歉，我真的只是一個人而已，那種一人之力無法做到的事情，你覺得是殺幾個人能搞定的事情麼？」
說完自己要說的話，白柒夏也就住了嘴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隨便地抄著手，盯著和泉看。
「說的也是呢。」他想了一會兒之後抬頭笑了，「是我在深宮之中居住太久，與外界不通導致考慮不周了，唐突之處，還望你能原諒。同樣的想法，我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沒啥，能把天皇訓一頓我覺得優越感爆棚了，你別治我罪就好。」白柒夏攤攤手，「可惜京城裡半夜除了和百鬼夜行玩之外也沒什麼有趣的，否則要是覺得宮裡無聊的話，我可以半夜帶你出去。」
「沒用的。」和泉搖頭，「你以為我出不去麼？可是只要我離開這座宮牆，立刻就會有式神跟上來，甩都甩不掉。」
「……那為啥我來都沒有被發現？」
「因為那式神只針對我，不針對任何人。他們大概恨不得有刺客能早早把我幹掉？」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非要推你當天皇。」白柒夏翻了個白眼，「他們腦殘麼？」
「因為我是最近才開始不聽話的呀。」和泉笑眯眯地看著白柒夏，「先當上天皇，然後還指望能拿到實權呢，結果立刻被鎮壓了，然後就如你所見，被向外界宣稱是瘋子，軟禁起來。」
「好吧，勉強同情你一下。」白柒夏拍拍和泉的肩膀，「我會偶爾來看你的。」
「偶爾？」和泉挑挑眉，隨後立刻歎了口氣，做出了一副很傷感的樣子來，「一別程千里，何堪遠隔時。此時仍見面，心已在相思。」
「……哈……？」白柒夏愣在當場。
「不懂麼？不懂算了。」和泉攤手，「剛剛看到你與藤子唱和還以為你很清楚和歌來著。」
白柒夏深吸一口氣再次決定，等找到湖就把夜雪這把老給她找事兒的破刀就地沉下去。
二人隨後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聊天，和泉同白柒夏說他還是親王時期的事情，白柒夏則告訴和泉外面發生的事情。
在皇宮之中一個人呆了太久的和泉甚至對於普通的家長里短都很感興趣，於是酒吞童子和吉昌，連帶著年輕時期的晴明一起，丟人的事情全被白柒夏不要錢地送給了和泉。
遠在播磨，正在尋找蘆屋道滿途中的安倍晴明，還有正在家裡練習觀星的吉昌，以及坐在大殿上，嚴肅器表情訓斥自己手下的酒吞童子，不約而同地都覺得自己今晚好像有點感冒。
皇居很大，又走了一會兒之後，兩人面前終於出現了一片小花園一樣的地方。
在前方帶路的和泉微笑著回頭向白柒夏介紹。
「這裡是皇居之中最喜歡的地方，沒有亂七八糟的人，風景也不錯。」
花園一樣的存在，由於處於皇居之中，或許可以直接叫做「御花園」。
此時正值夏日，桔梗花與藤花開得正好，在月光的籠罩下，比白天看時多了一分神秘的美感，帶著夜露的花瓣顯得格外的晶瑩剔透。
而白柒夏的眼睛卻略過了眼前的美景，只是緊緊地盯著不遠處，在月光的照射下越發顯得波光粼粼的小池塘。
「和泉你別攔著我讓我沉了這把又混蛋又不靠譜的破刀——！」
安倍吉昌這天論日子，是該在家避忌的時間，可他才剛剛悠閒地翻開一本書，藤原家的帖子就送到了安倍家的宅邸上。
晴明不在，當家的就是吉昌。而看完藤原家的信之後的安倍吉昌，皺了皺眉頭，第一時間找到了被白柒夏拜託留在家裡的兩位式神，請他們儘快把那個闖禍不止的傢伙找回來。
藤原實賴大人的風流帳什麼的他沒興趣，他只想讓某人稍微解釋一下，為何前兩天明明在正妻處的實賴大人，居然在宮中某位更衣的處所出現，並對答了和歌的事情。
眼下從那位元更衣處得到消息的那位元大人雖然忍了一兩天，最後卻還是心生懼怕，讓他來解決問題了。
那晚派去的式神只報告了她和天皇在一起，沒報告居然還裝神弄鬼啊！
這要他怎麼解釋……難道要昧著良心告訴藤原氏這其實是鬼怪作祟麼？！他到哪裡抓那個作祟的鬼怪去……
父親大人，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安倍晴明離開了的第七天，安倍吉昌成了整個安倍宅裡最想念安倍晴明的人，沒有之一。
☆、後宮佳麗
被兩位元神將聯合，用說教方式從集市裡拖回安倍宅的白柒夏，最後給出的解決方案無比簡單。
拎著吉昌遞給她的印著藤原家家徽的信箋看了幾行，她就明白是自己闖的禍是個什麼性質了。
她抬頭，向著吉昌抖了抖手裡的信紙。
「既然對方都認定了是靈異事件，當靈異事件來處理就好了嘛。」她攤攤手，「靈異事件不是你的專業麼，去做就是了。」
「……我很想這麼解決的。」吉昌深吸一口氣，「可是白姨，你能告訴我，我該從哪裡找出這『作祟的妖怪』給實賴大人麼？」
「這個無比簡單。」白柒夏攤手，「你只要負責今晚去皇居抓住妖怪就行。」
一句話說得自信滿滿，臨了最後卻調轉了話頭。
「我說吉昌。」
「嗯？」
「誰教你叫我『白姨』那種東西的？」白柒夏和顏悅色，「晴明？」
吉昌茫然地搖搖頭，「因為神將說你與父親大人從年輕時就在一起，所以擅自就……」
白柒夏扁了扁嘴，長舒一口氣，伸手摘下吉昌在家裡也戴的好好的烏紗帽，然後揉了揉他腦袋。
「乖，隨便叫我什麼都好，再讓我聽見姨這個稱呼，我會忍不住暴走的。」
此時雖然已經娶妻，可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上卻依舊都算得上「年幼」的安倍吉昌頓時臉上就有些飄紅。
「白……白那個……總之，請不要摸我的頭！」
「啊，沒問題。」白柒夏改拍了拍吉昌的肩膀，然後替他重新戴好烏紗帽，「我去給你找頂罪的妖怪，放心吧。」
「那個……喂！」
老實忠厚的吉昌還沒來得及說出「頂罪此舉不可」這種話，白柒夏卻已經瞬步竄出老遠，消失得一乾二淨。
神將天后在吉昌身後顯了形，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正直的孩子露出了懊惱的情緒，不禁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吉昌，白她是不會亂來的，所以相信她就好了。」
「真的不會亂來麼？」
「嗯，不會……」天后突然想到了什麼，視線拐了個彎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太裳。
神將的生命過於漫長，所以對於漫長的生命長河之中，偶爾的一些與平日裡不一樣的事情，經歷過的神將們都會記得很清楚。
太裳也想起了白柒夏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發生的某件事情，然後默默地捂住嘴別過臉去。
於是天后在被拖得悠長的句尾，又加了一個表示不確定的「吧」。
安倍吉昌默默地戴好烏帽子，默默地糾結萬分。
白柒夏則出了安倍宅，一路向西，順著上一次酒吞童子帶她上大江山的路線一路奔上了酒吞童子的大殿。
本來以為酒吞童子會在，可是卻撲了個空，整個大殿之中只有小妖，酒吞童子的身影確實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
大殿之中的小妖們忙忙碌碌地，像是在打掃衛生一樣，和上一次不同，這一次白柒夏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任何一位妖怪的注意。
她甚至在角落見到了在晴明書房裡見到的百鬼夜行手抄譜之中榜上有名的妖怪。
淡藍色及膝的長髮柔柔軟軟地披散著，一身潔白無瑕的和服，那女子站在角落裡，冷冰冰地看著白柒夏。
而大殿的另一個角落裡則跪坐著一個小孩子，穿著華麗的衣服，縮在牆角裡歪著頭看著白柒夏。
被雪女和座敷童子同時從不同方向用不帶感情的眼神死死地盯著看，饒是白柒夏神經粗大，也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大概是雪女的副作用吧。
無視了角落裡的兩個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的妖怪之後，白柒夏隨手撈過旁邊的一隻抄著掃帚跑過的小妖怪。
「我問你，酒吞童子在哪裡？」
這只妖怪的確低級，甚至話都說不連貫，指手畫腳地和白柒夏比劃了半天，最後白柒夏還是搞不清他到底想說什麼，最後揮揮手，讓這個怎麼也沒法說清楚自己的意思，急的滿頭大汗的小妖走人。
目送那個如釋重負的身影離開，想隨手再重新撈一個的白柒夏卻發現，整個大殿裡雖然都是小妖，可大家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
不禁有些挫敗。
此時，一個輕輕拉拽她袖子的動作吸引了她的注意。低下頭看去，發現原先在角落裡靜靜跪坐著的座敷童子正在拽她的袖子。
「什麼事？」她低頭問座敷童子。
眼下雖然是個妖怪，可是怎麼看怎麼是個精緻的小女娃，對婦女兒童最沒有抵抗力的白柒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溫柔了語氣。
「你是人類麼？你看得見座敷童子麼？」那小娃娃伸手拽著她的袖子晃了晃，「看得見座敷童子麼？看得見麼？」
「嗯，看得見，怎麼了？」白柒夏蹲□，平視著座敷童子，「有什麼事麼？」
「那，可以和座敷童子玩麼？」小娃娃歪著頭看她，「這裡一點也不好，都沒有人願意和座敷童子玩。姐姐可以陪座敷童子玩麼？」
明明面無表情，卻讓白柒夏憑空地感覺到了一股「萌」之氣息的召喚。
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之中，白柒夏從未遇見過這樣小而精緻的孩子，用軟軟糯糯的語氣叫她「姐姐」，有些呆呼呼地歪著頭問她，可以一起玩麼。
頓時覺得有些鬧不住。
「為什麼沒有人和你玩呢？」白柒夏雙手扶住座敷童子的肩膀，「明明這麼可愛的呢。」
「為什麼呢……」座敷童子歪著頭想了想，然後一臉恍然大悟地抬起頭，「因為沒有人類，座敷童子想要和人類一起玩，座敷童子喜歡人類。」
「那既然這裡這麼無聊，為什麼還要在這裡呢？」
「嗯，因為，想要見酒吞哥哥。」
白柒夏這才從萌之領域之中跳脫出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剛想重新問酒吞童子的去向，就被一雙冰涼的手搭在了肩膀上。
白柒夏鬆開座敷童子站起來，看著那個人。
「你也要見酒吞童子？」雪女冷笑了一下，「這裡想要見酒吞童子的人真多，一屋子都是呢。」
「哈？」白柒夏愣住了，雪女已經伸出了手，一個一個地點。
「那邊，百目妖，自稱三貞九烈，聽了消息之後卻還是來了。那邊，骨女，據說是第一個沖來的。那邊，橋姬，我都不想說她。那個，毛娼妓，居然也有臉過來……」
順著雪女的手一個一個地看過整個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她發現，有很多被她最初認為是小妖的人都是百鬼夜行譜裡有名的妖怪們。
而且都是以女性形象出現的妖怪。
白柒夏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那酒吞童子人呢？」白柒夏問雪女。
雪女哼了一聲沒回答，卻是座敷童子又拽了拽白柒夏的袖子讓她低下頭看她。
「酒吞哥哥好像受了傷，很早以前就布下了妖怪都沒法侵入的強力結界，我們都沒有辦法進去，可是，座敷童子，很擔心。」
「受了傷？」白柒夏覺得很荒誕，她才走了沒幾天，酒吞童子也只是平定了一次可能會有的叛亂而已，怎麼就受傷了？她記憶中的酒吞童子根本沒有這麼弱好不好。
覺得疑惑的白柒夏先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雪女，可雪女卻又哼一聲，走回了角落。
於是她蹲□重新看向座敷童子。
「你知道酒吞童子這會兒在哪兒麼？」
「知道的，酒吞哥哥在房子裡！」座敷童子很開心的樣子，「很漂亮的房子，小小的。」
「那能帶我去麼？」
「座敷童子去不了……」小娃娃有些沮喪地低下頭，「不過座敷童子可以告訴你在哪裡！」
「在哪……」
白柒夏一句「在哪裡」還沒問完，座敷童子就拽著她的手飛奔起來。
畢竟是妖怪，雖然外形是穿著華服的小孩子，可跑起來的時候，甚至要白柒夏用上瞬步才跟得上，不至於被小孩子外形的座敷童子當做風箏放。
座敷童子拖著白柒夏一路向上，很快就從山腰上的大殿來到了快到山頂的地方。
然後座敷童子停了下來，從空中落下，重新恢復成嫺靜的樣子。
「前面，座敷童子去不了了。」她一臉無辜地看著白柒夏，伸手觸碰了一下眼前的空氣，然後做出一個被擋住的動作來。「姐姐，你去到那邊麼？」
白柒夏學著座敷童子的樣子伸手，卻沒摸到任何障礙。
「這樣，姐姐能進入呢。」座敷童子拍著手笑了，「酒吞哥哥在最上面的房子裡，小小的，漂亮的。」
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了兩步。
「座敷童子就在這裡等著姐姐，如果酒吞哥哥還在生病的話，姐姐要替酒吞哥哥看病喲！」
「坐在這裡不會難受麼？」白柒夏環顧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又是石頭又是山風的，還不知何時會下雨。
讓一個小娃娃就這樣坐在這裡，她覺得這種事情讓她來決定的話，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可小娃娃卻搖了搖頭，眨了眨眼睛。
「座敷童子有這個！」她一揮手。
仿佛魔法一般，在小小的女孩子周身漸漸地搭起了一個小小的屋子。
座敷童子縮在屋子裡，端端正正地坐著，然後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打了個哈欠。
「座敷童子喜歡這裡！座敷童子要睡覺了，姐姐晚安……」
最後幾個字已經微不可聞，變為了輕微的呼吸聲。
在小娃娃熱情的招呼和幫助下，白柒夏終於踏入了山頂的範圍之中。
然後她不出意料地發現，傳說中「受傷了」的酒吞童子，正悠閒地坐在小屋的廊下，手裡端著一杯清酒，完全沒有任何一點受傷了的樣子。
瞧見了白柒夏來了，他只是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沖著她隨意地點了點頭當做招呼。
看見酒吞童子眼下的樣子，剛才她的猜測也就證實了一半。
毫不客氣地在酒吞童子旁邊坐下，白柒夏伸手拿過放在旁邊的酒瓶，往自己嘴裡倒了一口。
「酒不錯，比上次的茶好。」她點頭讚歎，「一個人躲在這種地方喝酒，你倒是會享受。」
「當然，在山頂建了屋子就是為了享受的，大殿那種地方，煩。」酒吞童子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怎麼著？特意上來找我喝酒？」
「沒。」白柒夏搖頭，「我奉了大殿之上的姐姐妹妹們的命令，上來探望光榮負傷的酒吞童子同志。」
酒吞童子搖搖頭，笑而不語。
白柒夏捶了他一拳。
「不準備解釋解釋麼？你那一大殿形形色色的女人，座敷童子帶路之前你那些女人看我的眼神都讓人頭皮發麻了好麼。」
「有什麼好解釋的。」酒吞童子攤攤手，「除了糾正你一下那些不是我的女人之外，我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說不是吧，那麼多美人你一句全不是就打發了？」白柒夏想起雪女給她介紹的時候清冷的臉和聲音，就算她是女人，也覺得雪女美得過分，如果她是男人，絕對捨不得放開那種尤物。
更別提還有座敷童子那個萌物壓陣，白柒夏覺得如果能把座敷童子抱回家玩，一定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例行朝奉罷了，我都懶得去，只有那些女人還每年都來一次，煩都煩死人。」酒吞童子哼了一聲，「今年正好大江山小小內亂，隨便告訴她們受傷了就行，等過兩天她們自然會走。」
一邊說著，酒吞童子一邊抿了一口酒。斜眼瞟過白柒夏的表情，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
「你那表情，在想什麼猥瑣的事情呢。」
「不要你管，我來求你辦點事兒的，想把座敷童子抱回家這種事情，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白柒夏翻了個白眼看酒吞童子，「借我個炮灰。」
「哈？」
悠于 2016-1-16 12:24
☆、強盜邏輯
和酒吞童子說話是一件很讓人愉悅的事情，沒費多少工夫，白柒夏就解釋完畢她在皇居裡幹出的事情，也成功地讓酒吞童子明白，什麼叫做「借我個炮灰」。
酒吞童子大手一揮。
「這個簡單，我這兒正好有還沒來得及一一清算的，懶得問了，你直接拿去吧，隨便玩兒不用還給我了。」
「誰？」
「你熟，黑塚，真的領了一群小妖怪覺得可以反了我，我連問他動機的興趣都沒有。」酒吞童子攤攤手，「想要的話，今晚我給你親自送去，順便看看安倍晴明的兒子捉鬼咯。」
「行，不過你不怕你那群姐姐妹妹纏你了？」白柒夏斜眼，戲謔地用餘光掃過酒吞童子，「別告訴我今晚你要拖著女版百鬼夜行的尾巴去皇居，吉昌會被你們害到忙死的。」
「她們不敢。」酒吞童子勾起唇角笑了，「你放心好了，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親自替你做好，你就別閑操心了。」
閑操心……
白柒夏抽搐了一下眉毛之後，想到還得讓酒吞童子跑腿，這才勉強放過了酒吞童子的這句話不吐槽。
「那正好。」白柒夏攤手，「那我喝完你的酒再走，反正今晚主角是吉昌和黑塚，勉強算上個你，跟我是根本沒什麼關係。」
「喝酒之前幫我做件事兒？」
「啥？」
「幫我把座敷童子那孩子拎上來，不管她的話，她真的能在結界口睡上三天三夜。」酒吞童子撫了撫額頭，「那孩子太實心眼了。」
「你怎麼不自己去？」
「懶。」酒吞童子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遙遙地向著白柒夏微笑，「有人類帶著的話，她就能突破結界進來，我懶得跑了。」
「好了好了廢話那麼多，酒吞童子你囉嗦死了。」白柒夏假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瞬步向著結界口飛奔而去。
已經睡著了的座敷童子，白柒夏試了很多種辦法都沒能把她叫醒。
最後她乾脆伸手把小娃娃從自帶的房屋裡輕輕抱出來，護在懷裡之後重新走回山上。
因為手裡抱著的是小孩子形態的萌物，白柒夏不自覺地連瞬步都沒有用，一隻手抱著小娃娃，一隻手抬起來替她稍微擋著點風，保持著不會有太大顛簸的速度，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遠遠看見依靠在回廊之上的酒吞童子一臉笑意，白柒夏也懶得和他計較，翻了他一個白眼之後伸腳勾開拉門，進去找了間佈置得看上去最舒服的房間，剝了外衣之後，輕輕把小娃娃放進了鋪的好好的被窩裡，蓋好被子，退出關好門，這才去找酒吞童子。
在酒吞童子旁邊坐下之後她才發現，一瓶酒在她跑去接座敷童子的時候就被喝了個七七八八。
「你太狡猾了。」白柒夏抄起酒瓶和酒吞童子碰了個杯，然後二人一同將最後的酒一飲而盡。
「也沒，誰讓你走得太慢。」酒吞童子眯起眼睛，「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座敷童子。」
「可愛的娃娃誰都喜歡。」白柒夏攤手，「你不也對她挺好？」
「因為那是我妹妹。」酒吞童子斜眼看白柒夏，「我不對她好誰對她好？」
白柒夏看著酒吞童子的眼神霎時就詭異了起來。
「你妹妹？」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酒吞童子，「唔……說來也是，酒吞童子座敷童子，你們還有沒有別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了？」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不……隨便問一下。」白柒夏搖頭，伸手扶住酒吞童子的肩膀，越過他從他背後撈出一瓶酒，「藏私的就要讓你藏的所有私都交公，酒吞童子你還有什麼話想說？你有權利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白柒夏一邊打開酒瓶，一邊推開陪她一起玩笑，過來搶酒瓶的酒吞童子。
「我說，那是我家藏的酒啊喂。」
「酒吞童子，你聽過一句話麼？」白柒夏給酒吞童子倒了一杯，剩下的直接對口灌，「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酒這種東西更是這樣。」
「這是什麼強盜邏輯……」酒吞童子扶額，卻還是端起酒杯同白柒夏碰了杯，「居然在酒吞童子面前耍強盜邏輯，你是第一個。」
「相信我，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白柒夏給酒吞童子添酒，「等你妹妹長大了，你的也是她的，她的還是她的。」
「我該慶倖我家座敷童子不會長大麼？」酒吞童子挑眉看白柒夏，「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事情真是謝天謝地，座敷童子就只要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和你一樣，各種意義上都沒救了。」
「喂你話說清楚什麼叫和我一樣就沒救了……」白柒夏一口酒噴出來，「這話太過分了我脆弱的心靈遭受了毀滅性的摧殘，快把你所有的藏酒拿出來彌補我！」
酒吞童子的藏酒豐富，大江山上經歷了百年的時光，酒窖裡從百年陳釀到綠蟻新醅一應俱全，足夠白柒夏拖著整個新選組以及十一番來個集體醉笑三萬場，如此喝完之後還能留下數量不少的庫存。
所以酒吞童子想灌醉一個白柒夏，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很可惜，現在不是可以醉的時候，晚上還有一場戲要演。
所以最後兩個人一個都沒有醉，記著吉昌的事情，白柒夏又去瞧了一眼睡著的座敷童子之後，從酒吞童子的酒窖裡繞了一圈，拎著一瓶酒便轉回了安倍家。
天后與太裳默默地陪在安倍吉昌身邊，而白柒夏走時還有些不安的吉昌，眼下也放鬆了心情，攤開一本書靜靜地翻看。
白柒夏好整以暇地走進內室的時候，少年人正安靜地翻過一頁書，溫柔如水的神將靜靜地立在他身後陪伴他讀書，屋內彌漫著淡淡的熏香，氣氛溫馨。
她剛準備招呼太裳天后吉昌來喝酒的聲音就這麼噎在了喉嚨裡。
雖然白柒夏對於空氣識別一向比較遲鈍，可是對於眼下的狀況，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如果不想打破這種寧靜，最好還是趕緊閃比較好。
再怎麼二她也知道，自從晴明把她拜託給吉昌露樹照顧之後，露樹夫人倒還好說，吉昌卻是給她搞得心力交瘁了。
畢竟是晴明的兒子，就算看起來好像同歲，可怎麼著也算是長輩，不能老這麼欺負他。
躡手躡腳準備閃人的白柒夏，剛走到門邊就被人叫住了。
「等下。」被微小的響動驚動了的吉昌叫住了白柒夏，「請不要離開。」
被發現了的白柒夏鬼鬼祟祟地轉過頭來。
「喲，今天天氣真好打擾你讀書了真抱歉。」
「……不這談不上什麼打擾。」吉昌沉默了一秒鐘之後搖頭，「關於你所說的頂罪的妖怪，我思索了一陣之後覺得此舉並不可取。」
「為什麼？」白柒夏有點茫然，「他們要妖怪就給他們一隻唄。」
「就算對方是妖怪，可無辜之人依舊是無辜之人，在此頂罪必死……」吉昌認認真真地盯著白柒夏，「怎麼可以讓無罪的妖怪如此輕易地死去呢？」
白柒夏看著吉昌就笑了，晃著酒瓶子走近認真的少年人，然後拍拍他肩膀。
「晴明教的真好，不過你放心，如果不是拖來我們玩兒的話，那傢伙只會死得更慘而已，絕不是什麼無罪之人，你相信我麼？雖然我好像一直給你添麻煩。」
她站在安倍吉昌的面前，雖然比他矮一個頭，卻不妨礙她認真詢問的表情。
「你都這麼說了，吉昌怎麼可能不相信。」
少年人沉默著還沒答話，倒是旁邊的神將太裳現了形，抄著雙臂看白柒夏。
「喲太裳，來喝酒唄。」看見神將的白柒夏立刻拐了題，「從酒吞童子那裡拖來的酒。」
神將根本沒理她，而是直接走到了吉昌身前。
「這傢伙不靠譜歸不靠譜，真到了做事的時候還算有分寸，既然這事情她攬了，放心交給她便是。」
「就是就是。」白柒夏準備勾住太裳的脖子，可惜因為太矮，只好改為勾住太裳的手臂，「放心啦，我和妖怪的關係，某種程度上比和人類還好，不會亂來的，少年你想太多了。」
有了白柒夏的一番話，加上神將的擔保，少年老成總會想太多的吉昌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結。
揉了揉額頭之後放鬆了表情，安倍吉昌很沒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我去睡一下然後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難得避忌日還以為能悠閒一點呢，結果還是得做事……」
白柒夏看著伸著懶腰離開的吉昌，對比了一下記憶中那個認真嚴肅十分老成的少年人，終於沒忍住下巴掉了一地。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吉昌居然好像出現了雙重人格的症狀？！難道真的是在她的壓迫下精神失常的結果麼她要怎麼和晴明交代……
白柒夏的暗自抓狂最後被清冷的聲音打斷。
「吉昌再怎麼說也只是少年人。」太裳在她身後如此說道，「而你，怎麼著也得算他長輩。」
戰艦白柒夏號被戰艦太裳號發射的一顆名為「長輩」的子彈瞬間擊沉，身為晴明好基友的白柒夏發現自己竟然悲催的反駁不能，不禁鬱卒。
「天后我們來喝酒，不帶太裳了。」白柒夏伸手去拽天后。
「都這樣了還不忘記喝酒，酒鬼白你沒救了。」被決定排除在外的太裳攤攤手，淡定地回異界去了。
剩下被不知道跟誰學壞了的太裳吐槽了的白柒夏淚流滿面。
晚上捉鬼的主角是吉昌，白柒夏卻先于吉昌，天剛黑就早早地摸進了皇居之中，夥同和泉從禦膳房裡偷了點酒菜，又找了個能看到整個大內裡全貌的最佳的觀影場所，吃吃喝喝看大戲。
「我說，能想到在紫宸殿頂看戲的人，大概整個京城也不會找出第二個了。」和泉捏著一個團子塞進嘴裡，歎口氣。
就算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爬上紫宸殿的頂端，作為天皇居所與接見朝臣之處，紫宸殿的地位已經不只是一間宮殿而已，而是皇權某種意義上的象徵。
爬到紫宸殿頂上，寓意幾乎和坐在天皇頭頂差不多。
所以此刻自己坐在自己頭頂上的和泉，內心裡有些微妙。
白柒夏卻覺得沒什麼。
「爬到你住的宮殿頂上有什麼，你本人就坐在我旁邊，為啥還要在意別的小細節。」她攤攤手，然後伸手指向皇居的東邊方向，「酒吞童子來了，快看戲。」
☆、好久不見
吉昌身為安倍晴明之子，雖然資質並不十分過人，可鬥一個黑塚還是綽綽有餘的。
白柒夏一邊吃和果子一邊遠遠地看著宮牆之中的打鬥，夏夜裡風清月朗，蟬鳴蛙叫，一派悠悠閑閑的景象，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如果此時身邊並沒有多出一個人的話，則更加美好了。
和泉最開始的時候就坐在她右邊，而不遠處開打了沒多久，空投丟下了黑塚就向他們這邊來了的酒吞童子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的左邊。
和泉怎麼說也都是跟著晴明學過一陣陰陽術的，酒吞童子那毫不掩飾的妖氣讓他從酒吞童子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渾身戒備。
而酒吞童子身為大妖怪，雖然對於和白柒夏這種怪物級的傢伙一起坐在紫宸殿頂沒什麼意見，可是對於和身為普通人的和泉坐在同排則抱有微詞。
被這兩個互相抗衡的傢伙夾在中間的白柒夏，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沒有之一就是恨不得一邊給一拳，全從紫宸殿頂上捶下去。
不過仔細想想，決定還是只把酒吞童子丟下去就好。
和泉的地方，她還是比較有良知的。
「我說，你在這裡幹啥？」白柒夏左手一手肘捅過去，「你不去監督著黑塚不要亂說話，跑來這裡和我們看熱鬧的蹲一起幹啥？」
「他反正也說不出話來了。」酒吞童子攤攤手，「前兩天逮住之後看他想罵人，順手拔了舌頭。」
「你太兇殘了！」白柒夏指著他義正言辭，「我先砍了他手你後砍了他舌頭，於是你丟給吉昌的得是個多麼殘疾的殘障妖怪啊！」
「他的手已經長出一隻來了，你不知道麼？妖怪的恢復能力很強的。再說，弱一點有什麼不好？」酒吞童子斜過眼看她，「會很好對付。」
「不甚好。」被酒吞童子刻意無視的和泉淡淡地插嘴，「因為結束得太快，所以我們不夠時間喝酒。阿白，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白柒夏看了一眼遠處已經被吉昌一個符咒定在當場的黑塚，又瞟一眼自己夥同本來可以光明正大地拿食物的天皇從禦膳房裡偷出來的酒菜，最後歎口氣。
「酒吞童子，你太讓我傷心了，連和泉都比你瞭解我，我們十幾年的基情難道都被你喝到肚子裡去了麼？」
「我跟你哪裡有十幾年的交情。」酒吞童子挑了挑眉，「少套近乎，我們很熟麼？」
「縛道之一，塞！」白柒夏淡定地困住酒吞童子的雙手雙腳，然後一腳把他踹下紫宸殿頂。
隨後拍了拍手，對上右邊表情無辜的和泉，笑得無比純良。
身為三妖之一的大妖怪，酒吞童子就算不慎中招，也不可能被數列只有一的縛道纏住太久，白柒夏剛與和泉相視而笑結束，他就已經掙脫了縛道，重新跳回房頂。
「我說，你太狠了吧。」他揉了揉手腕，「相信我，突然就下手什麼的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要可愛幹什麼？」白柒夏白他一眼，「那邊結束了這邊也沒你的事兒了，該哪兒去哪兒去，不要妨礙我和和泉聊天。」
「喂喂要不要這麼絕情？為了你的事兒我還特意跑了一趟呢。」
「少來，不許套近乎，我們很熟麼？」白柒夏白他一眼，「親，現世報很快的，我管你在想什麼。說起來，座敷童子呢？你把她交給誰照顧了？」
「她回家了。」酒吞童子攤手，「本來座敷童子就不是需要人照顧的妖怪，妖怪都不需要人照顧，她也只是來看我一眼，看到了，就回家了。」
「唔……真可惜。」白柒夏扭過頭直視前方，「你妹妹真好，超萌的，我喜歡她。」
「那是因為你是人類，換了別的妖怪她誰都不理，那孩子就是太過喜歡人類了，這樣不好。」酒吞童子皺眉。
「有什麼不好的。」白柒夏偏過頭去，可酒吞童子沒接話，反而是另一邊的和泉插了嘴。
「阿白你聽說過麼？人類有時候比妖怪更可怕。」他說，「因為太過喜歡人類而對人類不設防，如果碰見了心懷歹意的人類，自然會受到傷害，對於座敷童子這樣的妖怪更是這樣。」
「因為妖怪如果對一個人有惡意，是從來不會掩飾的。」酒吞童子哼了一聲，「我想殺你就絕對不會笑著看你，妖怪不屑於做這些，這麼做的也只有人類而已。」
白柒夏拖著腮幫子看著遠處吉昌收服了黑塚之後對那位隔著簾子觀戰的更衣鞠躬行禮，對於酒吞童子以及和泉的說辭不置可否。
看見白柒夏的表情酒吞童子就知道，這事兒今天又談不下去了。
這傢伙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挺好說話，隨便說什麼她都可以接受的樣子，可是事實上內心卻滿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念頭。
酒吞童子甚至在懷疑，她就算撞破一百面南牆也不會回頭。
表面上活絡的白柒夏，其實內心裡卻是死板固執到沒有人能理解的地步，完全搞不懂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養成的這樣的性格。
於是酒吞童子也不再多說話，熟練地繞過白柒夏，從她和和泉之間撈出酒杯來。
有些話他說過一次，說過兩次，就不會再說第三次。
白柒夏是會吃虧也好，不會吃虧也好，歸根結底都跟他沒關係，最最了不起，如果她吃虧了，他作為朋友會給她庇護。
不過想來，她這種傢伙也不會要這種庇護就是。
話雖然不甚投機，可是最後三個人還是在紫宸殿頂上喝了一晚上酒，臨到黎明的時候才結束。
踏著破曉的紅雲，和泉直接下去紫宸殿，白柒夏回東北邊的安倍宅，酒吞童子從西邊離開，回大江山。
後來白柒夏也沒去吃窮酒吞童子，得知座敷童子已經不在大江山了之後，嫌跑著麻煩的白柒夏乾脆地沒再去過大江山。
而酒吞童子總歸算是剛剛重新收回大江山的管理權，大把的時間花在清算盤點和重新把那群跟著叛亂的傢伙揍服上面，也沒什麼機會再像從前一樣出來沒事瞎晃蕩。
白天要麼夥同神將們出去逛街要麼自己跑出去散步，晚上要麼去大內裡找和泉聊天，要麼就拎著白天集市上淘來的酒去貴船山找高龍神。
而這麼過了大約兩周左右的時間之後，被萬眾矚目的安倍晴明，終於頂著人民群眾的熱切期望，風塵僕僕地從播磨回來了。
晴明歸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而當他真正繞過一條街來到自家門口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家兒子正站在門口，目光灼灼充滿期盼地看著他。
介於吉昌自從露樹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安倍晴明身為父親，確實有些受寵若驚了。
而後他就發現，從吉昌身後轉出一個人。
「喲，晴明，回來了？」
看著那個傢伙吊兒郎當的樣子，再看看吉昌如釋重負的表情，安倍晴明覺得自己應該明白了為何自家的二兒子要對他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期盼。
「嗯，我回來了，吉昌這些天辛苦了。」安倍晴明沖著吉昌點了點頭，「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的話，你可以休息了，回京之後沒聽見有什麼不好的風聲也沒發現誰家房子燒了，說明你做得很好。」
得了表揚的吉昌微微紅了一下臉，然後立刻低頭向晴明行禮掩蓋過去。
「那麼，父親大人也請好好休息！」
白柒夏與晴明一邊目送吉昌瞬間放鬆了許多的背影向著偏廳走去，一邊兩個人一起往正屋走。
「出門之前叮囑過你不要惹事的，看樣子應該是白叮囑了，說吧，你又做了些啥？」晴明一邊走，一邊斜眼瞟在他身邊一臉心安理得的白柒夏。
「沒惹啥事兒吧……我記得我就去和酒吞童子玩了一下，然後去皇居裡和和泉玩了一下，然後平時去市集又玩了一下，雖然之中有一些小插曲，不過小插曲也只是小插曲而已嘛。」白柒夏攤手，「至於小插曲的內容，我相信你不會有興趣的，所以我就忘記了。」
安倍晴明頓住腳步，斜起桃花眼看她。
「忘記了？」
