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1-20 11:53
《(綜)最佳伴侶》作者：暮景陽【完結】
文案：
奮鬥型少女想努力活下去......
偏執型少年想要來一場完美戀情
少女死命不同意，於是——
不服？來戰！！！
男主屬性：逆天、高冷、凶殘、忠犬、愛的深沉...
特此提醒，請不要在女主不在場的情況下調戲他o(︶︿︶)o
我們的口號是：認真來談戀愛吧~pia
醬油路過者o_O：不是要橫掃SAO麼？？？
友情提示：
1.主刀劍神域，不拆cp，多原創角色，原創男女主，不走原劇情且會有一些改動
2.不瑪麗蘇，堅持1v1真愛寵
3.男主高冷少言非善類，但他對女主愛的瘋狂
4.故事多是原創，沒看過刀劍的孩紙可以當成是新故事看，絕無違和感●▽●
內容標簽：遊戲網遊 幻想空間 情有獨鍾 綜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海歌，K ┃ 配角：刀劍神域眾，櫻蘭高校眾 ┃ 其它：認真來談戀愛吧！
悠于 2016-1-20 11:55
第一章
傳說，強烈的心願能夠敲響奇跡的大鐘。神聽見鐘聲，就會降臨，實現那人的願望。
窗外明月高懸，從縫隙竄出的風調皮掀起薄紗簾。病床上的少女，膚色蒼白得下一刻仿佛就能和床單融為一體。
清涼的空氣流動，帶動了窗邊放著的一簇紫色鳶尾花香，讓淺睡的她驚醒過來。
四周太過安靜，以至於她似乎都能聽見來自她自身的紊亂心跳。咚咚咚，一聲聲化成死神的腳步聲。
被父親專程從世界各地請來的名醫生開了好幾次會議，最終同她父母輕聲時，她聽得很清楚。來不及找到合適心臟替換的她，時日無多，或許下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可是，她不想死。
她的好友春日崎奏子前幾天還給她打了電話，說學校男公關部新進了一個叫藤岡春緋的男孩，長得很好看。
她們還約好了，等她手術成功一起去。
還有須王環，這傢伙幾乎每天都會打來電話，問她身體有沒有好一些。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話，最後總會提到那個叫/春緋的人。要不是看在櫻井家和須王家是世交而且產業都有合作，她一定會把他拉入黑名單。
脆弱的軀體裡，有個強大頑強的靈魂。
她還沒有體驗過奔跑的感覺，她還沒有嘗試過喜歡一個人的甜澀，她更沒有享受過和朋友們一起游泳玩沙灘排球穿漂亮泳衣的美麗時光。
就這樣死去，她怎麼會願意！
「神明大人，拜託你，請讓我活下去，我想要活下去。」
疲累感襲上她的全身，尤其是眼皮，她不甘心。呢喃著乞求神明的聲音越來越快，幾乎就要衝破她的極限，只求能都被傳達。
溫暖柔軟的觸覺包圍了她全身，少女用盡全力微微睜開眼，眼前有亮白的光閃耀著，卻不刺眼。
「我能達成你的願望，可是，相應的條件，你要讓我滿意。」
少女想要努力睜大雙眼，想要回答我願意，可蠕動嘴唇半響始終吐不出一個字。她只能不停地點頭，幅度很小，卻包含了她全部的欣喜。
羽毛般輕柔幹褪去，疲倦終於包圍了她，少女闔上雙眼。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終於消失，曾蓋著她身體的被子落下，貼合著還留有少女余溫的床單……
海歌是被清悅的鳥鳴喚醒，夜晚的霧氣液化，小顆粒水珠附著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睜開雙眼水珠滑落。眼前是蒼翠的大樹。她在這片樹林已經呆了有兩天，莫名的到了這個地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最初睜開眼看到這裡時，耳邊還有一個虛幻飄渺的聲音，像是上帝的告誡。
「機會只有一次，讓我滿意。生命若在此處消亡，你的願望將不會被實現，肉體也會在現實中被宣告死去。」
「怎麼樣才能讓你滿意？」她環顧著四周，大聲的喊出這個問題。
「將我給你安排的身份，好好的利用並發揮到極致。」
她的身份，沒有一點線索，渾身上下只有兩把金銀扇和一顆掛在脖子上深藍氤氳著流光的珠子。扇子漂亮是漂亮，上面還有栩栩如生的櫻花，真實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帶著清香，從扇面飄落出來。
可是，在這樣了無人煙的野外，這兩樣漂亮的東西顯然很不適用。
她想過這東西或許和她的身份有關，可無論是怎麼看，珠子和扇子都再平常不過。
將昨天採摘還剩下的果子用來填腹，海歌慢慢爬下大樹，整理了一番身上樸素的甚至可以說是灰撲撲的麻布衣著。雖然不好看，可這卻是她唯一的一套衣服，要是弄破了，她總不能裸/奔吧。
清晨茂林裡空氣很濕潤，她的腳踩過草叢的窸窸窣窣，嚇跑了不少小動物。海歌曾嘗試著捕捉一些動物烤肉來吃，可這個心臟病貧與運動的靈魂，還很不適應此刻健康的狀態，靈敏度和體力，都還不夠。
她不清楚自己所在位置，所以就連她此刻是在向著森林深處走還是外緣走，她都不知道。
不過就算是在向著森林深處走，穿過了中心也會到達另一邊的邊緣，總是能走出去的。格外樂天派的海歌選定了一個方向，秉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第三天的步行。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海歌酸軟著腿倚著樹坐下來。從第一天走了不到幾分鐘就要休息片刻到現在走了幾十分鐘才需要休息一下，海歌能感覺到自己體力在一點點提升。
夜晚休息，她還必須得爬到大樹樹杈上睡覺，爬樹時無疑也鍛煉了她的體力。想著要不要找個地方睡個午覺的時候，海歌敏感的聽到些許不再是鳥鳴的聲音。
海歌站起身警惕的環顧四周，終於將目光定在某處。半人高的草叢，下一刻被闖入的生物壓倒。
那是一個身上有傷痕的野豬？！還是紅色的眼睛！這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啊~
下一刻，海歌花容失色的驚呆得站在原地。大腦反應叫囂著要她趕緊逃跑，可是她的腳卻像是定在原地般，就連抬起來都是艱難無比。
就在野豬猙獰著要衝到她面前的時候，又從那半人高的草叢傳來聲響。海歌閉上雙眼，心跳幾乎要停止。
她是要死在這裡了嗎？還沒有開始，還沒有弄清自己身份，就要死在這裡了？！
被撞擊摔倒在地的那一刻，海歌卻遲遲沒等到。直到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裡，「嘿，睜開眼吧，沒事了。」
「嚇壞了吧？對不起，我們沒想到這裡會有人。」
遲疑著睜開眼，海歌驚喜的望著面前兩人形生物，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你們……太好了！」
面前的一男一女不像是壞人，海歌有些緊張。住院半年裡，她幾乎沒和父母以外的人交談過，此刻，她想要面前的陌生人帶她走出這片密林卻不知如何開口。
「你們好，我叫海歌，那個，我在這裡迷路了。」
「你好，海歌，我叫奧羅，她是我的朋友蘿絲。」面前的男女雖然也是一身麻布裝，可他們的手關節，胸口和腿部都帶著防護的裝備，看起來比海歌的高級好看一些。
海歌的母親是一位著名服裝設計師，嫁給父親後就退出了服裝設計界。可在家裡總會給她設計各式各樣的衣服，從小海歌就不缺美麗的衣服穿。每逢參加宴會之類，她也總是女孩中最受矚目的第一人選。
除了住院時那身白色寬鬆病服，平日裡海歌每天的衣服都不帶重樣。
她想過，自己若能到達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小村莊，也要給自己換一身好看一些的衣服。
海歌如所有這個年紀的少女一樣，喜歡美觀的東西。哪怕知道現在這狀況，最重要的是明瞭自己的身份再達到讓神滿意的地步，可海歌還是忍不住本性對美麗的追逐。
「我想，我們可以帶你走出去。」蘿絲友善的說道。
海歌看到被擊殺的野豬已經化為光點消散，眼裡有著藏不住的驚訝。
她到底來到一個怎樣的世界啊！
看清海歌眼底的意外情緒，奧羅善意問道，「你是sao的新人玩家吧？怪物被擊殺後都會化為光點消散的，你的武器呢？」
「武器？」海歌搖搖頭，自己渾身上下只有珠子和扇子，但這兩樣明顯都不是武器。
「沒有武器你還敢到這裡來，你可真有勇氣！」蘿絲有點驚訝，像是被海歌的大膽給折服。
「好了，我們出去吧。」奧羅往來時的方向走去，示意身後兩個女孩跟上。
海歌很想知道sao是什麼，也想知道奧羅為什麼會稱野豬為怪物，這個世界似乎很不一樣。
「抱歉，我還有點不太理解這裡，你們，能多告訴我一些嗎？」
「不用那麼客氣，我們最初也是這樣的，獲得內測資格進來sao的時候也是找不著頭腦到處亂撞。」
蘿絲和奧羅都是很友善的人，再往城鎮走去的時候，海歌一點點的瞭解到自己原來是來了一個遊戲世界。
或許對蘿絲和奧羅來說，這只是一個隨時可以退出，就算死了也只是掉點經驗還是可以復活的遊戲。可海歌很清楚，這遊戲與她而言，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我們互加好友怎麼樣？我很喜歡你，海歌。」到了起始城鎮入口，蘿絲拉著海歌的手有些不想分開。
「可是，怎麼加好友，我不知道怎麼操作。」
對於玩家而言是有操作面板的，可這裡對她來說是真實的而不是遊戲，根本不會有操作面板這類東西。
或許是神聽到了她內心的呐喊，下一刻海歌就發現了視角可及之處一個小小的圖示。
感受到了她的奇怪，圖示旁自動有了解釋，「虛擬面板，可用於和遊戲中玩家交流互動。」
海歌伸出手觸碰一下，視野立刻變得很不一樣。面前的奧羅和蘿絲的頭頂有綠色的菱形標誌一直在轉，她還能看到圍著兩人的顯示血量的橫條。
手臂劃拉一下，立刻出現了系統、好友、背包之類的圖示。
「你現在才兩級？海歌，你要儘快升級才行，不然遊戲發行了你就沒福利了。」加了好友，奧羅發現海歌的級別後好心的提醒，海歌卻半天反應不過來。
轉而，她似乎明白了。
這應該算是神給她安排的不讓這個世界人察覺到她不同於他們的掩護，她是根本沒有級數這東西的，更別說打怪會有用於升級的經驗值。
「嗯，我會儘快讓自己升級的！」
加完了好友，海歌向這兩位帶自己出密林的朋友到了別，向著敞開的城鎮門走去。
第二章
或許是正在內測原因，城鎮裡的人並不多。海歌在人流來往的街道晃蕩著，此時她根本分不清誰是玩家，誰是奧羅口中遊戲裡的NPC。
現在她只想找一份工作，讓她在夜晚來臨前能在城鎮裡找個地方住下。
從奧羅和蘿絲那裡，海歌大約知道如今她所在的地方，是某個空間人們帶著NERvGear所玩的虛擬模擬遊戲，艾恩葛朗特是這座懸空于蔚藍天際的城堡名字。
她原先所在的世界是2014年，還沒有這樣高端能讓人身臨其境的遊戲，這遊戲所在的2022年的空間科技技術，聽起來真是了不起。
起始城鎮不是很大，四處都是用青灰色岩石壘砌的。海歌茫然的亂走，後來實在太累，在一家旅館門前的花壇邊坐下。
進入夜晚升起的涼意開始襲上她的全身，海歌決定進主動旅館問問能不能找份工作。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
站在櫃檯裡的，是一個頭髮被包在布巾裡的中年婦女。看到海歌進來，停下了手上擦拭盤子的動作。
「你好，我想問問，這裡請人嗎？我想找一份工作……」海歌的計畫是先找工作賺錢，然後買一柄劍和一身裝備。
在現實中身份是富家小姐的海歌，有時候會去自家旗下餐廳打打工。雖然上流社會看重後代的優雅禮儀，可也不願培養出來的孩子人格低劣不知疾苦，隨意揮霍家族資產。
海歌的父親疼愛女兒，可也會安排海歌去餐廳體驗生活。考慮到海歌的身體，被安排做得也就是一些洗盤子之類的簡單工作。
有時候做完了，主廚還會做一份美味的烤鵝肝給她，作為獎勵。
如今既然身在遊戲裡，那必然是要打怪升級的。雖然虛擬面板上，只有血量橫條和社交、背包、系統之類的圖示，並沒有等級顯示，可海歌心中有種強烈的感覺，她必須要打怪，哪怕沒有級別。
善良的老闆娘最終還是收留了她，老闆娘叫艾達。這家旅店老闆在幾天前出城買些生活用品和食物，現在旅店裡，只有艾達和她的兒子倫恩。
有了艾達的收留，海歌接下來的幾天都在旅館裡工作。一早去農場婆婆那裡拿回裝滿了新鮮牛奶的桶，回到旅館後再擦擦桌子，整理一下客房，到了黃昏時節把桶還給農場婆婆，一天的工作就結束了。
老闆娘給海歌的工資是一天一個珂爾（貨幣名稱），這裡的貨幣制度海歌不太瞭解。她只知道去賴爾那裡買一柄不錯的細劍需要一百個珂爾（那還是她東求西求拜託賴爾好一段時間才求得的超級內部價）。
現在自己手上只有四個珂爾，也就是說她至少得工作三個月以上才能有把自己的細劍。
要湊齊新衣服和武器的錢，海歌估摸著自己還要工作好一段時間。
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正好是五點二十，海歌整理完最後一間客房，解下打掃衛生時包住頭髮的布巾。到廚房找到放在角落的牛奶桶，海歌從旅館後門出去準備將桶送回農場婆婆那裡。
路過城鎮中央的大廣場時，海歌驚訝的發覺今天的人尤其多。前幾天還只能碰上幾個稀稀拉拉四處遊蕩的玩家，今天這整個廣場就站滿了人。
「怎麼被傳送到了這裡？」
「難道是遊戲開幕的慶典？」
被集中在這裡的男女猜測個不停，從他們的言語中，海歌才知道今天是這遊戲正式發行的日子。
正要邁出一步準備離開，可下一刻，海歌被大家的驚呼給拉回腳步。
回頭一看，昏黃和睦的整片天空被血紅的warning迅速覆蓋佈滿，豔麗猶如血的光籠罩著這座城鎮，生生有種詭異的美麗感。
血液般的濃稠液體從天空中滲落，海歌瞪著面前的一幕，連連後退，卻撞上了身後的人。現在明顯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對方顯然也是這麼想。
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見驚恐和震驚，那是一樣的表情。
海歌聽見那個自稱是茅場晶彥的人告訴大家，遊戲從此再也不能主動登出，從遊戲中死亡便是真的死亡。
四周是絕望的哭喊尖叫，海歌卻很快恢復神思。這裡，對玩家來說只是遊戲，故而得知死亡是真實的時候，會驚訝會慌張。
可她卻不是玩家，這裡對她而言不是遊戲，這裡是真實的，死亡與她一直都不是玩笑。所以，能否登出遊戲，與她而言沒有任何關係。
想到這裡，海歌提起放在腳下的牛奶桶，向旅館方向離開，艾達還等著她將新鮮的牛奶帶回去。
「最後，儲物背包裡有我送給大家的禮物，請大家查收。」
聽見這話，海歌猶豫片刻還是打開了虛擬面板。雖然知道自己不是玩家，可她還是忍不住期待自己也能得一份禮物。
望著背包裡那名叫金手指的東西，海歌愣了半響。她聽見身邊人默念的是「鏡子」，到了自己手裡卻是金手指？
還沒點開這東西，海歌聽見身邊又是玩家們的大叫，回過頭她看見整個廣場被藍白的螢光所覆蓋，待到光芒消散下去，玩家的面貌好像變了。
海歌記得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原來是紅頭髮，現在成了一個棕色長髮。
「這是……我現實中的樣子呀！怎麼會這樣？」女孩子尖叫起來，與此同時，她身邊的人反應都是這樣。
再次看了眼背包裡的金手指，海歌果斷決定等晚上回房間了再看。免得點了之後她的狀況和其他人不一樣，被圍觀當成異類也說不定。
事實證明，海歌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
加快步伐將同送還給農場婆婆，海歌奔跑回了旅館。她的靈魂越來越適應現在的健康狀態，就算跑個十幾分鐘，也不會出現心悸的情況。
路過廣場的時候，她發現原本滿滿的人有的在漸漸離開，還有的似乎倚著廊柱哭泣想要回家，海歌別過頭。
她也想回家，所以她必須要努力活著，讓神看到他滿意的結果，延長她的壽命。
「回來了嗎？辛苦你了，今天我做了土豆牛肉濃湯喲，海歌快來嘗嘗。」艾達端著手上剛出鍋的濃湯，早就坐在餐桌邊的倫恩拿著勺子，做出吞咽的動作。
「今天來往的冒險家似乎很多呢。」
都已經六七點，原來這個時間玩家們都會下線會現實吃飯，可現在被告知不能退出，當下茫然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到現在外面還吵吵嚷嚷。
「今天旅館的房間都被訂滿了，看樣子好像要常住。」艾達給兩個孩子盛好飯，又一人一大碗濃湯，「明天海歌就不用去整理客房了。」
每天一珂爾的薪資，工作量卻減少了一半，海歌有些不好意思。
「海歌不是很想買件衣服嗎？最近服裝店老闆凱西說想請人幫忙，我和她說了你，她說你願意的話可以去她那裡，只要下午工作就行，她可以送你一件新衣服。你看怎麼樣？」