「嗯！忘記了！」白柒夏回答得異常篤定，「忘得不要太乾淨！」
「嗯，很好。」晴明點點頭，「太裳。」
綠發的神將靜靜地顯露出身形來，看見晴明之後微微地行了個禮，然後立在他身側。
「這傢伙都做了些啥？」晴明揮手一指白柒夏，「撿那些殺人放火的說。」
「喂！」白柒夏笑噴，「你才殺人放火去了好不好！我在京城很乖的！」
「很乖就別怕說。」晴明攤攤手，「太裳？」
「行行行，你別為難你家神將，太裳很無辜，求你放過他。」白柒夏舉手投降，「他們也沒一直跟著我，算你狠，我自己交代唄。」
然後安倍晴明聽她敘述花了小半個時辰。
從在大江山打架，到從皇居上空被人射中腿，到半夜爬皇居的牆結果嚇到更衣，最後到牽扯上藤原氏，去大江山借人。
和差點惹上藤原氏這件事比起來，之後那些什麼不小心在市集撞破那些裝神弄鬼的算命攤兒被人追殺之類的，的的確確是小事兒了。
聽完所有事情的安倍晴明按了按太陽穴，覺得無論什麼訓斥都沒用了。
最後脫出口的也就一句話。
「腿怎麼樣了？」他放下揉著太陽穴的手皺眉看向白柒夏，「受傷了就不要到處亂跑，更何況還是腿上。等下回去讓天一給你瞧瞧。」
反正這傢伙就這樣了，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領略過這貨的不靠譜程度，也不指望多說什麼能讓她有所改觀。
等到把這些都拋開，安倍晴明發現到最後自己關心的還是這個傢伙本身。
誰讓他們十幾年交情呢。
本來已經縮頭縮腦準備好交代完一切之後狠狠挨一頓罵的白柒夏聽見晴明的這句話，愣了一下，抬手去摸晴明的臉。
「你是安倍晴明麼？」
「不然你以為呢？」晴明哭笑不得，「就算你認錯了，神將可不會認錯，笨蛋。」
「啊……說的也是。」某少女點了點頭，背過身去，「安倍晴明怎麼可能有人能冒充的了……是說不用擔心我啦！但是還是……」
最後一句話晴明卻沒聽清。
不過就看這丫頭的表情，安倍晴明也猜了個七七八八，不禁覺得很有趣。
明明在別的方面都莫名其妙坦率得不得了，突然在某一件事情上羞澀起來，這丫頭其實也有某種意義上，算是可愛的地方吧。
下一秒晴明就放棄了這種想法。
不是說這傢伙就一點好處都沒有，可是如果表現在臉上給她看見的話，安倍晴明用他所有陰陽術上的造詣發誓，那貨絕對會得寸進尺。
☆、流年似水
晴明回來之後，日子就變得好打發了許多。
每天都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在練習晴明所教授的內容。
白柒夏的體內一絲陰陽術所需的靈力都沒有，卻意外地發現靈壓可以轉換為靈力。
雖然轉換率很坑爹，可是依靠著她可以媲美隊長級的靈壓，如果只是要求簡單地「續命」，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她已經從屍魂界叛逃，或許去學醫療鬼道會是更好的方法，不過白柒夏還是喜歡抓住眼下所有的機會。
屍魂界那邊基本上要當做沒指望來看待，而身為前十二番隊長，技術開發局一代局長的浦原喜助，如果不是兩人之間還有四楓院夜一，他對於白柒夏來說就是個不可靠的人。
畢竟她從來都看不懂浦原喜助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做什麼。雖然因為四楓院夜一的原因她可以和浦原喜助維持較為良好的關係，可是卻無論如何都還沒到能放心地求他辦事的地步。
時間已經進入了深秋，晴明院子裡的那株早該衰敗的藤花卻依舊存活著，雖然有些打蔫，可卻還是能頑強地開放。
白柒夏的目標很明確，所以長久以來她所練習的都是同樣的內容，而那株從她最先學習這個術的時候就開始凋零的藤花則成了她最好的練習對象。
被她照顧著的藤花雖然依舊在凋謝著，可是晴明說，如果她一刻不停地將術施於花上的話，就可以徹底阻止花的凋謝。
可是晴明同樣也說了，如果她有一天從花上撤銷了那個不停吸收靈力的術，那朵花就算尚未到枯萎的季節，也會迅速枯萎。
花尚且每天要吸收她三分之一的靈力，更別提如果她想為一個人續命。
安倍晴明只知道如果靈力耗盡，身為陰陽師的性命會堪憂，可是就算是當世最負盛名的陰陽師也說不準靈壓耗盡之後的結果。
只好囑咐了白柒夏千萬遍，恨不得把量力而行四個字刻在她額頭上。
安倍晴明看見那個滿不在乎地答應，第二天卻又跑去院子裡好好地用靈力把那朵花護住的白柒夏就想狠狠地揍她一頓。
考慮到自己在身體素質方面比不過那個可惡的傢伙，他覺得必要的時候可以讓神將出場。
那傢伙不怎麼聽他的話，對於天后和太裳的話倒是偶爾會聽，如果他損一點讓天一去，白柒夏甚至能做到言聽計從，就是回頭來要狠狠報復晴明一頓而已。
雖然白柒夏努力了，可那株藤花最後還是在入冬的時候，徹底枯萎了。
看到在雪地裡格外顯眼的那一抹紫色，白柒夏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應該怎麼形容。
其實她是松了一口氣的。
小小的一株藤花，卻耗費了她每天最多的精神，眼下看見它枯萎了，不再需要每天拼命地照顧了，不再需要經常地去照看了，白柒夏並沒有一絲傷感。
她覺得，能維持這接近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很夠了。
如果總司也能多堅持三個月，她絕對能找到讓他活下來的方法。
藤花落地之前便已入冬，而藤花落地之後，白柒夏就徹底懶了下來，每天縮在房間裡，哪兒都不去。
就連晴明讓玄武和太陰來約她打雪仗，她都推說懶不再出門一步，讓晴明歎為觀止。
當年那個不找點事情做做就渾身難受的白柒夏，居然也有能懶成現在這樣的時候。
整個冬天，白柒夏能願意挪動一下的時候就只有酒吞童子來的時候。
白柒夏會抱出晴明家正廳小廚房裡的小鍋，然後夥同酒吞童子一起把鍋抱進雪地裡，一邊生火燒水，一邊往裡面丟東西煮著吃。
白柒夏聲稱這是名叫「火鍋」的東西，和酒吞童子一吃就是大半天。
這回輪到晴明不願意跟他們瞎鬧，大冷天的還跑去冰天雪地裡吃東西，除了酒吞童子這個不是人的，和白柒夏這個快要不是人的，再沒有第三個願意做這種事的人。
白狐之子認為，自己總還應該算在正常人類的行列之中。
白柒夏在晴明的一畝三分地裡默默地high著，每天都準備著隨時要走，可是卻居然真的就這麼給她熬到了開春，夜雪都沒提醒過她任何要走的跡象。
於是也就這麼耗著。
學會想要的東西之後，白柒夏對於陰陽術的興趣就消失得一乾二淨，雖然每天因為太閑而跟著晴明出仕，但是卻從來沒幫忙做過事。陰陽寮裡眾人每天看著那個只是蹲在角落裡和小妖怪聊天一聊一上午的白柒夏的眼神，讓尚且只是天文學得業生，在陰陽寮裡資歷尚淺的安倍晴明很是有些頭疼。
「這樣吧柒夏。」安倍晴明某一天把正在和小妖怪玩弱智問答的白柒夏叫去了一邊，「能幫我辦件事兒麼？」
「啥？有俸祿麼？」白柒夏一臉吊兒郎當，「沒俸祿不幹。」
「……你要俸祿做什麼？」晴明皺眉，「吃喝我都供著你的，上街的錢都是我出，這麼執著於俸祿做什麼？」
「沒啦，你想，我每天吃你的喝你的玩你的，偶爾也會有點良心不安嘛。」
看著她的表情，安倍晴明無限懷疑她所謂的「良心不安」這句話的真實性，也許還比不過剛剛在拐角探頭探腦圍觀他們倆談話的小妖怪說出來的高。
「我給你發，快去。」他隨口說了一句。
「這就去，啥事兒？」
得，他剛剛說啥來著？
被打發去收集「鑄造靈劍」的材料的白柒夏，在幾位神將的陪同下踏上了向著出雲國行進的路途，等走到半路上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太裳，在麼？」白柒夏叫理論上應該跟著她的神將的名字，然後看著旁邊顯出一個人形來。
「何事？」
「你說，晴明這是圖個啥？」她撓撓頭，「他給我發工資跟我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有什麼區別？」
太裳沉默了一下，伸手按上白柒夏的腦袋，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你知道，為什麼這次只有我跟著你麼？」
「……說起來也是，明明一向是天后和你老和我在一起來著。」白柒夏歪了歪頭讓過太裳的手，「這回怎麼只有你，難道是晴明嫌棄你了？」
太裳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好看，介於白柒夏的態度，他決定一擊即沉。
「因為你太吵，所以乾脆不讓天后跟著。」他抄著雙臂，「晴明嫌棄的是你不是我。」
「太裳你……！」白柒夏瞬間被擊沉，「晴明他嫌棄我啥？」
「我哪兒知道。」太裳攤手，「大概就是嫌你太閑了吧？不過你從前不是挺怕閑的麼？怎麼這次回來，總覺得你變了一些。」
針對這個問題，白柒夏右手握拳支著下巴，想了一陣子。
「大概是因為，我最近懶蟲上腦？」
太裳聽見這句明顯不正經的話，又看見眼前這個傢伙一臉嚴肅的樣子，最後還是沒忍住，無聲地隱去身形。
直到看不見太裳了，白柒夏才歎口氣。
「其實太裳，之所以什麼都不想做，完全是不知道要做什麼好。」她攤攤手自嘲，「一開始還堅持認為自己需要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後好回家，現在想想似乎也不那麼在乎走得掉走不掉了，所以瞬間覺得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餘光瞥見旁邊太裳又要顯形，她立刻制止。
「你不要出來，看著挺鬧心的，你讓我當我跟空氣說好了，千萬別出來。」
難得聽了一次白柒夏的話的太裳重又隱了形，只伸出手按住白柒夏的肩膀。
雖然隱去身形的神將，即使觸碰了人類普通的人類也不會感覺到，可他卻還是這麼做了。
作為由「人類」願望之中誕生出的神將，太裳此刻很輕易地感覺出了身為白柒夏的心情有多糟糕。
是本性也好，或者是單純因為他們比較熟關係比較好也好，身為神將的太裳此時覺得自己不能放下白柒夏一個人，就是這樣。
可白柒夏卻不再說話了。
有些話她根本沒法說。
像和總司的那次聊天一樣，開玩笑一樣說出自己曾經去過哪裡遇見過哪些人固然容易，可是現在她想的卻是更加沉重一些的東西。
像是怎麼回去，像是回去之後該怎麼做，像是如果回去之後，她什麼都來不及做該怎麼辦。
這樣的問題，就算說了也沒用，沒人能明白那些事情對她來說的意義。
「嘛，其實沒什麼事。」她笑笑，「我就是在想，某個無良的廢柴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他把我拽到這個坑爹的地方之後我就見過他兩次，最後居然連怎麼回家的辦法都不告訴我，我好想揍死他。」
在最開始幾乎是每天的例行公事的詛咒嵐晉，眼下她發現自己差點忘記嵐晉的名字。
與白柒夏十分相熟的神將，很輕易地就發現了此時的白柒夏在說謊。
明明剛剛還在說，回不回家對她來說不重要來著。
於是他彎了彎腰，徹底地抱住這個小丫頭。
雖然她聲稱自己已經百多歲，可是對於根本不把歲月流逝當回事兒的神將來說，白柒夏無論自稱幾百歲，都還是普通的小丫頭而已。
「話說太裳，晴明讓我們找的材料，你記得都有些啥麼？」白柒夏靜靜地呆了一會兒之後，沒事兒人一樣地開口了。
「晴明不是給你了一張紙上都寫了麼？」太裳放開正常了的白柒夏，顯出身形。
「啊，那張紙啊……太裳，你還記得前兩天麼？半路突然遇上下雪了的那次。」白柒夏撓了撓頭，「撿了柴禾回來燒那次。」
「記得。」神將點點頭。
「你懂的，鬼道什麼的攻擊性太強不適合定點生火，最好先點燃了什麼然後再點燃柴禾……當時我渾身上下都摸不到什麼可以燒火的東西嘛，所以那張紙……」
太裳身為木屬性的神將，本性來說，包容心都是很強的，基本上如果不做出太不靠譜的事情，神將都不會動怒。
所乙太裳發誓自己眼下絕對沒動怒。
他只是有點想要揍眼前這個不靠譜地把重要的東西亂丟傢伙而已，真的。
悠于 2016-1-16 12:25
☆、有舍無得
憑著神將幾乎沒有什麼是記不得的良好記憶力，終於在兩周之後湊齊了晴明要的所有材料。
白柒夏不得不感慨，晴明這次絕對是看准了她的免費勞動力太好用了。
什麼土蜘蛛的卵天狗的舌頭這類聽上去就獵奇的東西也就算了，那些傢伙本身就是極為危險的妖怪，幹掉他們拿走就行，還能勉強充當為民除害的英雄。
可是居然還有皿數的盤子河童的頭髮之類的……
安倍晴明這貨果然是專門為了為難她而開出的單子吧！從出雲挑了土蜘蛛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向播磨國去跟皿數搶盤子，天知道生前為了一個破盤子被逼死的皿數對這堆破盤子是有多看重，搶一個盤子走比挑了一整個土蜘蛛窩都困難。
河童的頭髮就更不用說了，天生地中海的河童對於自己僅剩的毛無比寶貝，偏偏河童這種東西長得呆萌呆萌的，微妙地戳中了白柒夏的萌點導致她還沒敢和人家動手，在答應了妖怪許多不平等條約之後，才如願以償地拿到了一小撮頭髮。
至於不平等條約的內容倒沒什麼，等回京之後，她會直接丟給晴明煩惱的。
因為很少離開平安京的緣故，白柒夏收集齊了晴明要的東西之後並沒有立刻趕回去，而是選擇了最慢的方式，像旅人一樣，和太裳一起走回京城。
於是又花了一周左右的時間在路上，單純用來遊山玩水。
隨便白柒夏做出什麼決定，只要還是往京城走的，太裳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後陪著她。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白柒夏與太裳一同繞過了一群玩耍的小孩子，可沒走兩步就發現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了。
走她旁邊的太裳低了低頭，就抱著手臂決定看熱鬧。
白柒夏只覺得這種拽人袖子的方式很熟悉，不想一低頭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一如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粉雕玉琢一樣的小娃娃，身上卻沒再穿之前的那身華麗無比的衣服，而是換上了普通人家小孩子的粗布衣服，看上去就像是路邊隨便誰家的女兒一樣，甜甜的笑，喚她姐姐。
白柒夏一看見座敷童子就心情大好，蹲□抱起小娃娃逗她說話。
「酒吞童子不是說你回家去了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座敷童子在找新家。」小娃娃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座敷童子在找新家，原來的家壞掉了，座敷童子不喜歡那些符咒，困得座敷童子差點都動不了了，所以座敷童子跑出來了，正在找新家。」
白柒夏皺了皺眉，想到了某天晚上，酒吞童子和和泉在紫宸殿頂上說的那些話。
座敷童子由於是會給人類帶來財富的妖怪，所以經常有人在家裡發現了座敷童子的存在滯後，請來法力高強的法師將她困在家裡，不讓她離開，從而期望盡可能久的時間的繁榮興盛。
這回或許是那位法師不得力的原因，讓座敷童子成功地逃了出來，可下一回，難保不會遇見厲害的法師。
「下回要小心一點，」白柒夏拍拍座敷童子的腦袋，「真的被人困住了的話就糟糕了呀。」
「嗯！座敷童子會小心的！」小娃娃點點頭，「座敷童子馬上就要回家了，只是看見姐姐，就忍不住過來了。」
「找到新家了麼？」
「找到了！座敷童子決定要住在那邊那個房子裡了，那家的小孩子，座敷童子很喜歡他！」
「他？」
「嗯，比酒吞哥哥還要漂亮的男孩子！座敷童子喜歡他！」座敷童子提起那家的小孩子，眼睛裡像是要放出光來一樣。
白柒夏忍不住失笑。
怎麼也想像不出來，這麼點大的娃娃居然會因為「那家的男孩子長得漂亮」而決定住在某個家裡。
不過畢竟是座敷童子的選擇。
酒吞童子曾經告訴過她，座敷童子雖然是小孩子的樣子，可是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如果座敷童子認真起來，大概三個白柒夏剛夠她打，只可惜這孩子從來對人類都認真不起來而已。
白柒夏把座敷童子放下來，然後認真地摸了摸她的頭。
「座敷童子要小心，如果這次再有人要關你的話，一定要認真跑哦。」
「可是座敷童子喜歡這家的男孩子，」小娃娃歪了歪頭，「座敷童子會小心的，可是座敷童子不想傷害他們……啊，天已經黑了，座敷童子要回家了，姐姐再見！」
白柒夏的再見還沒落地，小娃娃就跑得影子都看不見了。
最後也只好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和太裳重新啟程。
人和人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毫無關聯的，雖然因為某些事情走到了一起，可是別人的決定，沒有人能干涉得了。
既然身為兄長的酒吞童子都不管，白柒夏也不會多管。
不管她再怎麼喜歡座敷童子都是一樣。
「走吧，晴明還等著。」被迫背著一堆東西卻毫不在意的太裳，看了一眼盯著座敷童子離去的方向不動的白柒夏，輕輕地拽了她一把。
「哦好嘛。」白柒夏沒事人一樣轉過來，向著太裳伸出手，「那堆東西給我拿著也沒事兒的，你要不歇會兒？」
身為神將的太裳輕輕鬆松地提著那些堆出來差不多得有白柒夏一人高的材料，只白了她一眼沒理她。反正這傢伙偶爾抽風就會做一些常人不會做的事情，說一些不腦殘的人不會說的話，神將早就習慣了，從不當真。
神將已經走在了前頭，白柒夏也只好不情不願地繼續向前走。
本來碰見座敷童子應該是件讓人心情好的事情，可是這次她卻覺得無來由地滿心暴躁，回京之後果然要向晴明要更多工資才行。
可真正回京之後，晴明左手給她的錢袋，她轉手右手就交還給了他。
「算我賺的生活費。」白柒夏攤攤手，「太裳也很辛苦的，是說你的那破單子上太多吐槽不能的東西了我們倆跑了好多地方打了好多場架才拿回來的好麼！」
「所以說給你的錢你就拿著，買點喜歡的東西帶著不也挺好，我又不能隨時在家給你零花錢。」晴明扶額，「全部都再交還給我，我能說你是笨蛋麼？」
「那種東西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買的東西。」白柒夏攤手，「晴明，東西給你找來了，你整理著，看少什麼再告訴我一聲我給你跑腿，我先去趟酒吞童子那兒。」
「不休息下麼？」安倍晴明皺了皺眉頭。
「我不累。」
白柒夏撂下這句話，人已經竄出好遠。
安倍晴明本以為，白柒夏去找酒吞童子，又要吃過晚飯才回來。
酒吞童子那兒從來沒短過她吃的，很少見她有從大江山回來還餓著肚子的時候，不由大為驚奇。
驚奇歸驚奇，安倍家這麼大的宅邸，少不了白柒夏一口吃的。
時間已經有些晚，晴明讓天后從廚房裡找了點飯菜放在白柒夏面前，然後自己坐在她對面陪她吃。
「晚上剩下的，別介意。」晴明撐著腦袋坐在白柒夏的對面，看著那傢伙跟十幾年沒吃飯一樣風捲殘雲，連回答他的話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安倍晴明的耐心一向不錯，所以他靜靜地等著那個丫頭吃完，看著她又讓天后去廚房拿食物來，然後才開口詢問自己的問題。
「和酒吞童子打架了？」
「沒。」白柒夏搖頭，「普通一言不合而已，算不得打架。」
算不得打架……麼。
安倍晴明的視線定在她腰間少了的一把刀，和衣服下擺的那一抹暗紅的血跡上，卻沒繼續說下去。
天后又端來了幾盤菜和一盤飯團，白柒夏伸手就又開始往嘴裡塞食物。
「跟酒吞童子吵架了，以後不許提他。」她咽下一個飯團，想了想之後說。
安倍晴明點了點頭當做答應了。
「吃完了就去睡覺，天色不早了。」安倍晴明看著不停往嘴裡塞東西，明顯不想繼續談話的白柒夏，最後攤攤手，叮囑了一聲之後伸了個懶腰起身，沒理會她關於「時間還早不想睡覺」之類的抗議，自己回了房間。
關於酒吞童子與白柒夏的事情，安倍晴明從此以後再沒多問一個字。
日子就這麼一點一點地過，除了以前把大江山當自家後院一樣逛的白柒夏再沒去過一次大江山之外，再也沒有一點變化。
☆、百鬼夜行
時空排斥一直沒來，白柒夏也就一直這麼賴在晴明的家裡，偶爾晴明有事交給她她就去做，沒事交給她，她就什麼都不做。
看不過去的晴明乾脆地把所有的妖怪退治工作都交給她，放下話來，無論打死還是打殘都無所謂，只要把妖怪趕出去就行。
於是京城風傳，安倍晴明收了一個熱愛暴力拆遷的弟子，自此京城貴族之中，誰家裡有妖怪作祟，也不敢輕易把問題捅給晴明。
對此白柒夏唯一的看法就是——
「什麼時候我成了你弟子了？」
安倍晴明默默右手握拳，撐著下巴想了想。
「大概是這樣叫比較方便派你出去跑腿？」
白柒夏一腳踹過去，被晴明讓過之後也沒再補一腳，只是懶洋洋地去露樹曬著被子的廊下午睡去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得無比平和，直到有一天，從陰陽寮回家，晚飯之後趁著有空繼續坐在案前翻閱檔的安倍晴明，突然感覺到從自家宅邸的某個方向傳來強烈的威壓感。
或者說得直白一點，那就是殺氣。
安倍晴明在快二十年的妖怪退治過程中見識過不少殺氣騰騰的妖怪，卻從來沒有一種殺氣讓他覺得這麼危險。
而這種感覺只有瞬間，等他反應過來向著殺氣的來源看過去的時候，那個方向只有端著酒杯喝酒的白柒夏了。此刻她穿著普通的狩衣，背對著他懶洋洋地坐在他門口的臺階上，感覺到有人看她，白柒夏甚至還回頭看了晴明一眼。
那是安倍晴明第一次在白柒夏臉上見到那種表情。
他記憶中的那個少女，永遠都是表情強烈的，她可以狠狠地皺眉，可以開心地笑，甚至可以吊兒郎當地吊著花花公子一樣的表情去調戲少女。
她在晴明面前有過無數種表情，可是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
眼睛裡一片漆黑，整個人坐在那裡給人的感覺，不喜不悲得像是大徹大悟了之後的出家人。
「柒夏？」安倍晴明試探著叫了她一聲，然後她歪歪頭，回答了晴明的話。
「嗯？」
又是那雙死魚一樣的眼睛，又是那個死魚一樣的表情。
安倍晴明本來想習慣性地訓些什麼，可是最後看著那個表情，還是住了嘴。
他放下手裡的毛筆走上前坐在她身邊，伸手攬住白柒夏的肩膀。
「柒夏，你要知道在我這裡這麼久，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看待。」安倍晴明想了想之後斟酌詞句，「你要做什麼也好，你在想什麼也好，我也從來沒多過問過你一句，你不想說就可以不用說，所以今天就算你這樣了，我也不會多問。可是你如果有撐不下去的時候了，請務必要直接說出來，不管是對我還是對誰都好，畢竟是女孩子，有時候你真的不用那麼努力。無論出什麼事你都記得，我這裡，會是你的後盾。」
白柒夏看著晴明按著她肩膀的手，然後歪了歪頭，視線點向院子裡的那株從那年冬天之後就再也沒長過一片葉子的藤花。
——我這裡會是你的後盾。
在很久以前，從新選組離開之前向大家告別的時候，近藤老大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來著。
那個時候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覺得她一定還能回去，到時候把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統統做掉，管它時空規則尋死覓活都好，她只要那些人活著。
可是剛剛嵐晉的話，讓她對這件事再也拿不出半分的把握。
那麼嚴苛的任務，給她下的通牒也是一樣的嚴苛。
要麼選擇接受，然後回家。
要麼選擇拒絕，然後被永遠被流放在不知道的地方，守著永遠不會變更的年齡，再也沒有盡頭。
簡直讓她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嵐晉那貨只丟下一句會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就跑得不見人影，叫都叫不回來，眼下她茫然得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白柒夏不說話，安倍晴明也就一直在她身邊呆著，沒再回去案前做自己的事情。
發呆完了的白柒夏轉過頭，只問了一句話。
「晴明，就算你會是我的後盾，可是如果連你也不在了呢？」
「還有吉昌吉平。」安倍晴明回答得很篤定，「吉昌吉平也不在了，還有他們的兒孫。」
「你這架勢，是要把整個安倍家賣給我？」白柒夏挑挑眉，眼裡卻毫無笑意。
「因為你不會讓他們做勉強的事情，不是麼？」
白柒夏丟下酒碗，伸手抱住膝蓋。
「是啊，他們都不是你。」
白柒夏少有的說話不看人的時候，讓安倍晴明看著莫名地暴躁。
於是他伸手扳過她的腦袋，讓她直視自己。
「柒夏你記著，我不是把他們交給你，而是把你託付給他們。如果我死了，還有我的兒子孫子甚至重孫……如果有一天你撐不住了，記得回來。」
「我記住了，我會記住的。」白柒夏點點頭，「晴明，謝謝你，到死我都不會忘記的。」
「乖，到死不到死的，連我都還沒想過死，你想什麼。」安倍晴明拍了拍白柒夏的腦袋，然後起身準備回去工作。
「晴明，我要走了。」晴明剛從她身邊站起來就被她叫住了，白柒夏抬頭認真地看著他，「要麼今晚要麼明晚，你不要送我。」
今晚的白柒夏從頭至尾都沒有笑過，眼下於是這樣，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晴明，死死不放。
安倍晴明愣了一下，然後扶住額頭笑了。
「嗯，我不送你，我在土禦門宅等你回來，安心。」
「晴明，謝謝你。」白柒夏站起來，沖著晴明認真地鞠躬道謝，「這麼長時間蒙你照顧了。」
「客氣什麼。」安倍晴明抄著手對著白柒夏笑，「不去和酒吞童子他們告個別麼？」
「不去，我和他吵架了。」白柒夏扭頭哼了一聲，「不和他玩了。」
安倍晴明笑噴。
「要走就快點走吧，只要記得回來就行。」
「嗯，再見。」
白柒夏伸手，第一次主動擁抱了晴明。
這也是她第一次主動試圖去擁抱誰。
「晴明你記得，我永遠不想你死，所以這次真的再見了。」
嘴上說著「再見」，可白柒夏這次真心希望的卻是再也不見。
隨便是誰都好來告訴她，想好好地在哪裡同一些人開開心心地呆在一起，這種願望真的很奢侈麼？
白柒夏走在夜間半個人也沒有的京都大道上，針對這個問題撓頭撓了千萬遍，梳得好好的頭髮都被撓得亂七八糟，最後卻還是想不出個結果來。
一回頭卻看見不遠處的街邊牆上靠著一個人，火紅色的頭髮，配上火紅色的和服，抄著手一臉不爽地看著她。
他不說話，白柒夏也站在那裡看著他，不說話。
「一聲不吭就準備走？」等得不耐煩的酒吞童子一挑眉，「連大江山都不來一趟，女人，自己的刀都不要了麼？」
酒吞童子揚手扔來一把刀，白柒夏接過之後順手直接掛在腰上。
當時和酒吞童子鬧彆扭打架的時候，為了公平丟下的聖潔肋差，後來她離開大江山的時候沒拿，就一直丟在那裡了。
那之後好些年沒聯繫，這把刀就再也沒拿回來，沒想到臨到要走了，酒吞童子竟然親自跑了一趟給她送了回來。
「……謝了，酒吞童子。」白柒夏掛好刀之後對著酒吞童子遠遠地揮了揮手，「我要走了，請替我祈禱，不要再看到我。」
酒吞童子聞言狠狠地皺眉。
「這麼多年，身為人類你怎麼還這麼討厭我？我不知道你已經變得這麼小肚雞腸，枉費我特意跑來給你送刀。」說罷就要拂袖離去。
「隨便你想。」白柒夏攤手，「酒吞童子你記著，就算我們倆吵架，你還是我白柒夏願意用這條命去相信的當做摯交的傢伙，而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請一定要幫我祈禱再也不會見到我，就是這樣，再見了。」
能夠讓她悠閒地「考慮」的時間不多，下次見到嵐晉之後再見，說不準就是他們必須兵戎相見的時候。
這種「再見」，不如「不見」。
聽了她的話，酒吞童子離開的腳步頓住了。
「喂，女人。」
白柒夏站住腳，定定地看他。
「什麼？」
他揚手將手裡的酒瓶丟給她，「揚言要吃窮我大江山的人如今要走了，吃的倒是沒給你帶，可我把最好的酒給你帶來了，接著！」
她從半空中險險接過那不大不小的酒罈，拍開封泥，狠狠地灌了一通，之後一抹嘴，又抬手將酒罈丟回去。
「確實是好酒，好酒如果沒有人同飲，簡直是浪費，剩下那一半是你的，記得喝掉少耍花樣，我走了。」
「嗯，走吧。」
作為她離開之前，最後一個看到白柒夏的人，酒吞童子此時隨手拎著半壇酒，直到對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才抬頭將那半壇酒一飲而盡。
大江山的百年陳釀，像這樣一口飲盡半壇，就算是酒吞童子也覺得略微有些醉意。
趁著醉意，他一揮手便召集起百鬼來。
今夜京城最靠近皇居的二條大道上，許久不見的百鬼夜行，此時正浩浩蕩蕩地遊過，就連皇居之中都能聽見其中妖魔們的鬼哭狼嚎。
安倍晴明與整個陰陽寮為此連續忙了好幾天，等他終於閑下來有機會抬頭，仔細看一眼星象的時候才發現，屬於白柒夏的那一顆星，已經再次消失在平安京的夜空之上。
第九卷 屍鬼 夏日永夜抄
☆、第遺血話
酒吞童子的酒後勁太足，一口灌了半壇的白柒夏只堅持著直走了一小段路，剛一拐彎就撐不住倒了下去，然後就這樣睡了過去。
什麼百鬼夜行也好，什麼皇居之中的混亂也好都跟她無關，她一覺睡醒之後，眼前只有藍天白雲，至於睡過去之前的那些貴族庭院的高高的院牆則是半點影子都沒有了。
原來在她睡過去的時候，已經從平安時代離開了啊……
抬手擋在眼前擋住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她有點不想爬起來。
宿醉的頭疼，加上現在腦袋裡的那個聲音太過讓人暴躁，眼下她是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腦內小劇場君，你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讓我暴躁。」白柒夏冷笑，「你要走就走要來就來好厲害，我承認我搞不過你，所以我們能不要說廢話了麼？」
「如今我在說的已經不是廢話了。」嵐晉的聲音也有些沉重，「我要說的是，如今就先拿著個世界練手吧，如果這樣都下不了手的話，你就沒救了。」
「我想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僅僅為了自己而對人類揮刀。」白柒夏毫不猶豫，「自從你那天告訴我了你所謂的任務，我就明明確確地告訴過你了。」
「不，這不妨礙。」嵐晉否認了她的話，「因為你需要動手的不是人類，你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是為了你自己。放你回家，這只是你替我們做完這些事情之後的福利而已。」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區別。」
「有。」嵐晉沉聲，「我們沒辦法對這個世界插手，但是我們卻有維持世界穩定的責任，這才是我們找你白柒夏的理由。」
「這麼說老子來這兒是為了世界的和平與發展了？」白柒夏冷笑更深，「真偉大的理由。」
「那是當然。」嵐晉聲音裡滿滿的驕傲，「無論是理由還是你即將要做的事情都是偉大的！」
「滾你妹，老子頭疼得要死沒空和你丫開玩笑，趕緊給老子進入正題，至少要拒絕還是要接受，這點權利還握在我自己手裡的吧？」
「當然。」
嵐晉一點一點給她細說她要做的事情，她就一點一點認真聽。
最後嵐晉卻沒像之前一樣交代完就走，而是停下來，等了白柒夏一會兒。
直到她點了頭。
「獵殺屍鬼……麼？」她一字一頓地開口，「你的意思是，屍鬼這種生物本身不該存在，更不該獵殺人類讓人類也變成屍鬼，所以我需要幫助人類消滅這種和常理相悖的生物，對吧？」
「就是這樣，死者應該安息，他們要活，會讓更多的生者陷入死亡。」嵐晉的聲音肯定，「這不是為了你自己，你要記得我說過的話，我們讓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必須的，不是為了你自己。」
「我幹了。」白柒夏點頭，「有名單麼？有照片麼？你總不能讓我一個一個揪住領子問你是不是屍鬼然後一刀砍殺。」
「沒有。」一聽白柒夏答應了，嵐晉的聲音瞬間恢復了之前的欠扁，「嘛，反正就是這樣啦，反正屍鬼一般狀況下是傷不了你的，你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慢慢調查嘛。」
才稍微好了一點點，老毛病就又犯了的嵐晉，說完這句話之後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留下還躺在地上的白柒夏默默地在心裡對他狠狠地樹了個中指。
嵐晉離開之後，白柒夏並沒有立刻爬起來。
頭疼是一方面，不想動是另一方面。
在晴明那兒懶慣了，眼下雖然背著嵐晉給她的任務，可是她卻依舊不想動彈。
據說屍鬼只有晚上才行動，酒吞童子的酒太烈，烈得讓她整顆心都在翻騰攪合，所以眼下就讓她稍微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白柒夏閉上眼睛就又睡了半天，再被夜雪叫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
【有人靠近了你都不知道，白柒夏你簡直沒救了！】斬魄刀見她醒來，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啊，抱歉。】她毫無愧疚之心地道了歉，依舊躺在地上仔細打量著來人。
沒有殺氣，沒有惡意，所以她也就乾脆懶得做出戒備的樣子，懶散得讓夜雪無比想要吐槽她，卻又無從吐槽起。
那是個一臉溫和的男孩子，淺色的劉海碎碎地在額前蕩著，見她睜眼了便漾出溫暖的笑來。
「你是誰家的孩子？之前沒見過你呢，怎麼會穿著這麼貴重的衣服睡在這裡？」
誰家的……孩子……
白柒夏眼角抽搐著默默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生，然後默默地在腦中輪番過了一遍近藤勇，平子真子和安倍晴明的臉，順便在他們的後面標注上爹媽大哥的稱號，最後默默地覺得笑點快要被違和感戳爆了。
武藤徹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少女在他的問話之後就傻笑起來，卻也沒惱，只是靜靜地等著，直到白柒夏笑完，他才向她伸出一隻手來。
「前兩天剛下過雨，躺著容易著涼，起來吧。」
「我要說我不想起呢？」
「起來吧，眼下還有月餘才能到夏天，女孩子是不能這樣躺在地上的喲。」少年仍舊微笑著，認真地向她伸出手，「先起來吧。」
白柒夏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
真的只是普通的少年，身上穿著普通學校的長袖制服，衣扣解開兩三個，在這個角度下，白柒夏甚至可以看見他形狀漂亮的鎖骨。
【不容易。】夜雪嘖嘖地感歎了兩聲。
白柒夏把手遞給他，讓他拉著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怎麼看出來我是女的……？」
對於這個問題，武藤徹少年只是略微有些困擾地撓了撓腦袋，然後就笑了。
「你在說什麼呀，你不是梳著這麼長的辮子麼？都睡亂了。」
少年伸手把白柒夏的頭髮捋向她的耳後，然後又笑了笑。
「抱歉啦，因為你和我家的妹妹差不多年紀，所以就擅自替你整理了頭髮。」
「哦哦沒什麼，不要介意這種小事。」白柒夏擺手，「我問你，這是哪兒？你們最近有沒有什麼失蹤人口或是死亡人口麼？」
「哈？」
白柒夏跳躍性極強並且毫無聯繫的問話讓武藤徹少年狠狠地愣了一下。
其實她是想快點解決這邊的事情的，她的弱點太明顯，一旦在哪裡呆得太久，絕對會對那個地方產生感情。
既然註定要在這個世界殺戮然後離開，還是不要讓這種感情得以蔓延，及早處理完事情之後閃人，最好。
所以她選擇了最簡單的問法，既然是死者重生，那麼失蹤人口和突然死亡人口就是最大的切入點。
可武藤徹卻搖了搖頭。
「最近外場村的生活都很平靜喲，沒有人死也沒有人失蹤。」他彎下腰拍了拍白柒夏的腦袋，「小偵探，你是特意來外場村調查的麼？可是這裡很和平喲！」
小……小偵探……
白柒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後在心裡覺得這稱呼果斷不能忍。
而現實中的白柒夏則只是歪了歪頭讓開武藤徹按在她腦袋上的那只手。
「再問你，你們這兒有什麼旅館之類的地方麼？」
好歹還得指望人家回答問題，再說也沒真對她怎麼樣，讓她冷下臉來硬起心腸對他，最後還是做不到。
「唔……我們這裡是小地方呢，沒有旅館這種東西。」少年皺著眉想了想，「如果你想要找個暫住的地方的話，不如住我家？家裡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雖然地方不大，可是還算乾淨。」
「不要！」白柒夏立刻拒絕。
「誒？可是這個村子真的沒有旅店之類的地方，你要住哪裡呢？」少年被拒絕了一次，依舊脾氣很好，「小孩子就不要鬧彆扭啦，在你離家出走的這段時間裡，可以住在我家沒問題的。」
「我不是離家出走！」白柒夏撓了撓本來已經夠亂了的頭髮，抓狂。「說真的我是來消滅屍鬼的，求你放了我吧……」
武藤徹少年又是一愣。
「屍鬼？」
「總之你知道是個害人的東西就行了。」白柒夏在這個熱情好少年面前徹底失意體前屈，「所以我就是來消滅這貨的，真不是離家出走，也不需要住在誰家裡……」
「既然是消滅害人的東西，住在誰家裡不是會更方便一點麼？」武藤徹微笑，「驅魔師小妹妹。」
「……」白柒夏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面對一個普通人，反而吐槽不能了。
她確實好像頂過驅魔師的名頭，可是好像不是用在這個地方。
她眼下的身份只是劊子手而已。
最後吐槽不能，辯解也說不出來的白柒夏，憋了半天隻說了一句話。
「不要叫我小妹妹……」這個稱呼好驚悚。
武藤徹點點頭。
「我叫武藤徹，你呢？」
「白柒夏。」
「來我家吧，旁的不說，好好吃一頓飯還是可以的。」武藤徹轉身在牽頭帶路，「外場村是個不錯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白柒夏此刻無比想吐槽這位自來熟熱情無比而且對陌生人毫無戒心的少年。
她真的是來消滅屍鬼的而不是來旅遊的，他那導遊一樣的口氣到底是什麼啊喂！
悠于 2016-1-16 12:26
☆、第腐墮話
武藤徹少年家住在外場村較為邊緣的地方，事實上，在路邊樹林裡撿到白柒夏的時候，他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為了抄近路，所以從樹林裡穿了過來。
眼下則是帶著白柒夏繼續一路抄近路，很快就走到了他家附近。
越接近民居，人就越多了起來。
白柒夏在此之前一直覺得，這位武藤小哥簡直熱情到不能理解的地步，她不懂到底是腦袋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一個看上去挺正常的小哥一開口就邀請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回家。
暫且把晴明那種神叨叨的傢伙拋開一邊不考慮的話，每次被別人收留似乎都是有很明確的原因的。
在幕末是嵐晉耍了小手段讓試衛館收了她為徒，在屍魂界，平子最後也坦白了一開始是為了屍魂界的和平而要監視她和她的刀，與天人的戰場上只要是人類就是一夥的不存在收留不收留的問題，黑教團收留她則完全只是因為她是聖潔適合者。
至於那個鬼扯的新娘，她根本提都不想提。
在這種情況下，讓她毫無芥蒂地跟著一個陌生的小哥回家，她覺得她可能做不到坦坦蕩蕩地踏入家門。
然而這種芥蒂或者說是戒備，在走進村裡，見到第一個人之後不到幾分鐘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那是個大嬸，看見他們兩人之後立刻熱情得招了招手。
「誒呀是小徹啊，放學了麼？」那是大嬸的第一句話。
武藤徹少年哈哈地笑了一下，「是啊，今天學校裡的事情還挺多，回來就抄了近道。」
「旁邊的那位是……？」那大嬸第二句話就看向了白柒夏。
此時的少女雖然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可是身上卻還穿著從晴明那裡離開時穿的狩衣，整個人看起來和這個雖然貧窮但是充滿著現代氣息的村莊格格不入。
她這次根本沒準備融入這個村莊，所以短時間內也根本不準備換掉這身狩衣外套。
武藤徹少年簡單地說了一下撿到白柒夏的經過之後，那位大嬸立刻看著白柒夏的眼神就變了，伸手上來就拽住她的手腕。
「姑娘！如果以後有什麼不高興的時候，一定要來告訴大嬸，咱不能再離家出走了啊，就算哪裡都不能住了，大嬸這裡也給你留著家呢！」
是說大嬸你到底把她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武藤小哥明明連「離家出走」這幾個字都沒說出來過，這位大嬸你到底是如何腦補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看見白柒夏一臉吐槽不能的樣子，武藤少年哈哈笑著拽過白柒夏，對著大嬸揮手告別。
「我先回家了，今天還有作業，明天見了，後藤阿姨。」
「……你們這裡的人，都這麼熱情麼。」白柒夏整個人顯得有些無力，「你們不怕遇見壞人麼？」
「外場村基本上是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的，有森林擋著，內外很難交通有無，所以很少有外人，就算有外人進來了，也不會做什麼。因為外人實在太少了，所以外場村的人每個人都很熱情好客。」
「一般情況下難道不是應該更加排外麼？！」
「不會，我們這裡對於外人一向是很熱情的。」武藤徹笑了笑，看向遠方的山路，「前兩天村子裡搬來了一家城裡人，大家也很快地接受他們了，那邊兼正的地也賣出去了，據說是城裡來的人要來蓋房子。夏野說外人都覺得我們會堅守地皮來著，可是說實話，排外這種事情，真的沒必要。」
「夏野？」
「搬來的那家城裡人的孩子呢。」武藤徹少年溫暖地笑，「別看夏野他一直都是那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其實內心是很溫柔的孩子呢。」
白柒夏的腦袋裡對於武藤徹的判斷眼下正抱著懷疑的態度。
這位小哥對她的性別居然做出了準確的判斷這點讓她很驚訝，畢竟普通人類從來也沒多少人認對過。
可這位小哥在認出了她性別的同時，也做出了「可愛的女孩子」這樣的判斷，這讓她對於在武藤少年腦袋裡「溫柔」的定義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說話間武藤少年的家就到了，迎出來的是一雙弟妹，隨後是雙親。
白柒夏已經懶得繼續追究為什麼這一家居然能如此坦然地接受陌生人暫住這種問題了，只是道一聲「叨擾了」，自暴自棄地對於這種不符合她腦內常識的事情坦然了。
武藤家的雙親和弟妹熱情得讓人難以想像，白柒夏也就這麼在外場村住了下來。
並且在包括聽聞武藤家多了一個孩子之後前來參觀的左鄰右舍的盛情難卻下，進入了外場村唯一的中學。
擦，去你妹的盛情難卻，白柒夏你敢不敢給力一點奮起告訴這些大嬸們全都不要管你了就這樣任你自生自滅去好了？！
少女默默在心裡掀桌，面上卻依舊對著那些拉著她手家長里短地說話的大嬸們禮貌微笑，向著推薦入學的大嬸笑著表示一定會好好學習不辜負外場村以及外場村村民大嬸委員會對她的殷切期望。
簡直遜斃了。
最後，被擅自估算了她的年齡並決定了插班進入高中一年級這種事情的白柒夏，默默地在心裡對自己樹了個中指。
年齡什麼的，她自己早就忘記了。
從此開始了每天同武藤徹那對高中一年級的弟妹同行上學的日子，平凡地上學，平凡地上課，平凡地在下課時分被那個每天都要吼她一遍「上學禁止帶刀上學必須穿校服」的學校風紀委員滿學校狂追，平凡地在上課鈴打響的前一秒甩掉被她帶著到了偏遠地區的風紀委員，瞬間回到教室。
白柒夏與風紀委員的追逐戰一直都是循規蹈矩的外場高中裡難得的風景線，每天被全校包括初中和高中的全體師生圍觀。
外場村是個民風淳樸的地方，在教師身上也得以體現。
他們覺得這是學生的自由，雖然校規在上，可如果學生自己覺得必須穿著狩衣配著刀的話，那麼只要不出事，教師就不會出面。
這給了白柒夏以及整個外場中學的學生們娛樂的空間，整個校園裡，覺得這是件苦逼的事情的人只有可憐的認真的風紀委員一個人而已。
不，或許在學校裡還有那麼幾個人，他們並不把這樣的事情當做娛樂看待。
在每天的例行圍觀之中，站在初中三年級走廊上的結城夏野，雙手習慣性地揣在口袋裡，視線隨意地掃過下麵追逐的兩人。
鄉下的學校給他的印象本就糟糕，眼下因為白柒夏的攪合，變得更加糟糕了起來。
雖然聽說她和自己一樣是外來者，可是這不能妨礙他覺得白柒夏每天在學校裡做如此惹眼的行為，某種程度上很礙眼。
「哼。」少年冷冷地哼了一聲。
由於父母對這個村莊所謂「原生態」的喜愛而從城市裡搬來了這個村子，結城夏野本身已經心存不滿，而眼下這種毫無秩序，完全脫離出普通生活的東西居然在這種學校裡深受圍觀群眾喜愛，讓他對白柒夏，以及這個村莊的不滿情緒更加深一了層。
雖然滿心都是暴躁，可結城夏野本身就是清冷的少年，此時面上也只不過是淡淡地皺了皺眉頭，不仔細看甚至看不見的地步。
而這點淺淺淡淡的表情，從一邊注視著夏野少年的那個暗戀他的少女，卻是一點也看不見的。
在清水惠眼中，那個她滿心戀慕的少年只是淡淡地站在那裡，除了一個側臉是留給她的之外，他的視線自從點在下方的追逐戰之後就再沒離開過。
那個方向只有兩個人，而風紀委員是男性，要讓少女認為自己暗戀的結城夏野少年居然在盯著一個男人看，著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所以結城夏野在看誰，這種問題根本就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更別提那個傢伙竟然敢在她下定決心拋棄校服之前就公然違反校規。
「什麼嘛，每天違反校規就只穿這種只有神社裡的神官才會穿的老土衣服，還帶什麼刀，看那破爛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假的！哼，她以為現在這是什麼時代啊，簡直是神經病。」清水少女翻了個白眼，小聲地嗤之以鼻。
熱愛打扮，卻迫於尚未放假，校規規定必須穿校服而不能在衣服上做文章只能在頭髮上動手腳的清水惠少女，望向白柒夏的眼神裡是充滿了複雜的怨恨的。
清水惠一直覺得自己怨恨的表情藏得很好，牢騷也一直都在暗處發，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可是她從來不知道，看著她的人從來不止一個。
與其說，村迫正雄這個人是在看著她，不如說這名高中二年級的男生，從頭到尾都是在用充滿惡意的驗光，掃射著整個學校的。
這所學校每個人都是這樣，對於亂七八糟的玩意抱有過多的興趣，明明還有那麼多值得關注的事情，可是他們卻只會人云亦云地在所有的時間裡就關注著一個人。
據說那個人是高中一年級的轉校生，據說那個人叫白柒夏，據說他住在武藤徹家裡，據說那個女生很帥氣，據說那個名叫白柒夏的女生，在學校裡甚至有好多女孩子在悄悄愛慕她。
全校幾乎都在談論那個人，就連風紀委員的目光都只關注在那一個人身上。明明他今天特意沒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白襯衣啊！為什麼都沒有人發現他！為什麼連風紀委員都沒有來懲罰他！為什麼！
短短的幾天時間，她憑什麼憑藉一個外來人的身份吸引了整個學校的關注？
最主要的是，她憑什麼吸引了小徹的關注！
他村迫正雄在家裡是被忽視的存在，可以。
他村迫正雄在整個村子裡都是被遺棄的存在，可以！
他村迫正雄在這個世界上搞不好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可以！！！
可是那個人，明明只是一個外來者而已，明明只是外人而已，憑什麼搶走了小徹所有的注意！
小徹是他村迫正雄唯一的朋友，在這個村子裡，包括家人在內的所有人之中，唯一會關心他的人，唯一會對他笑的人，唯一他以為不會拋棄他的人！
可現在，他認為的這個唯一不會不理他的人，已經因為這個女人，好幾天沒等他放學一起回家，而是和弟妹一起回家了！
她憑什麼？這個女人，她憑什麼？！
村迫正雄看著樓下追逐的那兩個人之中，那一抹穿著狩衣的身影就不爽，不爽到移開視線，恨不得這個人從未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過。
就在這樣的視線遊移之中，他看見了對面初等部同樣以惡意的眼神看著白柒夏的那個少女。
雖然他看不清少女臉上的表情，可她身上散發的氣息他太熟了！
那就是與他一樣的怨毒，那個少女，在這件事上竟然與他有了相同的看法！
他依稀記得那個少女，是在村子裡極為離經叛道的人，一心只想離開村子去大城市，最近瘋狂地迷戀上了同樣是轉校生的結城夏野，對其展開了他甚至想都不敢想的猛烈攻勢。
可惜她從來都得不到結城夏野的回應。
「嘻……」村迫正雄躲在角落裡露出叵測的笑。
他討厭白柒夏，也討厭結城夏野，他們兩個聯合起來，搶走了小徹的全部注意力。
而居然喜歡上這樣一個讓他討厭到極致的結城夏野的清水惠，他卻對她產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感情。
他們是一樣的，他們擁有共同討厭的人，他們終有一天，會殊路同歸。
而同為初等部的這裡，有一個人同時在看著清水惠與結城夏野兩個人。
梳著兩條辮子的規規矩矩的少女，默默地來回看著他們兩個人。
多羡慕啊，那個人。
如果自己膽子也稍微大一點……？
如果自己可以再少顧忌別人一點……？
不，沒有這個如果。
她不敢，她做不到，她沒辦法。
少女一個人在角落，略帶酸澀地看著視線中的兩個人。
如果能有如果，該多好……
如果她可以死掉……
☆、第慘話
白柒夏在這裡不鹹不淡地生活了接近一個月，每天作為學校裡矚目的焦點，覺得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快夏天，眼下則順理成章地，期末考試與暑假同時擺上了她的日程表。
白柒夏根本沒煩惱考試這種東西到底怎麼辦，她根本不在乎，實在不行還有夜雪。自稱妖刀的八嘎夜雪就算什麼都不懂，語文歷史這種東西他總該懂一點。
抱著這樣想法的白柒夏，考試周就這麼順順當當地過去了。
也就這麼順順當當地……掛科了。
她掐著夜雪的脖子（刀柄）拼命晃了半天，恨不得再次進入夜雪的空間裡，把他狠狠地揍一頓。
【你特麼不是說你什麼都會的麼廢柴夜雪！怎麼能掛科！要補課你讓老子怎麼完成任務！】
【反正屍鬼是晚上出現，你白天補課，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滾！你特麼沒聽說這次補課是合宿制，不合格的不許走啊混蛋！】白柒夏無比抓狂，【老子在這裡白白呆了一個月，眼下還得浪費時間在補課上，你讓我情何以堪！】
【不知道，你沒告訴我之前誰耐煩聽你那些老師的廢話。】夜雪哼哼唧唧，【誒呀不就是補課嘛，你要是連補課都拿不下，以後我就叫你廢柴白柒夏。】
【滾！廢柴夜雪沒資格這麼說我！】
【連補課都拿不下的廢柴白柒夏也沒資格這麼說我。】語氣無比欠扁地說完這句話，長期被壓迫的斬魄刀，在自家主人的考試失利這種歷史條件下，終於志得意滿了一回。
不過在白柒夏已經準備好一整個暑假就耗在這破補課上的時候，外場村卻出了一件大事。
清水惠不見了。
如果是外面的話，或許少了一個人對於大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天翻地覆的事情，可外場村整個村子就只有那麼多戶人家，在這種情況下卻出現了一家的孩子怎麼也找不到的情況，對於這個小村莊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大事了。
全村的大人們都去找了，而發現失蹤人口的白柒夏更是第一時間尿遁擺脫老師的看守，迅速沖了出去。
她和清水惠不熟，不過身為村子裡唯二兩個惹眼的人，她是因為穿著古法狩衣而讓大爺大媽們對她親切有加，而清水惠則是大爺大媽眼中跳脫而放|蕩的存在，總被放在一起對比的兩個人，名字總還是聽過的。
這樣一個人，首先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裡。
雖然白柒夏和清水惠不熟，可是這個姑娘算是她任務的切入點，無論如何也要先找到她才行。
翹了學校那個對她來說浮雲都不算的補課連續找了兩天的清水惠，白柒夏展現出了甚至比清水惠的父母還要好的耐心，幾乎是把外場村的每一片土地都找遍了，甚至村子裡的森林也不例外。
如果再找不到，她不介意掘地三尺。
可她卻沒機會掘地三尺。
在她準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村子裡的農田也徹底翻一遍看看會不會找到屍體的時候，清水惠找到了。
在村子外面的森林裡，一個人靜靜地躺了好幾天，據說找到她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可白柒夏遠遠地看到她的時候，她的嘴角卻還掛著詭異的笑。
這事兒不對，白柒夏越發地清楚這點。
【夜雪，如果我為了自己的事情犧牲了人類，你還承認我麼？】她握了握腰間的刀，有點忐忑地做了決定。
【亂想什麼呢。白柒夏你記得，我是你的斬魄刀，無論你做什麼決定，至少我都會一直跟著你……再說，你忘記你在戰場上為了自己的事情犧牲了多少不相干的人了麼？】
夜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浮，可是白柒夏卻聽得安心了許多。
【好像確實是這樣哦……】白柒夏笑了出來，【嘛，夜雪你說，如果我跟著清水惠，會不會等到屍鬼？】
【我哪知道，你自己決定。】夜雪回答得一如既往欠扁，最後卻還是加了一句話。【不過我個人覺得，應該可以的。】
白柒夏笑了笑，拍了拍腰間的刀之後就準備往清水家走。
武藤家那邊以為她在補課住在學校裡，學校那邊直接翹掉，她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屍鬼上鉤。
可白柒夏畢竟是太久沒有上過學了，在翹課的時候居然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這是你最大的失誤。
正當她離清水家的直線距離已經不到一百米了的時候，她的肩膀被人搭住了。
「白同學，請問，你現在這是要去哪裡呀？」
那是一個她聽了大約有一個月時間的聲音，眼下正帶著笑意在她的身後響起。
聽見這個聲音，白柒夏就忍不住僵住了後背。
「啊哈哈老師我哪兒都沒準備去……」
「雖然平時我們不管你違反校規，可是蹺課這種事，好孩子還是不要做的喲！」
「是我知道了……」
草草草誰規定她不能對普通人出手的啊喂！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明明只要一個過肩摔給他然後果斷逃跑就行了啊混蛋！
可是正是因為對方手無縛雞之力，白柒夏才不能毫無顧忌地下手。
堅守武士道的白武士白柒夏，就這樣被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師一路拖拽回了學校，嚴加看管了起來，每天在做完必須的題目之前，連睡覺都做不到。
有很長一段時間，白柒夏都被那些幾何題和鳥語題折騰到痛不欲生，好歹她也算是在十九世紀的歐洲呆了一段時間，可是一碰到英語就忍不住想睡覺的習慣，估計就算再過一千年，她也改不掉。
本來白柒夏覺得只要趁著老師睡著了直接瞬步出去就沒問題了的，可是這麼一來，她根本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還趁老師睡覺溜出去了。
外場的學校，你贏了。
拼命念書的十多天之後，心急如焚的白柒夏終於考試合格，像是脫韁的野狗一樣被放出了學校，此時時間已是盛夏。
剛回到武藤家就遇上了一身黑衣歸來的武藤家一家，武藤徹少年的樣子看上去略微有些疲憊，剛到家，拍了拍大難不死從學校裡回來的白柒夏的腦袋就推說累，上樓睡覺去了。
武藤家父母回來之後立刻換衣服準備做飯，而白柒夏只來得及抓住看上去比較閑的武藤葵。
「誰死了？！」
在學校裡被關了十多天出來，她急需知道現在的情況。
畢竟這座村莊上空懸掛著名為「屍鬼」的陰影，而她的存在，事實上就是為了解決這一切名為屍鬼的死物。
武藤葵一邊換下了葬禮出息的黑色衣服，一邊對著白柒夏吐了吐舌頭。
「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葬禮了。」
「哈？」
「最近的葬禮太多了，從國三的那個清水惠開始，陸陸續續一直有人死，一開始可能每天只有一個葬禮，後來居然每天三四個，只好挑著去。」小葵一邊套上家居服，一邊攤手，「搞得我都已經弄不清到底是誰的葬禮了，據說還有好多失蹤的人，這都算是什麼事兒……希望不要落到我家來才好。」
小葵一邊說，一邊又吐了吐舌頭。
「我亂說的，我家人一向無病無災，怎麼也不會這樣死掉的啦，你別告訴爸媽，他們最近不讓我亂說話來著。」
「嗯，我不會告訴他們的，我稍微出去一下，幫我跟武藤阿姨說一聲，晚飯不一定回來吃。」白柒夏心不在焉地聽完，覺得事態在這短短的十多天之內，幾乎完全脫離了她的控制。
按照嵐晉的說法，屍鬼是可以把人類變成屍鬼的，所以如果他們最初就存在，數量絕不會多。
這種東西必須以人類的血液為食，所以既然她來這裡的前一個月風平浪靜，最近才顯示出端倪，那麼也就是說，最初的屍鬼，是從清水惠失蹤的時候才出現的。
那個時候如果她沒有被抓回學校的話，事態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去他的不跟普通人動手原則。
走在路邊的白柒夏，想到了這一層上的時候，忍不住狠狠地向著旁邊的牆體捶了一拳。
手生生地疼。
時至傍晚，白柒夏一個人扶著刀滿村亂竄。
死的人多了起來，也就是說屍鬼會變得多起來。
雖然最近的事情沒有什麼聯繫，可是接二連三地死人，村民們也已經不太敢在晚上的時候在街上亂走了，傍晚的路上人也不太多。
白柒夏就這麼閒逛著，路過許多人。
然後在路過一個清冷少年的時候，被少年的眼神吸引了。
倒退兩步退回去，白柒夏吊著眼看那他。
「喲，少年，我做了啥讓你用這麼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我？這麼炙熱的表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雖然是調侃，可是白柒夏卻一點都不想笑。
她不說一直以來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吧，至少還沒落到連陌生人都要用厭惡的眼神看著的地步吧？
不好意思，她白柒夏最近被學校老師破壞了計畫，心情正糟糕，就算不動手，至少嘴上她得找個人吵吵架才開心。
「哼。」
那少年只是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擺明瞭不想和白柒夏說話。
本來滿滿的「來戰！」的情緒，眼下卻被少年的冷哼消滅殆盡。
依稀記得這個少年曾經在武藤家玩過，那個時候經常住在小徹的房間裡的。
確實是叫……
「結城夏野？果然是小徹所說的內心溫柔的好孩子，我就知道……」她扶了扶額，然後深呼吸，平靜了心態。
最近太容易急躁，都怪那個死嵐晉。
這樣不好，不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夏日的太陽很快就沉下了山。
明明天應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可是由於山的存在，外場村裡已經看不太清東西了。
路燈亮了起來。
「時間晚了，沒事要和我說的話，我就回家了。」結城夏野轉了身，「你自己看著辦，這個時候晚上在外閒逛，不太安全。不過帶著刀的話應該也無所謂。」
「關心我？」
「愛聽不聽。」結城夏野說完這句話之後，乾脆地轉身走人，「只不過看在小徹的份上而已。」
武藤徹是結城夏野在這個村子裡，少數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
雖然一開始確實是那個傢伙自己自來熟地貼上來的原因，可是對於結城夏野來說，武藤徹的確是在這個村子裡，可以交心的人之一。
或許是沒有之一。
就算他對白柒夏平素的舉動是真的十分不滿，可是身為男生，對方又是住在小徹家裡的人，所以出於道義，提醒一下而已。
白柒夏不是自戀狂，自然可以從對方語氣裡聽出來真的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於是攤攤手表示接受了。
「小哥你趕緊回家吧，我還有點事，總之謝謝你了。」
她和結城夏野說話間，天就徹底地黑了下來。
從天黑之後她就一直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而剛剛這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卻消失了。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在晴明那裡閑了五年，眼下她無論是哪個方面都鈍了許多，她只知道那個必然是什麼人怨恨地看著她的眼神，可是她卻完全不知道那眼神到底來自什麼人，到底應該如何追蹤比較好。
在天黑之後用這麼怨毒的目光看著她的人，不管是什麼人都先去追著看看比較好。
簡短的同夏野小哥做了告辭之後，白柒夏立刻向著之前的那個方向直追而去。
每次到這種時候，白柒夏就無比暴躁起自己之前五年的自暴自棄來。
明明已經知道有屍鬼悄悄潛入了這個村莊，可是她卻因為之前的鬆懈而一點頭緒都沒有，明明身為和人類不一樣的生物一定會有些什麼端倪，可是她卻一點都找不到。
暴躁感讓她握緊了腰間的夜雪，繼續純憑第六感向前飛奔而去。
最後在村子裡繞了一整圈，停下的地方卻是武藤家的門口。
這種小村子，村民們大部分還是堅持著比較古老的作息習慣的，在整個外場村繞了一圈之後時間本來也就已經不早了，八九點鐘，正好是村民睡覺的時間。
武藤家的大門並沒有鎖，應該是武藤父母替她留的門。
而眼下，她的感覺卻告訴她，有非人的東西正在這家裡。
正在這收留了她的家裡。
☆、第死話
放輕了手腳，白柒夏一個一個房間地路過過去。
樓上的第一間，武藤葵的房間沒問題，第二間武藤保的房間也沒問題，第三間父母的房間也沒問題。
中間空下一間她暫住的房間，然後是武藤徹的房間。
那是鮮血在體內流動的聲音。本來應該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卻在此刻因為血液流速過快而被放大了無數倍，在白柒夏耳邊不停地鼓動著。
與此伴隨的還有吮吸的聲音。
想都沒想，白柒夏直接拉開了武藤徹的房門。
粉色頭髮，身穿哥特式的連衣裙，少女正攀在少年的背後，姿勢唯美。
如果她的牙並沒有咬進武藤徹的脖子裡的話。
白柒夏二話不說拔了刀就要刺過去。
她的任務是消滅屍鬼，眼下就有一個在她面前，沒有理由不殺死。
可她的刀卻頓在了半空。
見她拔刀，屍鬼少女只是冷笑了一下，武藤徹立刻擋在了她的面前。
白柒夏的刀指向哪裡，武藤小哥的身體就擋在哪裡。
簡直和他平時和小孩子們玩老鷹捉小雞的時候一樣的姿勢，牢牢地把少女護在自己身後，一副不願讓任何人傷害她的樣子。
「小徹，你讓開。」白柒夏皺眉，「你忘記我和你說的我來這裡的目的了麼？屍鬼是害人的東西，我的任務就是消滅他們！」
武藤徹少年只是痛苦地閉著眼睛，卻依舊伸手擋在她面前。
屍鬼少女遊刃有餘地躲在武藤徹的背後，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後沖她冷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讓我討厭。」她輕輕開口，說出這句話來，「我是真討厭你，討厭你們所有人，今天是他，明天大概就是你。總有一天，我要你們都死，這樣一來，結城君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說罷，她沖著白柒夏揮揮手，順著打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怎能眼睜睜看著敵人從手邊逃跑。
白柒夏提刀準備跟著跳下去追，雖然屍鬼的速度看上去非常快，可是如果她全速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才對。
問題依舊出在武藤徹身上。
屍鬼少女離開之前打了個響指，白柒夏剛要追出去，武藤徹少年卻動作迅速地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力道大得不像人類，速度快得不像人類。
少年面上依舊是痛苦的模樣，卻緊緊抱著白柒夏不放手。
做不到對這樣的武藤徹動手的白柒夏，只能這樣看著那個屍鬼少女施施然離開。
等到徹底看不見了的十分鐘之後，白柒夏已經放棄了再次追蹤的想法，武藤徹少年才放開白柒夏，整個人也軟了下去。
呼吸急促，面色蒼白，心跳快得令人難以想像，卻也微弱得過分。
明顯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在戰場上見慣了死亡，無論是同伴的還是敵人的，白柒夏此刻無比清楚，就算立刻帶武藤徹去見醫生也已經于事無補。
就算立刻找到醫生輸血也已經沒用了，他活不過這個天亮。
白柒夏把軟在地上的少年抱上床，看著他晶晶亮的眸子沉默。
「我……」少年想說什麼，但是卻又因為呼吸太過急促，已然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甚至發聲都困難。
他面上的表情很是著急，應該是很重要的話。
可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白柒夏並沒有把時間浪費在詢問「你想說什麼」上，她只是坐在少年床前靜靜地看著他。
「我有辦法讓你說出話來，可是如果用了，後果是什麼樣我不知道，最壞的情況是立刻死亡。」她的神色淡淡的，「如果你覺得這話重要到比你多活一刻更重要，就隨便做出個同意的表示來給我看。」
武藤徹少年幾乎是立刻微弱地點了頭，與此同時向白柒夏拼命地眨了幾下眼睛。
她伸出手，靈壓轉化為靈力注入對方的身體。
然後他就真的好轉了起來。
「原來你真的是驅魔師，我以為你只是說著玩玩的。」少年從床上坐起來，「所以說隨便做出個同意的表示這種說法真是太籠統了，我還怕你看不見。」
「當然能看見。」白柒夏面無表情地感受靈力流失的速度，「你不要告訴我拼了性命只是為了說這種話，我會覺得不值。」
第一次把這種術作用在人類身上，靈力的流失速度有點超乎想像，不過雖然快了點，可是還是支持得住的。
和晴明說得不太一樣，她很欣慰。
「當然不是。」武藤徹笑了起來，「可是既然可以說，先說後說都一樣啦。」
「嗯，說的也是。」白柒夏點頭，「不過我不知道我能支撐你多久，你要不要按照重要程度排下來說？」
「嗯，說的也是。」武藤徹少年學著白柒夏的語氣笑了，「最重要的話，當然是要告訴家人和夏野，要小心小惠了呢。」
「小惠？」
「嗯，之前死掉的那個女孩子，她好像成為你所說的那種屍鬼了呢，所以要讓夏野和大家都小心她呀……」
「……這麼說來，別的死去的人也都有變成屍鬼的可能了？」
「是啊，連我都有……」說到這個，武藤少年的臉上有些黯然，「可以拜託你，七天之後，如果我成為屍鬼，請務必殺死我麼？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那是當然，如果你從墳墓裡爬出來，我會負責再把你葬回去。」
「誒呀，這種說法好過分。不過，如果我變成屍鬼的話，請務必要消滅我呀，阿白。」少年笑了，視線投向窗外，「多希望村子裡再也沒有人受害了……」
「那是我的任務，我會努力保護這裡。」白柒夏沉聲。
她自己很清楚，這個誓言她已經沒有做到了。
她自從接受了這個任務就一直在發誓，會保護好這裡，會不讓人類犧牲，會消滅全部的屍鬼。
可是現在為止，她一項都沒有做到。
清水惠死了，村子裡之後接二連三地死了好多人失蹤了好多人，而她卻被不知所謂的原則綁住，在學校裡虛度了這最開始的十多天，幾乎是間接地造成了這種情況。
如果她能對普通人動手，如果她沒在學校裡虛度時光，如果她及早發現最初的屍鬼到底躲在哪裡，如果她沒有在晴明那裡浪費五年都懶得動手。
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裡對自己樹中指，可就算樹一萬遍中指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誰都沒能保護好，就連最開始對她伸出手的武藤徹，眼下也要死了。
白柒夏，你妹的。
這是第二次有熟人因為她的原因死去，依舊是在她的面前。
白柒夏甚至恍惚覺得自己體內靈壓的流失就是武藤徹的生命流失的徵兆。
那種感覺，根本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挺難受的」就可以一筆帶過的。
武藤徹喋喋不休，可聲音卻一點一點小下去。
他說他還有弟妹們小時候的事情，說和村子裡的小孩子玩的事情，說夏野剛搬過來的時候的事情，最後說喜歡的女孩子的事情。
他並沒有說出那是誰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白柒夏的靈壓並沒有耗盡，可是他自己的體力卻不夠支持。