海歌呆怔著望著艾達，感激之情哽咽著喉嚨，她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
「我……每天又吃又住，拿一珂爾卻只做半天工作，這樣……」
艾達溫柔的笑起來，「你也幫了我這麼多，還教倫恩學習呢，這沒什麼的。一會兒我就去答覆凱西，說你願意去。」
吃過飯，海歌幫艾達洗完碗盤飛快的向自己的小房間奔去。心底一直壓抑的好奇心就要爆發而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金手指到底是什麼。
前幾天她又碰到了蘿絲和奧羅，在他們恭喜她升到十級時，海歌才知道她的級數是會隨著時間自動調節到合適數值。升級後的好處她根本體驗不到，本以為有了這麼個掩護就算是金手指了，可現在事實告訴她不是。
真正的金手指是怎樣的？海歌還真想知道。
關上房門海歌還不忘鎖門，調出虛擬面板，海歌看著包裹中的金手指。她相信這絕不會是那個叫茅場晶彥的人給她的，或許是主神給她的又一個福利？
點擊名為金手指的一欄，下一刻海歌手中立刻出現的一個金色小手的模型。看清了手裡的東西，海歌腦門上立刻浮現一個紅十字。
這是在耍她麼！
正要將手上的東西丟掉時，那可笑的模型突然大放光彩。
刺眼的金色讓海歌下意識閉上雙眼，整個房間都被金色光芒充斥著。哪怕深色窗簾已經將窗戶掩得嚴嚴實實，還是阻止不了光芒從縫隙中逃出。
深夜找不到住處的冒險者正準備倚著樹睡去，卻被小城裡某處亮眼的金光給吸引，忍不住驚訝道，「那是什麼東西？」
初始城鎮外，森林西部最大的一棵樹上，有一道黑影。
望見城鎮裡的金光，紫紅色的眸子閃過流光，下一刻，黑影已然消失。
待到光芒消散，海歌望著空空的手掌心，剛才發生了什麼她根本不知道。視線掃到虛擬面板左上角，在自己人物名字後多了一個括弧，裡面寫著保護模式幾字。
這又是什麼東西？
手指點向括弧，頓時出現一個對話方塊。
「保護模式能在玩家血量不足10%時自動開啟保護，保證玩家不受任何攻擊傷害。在被保護狀態下，玩家不能有除了逃跑以外的其他所有動作。
期限：第60層被攻克前
（保護模式僅限個人使用，取消後保護程式將會自動銷毀）
是否確定取消保護模式？」
在那下面，有著是和否兩個選項，看清解釋海歌連忙點下否。
這麼一看，還真是個金手指。
只是有了這個保護模式讓她在60層被攻克前不會死去，那也就是說，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不是打怪了？
那麼主神將她送來這裡，到底是要做什麼？
現在看來，弄清她的身份顯得無比重要。
第三章
自從開啟保護模式後，海歌還是繼續自己打工存錢的計畫。已經在服裝店工作了一個月，老闆凱西後來送給了她一件天藍色絲質衣裙，還額外送給她一雙綴著藍色絲帶的白色及膝小高跟靴子，用著配這件天藍色衣裙再適合不過。
海歌將這件衣服試著穿上身，艾達一直稱讚說很好看。
到了最後，海歌還是將這件衣服好好的收起來，依舊穿著自己最初的那條樸素麻布裝。現在的她每天要做些清潔工作，要不小心把來到這世界的第一件漂亮衣服弄髒，她一定會很心疼。
清晨按時從農場婆婆那裡拿了新鮮牛奶，海歌提著牛奶桶返回旅館，卻在路過露天階梯會議場時，停下了步子。
海歌發現今天這裡格外熱鬧，聚滿了人。站在中央的人看著手上棕紅封皮的小冊子念著什麼，海歌禁不住停下腳步。
「第一層boss名字illfung the kobold lord，親衛隊叫ruin kobold sentinel……」
聽了半響，海歌才知道這是玩家準備組隊攻破第一次boss的會議。
旅館是個很好的搜集消息的地方，這一個月來，海歌在擦桌子時總從冒險者的談話裡獲取一些資訊。
有很多人都嘗試著去攻破第一層boss，可最終卻連大門都進不了。到了現在，已經有兩千多名冒險者死去。
聽到這個數字，海歌有些許驚訝。
知道死/亡是一回事，可真正面臨死/亡又是另一回事。
在旅館裡，海歌認識了一個小團隊。得知海歌想去第二層，她們表示願意帶她一起去。
現下她還沒有集齊一柄細劍的錢，她想要在第一層被攻破之前，籌集足夠的珂爾買柄屬於她的細劍，跟著大家一起去第二層。
正要搬起牛奶桶回去，海歌卻不小心撞上了人。牛奶差點從縫隙溢出，只流出幾滴乳白色液滴。
「是海歌呀，讓我來幫你把牛奶搬回去吧！」
海歌抬頭一看，面前的人是住在艾達旅館的一個冒險者。每天清晨，旅館的冒險家都起得很早，而習慣睡到八點的艾達自然來不及給客人們做早餐，於是早餐任務就交給了海歌。
對於在家政課上總是滿分的海歌來說，區區早餐當然不會是什麼難事。
就這樣，清晨旅館飯廳裡，冒險家們對這個每日為他們準備早餐的女孩無比熟悉。等大家吃完，海歌就得去拿新鮮牛奶，然後回來打掃。
有時候，在路上遇到好心的冒險者，海歌手裡的牛奶桶就會被他們接過去。
「那真是太謝謝了，艾基爾先生。」海歌笑著遞過手中的桶，交給面前這個光頭冒險家。
「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我真是太開心了。」魁梧的男人笑得憨厚，那瞬間，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海歌看到他的光頭應景的反了一道光。
簡直就和鳳鏡夜的眼鏡一樣神奇。
要知道每當那個黑魔王要讓誰倒楣時，那眼鏡就像是會感應一樣反光。
「大家又要準備去攻克第一層嗎？」
回去的路上有些無趣，在這裡呆了一個多月，原本看著新奇的小鎮現在已經熟悉無比，海歌更好奇第二層是什麼樣子。
「是的，這一次我們可是吸取了先前失敗的經驗，現在大家都準備組團一起去攻克，這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海歌看了眼艾基爾身後的大板斧，這活脫脫就是遊戲中血厚戰士的形象啊。不過這裡大家大多用的都是刀劍之類的，海歌就沒發現有魔法師牧師這樣的職業。
果然，打怪還是要親身做動作的。
「希望你們能早日成功，我也想去第二層看看。」
在旅館冒險家眼裡，海歌是個生活玩家。原本海歌以為這身份會遭到想著攻克的冒險家的鄙夷，可是意外的卻沒有。
仔細想想，面臨危險的時候，人想要安全活著這一選擇本身是沒有什麼錯的。上不上前線，是個人的選擇，有人為了能夠回到現實而拼搏，也有人選擇了躲在幕後活下來能等到回到現實的那一天。
「放心吧，這一次大家還是很有把握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現在已經存了一些珂爾了，再過幾天存夠了，就可以買一柄細劍了。」除了在旅館工作每天能得到一珂爾，在服裝店裡賣出一件衣服，海歌也能獲得一珂爾作為回報。
現在海歌已經存到九十五珂爾，相信明天就能有一百多珂爾了，畢竟服裝店的生意還是挺好的。
現在為了能夠活下來，大家都不吝嗇多買些裝備。
「買了細劍之後，你可要多練習技能，有問題的就隨時來找我吧。」
「謝謝你，艾基爾先生。」到了旅店門口，海歌將牛奶提回廚房。
早在幾天前，海歌就告訴艾達自己準備和玩家們一起去第二層的決定。艾達雖然表示了不舍，也可給了海歌一封信。
艾達的哥哥在第五層開了一家酒吧，艾達給海歌的信裡，除了問候還有就是請哥哥給海歌找一處暫住的地方。
海歌拿著信感動不足以言語，在這裡的一個多月，艾達是對她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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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海歌做完最後一次的早餐，將牛奶送回旅館後，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她還要去賴爾那裡取自己幾天前定下的細劍，然後在和願意帶她去第二層的小團隊匯合。
拿著具賴爾所說的用了特殊金屬製成的細劍，海歌將它收好背在身後，轉而向說好的匯合處跑去。
好在主神給的虛擬面板中背包真的有容納東西的功能，除了她不是玩家這一點，其他地方她和冒險者真沒多大不同。
作為今天才將武器拿到手的新人一枚，海歌被留在隊伍的最後。
常常聽到旅館裡冒險家相互交流打怪升級技巧，原以為自己有了足夠理論知識能做到很好的海歌，在面對眼前活生生的小怪，還是嚇的動不了手腳。
隊伍中有人看不過去幫了她幾次，再見她連躲避都不敏捷後，無奈的讓她躲到一邊去。抱著手上的細劍，海歌心生抱歉。
或許一開始她就錯了，她真的該多去練習攻擊而不是一直呆在起始城鎮裡，安安穩穩的打工掙錢。
面對怪物，她為自己的膽小感到羞恥，可卻又無法控制自己。
相約著組團來攻克B/OSS的團隊，大部分已經進了大門，只留下幾個解決通道裡的小兵小將。
當B/OSS被攻克的消息傳來時，同樣到達的，還有封弊者的稱呼。海歌從未參加過真正的戰鬥，聽見大家口中的攻略、技能名稱之類都是一知半懂。
她不是被封在遊戲裡出不去的玩家，無法理解為什麼要將打破第一關的人這樣稱呼。只要能夠到達第二層，不就可以了麼？
和小團隊到達第二層後，海歌就主動離開的他們。
通關時，自己幾次沒有出上力反而還要別人保護，雖然大家有說些客氣話邀請她加入公會，可海歌還是能明白自己進去也是拖後腿。
在會長做邀請的時候，她能察覺到團隊中有些隊員瞬間不贊同的神色。
來到玩家們說的怪物等級不是很高的螢光森林，海歌抽出細劍觀察四周。這一層用於練手的小怪是身子有些大的犬類，灰藍色眼睛在受到攻擊後會變成血紅色。
望著犬怪□□在外的尖銳牙齒，還有順著牙齒一點一點滴下的涎液，海歌一陣哆嗦。
她不能躲避，只有練出足夠的能力，她才能活下去，躲在安全城鎮裡就算活下去了又能怎麼樣？但凡主神不滿意，她最終還是要死去的。
一咬牙狠心揮劍沖上前，海歌大膽刺出自己來到這裡的第一劍。原本靜靜站立在遠處的怪物被這突然的攻擊刺激的大吼，隨後向著海歌奔來。
海歌倒退幾步，腿腳卻開始發抖。深吸幾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害怕，這裡地方略微偏僻，是不可能有人會來幫她的。
瞅准怪物撲來的方向，海歌一個轉身躲閃，順利讓怪物撲了個空。就在它慣性的沖出去時，海歌再次看準時機補了兩三劍。
被攻擊的血量為零的怪立刻消失的一乾二淨，海歌長歎口氣。拿怪練習對她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僅沒有經驗值，更沒有冒險家殺過怪後會自動獲得的珂爾。不僅如此，重複殺怪還會快速消耗她的體力，讓她不過兩小時就要拿出用珂爾買來的食物。
原本買了細劍後剩下的二十多個珂爾即將用完，筋疲力盡的海歌癱坐在原地。對於接下來，她該怎麼去賺些珂爾維持生活一點頭緒也沒有。
一身天藍的裙裝，靜坐樹下的海歌更像是幽靜綻開的藍雪花。
螢光森林是因為森林每到夜晚會從地面升起螢光而得名。幽幽的藍色光束若有若無的升起，不僅不恐怖反而如暗藍天際的星空般唯美。
瞥見鄰近一棵樹下開著幾束藍紫色鳶尾花，海歌想起自己住院時窗臺上的鳶尾。每天，護工都能在她病房門口發現一朵漂亮盛開的鳶尾，想要找到送花的人，卻怎麼也抓不住對方的一點痕跡。
「或許是暗戀你的人送來的也說不定。」春日崎奏子帶著笑意揣測，可海歌卻不這麼認為。
要是真有這樣的人，那為什麼不出現在她的面前呢？
一想到現實，海歌就有些難過。
她真的很想回去，這裡對她而言太過陌生，雖然目前沒有性命擔憂，雖然這裡的風景都是難見的美妙，可是這裡始終不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真實世界。
感覺休息的差不多，海歌站起來準備繼續練習。怪物每過兩分鐘就會重新出現，在剛才她殺得怪不遠處，已經重新出現了一個，她長長舒口氣，鼓足勇氣向著它走去。
悠于 2016-1-20 11:55
第四章
幾個月過去，冒險者攻略的技巧開始進入完善階段。實力好的團隊還組成了攻略組，每天，海歌都能聽到關於攻略組近期計畫的消息。
而每到夜晚海歌都會在第五層艾達的哥哥店裡幫忙賺珂爾維持生活，早晨和下午，則會去第五層的彩雲之巔練習殺黑山羊。
從最初看到怪物害怕的發抖躲避不及，到現在看見怪物她敢迎面而上，海歌為自己的進步感到些許幸喜。
對其他人而言或許這說不上什麼，可是前十五年裡她的生活只代表著優雅、禮儀、舞會這些東西，現在能提劍對抗怪物，她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彩雲之巔的景色非常美麗，在俊偉的青山一處懸空突出呈平臺狀，高度像是能夠到達天際。站在彩雲之巔，那被陽光渲染得染上暖色的雲彩似乎觸手可及。
每當殺怪到黃昏，這裡景觀會是一天的美麗之最。橘色洋紅魅紫交雜，齊齊的映在潔白的雲朵上，就像是誘人的彩色棉花糖。懸崖被青綠的草佈滿，黑色山羊零落散佈，時而啃啃草，時而咩咩叫幾聲。
遠看著這些黑山羊很溫順，海歌很清楚攻擊了它們會有怎樣暴怒的回擊。曾被圍攻過的她，那一次血量愣是被攻擊得掉下百分之十，然後保護模式開啟才讓她走出包圍圈。
目測了一下其他黑山羊的距離，海歌選好一隻開始攻擊。
有時候攻擊一隻同伴在附近的黑山羊，就會引來它同伴的襲擊，所以海歌每在攻擊前都會看看四周環境。
不同于第二層時殺怪後什麼都得不到，在殺掉一隻黑山羊後，海歌總能得到上好羊絨或者羊角這類東西。
一天下來總能收集不少，拿去城鎮裡賣出，還能額外得到十來枚珂爾。連續幾個月，除了正常生活必須的食物，海歌已經攢下來八百多枚珂爾。
在這空間裡，作為玩家打打怪做做任務，兩三天掙到一百珂爾十分容易。可對於海歌來說，一百珂爾是要她努力工作半個月，外加每天要攻擊兩百多隻黑山羊獲得羊絨羊角拿去賣才能攢起來的。
其中的辛酸，真是常人難以明白。
讓海歌唯一感到慶倖的是，自己的雙手依舊白皙柔滑，一點也沒有時常要洗杯盤工作的粗糙，也沒有長久握劍會出現的硬繭。
在現實中，富家小姐的身份讓女孩子們會特別注重保養她們的容貌。為了讓女兒保持有肌膚的細滑柔嫩，母親總安排海歌一周要至少做兩次美容。
自從來了這個世界，海歌只能保證每天能夠清潔身體。關於美容，那是想都不用想的過去。好在留這裡大半年，她也沒發覺皮膚變黑變得不健康之類的問題，不然又得苦惱要怎麼辦才好。
就算再怎麼努力，女孩子本性中的愛美還是改變不了的。
再過半個月，海歌準備去第六層看看。根據每日小報消息，攻略組現在已經突破到了第十層，近期正在研究第十一層的突破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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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格林帕赫（第五層城鎮名），海歌向著艾達的哥哥打了聲招呼隨後換上服務生的衣服，準備夜晚端酒的工作。
疲累一天的冒險家們，夜晚很喜歡來這間酒吧休息。和艾達的小旅店一樣，這裡也是一個很容易搜集消息的地方。
冒險家們說的最多的，就是橙/紅名玩家以及在初始城鎮就無比出名的封弊者。只是，近日來，冒險家們似乎又開始頻繁的遭到橙/紅名的攻擊。
「聽到消息說前幾天有隊伍在第七層的迷霧秋穀被打劫了。」
「一定又是橙名玩家搞的鬼！這些吸血蟲似的傢伙，真讓人噁心。」
離被宣告不能退出遊戲已經有小半年，這期間，人類邪惡的心理一點點的顯現出來，海歌不止一次的聽見冒險家們怒斥橙名玩家和紅名玩家。
相對於橙名玩家的惡劣，紅名玩家顯得更為邪惡。
一開始大家頭頂的圖示都會是綠色的，只有在傷害了其他冒險者後，頭頂的圖示才會變成橙色，可若是奪去了冒險者的生命，綠色就會變成血紅色，這是罪惡的證明。
一旦被發現，就會被NPC護衛抓去坐牢。
多數情況下，紅名和橙名玩家是不會主動進入安全城鎮區，進不了安全城鎮區購買食物和裝備，他們只有守在關卡口等著待宰對象帶著東西送上門。
而被紅名玩家盯上的冒險者都會主動交出身上物品。畢竟比起生命，其他東西都是可以再賺的，可被劫後的憤懣不能抒發，讓他們一腔怒火。
處理紅名玩家的NPC根本無法完美解決這類問題，而一些公會也曾試圖組一起去討伐這些人，可無奈對方行蹤詭異，根本無法準確掌控他們的位置。
「最可恨的就是那個K，還是職業暗殺者，根本沒人能抓得住他！」
「是嗎？我倒覺得K沒什麼值得憂心的，畢竟不是誰都出得起那價錢，就算出得起，也要衡量一下值不值得。」
關於K的傳言，海歌也從冒險家嘴裡聽過幾次，據說是個鬼影一樣難以捉住的人。專門從事收定金暗殺所托者指定人物，比起紅名玩家， K更像是個噩夢般的存在。
能讓K出動，要準備數值龐大的珂爾是基礎，其次要看是否有足夠運氣遇得到他，畢竟K的行蹤詭異，外貌更是沒人見過。
他的實力一直個謎。
有段時間，曾有一名叫做特洛的紅名玩家，仗著等級高劍式精湛，做過的壞事數不過來，上百人組的團隊聯手幾天都找不到他。
直到組團的冒險者再也受不了，集資了一大筆錢，團隊代表找到了那時候名聲同樣可怖的K，將大家集資的珂爾作為定金指定要除掉特洛。
消息一出，很是轟動了一陣。
特洛對上K，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就在大家異想天開希望兩敗俱傷，一齊消失時，毫無徵兆的，特洛還留有一口氣被懸掛在城鎮出口外的一棵大樹上。
那時候，K就坐在那顆吊著特洛的樹上，直到看到下定金托他除去特洛的團隊代表到場，K才揚了揚手中的橫刀了斷了特洛。
據在場人回來後的說辭，K的兩把橫刀一左一右掛著身側，身披了個黑色斗篷，帽檐壓得特低只露出個弧度優美倨傲的下巴。
攻擊時手中橫刀銀白冷光一閃，劃出優雅弧線，隨後，特洛暫態化為光點消失。要不知道他刀尖所指的物件，還真會沉醉於他這淩厲又極具美感的招式動作。
不論是特洛還是K，對於海歌來說，只是傳言中的人物。
比起聽這些只能用作八卦的消息，海歌更想知道哪處適合練級這樣的資訊。雖然她不用練級，可是她需要練習劍法，讓她有能保護自己的能力。
「海歌，二十六桌的紅蓮和雪山之巔，直接送過去就行。」調酒師將剛做好的兩杯雞尾酒放在吧台前，轉而又去拿酒架上的黑方。
坐二十六桌的是一男一女，海歌將酒杯放下之際，敏感的察覺到來自男孩的打量目光。順著看去，只見對方絲毫沒有被抓個正著後的羞意，反而溫和的笑容更盛。
「你好，海歌，我是尤利西斯。」金髮男孩友好的伸出手來，向海歌自我介紹。
海歌遲疑著伸出手，再三辨認萬分肯定自己不認識他，可見對方這麼熱情，也只有回一聲你好。
「哥哥，你認識她？」坐在尤利西斯身邊的少女看看他，又看了看海歌。
得到哥哥點頭承認，少女精緻的五官漾出和身邊男孩如出一轍的友善笑容，「你好，我叫麗蓓嘉，是尤利西斯的親妹妹。」
「我想，我並不認識你們。」
猶豫片刻，海歌還是說出了心底的實話。當她以為尤利西斯會尷尬的時候，海歌聽見尤利西斯說道：「你不知道我，可是我知道你。」
海歌滿含疑問，還沒問出口就得到了尤利西斯的回答，「第五層的彩雲之巔，你每天都會在那裡拿黑山羊練手。」
「你怎麼會知道？」
尤利西斯這才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卻沒出口解釋，只是詢問海歌，「你願意加入我們公會嗎？」
事實其實是某天尤利西斯路過彩雲之巔，見她□□山羊打的辛苦。
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幫忙時，她的堅決和努力，讓他下意識停下了靠近的步伐，於是靜靜站在一邊看那個明明累得不行卻始終堅持揮劍的女孩一次又一次攻擊。
彩雲之巔的景色很美，尤利西斯一直都知道。可成功擊殺完一隻黑山羊的女孩子，放鬆的神情更加漂亮，一身藍衣仿佛下刻能和身後的雲彩合二為一。
就像是中邪了一樣，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尤利西斯每天都會偷偷抽空去一次彩雲之巔，每一次，他都能看見她在那裡練習攻擊。
直到昨天，公會會長決定大家轉去第六層，意識到以後不能去彩雲之巔看她的尤利西斯生出讓她加入自己所在公會的想法。
觀察了這麼多天，尤利西斯萬分肯定她還沒有加入任何公會。在這裡單刷是最辛苦艱難的，他確信如果自己態度足夠好，這個女孩會同意加入他們的公會。
根本沒想到自己每天只是練習和賺錢兩點奔也能招來對方主動的邀請，實在不能怪海歌戒備心太重，逮著誰都會對著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質疑一會兒。
察覺到海歌眼底的防備，尤利西斯忙擺手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想邀請你來我們公會而已。」
「笨蛋哥哥，喜歡人家就直說嘛！說這些那些的，一點用也沒有。」麗蓓嘉的出聲，頓時讓尤利西斯的連紅成大番茄。
本還猜忌著什麼的海歌一聽這話，臉上生出些燥意。
再三觀察兩人表情，最終猶豫道：「我想我需要想想，明天……給你答覆，行嗎？」
得到這樣的回答而不是果斷的拒絕，尤利西斯臉上的笑容越發亮眼，「當然可以，明天下午，我去彩雲之巔找你。」
公會後天才出發去第六層，尤利西斯決定回去再好好想想怎麼說服她答應加入公會，當然，前提是她拒絕的話。
第五章
事實上，在隨著攻擊怪物的力度和技能慢慢成熟時，海歌也想過自己要不要試著加入公會。雖說現在她的水準不足以去攻略boss，可是解決幾個小怪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另一方面，海歌又不禁擔心自己不是玩家的身份暴露。據冒險家們的說法，每打下一個怪，會掉落東西在玩家背包裡。而公會裡，每週也對會員的貢獻有明確規定。
現下每天練習劍術和賺錢就忙得她倒在床上就睡著，要是加入公會，豈不是每週還要想辦法獲得物品上交？
躺在床上思索再三，海歌還是決定明天回絕尤利西斯。就算加入公會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她也不想把自己不同於別人的特點放在危險的地方，時刻擔心被人發現。
雖然現在手上只有八百珂爾，如果去第六層甚至更高層打怪搜集皮毛之類的東西，或許存錢會更快。現下海歌急需要存到足夠的錢，去向情報販子買下或許和自己來到這裡要做的事有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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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海歌就出發去了彩雲之巔。或許是起得太早，出去時街道還非常寂靜。鞋跟踏在石板上的聲音清脆又響亮，清晨的霧氣正在散去，空氣濕潤度是一天之最。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錯覺，海歌總覺得她好像是被跟蹤了。可不論怎麼回頭，身後卻總是空蕩蕩的一片。
心裡頓覺古怪，可有看不到什麼奇怪的地方，海歌還是保有警惕的出了格林帕赫城門，向東南邊的彩雲之巔加快步伐。
空曠的平原消散了她心底的懷疑，一望無際的地方根本不足以讓跟蹤她的人躲藏。再三看了身後，海歌才確認剛才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就算是對方有惡意，海歌也不怕。她再次慶倖主神讓她能夠用冒險家們常用的轉移水晶，不然這要步行個大半天才能到的距離，絕對會浪費她不少時間。
轉移水晶的價格比較貴，通常是八十珂爾一枚，還只能用一次。海歌身上只有一塊，因為價格太過昂貴，所以她幾乎是能不用就不用。
當然，要是碰到危險情況，那就要做另外考慮。
「彩雲之巔。」念出要轉移的地方，下一秒，出現在眼前的，是熟悉的黑山羊和佈滿青綠的懸崖。
抽出身側的細劍，海歌抬步朝著那群黑山羊而去。
早晨醒得很早的尤利西斯匆匆吃過早飯就去完成今天的任務，如果任務做得快，他根本不用下午才能去彩雲之巔。
海歌的背包裡，幾乎沒什麼東西。
當又一次縮短時間成功擊殺一隻黑山羊後，轉身發覺自己被來者不善的五人圍住時，海歌並沒有感到多害怕。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東西會被他們看上，當然，如果他們非要的話，那些羊絨羊角給他們也無所謂。
「知道我們是說做什麼的吧？聰明的話，就主動把全部物品交出來。」
站在略前方些的女人貌似是這群人的領導者，海歌正想說自己只有一堆羊絨羊角的時候，就聽見來自另一方的熟悉男聲。
「笨蛋，這麼危險為什麼不逃跑？！」隨之而來的，還有泛著技能特帶的青光一擊，原本的包圍的局勢立刻被打破，海歌怔怔的望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背影。
「怎麼，第七層沒有能打劫的物件了？居然跑到這裡來了。」
尤利西斯盯著站在中間靠後的女人，他認識這人，常常出現在第七層的橙名團隊首領。
為首的女人，紅唇翹起嫣然一笑，「呐，居然又來一個，真是送上門的貨物，直接動手怎麼樣？還是你們主動交出讓我們滿意的東西？」
從女人的言語中，尤利西斯捕捉到關鍵，「什麼讓你們滿意的東西？」
「嘖嘖嘖，這是在裝傻？」
「我真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這群人最初的目標是她，將尤利西斯捲入已經是意料之外。現在海歌只希望能弄清楚對方要什麼，如果是她沒有的，對方應該會離開了吧。
「好吧，那就直說了，把你在彩雲之巔找到的神秘道具給我。」女人向著海歌的方向走了幾步，「彩雲之巔出現了特殊道具，連續兩個月你都在這裡，一定是被你拿了吧？」
「我沒有！」連續兩個月，她在這裡獲得的東西只有黑山羊的羊絨和羊角。
「這麼不誠實，那我們只有硬搶了。」
眼看著五人圍上來，尤利西斯迅速往海歌手裡塞了一塊轉移水晶，「快回格林帕赫！」
「你呢？」
可千萬別出現「你先走別管我」這類戲碼，不然海歌寧願等著自己血量被砍下百分之十然後保護自動啟動。
「我當然是和你一起回城鎮了！」尤利西斯拿出另一塊轉移水晶，望著海歌的眼中是柔和的笑意。
光束籠罩在兩人身上，下一刻已經回到了安全城鎮。
本來想要得到海歌加入公會與否答案的急切，也被這突然的事故沖散。回到城鎮，為了表示感謝，海歌還特意邀請尤利西斯一起去小餐廳吃午飯。
下午是必然不能再去彩雲之巔了，海歌苦惱，看來去第六層的計畫得提前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傳出來彩雲之巔有特殊道具這消息的，情報販子都沒有這個消息，那群人究竟是哪裡聽來的。」
聽到尤利西斯的話，海歌陷入沉思。
從剛才看，對方恐怕是從自己出門時就跟著的。可是為什麼沒在她到城門外平原的時候圍上來呢？
稍微一想，海歌越發覺著這事情好像是針對自己的。對方好像很瞭解每天她手上只會有一塊轉移水晶這事，所以是等她用掉水晶後在圍住她要搶道具麼。
莫非，那女人認為的特殊道具是她的保護模式？可是那是她在初始城鎮得到的，又不是彩雲之巔。
到底是從哪裡傳出彩雲之巔有神秘道具的消息的？
「那些人，應該是專門針對我來的。」而且還很瞭解她的習性。想到這點，海歌有種被時刻窺視的惡寒感。
不過她每天只忙於賺錢和練習劍術，打交道的多是這空間身份為NPC的人物。她從未參與過公會鬥爭之類的事情，更不可能會有交惡的人。
現在最關鍵的是，彩雲之巔有特殊道具這消息，到底出自誰的口中。
海歌只覺得，關於自己被安排到來這裡的目的，越發像是迷霧背後的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海歌，我看你還是加入我們的公會吧，那夥人好像認定你手上有特殊道具的樣子，以後或許還會來找你。」
尤利西斯的擔憂是出於真心的，海歌能夠分辨出來。
對於今後怎麼樣躲那些人，海歌也有些頭疼。現在只來了五人，以後彩雲之巔有特殊道具的消息被廣布，或許還會有更多的橙名玩家會找上門。
但是，因為這樣就加入公會，不也是帶了一堆麻煩給別人麼。
「那個……沒關係的！如果我加入了你們，不是會把那些人的目標移到你們身上了麼，我還是一個人算了。」海歌笑著擺手，語氣輕柔的拒絕道。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公會雖然等級還不是很高，可是人數挺多的，不用怕這個。」
「真沒事！」海歌沒想到尤利西斯這麼難以回絕，「下次遇到，我就和他們說我手上只有羊角羊絨，根本沒他們說的特殊道具就行了~呵呵呵……」
海歌原本是想乾笑著轉移關於加入公會的話題的，可不想引起了尤利西斯的疑惑。
「羊角和羊絨？是□□山羊獲得的嗎？」
「是啊。」想也不想就應和，海歌壓根沒覺得哪裡不對。
「真是奇怪了，□□山羊獲得的物品不是珂爾和經驗值的麼，什麼時候系統又開始送玩家羊角和羊絨了？」
「這個……」海歌端著茶杯的手僵硬的懸空。
糟糕，一不小心又暴露了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那個……其實，我的好像和你們的不一樣呢……我是指，打了怪物後獲得的東西。」海歌猶猶豫豫，只說了一半企圖掩飾過去。
「BUG還針對個人嗎？」
眼看尤利西斯疑問越來越多，海歌生怕自己招架不住，忙說些其他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都不敢加入公會，一般公會不是都會有要求會員上交貢獻這樣的規定麼。」
「有時候大家擊斃怪物會得到戒指之類的裝備，我從來都沒得到過，都需要自己去買。」海歌一邊觀察著尤利西斯的表情，一邊猶豫著一點點透露自己的情況，「我怕被大家以為是異類，所以……」
為什麼會選擇說出來呢？海歌也不知道，只是面前這個男孩溫柔的模樣，真的很像須王環那傢伙。
海歌不否認，須王環認真的時候，撫慰人心的能力是滿分的。只是那傢伙多數時候總是不靠譜，甚至，讓人抓狂。
尤利西斯明白了海歌的擔憂，因為被拒絕而壓在心上沉重瞬間消失，長歎一口氣緩解了後，輕鬆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加入我們公會吧！如果海歌怕被大家排斥，我來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在被包圍的時候，尤利西斯想也不想的就出現幫助了她。
在這裡小半年，海歌從沒有體會過來自他人的守護，她承認，她很感動，甚至想要答應他的邀請。
「別怕，我一定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那麼……我加入你們。」
第六章
站在轉移樓層的平臺，身邊是換了一身正式裝備的尤利西斯和麗蓓嘉，大半年來都是獨自一人的海歌，突然感到有朋友陪伴在身邊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的美妙。
被海歌以上報系統無數次都沒得到修正的理由糊弄過去，尤利西斯對海歌沒有一點懷疑，而且還一直如他答應的，保守著她的秘密。
「近期大家正考慮著存錢買一個家呢，隨著樓層的上升，風景也越來越好了，所以我們一定要在高樓層買一棟房子。」和公會一起訓練了一天，夜晚關係不錯的成員們都圍坐在旅館餐廳中邊吃邊聊。
「對了，我這裡有五百珂爾，也存進公會裡用來買房吧！」
話音一落，大家面部怔然，隨後是放聲大笑，海歌頓時也忍不住紅了臉。是啊，這裡在座的每一個人手上珂爾都比她多，隨便打怪一天下來賺的都是她存了一個月才能存到的數量，哪裡需要她那點努力存下來的珂爾。
「這個倒是不用了，尤利西斯可是說了，你還是新人一枚手上也沒多少珂爾，所以你還是留著吧。」
「就是，房子的錢我們來就好，海歌你的任務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劍術，今天訓練時，你可是失誤得戳了艾德好幾下呢。」
「可不是麼，有兩下都戳到我屁/股上了……」被安排著要隨時保護第一次去野外對付大型怪物的海歌，卻因為她的緊張發揮失誤而數次被戳到的艾德一提起就怨念滿滿。
話音一落，大家愣了三秒隨後是哈哈大笑，誇張的還有剛喝進的甜酒都噴出來了。
「對不起，艾德。」
海歌可不想被誤以為是拿劍的女色狼。話說被戳了如此尷尬部位，還能大咧咧的說出來，艾德的神經也不止一點的粗。
「主動提出今天替哥哥保護海歌的不還是你自己麼。」麗蓓嘉語氣滿是嫌棄，「自己躲得不夠快，現在還怪海歌戳到你。」
護短的麗蓓嘉再次開啟毒舌模式，艾德又一次遭受大家的笑聲洗禮。
尤利西斯忍笑道：「明天還是我帶海歌去野外訓練吧，你們需要的東西我今天已經買好了。放在公會共用包裹裡，大家自己去取就行了。」
正熱鬧的時候，旅館門又一次被推開，海歌看了眼來人，發現對方也是同一公會的隊員。
本以為對方會直接來這裡一同用餐，卻不想到他們直接上樓回房間去了，整個過程竟是看也沒看尤利西斯這裡一眼。
明明是同一個公會，但卻更像是分為兩派。看其他人的表情，倒是很平常一點也不驚訝。海歌陷入疑惑之中，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組成一個公會的。
察覺到海歌失神，麗蓓嘉順著她注意的方向看去，想到剛才進來的人，明瞭了海歌的錯愕，解釋道：「其實，彼岸夢境是由兩個小工會合二為一組合成的。」
「誒？」
麗蓓嘉的話引得其他人的注意，明白了海歌的疑惑，成員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著，「我們是都是同班同學，唔……作為尤利西斯妹妹的麗蓓嘉不是。」