到最後，靈壓只能是保持他體內機能運轉的工具而已，眼下的武藤徹已經算不得活著了。
假像的「生」。
白柒夏撤了術，再聽時，原本急促的呼吸已經消失了。
正如晴明所說，用這個術維持生命的人，一旦離開了術式的維持就會迅速死亡。
如果白柒夏什麼都沒做的話，武藤徹或許還有機會看見哪怕一縷朝陽，她卻沒有後悔這麼做。
她只是又在武藤徹的床邊看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地走回她暫住的那間房間。
第二天，是早起的武藤媽媽最先發現武藤徹的死。
尖叫聲驚動了整個家的所有人，本來就只是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的白柒夏更是不例外。
有人發現了之後，武藤徹這個人就真的算是死了。
她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武藤媽媽已經淚流滿面地撲進了武藤爸爸的懷裡，而白柒夏則負責攬住驚呆了的小葵和小保。
小徹的這一雙弟妹對他幾乎是全心的依賴，早起就聽說哥哥死了，兄妹兩個不約而同地愣在當場，什麼話也不會說，連要做什麼表情都忘記了。
直到白柒夏把他們攬進懷裡他們才反應過來。
「白姐姐你告訴我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身為妹妹的武藤葵一雙手緊緊地拽著白柒夏的衣襟，就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哥哥沒有死對不對？昨天回來的時候哥哥雖然的確說了不舒服，可是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呢？白姐姐你告訴我們啊，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白柒夏不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哥哥沒死，你們倆串通好了來騙我們對不對？」身為弟弟的武藤保抓住白柒夏的手臂，本來很篤定的說辭到了最後卻帶上了哭腔，「哥哥死了……我們要怎麼辦……」
一雙弟妹終於在最後也崩潰了淚腺，眼淚鼻涕全擦在白柒夏狩衣的胸前，白柒夏一邊無聲地拍著他們倆的肩膀安慰，一邊心裡居然還想到了當年自己禍害晴明的衣服的時候的事兒。
不是冷血，只是她已經被武藤徹死了這件事折騰了一晚上，眼下真的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想點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
明明已經發誓不會再讓任何人因為她的原因而死的，最後卻還是沒做到。
白柒夏很少發誓，可是每個誓言似乎都做不到。
她覺得自己以後還是不要發誓會比較好。
哭了一陣之後，武藤媽媽和一雙弟妹終於冷靜了下來，武藤爸爸這才開口。
「要給小徹準備葬禮啊……」
本來一直意氣風發的男人，眼下也有了些老相，可再怎麼不願意接受事實，眼下家裡也需要他來作為頂樑柱。
「我也來幫忙吧。」白柒夏開口，「一直住在這裡受你們照顧了，所以至少，讓我幫點忙。」
「……麻煩你了。」
「您太客氣了。」
她還答應了替武藤徹守靈，幫忙準備葬禮這種事情，的確是小事。
在新選組的時候，暗殺芹澤鴨的人一個都沒跑掉，全部被安排了葬禮事宜，所以白柒夏對於葬禮還算比較熟悉。
雖然有很多幕末時代的程式已經被簡化了，可是她還是多少幫上了些忙的。
葬禮在家舉行，家屬跪在前面接受所有人的哀悼，而白柒夏則站在旁邊稍靠後一點的地方，既不是家屬該呆的地方，也不是朋友的位置。
她一身狩衣已經洗乾淨，白乎乎的在一群黑衣中尤為惹眼，卻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
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武藤徹領回家的，眼下為了讓武藤家這個時候不至於太過忙亂也確實地幫了許多忙，也就沒人會苛責她的衣服問題了。
武藤徹在外場村人緣非常好，葬禮上來的人非常多。
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表情。
白柒夏不想看。
之前也有過一場葬禮，在朱雀的魔導學院，和零組教室相連的後院裡。
那個時候她的態度和現在幾乎是一樣的。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記得死掉的那個是零組的隊長，可是關於「倉鮫」這個人的一切，卻全部都忘得乾乾淨淨的。
那時候Queen讓她去悼念，她去了，可她做不出任何悼念的表情。
倉鮫的屍體是她掩埋的，名牌是她帶回來的，連後事都是她料理的。
和眼下一樣。
她看著武藤徹漸漸死去，她的術雖然讓他可以清醒，卻促成了武藤徹最終的死去。
她不知道她應該以什麼立場來表達哀悼，她有什麼資格來哀悼。
所以除了幫忙之外，她做不出任何哪怕有一絲哀悼的表情來。
一邊想著，她一邊發現靈前有騷亂。
小葵和前來哀悼的人起了爭執，武藤爸媽處於哀慟之中實在管不了，還得她去。
兜兜轉轉，她做的還是葬禮的秩序維持工作，恍惚有種回到原點的感覺。
悠于 2016-1-16 12:27
☆、第偽話
村迫正雄一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在這個村莊之中都沒了朋友，就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被大嫂搶走了父母大哥的關愛，後來侄子出生，他的存在就更加糟糕。
與其說是可有可無，不如說是「沒有最好」。
可就算是這種情況，小徹卻依舊沒有拋棄他。
眼下小徹也死了。
一想到這點，他就無法不哭。
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哭，更是為了自己哭。
忍不住就在靈前失了態。
小徹的妹妹說他根本不難過，她怎麼知道他們家人就一定比他更難過？
村迫正雄眼下的難過，絕對不比他們身為家人的少！
可是這話他不敢說，他只敢哭，繼續哭。
然後一個略顯中性的女性的聲音從上落了下來。
「你能來相信小徹也會很高興的，可是眼下你之後仍舊有許多客人，如果想哭的話，可以跟我來後面。」那個人說。
村迫正雄認識這把聲音。
他從很久以前，這個人剛轉來之前就認識這把聲音。
正是這把聲音的主人搶走了小徹，和那個叫做結城夏野的外來者一起，兩個人聯合，搶走了他唯一的朋友。
他無比討厭的聲音，他無比討厭的人，他刻在心底，決心總有一天要把他們踩在腳下的人之一。
可他仍舊不敢說。
他只敢憤憤的看了一眼周圍的所有人，然後咬咬牙，沖出葬禮現場。
「什麼呀那個人！真失禮！」他遠遠地聽見小徹的妹妹說出這句話，然而卻不敢反駁。
村迫正雄討厭自己的個性，但是卻做不到改變。
他連改變的勇氣都沒有，是個連自己都偶爾覺得討厭自己的，懦弱的人。
白柒夏拍拍小葵的肩膀，順勢又順了順她的背，最後終於成功地使她從憤怒中冷靜下來。
其實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村迫正雄在村子裡據說本身就人憎鬼嫌，又在葬禮上如此失態，小葵這樣也只是順便遷怒而已。
只要能哭出來就好了。
由於葬禮上家屬要還禮不可以哭得太厲害，所以在村迫正雄鬧過這一場之後就哭得有些不能自已的小葵就由白柒夏帶著去洗臉。
「為什麼白姐姐都不難過呢？」少女洗完了臉徹底冷靜下來，牽著白柒夏的手問道。
她歪了歪頭，覺得自己那段解釋並不能說給小葵聽，否則這位少女又要撐不住。
於是就換了個溫和點的說法。
「大概和小葵你剛剛說的一樣，畢竟不是一家人，我的難過沒有你們的難過嚴重的原因。」她一邊說一邊拿過旁邊的毛巾替小葵擦臉，「如果我也很難過的話，眼下就沒有人帶你來洗臉了，不是麼？」
小少女拽著白柒夏的手低著頭。
「白姐姐，那句話絕對不是沖著你說的……我只是看不慣……明明是我哥哥的葬禮，為什麼他還要做出一副好像全世界都要安慰他的表情……明明是我們比較難過多一點……」
說著說著就又要掉眼淚。
白柒夏只好把小少女抱進懷裡輕輕地拍她的後背。
十七歲的女孩子，個頭卻只到白柒夏的肩膀，縮在她懷裡恍惚有種小小一團的錯覺。
很脆弱。
葬禮結束之後，白柒夏去了一趟結城夏野的家。
那少年正坐在窗邊的書桌前發呆，猛然看見窗戶前多了一個人的時候確實是嚇了一跳的。
可是他立刻就發現，裝神弄鬼的那個人是個認識的人，曾經只在小徹家裡有過幾面之緣，最多在路上遇到過，說過兩句話的女孩子。
他無比討厭的人。
帶著明顯的不爽打開了窗戶，結城夏野抱著雙臂看著白柒夏，不說請進，也不說趕人，只是這麼看著。
「你來幹什麼？」他說。
「來和你說點東西，武藤少年死之前讓我轉告你的。」
「……那種東西，為什麼你會知道？」
白柒夏眯起眼睛，牽出嘲諷的笑來。
「因為是我看著他死的。」她說，「他讓我把這話轉告你和他的家人，可是武藤家那邊我還不知道如何說，只能先來和你說。」
「他怎麼死的？」
「少年，你就算要盤問我也得先讓我進去，咱倆這麼隔著窗戶聊天，被外人看到了的話會傳說鬧鬼的，最近外場村已經夠亂的了，不要給大家繼續添亂比較好。」
這是白柒夏第二次和結城夏野說調侃的話，可也一如第一次一樣，一絲笑意都沒有。
結城夏野少年攤攤手，閃開身子放開一條路。
白柒夏輕盈地越過窗戶，腳尖甚至沒碰到結城夏野的書桌就在他的房間裡落了地，而後也沒坐下，只是靠著牆站好。
「小徹是被屍鬼殺死的。」白柒夏抱臂站好，「清水惠，那個女孩子，殺了小徹。」
「清水惠已經死了，你讓我怎麼相信你？」結城夏野站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看著她，「小徹死之前只有你在，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隨你信不信，如果是我殺的，我何必特意來說一句？」白柒夏聳肩，「我只是來完成武藤少年的遺言，你自己看著辦，我還有事要做，先走一步。」
說完看也不看結城夏野，直接從窗戶再次翻了出去。
眼下算日子是小徹死後的第三天，如果他會復活的話，還有四天時間，挖墳的事兒不急。
眼下白柒夏最在意的是那個清水惠。
這種行為之中充滿濃濃的任性與隨機性，完全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的人才是最棘手的人，如果能找到她然後早早殺死的話，之後的事情或許會簡單一點。
可是一連幾晚上，村子裡都再也沒有一點清水惠的蹤跡。
就算她故意湊去和結城夏野說話都再也沒感覺到過那種如芒在背的刻骨怨恨的眼神，村子裡就像是突然安靜了一樣，連著整整一周都沒有新的葬禮。
連續愁雲慘澹了很久的外場村上空，透著一股濃濃的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氣息。
對方沒有行動，憑著眼下的白柒夏一個人也根本沒有頭緒，她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做一個單純的打手而不是需要思考的角色，可眼下能思考的人只有她一個，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夜雪，你能猜出他們眼下這是要做什麼麼？】她試圖找尋幫手。
可斬魄刀只是懶洋洋的打碎了她找幫手的想法。
【完全不知道，我一向很少用腦子的，和你一樣。】
眼下她只能選擇走一步看一步，而七天的期限還差一晚上，她最先要做的是旅行對武藤少年的約定。
外場村村外的森林裡這兩天添了許多新墳，看上去格外陰森，不僅晚上，連白天都沒有什麼人會願意到這裡來。
白柒夏卻不怕這些。
別說她手上沾過的血了，就連她吐過的血都足夠浸透這整片墓地，就算最近她身手要鈍很多，可是卻依舊是神擋殺神，鬼擋斬鬼的氣勢。
毫不忌諱地在武藤少年的墓碑頂上坐好，她靜靜地開始數森林裡的葉子。
數到第三千六百五十四片樹葉的時候，白柒夏一個翻身跳下來落在來人的身後，手裡的短刀出鞘，直直地指著他的脖子。
「說吧，你是誰？來這兒幹啥的？」白柒夏手裡雖然是順手拔出來的短刀肋差，可是卻毫不覺得自己處於劣勢。
對方是個藍色頭髮的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裡拿著鐵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要做什麼。
「來挖墳。」對方說得很坦然。
「是人是鬼？」白柒夏問的無比直接，是人就丟到一邊去，是屍鬼就直接殺掉，沒有第三種選擇。
「你忘了麼，我們曾經在白天見過。」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過頭來讓白柒夏看他的臉，「白天在外場和兼正靠近的那裡。」
白柒夏不需要多仔細地看他的臉就認出了這個人。
兼正那家就是據說被賣出的那塊地，搬來了幾個城裡人，說是因為這個小村莊空氣好，男主人熱情好客，女主人和女兒據說身體不好，一向深居簡出。
雖然忘記是什麼原因才見的面，可是白柒夏卻清楚地記得這張臉在太陽下的景象。
既然在白天見過，就不是屍鬼。
做出了如此判斷的白柒夏乾脆地放下了刀。
「武藤少年的墳可不能挖，我答應他了。」她說，「挖墳是不厚道的行為，不管你是誰你還是趕緊回家去比較好，這裡我罩著的。」
對方歪了歪頭。
「好吧，我的錯。」他攤手，把手裡的鐵鍬丟下地，「非常抱歉，我走了。」
「我會告訴村民的。」白柒夏也攤手，「就算你能在太陽底下活動也無所謂，半夜來挖墳本來就已經是可疑到爆的舉動了，告訴你主子，我來這裡的任務就是消滅屍鬼，如果不想讓死傷太嚴重，最好還是別繼續傷害村民了。」
那青年離開的腳步頓住，回頭來看著白柒夏。
「我叫辰巳，你呢？」
「白柒夏。」
「白桑，晚了。」那青年掛著詭異的笑，「你這句話，說得太晚了。」
白柒夏尚未咀嚼透他這句話的意思，對方卻已經拔足飛奔，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那個速度……絕對不是人類！
不管對方是怎麼在陽光下出現的，那個速度明顯只有屍鬼才會有。白柒夏現在無比清楚的一點是，自己被耍了。
擦，所以說最討厭高智商犯罪了！
於是立刻飛奔去追。
森林裡用不了瞬步，就算速度跟上了，反應力跟不上一樣要撞樹。單憑人類的速度，白柒夏很快在錯綜複雜的森林裡迷路了。
追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白柒夏於是又在心裡詛咒了一百遍高智商犯罪。
等她終於找到回墓地的路的時候，小徹的墳頭已經換了新土，那把鐵鍬也不見了蹤影。
「……擦，辰巳，特麼算你狠。」白柒夏恨恨地爆了句粗，又重新向著村子裡奔去。
雖然她覺得她和夏野小哥絕對要算得上相看兩厭，可眼下她交流過這事兒的只有他，如果她需要一個能幫她思考的腦子，也只能去找夏野小哥。
☆、第髏苦話
「所以你是想說，小徹也要變成屍鬼了，是麼？」
結城夏野少年抬起眼看著她，眼裡一串的鄙視，「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求你了夏野小哥你別跟咱鬧彆扭了成麼？每天這麼沒頭蒼蠅亂轉我壓力很大的！」白柒夏總算是體會到什麼叫做五體投地，她對眼前的這小哥簡直要五體投地了，「夏野小哥，我需要你！」
「……不要叫我夏野。」小哥皺了皺眉頭，「還有，我沒有答應幫你。」
「這次我真沒跟你開玩笑啦，是說我和你的關係也從來都沒有好到可以開玩笑過。」白柒夏撇撇嘴，最後還是做出了一副誠懇的表情看著他，「希望你可以認真地考慮一下，說真的，屍鬼對人類的危害太大，光憑我一個人說實話我真玩兒不過他們。」
白柒夏覺得，自己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算是非常低聲下氣了。
一向自詡冰雪聰明的她已經承認了玩不過屍鬼，等於變相地承認了其實自己不是智謀型的人，她都這麼誠懇了，夏野小哥要是不感動到立刻入夥簡直是太不給她面子了！
可夏野小哥就真的這麼不給面子。
「在你拿出確實的證據之前，我不會輕易相信你。」他攤手，「你最好知道，我從一開始就討厭你。」
軟硬不吃的人白柒夏見得不少，可惜一般都是在戰場上或者是新選組的刑訊室小黑屋裡。
她不用求著這些人做什麼，對方的性命都掌握在她手上，她從來煩不了這些傢伙軟硬不吃，大不了問得煩了之後就一刀殺了，對於問不出情報的長州人，近藤老大和土方先生從來都不介意他們幾個殺掉。
可她眼下要結城夏野幫忙謀劃，根本不能對身為普通人類的結城夏野也實行「交流不通直接動手」這套，所以挫敗萬分。
「真不考慮一下？」
「考慮一下也不和你合作。」結城夏野攤攤手，「我還沒淪落到和女人合作的地步。」
「喂不要小看女人啊混蛋！老子上戰場的時候你還在你媽媽的肚子裡呢！」白柒夏立刻炸毛，可她面前對著的人偏偏是這個軟硬不吃不鹹不淡的夏野小哥，最後還是註定要泄了氣。
「算了懶得和你再說，你自己考慮一下，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來武藤家找我，就是這樣，我想到點事兒，先走了。」白柒夏揮揮手，然後照樣從結城夏野的視窗跳出去。
看著那個暴躁跑遠的身影，結城夏野皺緊了眉頭，反手就關上窗戶拉好窗簾。
他再也不想因為開著窗戶就讓那傢伙隨便就跳進來了，她最近越來越沒規矩，跳窗什麼的，煩都煩死人。
一邊想著，嘴上說著「不相信」的結城夏野卻還是開始考慮白柒夏剛剛說的事情來。
前兩天的白天，田中家的那個小姑娘也來找過他，說是看到已經死去的人重新出現在路上，小姑娘嚇個半死，卻不知道為何要來找他。
一個兩個都是來找結城夏野的，可與給白柒夏的態度不同的是，結城夏野並沒有懷疑田中惠的話，而是與田中惠一起挖了人家的墳，結果最後發現裡面空空如也，連半點屍體的痕跡都沒有。
看到沒有屍體的空棺的時候，結城夏野的心裡其實並沒有什麼驚訝。
他自己察覺到死人複生這種事情，還是在更早更早的之前，在清水惠死之後的幾天。
他根本對清水惠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根本記不清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他只是在葬禮上從那個女孩子的朋友手裡接過了她想寄卻沒寄出的夏天的明信片，而後丟在了窗外而已。
從此就總有種，清水惠在窗外窺視著他的感覺。
正因為這種感覺，所以才對白柒夏每次都要跳窗進來的方式深惡痛絕，怎麼也不想和這種人合作。
結城夏野畢竟是普通的中二加一年的少年，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己的原則，面對這種每次都跳窗的無禮的女人，他實在是不覺得有什麼好交涉和考慮的。
結城夏野坐在書桌前，單手握拳撐著額頭胡亂地想寫有的沒的，冷不防又有人敲他的窗戶。
聽見敲窗戶的聲音，他狠狠地皺了皺眉頭。
那個討厭的女人又有什麼事兒，他都已經說過了不會和她合作，每天每天這樣敲別人家的窗戶這種事情，簡直失禮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他簡直沒法想像，這種毫無禮節可言的傢伙居然也是來自外面的城市。
「我說你怎麼又回……」他憤憤地拉開窗簾，剛準備狠狠噴白柒夏一頓，卻在看清了窗戶外面的那張臉的時候徹底愣住了。
那是一張何其熟悉的臉。
那個人沖他悲傷地笑著，叫他「夏野」。
他想和平時一樣，對那個人說不要叫他的名字，可是看著他蒼白的臉和血紅的眸子，最後卻半句抗議都沒有說出來。
剛剛收到那個人可能會成為屍鬼的消息，眼下就在自家窗戶前看見他。
應該說太巧了呢，還是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看著那張悲傷地笑著的臉，結城夏野恍惚間想到了某個夏天的晚上，那個時候討厭的白柒夏正被關在學校裡合宿，他們兩個就窩在他的房間裡聊天。
直到深夜結城夏野都不想回家，因為那個時候，窗外總有種有人在暗處偷窺的感覺。
後來他就真的在小徹的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條薄被子，房間的主人則睡在地上。
小徹是老好人，對誰都一樣笑臉迎人，對誰都那麼溫和。
少年的心情其實很好理解，可偏偏，全村就只有那麼一個人能理解他。
所以整個村子裡結城夏野願意交心的人也只有他，可為什麼，最後死掉的人也是他？
如果是武藤徹的話，結城夏野無話可說，心甘情願。
窗戶在主人的手下洞開，這次這個房間和這個房間的主人，以與剛剛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接受了另一個從窗戶侵入的入侵者。
當隔過一扇窗戶的少年攬住結城夏野的肩膀，尖利的牙刺穿他頸部的大動脈的時候，結城夏野的心卻是無比平靜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了的決心，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似乎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任何人想要他的命都不行，只有這個人。
如果是他想要，結城夏野這條命，雙手奉上。
與此同時，從結城夏野的房間跳出來之後，想想還是不行的白柒夏正在往兼正的屋子那裡摸去。
辰巳是兼正那家的下人，也就是說，兼正那家絕對有鬼，光是把兼正那裡的下人來挖墳這件事情告訴村民就算管用也絕對用處不大，還是得自己去看一眼會比較放心。
雖然嵐晉是個無下限的傢伙，可是他如果有任務要給她，她到來的時間就絕對不會有出入。
而她剛來的時候，兼正那家正好買了那塊地，隨後搬了進來。
他們搬進兼正的大屋之後，清水惠出事了。
清水惠之後，村子裡陷入愁雲慘澹，一開始是幾天死一個，後來是每天都有人死。
這麼多事情結合下來，要她相信兼正那家是清白的，不如讓她相信銀時其實是良家婦男，白哉從此見到誰都是笑臉迎人，市丸銀天天哭給她看順便傷春悲秋唱葬花吟。
兼正那家的院牆雖高，對於白柒夏來說卻還算不得什麼，只輕輕一躍便站在了牆頭上，正準備一鼓作氣直接跳下去，半隻腳都懸空了，最後卻硬是虛化了之後利用控制空氣的能力站在了半空。
站在牆頭的白柒夏緊緊地盯著下麵的那幾條大狼狗，而那幾條狗也齜著大牙看著她，從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嗚咽聲。
夏天的夜晚，不遠處森林裡的蟬鳴越發地響了，在白柒夏耳邊一聲一聲地叫著。
連森林裡的知了都覺得熱得要命，可白柒夏的冷汗卻順著後背森森落下，被夏夜的晚風一吹整個人都有些發冷。
誰規定這種高門大院裡都必須養狗的啊混蛋！
「咱打個商量……」白柒夏站在半空深吸一口氣，總算鼓起了出聲的勇氣。「你們別叫，現在就轉過身去跑遠點讓我不要看見你們，然後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進這家門一步了，怎麼樣？」
回答她的卻是幾隻狗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不約而同地狂吠起來的聲音。
狼狗本來就生的兇猛，眼下叫起來更是令人膽寒，就算平時不怕狗的人看見這幾隻狗聯合起來的凶樣也要退避三尺，更別提連小奶狗都怕的白柒夏。
她這輩子算是徹底栽在了怕狗上面，就算再過一千年也一樣，要和「看見英語就睡覺」一樣，作為頑疾一樣緊緊跟著她。
用來看家護院的狗叫個不停，無論如何身為主人的都是要來瞧一眼的。
可眼下白柒夏被戳中弱點，就算眼下維持著虛化的狀態也一樣腿腳發軟動都不能動一下，更別提在主人出來之前逃走了。
眼看房間裡的燈次第亮起來，通往院子裡的那扇大門就要被打開，白柒夏越是緊張，越是不能動一下。
門一點一點打開，兼正桐敷家主人桐敷正志郎的一頭藍發一目了然，等他看見狗吠的方向，順著看見白柒夏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自己人知道這個弱點也就罷了，武藤家的人就知道她怕狗，每次出門都把她帶得離村子裡的狗遠遠的。可要是讓敵人知道這個弱點，白柒夏眼下就直接可以不用混了，只要任何一個屍鬼有興趣帶著隨便一條狗過來堵她，她就得死得妥妥的。
「怎麼了？」桐敷正志郎開了門走向自己養的那幾條狗，「再叫下去沙子會難受的，稍微安靜一點。」
幾條狗被安撫了一下之後總算是稍微收斂了一點，卻還是齜牙咧嘴地死死盯著白柒夏方向，從喉嚨裡發出低吼。
正志郎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順著那幾條狼狗的視線抬起了頭。
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就在她馬上就要被發現的當口，白柒夏被人捂住嘴抱著腰，迅速向後倒了下去。
男主人抬起頭的瞬間，牆頭的那個方向已是空無一人。
「嘖，以後沒事不要隨便亂叫喲！」桐敷正志郎拍了拍已經安靜下來了的狼狗們的腦袋，「這麼高的院牆，怎麼可能有人能爬的上來，乖，回去睡覺吧。」
向後倒去的白柒夏在脫離那幾條狗的視線之後終於恢復了一點力氣，轉頭去看救了她的人。
這一看簡直驚訝萬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第弑魑話
真正落地之後，銀髮白衣的男子就沒好氣地鬆開白柒夏。
「我說你什麼時候能給我長進一點！亂七八糟的事情能少做一點麼！都知道那裡是敵人大本營還這麼大咧咧就往裡面闖，今天要是我一直堅持不出來你要怎麼辦？早早死在那裡麼？白柒夏你……」
夜雪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不是覺得這個人無藥可救所以無話可說，只是眼下的白柒夏，明顯不太適合聽說教。
雖然他已經鬆開了她，可是白柒夏的手卻還是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不放，整個人埋在他胸前，一副想要努力止住顫抖卻沒辦法的樣子。
擦，身為斬魄刀不僅居然要他親自出來救主人，居然還得安慰她，真特麼令人暴躁。
夜雪揉了揉額頭，最後還是伸手抱住白柒夏，一下一下拍著她後背。
「你沒救了，下次記得再爬這種院牆得先丟顆石頭進去試試，碰到狗了明明你要逃跑還是要直接揍他們都沒問題的，誰知到你怕狗怕成這樣……我說，你眼淚鼻涕啥的不許蹭我衣服上。」
「你才哭了，我有這麼弱麼被幾條狗嚇嚇就哭？」白柒夏埋在夜雪懷裡，悶悶地哼了一聲。
雖然聽上去比平時氣勢弱了些，可是確實一點哭腔都沒有。
「那我回去了，出來很累的。」夜雪哼了一聲。
「回就回唄，反正我等下也該回村裡了。」
話都這麼說，可最後夜雪還是一直呆到白柒夏平靜下來。
「我不會謝謝你的。」白柒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也沒指望你謝謝我，就當我不願意回刀宮。」夜雪攤攤手，「我回去睡覺，出來一趟累死了，以後不要叫我，叫了也不理你。」
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再回頭看的時候，背後已經空空如也。
白柒夏扶著刀柄，嘿嘿地傻笑了兩聲。
「夜雪，你真是好人。」
【不要隨便給老子發好人卡啊喂！】
「恩恩知道了，好人夜雪。」平靜下來的白柒夏一邊順著兼正的牆頭繞圈子，一邊繼續給夜雪髮卡。
【滾！】
隨後便沒了聲音。
繞了半圈，院牆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面只有一扇窗戶的牆。
離開院子就沒有了狗的威脅，白柒夏果斷上牆，一腳踹開窗戶從窗戶裡竄了進去。
房間裡只有一個看上去最多十多歲的小姑娘，面對著窗戶坐在空曠的屋子裡，看見白柒夏從窗戶裡跳進來，瞬間有些驚慌。
「……你！」小姑娘驚訝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辰……」
白柒夏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則虛虛地搭在她脖子上。
清楚地感覺到皮下的血管並沒有血液流動的跡象，少女的皮膚，即使在這種夏夜裡也一樣冰涼。
她是死人，是屍鬼。
不是人。
白柒夏只花了半分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用這半分鐘，把手下的這個少女和座敷童子的形象剝離開來。
「別叫，否則直接殺了你。」下定了決心的白柒夏，一句話說得毫不客氣。
桐敷沙子已經活了太久，可是她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死。
就算白柒夏掐住她脖子的動作並不明顯，可是她卻還是清楚地感覺到那雙手對她生命的威脅。
並不是很大，只是一個態度，她們倆不可能和解的態度。
這個人給她帶來了幾乎是壓倒性的恐懼感，性命在對方手上的桐敷沙子不禁有些心慌，下意識就張開嘴想要咬白柒夏捂住她嘴的手。
還沒咬上去，她就重新得到了自由。
第一件事便是開口叫人。
「辰巳救命！」
白柒夏則無視了對方的呼救，拔出肋差直接抵住她的心臟，將小少女逼進牆角。
「說，屍鬼有多少人，現在都在哪裡。」
「我不能說，他們都是我的同胞啊！」少女搖著頭，眼裡已經噙上了眼淚。
「他們曾經還是老子的同胞呢，把他們擅自變成屍鬼的人沒資格這麼說。」白柒夏發狠，手裡的刀乾脆向前多進了幾分，劃破少女單薄的衣衫，刺入肉裡。
「疼……」桐敷沙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好疼……」
白柒夏從來都不對婦孺下手，可眼下的這個她必須殺掉的少女婦孺兩項占了個全。
即使知道對方是屍鬼，卻還是覺得被對方的淚眼看著，讓她有些被譴責。
對十多歲的孩子逼供……白柒夏你在做什麼？！
她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回答，房間的大門就被人大力推開。
「沙子！」辰巳只是在屋內環顧了一眼便迅速找到了白柒夏與桐敷沙子的位置，迅速向著她們二人沖去。
「聖潔。」問不出什麼來的白柒夏乾脆地發動了聖潔，短刀瞬間暴漲為長槍，把少女釘死在牆上。
眼下倒是把女人孩子都殺了個全，不知道近藤周助老師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會怎麼想她。
不過做了都做了，在這種時候想周助老師，簡直和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一樣，對那位嚴守武士道的老師來說都是侮辱呢……
不如說收了她這樣的一個學生，對那位老師來說就是一生的污點吧……
辰巳的拳頭撞上白柒夏的槍桿的時候，她卻是在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事兒。
等打鬥的聲音驚動了整個房子裡的人，桐敷正志郎與桐敷千鶴從宅邸的另一頭沖進沙子的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躺在地上已然閉上了眼睛的沙子，和正與白柒夏苦鬥，現下已是遍體鮮血，明顯落了下風的辰巳。
桐敷千鶴尖叫一聲後退兩步，然後轉身拼命向著宅邸的門口沖去。而桐敷正志郎則轉身去了與桐敷千鶴完全相反的方向，不知道要去做什麼。
看著兩個人從門口晃了一圈又離開，白柒夏下意識地想去攔，卻又被辰巳擋住前進路線。
畢竟只有一個人，想同時幹掉三個人還是有點麻煩，算了，到時候逐個擊破就罷了。
這麼想著的白柒夏一槍直挑辰巳前胸，被他迅速後退躲開，槍尖輪了一圈卻只是劃破他伸來阻擋的手臂，灑出少量的血液來。
辰巳畢竟是靠血液為能量存活著的狼人，在這種大量失血的情況下，活動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靈活了，就算逃得快，並未讓白柒夏的攻擊真正觸及心臟的要害，可眼下孤立無援，似乎也是非死不可的景象了。
又被劃破一處的辰巳終於氣喘吁吁地半跪在了地上，而白柒夏的槍尖則懸於他的頭頂。
「看上去你也不會告訴我屍鬼有多少人，都分佈在哪裡活動的情報了。」她看著辰巳，「已經殺了婦孺，再殺一個你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了。」
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下槍刺穿跪在她腳下的狼人。
槍尖下沉刺穿辰巳的同時，她左手反手拔刀，擋住了一顆直直向著她腦袋射來的子彈。
白柒夏自殺了沙子之後情緒就有些失控，眼下差點被人用獵槍在腦袋上開個洞便更是暴躁，直接提了槍上前，一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人類？既然人類為什麼要幫助屍鬼？你當老子不敢殺人了是不是？」她恨恨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比她高了太多，掐住對方脖子已經是勉強，可她卻還是在氣勢上壓倒了桐敷正志郎太多。
她的眼睛裡泛著暗暗的紅色，和屍鬼渴血而泛紅不同，從白柒夏的眼裡，桐敷正志郎看到的是所謂的「殺紅了眼」。
在此之外的東西，他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既然不是不敢殺，大不了殺了我好了。」他一閉眼，「你今天不殺了我，明天我依舊會繼續幫助屍鬼。」
「給個理由？」
「我愛著沙子，你殺了她，所以我恨你入骨。」他死死地盯著白柒夏，「如果你今天不弄死我，我總有一天絕對會殺了你。」
「很有趣，你可以試試。」
白柒夏冷笑著甩手把他丟去一邊，然後還從窗戶裡原路跳了出去。
桐敷正志郎從地上爬起來就端著槍沖向了窗口，從瞄準鏡中找到了白柒夏的身影，起手就是一槍。
可那個人卻以想像外的速度迅速地脫離了獵槍的射程範圍之外，很快就連瞄準鏡中都看不見她了。
桐敷正志郎狠狠地對著窗框捶了一拳，下定決心要和這個人死扛到底。
白柒夏並沒有直接回村子裡。
她哪兒都沒去，只是在森林裡的墓地裡坐著，埋著頭抱著夜雪發呆。
那貨看上去真的是睡著了，無論怎麼叫他都只給哼哼唧唧的回答，半點話也說不上。
不過不說話也就不說話了，她此刻就算能叫醒夜雪，大概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直坐到後半夜，白柒夏這才拍了拍屁股站起來，神態輕鬆。