「最初到這裡，大家組了一個小公會，後來遇到了同樣是小公會的對方。你知道的，公會規模越大，系統給與公會的福利和儲物背包也越大，所以我們就對方合成一個大公會。」
「除了有任務，平時我們都是和他們分開來的。」
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海歌總算是明白了。倒是身邊的麗蓓嘉，語氣帶點不滿，「我真不喜歡和他們那些人在一起。」
話一出，成員們也安靜下來，作為新加入的，海歌有些不大明白大家這是怎麼了。
麗蓓嘉主動解釋道：「有好幾次，對方都把我們存在公會儲物背包裡的東西私自挪用了，當初可是說好，彼此不能隨便動用對方的物品的。」
海歌看見尤利西斯的笑容也漸漸消失，帶點苦惱，「現在大家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自己背包裡，倒是可惜了那麼大的公用背包。」
「算了，不提這事了，大家快吃東西吧！明天可是要繼續努力訓練的。」看著隊員們的神色越發黯淡，尤利西斯快速轉移話題。
現在也只是一些小摩擦而已，不值得花費那麼多心思在這事上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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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躺在床上海歌望著天花板幾度不能入眠。
攻略組經過兩個月的研究嘗試，成功突破了第十一層，現在正轉戰第十二層。成功得以去十二層的玩家們回來後也數次讚揚過第十二層的景色。
在艾恩葛朗特，好像是樓層越高景色越美，雖然在海歌眼裡，這裡的不論那一處都是現實中的仙境，當然，此仙境是藏著危險的仙境。
比起公會裡大家的實力，她現在的劍術還真是不夠看。那水準，也只能對付彩雲之巔黑山羊，這要是和大家一起去迷宮區，只會拖後腿。
一想到會拖後腿，海歌就有些坐不住。當即起身換上裝備，帶上細劍準備去寂靜之森訓練。
海歌訓練的野外離寂靜之森不遠，但寂靜之森裡的怪似乎比野外要高級一些。
現在也不能說她太過心急，只是聽尤利西斯說，再過半月公會準備繼續向上層遷移，她的實力趕不上來隻會越來越落後。
夜晚眾人沉睡時分，海歌小心的走出房間，心裡要說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現在訓練緊急，她也管不上那麼多了。
正要下樓的時候，卻聽見拐角處傳來聲響，海歌戒備的回頭。聲音發出的地方是尤利西斯和部分成員房間的走廊那裡，遲疑半晌，海歌抬步走向那裡。
在安全區域，玩家遭受攻擊不會掉HP，因為不算是玩家，海歌不知道自己遭受攻擊會不會掉HP。即便知道自己有保護模式，可面對未知危險，她也還是會害怕。
只要一步，就要到拐角。
海歌捏緊劍柄，深吸口氣，豁出去的邁出一步正對上空曠的走廊。眼前所看到的，是一個黑影從走廊的一個視窗跳下跑走，行蹤詭異，海歌來不及想連忙跑出旅店追了上去。
第六層的城鎮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倍，複雜的地形轉得海歌暈頭轉向，幾次差點讓黑影給逃走。
直到追出了安全區域，意識到危險的她已然管不了那麼多。她沒想到對方會來寂靜之森，最初她打算來訓練的地方。
寂靜之森的樹非常多，棵棵筆直長得好像要衝破天際，海歌看見黑影停留在一棵樹上。轉過身來的人，黑色斗篷的帽子將他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他的左手輕放在劍柄上，那雙手膚色白皙，比例完美，漂亮修長。
在寂靜之森夜晚偏藍的光線下，他整個人被鍍上一層冰冷的光。不知男女的人一言不發，海歌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打量自己。
「你是誰？」
問出口的回答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這一刻，海歌又覺得這人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一陣風襲來，吹的樹葉嘩嘩作響，周圍蟲鳴聲點點，除卻這聲音，一切又是透著些許危險。
黑影沒有說話，但從他斗篷帽子輕微的轉向，海歌意識到他放在她身上的視線偏移了一個角度。
那是寂靜之森的深處，陰影之下根本看不清那裡有什麼。
海歌詫異的抬頭望向站在樹枝上的人，一束被移動雲彩掩去的光線散落下來，正好斜打在他掩蓋著面容的斗篷上，海歌發覺他的唇角勾起幾不可見的弧度。
那是一抹淺笑。
關於他表情的變化，海歌沒有來得及弄清楚就發現右前方，從樹林裡走出身形巨大的黑熊。紅色如血的眼睛，是怪物發狂危險的徵兆，海歌抽出劍後退了幾步。
她來寂靜之森本是打算拿螳螂這樣的怪練練手，真沒想到會被這黑影引來遇到黑熊。
他是故意引自己來這裡的！危急時刻，還能意識到這點，海歌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自己反應靈敏。
「你是誰？是你吧，是你告訴那些人彩雲之巔有特殊道具出現！是你，對不對？！」眼看著黑熊逼近，樹枝上站著的人一動不動，就像是古羅馬時期坐在看臺上觀看奴隸對面相互廝殺的貴族。
優雅，卻也殘忍。
面對海歌的大聲詢問，他就像是一座雕塑，沒有任何回應。眼睜睜的看著她在黑熊的攻勢下東躲西藏，他巋然不動的樣子讓海歌越發相信散佈那消息的，就是這人。
海歌咬牙拿劍抵住來自黑熊的左掌，可右掌揮來時卻無力抵抗，整個人被扇開撞到引她來這裡的人所在的樹上。
海歌能感覺到自己的撞擊，讓樹身顫了顫。而感覺到樹身的搖晃，原本站在樹幹上的人很快的消失，隨後又出現在對面的另一棵樹上。
貫穿身體的疼痛，海歌覺得自己的脊椎被狠狠的衝擊了。在旅館裡打工時，她常常聽到有冒險者抱怨被怪物攻擊時太疼了。那時還有熟練的玩家告知對方可以把疼痛值調低，海歌只恨自己虛擬面板裡壓根沒有這個選擇。
因為對玩家有用的血液補充劑於海歌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所以海歌從來不準備這東西。一般來說感覺到累且血量不足夠的時候，海歌都會找些沒怪出現的地方，靜坐十來分鐘就好。
現在偌大的整個寂靜之森，不論她躲到哪裡，那只該死的熊都會跟過來。再次看了眼始終望向她這裡的人，海歌咬咬牙。
體力已經快要告罄，艱難的撐起再次被打趴下的身體，努力的刺出一劍，正中黑熊的胸口。只聽見黑熊一聲咆哮，而後又是一掌揮來。
比起血量一直下降，海歌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她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她繼續下去。
她該怎麼辦？！難不成昏過去了也要繼續被這該死的黑熊揮來揮去麼！
悠于 2016-1-20 11:56
第七章
眼皮越來越沉重，偏偏在最關鍵最危險的時候要昏倒，海歌無比憎恨沒用的自己。閉上眼前，是黑熊邁著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來……
「海歌！」
一聲尖嘯，海歌卻來不及聽到已經陷入昏迷。尤利西斯和麗蓓嘉趕在海歌被黑熊熊掌拍到前抵住攻擊。
麗蓓嘉扶起閉了眼的海歌，查看血量還有一些，這才放下心。將人扶到最近的一棵樹下靠著，麗蓓嘉抽出劍，幫哥哥對付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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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旅店的床上，側過頭發現坐在椅子上睡著的麗蓓嘉，海歌坐起身子。
記憶還停留在被黑熊襲擊體力不支昏迷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個引自己過去的人樣貌，他渾身上下唯一能辨識的，只有握著的那把劍的劍柄，獨特的花紋海歌也是隔了一段距離看的，並不是很清晰。
「海歌，你醒了？！」迷迷糊糊中被窗外亮光照醒的麗蓓嘉驚喜的望著床上坐起來的人，昨晚真是嚇死她了。
「你也太亂來了，怎麼能一個人去寂靜之森深處呢！」麗蓓嘉的大聲引來公會其他成員，不過一會兒房間裡就聚滿了人。
尤利西斯旁觀妹妹訓斥海歌，不言一語。
「要不是半夜我發現你不見了，你死在寂靜之森都沒人發現，你知不知道？！」提到這個麗蓓嘉就心有餘悸，幸好半夜自己覺得口渴起身，發現海歌不見了她可是嚇了一大跳。
趕緊跑到哥哥房間叫醒他，兩人一追蹤發現她居然去了寂靜之森。
「你真是太亂來了。」
「就是，你急著訓練做什麼？雖然半個月後我們要去迷宮區，可你這麼一人行動去寂靜之森也太亂來了。」
「對不起。」
海歌低頭認錯，她以為她可以的。
從頭到尾，她果然太高估自己了，以為有保護模式什麼都不用怕，卻忘了在他人眼裡，自己和他們一樣，血量沒有就會死。
「犯了錯誤，按照公會規矩，是要受罰的，海歌，你明白嗎？」
作為彼岸夢境的副會長，尤利西斯搬出了會規，大家這才覺著事情嚴重了。想要為海歌說話，卻又被尤利西斯嚴肅的表情震懾住。
海歌真沒想到，平常溫和容易親近的尤利西斯認真起來，這麼恐怖。
「對不起，我願意受罰。」
「那好，三天內，在野外擊殺野狼並將掉落的圖騰帶回來吧，要一百個。」
這圖騰也算是一挺有用的東西，鑲嵌在裝備上，不止能強化裝備，還能給裝備附上特殊效果，譬如提升幸運值之類。
只可惜圖騰有期限，一般效果只能維持五天。故而多數裝備不是很好的冒險家會時不時擊殺野狼獲得圖騰，提升裝備的性能。
三天擊殺一百隻狼，如果海歌多用點時間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擊殺狼後冒險家們會獲得的圖騰，這個對海歌來說就有些困難，要知道擊殺完一隻狼，海歌得到的只有狼牙這種東西啊摔！
懲罰就是從今天開始的，海歌身後是與她同來野外訓練，同時也兼顧保證她安全的尤利西斯。
一天下來，海歌成功擊殺二十八隻野狼，比前兩天多了六隻。要不是尤利西斯一直提醒著該回城鎮休息，海歌覺得自己再靜坐一會兒恢復體力後，繼續解決三隻都不成問題。
「二十八隻野狼，也就是二十八張圖騰，給你。」通過系統傳送，尤利西斯交易了二十八張圖騰給海歌。
收下圖騰，在尤利西斯轉身走在前面的時候，海歌偷偷吐舌。總的來說，受罰是受罰，可尤利西斯還是幫著她的。
吃過晚飯，海歌就被麗蓓嘉看著呆在旅店房間不，正觀察公會裡大家分享的第七層地圖，海歌就被麗蓓嘉神秘兮兮的給招了過去。
「收下吧！」
看著系統發來的交易，裡面是五十多張圖騰，海歌直直望向麗蓓嘉。麗蓓嘉被看得不好意思，卷起搭在胸前的頭髮，小聲道：「這是大家今天偷偷去其他地方殺狼得來的，拿著吧！可不要被哥哥知道了。」
可是，你哥哥都是和我一起訓練的啊，我殺了多少狼他都數得一清二楚的呀！海歌內心掩面哀嚎。
明天要多拿出五十多張圖騰，以尤利西斯的智商，能猜不出東西來源麼。雖然這麼想著，海歌還是收下圖騰，心裡充斥著大家的關愛，滿滿漲漲。
從來到這裡後，她總是一個人。如今進入了如家庭一樣溫暖的集體，海歌眼中晶瑩閃爍。這幅摸樣嚇得麗蓓嘉手足無措，「我說，你可別哭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
說的像你不是女孩子一樣，海歌心底小聲吐槽。
「沒什麼，我很開心。」
「這有什麼！」明白她情緒來源，麗蓓嘉拍拍她的肩膀，隨後又長長的舒一口氣，「自從來到這裡，大家都被不安害怕的情緒纏著，沒有依靠又想念家人。不過，現在我們就是彼此的家人。互相照顧，互相關愛，互相依靠，不就像是在家裡一樣麼，你說呢？」
「嗯。」
「最初我看見有好多人都選擇自殺，其實我也想過。不過我慶倖自己活到了現在，看現在大家每天都這麼快樂，那時候的想法可真是悲哀呢！」麗蓓嘉開朗的大笑，「要是能面對那時的自己，我一定會狠狠給那個悲觀的傢伙幾拳！畢竟，活著比什麼都好。」
望著麗蓓嘉淺笑的臉，海歌心底也越發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成功回到父母朋友身邊，「我們一定能活到遊戲通關，回到現實的時候！」
「那是當然。」
少女相互擊掌，是鼓勵，也是許下一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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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不算同伴們送來的八十多張圖騰，海歌自己只完成擊殺野狼九十五隻，最後一天數著她缺五張，尤利西斯還很慷慨的贈予她五張。
數數手上圖騰的張數，都足足有二百多張了。
晚餐前夕，在成員們見證下海歌上交圖騰時，尤利西斯接下後，語氣帶笑，「還有呢，大家都給私下貢獻了不少吧……」
「這……」見被識破，除卻尤利西斯，房間中全員低頭心虛模樣。終是麗蓓嘉最先撐不住，沖著哥哥撒嬌企圖將這事翻頁，「都訓練整整一天，哥哥我們吃飯去吧~」
「就是就是，肚子都有些餓了呢呵呵呵呵~」
好笑的掃過一群成員，尤利西斯將圖騰劃進背包裡，「近一個月的圖騰量都夠了，從後天起，大家一起進寂靜之森訓練吧。」
「太好了，早就期待進寂靜之森了。」
「其實我早就想問海歌，寂靜之森裡是不是真那麼漂亮。」
「唔……夜晚的景色的確是不錯。」如果沒有那該死的黑熊，一切都會更加美好。當然，這話海歌並沒有大剌剌的說出口。
海歌覺得要不是最初從奧羅那裡得知這裡只是一個遊戲世界，她一定會認為這裡是某個真實空間。這裡四季分明，到了特殊節日還有相應的天氣。
三天后就是耶誕節，旅店裡早已經裝飾上了小型聖誕樹，壁爐內的火燒的旺旺。橙色火光映著牆上棕底風景掛毯，耶誕節溫馨美好的氣氛滿滿。
「我們的第一個耶誕節就要來了，難得的機會可一定要好好過。」餐桌上食物豐盛，成員們提及耶誕節，反應都格外熱烈。
「要不我們去第十二層的鏡湖？聽說那裡非常漂亮！」
「可是那裡又沒有下雪，不下雪的聖誕是不完整的~」
見大家討論的熱烈，海歌想的卻是平安夜那晚會不會有聖誕老人出現。以前在學校裡，男公關部那群不安分的，還會辦一場聖誕之夜的舞會。
現在想起拖曳的晚禮長裙，海歌只覺得那就像是很久遠的事情。看了眼手上的護腕以及胸前金屬護具，要不是還穿著藍色衣裙，她真覺著自己化身鐵甲小寶了。
「海歌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瞥見一旁沉思的海歌，尤利西斯開口詢問道，卻見海歌搖搖頭，「雖然我也很想去看看鏡湖，可是那裡真的很不適合過耶誕節的樣子。」
「以後，我們會去那裡看看的。」
尤利西斯眼裡閃著柔和的笑意，海歌十分相信尤利西斯。也不僅僅是她，隊裡的成員們都十分信任他。作為這裡領導地位的尤利西斯，所做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這個團隊好。
「對了，我們可以用五萬珂爾來過聖誕，大家有什麼想法嗎？」
「要說有什麼想法的話……」麗蓓嘉聲音拖得長長，默契的成員們齊齊出聲接上，「當然是要有聖誕禮物了！」
笑的頗有深意的麗蓓嘉補充著，「如果可以的話，禮物最好是聖誕老人來發給我們~」
「或許你可以祈禱，看那晚聖誕老人願不願意來。」從小帶大的妹妹，尤利西斯怎麼會不明白麗蓓嘉打得主意，他明顯的不接茬，麗蓓嘉搖頭長歎口氣。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海歌依舊醒的很早，今天是公會安排的休息日。從最初每天要早起去農場到後來早起去訓練，就算知道是可以睡懶覺的，海歌還是準時醒來。
換好衣服，海歌小聲的出門，腦中已經開始想一會兒她該去那裡打發時間。只是在開門後看到那個等在門口的身影，海歌緩緩停下步子。
「尤利西斯？」
「噓……」尤利西斯食指抵唇，示意海歌聲音不要那麼大。海歌立刻斂聲，與其說小心翼翼不如說鬼鬼祟祟向尤利西斯走去，「怎麼了？」
「我們去給大家買聖誕禮物吧，海歌。」
照尤利西斯所想，兩人到達第十層的繆爾休賽科（城鎮）購買禮物。隨著艾恩葛朗特一層又一層被開啟，原本集中在初始城鎮的冒險家們也一層層的分散在各處。攻略boss這條路上，犧牲者數量一直在增加，有時偌大的城鎮，卻只有一兩千的人口。
繆爾休賽科城鎮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噴水池，中間站立的一個人魚形象的女孩。石質雕像的面容不太清晰，可從曼妙身段可以猜出，這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給倫恩的禮物買好了，我們走吧。」正望著噴泉的海歌察覺到身後尤利西斯回來了，轉過頭走到他身邊。
海歌知曉他對她的好感，可要問及她對尤利西斯怎樣的情感，海歌自己都說不上來。從未有過喜歡對象的海歌，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戀愛。
作為櫻井家的獨女，海歌今後的一切都被家族規定的完整。沒有戀愛過的她，滿十五歲時，不僅正式成為櫻井家旗下企業的繼承人，身邊更是多了一個名為夏川宸一的未婚夫。
海歌沒有見過自己這位未婚夫，只聽父親說，這人是國家最高領導人獨子，從小就是作為夏川家接班人被培養著。從外貌到內在品質，無一不是頂尖。
有幸能去夏川家拜訪的父親，回來後對這個未婚夫讚不絕口。這讓只聽過他名字卻未見過他人的海歌，十分好奇。
據說這人和她一樣，也是櫻蘭高中的學生。只是，這麼優秀的人，奇怪的是海歌居然從來沒在學校聽過關於他的傳言。
在商界唯一足以與須王家相比較的櫻井家，缺一個能為櫻井家保航帶有政治色彩的合作者。海歌聽母親說，那時候父親本是準備和另一個在政界地位不錯的家族聯姻，可沒想到會搭上夏川家，而夏川家居然也同意讓獨子成年後娶櫻井家女兒。
現在想想，來到這裡似乎也挺不錯的。
在這裡，她經歷了很多在原來世界根本不可能碰到的事情，也遇到了很多的普通朋友。生活不再被名牌衣物、香水、宴會佔據，她開始有點喜歡上這裡，當然，如果沒有生命憂患會更好。
海歌也想過，如果尤利西斯真的告訴她他喜歡她，她一定會接受。半年以來，對她最好的，是艾達和尤利西斯。她雖然不知道怎樣才叫做喜歡，可是能有尤利西斯在身邊，她就會很安心。
有這樣感覺，或許就夠了吧。
「想什麼呢？還是，你又餓了？」發覺海歌在神游，尤利西斯出聲企圖喚回她遊到十萬八千里的神思。
在某段時間裡，因為訓練的大量，海歌很容易餓。那段時間公會的成員都特別喜歡拿『肚子餓要投食』來打趣她。
「才沒有，只是，大家的禮物都買完了嗎？」海歌想到自己存了很久的珂爾，她也想額外買些禮物給大家，「我也想買些禮物給大家，不如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在噴泉那裡見面怎麼樣？」
自從寂靜之森後，尤利西斯極其不放心她的安全問題。本想拒絕，可又想到大家的禮物中就有海歌的，如果有她在，那給她買的東西不就暴露了麼。
猶豫片刻，尤利西斯才開口，「那你得保證，一定不要出安全區域。」
「沒問題！」這個海歌還是能擔保的。
再三保證過後，兩人分開各自買自己準備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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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層的城鎮冒險家還不怎麼多，耶誕節將至，街道的路燈上都被掛上了寫有「Merry Christmas」的草環，纏繞之上的小燈，一閃一爍，透著節日將到的歡快。
記得麗蓓嘉一直想要一個漂亮的頭繩，而在這裡幾乎就沒有買這樣東西。連逛了幾家寶玉店，海歌給大家買了自己能支付，數值也不錯的可鑲嵌寶石，隨後又準備去先前自己看中的一家店。
店面在角落裡，也難怪沒什麼人。推開門的時候，掛在門口的風鈴搖曳響起，在寂靜的空間內特別突兀。海歌瞥見一個不論是造型顏色還是資料，都算是偏上等的護手，一時間有些移不開眼。
這個無疑是最適合尤利西斯的禮物，只是，就從這外觀看，估摸著價格不會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
自從有了公會後，海歌打怪雖然還是會收集怪物身上的東西拿去賣，但得來的錢基本都由她自己存了起來。吃飯住宿，這些都不用她擔心，所以幾個月下來，倒也存了將近一萬多珂爾。
「有需要的嗎？」淡淡的男聲不帶任何情緒，從海歌背後響起，沒想到身後會出現人，她略有些被驚嚇主。下意識轉頭，卻在看清楚對方容貌後，整個人又是一怔。
面前人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男孩，五官秀美卻又不會帶著女氣，暗藍色髮絲細而柔順只到他秀長的頸脖末，細長的眉下，鳶紫藍色眸子深邃如不見邊際的宇宙，藏著星辰閃爍。
就在他靠近時，海歌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玻璃罩裡的小人，完全無法感知其他的一切。這個少年太過漂亮，就像是妖精一樣。
他已經走到她的面前，海歌迅速回過神，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臉紅。
「那個……我想問問這個，需要多少呢？」海歌神色帶些不自然，手指連忙指向放在透明玻璃櫃子中的護手。
她本就沒打算自己能聽到一個可以支付得起的價錢，現在這樣也只是想要迅速擺脫這種情緒。
少年擦過她的肩而過，手中藍光升起，消下去的時候瑩白的掌心已經出現一把鑰匙。海歌看著他用鑰匙打開玻璃櫃，取出護手，「這個的價格是六千珂爾。」
聽到他清冷悠然的嗓音報出這麼個價錢，海歌驚訝得瞪大眼睛。該不會是她聽錯了吧，資料那麼好的護手，居然只買六千珂爾？！
看到海歌帶著疑惑不相信的表情，明白她心底不確定的少年清淺一笑，「聖誕特價。」
這樣漂亮得像是初荷盛開的笑，看得海歌又紅了臉。實在不能怪她抵抗男色能力弱，只是面前這人，實在太過美麗。
「那……我要買這個，請幫我包裝起來吧！。」
「還需要什麼，就請隨便看看。」
見少年去包裝護手，海歌隨意的在小店中逛了又逛，驚喜的發現不少女孩子喜歡的精緻漂亮飾品，與此同時，心底卻又升起一絲疑惑。
很少有店裡能有這些女孩子的東西，就算這裡位置偏僻，可是愛美的女孩子天生有著追逐漂亮東西的能力，沒理由找不到這裡，怎麼這家店，就這麼冷清？
再次環視一周這家店面，普普通通，海歌還是沒有看出不同的地方。
或許，自己太過敏感了，自從兩次被莫名其妙置於危險境地，海歌覺得自己都敏感到連家小店冷清都疑心。
海歌拿起一個用小顆提升幸運的寶石做成的頭繩，沖在包裝的少年問道，「這頭繩需要多少珂爾呢？」
「一千珂爾。」
「那麼，這個我也要了吧！」
「是要用來做聖誕禮物吧，這裡有卡片，你要寫點什麼嗎？」
「唔……好吧。」海歌接過少年遞來的筆，刷刷寫著想說的話，寫好後遞過卡片，讓他系在禮物上。
指著落款只是『海歌』兩字，少年問道：「不寫全名？看到全名，對方會認為親近一些也說不定。」
在遊戲裡大家用的都是化名，也沒有誰提出要知曉對方真正的全名。海歌心底又升起些許疑惑，想要觀察少年的表情，卻在對上他的眼睛那一刻，有些許迷失。
還真是雙勾人的眼睛。
「你叫什麼？」
「柯恩。」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全名呢？那樣的話我也會認為親近一些。」以同樣的話作為回答，海歌將寫好的卡片遞過去，「請幫我系上去吧，如果我的朋友想要知道，我會告訴他們的，親口說不是會更顯得親近嗎？」
有一瞬間，少年的眼眸微微眯起，那之中閃爍的，是名為危險的光。
可惜的是，海歌卻來不及看到，少年已經恢復正常，「是嗎？」
將一共七千珂爾交易給對方，海歌拿著買好的禮物走出小店。
卻不知在她拐過店前的小巷後，站在櫃檯後的少年指骨修長的手輕輕一揮，本掛在店門前的木牌被翻了一面，露出『close』的字樣。
第九章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海歌剛好把所有人的禮物買完。一身輕鬆的回到噴泉池前，發現早就等候在那裡的尤利西斯，連忙小跑過去，「抱歉，讓你等久了~」
見海歌守時的出現，尤利西斯自從她獨自去買東西後就提起的心也落了地，「都買完了嗎？」
「嗯。」想起給大家的禮物，海歌有些期待耶誕節大家看到後的表情。
「真想知道你給我買的什麼。」
「你絕對意想不到，而且我肯定，你一定會喜歡。」
海歌神秘兮兮的樣子，尤利西斯看了忍不住輕笑，「是嗎？那我非常期待。」
望著尤利西斯的笑，海歌原本莫名不安的心慢慢平靜。果然，這才是男孩子的笑容嘛！剛才那少年，實在是漂亮得讓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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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節很快就到來，本就帶著歐式風格的旅店，房間裡壁爐爐火燒的很旺，在和海歌一起給大家買過禮物之後，尤利西斯又和其他男孩子們一起去買了些聖誕裝飾品。現在這間房間，被佈置得充滿聖誕氣息。
大家都聚在一間房中，不大的聖誕樹旁，大家圍成圈圈坐下，相互交換禮物。尤利西斯驚喜的看著包裝盒內的護手，鑲在中間的紫色寶石將護手的性能提升不少，這樣的裝備，怕是得花不少錢。
正要說些什麼，到嘴邊的話卻被身邊的麗蓓嘉給擠了回去。
「嗷~我真是愛死你了海歌，這個發繩真漂亮！」一邊說著，麗蓓嘉立刻用它紮起頭髮，完了還在大家面前轉了一圈，「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這有什麼，等我把海歌送我的寶石鑲嵌在裝備上，也會很好看的。」不理解女孩子追求美麗的心情，艾德更喜歡手上這枚等級不錯的寶石。
一輪下來，耶誕節的氣氛在交換禮物中更加濃厚，換完禮物，尤利西斯笑道：「那麼接下來就是下一環節了，大家現在把前幾天做任務前錄的話放出來聽吧！」
一聽到了這麼個時刻，成員們臉色多變，大多數都是不好意思與後悔並存的表情。
公會裡有個慣例，大家每次要去危險地方前，都會錄下類似遺言的話。這不是悲觀，而是勇於直視未知危險可能帶來死亡的行為。
留下這些話，也是為了能讓存活下來的朋友回到現實後，可以將話帶給家人。幸運的是，目前為止隊裡還沒有一個人離開，而這些錄下來的話，在大家平安歸來後也會被當作一種尋求輕鬆的方式公開播放。
即便最終每次都平安歸來了，可到了下一次要錄下話語時，大家依舊會很認真的說出自己想要說的。哪怕回來時，這些包含著秘密的話公開時，會遭來這秘密相關人員的『打擊報復』。
就譬如說，是現在這樣——
「對不起，艾德，其實你做金婆婆任務後，放在公會公用背包裡的作為獎勵烘培餅乾，不是那些人吃的，是我某天晚上餓的不行拿出來偷吃掉了…一直沒和你說，對不起。」
「我就覺得奇怪的，當初我就是認為他們絕對看不上那餅乾才安心放在公用背包裡的！這沒想到是這樣！你還我餅乾！！你這個偷吃鬼！！！」安利錄的話還在繼續播放，可艾德已經沖了上去，下一刻，兩人果然滾成一團。
那有趣的樣子，旁觀的大家捧腹大笑。
「大家真是……」一旁的麗蓓嘉攤手，嘴角的笑意卻並未消失，「請老闆幫忙做的聖誕大餐應該也好了，我去拿到房間裡來吧。」
看到麗蓓嘉起身，海歌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推開門，兩人走過拐角正好看到同一公會的另一群人走向另一邊。海歌發現那群人裡，多了一些面生的人，疑惑頓生，「怎麼多了幾個新面孔？」
麗蓓嘉瞥了一眼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這些人近些日子一直在招人，好像想把公會擴大一樣。」
同一個工會，現在卻像是兩極分化。海歌慶倖自己進入了一個充滿家庭溫暖的團隊，而不是另一邊氣氛很是奇怪的隊伍。
「我一直很不喜歡他們，從第一眼開始。在那些人眼裡，自己高於一切，現在的和平相處只不過是因為大家沒有利益衝突而已。」麗蓓嘉語氣透著厭惡，也帶著無奈，「可那時候也沒辦法，隨著級數上升，我們需要更多更大的儲物空間，更何況，人多也利於公會能儘快提升到安全等級。」
麗蓓嘉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眼睫垂下，海歌看不清她真實的情緒，「他們不是好人，我真怕大家會因為這些人遇到危險。」
「放心吧！大家一定會好好活著的。」那麼關心著大家的尤利西斯，每次不都會考慮再三才同意讓大家一起出危險係數略高的任務麼。
就連海歌自己都說不上為什麼，可心底卻是無比相信著尤利西斯。不僅是海歌，大家都是如此。
******
聖誕過後，會中隊員們商議轉戰第七層，想著大家需要新的鍛煉，尤利西斯決定遷移。自從加入公會後，海歌再也不是一個人如無頭蒼蠅般亂撞著攻擊，在大家經驗教授下，獨戰的能力大幅度提升起來。
「尤利西斯，第七層可不要呆那麼長時間啊！我們還想去看看鏡湖呢。」
面對安利的請求，尤利西斯並沒表明自己同意與否，「如果大家進步都非常快，那麼我們就去。」
到達鏡湖的一路有各式各樣的怪物，其中不乏即便你不惹它也會撲上來的物種，現在大家的能力雖然不錯，可被怪圍攻的時候難免不會陷入危險，所以即便成員們都十分想去鏡湖看看，尤利西斯始終沒有答應下來。
「雖然我們暫時去不了鏡湖，可是我們可以去第七層的櫻丘。那裡的怪不多，而且現在據說花正開著呢。」
聽到艾德的話，海歌有些不信，「誒~真的假的，可是現在不是冬天嗎？」
以往每到櫻花盛開的季節，櫻蘭高校有時還會舉辦賞櫻宴會呢。那時候，看各家小姐端正精于茶道，也是一種美的享受。
「說道賞花，我突然想吃三丁目那家的櫻餅了……」麗蓓嘉的話一出，大家都沉默起來。
的確，在這裡不用擔心吃食，可也不代表所有想要的，都會在這裡找到。現實是他們真實存在的地方，提及到關於現實的東西，大家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未進入遊戲前的生活，而後又是濃濃的懷念。
察覺到隊裡氣氛又有些沉重，尤利西斯玩笑道：「要不，咱們自己做出石臼來做櫻餅？」
「切~哪是那麼好做的！」
「就是，京都風味可不是咱們能隨便弄出來的，更何況連紅豆沙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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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暫住的第七層旅館，是一家和式旅店。在店面最後，還有一塊專門供客人泡澡的溫泉池，吃過晚飯，海歌抱著衣服和麗蓓嘉一起，準備去泡泡溫泉。
這個時間，池子裡沒什麼人，兩人裹著浴巾靜靜泡在水裡。提及最近公會有什麼計畫，海歌發現麗蓓嘉表情帶著擔憂。
「最近哥哥在和那些人討論去第十層的迷霧秋穀。」實在是憋不住的麗蓓嘉，向海歌吐露心中的憂慮，「那些人說，迷霧秋谷迷宮區裡有新開的秘密房間，如果能打通，會有很豐盛的獎勵，其中包括著非常好的武器裝備。」
這個消息，海歌也早就聽過，是在攻略組打到那裡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只不過當時攻略組最主要的目的地是boss的房間，那個秘密房間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離開了而已。
「如果是真的，那麼大家不會都湧著去嗎？」
「也有一些人去了，可是他們都沒有回來，根本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麗蓓嘉擺動雙手，溫泉水面劃起一道道波紋，「那些人邀請哥哥，說想去闖闖看。」
「明知道危險，怎麼還要去。」明白了麗蓓嘉的擔心，海歌轉而安慰道：「放心吧，尤利西斯不會讓我們到危險的地方去的。」
麗蓓嘉搖著頭，臉上擔憂神色更甚，「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那些人，有別的目的。」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那些人嗎？我曾經看到，他們被怪圍攻時，將隊裡一個躲不及的人推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然後……他們逃走了。」
「那明明是他們的隊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到現在，麗蓓嘉仍能記起那時那個人絕望的神色，下一刻就被圍上來的怪物一次又一次的攻擊。
消失前，他的眼裡是滿滿的不甘。
麗蓓嘉語音哽咽，即將要說不下去，「那些人不是好人，我想哥哥說，可那時候我們如果不和他們合併根本沒辦法生存下去，但是，我也不希望我們會因為那些人……」