眼裡的紅卻沒有退卻，雖然桐敷正志郎看到的那「殺紅了眼」的紅已然小腿，可是他所沒有看懂的紅色卻明顯了很多。
過了一會兒，就連那一點點紅也消退了，白柒夏重又變回了那二五兮兮的樣子，手裡一直忘記收起的聖潔也終於從槍的形態變回肋差，收回鞘裡。
她慢慢地往村裡走。
踏出墓地所在的森林森林的時候，那種被人從暗中抱著惡意觀察的感覺又來了。
無比熟悉的惡意，清水惠。
白柒夏立刻拔了刀。
森林裡對她來說絕不是個好的對戰場所，瞬步施展不開，地形也不如這裡土生土長的清水惠熟悉，更加上她的刀法到底是從戰場上打出來的大開大合的路子，在茂密的森林裡，不是一般的吃虧。
這次對方卻沒有逃跑，似是有恃無恐一般，大大方方地從不遠處的一棵樹後站了出來，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單手扶著樹看著她。
「清水惠。」白柒夏叫對方的名字。
「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清水惠仰起頭高傲地看著白柒夏，「我以為你不會記得。」
「廢話，殺了武藤小哥的人，我當然記得你的名字。」白柒夏哼了一聲擺開架勢，「我有消滅你們的任務在身啦，雖然你之前是人類，可現在你已經死了，有人告訴過我，死者不可留戀人世，你必須看開。」
「我沒死，我還活著！」少女不甘心地怒吼，「我還活著！我還站在這裡，沒有人有權利讓我死！」
「那你有權利讓小徹死麼？」白柒夏翻了個白眼，「我真心不想對女人動手，可清水惠，你不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大概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話音未落，白柒夏已然端著刀向著清水惠的方向刺去。
就算在森林裡發揮不了她後期形成的大開大合的刀路，可天然理心流的入門第一招就是突刺，白柒夏就算忘記了所有的套路，也不會忘記這入門第一招。
刀尖的速度極快，清水惠只來得及向一邊縮了一下，刀尖便已經擦著她的胳膊劃過，留下深深的血痕。
「抱歉，刀歪了一下，主要是太久沒砍過女人了」白柒夏晃了晃腦袋，看著清水惠的血只流下一點點就即刻凝固，終於下定了決心。
「只有死人的血才是凝固的，所以我不會手軟了 ，下一刀絕對要你命。」
「白柒夏！」清水惠捂著被刀劃傷疼痛的手臂怨毒地看著她，「我討厭你，從在學校裡就討厭你，結城君總是看著你，仗著同樣都是城市裡來的人總是去粘著結城君，我討厭你討厭得不得了，討厭你討厭到恨不得你死！」
「恨不得我死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個。」白柒夏不為所動，依舊要一刀刺上去。
「如果不是你，結城君也不會死！」哥特裙裝的小姑娘喊得撕心裂肺，「都怪你！都怪你和小薰，如果沒有你們倆結城君就不會死！」
「你說結城夏野要死？」白柒夏頓住了刀，「敢說清楚麼？」
「結城君要死了！武藤徹去了他家，他要死了！你們滿意了吧！如果沒有你們把結城君扯進來，他本來可以不用死這麼早！」
「我擦……」白柒夏恨恨地頓住刀，反手六杖光牢困住清水惠，「受不了你們了，安分了幾天又來，夏野小哥要真死了老子跟你們沒完！」
「你以為我想他死麼！」
「隨你怎麼說。」白柒夏一刀下去直接把清水惠刺個對穿，「我受夠你們了，幹掉一個是一個，清水惠少女算我求你了安息吧，我得去看看夏野小哥。」
遭受重創的少女仰面躺在森林之中的地面上，透過茂密的樹葉，依稀可以看見天空中的星星。
多亮的星星啊，外場村這麼多年來，從未變過的就是這夏夜的天空，繁星點點的，算是很少有的讓這個嚮往外面的少女覺得有些留戀的地方。
自從結城夏野來了之後，這個留戀就多了一個人，那少年長身玉立，從來對她都愛理不理的，可是卻依舊是她滿心戀慕的人。
可惜那個人的視線從來不在她身上，他要不就在看書，要不就在看白柒夏，要不就在看武藤徹。
從來不看她，多麼悲哀。
腹部的傷口在用可以感覺到的速度迅速的癒合。
那個人最後還是留了手。清水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刺入她身體裡的那一刀，比起擦著她手臂劃過去的一刀來說，溫柔太多。
那個人怎麼可以這樣？
如果直直地穿透心臟，如果就這樣一刀殺了她，她也不會如同現在這樣痛恨白柒夏。
她憑什麼，對她施以憐憫。
清水惠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她會把結城夏野身邊的所有人都殺死，直到結城夏野願意看她的那一天為止。
之前被洞穿的傷口已經癒合，本該不痛了的，可站起來的時候卻還是抽痛了一下。
被刺穿的感覺留在了身體裡，絕不是傷口癒合便可以消除的疼痛感。
那是白柒夏給她的印記，從此清水惠再見白柒夏，絕對會費盡心思地殺了她。
不過本來，屍鬼和消滅屍鬼的人，雙方也都是勢不兩立的。
清水惠想起當時在學校白柒夏與武藤家三兄妹之間的關係，又想到剛剛自己見到的那個已經變成屍鬼的武藤徹。
勢不兩立呢。
一想到自己討厭的人將會為此而困擾糾結，清水惠就覺得，這永夜的日子，在從這座村莊出去之前，還是有很多有趣的盼頭的。
悠于 2016-1-16 12:28
☆、第夜話
不管清水惠在這裡如何想，白柒夏眼下卻確實地站在結城夏野的窗前。
那傢伙沒關窗，就這麼背靠著牆，呆呆地坐在地上，連白柒夏翻窗進去都沒有像平時一樣斥責她。
結城夏野只是抬頭，睜著眼睛看白柒夏。
雖說是在看她，可就算說是在看天花板也不會有人有異議。
她看著他那無神的眼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蹲□捏住結城夏野的下巴，強迫他把眼神聚焦在自己臉上。
「結城夏野你腦子壞掉了？！老子剛提醒過你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幅鬼樣子是要鬧哪樣？！」
結城夏野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
白柒夏一把拽起結城夏野來。
「去看醫生，失血而已還不到死的程度，大不了輸血了事，我還指望你留著給我當腦子，想死都不會讓你死的。」
「……嗯。」
被屍鬼襲擊過之後的結城夏野，在白柒夏面前一反常態，乖得像是木偶一般，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白柒夏牽著夏野小哥的手穿過村莊，向著另一邊村裡唯一的醫院走去，一路上有種自己在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的感覺。
嘛，反正夏野小哥無論從哪裡來說都比她小得多，也就無所謂這種違和感了。
他們就這樣穿過空無一人的商店街，穿過蛙鳴的田埂，而當他們走過一片樹林邊的時候，結城夏野突然出了聲。
「其實，救不救都一樣。」
那是他出事之後，在白柒夏面前所說的第一句話。
白柒夏不悅地挑眉，「所以夏野小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就算這次你救了我，下次如果來的還是小徹，我一樣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結城夏野因為失血的原因，思維有些緩慢，連帶著說話也一字一句，每個字都斟酌著說。
白柒夏很有耐心地一邊把他繼續往醫院拖，一邊仔細聽他的話。
「這次救我，下次卻還是一樣，如果結果已經確定了，不如不要浪費醫院的血。」結城夏野誠懇地看著白柒夏，「我就是這個意思。」
白柒夏深吸一口氣看了結城夏野兩秒鐘，巴掌都已經揚起來了，想了想如果以他這樣失血過多的情況一巴掌抽上去難保就暈了，這才收了手。
「夏野小哥，你下次要做怎樣的決定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確實我沒法一直盯著你不被接近，可是我會盡全力讓他們沒法接近你。我保證……」白柒夏剛說了半句就頓住了話頭，換做別的說法，「我會盡全力讓你死不掉，所以麻煩你，給我乖乖接受醫生治療。我和死神熟得很，就算有死神來拉你我也不會輕易放你走的，別說區區屍鬼。」
結城夏野聽完之後只是沉默，一直沉默了許久。久到白柒夏甚至以為他不會回應了之後，卻聽見自己手裡拽著的那個三歲小孩子一樣的少年，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現在看來問題不大，失血的程度並不嚴重，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
結城夏野在醫院的床上睡著了，而剛給他做完檢查的尾崎敏夫摘下手套，為了不吵到結城夏野的休息，所以和白柒夏去了外面。
最近死的人太多，尾崎醫院的少院長親自接手了同樣症狀的所有病人，包括結城夏野。
他經手之後的所有人都沒活太久，所以現在醫院裡的人並不多，尾崎少院長的手下的病人更是只有結城夏野一個人。
好吧，這種說法聽上去略驚悚了一些，只能說，少院長時運不濟，特別交代一定要自己經手的病人都是被屍鬼盯上的人，不出三天就會被吸血致死。
對於這一系列的狀況，尾崎少院長其實很頭疼。
「我們直說了吧，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結城君有這樣的症狀的？」尾崎敏夫單刀直入，「換句話說，他這樣多久了？」
「一天都不到，就今晚。」白柒夏抿著唇，「大概還沒幾分鐘就給我拖來你這裡了。」
「發病時間，你是怎麼確定的？」
「……因為根本不是病。」
「那是什麼？」
白柒夏抬頭看少院長，「就算我說了，你要信麼？」
「你先說說看。」
「死掉的人從墳墓裡爬出來，變成屍鬼襲擊活人，武藤少年就是這麼死的，夏野小哥據說是被武藤少年襲擊的。」
「據說？」
「清水惠說的。」白柒夏扯出冷笑，「她死了更久，對吧。」
尾崎敏夫沉默，從口袋裡習慣性地掏出香煙來，都叼進了嘴裡才想起來醫院內部不能抽煙，於是就又放回煙盒裡。
愈發暴躁。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就知道。」白柒夏深吸一口氣，看著尾崎敏夫，「不要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們，告訴你們了你們能信麼？從一開始就和武藤少年說我是來消滅屍鬼的，結果他到死之前才相信我沒胡扯，夏野小哥也是，在被襲擊之前還問我要了無數次證據，抵死不信來著。本來我一個人在明屍鬼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就已經夠令人暴躁的了，再到處宣揚這個被村民懷疑是奇怪的人，我還要不要做事了。」
尾崎敏夫並不說話，最後還是掏了一支煙出來叼著沒點燃，心裡的暴躁感終於壓下去了一點。
「現在相信你應該還有補救的機會，我不能讓村民繼續被殺。」
「你能做什麼？你說話村民能信麼？你能讓他們從此不走夜路從此不讓外人進家門麼？」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是為了這個村子的話，值得一試。」
白柒夏看了尾崎敏夫一會兒，撓了撓頭笑了。
「醫生，旁的咱們可以慢慢想，先把夏野小哥治好了多一個人入夥也挺好，是說我還得想想怎麼和夏野小哥他爹媽解釋他半夜進了醫院，我可是從窗戶裡把茱麗葉拐出來的……」
白柒夏把話題岔開，氣氛頓時就輕鬆了一些，就連尾崎敏夫也放鬆了緊皺的眉頭，歎了一口氣點燃香煙。
「你真的只有十六歲麼？」他問。
記得當時她來外場村的時候，還沒有現在這樣愁雲慘澹，三姑六婆們把她的事兒包辦得一乾二淨，包括上學的事情。
當時自家母親雖然沒參與，卻依舊聽到了些風聲說給他聽，正是因為對方自稱十六歲，所以才安排她插班入高一的。
可眼下這麼多天看下來，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相信，這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女孩子。
誰家的妖怪父母才能生下這種十六歲的閨女啊！
白柒夏一挑眉。
「不，我二十歲，可以喝酒可以出入十八禁場所了。」神態嚴肅。
尾崎醫院的少院長默默地埋頭看起了病人資料。
第二天一早，在村子裡徘徊了一晚上的白柒夏先去了一趟夏野小哥的家通知對方父母兒子在醫院裡，解釋什麼的還是丟給夏野小哥和少院長煩惱就好。
從結城夏野家出來就回了武藤家。
長子新死，武藤太太悲痛過度已經不太能依靠，而武藤先生白天則要上班，家裡小保和小葵兩人照顧自己的同時還得照顧武藤太太，作為好歹算是借宿者的白柒夏，就算什麼也做不了，道義上還是得回去看看的。
剛回去就被妹妹小葵拉住了。
「白姐姐，你看。」
白柒夏看到那一疊黑色請柬就頭大了。
她就知道屍鬼安靜了那麼久絕對有問題，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
她早該知道，屍鬼們要想控制一個人死的時間簡直太簡單了，只要同一天吸幹所有人的血就行。
做出這種事情，簡直像是在示威一樣，在白柒夏明明白白地暴露在他們面前並幹掉了其中一個屍鬼之後，用這種方式肆無忌憚地告訴白柒夏，我們人數至少有這麼多。
她掃了一眼小葵手裡的請柬，少說十張。
「小葵，來答應我一件事情。」白柒夏把那些請柬從小葵手裡拿下來放回桌上，然後伸手搭上少女的肩膀。
「嗯？什麼事情？」少女歪了歪頭，「你說。」
「無論如何，讓你爸爸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天黑之後全家都絕對不要出門，如果我天黑之前沒回來，絕對不要給我等門，誰敲門都不要開，這些，小葵能做到麼？」
小葵還沒來得及說話，武藤保就從樓上揉著眼睛下來了。
「能做到什麼？」
「小保你來的正好，你能幫著小葵麼？」
重又給尚且睡眼惺忪的少年重複了一遍她給小葵說的要求，最終得到了少年的保證。
「哥哥不在了，我就是家裡的男人，我會保護小葵和媽媽的。」
「那麼拜託了，天黑之前一定要讓爸爸回來。」
「嗯！」
「那麼，我出去一趟，晚上不要等我，天黑記得關門。」
「白姐姐你囑咐好多遍啊……」小保摸摸頭，「我和小葵都會記得的，可是白姐姐，你能告訴我們，在我們做這些的時候，你要做什麼麼？」
白柒夏語塞。
要怎麼說？我夥同你們大哥的朋友和尾崎醫院的少院長一起謀劃把你們大哥和他的同伴重新全體葬回墳墓？
白柒夏拿不准這倆孩子對自家大哥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也就更拿不准他們倆如果知道真相之後，還會不會配合。
「怎麼說呢，小葵和小保對死者複生這種事情是怎麼個看法……？」
「怎麼可能有。」小保搖搖頭，「如果有的話，為什麼哥哥沒有活下來，哥哥那麼好的人。」
「不，怎麼說呢，這個和好人壞人都沒有關係，如果死者複生，他們要以人類血液為食，人也會這樣死掉，如果是這樣，你還覺得死掉的人重新活過來是件好事麼？」
武藤徹的一雙弟妹沉默了。
最後小葵弱弱地發了言。
「白姐姐你告訴我，是不是，哥哥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武藤保與武藤葵也不是小孩子了，高一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從白柒夏遮遮掩掩的話之中已經猜出了端倪。
「小葵小保你們不要問這麼多，你們只告訴我，如果這個死掉的人現在站在你們面前，你們還能狠下心，連頭也不點麼？」
「……或許，我們不能。」小保和小葵對視了一眼，「可是白姐姐，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們會努力做到。就算哥哥不在了，爸爸媽媽也由我們來保護。」
白柒夏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白天很安全，不用有太多心理負擔，他們沒有邀請是不能進入家裡的，入夜之後乖乖睡覺就沒事了。」
「嗯！」
「那麼我走了。」
「白姐姐也請小心！」
「放心，沒人能害得了我。」白柒夏站在武藤家的玄關裡，回頭沖他們微笑。
白柒夏回到醫院的時候，整個醫院裡都沒有多少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護士，聽說是要找醫生，帶著白柒夏繞了半天，終於在後院裡找到了尾崎敏夫。
少院長正在抽煙，可煙都快要燒到手了，他卻依舊渾然不覺。
「那麼醫生就在那裡，請慢慢聊，我先離開了，前面沒有人可不行。」護士略有些憂愁地笑著，微微鞠躬行禮，離開了這裡。
白柒夏則緊走兩步，坐在了尾崎敏夫的對面。
「少院長，煙抽太多對身體不好，身為醫生你應該很明白這一點。」她開了口。
尾崎敏夫這才發現手上的煙快燒到了盡頭，順勢就丟在了一邊，和之前丟下的煙蒂在一起。
定定地盯著白柒夏。
「或許我相信你才是不正常的反應。」他盯了她一會兒之後如此說道，「靜信不信，所有人都不信，你的話，只有我信了。所有人都說有這個想法簡直是瘋了，你告訴我，我應該繼續信你麼？」
「少院長，事到如今，你只能信我。」白柒夏說得很認真，「抱歉，我的專長是做打手，所以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村民相信我們麼？你應該也收到了那些葬禮請柬，你應該知道死去的人不止這些，我們面對的敵人數量……也絕對不止這些。如果爭取不到村民的幫助，光憑你我和夏野小哥，我們三個是什麼也做不到的。」
少院長沉默地抓亂頭髮。
這段時間外場村一直在死人，在莫名的恐慌之下醫院裡的護士已經辭職得差不多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親自去操心，眼下他整個人已經陷入了頭腦遲鈍的狀態。
他只是一個人，有血有肉，不是機器人。
他眼下已經到了極限，已經不會思考了。
「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想想是否應該這樣全心地相信她，想想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和所有村民都服氣地相信她。
畢竟死者蘇生這種事情太過玄幻，就連他自己，一時間也接受不了。
「那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熟悉地形，外場村的地形太複雜，越發地覺得跟本土生長的那些人幹仗我太吃虧了。」白柒夏隔著桌子伸手拍了拍少院長的肩膀，「現在我們兩個一個都急躁不得，反正已經遇害那麼多人了，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我不急了。」
「可是我急。」少院長沉聲，一臉痛苦，「我怎麼能看著村民在我面前一個一個死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到。」
「你需要的只是養足精神想好辦法，然後打手的工作交給我，咱們術業有專攻好麼少院長。」白柒夏歎氣，「你這樣撓頭也撓不出個辦法來，回去睡覺吧，今天晚上我拐了夏野小哥過來找你，看看你們倆能不能想出辦法來。」
「……我們倆想辦法，你呢？」
「啊哈哈我都說了我不是動腦子的那種人嘛，你們想了辦法我來執行就行……」
尾崎敏夫默默地扶住額，最後還是起了身回了屋子裡。
「也許你說的對，我去休息一會兒，那麼，晚上見，還是在這裡。」
「知道了，那麼，我走了。」
☆、第柩話
外場村，尤其是外場村周邊的樹林，地形如果真的很容易記熟的話，白柒夏也不至於來了這裡一個多月仍舊會迷路。
用了一整天時間在樹林裡進進出出，最後才勉強做到能在樹林裡沒有路的地方，憑著指南針找到方向。
如果追擊麻煩的話，乾脆直接把樹撞斷怎麼樣？
白柒夏一手摸著下巴，一手發力拍了拍身邊的那顆大樹。
一人合抱那麼粗的大樹在這種力道的攻擊下只是搖了搖，驚起了一樹飛鳥。
白柒夏抖抖被震麻的左手，默默地放棄了這想法。
結城夏野默默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被變成屍鬼的小徹吸過血之後，雖然醫生給他帶輸血帶輸液地做了很多應急處理，可是身體卻還是一點一點地糟糕了下去。
就像是中毒了一樣，就算服食瞭解藥，毒素依舊會殘留在身體裡，一點一點蠶食身體。
一直到死。
平時的話，這種時候應該在散步，從家到外場村唯一的車站，在車站站一會兒，假裝自己等到了回城的車，然後再回來。
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的體力連去廚房倒杯水都勉強。
好渴。
他想回到城市去，他渴望回到城市裡去。這個念頭自從搬來外場村就有，可從未有一次如同今天一般強烈。
並不是嫌棄小村莊窮困，可原先生活的城市之中有朋友，有同學，有自己尊敬的老師。
沒有無窮無盡吵得人睡不著覺的蟬鳴，沒有亂七八糟熱愛碎嘴亂說話的大媽，沒有所謂的「夜不閉戶」這種該死的沒有個人隱私的習慣。
最重要的是，沒有屍鬼。
沒有死亡的威脅。
結城夏野一點也不想死，換做是誰都不會願意在這個有夢想有目標的年紀裡過早地死去。
可是現在死亡的毒素正在侵蝕他的身體，順著血液流遍全身。
雖然白柒夏說過不會讓他死，可是他自己卻無比清楚自己的身體，死期將至，他要的只是那一點她能給的安心。
其實那個傢伙，也沒有那麼討厭。
和小徹一樣，簡直是個爛好人。
說曹操曹操到，就算不說他只在心裡想想，曹操也來了。
結城夏野的窗戶很難得的沒有鎖，而白柒夏卻也很難得地敲了窗戶示意她來了。
不過她卻依舊沒等主人的答話。
結城夏野從床上坐起來斜眼瞥長進有限的白柒夏，「你敢有一天是從我家正門走進來的麼？每天跳窗戶什麼的，你失禮夠了！」
「今早見你爹媽就是從你家正門路過的，雖然沒有進來。」白柒夏揮揮手，「不用糾結我的入侵方式，比起這個，你現在看上去不太好，怎麼回事。」
「沒怎麼，我挺好的。」結城夏野搖頭。
要死這種事情，結城夏野是不會同白柒夏說的，事實上，他不會隨隨便便同任何人說。
「挺好的？嘛……算了，這個問題不糾結。」白柒夏皺了皺眉頭，「跟我去醫生那裡吧。」
「……先去替我倒杯水。」結城夏野挑眉，「看啥？快去。」
白柒夏斜眼瞟他。
「夏野小哥行啊你，居然學會指示我了？找不著你家水在哪裡，自己動手。」
「出門直走左拐就能看見廚房，爸媽不在家不用擔心。」
她想說什麼，可想了想卻還是隨著結城夏野的指示去了廚房，拎著一杯水晃晃悠悠地回來了。
遞給夏野小哥的時候，對方輕輕地縮了一下。
「燙？抱歉我沒什麼感覺。」她又把杯子拿回來在手裡抱著，自己順勢用腳勾了把椅子來坐在他床邊。「我給你弄涼了再說，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夏野小哥，我要你回答我問題。」
「嗯？」
「你現在的體力還夠支撐你做什麼事？」
她問得毫不客氣，於是結城夏野沉默，白柒夏則抱著杯子默默地等他的回答。
「……基本上，什麼都不太夠。」過了有一段時間，結城夏野才如此說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眼睛，從白柒夏的角度看去除了陰影之外就什麼都不剩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我們去找醫生。」
白柒夏搜腸刮肚試圖想到一個可以周全的方法，可是最後她發現，她唯一會的東西絕對會害死結城夏野，就像害死武藤徹的時候一樣。
除了去找醫生沒有別的辦法。
結城夏野不能死，就算不考慮三個人聚在一起能量大這種問題，白柒夏也不願意自己曾經費力救下過的人輕而易舉地死掉。
那從各個方面都太讓她挫敗了。
尾崎敏夫這次並沒有同白柒夏出病房說話。
既然白柒夏一直重申著要把結城夏野當做同夥，那有些話也就不用避開他。
「不明原因，他的血液再生出現困難了。」尾崎敏夫皺著眉頭，「也就是說，他失去的血液不能靠著自己再生來補充，所以現在才回造成越來越虛弱的狀況。」
「那輸血呢？」
「……醫院裡的血液儲備已經不夠了。」尾崎敏夫長歎一口氣，「眼下他的血型，血庫裡已經沒有血了。」
「這點小事不用在意。」天黑之後反而精神了一些的結城夏野從床上坐起來，自己找了枕頭墊在背後靠好，「反正死了之後或許也能變成他們一樣的東西，也勉強算是有一戰之力。」
「結城夏野，你想我親手殺了你就直說。」
「幹掉那些複生的人之後，我的生存意義也就結束了，是你殺了我還是我自己了斷，這區別不大。」結城夏野自己卻是一臉的無所謂，「我知道我的情況，比你們所有人都清楚。」
他是真的想死，白柒夏卻是真的不想理他，她直接轉向尾崎敏夫，看都不看結城夏野一眼。
「醫生，你想到辦法讓村民們相信有屍鬼這種東西存在麼？」
尾崎敏夫點點頭，點上一支煙。
反正這所醫院已經再沒有其他人了，在不在病房裡抽煙這種規則，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我想過了，其實很簡單。」他說，「我不能完全相信是因為我沒見過，結城君相信，是因為他被襲擊過。」
所以結果就很簡單了。
「我去逮一個回來。」白柒夏只說了一聲就已經跳上了窗戶準備出去，卻被醫生又叫了回來。
「不需要太急躁。」他嘴角帶笑，「想逮的話，守株待兔就可以。」
「哈？」
「你聽我說……」
聽完尾崎敏夫的提議，好一陣子沒有人說話。
這提議無論是對於執行的白柒夏本人，還是對身為誘餌的存在的結城夏野，都是很難接受的一件事情。
說穿了真的很簡單，可是卻是白柒夏從未想過的事情。
用結城夏野做誘餌，引出想要結城夏野命的那個屍鬼。
武藤徹。
「引出來了……就要示眾之後殺死，對吧。」白柒夏最先開了口，「要讓村民相信，這個方法的確是最方便最簡潔的了。」
「我反對。」結城夏野面色冷峻了下來，「要拿我做誘餌，至少要問一下我的想法吧？小徹是我們兩個的朋友，這樣對我們也好對小徹也好都太……」
「就這麼說了。」
結城夏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柒夏打斷，「就這麼定了，小徹我會抓回來，夏野小哥我也會救回來，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再這麼優柔寡斷下去夏野小哥，小保小葵，更多的村民都會死掉，真這樣了，我就該去切腹。」
「白柒夏！」
「結城夏野你記住，我來不是為了救任何人的，我來只是為了消滅屍鬼的。」
「既然是這樣，小徹變為屍鬼之前你都在做什麼！」
「我在學校裡補課……」
「你能把這樣的我五分鐘之內就從家裡帶來醫院，卻沒法從學校逃出來？白柒夏，你開什麼玩笑？」
白柒夏，你開什麼玩笑。
學校裡被盯著走不開？藉口！
想遵守世界的秩序準則？藉口！
不想對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動手？還是藉口！
都是藉口，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滿口藉口的人。
「……對不起。」她默默地道歉，「對不起，不作為還說了太多藉口。」
結城夏野只是淡淡地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氣氛凝滯了幾秒，然後被拍手聲打斷。
「吵夠了麼？」尾崎敏夫開口，「白桑我問你，就算你沒在學校裡被關那麼多天，你知道他們的行動順序麼？你知道他們殺的所有人麼？」
「……我可以跟著清水惠，我那時候可以盯著清水惠。」
「他們有多少人？你能盯住多少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白柒夏，你是神麼？結城君也是，廢話這麼多，還做不做事了？」
「我承認小徹的死是我的錯，可我不會放棄把他帶回來，到時候就拜託醫生了。」白柒夏只對著尾崎敏夫撂下了這句話就離開了病房，對於結城夏野，則一句話都沒說。
她在醫院的屋頂蹲了半夜，然後看著結城夏野用異于常人的敏捷和速度跳窗離開了醫院病房，於是瞬步跟上，天上地下幾乎是半步不離。
最後到了森林裡，面對著那個人。
畢竟只是從普通人成為屍鬼的人，武藤徹就算感官被放大了無數倍，如果白柒夏想要接近他而不被發現的話，卻還是有無數種方式的。
最後白柒夏把短刀架在武藤徹的脖子上。她的手十分用力，肋差鋒利的刀刃甚至劃破了武藤徹的脖子，流出濃稠得不似常人的血來，而後傷口迅速癒合，除了血線，什麼也沒留下。
「放了結城夏野，然後轉過來。」白柒夏沉聲，「武藤徹，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轉過來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一如白柒夏最後一次見到這張臉的時候一樣蒼白的膚色，血紅的眼睛，毫無血色的唇角帶著充滿歉意的笑。
面對白柒夏的武藤徹少年顯得如此局促。
他叫她，阿白。
白柒夏在聽見他叫她的瞬間，握著肋差的右手不著痕跡地更加握緊了刀，刀刃之處卻一絲顫抖也沒有。
那早已經不是之前會對她微笑的少年了，那個小徹，已經在她的責任下死掉了。
眼下的人，是身為屍鬼的武藤徹，是白柒夏于情於理都必須消滅掉的存在。
「小徹，跟我回去。」她硬下心腸，「我必須要有死而復生的證據才能讓大家相信屍鬼的存在，所以只能讓你跟我回去。」
那少年猶疑了一會兒，然後笑了，就如同白柒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的笑容，甚至給蒼白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溫暖。
「好，我跟你走。」
死去之後第一次如此微笑，武藤徹此時已經下定了死第二次的決心。
終歸要死，死在熟人手裡，比死在陌生人手裡要來的好受許多。
一邊手扶著體力透支的結城夏野，另一邊則走著武藤徹少年，三個人沿著外場村的田埂，一點一點地往尾崎醫院走去。
「真是奇怪呢，明明已經決定要死了，可是越到臨死，越會覺得生存太過美好，捨不得這種還活在世上的感覺了。」武藤徹在白柒夏的身邊走著，仰著頭看星星。「明明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可還是覺得眷戀不已，天上的月亮，星星，還有熟悉的，一直住在這裡的地方，然後還有身邊的朋友。」
白柒夏和結城夏野都不說話，整個天地間安靜得似乎只剩下了蟬鳴和武藤少年的說話聲。
就這樣說了一路，最後來到尾崎醫院的門口。
「還能和你們這樣說話，我覺得很滿足了。」武藤徹微微笑著看著白柒夏，最後把視線定在結城夏野臉上，「多虧你，我才沒有真的殺死夏野……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殺了他的話，一定會永遠後悔下去，可我現在可以沒有這個永遠了，也可以不用那麼後悔了。」
武藤徹少年的存在讓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
屍鬼們的聚集地，屍鬼的名單，殺死屍鬼的辦法，眼下所有屍鬼的統領是誰。
武藤徹少年很乾脆地全都說了出來。
此時的屍鬼，對比起先下還存活著的村民來說數量上要少了許多，全體集中在山入那裡與世隔絕，晚上覓食，白天睡覺。
知道得一清二楚，詳細到不能再詳細，剩下的就是一場面對屍鬼的屠殺而已了。
大川酒店的店主大川富雄自告奮勇地擔當起了獵殺屍鬼的急先鋒。
白柒夏記得，這個長相兇惡的人有著一顆嫉惡如仇的心，只是因為太過嫉惡如仇，這麼大的年齡，卻顯得有些中二。
想到這裡她其實還笑了一下，可下一秒，她就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那麼，最先要殺的屍鬼就很明顯了。」月光下，大川富雄伸手指向白柒夏和她身邊的少年，「武藤家的小子，來受死！」
「小徹是我們的同盟。」白柒夏立刻拒絕，「向同盟動手，就是你的行事方針麼？」
「無論他是誰，他現在都是屍鬼。」
☆、第悼話
大川富雄一向都是認准了死理就絕不回頭的人，白柒夏原先經常經過大川酒店，對這個人啥尿性清楚得不得了。
乾脆地不同他理論，白柒夏拔出夜雪來，在地上劃開一條淺淺的道來。
「有本事就越過這條線動動小徹看看，放心，我不殺人的。」
白柒夏一向在村裡都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所以就算她放了狠話，覺得被震懾住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
大川富雄身為提議者，以一種義無反顧的架勢，率先越過了那條線。
白柒夏也不含糊，直接甩手一個白雷打在大川富雄的腳邊，把泥土轟出一道深坑。
「抱歉手滑。」她面無表情地在手上聚起赤火炮來，「那個威力比較低，我應該用這個，不過你可以再走一步試試，我好把手裡這個丟出去。」
一眼看上去，赤火炮就比剛剛那個白雷要聲勢浩大許多，在白柒夏掌中熊熊燃燒著的火團，隨著時間的流逝愈演愈烈。
「要不要走？要走快點，廢你一條腿而已，別緊張。」白柒夏扯出冷笑來看著大川富雄，「我鬼道成績不是太好，控制靈力輸出這種東西很是令人暴躁，不走的話我就不繼續浪費了。」
說罷反手，明亮的火球拖著一串火光劃過外場村的夜空，在最高處炸開。
直到炸開那一刻白柒夏才發現，這個赤火炮向天打出去效果喜感，一點威懾力都消失得乾乾淨淨，不禁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腦袋。
「算啦，夏天的花火大會快到了吧？就當我請大家看個煙火玩兒了啊哈哈……」
氣氛瞬間輕鬆好多，有人上來把梗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大川富雄拽回人群裡，而後大家一陣笑，也就過去了。
白柒夏身上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就算她板起臉來面對所有人，大家也不會真的對她多生氣。
就算剛剛被當眾給了沒臉的大川富雄，此時也沒有就真的覺得白柒夏是個令人討厭的人。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在人群中說話的人卻是武藤保。
醫生的召集是在傍晚，而後就這樣一直等到了晚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可是村裡還是來了很多人。
這其中卻不包括武藤家的媽媽。
自從小徹去世以來，她的身體一直都不怎麼好，一般情況下已經很少出門了，所以這次她並沒有出席，也並沒有見到武藤徹。
來的人是武藤葵和武藤保。