海歌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安撫她，遲疑後卻是將手輕撫麗蓓嘉的背部，「沒事的，我們一定不會出事。」
想起每當那些人出現，麗蓓嘉神情總會特別警惕。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懷揣擔憂監視著對方，想要保護大家的麗蓓嘉，情緒也會失控，也會崩潰。
「或許，你可以告訴尤利西斯，你的擔憂。哪怕到最後我們會恢復成小公會，可是我們可以加人，將它擴大。」
麗蓓嘉緊鎖的雙眉漸漸鬆開，眼底浮上些希冀。是啊，現在也不是那時候形勢急迫，他們可以退出，可以重新選擇公會會員。
「打擾了~」
紙制的推拉門被拉開，一道女聲穿入。隔著霧氣，海歌和麗蓓嘉望向站在門口的女孩子。
悠于 2016-1-20 11:56
第十章[修錯]
溫泉裡變成三人後，氣氛也安靜了很多。海歌不確定剛才自己和麗蓓嘉的話有沒有被對方聽去，不過，就算是聽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
亞絲娜能感覺到來自別處若有似無的目光，沉默著將自己的身體浸入水中。
來到第七層，也是因為突然想要泡一泡溫泉。前些天一直在努力訓練，想著如何攻破第十二層。可不論是最初如何認為完美的計畫，總能在幾天後被找出新的漏洞繼而推翻。
大腦被過重的負荷壓得疼痛，唯一的放鬆方式，似乎也只有這裡的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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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剛才和我們一起泡溫泉的那個女孩子，就是閃光亞絲娜！她可是很多男孩子的夢中女神。」
除了溫泉池子，麗蓓嘉神秘兮兮的拉著海歌小聲耳語。閃光亞絲娜這稱呼，海歌也聽過不少次，在前線的攻略組可是不少次都是以她計畫出戰。
「長得真漂亮。」海歌補充著，剛才偷看她的時候，身為女孩子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她長得真的很好看。
麗蓓嘉輕輕一笑，隨即將手臂勾搭在海歌肩上，「我們海歌也很漂亮啊~就是沒人家那麼聰明而已。」
「麗蓓嘉！」
海歌本為她前一句話而開心，可轉眼她下一句話真是……要知道在櫻蘭，自己的成績雖然沒有第一名藤岡春緋那麼厲害，但她也是排名在前五的人，而且，她還是新生代表呢！
只不過，現成績在這裡，是一點用也沒有而已。
「泡完了就趕緊回房吧，站在這裡也不怕吹冷風生病嗎？」男浴就在女浴的對面，兩人一出來就遇上了正準備進男浴的成員們。
「那個……哥哥答應了那些人的話嗎？」麗蓓嘉見著晚飯時和那些人交涉去了的尤利西斯，有些急切的開口問道。
清楚的看到妹妹眼底的焦急，尤利西斯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歡那些人，安撫的揉了揉她被霧氣沾濕的發，「沒有，我沒有答應他們。」
「那麼危險的事情，更何況進去後會遇到些什麼沒人知道，哪怕是有再神的武器，會長也不會讓我們去的啦~」
「雖然我挺好奇那到底是什麼，可是不屬於我們能力所得的東西，還是不要去強求得好。」
成員們的話都是贊同。說到底，大家想要的，只是努力好好的活著，或許他們永遠成不了最優秀的戰士，可是他們可以讓自己成為最好的自己。
「大家這麼想，我就安心了。」尤利西斯笑的溫柔，隨後又向海歌和麗蓓嘉道：「明天我們去櫻丘看櫻花，不過在此之前還有訓練，所以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明白！」得知哥哥拒絕了那些人，麗蓓嘉語調也輕鬆了很多。見尤利西斯要進男浴了，又連忙叫住他，「哥哥，晚上我去找你可以嗎？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下意識的，麗蓓嘉看了看身邊的海歌，得到安撫的眼神和鼓勵的點頭後，語氣也更踏實，「很重要的事情。」
察覺到兩人的互動，尤利西斯心生些許疑惑，隨即頷首，「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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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歌不知道麗蓓嘉怎麼同尤利西斯說的，只不過第二天早餐餐桌上，尤利西斯正式通知晚上大家開一次小會。
海歌猜想，或許是要大家討論一下退會與否吧。
首次進入櫻丘，海歌承認這裡是真的很美。不過不同于現實櫻花樹那樣一棵棵排布，在延綿起伏坡度不大的青綠色山丘上，櫻粉色樹冠在遠處看起來更像是軟軟的棉花糖。青綠的草坡上，偶有白團子般的白兔一蹦一蹦，望著眼前的風景，海歌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闖入某個童話場景。
「天呐！這裡的白兔怪真兇殘！！！」
本著女孩子喜歡軟萌軟萌動物的天性，麗蓓嘉幾步上前想要摸一摸兔子，卻在下一刻看見兔子眼睛迅速變紅，就連身形也像是吹氣球般瞬間漲大。
「哇奧，這可真炫酷！」
二話不說的，艾德抽出劍抵住已經是大白兔怪的攻擊，見此時機，麗蓓嘉轉換上前。海歌正要也去幫忙，卻被身邊的尤利西斯拉住，「他們兩個就足夠了，我們去選一棵樹野餐吧。」
望著前方正在揮劍的兩人，安利和海歌異口同聲道：「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尤利西斯不再作答，將劍背在身後轉而去尋找比較適合的樹，準備鋪下防水墊野餐。而那邊察覺只有兩人戰鬥的麗蓓嘉和艾德閃躲中回頭大叫，「喂~你們不來幫忙嗎？」
站在一邊的成員們一時間真不知道該上前幫忙好還是跟著尤利西斯去佈置野餐場所，遊移之下，向兩人投去好好保重的眼神，果斷跟在尤利西斯後面。
會長這麼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等看到尤利西斯選的地方後，就是海歌也深覺說不出話來。有這麼多棵樹，可尤利西斯偏偏選在白兔怪分佈還挺密集的區域，這究竟是要做什麼？！
偌大一塊防水墊鋪好，大家聽從的將自己準備好的野餐食品一一擺好，其中安利還神奇的弄來了紙牌之類的遊戲工具。
見東西都擺好，而原本大戰白兔怪的兩人也氣喘吁吁的回來了，尤利西斯這才開口：「今天的訓練計畫很簡單，大家自由組隊，三人一組輪流上場半小時，清除防水布周圍的白兔怪，請務必保證野餐中的其他同伴安全。」
依舊是端著柔和的笑容，可聽到今天訓練任務的成員們怨聲載道。難怪剛才不讓其他人一起幫忙，這訓練計畫可真是夠與眾不同。
「大家不用擔心，白兔怪攻擊是一分鐘掉300血左右，而隊內等級最低的一分鐘都能回血200，所以不會有事的。」
「雖然是這麼說，可是……擊殺怪的同時還要看大家在一邊玩遊戲吃東西，這也太……」
「這也算是培養隊內大家相互信任，戰場上我們需要將後背交給同伴，只有完全的信任才能心無旁騖的面對前方，所以，開始吧！讓同伴不必擔憂被攻擊的愉快玩鬧，第一組誰去？」
真是完全不能回絕，成員們面面相覷，安利小動作的扯了扯海歌的衣角，「一會兒我們一起吧！」
隊裡一直培養著海歌能做小隊伍中的前鋒，而通常是隊裡後衛的安利只有趕緊下手拉一個能擔當前鋒的同伴。
海歌早就從最初的菜鳥進入了熟手的階段，有著大家各種經驗教導，也能靈活運用自己矯捷優勢躲避怪的攻擊，趁著對方不能收勢時順勢而上給出致命一擊。
「OK~」比這手勢，海歌應下邀請。
不過一會兒，三三組隊就完成了，最先上場的就是海歌所在的小隊伍。望著散落在周圍的白團子，以及身後已經開始打花牌的同伴們，海歌和小隊裡隊友們默契的一望，隨後拿劍戳向一邊的一隻白團子……
「安利，轉換！」
雖然沒有技能，可海歌卻可以獨創自己的招式。靈活的躲過大白兔怪一個後蹬腿，海歌輕身一躍在空中一翻，手中的細劍直直插向大白兔怪的後背，劃拉出一道紅痕。而後又是一翻，輕巧落地，得到空隙安利迅速補上一擊。
又解決完一隻，安利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剛剛那一招可真厲害。」
海歌似乎就沒有固定的技能般，每次戰鬥所用的招數都很不一樣，雖然感覺到奇怪，可大家也不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就算海歌擁有一些秘密，可也是他們的家人。
喘息片刻，正在努力『保護』身後玩花牌吃東西中的同伴們的三人，充滿怨念的望向那處，「唉~你們可得留一點啊！」
出牌空隙，麗蓓嘉抬起頭擺擺手，「放心吧，今天帶的東西很多，不會吃完的。」
正看著什麼的尤利西斯又抽出一塊餅乾，原本臉上溫柔的笑容此時看來簡直不足以用『惡毒』形容，「還有十分鐘才到換人，三位請繼續努力吧！」
海歌觀察了一下隊友的血量，在看到還是綠色的時候安心些，隨即又舉起劍戳向一隻白團子……
******
聽說櫻丘花開，準備看一看再回公會的亞絲娜意外的發現昨晚泡溫泉時遇到的女孩子，也出現在這裡。
只是，面前的情形有些奇怪。
坐在某棵樹下玩的很是歡樂地一群，以及離得不遠出抵抗大白兔怪攻擊，同時看準時機給與一擊的三人小隊，真是怎麼看怎麼違和。
觀察半響，終於意識到這是人家公會獨特的訓練計畫，亞絲娜收回準備抽出的細劍。
看久了，她突然也有些羡慕這家庭一樣的氛圍。自己所在的公會是什麼樣子呢？正在發展中的大公會，也是攻略組的領導者之一，可大家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提升等級，攻破boss房間。
這本沒錯，可一日又一日，每日都是如此，就連人似乎就快成了沒有思想只要破關的木偶。
「三十分鐘到了，換下一組吧！」
偶爾看看時間的尤利西斯宣佈換人，得到正在打花牌一群的不滿，「唉，還沒打完呢！都快要贏了！」
「半小時後，再來一局，我還就不信了。」連連輸了好幾局的艾德很不甘心，抽出背在身後的長劍，惡狠狠地朝著白兔怪走去。
「我說艾德，你不會是想打怪洩憤吧？」
「可憐的白團子，早知道會這樣就讓艾德幾局好了~」
「你們都閉嘴。」
沖著白團子揮劍半小時的海歌三人組，揉著肩膀回了隊伍。這不見得是有多累，只是一個下場的習慣性動作而已。
海歌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少女身影，看了兩眼認出了那是昨晚和她們一起泡溫泉的亞絲娜，她似乎是想著什麼不在狀態的樣子。
瞥見她身後某個突然長大的白團子化身大白兔怪要撲上去，海歌連忙提醒。
「小心！」
第十一章[修錯]
早有感覺身後不對勁，亞絲娜迅速出劍刺去。被海歌的一聲奪去注意的成員們也跟著看去，見到遠處女孩熟練出手動作，紛紛讚歎不已。
「她的等級應該很不錯。」
「那可是閃光亞絲娜，當然很厲害了！」認出心中女神的安利，極度崇拜的向亞絲娜的方向投去目光。
見她獨自一人解決了一隻大白兔怪，海歌從心底升出對這女孩的崇拜。要是哪天她也能如此就好了，簡直就是帥的不能再帥。
解決完背後那只，原本站在一邊欣羡望著那邊和睦氣氛被發現的亞絲娜有些許不好意思，下一刻卻被好客的麗蓓嘉拉著一同來聚餐。
海歌深覺得亞絲娜應該是外冷內熱型，最初說幾句話總給人有些不好接近的樣子。可再三觀察後，海歌推測出這女孩估計是不習慣這樣的氛圍。
海歌輕聲，「不用那麼緊張，我們可不是居心叵測的人。」
「是啊是啊，只是第一次見到前線的攻略之魂，所以有些好奇而已……」成員們紛紛抓頭髮不好意思道，現在想想，似乎他們也表現的太讓人不安了。
「你們公會，都是這樣訓練的嗎？」
手裡是熱情好客的安利塞給她的飯團，亞絲娜注意著不遠處正大戰白兔怪的三人，語氣裡透著不可思議。
已經完全化身為女神小跟班的安利解釋道：「這是會長為我們量身定做的訓練計畫，絕對有安全保障。」
「你們公會，看起來真好。」這是亞絲娜由心底的感歎，她所在的公會，似乎越來越缺少這樣的氛圍。而導致會裡這樣的，好像也是因為她自己。
察覺到亞絲娜的羡慕，海歌笑道：「亞絲娜的公會也很厲害啊，一直在前線攻略boss，幫助大家能早些回到現實。」
真誠的笑意，亞絲娜越發覺得，自己的生活裡只有攻略，真正能輕鬆交談一起笑鬧的朋友，並沒有幾個。
自從來到這裡，她一直認為快樂都是奢侈的，想要早些攻破100層，和大家一起回到現實。這些天總能碰上這個公會的人，每次見到他們，都能看到洋溢著愉快的笑容。
笑著鬧著，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死去或者會永遠留在這裡不能回到現實。
「你們……不擔心嗎？」
安利已經被叫去玩花牌，不得不離開心中女神。不會玩牌的海歌撿起原本尤利西斯看的書坐在亞絲娜身邊，聽到她的呢喃，淺笑道：「為什麼要擔心呢？因為我們相信，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也一定能回到現實的。」
「偶爾的輕鬆，也是為了下一次能更好的全力以赴呀！」
一邊是玩的愉快的一群人，另一邊是正努力對抗白兔的三人組，也真的證實了海歌的話。亞絲娜發現，玩鬧中的人一點也不擔心怪會襲擊到他們，真的很放心的將背後留給了同伴。
腦中生出些和以往不同的想法，或許她所在的公會永遠不會這樣和睦，可是，至少能改變一下會裡越來越奇怪的氣氛不是嗎？
「謝謝。」望了眼身邊的女孩子，亞絲娜突然很想要交一個這樣的朋友。
海歌根本不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幫助了她什麼，「誒？」
感覺到亞絲娜原本豎起距離感此刻瞬間消失，海歌的注意力從文字中脫離而出，詫異的望著亞絲娜。
卻見亞絲娜笑容綻開，放鬆的樣子顯得整個人更好看起來，「海歌，我可以加你好友嗎？」
******
亞絲娜並沒有待很長時間，夜晚回到旅店，海歌望著好友欄多出的名字還被不真實感籠罩著。上一刻還在周身豎起防備的人，下一刻居然主動提出成為好友。
要是安利知道，會很嫉妒她吧……海歌偷看了一眼安利，最終決定還是不告訴他。
夜晚大家集中在臨時用作會議室的房間裡，尤利西斯要商量的，果然是與那群人繼續合作與否的事情。
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尤利西斯就發現了兩方的不融洽。一邊是如家庭充滿了友愛的共進退，一邊卻是冷冰冰追求利益的不純，就算不是現在，也總有一天兩方會因為不和而合作結束。
「其實我早就覺得和那些人不太合得來了。」
「是啊，要是退會我絕對贊同！」
聽著成員們一致的退會贊同聲，尤利西斯也做出了決定。上次被對方的會長叫去，商討第十層迷霧秋穀秘密房間一事，也談的不怎麼好。
他們的意思，似乎是非常想去獲得那些寶物。考慮到危險性，尤利西斯自然是萬分不同意，最後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如果要新組建公會，我們一定要慎重加人，再也不要為了成為大公會胡亂來。」麗蓓嘉對於當初不得不和那些人合作而感到怨念無比。
尤利西斯安撫的看了妹妹一眼，而後目光落在海歌身上。對於唯一一個自己花費心思招來的成員，尤利西斯萬分慶倖自己當時沒有放棄。
她現在並不是最厲害的，可卻是最努力。會害怕，卻強忍著心底的恐懼揮劍向前。尤利西斯確信自己喜歡她，海歌一直很想去第十二層鏡湖那裡。
現在他的能力還不足以保證能護著她安全到達鏡湖，如果自己有了那樣的能力，他一定會在鏡湖那裡，鄭重的告訴她，他喜歡她。
「那麼，明天我會去告知對方，今天訓練了一天，大家明天休息半天好了。」
這個決定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引起全員的歡呼。感覺到坐在身邊的麗蓓嘉放鬆安心的神情，海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
將存在公會公用背包的東西取出來，大家都將東西放進私人背包，而後等著尤利西斯談完後大家一起退會，再去創建新的公會。
「呐呐呐，大家說我們的新公會叫什麼好？」閑來無事，大家紛紛討論起公會名字來。
特別崇拜拯救地球超人形象的艾德很興奮的嚷嚷著；「宇宙和平這名字怎麼樣？」
話一出，立刻遭到其他成員鄙夷的唾棄，這麼挫的名字也只有他想得出來。
安利實在忍不住的吐槽著，「你怎麼不說叫奧特曼聯盟算了？」
「咦~我才不要當奧特曼。」
尤利西斯回來的時候，發現成員們激動的差點就要來一場PK決定用誰取得隊名。坐在一邊擔當打醬油者的麗蓓嘉和海歌，居然玩起了女孩子們常玩的翻花繩。