看見自己死去的親兄就站在那裡，除了面色蒼白了一些之外甚至沒什麼變化，二人心中的震動是無法言表的。
可整個集會上，他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混在人群之中，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家的哥哥。
那個人已經變成了屍鬼，那個人襲擊了人類。
會變成這樣的狀況，想必那個人此時面對著平時一直笑臉相迎的村民，心裡絕對很難受。
所以不想讓他注意到自己這一雙弟妹，是因為不想他更難堪。
可是卻無論如何又不想他從頭到尾都注意不到自己。
就算他死了，就算他變成了屍鬼，他卻還是他們的哥哥，這種血濃於水，絕不是死生的界限這種簡單的判定就可以隔開的。
從見到武藤徹的那一刻開始，兩個人心裡盤算的就只有如何才能不漏痕跡地讓哥哥不會太尷尬卻又能讓他注意到自己這種事情。
最後還是武藤保先想到了辦法，他在人群之中率先開口。
我們知道了這些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很簡單。」白柒夏攤手，「天亮之後直接去山入，把死者都殺死就可以了。雖說不拘泥於器物只要刺穿心臟就好，可是介於你們沒殺過人沒啥經驗，建議用尖木樁，那種東西目標比較大，好殺。」
外場村民都笑了。
這話說得……就跟她殺了多少人命一樣，小姑娘明明也才和其中的某些孩子一樣大，就算很強，甚至能發出奇怪的雷火來，可是她自己也說過，她不殺人。
「放心吧，我們會齊心協力消滅屍鬼的。」村民們不知道是誰先帶了頭，最後大家都陸陸續續地點了頭。
「沒關係，就算你們什麼都不做，只要保護自己不被屍鬼襲擊就好。」白柒夏點點頭，「消滅屍鬼是我的工作。」
「我們至少可以幫忙。」一位村民發話，「屍鬼殺了我的女兒，總覺得不能親手報仇就太令人失望了。」
白柒夏眯起眼。
她記得那個人，曾經在清水惠失蹤的時候打過照面。
那是清水惠的父親，她要怎麼告訴他，清水惠也變成了屍鬼？
……嘛，反正清水惠理論上現在也已經死了。
集會結束之後，白柒夏挨個把村民都送回家去。
總不能因為他們的行動而讓屍鬼有機可乘不是？歸根結底大家的目的都還是明確無比的，就是消滅屍鬼，消滅這籠罩在外場村上方的陰雲。
最後一批回去的是小保和小葵。
白柒夏面對這一對兄妹的時候，總是更添了一份愧疚和不自在。
任是誰，在害死了對方的哥哥之後，面對著這兩個依舊信任著她的孩子也會不自在的。
尤其是眼下，把他們的哥哥重新從黑暗中拖來了明處，在事情結束之後，就算別的屍鬼死不掉，小徹也得死。
白柒夏仍舊得負大部分責任。
三人沉默地走過了大半個村莊，最後兄妹倆卻還是開口了。
「白姐姐，我哥哥，還得死對不對？」
「……嗯，還得死。」白柒夏點了點頭，別過臉去不看那兩人的眼神。
「……這樣啊。」兩人這麼感慨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說話，直到進家門之前，武藤葵才回過了頭來。
「白姐姐，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今天我們都沒來過這裡。」她看著白柒夏，一瞬間仿佛長大了許多歲，不再像是十多歲的單純小姑娘，「如果知道今天會見到哥哥，知道這些事情，我們絕對不會來。」
「對不起。」
「請不要說對不起，」小葵搖頭，「可是抱歉，我個人認為，白姐姐你最近還是不要再在這裡出現會比較好。」
不要出現，不要讓他們回想起這件事，不要讓他們重新再痛苦。
雖然並沒有真心討厭白柒夏，可是卻是真心不想看到她。
「……我知道的。」白柒夏點點頭，看著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出神，「那麼，記得我說過的話吧？在現在的情況下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請務必要按照最安全的方案去做。」
太陽升起的時刻就是行動的時刻，夜裡宣稱會參與的村民只來了其中一半，對此不甚在意的少院長領著一部分人向著山入走去。
畢竟有些人家裡並無人受害，對於屍鬼這種東西的感情也只止於「害怕」上，若論到真正家裡無人遇害卻也「嫉惡如仇」的人，整個村子裡都沒有多少人。
有不願意手裡沾上血的，有不願意對著熟悉的人臉動手的，有不願意涉險的，有單純懶得動彈的，人之常情，就算略有些不爽，可是尾崎敏夫自己也知道，這種事情是勉強不得的。
「山入的事情之後，屍鬼那邊就該知道我們正式和他們宣戰了吧……」尾崎敏夫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對著旁邊的白柒夏憂心忡忡。
「放心，他們的頭兒我殺了。」
「哈？！」尾崎敏夫皺眉，「什麼時候？」
「……前兩天。」白柒夏明顯很討厭這個話題，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尾崎敏夫不明就裡，不過畢竟是別人的事情不好多問，便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既然屍鬼的首領已經死掉了，那麼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不再說話的白柒夏懶洋洋地扶著刀走在尾崎敏夫的旁邊，找到了那麼點兒當初在新選組帶隊的感覺。
村民們就是這樣，懷著忐忑的心情踏入了山入地區。
山入那裡早已是一片死城一樣，平時這個時間已經是村民們起床活動的時候了，可眼下整個山入的街道上半個人影都沒有，一眼就可以看出這裡的不對勁。
可推開門卻發現，屋子裡半個人都沒有。
白柒夏連踹了好幾扇房門，甚至連地板都拆了，卻什麼都沒找到。
外面的村民們有些等不及的已經鬧了起來。
「不是說來消滅屍鬼的麼！現在屍鬼在哪裡？」
「騙我們的麼？」
「喂！屍鬼在哪裡？今天不消滅他們讓我們怎麼能安心睡覺！」
如此這般，最後卻有一個聲音力壓了所有人。
「武藤徹那小子騙了我們，白桑，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讓他給我們個交代。」大川富雄的聲音壓倒了所有人，瞬間便順導了輿論走向，所有人都在呼喝著要交出武藤徹。
白柒夏一言不發，默默地回想這問題出在哪裡。
按理說小徹不會說謊，山入這裡也的確是死城，一個人都沒有，如果說屍鬼完全沒在這裡呆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她想了半天都沒想出結果來，只好把視線投向醫生。
少醫生對於是否殺武藤徹其實根本沒什麼意見，在他眼中，屍鬼是總要死的。
可白柒夏既然已經向他求助了，身為同夥，道義上總還是要稍微想一想的。
他環顧了一眼這間屋子，忽略了被白柒夏拆了的地板，然後走進內室去。
最後他蹲下摸了一下地板。
「這裡還很乾淨。」他拍了拍手站起來，「也就是說，要荒廢也是最近才荒廢的，最近發生了什麼？」
白柒夏一樁一樁地回想。
「最近我屠了兼正那家，然後還幹掉了清……另一個屍鬼。」白柒夏考慮了一下卻還是沒多說，清水惠的父親就在人群之中站著，與其告訴他她親手殺了他女兒，還是讓他一直以為女兒沒複生好了。
「還有別人看見麼？」
「……桐敷家的那個女主人和男主人，女主人逃跑的時候我沒來得及攔住，那男主人又是人類……」
「這事兒做得真有你一如既往欠考慮的風格。」醫生毫不猶豫地吐槽，「你猜桐敷正志郎和桐敷千鶴會不會來報信？」
「擦，那現在怎麼辦？」
「等，只有等他們入夜自己現身。」醫生點燃一根煙，看著那群隨著他一起面色凝重了下來的村民，「打草驚蛇了，眼下你殺了他們的首領，你猜他們會不會也先來弄死我們幾個帶頭的？」
「要是他們就是不來怎麼辦？畢竟我們人多勢眾，我還殺了他們一個首領和一個狼人。」
「那就讓他們不得不來。」尾崎敏夫深吸一口煙，「你再猜，當全村人都沒有空隙，只有我們大敞著門的時候，他們是不是還不會來？」
「他們要是乾脆跑出去了怎麼辦？」白柒夏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尾崎敏夫這下卻是蒼涼地笑了。
「不會，他們畢竟是這外場村的人。」
他們畢竟是這外場村的人，如果不到非走不可的時候，他們還是會想要為了在這個村子裡留下而最後一搏的。
同是外場村的村民，尾崎敏夫無比深刻地明白這種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鄉土情結，這種情結同血緣親情一樣，是生死所不能割斷的。
桐敷千鶴與桐敷正志郎報信的時候是第一夜，白柒夏與尾崎敏夫召集村民開會，因為整晚村裡都是成群結隊的人而無機可乘的是第二夜，眼下是第三日的上午。
如果屍鬼們還想最後一搏的話，第三夜將會是最後的一夜，如果不能成功地留下來，他們或許就必須要離開這個生了他們，養了他們的村莊了。
為了能留在熟悉的原處，在這一夜，就算知道會是陷阱，也會有人義無反顧地跳下去的。
他們所要等的就是這麼個義無反顧的人。
與尾崎敏夫商量完畢，又吩咐了村民們迅速封鎖了外場村所有可以出去的通路，白柒夏自己一個人進了醫院的地下室。
地下室黑暗無光，只點著一盞微弱的燈。在微弱的亮光之中，武藤徹正在靜靜地睡著。
白柒夏花了一點功夫搖醒他，又給了他幾分鐘時間清醒。
「小徹，問你個事兒。」她最後這麼對他說道。
「嗯？」
「如果一個人被兩個屍鬼咬了的話，是只聽第一個人的話，還是兩個都會聽？」
「理論上應該是只會聽第一個人的沒錯……」武藤徹話音未落就愣住了。
白柒夏直接捋起袖子，伸在他面前。
「咬我。」
「……阿白……」武藤徹掙扎著閉上眼睛，可鮮血的味道卻還是不停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屍鬼以血為食，武藤徹自從跟著白柒夏回來之後就再沒沾過一滴血，幾乎是下定決心要把自己餓死好不讓最後大家動手為難的架勢。
在這種餓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卻有人伸出手來把大動脈暴露在他眼前告訴他，咬吧。他的自製力眼看著就快要崩潰。
「阿白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麼？」
「……因為我打草驚蛇所以屍鬼們換地方了，我找不到他們，今晚就只好引蛇出洞。」白柒夏說得很輕鬆，「因為打草驚蛇的人是我嘛，誘餌這種事情自然也應該我來做，反正我血多，別在意，當我利用你的代價好了。」
「不，請不要說利用……」武藤徹搖搖頭，「真的可以麼？」
「嗯，拜託了。」
餓了太久的武藤徹，捨棄了相對來說血管較細一些的手腕動脈，直接轉向了白柒夏脖子處的大動脈，然後一口咬下去。
一時間狹小的地下室裡只剩下血液流動的聲音和偶爾的吮吸聲，寂靜而詭異。
白柒夏其實最不怕的就是失血。
吐的那些血和身體裡流動的那些理論上不算一個系統的這種事情她早已經習慣了就先不提，之後無論是在攘夷戰場上還是在學習卍解的時候，都瀕臨過快要流血致死的症狀。
最後卻都安然地活了下來，活得好好的直到現在。
相比起來，武藤徹所需要的血，比起在戰場上的時候那浸透整個床單，甚至順著床單滴下地面的血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了。
武藤徹終於鬆開嘴的時候，看上去精神就比他最初被叫醒的時候好了很多。
白柒夏也只是捂著脖子上的傷口超武藤徹笑了一下。
「多謝你了，如果能夠被允許，至少你一個屍鬼我希望可以保全。」
「你太客氣了。」武藤徹摸著腦袋笑了，「如果真的到了非殺我不可的時候，我可不願意你還要在我面前舉著刀做生死抉擇，悄悄告訴你，其實我膽子一點都不大，如果你舉著刀對著我卻遲遲下不了手，這比直接殺了我還殘忍。」
白柒夏哈哈笑了兩聲，姑且也就算是把這沉重的話題揭過了。
「說起來，夏野怎麼樣了？」
「少院長說恢復良好，過兩天大概就能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了。」
「是麼，那太好了。最近村裡有什麼變化麼？」
「沒啥變化，不過夏天快到了末尾，花火大會快要開始了……」
二人的話題最終還是從沉重，被刻意地扭去了輕鬆的方向。
如果現實太沉重，至少在這一刻，一個殺人者，一個將要被殺的被殺者，此時還是可以坐在一起輕鬆地聊天的。
悠于 2016-1-16 12:31
☆、第悼と悲屠話
白柒夏一直以來都覺得，當年山南因為暗殺芹澤鴨事件之後就放棄了劍客的身份退居二線，事實上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
雖然身為一個隊士她理解身為新選組總長的山南，可是身為從上洛之前更久的時候就在一起，與他們大家為了同樣一個目標而奮鬥的同伴來說，她是真心覺得，山南當時做出這樣的決定，讓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一同上洛的大家都很是難過。
可眼下，白柒夏卻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山南敬助當年所做的決定。
看著一個人在自己的刀下喪生這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看著一個明顯是自己所堅持的武士道之中應該保護的人在自己的刀下喪生，這種打擊是很難平息的。
作為白柒夏本人而言，她可以忘記桐敷沙子死在她手下的那一刻的感覺，可拿起刀的那一刻，無論之前忘得再乾淨，都會重新想起來。
小孩子細皮嫩肉的，就算刺穿了也和大人的手感完全不一樣。
即使隔著那杆長槍，白柒夏也能從長槍所傳來的手感很清楚地感知到小孩子的易碎。
易碎的小孩子，就這樣死在她手上，無論對方本質是什麼，可無論是從長相還是心智上來說，都還只是個小孩子而已。
因為不太想在屍鬼入局之前拿刀，所以她在武藤徹那裡呆了很久。
兩個人說話，說累了，白柒夏甚至在武藤徹所睡的那張床上乾脆地睡了一會兒。
直到少院長來催說太陽已經落山，白柒夏這才從地下室裡鑽出去，來到醫院後面那片開闊寬敞的院子裡。
這就是他們的局，不需要任何陰謀，他們只需要讓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死守不出，屍鬼們就只能選擇先齊心合力幹掉白柒夏這個變數。
沒有白柒夏這個搗亂的，屍鬼們不會像現在這樣損兵折將，甚至群龍無首。只要幹掉她或者把她變成屍鬼的一員，他們的行動就會方便很多。
白柒夏此時一個人呆在庭院裡，就好像在說「我這裡有陷阱喲可是不跳進來你們就要被迫離鄉別井，要不要跳隨便你喲！」
十分欠打，但是十分有效。
屍鬼們不願意離開，而白柒夏也不願意屍鬼們離開之後分散了不好解決，兩方的目的有了交匯點之後就會變得好辦許多。
最先出現在牆頭上的是不認識的人，紅幽幽的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她，卻總也不翻過牆來。
然後牆頭上的紅眼睛越來越多，最後甚至一整排圍牆上都是屍鬼，沒有人說話，所有屍鬼都只是盯著她，沒有人有任何動作。
裡面或許有她曾經認識的人，不過眼下他們已經成了屍鬼，所以待會兒該殺就得殺，她不會再手軟。
今天一整天呆在小徹的房間裡，她所做的決定也只有這一項而已。
今兒就算她徹底放棄老師教誨的一天了，為了這個破任務，她再也不管什麼「道」，不管什麼「規則」，不管什麼「保護」了。
所有的村民今晚都被支得遠遠的去封鎖村子，因為她今晚除了殺別的也什麼都不會做，不想死的都離她遠遠的。
終於牆頭的人動了，那些人漸漸從牆頭消失，最後只餘下一個屍鬼，就這麼坐在牆頭，靜靜地看著白柒夏。
「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面了。」她笑得無聲卻燦爛，嘴就像要咧到耳廓一樣，在這張本來挺漂亮的臉上上顯得十分獵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居然會手軟，可是我得感謝你，如果你那一刀刺准了，現在我也沒機會這麼和你面對面。」
「所以呢？」白柒夏歪過頭看著清水惠，「你想說什麼？」
「我不想說什麼，說實話，沙子的死對我來說根本什麼都不算，我只想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之後出村子過我的逍遙日子。但是你要知道，你真的很難搞，所以我有些感謝你殺了沙子，好讓大家有個報仇的理由。」
屍鬼們的報仇理由根本沒什麼好追究的，一些人做一些事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外人所不能理解的理由，或許是他們真的被洗腦了覺得不提那個小女孩報仇不行，或許他們只是發現出不去了所以只好孤注一擲，做很多事情其實只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報仇，總比孤注一擲背水一戰要好聽得多。
畢竟前者聽上去尚有一戰之力，後者聽上去已經窮途末路。
所以白柒夏根本沒管她的說辭。
事實上現在坐在牆頭上的人是誰她都沒管，是清水惠也好香油惠也罷，自己之前對上她是手軟了也好，手滑了也罷，她如果要咬白柒夏，自然有武藤徹小哥的命令在先，白柒夏也絕對落不著下風。
「來吧，讓我看看，你們覺得多少人對上我就有勝算了。」白柒夏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已經是黑壓壓半個院子的人。
和目前已知的屍鬼數量相比少了很多人，那一張張在之前的生活中所熟悉的臉看得她冷笑了一下。
那邊的阿婆，還有再旁邊一點的大叔，曾經在她「入學」的事上出了力。
那邊的大嬸，小徹在帶她回來的時候是最先代表外場村向她表達歡迎的人。
要對這些人動手啊……
她並不急著拔刀，而是突然郎了聲。
「你帶著人的吧？幫我瞧著有沒有要逃跑的，要自己殺了還是丟回給我都隨便。」
黑暗中並沒有人回答，可本來就有些忐忑的屍鬼們聽見這句話，卻躁動了起來。
清水惠從牆頭跳下來。
「耍什麼花樣都沒用了。」她急速沖向白柒夏，亮出尖利的牙，「大家不要怕，我來之前看過了，這裡方圓百米內的確沒有活人存在的痕跡了，她在故意嚇我們！」
屍鬼們瞬間被鼓舞。
作為「捕食人類」的屍鬼來說，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來明確人類的位置，而現在方圓百米內的確是半點人煙都沒有的，自然也沒有什麼害怕埋伏的必要。
集體向著白柒夏沖去。
閃身躲過第一波攻擊，白柒夏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了肋差，變成一人長的長槍。而後卻閉上了眼睛。
「長兵器對上你們，怕你們說我欺負弱小。」
白柒夏一邊說著，一邊閉著眼睛，槍尖狠狠地劃過一個向她發動第二輪攻擊的屍鬼的脖子。
就算屍鬼恢復力驚人，可如果沒有全屍，再怎麼恢復力驚人也沒法復活。白柒夏那一下徹底削斷了他的脖子，算是徹底斷了他復活的機會。人首分離的屍體讓一群奮力向前沖的屍鬼們整體行動都一滯。
可已經殺了一個的白柒夏根本也就管不著對手是否在動，他們不太清楚白柒夏的實力，來了這麼些人雖然不夠看，可事實上還是拼命高估她的成果，黑壓壓站了一院子不是說著玩兒的，白柒夏閉著眼睛沖入人群，想像面前站著的其實不是自己曾經打過招呼的人，而是一小隊天人，槍尖橫掃，旋下一圈人頭的同時也掃得許多人東倒西歪。
屍鬼們本來就算不得什麼嚴整的隊伍瞬間七零八落。
看著眼下的狀況，已經有些人徹底開始思考後退的方法了，幾個思維轉得比較快的趁著被白柒夏殺出的空當就想爬上院牆逃跑。
畢竟背井離鄉總比丟掉性命好，什麼死了之後復活就是賺到的，那都是廢話，他們本來就不該死！
第一個人已經爬上去了，卻慘叫著被人捅了下來。
那少年手持長刀，站在牆頭看著那些要向上爬的人。
「武藤徹！」眼尖的人已經認出了那個少年，「你也是屍鬼！怎麼可以去幫助人類！」
武藤徹只是笑笑。
「我們也曾經是人類，怎麼可以幫著殺死我們的屍鬼，害死還活著的人類呢。」
「可是我們只是想讓他們可以和我們一樣永遠的活……」說話人的話音未落，白柒夏的長槍已到，身首分家的人再也無法說出一句話。
「廢話不要多說，你只要知道屍鬼都得死就可以，小徹你也是，和他們理論啥。」
「也就是隨便說說。」武藤徹少年笑了笑，「你的殺人方式能改改麼？有點難看……」
「沒辦法，閉著眼睛找不太准心臟位置，稍微歪一點就死不掉好麻煩，好在脖子這種東西還是很好找並很好弄斷的。」白柒夏一邊說著一邊回身幹掉一圈屍鬼，「牆頭就交給你了，夜雪還好用吧？誰想逃你自己決定是殺還是踹給我。」
「嗯。」
白柒夏問了那麼多句，武藤徹最後也只回答了一個字。
好在需要用到武藤徹的地方並不多，從閉眼到睜眼也只是用了十多分鐘而已，之後就坐在醫院的牆頭，和武藤徹兩個人看月亮。
白柒夏殺人一貫不少，就算把那些完全和「人類」這個詞兒聯繫不到一起去的天人撇除在外，光是在新選組與長州人的戰鬥中殺的人就數不清，可殺到現在這樣連拿刀奔向僅剩的敵人都懶得的情況卻是第一次。
誰讓殺的都是熟人呢。
「小徹。」
「嗯？」
白柒夏叫了一聲身邊的人，得到了回應之後卻沒說話。
少年了然地笑笑。
「抱歉啦。」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白柒夏捂住臉，「沒能完成你的囑託，沒能阻止你復活，沒能第一時間把你葬回去。」
「不過，好歹爸媽，小葵小保，還有村裡面大部分人都沒事。」武藤徹看向遠方隱隱傳來尖叫聲的山林裡和村口上，「村裡其他人那邊，該把往外逃的大家也抓住了吧……」
「大概吧……萬一逃去什麼地方藏起來就麻煩了……」
「就像我一直藏在醫院的地下室一樣。」武藤徹笑了笑，「其實阿白，你現在葬我回去還不晚，我自己真的下不了手，所以希望你……」
「我去瞧瞧兼正那邊，萬一兼正那裡也有地下室，說不定也藏了些什麼人。」白柒夏站起來，「結城夏野這會兒在醫院裡修養，最深處那個唯一沒有窗戶的房間，你晚上沒事可以去瞧瞧他。」
「不怕我咬他？」
「你現在還會咬他麼？」
「……倒也是。」少年沖她摸了摸腦袋，笑得有些難看。
村民們最初下手時還算是有些猶豫，可殺了第一個之後，第二個就順手許多。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最後就殺紅了眼，再也不顧及是否曾經是親人朋友。
木樁釘入身體的聲音刺入所有人的耳膜，卻反而將人類心中的暗鬼從黑暗之中喚了出來。
——這個人，曾經欠了我五百塊，至今都不還，問他的時候還假裝沒這回事。
——她，曾經在上學的時候拒絕了我的求愛，最後居然跟那個完全不如我的人在一起了。
——他們家的樹總擋著我家院子裡的陽光。
——我單純看他不爽。
——雖然沒什麼仇不過反正殺了也就殺了。
——既然扔到我腳下了那就繼續殺吧。
白柒夏走在兼正的房屋裡，一邊聽著不遠處的慘叫聲，一邊聽腦內那個一直很聒噪的傢伙一反常態地什麼廢話都不說，只是在倒數。
從五十，到三十，最後十九八七，速度漸漸就慢了下來。
白柒夏眼睛極好，透過兼正那所大宅的窗戶，雖然樹木擋著的地方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在樹木和房屋都擋不住的寬闊大路上，手拿木樁和大錘，滿身黑紅的血的人類追著鬼到處竄的情況卻也清晰可見。
村民們都已經殺得人鬼不分，她卻在這裡偷懶，真的是很卑鄙的行為。
白柒夏這麼想著的時候，嵐晉也把倒數的數字刷新為了三。
「嵐晉，我問你個問題。」她扶著窗框，繼續看著外場村裡的情況。
村民們已經合流，開始全力追捕最後的屍鬼。
【嗯？】嵐晉頓了頓，回答了她。
「是不是只有所有的屍鬼都死了，我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是。】
「一點容赦都沒有麼？」
【白柒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應該明白，這種事情真的一點容赦都不能有，屍鬼這種東西，如果存活就必須要危害人類，相信你不會不知道。如果你要告訴我武藤徹他已經襲擊人了，那麼我會很負責的告訴你，沒了能量供給，不出三天，他必死。】
「我給了他血，他會不會能多撐幾天？」
【白柒夏，你太自大了吧，你以為你是神仙血？】嵐晉的語氣裡少有的帶上了諷刺，【我拜託你，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你的心軟早就可以拋掉了，現在還擺出這個誰都想救的姿態幹什麼呢？友情提示你一下，這裡除了我沒有別的觀眾。】
她轉頭看房間裡的那兩具已經腐爛到令人目不忍視的屍體。
小孩子和青年，最先死在她手下的屍鬼。
硬生生地仔細看了那兩具屍體許久，最後也沒想起來這兩個人長啥樣。
她從來不記得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的長相，本來她以為這次殺的是小孩子會有些不同，最後卻還是和當年那個島原的老闆娘一樣，被拋諸腦後了。
「……你說的也是。」最後她點點頭，然後從視窗跳了下去，半空中反手一個雙蓮蒼火墜，兼正這所房屋瞬間徹底坍塌，陷入火海之中。
這樣就算地下室能藏人，眼下也絕無生還之理。
嵐晉把人數刷新至兩人。
兼正的地勢比外場要稍高一點，走在回外場的路上她就眼尖地發現，又有一個屍鬼被村民抓住了，可嵐晉的數字卻遲遲沒有再刷新。
雖然有些疑惑，她卻還是加快了步伐走向村子。
走進了才發現，那個屍鬼被人綁在地上，動彈不能。
那是個女孩子，年紀不大，是白柒夏從來沒見過的人，穿著和服，梳著辮子，完全沒有驚慌的樣子，和別的屍鬼被抓住時一點都不一樣。
「怎麼回事？」她問旁邊那個被血染得看不出是誰的村民。
「好不容易抓到的，結果木樁沒了。」他回答道，「我們準備把她綁在這兒等天亮呐，反正只剩幾個小時了。」
那屍鬼聽見這句話，嘴角甚至還掛上了笑。
「不麻煩了，我來。」白柒夏看不懂那抹笑，只是覺得這樣的笑容太刺眼，明明已是必死，卻有種信心滿載的感覺。
略有點讓人不爽，於是她拔出短刀直接上前，準確地捅入心臟。
肋差是聖潔的載體，本來就是鋒利無比的東西，那女性屍鬼幾乎沒有來得及慘叫便死得透透的，就連那一抹自信的笑都僵在了臉上，看上去格外諷刺。
嵐晉把人數刷新至一人，最後還剩誰，白柒夏心裡有數。可在醫院的地下室裡，卻並沒找到武藤徹。
翻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找到他，最後武藤徹沒找到，卻先碰見了結城夏野。
白柒夏上一次見到結城夏野的時候還是把他從家裡拎出來，丟進醫院的時候。交給醫生的時候還是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樣子，眼下卻明顯有了好轉，面色也紅潤了起來。
那會兒他們吵了一架，再之後便再無交流，白柒夏也不甚在意，反正沒死就行。
她失約了武藤徹那麼多次，可好歹結城夏野沒死，也算是替他保住了一個人。
夏野小哥這次是來給白柒夏帶口信的，來自武藤徹。
不用聽完，白柒夏就很明白那個已經變成屍鬼的少年的意思了。
那果然是個善良過頭了的人。
兩天之後，嵐晉終於把數字刷新為零。
【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有什麼想說的麼？】
「一點也沒有。」彼時白柒夏正躺在森林裡發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平靜無比。
她本來想了三天，等嵐晉來要問他好多問題。
第二天的時候問題就消減了一點。
第三天的時候，嵐晉真的來了，她卻一個問題都不想問了。
這個世界之後會怎樣，外場村的人在那個人鬼不分的夜之後還能否正常的生活，這種問題其實對她來說並不重要了。
從前以後再也不會回來這裡，這裡的人要怎麼活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跟她白柒夏半點關係都沒有。
【那這次先走了，下次如果還有任務我會再叫你，平時都隨便你怎麼折騰。】
「隨便。」
她已經不想管。
☆、武藤徹番外
故事的最開始，武藤徹只是個普通的少年。
每天上學放學，和學校裡的朋友們真心交往，同村子裡的大叔大媽們關係也不錯，偶爾走在路上路過誰家大媽提了菜籃子從集市回家，還會被塞兩個麵包當做點心吃。
每次到這種時候他就會爽朗地接下，然後叼著麵包替大媽拎著冗重的菜籃，送她直回家去。
說全村人都喜歡武藤徹少年一點都不為過，樂於助人，清新爽朗的少年，有誰不喜歡呢？
大家都喜歡他，然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就這樣每日生活著。
武藤徹就這樣從高中畢了業，而後放棄了外出上大學的機會，在村子裡找了個安閒的工作，每天工作之餘就逗逗小孩子玩，和之前上學的時候一樣的生活。
十八歲的少年喜歡這樣，他喜歡小孩子，喜歡外場村，喜歡一切山山水水的東西。他覺得眼下的生活正是他想要的，如果能這樣一直過下去，該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情。
武藤徹少年慢慢長大，從少年漸漸長成青年，從普通店員熬成了店長，有了自己的事業之後，他終於向他喜歡的人告了白。
那個人是村子裡唯一的那家醫院的護士，叫做國廣律子，是一名很善良的女性，雖然比他長了幾歲，可是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也沒有什麼機會戀愛，耽擱來耽擱去，漸漸年華逝去。
好在尚未等到最後年華老去的年紀就被武藤徹抓住了手。
那青年平時溫溫吞吞，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沒什麼在乎一樣，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卻沒有退縮過。
律子一開始還是同之前一樣，以工作和年齡為由，試圖拒絕武藤徹，可是那青年卻格外的有耐心，並沒有什麼猛烈的攻勢，只是偶爾遞給她一束花，下雨的時候給她送一把傘，沒事的時候陪她溜溜狗，做一些並不需要國廣律子拒絕的事情。
除了遛狗的時候，武藤徹潛意識裡覺得自己認識的某個人應該是怕狗的，但是現實中卻又找不到這一個怕狗的人之外，再也沒什麼違和感，武藤徹每天做這些事情，面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總歸應該是幸福的。
最後等國廣律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習慣了那個人在身邊，雖說並沒有到沒他就不行的程度，卻也已經覺得少了那個人，生活就空落落的。
於是一切順理成章。
最終改姓的那天，已經冠上武藤之姓的律子仰頭看著身邊的那個人，然後握緊了他的手。
「為何喜歡我呢？」她問。
武藤徹只是搖搖頭，拍了拍妻子的腦袋。
「沒有什麼為什麼，愛你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深深刻在骨子裡。」
「啊拉，光會說些甜言蜜語。」女子雖然這麼說著，可是卻還是羞紅了臉低下頭，「那，是從什麼時候呢？」
是從什麼時候呢……？
武藤徹想要回想，卻發現自己已經忘了。
那就勉強從十八歲那年算起吧，至今二十八歲，也有了十年。
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十年都未曾感情消退，在普通人來看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可他卻真的喜歡了這麼久。
真的……麼？
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接下來便是婚禮所要準備的事宜，因為面對的是自己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所以武藤徹一絲也未曾馬虎。
人的一輩子是何其短暫的，結婚，生子，看著孩子的孩子出生，等到孫子長大成人的時候，做爺爺奶奶的自然也就年華老去。
國廣律子先了一步離開人世，武藤徹自己也眼見著風燭殘年。
八十多歲的武藤徹，就這樣在某一天一覺睡下，而後再也沒醒過來。
平平和和地追隨妻子離開人世，生前無病無災，一世安好，身後有一雙兒女，各自有了美滿的家庭，一輩子美滿得不像真的。
這是故事的結束。
是個灑滿陽光的故事。
故事太美滿，美滿得他甚至不想睜開眼睛。
最後卻還是要從夢裡醒來，睜眼望見的是黑暗的穹頂，一如夢中最後的棺蓋。
和夢中不同的是，那時候身為人類的武藤徹是看不見黑暗中的事物的，可現在身為屍鬼的武藤徹，卻能在黑暗中自由行動。
可束縛他自由行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並不記得這是從醫院離開的第幾天，他只記得自從醫院離開就來了這裡，靜靜地躺著等死。
山入這裡曾經是屍鬼的聚集地，可是眼下卻因為屍鬼提前集體撤離而徹底沒有受到那場大屠殺的影響，沒有人煙，也沒有殺紅了眼的村民，是武藤徹少年想要一個人等死，最方便的地方。
因為饑餓，少年已經開始出現幻覺。
明明已經沒了力氣再動一下，可是卻覺得自己正走在外場村的田埂上。
那是一個有風的夜晚，夏日的晚風清涼而舒爽，身邊有自己這一輩子最好的兩個朋友，那大概是他在死之前，最懷念的時光。
說起來，真的很好笑不是麼？
明明一輩子那麼長，明明一輩子裡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日子是值得懷念的，可是臨到真正要迎接死亡的黑暗的時候，懷念的卻只有那一個蕩漾著清風的夜晚。
記得自己撿回來的女孩子在最後跟他說，她不想殺他。
大概就是為了這個原因，為了不讓她為難，所以才會選擇在這個遠離人世的地方自己一個人等死吧。
武藤徹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現世了。
如果自己明天就這麼死了，閉上眼睛一片黑暗，就像剛剛那個夢裡一樣。
那到底，現在這樣的屍鬼形態是夢呢？還是剛剛那個充滿陽光的夢境是夢呢？
自己喜歡的人是律子的那個人生是夢呢，還是，現下的這個人生是夢呢？
不管哪裡是夢境，等到一切都結束，閉上眼睛之後也都沒有意義了。
無論是喜歡誰，無論是把誰當做朋友，無論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在這個屋子裡等死。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剛變成屍鬼的那些日子他總在回想最初撿到白柒夏的時候她所說的話。