「喂喂喂，你們到底是在做什麼？」
無奈的望著那群逗比成員，尤利西斯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發現哥哥回來，麗蓓嘉舉著手上的花繩奔向哥哥，「怎麼樣怎麼樣？我們現在退會嗎？」
「可能要過幾天呢，我們要先去第十層。」尤利西斯望向隊員們說著剛才和對方交涉的結果，「他們想要在第十層招收足夠的人，維持現在的背包空間，所以請求我們在他們招滿人後再退出。」
「誒~」麗蓓嘉有些失望，她真的恨不得立刻就遠離那些人。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裡總有些不安，好像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似得。
這種感覺，麗蓓嘉自然不會告訴其他人。男孩子總會說『是你想多了』諸如此類的話，一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尤利西斯能察覺到大家很想早點建立一個隻屬於他們的公會，笑道：「再過幾天大家一起去第十層吧，然後我們就退會！在第十層大家好好訓練，能力足夠，我們就去鏡湖。」
想想今後大家一起要做的，真的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這樣看來，遲早有一天他們會一一做到。
「好吧！不過尤利西斯，我們的新會名要叫什麼呢？」
「我們剛才想了幾個，一直定不下來，尤利西斯你來看看哪一個好？」
無奈被扯入取名風波，尤利西斯發覺海歌和麗蓓嘉無一例外的都是一副好好保重的神情。真的被東拉西扯要求採用自己取得名字的時候，尤利西斯才叫真的感受到什麼叫做一派混亂。
玩了沒多久的翻花繩，海歌感到口渴倒水卻又發現罐子裡沒有多少，打了聲招呼拿起水罐就出了房間門。
下樓梯要去旅店廚房倒水，正遇上晚上回來的公會另一群人。海歌站在上方和站在她下方明顯是那些人領頭的人對視，淡然收回目光擦過他們身邊離開。
海歌總算是知道麗蓓嘉為什麼不喜歡他們了。只是這樣站著看一眼，海歌就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戾氣，陰暗又邪惡。
「那不是那邊人後來收的小美人嗎，可真夠冷淡的。」拐了角的海歌沒有聽見身後上樓的那群人突然的出聲，語調輕浮很是不尊重。
「哼，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能樂多少天。」說著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嘲笑的意味頗為濃厚。
領頭的那人威懾的看了身後一群，「你們這幾天都給我少說話，別把消息走漏放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餌。」
那些人，就讓他們在快樂幾天吧。
如今這個世界，可不是現實，沒有什麼道德規範要求。
收回暗含危險的視線，領頭的人率先向樓上走去，尾隨的部下連忙跟上來。
第十二章
海歌覺得自從遇到那些人，背後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樣莫名發寒。偌大的廚房此時只有她一人，舀水的聲音迴響在這個幽暗的空間。
依舊想著那些人的海歌，沒有發現她此刻正對著的視窗外，樹上站著一道黑影。
耳朵捕捉到什麼敲擊玻璃的細微聲響，海歌抬起頭正看見站在樹枝陰影下的黑影。依舊是一身黑色斗篷，兜帽掩下的濃重陰影內，他的面容隱藏在其中。海歌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人，當初引自己去寂靜之森遭到黑熊攻擊的罪魁禍首。
「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當初自己被尤利西斯和麗蓓嘉救回來，還以為過不了多久這人會再次出現。可等了大半個月，他都沒有再來。
就在海歌以為他不會再來時，現在他居然又出現了。
推開窗戶，海歌捏緊手中的水罐，不知道扔出去能不能把他砸暈。
「小心。」
就在海歌疑惑他究竟要做什麼的時候，一道輕淡淺然的男孩子嗓音躍進她的耳朵裡，淺淡得恍若下一刻就會被風吹散。
海歌詫異的抬起頭，整個人愣怔一番，「什麼意思，什麼小心？」
裹在斗篷中的人沒有在說話，海歌能感覺到他在打量自己，「你……」
就在海歌細聽他要說什麼，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抬起頭發現黑影很快的從那棵樹上消失，海歌根本看不見他是怎麼離開的。
突然想到上回自己追在他身後的樣子，既然他有這麼快的速度，那麼上次應該是故意讓她追在他身後！
他為什麼要引自己去那裡？剛才又是要說什麼？海歌此刻萬分煩躁，這種迷霧重重的未知，真是讓人焦躁不安。
在這裡了停留了這麼長時間，她依舊不知道自己來這裡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海歌，你剛才在和誰說話？」身後是同樣來到廚房的尤利西斯。
從她出了房間倒水，一直沒有回來，尤利西斯知道這裡是安全區域，可依舊擔心海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剛才一直在倒水呢，你下來是有什麼事嗎？」
海歌沒有正面回答，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或許部分原因是不想要其他人擔心，也或許是根本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這個人。
「你那麼久沒上來，我就下來看看，沒事就好。」
尤利西斯拿過海歌手裡的水罐，兩人一起上樓回到成員們還在吵鬧的臨時會議室。忘不了那個人說要小心的話，海歌眉頭緊鎖，究竟要小心什麼他沒有說清楚。
更奇怪的是，他提醒了她，那是不是代表他先前那麼做的目的並不是要傷害她而是在試探？如果是試探，他又想知道些什麼，難不成他知道她有保護模式想要搶奪？
疑問一串接一串的出現，海歌只想得頭疼。此時爭論會名的大家也口乾舌燥，呆了一會只想睡覺的麗蓓嘉打了聲招呼，拉著海歌一起回房間休息。
很久沒嘗試泡澡滋味，全身浸在溫水裡海歌輕歎一口氣。從背包裡調出最初自己來這裡時身上的東西，就是那身粗麻布衣服，她都留著好好的。
兩把精緻的檜扇和那枚內部流轉著瑩藍幽光的海藍珠子，就算海歌不知道它們究竟代表著什麼，也明白這樣的東西拿出去就會是被爭搶物品。
展開其中一把檜扇，海歌摸了摸絲滑的絹制扇面，附著層金箔的扇面是金屬的冰涼光華。與其說這是扇子，卻似乎又帶著些淩厲。結成六股的絲帶垂下，搭配絕妙的顏色，更是托得扇子無以倫比。
這樣的扇子，海歌曾有很多。每當要穿上和服時候，一邊雙手持著託盤的女僕總會奉上專門與和服匹配的扇子。
有時是這樣的檜扇，有時是暗藏清香的白檀扇。不論是哪一把，都是出自名家的天價，可那些都比不上現在海歌手上這兩把的華麗濃豔。
做功精緻細巧，扇骨和絹面完美的貼合，扇面上繪製的圖案栩栩如生。一個扇面上粉白的櫻花似乎就要飄落而出，而另一個扇面上幽藍海面仿佛就在眼前。
真正的和式扇很少有繪製大海。
收起物品，海歌站起身擦乾身體換上衣服。有句話是欲速則不達吧……還是不能急躁，海歌決定到達第十層後，一定要買些情報。
******
城鎮不遠的鐘樓，最高處懸掛著銅制大鐘，大鐘下坐著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年。拉下遮去大半張臉的兜帽，若是海歌在場定能認出此人就是小店裡那個自稱名為柯恩的漂亮男子。
一陣身形疾速躍來的風響，男子身後又出現了另一個較為魁梧的人影。
「微笑棺木已經組建起來，要和我一起讓這個世界恐慌嗎？K……」拉下兜帽，男子混血的面貌完全暴露在柔白的月光下。
K的目光始終投向某處地方並未離開，Poh到沒有一點不耐。走動幾步，來到K的面前，「那群愚蠢自封為冒險者的傢伙，似乎一點也不明白這個世界的真諦，你和我不都是這麼認為的嗎？」
自從看了眼前這個十六歲少年完美的暗殺手法後，Poh隱藏內心的黑暗開始一點點蔓延，直到覆蓋了他的大腦，他的一切。
就算Poh的年紀大了K不少，可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崇敬K有什麼不對。強者，生來就是用於仰望，用於追隨。
「既然是死亡遊戲，那麼殺/人便是理所當然。加入微笑棺木吧K，這是我為你組建的，它屬於同我們一樣有著這樣想法的人的樂園。」
鳶紫藍的眸子在月色下泛著冷漠的光，K掃過眼前肆意遊說的人，淡聲道：「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讓世界恐慌，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看起來一點樂趣都沒有的事情。至於殺/人，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快速獲取珂爾的手法罷了。
眼下他手裡的錢已經足夠，接下來，他只想快點找到她。
「呵，你為了她成為暗殺者，又為了她花了這麼長時間四處奔走。都這麼久，你確定你能找得到？」
Poh不知道K要找的人是什麼樣子，只是見他就連遇到一個熟悉身影都會觀察很久，不放過一個有相似之處的女孩。這樣的執著堅定，他一點也不明白。
排除了一個又一個，眼下K所想確定的那個名叫『海歌』的女孩，並不好接近。
「要想確定是不是，只要攻擊她不就行了嗎？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眼中彌漫出嗜血的神色，可下一刻這狠厲卻被K的橫刀刀尖給打散。
銀白色不近人情的光順著細長刀身蜿蜒而上，刺亮得Poh眼睛條件反射眯起，「知道了，我不會動她。」
真是奇怪的人，哪怕極度想要確認對方，也不願意動手傷害她。只是，兩次引得對方遭受來自玩家和怪物攻擊，計畫也都那女孩的同伴打亂，引起對方注意的K現在也只能這樣跟隨觀察。
「以後，你想怎麼做，都與我無關。」
將橫刀插回刀鞘，K細細摩挲刀柄上纏著的一圈細繩，心中所想根本無人所知。『不離不棄』追隨在K身後足足有大半年的Poh，此時很清楚他的意思。
他不會跟自己一路。
獨行，K永遠都是這樣。他的來歷是那樣難以弄清，從來沒有朋友，就算是接單也極少說話。矜貴傲然身形永遠不讓人靠近，姿態就如供以平民仰望的貴族。
Poh曾觀察過他渾身上下的一切，從頭到腳，都是稀有裝備。特別是掛在身側左右兩邊的橫刀，就算沒有親眼見過刀的數值屬性，可就從外形以及刀身的金屬光澤推測，也能知道是難得的刀劍武器。
尤其是，在這個世界大家無一例外都只用一刀，可他卻是兩把。
他沒見過K使用二刀流，僅僅是左手握橫刀就足以解決，Poh想不到什麼樣的情況下他才會同時使用兩把刀。
「那麼，當你想要改變主意的話，隨時歡迎你加入，會長的位置永遠為你保留。」
話一說完，Poh站在原地停留足足有五秒，見K不再回話，終是拿起手心的轉移水晶，念出轉移的位置，消失在鐘樓最高層……
悠于 2016-1-20 11:57
第十三章
第十層的繆爾休賽科，這是海歌曾與尤利西斯一起前來為大家買禮物的地方。
依舊是熟悉的人魚噴泉，大理石壘砌的黑色池壁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金光。路邊歐式路燈杆上，耶誕節花環已經消失，換上了白色鏤空花柵，五顏六色的小野花正迎風招擺。
同公會的那群人先於他們到達這裡，海歌不知道那些人去哪裡召集人手，退會後大家要做些什麼，麗蓓嘉想了很多，得知能和那些人劃分關係她一直都很開心。
海歌聽說近期會有情報販子來著一層的某個酒吧，當大家到達要暫住的地方後，她才提出自己飯前要出去逛逛。
尤利西斯本是不放心的，可見海歌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出安全區域，才放行讓她去。前提是要在兩小時內回來，不然大家一定會追蹤她的位置找她回來。
現在這個時間，酒吧並沒開門。可海歌又不能晚上來這種地方，無奈在酒吧門口徘徊，尋找疑似情報販子的人，站了沒多久發現自己舉動實在奇怪，海歌最終選了不遠處露天咖啡館坐下，觀察來來往往的冒險者。
步履自然平緩的行人，海歌絲毫看不出有誰會是消息靈通的情報販賣者。正想要要不要晚上嘗試偷偷過來的時候，她敏感的察覺到有人靠近。
來人坐在她的背後，海歌有些拿不准。買賣情報的時候，買家賣家幾乎都不碰面，彼此只用聲音交流。
「我需要情報。」這是海歌第一次主動尋找情報販子，還是這樣大海撈針的盲目尋找，一時間心裡也拿不准對方會不會回應她。
「你要什麼樣的情報？」
來自背後的聲音特意壓低，海歌一時間心跳有些快了。沒想到真的遇到，她輕輕咳了咳，鎮定道：「關於稀有武器，以及稀有武器的擁有者。」
海歌研究過自己的那兩把檜扇，曾以為是普通檜扇，直到某次扇子要滑落，她急於抓住無意間手掌被扇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仔細查看，海歌才發現精巧的扇面邊緣，是尖銳的利刃。若是不仔細看，也只會認為扇面邊緣只是有道銀色漂亮的光輝描邊而已。
到現在，海歌才稍微確認這檜扇，也是別樣的刀劍。這樣的東西，海歌從未見別人用過，她聽說過稀有物品，或許可以從這方面來推測一下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有這個。
「這個世界有多少稀有物品還是未知，不過已出現的我倒是知道一些。最珍貴的兩件稀有武器是黑色劍士手中的黑劍-闡釋者以及暗殺者置於身側的兩把橫刀森鬼和泉守禦……」
聽完情報販子一點點介紹完，海歌始終沒聽到誰以兩把檜扇為武器。或許自己手上的，只是主神給自已用作防衛的物品，並非是和自己身份有關？
沉思片刻，海歌最終還是支付對方六千珂爾，臨走前情報販子似乎也察覺到這些情報並不是買家想要的，又額外告訴海歌另一個消息，「迷霧秋穀有一個秘密房間，房間的寶箱裡，也有稀有物品。」
海歌想起麗蓓嘉說過，那些人曾想要去那個秘密房間獲取寶箱裡的東西。
「可是去的人都沒有回來過，最近關於那個房間我也有一點消息。據說，那房間分為兩個區域，一個區域是祭品所在地方，另一個則是寶物的地方。想要得到寶箱裡的東西，就必須向死神供奉祭品。」
這個消息，也是情報販子近期才知道的，這還是第一次說出這消息。
總體說來，海歌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略有些失望的回到旅館。情緒低落也導致她晚餐吃的少了些，這讓麗蓓嘉忍不住開始擔心她是不是不舒服。
仔細想了會兒，海歌覺著，或許等通關層數多了，情報販子那裡會有關於扇子的消息也說不定。
******
吃過早飯，海歌就同大家一起準備去迷霧秋穀練級。出門時意外的發現不遠處，同公會的那些人也再向著迷霧秋穀走去。
腦海中頓時想起昨天情報販子說的祭品一事，不知那些人是否也知道想要獲得寶箱裡的物品，必須奉上祭品……
遠看他們的人數似乎多了不少，海歌收回目光正對上尤利西斯同樣看向那裡的目光。察覺到海歌的注視，尤利西斯笑了笑，「看來今晚我們就可以退會了，對方人數已經足夠。」
「他們這是要去那個秘密房間嗎？」
海歌的話引得大家注意，麗蓓嘉嘲諷的望向那群人，「真是不怕死的一群，再好的稀有物品，值得把命給搭上嗎？」
迷霧秋谷距離繆爾休賽科並不遠，那裡的風景的確很符合它的名字。出於兩座巍峨高山中間的山谷，放眼望去是一片金黃，懸長在山壁的血紅楓葉，時不時的落下，帶著一片秋意盎然。
「據說這裡清晨還彌漫著白霧，那時候更加漂亮呐。」
「那我們明天早點來吧！」
比起急切的想要練級，大家越發開始對未知的美景感到濃厚的興趣。若非茅場晶彥是將他們囚禁在這裡的罪魁禍首，廣大玩家或許還會驚歎他對於各種場景的創造。
迷霧秋穀的怪，海歌到說不清它像什麼。全身漆黑就像是影子一樣，唯有血紅的雙眼，鋒利如刀刃的四肢細長危險。
「海歌，轉換！」
尤利西斯補了一劍，隨後準備完畢的海歌俯身一擊，直直刺向怪物的胸口。同一時間，已經跑位到怪物身後的麗蓓嘉一個躍起，細劍從怪物上方狠狠刺/入。
一聲嚎叫，長相奇怪的怪化為光點散去。
整場下來，艾德抹了抹額頭的汗，興奮道：「真是配合得越來越好了！」
眼看解決怪物的時間越來越短，大家相互間的默契也是不用言語就能明白對方意思的深厚，對於大家的進步，尤利西斯也越來越放心。此時就算是到了迷宮區，也不必擔心會出問題。
「尤利西斯，出事了！」
不遠處一個身影跑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海歌認出他是對方小隊中的一員。