她說，她是來殺屍鬼的。
武藤徹就常常想，如果那時候他沒撿到她而是任由她亂七八糟地在村裡亂轉，現下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或許自己至少不用躺在這裡等死吧。
可是後悔麼？
……
閉上眼睛陷入真正的黑暗前的那一刻，武藤徹微笑了。
他從來沒後悔過。
如果回到那個夕陽西下的下午，還在放學的路上遇到了那個躺在地上，一身狩衣的女孩子的話，他依舊會對她伸出手，對她說，跟我回家。
第十卷 死神 閑雲錄
☆、奸商當道
「平子爹，麻煩請再來一碗。」白柒夏向著平子真子舉了舉手裡的碗，而後伸著手，直到接過平子真子遞來的飯為止。「謝謝。」
平子真子和假面軍團的各位都坐在原地，看著白柒夏風捲殘雲。
同她比較熟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都皺了眉。
「喂禿子，你絕不覺得那丫好像有點問題？」猿柿日市里一腳踹上平子真子的後背，「她居然對你這麼說話，你說她是不是誤食了浦原喜助那奸商的劣質義魂丸？」
「不大像，要是義魂丸的話，理論上應該進不了小八的鬼道結界才對。」平子真子一邊無奈地拍掉背上被踹出的鞋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要在那邊鬼鬼祟祟地說我壞話啊你們倆。」白柒夏吞咽下嘴裡的一口飯，「我連夜一先生都沒見就先摸回這裡，根本不知道浦原喜助那傢伙到底又做了啥禍國殃民的東西。」
「誰鬼鬼祟祟說你壞話了啊禿子！」猿柿日市里飛起一腳向著白柒夏踹去，結果被那傢伙抱著碗閃開。
「那你們剛剛偷偷摸摸躲在牆角偷窺我難道是覺得這麼久不見老子又帥了所以看呆了？」白柒夏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我說日市里，我好餓，咱倆能別在這種弱智問題上糾纏麼？」
「誰管你餓不餓啊！」日市里又一腳踹過去，「你回來就是胡吃海塞的麼？半點解釋都沒有就不要給老子吃老子的肉圓！」
距離太近躲閃不及，白柒夏伸手擋住日市里飛踢，雖然擋住了卻冷不防差點被她踹翻在地，不由有些吃驚。
眼下的猿柿日市里，和上一次分開之前相比，實力簡直上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看來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大家都有提升，只有她還停留在原先的水準，甚至還有下降。
想到這裡，白柒夏就覺得自己必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來提現自己的悲傷逆流成河，簡直要自扇巴掌。
在大家都這麼努力的這些年，她都在做什麼。
為了平息自己的悲憤，白柒夏把碗伸給了平子。
「平子爹，再來一碗謝謝。」
這是她第四十三次這麼說了，平子真子的眉毛抽了抽，本來想說教她女孩子不能吃那麼多，可最後還是被她反常的敬語打敗了，說教什麼的暫時被放在了一邊。
「老實交代吧，你多久沒吃飯了？」平子真子一邊把碗遞給她一邊看似隨意地問出了這個在意了有一陣子的問題。
雖然她以前食量也很囂張，可是也絕對沒有這時候吃得多。
「我數數……」她默默數日子。
幹掉兼正家的那天開始，到回來這個世界漫無目的地晃了幾天，最後在陌生的地方碰見了熟悉的靈壓為止。有昭田玄缽自創的鬼道結界的靈壓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如果不是她曾經在這裡住過一陣子無比熟悉這種結界，絕對會將之忽視掉。
「大概有七八天吧……」她最後傻笑著摸摸頭看著平子，「你不說我都忘記算了，來這邊我死也找不到地方蹭飯，幸好找到你們，話說你們怎麼搬遷到這裡了？夜一先生和浦原喜助呢？」
「……沒什麼原因，只是偶爾那邊呆膩了，於是大家一起搬遷了而已。」平子的語氣淡淡的，「四楓院夜一和浦原喜助都在，這裡有趣的人還有很多，有空你可以自己一一認識。」
「為啥是我自己？」白柒夏捕捉到平子語氣中的疏離，心裡突然就凜了一下。
「因為我們等下還有些必須要做的事情沒辦法照顧你，所以你可以自己在空座市逛逛，這裡的駐現世死神沒見過你，不用擔心屍魂界那邊。」
「屍魂界那邊我從來沒擔心過。」白柒夏丟下碗，本來想說也帶上她，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眼下她的實力的確已經弱了他們好多，如果說之前她是有實力幫忙但是卻被保護性地撇下了的話，現在她卻已經完全沒有參與他們活動的實力了。
如果不努力，這次就依舊會被丟下，連怨言都不能有。
「我知道了，那我自個兒出去玩玩，晚上估計不回來吃飯，這邊感覺和之前變化超大啊哈哈逛街什麼的最有趣了……」她摸頭傻笑，假裝什麼都沒注意到。
這麼些年，她別的長進沒有，裝傻的本事倒是自認為長進很大的。
「嗯。」平子也隨她一起笑了笑，然後揮手看她從作為基地的倉庫的門口跳出去。
那傢伙並沒有用瞬步，就像是真的像是要去逛街一樣，緩慢地離開眾人的視線。
直到就連坐在倉庫最上方的人都看不見她了，才有人說話。
「喂真子，這樣好麼？你應該察覺到了吧，她的靈壓。」鳳橋樓十郎把視線從她離開的方向轉向在門口依舊沒動過的平子真子，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靈壓騙不了人，自從那個人的靈壓出現在空座市開始，熟悉她的假面軍團就已經發現，白柒夏的靈壓裡已經不再是純淨的死神，而是摻雜了虛的靈壓。
「嗯，我知道。」平子點頭，「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她眼下是有資格參與我們要做的事情的人。」
那傢伙永遠學不會收斂靈壓，從在真央上學的時期開始平子真子就無比清楚這一點，她根本沒有掩藏自己的意識。
可這和現在的狀況比，根本是無用的，不如說，甚至是有害的。
所以最後平子真子回頭看著所有人。
「我們要面對的敵人是那個藍染，就連我們幾個都不能有必勝的把握，何況是連日市里一擊都擋不住的她？」
雖然她早就和他說過她討厭被摘出所有人之外的感覺，雖然平子真子知道自己這麼做她絕對會難過，可是他還是不會同意白柒夏參加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白柒夏有白柒夏的想法，平子真子也有平子真子的原則，眼下註定不能兩全，誰愛難過誰難過。
比起丟掉性命，眼下也只是難過而已。
「可是就算你這樣，那傢伙還是會自己努力吧。」在真央同樣曾經參加過教學的六車拳西撇了撇嘴。
就算他並沒有教過白柒夏，可是那個全校最努力成績最好，但是卻一直都沒找到斬魄刀的學生，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真央教學的隊長們關注的目標。
只是她自己都不曉得而已。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平子真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做回沙發裡。
如果她要為此努力，一直努力到甚至連面對藍染都可以無懼的話，他可以考慮讓白柒夏加入。
否則，就算她從此甚至要恨他，都一律免談，想都別想。
「我餓了，莉莎，看在你是我初戀的情分上幫我打個電話叫外賣吧。」平子真子改換了表情，懶洋洋地向著沙發後背靠了過去。
「滾！」女性假面手裡的A書都沒離手，直接把某又犯病了的傢伙吼了回去。
出來之前，平子真子並沒有告訴白柒夏夜一他們的住所，所以她就算想要快點趕路也不行。
因為只知道在空座市別的什麼都不知道，夜一和浦原的靈壓收斂又是絕對不會讓人發現的，白柒夏已經做好了想要找到夜一必先踏遍空座市的心理準備。
最後她只踏遍了大半個城市，就在某個毫不起眼的小巷子裡看到了浦原喜助那無論多少年都沒變過的「浦原商店」的招牌。
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讓這種跟城市建設風格完全相悖的小破房子被保留了下來，從外觀上來看和普通的那種窮到叮噹響連火柴都沒有的雜貨鋪沒啥兩樣。
她確認了三遍，把浦原商店四個字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確認確實是浦原喜助當年的那塊牌匾，最後才上前敲門。
兩下之後，來開門的是一個拿著掃把，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
她歪著頭看著白柒夏，眼裡有點困惑。
「你是誰？來找店長麼？店長告訴我，就說他不在。」
白柒夏扶額。
就說他不在？嗯，很好，終於明白那個傢伙到底為何被稱為奸商了。
都說店大欺客，結果連浦原喜助這種外觀上看上去窮到連牙刷都沒有的雜貨鋪老闆也開始學會欺客之道了，簡直讓人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當年的那位十二番隊長是多麼厚道而好說話啊，十一番整個番隊在他們家蹭了那麼多年的飯都沒說什麼，怎麼就變成這種奸商了呢？
白柒夏重新彎下腰看著那個小姑娘。
「那，夜一先生在麼？」
見問的不是自家店長而是常駐在這裡的店長的友人，少女更加茫然。
「唔……夜一先生的話，請稍等一下，我回去問問……」說罷就丟下了手裡的掃把，草草向白柒夏行了個禮之後就轉身，咚咚咚地跑回了店裡。
又過了一小會兒，少女重又晃著兩條短短的辮子跑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少年。
女孩子剛在白柒夏面前站定，還沒來得及說話呢，男孩子就雙手叉腰開了嗆。
「就是你麼？」他沒頭沒尾地這麼說著，然後上上下下地看了白柒夏兩個來回，「我警告你，不許欺負小雨，不要以為她老實就可以差遣她跑來跑去，夜一先生也讓說不在，你自己看著辦。」
也讓說不在……是吧。
浦原喜助你這個奸商到底把她的夜一先生帶壞成什麼樣子啊喂！
「我自己看著辦……對吧？」白柒夏彎□笑眯眯地看著少年，「真的可以自己看著辦麼？」
「廢話……」讓你自己看著辦就早點識相地滾啦！
少年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白柒夏的喊聲打斷了。
「夜一先生！浦原奸商！你們在哪裡？」
話音未落就被目瞪口呆的少年飛撲上來捂住嘴，怒目而視。
「你到底想幹什麼！都已經告訴過你人都不在了識相點趕緊走啊喂！」
「抱歉，我最不擅長的就是識相了。」白柒夏笑得吊兒郎當，把少年從身上單手拎下來，志得意滿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成功地第二輪惹怒了他。
「快走啦！都說沒人了還非要賴在這裡最討厭了！」
名叫小雨的少女眼見著事態有點失控，想了想還是抱住了少年。
「甚太不要這樣啦，對方是客人！」
「管他啊！說了快走啦！摸我頭的人最討厭了！」
「等下，不急走。」一個聲音喝止了正在發飆的甚太，「小雨甚太，這裡沒什麼事了，去休息休息吧。」
那個人披著綠色的和服慢慢走出來，從店裡照不到陽光的隱隱中漸漸顯現，看著依舊在門外沒進門的白柒夏，神情輕鬆地袖著手，對她笑了笑。
「白桑，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夜一先生的，她在麼？」
「她不在，我在，有什麼事兒麼？」
「哦，我想……」
「不急，進來說。」浦原喜助擺了擺手，「反正也沒什麼事兒。」
「……突然這麼客氣，你這奸商不會在策劃宰了我吃肉吧？我告訴你，我肉不多，不好吃。」
「怎麼會呢，哦呵呵呵呵……」浦原喜助用摺扇遮住嘴角，伸出手迎了將信將疑的白柒夏進門。
悠于 2016-1-16 12:32
☆、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
「你怎麼回事？我之前教你的你都丟到腦後去了？」夜一皺著眉頭，一拳捶在白柒夏的肚子上，把她打出老遠，「這麼多年了你居然一點進步都沒有，甚至反而有點退步，簡直要叫人失望。」
四楓院夜一停了手，站在原地看著白柒夏撞在地下訓練場凹凸不平的石頭上，咳出一口血來，最後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懶得給你重來一遍你在真央時期的訓練。」她盯著白柒夏，一段話說得毫不客氣，「你不是白打退步了，而是整個人都退步了，原先那一身銳氣全褪得乾乾淨淨，如今的你就算能握刀，也頂多只能欺負欺負普通人而已。」
「……那我要怎麼辦才好？」
白柒夏抹了抹嘴角的血，站直了看著四楓院夜一。
「沒別的辦法，你自己消失的銳氣和戰鬥意識，要靠你自己來奪回。」
胸口因為剛剛狠狠的撞擊而產生的悶悶的疼痛感揮之不去，可是四楓院夜一的話更讓她難受。
不過她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當初她或許還可以抱怨自己被撇清關係，可眼下，沒有實力，連在四楓院夜一這個她心目中認為是師傅的人面前示弱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再不能恢復，或許過一段時間，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夜一先生，你能抽給我多少時間？」
「三天。」
「那麼，拜託了，請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用三天的時間，不停地戰鬥，直到把體內深刻著的戰鬥本|能重新激發出來，直到讓身體記住所有的痛感從而知曉躲避的方式，這就是白柒夏拜託了四楓院夜一，將要做的事情。
最開始的浦原喜助還會差小雨或者甚太送點吃的下來，可打得火熱的二人徹底忽視了「吃飯」這件事，在浪費了幾次糧食之後，浦原喜助放棄繼續浪費時間和糧食，轉而把經歷投入進了研究中去。
反正那兩個人打夠了也就出來了，他沒必要瞎操心。
四楓院夜一一拳向著白柒夏的臉揮去，趁她向右躲避時左腳橫掃，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可白柒夏卻並沒有被這一腳掃到，腳尖點地，她向後迅速退去，離開四楓院夜一的攻擊範圍之後迅速運起瞬步，繞向夜一身後，一圈砸下去。
「太天真了。」四楓院夜一心情明顯很好，在下一個轉瞬，人就已經在白柒夏身後了。
白柒夏一拳砸下去卻砸了個空，拳頭上的力道卸不掉，又被夜一踹了一腳，整個人就失去平衡向前沖了過去。然而在她快要一頭栽下地面的時候她卻伸出手撐了一下地面，在半空翻了個跟頭之後落在遠處站好，順勢又要向四楓院夜一沖去。
「行了，夠了。」短髮的女子伸了手，「就那兒，站好。」
瞬步中的白柒夏聽了四楓院夜一喊停，立刻急刹車，最後在離她尚有好幾米的地方站好。
「夜一先生？」
白柒夏臉上因為打到興奮而顯出的紅暈尚未消散，突然被喝止雖然有些茫然，可是還是聽話地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沒啥好打的了。」四楓院夜一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好只有三天的，你自己上去看看現在過了幾天了？」
「……誒？」
「誒你個頭。」夜一一巴掌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走了走了，上去了，你不餓我都餓了，真是，明明都說了讓喜助送飯下來的，他居然偷懶，上去了揍他。」
「可是夜一先生……」
「可是個頭。」夜一又拍一下，暗暗覺著雖然很少如此拍人腦袋，可黑崎一護算一個，白柒夏算一個，手感都很好，不禁多揉了揉，「沒什麼可是的了，你以為我們打了多久？這麼久你還沒趴下，這早就不是普通人能達到的水準了，好了少給我想東想西，跟我上去吃飯。」
夜一這麼一說，光顧戰鬥，把除了戰鬥之外的思緒全都丟開很久了的白柒夏這才覺得餓。
而且是非常餓，比她剛來到這個世界，遇見平子他們的時候還要餓。
畢竟又是靈力消耗又是高強度運動，不吃不喝地這麼玩兒了那麼多天，神仙也該餓了。
浦原喜助正蹲在儀器前仔細圍觀靈子密度的變化規律，冷不防被人一腳踹上來，手裡的儀器一抖掉了地，轉了幾圈之後上面的數位徹底紊亂，這次為期三天的觀察就算是打了水漂。
這個速度這個力道，還有這能從背後踹中他的本事，在整個現世他也只認識一個。
偏偏也只有這一個人，他連火都發不出來，真叫人鬱悶透頂。
「喲喜助，我們上來了，餓得要死快去做飯，我想吃紅燒排骨。」
浦原喜助無奈地看著志得意滿的四楓院夜一和身後和之前看上去完全不一樣了的白柒夏，最後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去找自家那兩個被放了假丟出去撒歡的雜役。就算甚太跑遠了，小雨也不會跑太遠，大概就在這附近的哪裡玩，浦原喜助的任務就是把他們叫回來做飯。
而後他則看著自家米缸裡的糧食一點點減少，半年份的米就這樣被這兩個半個月沒吃飯的女人在一頓裡消滅了，不由淚流滿面。
雖然浦原喜助自己一直被稱為奸商，可是憑良心講，他可從來沒拿到過一分錢啊！養一個也就算了，如果兩個人一起在他家住個十天半個月，從帳面上看，絕對是要被這兩個人吃破產的。
當然，瞞著屍魂界那邊同流魂街的某些人往來，悄悄弄來的那些東西算不得進賬……流魂街實在是個好地方，有豐富的研究材料，還有一些從來不願與屍魂界有染的人……
因為夜一的緣故，就算明面上是養不起這兩個女人同時在家的，可是浦原喜助卻也沒法多說什麼怨言，最多等過兩天讓白柒夏幫忙做點什麼，至少賺回點本來。
浦原喜助算盤還沒打完，本來以為要長期蹭飯的那個人卻自己站了起來。
「浦原隊……那個店長，有什麼事兒是我能做的麼？」
「哈？」
浦原喜助有點茫然。
這不是第一次他盤算著要算計的人自己撞上槍口來，可這是第一次，他還沒想好到底要差遣苦力做什麼，就有人自己要求做點事兒。
那就暫且給他們家搬點重物算了以後再有事再叫……？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四楓院夜一卻放下了碗擦了擦嘴補充了一句。
「就照著給黑崎一護做的事情的難度給她做，我就不信了。」
「嗯！請務必不要客氣！」白柒夏一臉認真。
浦原喜助此刻已經被眼前的兩個女人一唱一和連話都不讓他說的境地弄到無語。
麻煩你們倆，此刻難道說「不要客氣」的那個人不應該是交代完什麼艱巨而不可完成的任務之後奸笑著的他自己麼？為什麼眼下卻是這傢伙這麼認真地跟他說這句話？
最關鍵的是，夜一說還得照著黑崎一護的難度。
讓他上哪兒給她們倆找那麼多掀了屍魂界揍死巴溫特的事兒去做啊喂！
屍魂界此刻無比平靜，偶爾有虛出沒等級也沒超過大虛，剛出現就會被巡邏死神斬殺殆盡，而虛圈那邊則不可過早地打草驚蛇，也不是可以任意來去的地方。
如果讓藍染過早地察覺了他可以打通屍魂界和虛圈的道路，事情會變得被動許多。
一瞬間浦原喜助覺得自己被聯合起來下了個大難題，實在是有些棘手。
如何才能不驚動任何一方地完成夜一交給他的任務……
不過浦原喜助也不是白白被稱為奸商的人，前技術開發局局長只是把現在的情況稍微梳理了一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切入點。
雖然那是他理論上不該知道的事情，可是既然頂著「奸商」之名，這個現世所發生的事情，就少有他不知道的。
雖然不方便說出來，可在背後推波助瀾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白桑如今的實力，在什麼樣的位置？」
「打一場就知道了。」白柒夏扶著腰間的刀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夜一的白打屍魂界至今未有人能出其右，而浦原喜助則是各方面都深不可測的人。
不說測試實力，就算是單純只被浦原喜助這位從前的二番隊隱秘機動隊長揍一頓，收穫也絕對會很大。
「白桑很爽快。」浦原喜助豎起扇子擋住臉，「可是現在不行，得稍等一會兒。」
「為啥？」白柒夏一臉茫然。
「剛吃完飯，我怕到最後把夜一的寶貝學生打得吐出來，她要找我算帳。」
白柒夏想想也是，於是坐回去陪著夜一一起，又吃掉了半桶白米飯。
最後三個人一同下了地下訓練場，一個躍躍欲試的，一個若有所思的，還有一個拎了酒菜準備單純做圍觀黨的。
四楓院夜一也很清楚跟浦原喜助認真起來打一場的價值幾何，所以從一開始起就沒準備置身事外等他們倆打完。
「我話說在前頭。」浦原喜助拔出了刀，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了一變，雖然外表還是那樣懶散的樣子，可是卻從內二外都透著一股子淩厲，看得白柒夏不由就繃緊了脊背。
「什麼？」
「請拿出所有的實力來，否則就算死了也怪不得別人。」
「哦好。」白柒夏隨口答應。
「我想我說的不夠清楚，我說的全部實力，包括你體內，死神之外的另一種力量。」浦原喜助聲音冷冽。
白柒夏愣愣地看了浦原喜助幾秒，然後點點頭，伸手覆住臉，輕輕向下一拉，灰白的面具便覆蓋了整張臉，周身靈壓暴漲，幾乎要與不知何時已然爆了靈壓的浦原喜助相抗衡。
「……於是可以了麼？」白柒夏默默地看著浦原喜助，「那麼，請指教，浦原店長。」
浦原喜助覺得自己在脫離屍魂界之後實在是已經有些不太適應這種比武前亂七八糟的禮節，更不適應一個戴著虛面具的人恭恭敬敬毫不帶殺氣的站在他面前，可對方都已經擺出了這種態度，他也沒法先動手。
不由覺得有些被動。
「開始吧。」浦原喜助摸了摸鼻子決定結束眼下這種僵硬的氣氛，隨後先發制人，一刀劈向白柒夏。
既然對方不先動手，他也沒必要一直跟她在這裡耗著。
☆、搭訕男生是個技術活兒
浦原喜助的紅姬帶著乘風之勢劈來，白柒夏瞬間出鞘夜雪，擋住攻擊。
虛化之後的白柒夏在力量上更上了一個臺階，並沒有如同平時一樣先向後退去再思反擊，反而迎著浦原喜助的刀鋒而上，借著二人之間的身高差從他肋下轉向浦原喜助身後，手裡的刀順勢劃過他的衣襟，而後從他背後狠狠斬下。
可斬斷的卻只是幻影，真正的浦原喜助卻已經站在她身側，舉刀相向。
「只有這點速度就不要玩這招了，沒用的。」
白柒夏皺緊眉頭，伸腳向旁邊踹去，借力迅速拉開距離之後端好手裡的刀站好，重又向著浦原喜助沖去。
她的優勢她自己很清楚，除了這把刀之外再無其他。
最初的拔刀和此刻的動作都不是白做的，可拔刀對於浦原喜助來說毫無效果，此刻的突刺所能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到最後真正能提現出自己實力的也就只有一對一的拼刀爆靈壓。
可雖然這場戰鬥一如與夜一的一樣狼狽，可卻讓白柒夏找到了當年身在十一番隊的時候，每次的席位挑戰賽。
十一番是戰鬥番隊，鬼道是浮雲，白打作用有限，就連鬼道系的斬魄刀都要遭受鄙視，最後能用的也只有自己一把刀。
當年自己是怎麼維護住三席的位置長達幾十年，此刻就該如何努力地將眼前的敵人打倒。
就算自己虛化了也只是普通的保命方式而已，白柒夏依舊是白柒夏，不會給十一番丟臉，也絕對不會給鹿鳴隊長丟臉。
一邊想著，速度便更快了一些，靈壓也漲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浦原喜助打著打著就發現，身為對手的那傢伙攻擊漸漸更加淩厲了起來，這才點點頭，稍微認真了一點。
浦原喜助不是四楓院夜一，他的根本目的只是瞭解白柒夏的水準而不是替她訓練，於是點到為止，將戰鬥停在了剛剛好的位置。
停下的白柒夏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將夜雪歸了鞘，之後對著浦原喜助鞠了一躬。
「感謝指教，這場戰鬥受益匪淺。」她說，然後站直了看著浦原喜助，「雖然我一直有點看你不爽，可是看在這場戰鬥的份上，勉強覺得你算是個好人吧。」
「我好像聽見了什麼多餘的話……」浦原喜助抽了抽眉毛。
「那點小事在意你就輸了。」白柒夏只向浦原喜助又鞠了個躬，便歡樂地奔向了在一邊觀戰的四楓院夜一。
就算對方只是點到為止，可找回了手感的白柒夏此刻也很明白自己的斤兩到底在什麼位置了。
果然手感還是架打出來的，雖然太久沒和這個等級的人幹過仗導致手生了，可是眼下她就算回去平子那邊，也絕對不會給他拖後腿。
可是她眼下還是有些不想回平子那邊。
被光明正大地嫌棄了之後，除非做點什麼能夠讓他承認的事情，否則她也不好意思重新站回同他們對等的地方。
「浦原店長，你還沒說要我做什麼呢。」她坐在夜一旁邊，仰頭看站著的浦原喜助。
這個人沒理由只是和她打一架這麼簡單，點到為止之後，總有一些事情是他要交給她的。
「你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空座高中有個人叫黑崎一護，你去接觸他。」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浦原喜助用扇子擋住臉，「你不知道你的經歷對事態的進展會有多有利的影響，可只要你進入了這整個事態，事情會變得簡單許多。」
「慢點慢點。」白柒夏伸手制止了浦原喜助的話頭，「你說得我茫然得要死好麼？黑崎一護是誰？我要怎麼才算是接觸他？我接觸他了之後又要做什麼？」
「用人類最簡單的方法就可以。」浦原喜助笑得滿臉奸詐狡猾，「之後的事情，自然會有別人告訴你該怎麼做。」
「奸商你混到連接手下家都有了？！」白柒夏一臉誇張的大驚失色，而後就被夜一拍了腦袋。
「叫你去你就去廢話那麼多，弱成這樣沒資格挑挑揀揀。」
「是！非常抱歉！保證完成任務！」那傢伙立刻低頭認錯，態度好得一塌糊塗。
對於兩個人不同的態度讓被差別對待了的浦原喜助看得一陣唏噓，不過反正也不需要和這傢伙在這種事情上多糾結，也懶得立刻在這上面討回點什麼來。
反正之後接觸的時間還長，還有的是可以算計她的地方。
對於白柒夏，浦原喜助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留手的必要，從實力上看，是個鍛煉鍛煉就能跟黑崎一護一樣好用的棋子。
而夜一會很贊成，甚至比贊成往死裡操練黑崎一護的時候還要贊成。
怎麼想都是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無論另一邊某奸商在盤算什麼，白柒夏總之是按照他鋪好的路，一步一步走進了那所名叫「空座第一高中」的地方。
站在講臺上的時候，她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是她第幾次入學了？真央一次，鬼之裡那個去玩兒的學校一次，外場的高中一次。
然後就是這個浦原喜助安排她入學的地方。
「大家好我叫白柒夏今年十七歲名字很難念隨便叫都好請多多指教。」例行公事毫無激情地念完了這段自我介紹詞，一如既往穿著男裝的白柒夏翻起死魚眼看著班上的同學們。
從第一排看到最後一排，看過了帥氣的姑娘和漂亮的姑娘，又順著漂亮姑娘的視線，終於找到了浦原喜助所說的那個橘子頭少年。
白柒夏盯著那個少年看了好幾秒，還是沒想通自己自從浦原喜助告訴她這個名字之後就有的疑惑。
明明是個挺陽剛之氣的少年的，怎麼就起了個名字叫草莓？
這名字簡直太糟糕了好麼，總讓人想起少女的草莓圖案胖次。不知道這位少年的胖次是不是……等等！肯定不可能是的吧喂白柒夏你在想什麼猥瑣的東西啊快停下！
大概是被白柒夏盯久了，那少年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來，想說些什麼，卻礙於正在課堂上不便開口，於是只是丟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便看向了窗外。
注意到白柒夏盯著一護的人並不止當事人一個人而已，身為教師，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已經成為他在教室裡張開的固有結界的班主任也注意到了。
而與此同時他還注意到，教室裡的空位還有不少。
「那，這裡，這裡和這裡，白桑希望坐在哪裡比較好？」老師低下頭來問她。
對於校長親自關照過的學生，身為班主任的他也不敢怠慢，甚至給出了選擇餘地來，讓她自己抉擇。
白柒夏眯了眯眼睛，在老師指出的三個位置中間環顧了半天。
浦原喜助讓她「接近」草莓君，正好三個座位裡有一個在草莓君的後面。
可是另外除去前排必定會被捨棄的座位之外，之前看到的那個漂亮妹子和帥氣妹子之間也有個座位，地理位置堪稱絕佳，是搭訕的絕好座位。
啊呸呸呸，什麼搭訕！白柒夏你給我正經一點！完成浦原喜助的任務要緊！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伸手點向一個位置。
「就那邊好了。」
「那個位置是麼？那麼就請有澤同學和井上同學有空的時候照顧一下新同學。下麵請翻開書本第四十六頁……」
坐在妹子們的包圍圈裡的白柒夏無聊地靠著椅子背環顧四周。
好吧，這不怪她，誰要坐在草莓少年的身後，她會忍不住滿腦子草莓胖次的事兒的。
她只不過指認座位的時候稍微手滑了而已，她發誓她其實腦袋裡想著要去草莓胖次身後那個座位的！
對浦原喜助的歉意只在腦中盤旋了一秒鐘，隨後就接過了妹子遞來的書。
橙色卷髮的少女向剛入學沒有課本的白柒夏投來善意的笑。
「我是井上織姬，白桑沒有書吧？可以一起看的。」她小聲說道。
很久以前就說過，白柒夏最不擅長面對的就是目光灼灼充滿善意的人，尤其這個目光灼灼充滿善意的人還是個漂亮的姑娘。
對於井上織姬的提議，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她這次只是來和草莓少年搭訕，搭訕成功就閃不需要念書這種話。
於是白柒夏乾脆地搬了桌子湊近井上織姬，和少女親親熱熱地合看一本書去了。
白柒夏的性別在現代社會其實還是很好認的，雖然校服穿的是男裝，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學校裡梳辮子的也只有女生而已。
就算如此，同白柒夏這麼靠近的井上織姬卻也有些臉紅，不由得拍了拍臉才冷靜下來。
剛下課白柒夏就被周圍的一圈女生包圍了，一群人問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白柒夏則一一編了聽上去很正常的回答。
一天下來，班上倒已經有大半人和她混熟了，靠的比較近的有澤龍貴和井上織姬，還有她們倆的好友木匠千鶴更是熟的……有點過分。
白柒夏回想起那個下課之後就掛在自己左手手臂上死也不放開的紅發少女，右只手就忍不住扶上了額頭。
最近的少女……難道她來一次現世就要發現更開放了一次麼？！
下次會是怎樣的簡直不敢想像啊……同樣都是千鶴，她果然還是喜歡他們新選組之花那樣靦腆羞澀，關鍵時刻卻異常認真的那個多一點。
提到新選組……
白柒夏皺了皺眉，把那件事情重新壓回心裡。
眼下優先順序最高的是浦原喜助交給她的任務。
環顧整個班級，還沒混上話的人就只剩下一個比較酷的戴眼鏡的小哥和一個看上去十分大叔臉的沉默寡言的小哥，還有規定內必須搭訕的草莓君了。
臨到了放學，班主任在講臺上滔滔不絕地開班會，白柒夏則在一邊托著腮仔細考慮這個問題。
班上所有人都混熟了也沒用，如果浦原喜助知道她一整天都沒跟草莓君說一句話的話估計要生氣的，揍她一頓倒是小事，就怕不給飯吃。
不知道什麼原理，一到這個世界身體的負擔就異常大，飯量也就隨之增大，如果浦原喜助那個奸商不給飯吃她估計會餓死在浦原商店的門口。
一想到這個結果就覺得不寒而慄，必須要盡全力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於是講臺上的班主任剛宣佈下課，白柒夏就竄到了黑崎一護的身邊，拽住了少年的校服袖子。
「草莓君，要一起去喝杯茶麼？」
白柒夏的聲音並不大，可全班當時卻鬼使神差的在放學時分安靜了一刻。
正是這一刻的功夫，讓白柒夏的聲音在包括尚未走出教室的班主任老師在內，全班所有人的耳朵裡都聽得清清楚楚。
面對轉校生才第一天就向著班裡那個看上去不良但其實比誰都要乖寶寶的黑崎一護搭訕的大膽行為，大家都譁然了。
「……哈？」處於話題中心的黑崎一護茫然了。
☆、搭訕必須帶錢！
「要一起去喝杯茶麼？」這句話，是白柒夏一整個班會思考之後得出的結果。
浦原喜助說的是「搭訕」。
白柒夏花了一整個班會課的時間來回憶自己曾經接受過的搭訕，最後選擇了一個最適合現在的情況的說辭。
不得不說，這應該是誤打誤撞，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她被搭訕的時候都是被女孩子當做男孩子搭訕，而眼下她選擇的搭訕詞毋庸置疑的是女生對男生的詞句，無論如何都是正和了現在的情景的。
只是說話的時機簡直太不對了。
全班的視線都定在了這裡，三秒鐘之後又集體轉向了別處，集體假裝沒看到。
「呀！不要啊！難道白桑喜歡的人是黑崎君？！」木匠千鶴慘叫著撲上來，而後沒等白柒夏說話就又回到了人群中飛撲進井上織姬的懷裡，一張臉全埋進妹子波濤洶湧的胸前拼命揉，「果然還是小織姬最好了！只有織姬不會移情別戀，簡直是我唯一的心靈救星啊！」
暫且不理被有澤龍貴拍到一邊的木匠千鶴，也不理會瞬間變了臉色顯得有點尷尬又有些忐忑的井上織姬，作為「被搭訕」的主角，黑崎一護此刻是實打實地皺起了眉頭的。
這個轉學生，從頭到腳給他的感覺都很奇怪，卻又說不出除了校服上的違和感之外，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正因為這種過分正常才讓他覺得她拽住他的行為簡直反常到爆，更何況在自己根本沒有自我介紹，一整天也沒有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情況下，那傢伙居然叫了他「草莓」。
這個稱呼只有十一番那個小孩子一樣的副隊長才用過，怎麼糾正也沒辦法讓她好好叫他的名字。
還有眼前的人身上那隱隱散發出的強大靈壓……
種種跡象看來，這個轉校生絕對有鬼。
在不知道對方有什麼企圖的情況下，黑崎一護覺得有必要將這次「喝茶」當做了一次對敵我狀況不明的人的試探，一臉鄭重地點了頭。
結果這回倒是換白柒夏驚訝了。
「你還真答應啊？」
「……哈？！」
「我沒帶錢，你帶了麼？」
黑崎一護拎了書包轉身就走再不理她，白柒夏則坦然地回她的浦原商店。
浦原喜助要是問起來就告訴他，不是她不想搭訕，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是她的錯。
順便還得配上無賴笑臉。
嗯，就這麼定了。
對於那個明明是女生還穿男裝，並且從今天的對話上來看明顯是腦袋有點什麼不對的轉校生，黑崎一護的腹誹也只持續了兩分鐘。
從空座一高的校門口走出去之後他就忘記了這事兒，回家的路上給路邊電線杆那裡的小姑娘的靈帶了點花，又和在他家院牆處徘徊不肯走的老頭子聊了會兒天，路過自家旁邊的小公園的時候看見一隻貓老揍一隻狗，於是幫忙趕跑了那只貓，又眼見著狗屁顛屁顛地追上去繼續挨揍。
搖了搖頭，橘子頭少年笑了笑之後站在了自家門口。
「我回來了。」
這就是「普通人黑崎一護」的一天。
自從平息了巴溫特的事情之後，許久都不曾再有什麼事件發生，雖然覺得能和平度日也很好，可已經習慣了戰鬥的黑崎一護卻依舊覺得，身體裡某個角落正在叫囂著，希望有點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旦習慣了戰鬥便不能停息，渴望著更加強大的對手。
黑崎一護就是這種人。
白柒夏本來想逛街試試，最後卻還是回了浦原商店。
為了進學校她聖潔斬魄刀都交給了夜一保管，眼下兩把刀都不在身邊，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萬一碰到什麼特殊情況她都沒辦法做出有力反擊。
最重要的是，如果萬分之一的可能，碰見了假面軍團裡的誰，眼下依舊一事無成，她還沒想好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們。
在此之前，還是吃窮浦原喜助就好。
她隱藏靈壓的本事不強，辨別靈壓的本事就更加糟糕，所以如果有人收斂了靈壓的話，她是半點跡象也察覺不到的。
就有這麼一個人，頂著比起原先來說簡直醜到爆的金色妹妹頭，在幾十米的高空，居高臨下地看著這所城市裡分道揚鑣的兩個人。
一邊是看上去很普通的少年，一邊是看上去更普通的少女。
從高空向下看的時候人都小得像螞蟻一樣，也就平子真子這種眼睛好些的人還能辨別出誰是誰。
在這種情況上看，那兩個人的確有某種程度上的共同點。
同樣的死神與人類的身份轉換，同樣越挨打越強的特點，就連在收斂靈壓和搜索靈壓方面的差勁程度來說都一樣。
當然，前兩項如果是表揚的話，最後一項絕對是批評。
眼見著白柒夏進了浦原商店所在的那條巷子裡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驚訝。
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沒回來過，除了浦原喜助那兒，空座市也沒什麼她可以去的地方，況且如果她想變強絕對會去找夜一，所以去浦原喜助那裡勢在必行。
他知道浦原喜助明白他們即將要做的事情，他也知道，知道了這件事的浦原喜助，在看見白柒夏之後會怎麼做。
藍染的破面已經製造完成，如果想要有一拼之力，虛化是最好的辦法。
死神正規軍是不可以虛化的，他們假面軍團的此刻就是正規軍虛化的下場。
所以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人就只有現世的代理死神，黑崎一護一個人。
假面軍團裝死裝了這麼久，對於屍魂界和藍染雙方都是隱秘的存在，可此番為了讓黑崎一護虛化，已經決心踏出鬼道結界，邁入藍染的視線之中。可在這個當口，白柒夏回來了，帶著一身明顯已經學會虛化的靈壓回到了大家的視線之中，成了最好的障眼法。
黑崎一護的虛化假面軍團自然會出力，可對藍染卻可以說是自她處習得，在浦原喜助的運作之下，假面軍團仍舊可以是一支在對戰之中掩藏在暗處的奇兵。
不得不說，這是一步很難走，可走對了卻很管用的好棋。
這個計畫裡短期內幾乎沒有任何人獲利，卻要利用白柒夏。
平子真子伸手理了理被高天的風吹亂的金髮，習慣性地勾起嘴角，扯出個慣常的笑來。
利用就利用吧，反正他平子真子也不是第一次對不起她了。
他得為自己，為了假面軍團的所有人，跟那個自以為是神的藍染好好討回點什麼。
另一邊的黑崎一護早就到了家，平子真子卻直到親眼看著白柒夏敲開了浦原商店的門，被雜役小姑娘領進去之後才離開。
他說不清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乾脆也就不再想。
無論平子真子現在是何心情，浦原喜助此刻的心情卻著實不太好。
這跟白柒夏是否有搭訕到黑崎一護一點關係都沒有，跟他家的米缸卻有著必然的聯繫。
從前只需要養一個夜一，介於小雨甚太還有鐵齋以及他自己的飯量都不大，夜一一個人吃飯不香，有時候索性就變回貓的樣子，隨便舔兩口對付。
可眼下不一樣了。
如果說，一個人吃飯不香的話，那兩個人搶著吃的戰鬥力絕對是驚人的。
更何況這兩個人單獨拖出來都是胃帶連接異次元的傢伙。
浦原喜助不禁在埋怨另一邊。
他這邊的計畫已經開始轉動，而另一邊卻遲遲沒有動靜。
再這樣下去，他會考慮在戰爭結束後向假面軍團索要伙食費……
白柒夏在空座一高平平穩穩地過了許多天，終於在有一天的早晨晨會上，她看見了其實一直想要見到，但在此刻卻最不想看見的人。
「大家好，我叫平子真子，扁平足的平，加上小野妹子的子，真性□的真，再加上辣味明太子的子——所以是平子真子，請多指教。」
那個人站在講臺上，傻乎乎地朝著班裡所有人笑。
老師驚愕地看著他。
「平子同學，你的名字寫反了……」這又是個校長關照過的人，班主任老師也不好說些什麼嚴厲的話，可是這樣在自我介紹的時候寫反名字實在是不能忍的事情啊！
「對吧，寫的不錯吧，其實說到寫反文字我還很擅長呢……」
白柒夏此時此刻花費了這麼多年下來學會的所有忍氣吞聲的道行，才沒有在看到平子真子的瞬間當場掀桌。
坑爹呐這是，這傢伙幹嘛沒事跑來學校啊！他這種一百多年前就當老師的傢伙跑來學校充什麼青蔥學生啊喂！那對話還是一百年前的俏皮話吧！這傢伙到底有多不融入社會啊！
伏在桌上深深失意體前屈的白柒夏周身散發著濃濃的抑鬱氣息，直讓坐在她身邊的有澤龍貴和井上織姬都側目了。
「……白桑，你怎麼了？」井上織姬擔心地戳了戳白柒夏的腦袋，「別這樣趴著了，上面老師在看著你啊……」
美女來叫，白柒夏終於從桌上抬了頭。
「不我沒事……」她沖井上織姬搖了搖頭，再一轉頭便又看到了那個站在講臺上，一臉無辜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平子真子，最後還是掀了桌。
「……沒事就怪了！」
既然已經發飆，就不用管什麼老師和校規這種浮雲般的問題了，拍案而起的白柒夏直接竄上講臺，以一種「我掐死你！」的架勢，拽著平子真子的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地飆出了教室。
「誒呀這位元同學我不認識你可我一見到你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你是我的初戀可否做我的女朋友……」平子真子一路叫囂著這句話，被白柒夏漸漸拖遠。
悠于 2016-1-16 12:34
☆、又是私奔到月球
整個班上的人都呆住了，直到很久以後才聽見老師追出來氣急敗壞的吼聲。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果斷不是老師的吼聲，反正浦原喜助會想辦法搞定，白柒夏眼下正逮著平子真子從學校的天臺上直接躍出去，在空氣中虛點幾下之後頓在了離學校天臺至少幾十米的高空。
在這裡說話是最不容易被老師逮住的地方，就算有人看見了，也只不過會以為是雲裡的什麼東西而已。
不然一邊要和平子說話一邊還要躲避追殺上來的老師，怎麼想也都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一旁的平子真子像是玩上了癮，裝起傻來。
「這位同學你怎麼能這樣呢簡直太危險了我理解你想要和我同生共死的急切心情可是我對這個世界還有留戀……」
話未說完，白柒夏就忍無可忍地一拳砸上他的臉。
平子真子被揍得在半空中向後仰去，在半空中的水平線上躺著打滾。
「阿白你下手太狠了！浦原喜助那混蛋都教了你些多麼兇殘的東西啊！」
白柒夏狠狠地捂臉，而後一腳踹過去。
「平子爹，我發現經此一事我已經沒法把你當爹看了……你怎麼就變得這麼不靠譜了呢？」
「哪裡有變得不靠譜，我明明從頭到尾都沒靠過譜。」平子真子躲開了那一腳，順勢就在空中坐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氣，對白柒夏也做了一個「坐下」的手勢，「再說，告訴過你不許叫我爹吧，我連初戀都沒找到，你這麼叫我會影響我戀愛路的。」
白柒夏扶額。
不知道剛剛她拖著人上來的時候是誰一路吼著絕壁會讓他的形象大跌戀愛路從此坎坷一生的臺詞招搖過市的。
不過還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好吧，你怎麼會來空座一高？」白柒夏轉頭正眼看著平子真子。
「……稍微找某個人有點事兒。」
「……不會也是草莓君吧？」和她同樣都轉來了這個班，而這個班裡唯一值得注意的人也只有一個人。
「就是他。」平子真子說得雲淡風輕，「和浦原喜助讓你找他的理由一樣，我代表假面軍團，為了同一個理由而來。」
「等下，我不知道我是什麼理由。」她伸手制止，「你這麼說我會更糊塗的，浦原店長說會有別人告訴我我要做什麼，就是你……？你們倆啥時候攪到一起去的？」
「什麼叫攪到一起去……只不過我們都在為了同一個目的努力而已。」平子真子低下頭看著空座第一高中的屋頂，「阿白，你是怎麼學會虛化的，還記得麼？」
平子真子問的不是「會不會虛化」，而是「怎麼學會虛化」。
其實白柒夏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自從浦原喜助一語道破她有虛化的能力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雖然她自己的靈壓有點搞不清到底什麼地方有了變化，可是既然浦原喜助可以一眼看破她學會虛化了，比他更早見到白柒夏的平子真子沒理由看不出來。
不過這樣被平子真子點出來，還是覺得有點難受。
明明都變成了一樣的人，最後被摘出來的人還是她。
雖然心裡彆扭得慌，可是平子在問，她也就回答了。
「某天因為某種原因，所以就學會了。」她說了一句廢話。
再多的她也說不出來。
要她在平子面前說，是因為在戰場上流血不止就要死掉所以必須學會虛化利用虛的自愈能力來保命？這種如同撒嬌一樣的話，在眼下的情形中完全說不出來。
本來都準備好了一肚子苦水準備倒，最後卻半個字都沒說。
平子看了她幾秒，卻只看見她低著頭，鬢角的碎發掩蓋了所有的表情。
他不知道她為何才會學會虛化，既然她不準備說，他也沒準備繼續追問下去。
正如同他所說，平子真子不是白柒夏的爹媽，兩個人只是曾經一同生活的相對獨立的成年人而已，既然一方不想說，另一方也不會執意追問。
這是叫做「立場」的東西。
有些話，從前的平子真子不會想要問，而現在的平子真子已經失去了去問的立場。
所以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阿白，你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藍染。」
「嗯，我知道。」
「藍染已經製造出了破面，那是和我們相反的，擁有死神之力的虛。」
「所以要和破面戰鬥，就需要假面。」白柒夏接下話茬，「找草莓君就是這個原因了對麼？我知道了，如果需要我的話，我會盡全力的。」
平子他們說到底是被暗算的，論到讓一個正常的死神自主虛化，還是白柒夏比較有經驗一點。
平子真子一句謝謝憋了許久，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
「阿白，我問你，你和黑崎一護說過話麼？」
「說過啊。」她一臉茫然的看著平子，「因為浦原店長讓我搭訕草莓君，所以我之前放學的時候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喝茶。」
「然後呢？」
「然後他至今為止都沒理過我……」
說到這個白柒夏就莫名沮喪。她就算是洪水猛獸，可夜一先生不是說過說這個黑崎一護很厲害的麼？為啥在那次對話之後只要見到她就繞著走。
她又不會吃了他……
「你叫他的時候，管他叫的啥？」
「草莓君啊。」白柒夏繼續茫然。
平子真子記不清這是自己和白柒夏坐在這裡之後第幾次扶額了。
「阿白，浦原喜助沒告訴過你黑崎一護的名字麼？」
「告訴了，所以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大男生要叫草莓，平子爹你和我有一樣的疑惑麼？」
「……不，他其實叫一護。」
平子真子伸手在空中虛虛畫出兩個漢字，然後扶額看向白柒夏，「你叫錯別人名字了……」
至此白柒夏終於恍然大悟。
當著全班的面叫錯別人名字並且死不悔改，難怪草莓少年要避著她走，誰願意被叫草莓那種一聽就想到草莓胖次的名字啊！
原來自己被需要搭訕的物件躲著走這種事情和洪水猛獸還是實力強弱都沒關係，完全只是因為草莓胖次的原因……想明白了這其中波折的少女消沉了。
平子拍了拍白柒夏的肩膀。
「今天就會去說服黑崎一護接受虛化的建議，至於你，要不要回來？」
老放在浦原喜助那裡也不是個事兒，更何況，前兩天假面軍團收到了夜一變成貓的形狀，放在倉庫門口的巨額伙食費催款單。
雖然夜一放下之後也說過不用理那個奸商，可是自家的孩子，總放在外面養也是不好。
「哦……好啊。」另一邊答應得乾脆俐落，「反正現在回浦原商店也沒什麼意思……」
浦原喜助那兒雖然有夜一在，伙食也不錯，可是沒架打也就沒提升，每天閑著沒事做，不如回去假面軍團那裡。
「房間給你收拾出來了，今晚記得回去，你認得路麼？」
「廢話當然認得。」
假面軍團的倉庫對於她的意義就像靜靈庭裡平子真子那所宅子一樣，是「家」。
怎麼可能認不得回家的路？
從空中落回學校房頂，兩個人準備回教室的時候被教導主任逮了個正著。
從學生以及老師處瞭解了所有情況，有點禿頂的老頭此刻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看著親親密密地從天臺走下來的平子真子和白柒夏就像看見了殺父仇人一樣。
空座高中並不公開反對早戀，可是身為學生，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學習，他們倆居然就這麼從教室裡喊著那種話逃跑了，成何體統！簡直……簡直就是私奔！不嚴懲不以正空座一高校風，不嚴懲不以平他教導主任之憤！
平子真子轉校的第一天上午，是和白柒夏兩個人一起在教導主任辦公室裡罰站著度過的。
一邊罰站一邊聽教導主任唾沫飛迸的訓話辭，所幸教導主任是坐在那裡訓話的，口水不至於噴到臉上。
二人對這件空座高中的校服都沒什麼感覺，對於是否被噴上了口水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而他轉校的第一天下午，則是和白柒夏一起打掃整所學校。
「我說平子爹，你身為鬼道老師，有沒有什麼鬼道是可以一下子就打掃完所有衛生的？」
白柒夏扶著掃把坐在樹下，看著旁邊同樣在偷懶的平子真子。
「沒有。」他翻了個白眼，「我只做了一年鬼道老師好不好，再說，死神的斬拳走鬼全是對敵的技能，怎麼可能有掃地用的。」
「那你還偷懶？」
「你不在的話我早就跑了。」平子真子咧嘴，「義魂丸某種意義上很好用的，浦原喜助雖然是奸商，可是東西不含糊。」
「那為啥我在你就不跑了？」
「你不是義骸，不是麼。」平子直起身，斜眼瞥過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變成了普通的人類身體，也不知道為什麼以普通人類之軀就可以承受虛和死神的力量，但是不是義骸就用不了義魂丸，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裡拿著這種東西……」
他無奈地看著手裡的掃把。
「你以為就你嫌棄，我們鹿鳴隊長曾經說過，武士的手不拿刀和筷子之外的任何東西，結果我現在不也拿著掃把麼。」
聽見她提起十一番曾經的鹿鳴劍八，平子真子嘴角的笑容略減。
「阿白，忘記告訴你，鹿鳴隊長他已經是前隊長了。」
「哦，也升上零番隊了？我們隊長很強的啦升上零番隊也沒什麼。」
「不，我的意思是，他死了。」
☆、其實我是二死的！
白柒夏睜大眼睛看著平子真子。
「平子爹你說啥？」
她總以為自己耳朵可好了，可是現在好像耳朵壞掉了，開始有幻聽症狀了。
她居然聽見平子真子告訴她，鹿鳴劍八死掉了。
果然是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太久了，雖然從身體機能上來說都沒什麼退化不過果然心還是老了，從此以後她得更多地鍛煉身體，爭取避免這樣的丟人時間再次發生。
白柒夏點點頭，然後重新看向平子真子，企圖聽他重新說一遍。
可平子真子的說辭卻並沒有變化。
「鹿鳴劍八他死了，就在我們離開屍魂界之後沒幾年，從流魂街更木區來的一個整打敗了他，升為十一番隊隊長。」
她自己就是從十一番隊出來的，她比誰都清楚，「十一番隊隊長」這個頭銜之後是多麼血腥的背後。
十一番是唯一一個，可以不由山本總隊長任命隊長的番隊。
所謂的「可以」，也就是說，如果十一番隊隊長被人打敗殺死了的話，就會由勝者接任隊長，而無論其原先是否經歷了歷練或是是否真央畢業，甚至是否是死神都不會被在意。
流魂街來的整……
白柒夏握緊了手裡的掃把。
對於這裡的大家來說或許是百年前的事情，可對於白柒夏來說，卻連十年都沒有。
百年的記憶或許可以消磨，可時間不夠，記憶仍舊清晰可見。
最後一次見到那個爽朗的隊長，她從他手裡接過中央四十六室的審查通知，他遞給了她一隻地獄蝶，旁的話卻是一句都沒說。
隨隨便便的一句「再見」，居然就是他們兩個之間，最後的對話。
他幫她許多，可她從頭到尾，連一句謝謝都沒對他說過。
當時總覺得肉麻，總覺得自家隊長太客氣了彆扭，總覺得有些話實在是不用說。
於是沒有「很高興見到你」，沒有「謝謝」，沒有「再見」，沒有「非常慶倖能在你手下做事，你是一個好隊長」。
她甚至連幾句好話都沒和那位隊長說過，見面要麼就鬥嘴，要麼就打架。
一想想就覺得自己簡直太混蛋了。
她一直以為有些人好像永遠都會在那裡一樣，哪怕稍微遠一些，哪怕許久許久都不相見，他們卻還會在那裡，每天過得很好，一回頭就又看見他站在那裡對你笑。
可鹿鳴劍八用自己的死告訴她，那些「以為」，也只是「以為」而已了。有時候只是一轉身的時間，再回頭就發現，那些人就再也不見了。
從此陰陽兩隔，就在一句不經意的「再見」之後，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突然就充滿了恐慌。
就連身為死神，她以為永遠都不會死的鹿鳴劍八都死了，會不會哪天她再一回頭，平子他們也死了？她離開的時候晴明已經四十歲，會不會她再回去的時候，晴明也要死了？還有總司，那是所有人之中最不能等的人，他答應她下次回去會好好迎接，可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是沒有人能違反的了的鐵則，無論沖田總司的承諾有多重，也絕難違反。
一直自我標榜天不怕地不怕的白柒夏，突然發現自己怕的東西太多太多。
周圍那麼靜，靜得好像只能聽到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和顯得有些粗重的呼吸。
如果她不能完成嵐晉給她的任務，回不去自己的世界的話，就要留在在這邊的世界裡看著別人生老病死，只有自己一個人生命毫無流逝……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她仰頭看著平子真子，索性丟了手裡的掃把。
「平子，我突然特別特別想回家。」她的眼神就像幾歲的小孩子一樣執拗，抿著嘴，強調著「特別」二字，急切得和平時的白柒夏完全兩樣。
「那就回，學校這裡不需要解決。」平子真子也乾脆地丟了手裡的掃把，「我陪你回去。」
「不一樣，平子，」她搖頭，「我有家回不去。」
「……不要想些有的沒的，假面軍團就是你的家。」平子真子皺眉。
這傢伙的稱呼終於正常了一次，可是整個人卻看上去不正常了。
這實在也稱不上什麼好事。
假面軍團就是你的家。
平子真子說話的語氣有多認真，她無比清楚。
沒頭沒尾地說些亂七八糟的話的人是她自己，卻讓平子還為此困擾了，實在是不應該。
她於是撓了撓頭，嘿嘿地笑。
「開玩笑的，我是說，就這樣翹掉懲罰勞動回家真的沒問題麼？」
「跟校長招呼一聲就成。」平子攤攤手，「跟入學一樣簡單。」
「行，那我先走一步去浦原商店那兒拿刀回來。」白柒夏又傻笑了一個，而後放下掃把向著校門口走去。
走了兩步，卻又回了頭來。
「平子，那時候隊長給我地獄蝶，屍魂界不可能毫無察覺，對不對？」
「……阿白，屍魂界只有一把鏡花水月，也只有一個藍染，後面的話，不用我再說。」
「……好吧，我懂了。」
那天晚上，平子真子在找完了黑崎一護，並成功地被他以為是騙子了之後，還得去找那個據說要拿刀，結果拿著拿著就不見人影，無論是浦原喜助處還是假面軍團處都不在死丫頭。
下午就覺得那傢伙說話的樣子就像是在瞞些什麼，結果晚上果然鬧失蹤。
鬧失蹤就鬧失蹤吧，偏偏收斂靈壓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爛得像東仙要在造型藝術上的造詣一樣，在熟悉她靈壓的平子看來，城市另一頭的白柒夏，就跟渾身散發著「來找我吧」的氣息的鬧彆扭的小狗一樣。
因為那傢伙太好找，所以他甚至騰出了一小會兒來讚歎自己想出的這個比喻真是傳神。
平子真子以為找到她的時候她會擺出一副小狗姿態來等他來拖她回家好好開導一番，可是事實證明，他高估了白柒夏的神經纖細度。
那個神經上能跑馬車的死丫頭在逛了大半個城市之後的此刻心情已經徹底恢復了正常，閑得無聊在逛街，不過明顯瞧著應該是遇見了什麼困難，看見平子真子的時候就跟看見了親爹一樣。
「平子爹！」那少女模樣的傢伙隔著一條街就看見了他，然後一路叫著撲了上來。
大馬路上有腰佩雙刀的妙齡少女一邊叫著「爹」一邊撲入另一個看上去最多也就十八歲，還穿著本市重點高中校服的男生懷裡，這一幕場景怎麼看怎麼也太詭異了一點，要不就是路人們的常識統統出了問題，要麼就是那兩個人之中的一個腦子出了問題。
可惜眼下平子無暇顧及周圍人的眼光，只低下頭看著那個死丫頭。
「你怎麼了？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是，平子爹，我餓了，沒帶錢。」
「沒帶錢你不會回家麼？」
「……誒嘿嘿嘿這不是離家出走中麼哪好意思再自己回去……」
而後大馬路上就聽得有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白柒夏你怎麼不直接蠢死！」
「誒呀平子爹你別生氣我其實是二死的……」
最後平子真子還是領了她去吃飯。
去的是沒有任何檔次可言的路邊酒館，時間已經很晚了，人少了很多，除了三三兩兩坐在一邊喝酒的人們，只吃飯的人就只有白柒夏與平子真子這一桌，雖然不是不想喝酒，可二人都穿著空座高中的校服，任酒家有多大的膽子也不敢拿酒給他們。
可店家就光是端飯菜上來就覺得自己的常識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誰能告訴他，他剛剛陸陸續續端上來的那八碗拉麵都去了哪裡麼？那一地的空碗裡的東西都被丟進異次元去了吧！絕對不是進到了那個端著空碗回頭來跟沒事人一樣地對他說「再來一碗」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年肚子裡去了吧！
本來無論是馬尾還是那略微有些中性的聲音都讓他以為這是個穿著男生校服的女生，可眼下店主終於確定了，如果像她這個吃法還是個女生的話，他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送上第十六碗拉麵之後，店主說什麼也不願意再上去讓自己的世界觀被摧毀了。
就算是男生這麼多也太多了好麼！雖然自家拉麵能賣出去他很高興，可這少年繼續這樣若無其事地吃下去，他的世界觀一定會被摧毀殆盡的……
所幸白柒夏這會兒也吃飽了。
「平子爹你吃太少，如果是夜一先生的話，此刻大概會吃掉更多。」她拿了桌上提供的餐巾擦了擦嘴，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你以為誰都像你們一樣。」早就習慣了白柒夏飯量的平子真子淡定掏錢包，「老闆，多少錢？」
「承惠一共兩萬四百……」店主此刻已經抖抖索索。
在他這樣平均消費水準人均一千円的店裡居然能光憑兩個人吃到兩萬零四百塊，除了「奇跡」二字，他眼下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
平子真子遞了兩張一萬和一張五百出去，拿了一張一百的找零回來，推著眼見著還意猶未盡的白柒夏出了店。
☆、叫錯別人名字的人沒資格抱怨！
白柒夏這次離家出走走得夠遠的，眼下要想回去，得穿過小半個空座市。
不過反正也沒什麼特別著急的事情，兩個人索性也就慢慢朝著假面軍團所在的那個倉庫走。
平子真子雙手插|在口袋裡，白柒夏手搭在腰間的刀上，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一個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平子先開了口。
「既然是離家出走，總要有個離家出走的理由吧？」
「啊哈哈……」白柒夏摸著後腦勺傻笑，企圖混過去。
「啊哈哈？你就算誒嘿嘿也沒用。」平子皺眉，伸手給白柒夏一個爆栗，「老實交代吧。」
「我就是……因為總覺得隊長是永遠不會死的，然而你卻告訴我他死掉了，所以總怕有一天連平子你，還有別的一些我重要的人也會死掉……覺得心裡有點堵得慌而已。」
「就為這種蠢問題？」平子真子不知道此刻應該做什麼表情好，索性就又給了她一個爆栗。
「你知道，我們的敵人是誰。」他說，「和他對上，一時不慎就滿盤皆輸，到時候生命危險絕對是有的。」
「所以嘛……」
「可是我們就算死了也都是我們自己所要走的路，有些事情，比如打倒藍染，不會因為有死亡的威脅而不去做，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明白，就是覺得一想到最後只剩我一個人，有點寂寞。」
「白癡。」
「啊哈哈我就是白癡啦……」
「白癡，這樣一個人壓馬路就很熱鬧？」平子真子恨鐵不成鋼，伸手又是一下彈在剛剛同一個地方，直看見那傢伙額頭上起了一片紅暈才算是解了氣，「該擔心的事情不擔心，不該擔心的事情亂擔心，你活該蠢死。」
而後頓了頓，歎了口氣。
「只要有我還活著，就……」
平子真子的話並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二人前進的路上，一群看上去就像是不良的傢伙把前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領頭的是一個渾身上下戴著各種閃著假貨光芒的金屬環的傢伙，他徑直走到了頓住的兩人面前，而後伸出了手。
「妞，陪我去喝一杯吧？」
撲面而來的是濃到令人都有些噁心的酒味。
白柒夏本人來說，對於「喝酒」這種事情，還是沒什麼抗拒的。
可她從不願和莫名其妙的人喝酒，更何況，對方現在在做的是一件她絕壁不能忍的事情。
「誒呀小妞不要害羞嘛，今天天氣這麼好，陪爺去喝杯酒多開心。」
白柒夏握了握拳頭，斜眼瞥到旁邊一向好脾氣的平子也有點爆青筋，不禁又覺得有些好笑。
「抱歉哦，可能『她』沒辦法陪你喝酒。」
「唔？為啥？」
「因為……」白柒夏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然後一拳，狠狠地揍上去，「你認錯性別了！」
小混混頭模樣的人晃著他那一腦袋五顏六色的頭毛和叮叮噹當金屬環被揍出老遠，直落到他身後那群普通混混身上才算停了下來，一臉驚悚地站起來看著白柒夏。
「……你居然敢！兄弟們上啊！弄死他！」
明明被打的人是混混頭子，可白柒夏卻比他看上去要咬牙切齒得多。
「老子這麼大活人站在這裡你看不見，你跑去看平子那個男人，要是以前的平子也就算了現在特麼明明是老子頭髮更長吧喂！」
一邊說著一邊讓開一個向她撲來的小混混，而後順腳一踹對方直接撲街，憋屈了有一陣子的平子真子也沒閑著，一腳一個，乾脆地踩了倆在腳下，而後疊起來試了試高度之後直接坐下，翹了二郎腿看白柒夏打架。
再沒人撲向他。
小混混也是人，都要面子，像這樣被人當椅子坐著簡直太丟人了，在這打架之中，講究個骨氣，就算最後還是得輸也得輸得有骨氣！被揍得鼻青臉腫比被人坐在屁|股底下毫髮無傷要聽上去帥氣的多。
介於這種考量，白柒夏頓時覺得來自周圍攻擊的壓力巨大了許多，斜眼看見那邊有個悠閒地坐著圍觀的傢伙，頓時淚流滿面。
「平子爹你怎麼可以連這種時候都偷懶！」
「跟這些人打有什麼意思。」平子真子攤攤手，「拖這麼久你丟不丟人？」
「不能下重手嘛，束手束腳能怎麼打。」白柒夏踹開一個，對著平子攤了攤手。
「你笨到可以去跳河了。」平子真子攤攤手站起來，對她勾勾手，「過來。」
白柒夏不明就裡地丟開手裡的對手，隨便走了幾步，卻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就繞過了來打架的人，走到了平子面前，順著他的示意把手遞給了他。
平子順手就敲了她額頭一下。
「在這種不得傷人的情況下，只有你這個白癡還會跟著打。」
「那咋辦？」
「廢話，當然是跑。」
平子真子拽著白柒夏在前面跑，一群混混在後面追，繞過一個拐彎之後二人就直接瞬步躍上了旁邊的屋頂。
「白癡，不能打連跑都不會？」
「身為武士字典裡沒有逃跑嘛。」白柒夏攤手，「不過偶爾跑跑有益身心健康。」
「行了，油嘴滑舌夠了沒？回去了。」
「哦。」
兩個人剛準備從房頂上離開就被人喝止了。
「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的！」那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其中一個還莫名耳熟。
「不是人。」白柒夏拉著平子真子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屋頂上跳，「打擾了二位不好意思，我們這就走你們可以繼續了。」
「站住！」身後的女聲立刻喝止，而後是兩道分別強大和平穩的靈壓緊逼二人而來。
「擦，居然在這種地方還有死神？」
「……你才知道麼？」平子真子斜眼看她，穿著限制靈壓的義骸，瞬步卻緊跟她不離，「空座市是重靈地，屍魂界怎麼可能放過。況且，是這棟房子。」
「這棟房子？」
「你回頭看看。」
白柒夏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頓住腳步回了頭。
對上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同班同學，浦原喜助曾經讓她去勾搭結果失敗了的人，平子真子正在勾搭的人。
她抬手打招呼，神情泰然自若。
「喲橘子君，在這裡見到你真是意外。」
「誰是橘子君啊！」本來還很嚴肅的黑崎一護瞬間摔了刀，「我叫一護啊一護！你要叫錯我名字多少次！」
「咳咳，一護君你好一護君再見，你瞧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可以早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明兒還要上課，早睡早起才能精神好，一護君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歲。」白柒夏問得突然，少年愣了一下之後才報出了確切的數字。
「哦，十七歲還是能稍微再竄一竄個子的年紀，小小年紀就不要半夜到處亂竄了，小心長不高。」
白柒夏一番話說得儼然把自己放在了長輩說教的位置上，忽悠得黑崎一護少年一愣一愣的，「哦」了一聲點點頭就準備折返，最後還是他身邊的少女拉了他一下。
「一護，他們是誰？」
「我們班的轉學生，白柒夏跟平子真子。這個是朽木露琪亞。」黑崎一護一個一個介紹過去，連自己這邊也不例外，最後卻想到了什麼，冷淡下了眼神。「你們倆怎麼會在這裡，你們，到底是誰？」
「我和他一樣。」白柒夏隨意地解釋了一下，然後立刻看向黑崎一護旁邊的那個少女。
「朽木露琪亞？朽木？你和朽木白哉啥關係？」
「我乃朽木家養女，你所說之人乃我義兄，不知你與兄長大人是何關係。」聽得問起朽木家，剛剛還漫不經心的露琪亞立刻認真起來，說辭也換了一套說法，古意盎然。
「……嚴格說來我算他曾經的同學。」白柒夏摸了摸下巴，「這麼久不見朽木白哉那傢伙居然收了義妹，他真是個熱愛給人驚喜的傢伙。」
白柒夏熟稔的語氣讓一直都凜然萬分的朽木露琪亞也有些茫然，搞不清對方是敵是友，該直接沖上去開打還是坐下來喝杯茶敘舊。
「我想我們不是敵人，雖然我不喜歡死神。」平子此刻出來打了圓場，「那邊的黑崎同學，記得我下午跟你說過的話，我想你能明白這對你的意義，不過時機不巧，眼下不是我們見面的好時機，那麼，期待我們的再會。」
平子已經說了告別辭，白柒夏也就順便揮了揮手全當告別，臨走還不忘囑咐露琪亞。
「朽木家的妹子拜託你個事兒，記得回去替我給你哥唱兩隻蝴蝶，切記切記……」
話未說完就被平子真子一把拉走。
「別禍害人家了，你當誰都是你呢。」
「妹子要記得喲等我有空來告訴你怎麼唱一定要唱給那傢伙聽啊啊啊啊啊……」
白柒夏話音未落，平子真子就已經忍無可忍地用瞬步將之拖走，空氣裡只留下她拖長的尾音一直回蕩。
至於她說的話，直覺告訴露琪亞她說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果斷地決定還是忘記比較好。
轉天在班裡遇到的時候，黑崎一護看著白柒夏和平子真子的眼神就變了一個樣。
那兩個人每天沒事就黏在一起，偏偏還迅速地和班上的人打得火熱，明明只是剛轉來的學生，結果班上那麼多人居然沒一個排斥的。
於是他連質問那兩個人的機會都沒有。
什麼虛化，這東西他一點底都沒有，讓他就這樣一點瞭解都沒有地答應實在是太艱難。
可是正如平子真子所說，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身體裡潛藏著的另一個人，無論是實力還是戰鬥意識方面都強他百倍，如果能如平子真子所說可以將其力量為自己所用的話，實力會提升多少他自己也知道。
眼下只需要一個契機，能讓他相信平子真子所說的話。
那兩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太不靠譜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們的話，從而把自己交到他們手上，讓他們幫他提升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