「大家進了秘密房間，被怪物圍殺，克萊法爾請求你們能去幫助他們！」跑來的人渾身狼狽，聽他說完，尤利西斯立刻調出追蹤那些人所在位置，只見密密麻麻一群停留在某一區域。
「大家……」尤利西斯遲疑著看向成員們，他知道大家都不喜歡那些人，只是現在這個時候……
「去吧。」
雖然不喜，可他們也不是看著別人死去漠不關心的人，艾德握了握手中的劍，身邊的安利遲疑片刻，卻也點了頭。
尤利西斯看向其他人，無一不是表示同意。
「幫他們解決這一次，我們以後可就不在和他們有關係了。」
咬著下唇的麗蓓嘉心底的不安越發濃厚，可是她很清楚哥哥並非是看著別人陷入困境不伸手援助的人。
跟著前來求救的人，海歌看了看身邊的尤利西斯，眉頭輕蹙。莫非是那群人根本不知道要有祭品這事？不過祭品到底是什麼？
******
背帶著走向秘密房間，海歌發現這地方很安靜，一點也不像是怪物會圍攻那些人的地方。直到走到某個空曠的回廊，麗蓓嘉實在忍不住問道：「真的是這裡嗎？明明什麼都沒有，那些人到底在哪裡？」
海歌敏感的發現前方帶頭的男子雙手顫抖越來越明顯，彰顯著他的害怕，回過頭來臉上卻滿是不安，「我也不知道，是克萊法爾要我帶你們來這裡的，他說大家只要在這裡十分鐘就好。」
話音剛落，海歌就發現眼前的空間變了。
一道從腳底彌漫出來的紫紅色從地面一直覆蓋到天花板。而不遠處，一塊地板被移開，空洞出升起一個小小的平臺，平臺上正放著不大的寶箱。
「這裡是……」
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可大家卻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危險感。地面在微微顫抖，空間出現被撕裂的黑洞，海歌驚恐的發現從那些黑洞裡冒出一個又一個身形高大揮舞著長劍的盔甲怪物。
「這些……是什麼！」
大家被圍聚在一個小小的圓圈，數量龐大的盔甲怪，海歌陡然記起情報販子說過的，開啟寶箱需要祭品。
難不成，所謂的祭品，根本就是冒險者自己！
下一刻盔甲怪已經活動起來，沉重的長劍拖在地面，發出刺耳的劃擦聲。克拉克拉，是盔甲怪行動間盔甲相撞的聲響，海歌只聽到身邊尤利西斯一聲大喊：「大家小心！」
很快的就傳來一聲慘叫，海歌看見領著他們進來的那人已經被盔甲怪斬斷半身，隨後什麼也沒留下的消失。
感覺到攻向自己這邊劃破空氣的聲響，海歌迅速抽出細劍抵住，而後跳躍翻身到盔甲怪身後，一劍直接刺向盔甲怪，卻被堅硬的盔甲擋下。
笨拙轉過身來的怪，又是一劍向她腰身揮來。海歌條件發射的蹲下，揮出細劍斬斷它的腿部，站立不住的盔甲怪立刻摔散在地面。
「大家！快斬斷他的腿！」
話音一落，海歌卻眼睜睜看見前方不遠處，一個身影被盔甲怪高高舉起，直接撕成兩半。
「安利！！！」
麗蓓嘉的尖銳的呼聲，隨後又是一聲呼嘯而來的風聲，海歌轉身接下身後盔甲怪的一劍。越過盔甲怪身後，海歌還看到了正被困在幾隻盔甲怪中的艾德和麗蓓嘉。
「不要……不要傷害他們……」
永遠忘不了，長劍貫穿了艾德的胸口，他身後的盔甲怪一劍又一劍，拔/出，再次無情的刺/入。海歌看著艾德的血一點點沒有，然後是麗蓓嘉，她想要救下艾德，卻遭受背後盔甲怪的一劍，直直劃向了她的脖頸。
「麗蓓嘉！」
海歌狠狠斬斷盔甲怪的腿部，發了瘋似的想要往麗蓓嘉那裡靠近。
那是她的朋友，和她約定好都會平安無事活下去，一齊到高層更美的地方野餐的朋友。海歌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殘忍撕裂，什麼也不留下就這麼消失。
心臟好像被一隻手狠狠捏住，異物哽住喉嚨般，她的眼前越發模糊。她不知道眼前黑影是什麼，只是機械的一劍又一劍斬它們的腿部。
還有尤利西斯，他又在哪裡？
心裡升起一點稀薄的希望，海歌四處張望想要透過盔甲怪的包圍，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努力很久，她還是看不到他在哪裡。
此時她感到像是被人用繩索死死勒住了脖子的窒息，胸口好似被貫穿了一個大洞，涼颼颼得冷風無情的灌入，凍徹心扉。
絕望的回頭，手上的細劍耐久度已經歸零，空握的手中什麼也沒有了，就如她此刻的內心。
尤利西斯急切的一聲呼叫，「海歌，小心！」
她木然空白的內心湧上些許驚喜，轉身被擁入一個懷抱，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卻發生在這樣的地方，集聚在眼中的晶瑩終於落下。
可下一刻，海歌發現尤利西斯肩膀正一點點化為紅色光點，還有他褐色的髮絲，也是如此。天堂和地獄的差別，原來就是這樣的。
先前的那點欣喜，到更顯得此刻蒼白。
「不要……尤利西斯，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恢復劑呢？快拿出來！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尤利西斯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即將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的顫抖，還是那樣溫柔帶著安撫的聲音，曾讓她在無措中不再彷徨的安定。
「已經，來不及了……海歌……不要哭，勇敢一點，好好活下去。」
她僵直在原地，承受的盔甲怪物一次又一次攻擊，直到她再也沒有感覺到那個溫暖的懷抱。
她想，以後在這個世界，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溫度溫暖著她孤單彷徨的身影了。
第十四章
一劍又一劍，海歌能感覺到冰涼的劍身正刺穿自己的手臂，胸口，腹部。
什麼都沒了。
滿是行走盔甲的空間，一波又一波的從被撕裂的黑洞空間湧出，她再也找不到曾經一起訓練，一起談笑的夥伴。
盔甲怪的長劍刺穿了她的身體，海歌能感覺到她被挑起來，甩在地上。四周圍攏過來的盔甲怪，托著長劍，劍劃拉著地面的聲音，就像死神拖著他的鐮刀走來。
海歌看著血量一點點的從橙黃到危險的血紅，終於，到了少於百分之十範圍，她承受著疼痛，眼睛卻是望著不在下降的血條。
突然有些憎恨這保護模式，痛苦的不是死去，而是保有那麼多美好回憶活下來。
當一個人只能懷著回憶活下去，還有什麼必要呢？
海歌伸出手，點向保護模式，再次出現熟悉的對話方塊。她也目睹過失去朋友的冒險者，絕望而又無畏的從城牆邊緣跳下，那時她不懂為什麼他們不選擇活下去，現在，她想她懂了。
有的人，沒有陪伴你一生，可是卻給了你骨血難以磨滅的支撐依靠。如果只剩下自己一個，那麼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請注意，保護模式僅限個人使用，取消後保護程式將會自動銷毀。
您正在取消保護模式，是否確定？
手指攀上標有『Y』的按鈕，海歌不帶一絲猶豫。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沒有再感到疼痛。要按下確認的手也被不知名的力量揮來，海歌充滿死寂的雙眼緩緩上抬。
仰躺在地上的她，只看到守在她身邊不讓盔甲怪靠近的黑影。海歌想起尤利西斯，那個到最後也要保護自己的男孩子。
「你要讓他白死嗎？」
他冰涼的聲音透過她的耳朵，凍醒她那早已破滅的神思。海歌木愣的察覺到，他的語氣裡，還有這不能壓抑的惱怒。
她看見黑影擊退盔甲怪的動作淩厲有序，一招一式優雅卻又迅猛，直逼，不為這些數量龐大得怪物而感到驚慌。左右兩手握著的橫刀，更像是一道堅固的防線。
有他在前面，根本沒有任何盔甲怪能夠靠近。
「想報仇嗎？」
海歌緊盯著他絞/殺一個又一個試圖靠近她的盔甲怪，想起騙了他們，讓他們來當祭品的那些人。恨意翻湧著席捲而來，將她整個人拉向名為報復的深淵。
余光看向身後已經慢慢撐著身子坐起來的人，K的手臂一揮，恍若只是趕走某個惱人的小飛蟲，可實則攔腰斬斷左前方的盔甲怪。
「獲得寶物就要貢獻祭品，可祭品所在區域根本就不存在。最先突破怪物包圍打開寶箱的隊伍，就能獲得寶物怪物消失，同一時間，另一個房間就會出現寶箱主人來收回他的祭品。」
「現在，你明白要做什麼了嗎？」
淺淡的尾音，像是蠱惑，也像是激勵。海歌直愣愣的站起來，默默走到一邊坐下，靜靜等候已是紅色警示的血條一點點增加，曾握在手中的細劍早已經消失。
待到血條恢復為橙色，她漠然的調出藏在背包深處的檜扇，分拿在左右手中。
扇面一點點展開，邊緣冷然凜冽的光澤正如她現在的內心。她從來沒試過將這個作為武器，可在檜扇拿在手中那一刻，卻是用得無比順手。
將圍聚到身邊的盔甲怪一點點擊退，海歌向著托起寶箱的平臺靠近……
******
才住了兩晚的第十層旅館房間，鄰床是麗蓓嘉的位置。房間大窗沒有拉上窗簾，透過被窗棱分隔成一塊一塊的玻璃，海歌仰頭望著懸掛在天際的圓月。
好像回到了躺在病房，身體漸漸融於死寂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夜涼如水，巨大的顏色落差，沒有任何其他能讓人感覺到除了悲哀以外的顏色。
公會公用背包的空間因為會裡人數的缺少而減小，多餘的東西被自動歸進她的背包裡。她拿起那本尤利西斯常看的小說集時，從裡面滑落出了署名給她的信。
她的右手邊，放著從寶箱裡開出的稀有物品——延時卷軸。
使用後可以定住怪物十秒，僅限一次使用。清楚了使用方法，海歌只感到深深的諷刺。想要救下的人都已經失去，這樣的東西偏偏來的這樣晚。
沒有人會料到在這一天，他們會這樣突然的離開。 沒有任何錄音，海歌坐在空蕩蕩的房間，依稀記得每次出完危險任務回來後，大家羞紅臉公佈自己『遺言』的有趣場景。
當她拿著卷軸，靜靜立在那些人作為祭品被寶物主人收去的房間門口，看著他們想要逃脫卻無力被拖回去的絕望，心裡絲毫沒有報仇後的喜悅。
那些為了寶箱，不惜欺騙他們陷入絕境的人。海歌能看到他們向自己投來的乞求，能聽到呼喊的求救，可她一點也不想幫助他們，那群殺/害了尤利西斯、麗蓓嘉和所有人的凶/手。
慢慢展開手中的信，海歌從不知道原來尤利西斯的字是這樣的好。字跡工整，她聯想到他坐在桌子邊一筆一劃認真寫信的樣子。
信上寫了滿滿的字跡，海歌看得很慢。尤利西斯一直都是那麼體貼，信紙上大量的篇幅都是鼓勵著她要活下去，不要放棄。
「對不起，不能一直守護著你。如果有更厲害的公會邀請你加入，不要因為害怕被發現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想也不想的拒絕。找一個能讓你信任的人，請他/她幫你保守秘密……」
尤利西斯一直都知道她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海歌緊緊地握著右手，想要咽下哽住喉嚨的異物感。
「不能陪你去鏡湖了，原本是想在那裡正式請求你和我交往，看來是沒這機會了吧。我很喜歡你，海歌，你一定要勇敢，不要畏懼，總有一天能回到現實的。」
她沒有戀愛過，第一次對男孩子產生好感，得到的是這樣真誠珍貴的情感。海歌的身體輕輕顫抖，大口大口的呼吸，仰起頭想要將奔湧而出的淚水收回，卻發現這根本起不了一點作用。
「沒關係的，尤利西斯，我可以自己去鏡湖。」
隔著一扇厚重的木門，K靠坐在海歌的房門外。鳶紫藍的眸子盯著空落落的牆壁，整個人神色漠然，不知悲喜。
逼仄的走廊是壓抑沉重的黑暗，一次又一次的搜尋試探，不論是名字發音相似還是長相身段相似的女孩，他一次次確認，又一次次失望。
現在，他終於確認了她是他要找的人。
他追隨著她的腳步來到這裡，為她求得能保護她通過不畏任何危險境地的保護模式。當發覺她要取消保護模式，想要自尋死路的時候，他是憤怒的。
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人，她想要放棄生命。
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她從未發現過，角落裡一直注視著她的自己。
如果那些人依舊活著，他不敢保證自己會用禮貌的行為將她搶回來。不過，現在也沒有這樣的如果了，現在她的身邊，也只有他。
******
第二天一早，被準確生物鐘管制著的海歌準時醒來。要是按照以往隊裡安排，大家會在吃過早飯後休息片刻就去迷霧秋穀繼續訓練。
可今天海歌卻不想這麼做，迷霧秋穀，那將會是她永遠不再涉足的地方。
出了房門，海歌發現了等候在門邊的少年。那是她耶誕節給大家買禮物店裡的男孩，她還記得，他說他叫柯恩。
當他帶著她回到繆爾休賽科城鎮大門前時，海歌親眼看見那個三番兩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神秘黑影拉下掩去面部的兜帽，露出陰影後驚豔的秀致容貌，那麼一刻，海歌是怔忪的。
但過多的打擊已經讓她再也沒有心思去追問他究竟要做什麼。
可現在開了門後，他還在這裡，海歌戒備的盯著他。
如今，她想她再也無法相信別人了。
半響不見他有動作，海歌挪著步子遠離他，而後下樓直接退房離開。旅店的老闆沒有詢問她為什麼只剩下她一個這樣的問題。
只是在她交易珂爾的時候，含著安慰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而後柔聲祝福她，路上保重。
她的兩把檜扇如裝飾品別再胸口，轉而向轉移平臺走去，念及第十二層安全城鎮拉斯特列羅的名字，一陣藍光後出現在眼前的是十二層城鎮裡，熱鬧往來冒險者的廣場。
新的城鎮，她沒有興趣去一點點熟悉。
選定一條路，她向拉斯特列羅的城門外走去。本可以用轉移水晶直接去鏡湖，海歌沒有這麼做。
第十二層的怪遠不如以前的好對付，兩把精巧檜扇在她這裡，是最順手的刀劍。她沒有用過，這一招一式幾乎不用想就能順應著感覺流暢發出，這樣的攻擊方式好像已經練習過無數次。
海歌到達那裡的時候，正好是夕陽懸掛不遠處的黃昏時節。遠離金紅陽光渲染的天空，還是那麼的幽藍澄澈，一顆耀眼的紫星懸掛在天際。
連綿起伏的山環繞而立，一汪圓如鏡的湖面靜靜落在中央，水面平靜映著天空稀薄的雲朵。綠茵茵的草地，夾雜開著些許五顏六色的小花，這裡安謐寧靜，少有活物。
這裡真的很漂亮，也難怪明明是個男孩子的安利，總是念念叨叨的惦記著想來這裡看看。
海歌靜坐在湖邊，想像著和大家一起來這裡的野餐的場景。這次可沒有大白兔怪了，尤利西斯應該會讓大家坐下來吃東西玩花牌了吧。海歌還記得，上次和麗蓓嘉玩翻花繩才翻到一半。
和大家的一切，就像是個小電影，一遍又一遍的在大腦中重播。每一次沉浸在過去，體會完美好回憶帶來的喜悅，回過神卻又不得不回到如今自己形單只影的境況。
巨大的落差，帶來只會是撲滅無感的無盡悲哀。
原來，比起未知的死亡時間，更加令人恐怖痛苦的，是眼睜睜看著一路以來相互扶持的朋友一個個逝/去，自己卻無能為力。那樣的絕望，貫徹人心的痛苦，一點也不亞於死去的感覺。
第十五章
抱膝而作，什麼也不想，沉浸在這微風拂過，帶來淺淺花香的地方。
她只是有點累而已，以後的事情，等她休息好了再去計畫好了。
夜漸深，銀色月光鋪灑而下，覆在已經抱膝睡去的海歌身上。
離她百米遠處，從清早起就守在她身後的K一步步靠近，若有眼明心細者，不難發現他步伐中飽含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拿出已經存放在背包裡很久的那件適合女孩子的白色紅邊鉤花斗篷，他小心的蓋住她因為夜涼而抱緊自己的身體。
他本可以用轉移水晶，讓兩人很快回到拉斯特列羅，可他沒有。將睡著的人抱起，他一步步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感覺到自己的懸空，海歌從沉睡中漸漸蘇醒。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樣公然抱著她回城的他。
「放開我！」
海歌帶著恨意推開面前這人，自己卻摔落在地。她看見他彎下/身想要扶起她，海歌狠狠揮開他的手。她絕不會相信他，這個形跡可疑的陌生人。
他曾引導那些橙名玩家認為她有特殊道具而圍堵她，他也曾引誘她到寂靜之森深處，這次大家又都……難保不會與他無關。
海歌的恨意一點點纏繞著淹沒她全部理智，幾度壓抑的情緒如奔瀉的洪水，一發不可阻擋，「是你說過小心，為什麼不說清楚一些……你明明就是知道那些人的計畫，對不對？！」
冰涼的月光下，海歌只看見對面少年冷淡的眉目，他沒有作出回應，只是平靜的看著她。深邃眼眸，就如安謐不起一絲漣漪的鏡湖，面對她的質問，面對她的怒意，他的沉默在她眼裡就是默認。
「你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對嗎？看見大家被包圍，被攻擊，你一直旁觀……為什麼，非要等到大家都死了你才出手幫忙……」
她見過後來他擊退那些盔甲傀儡的完美招式，沒有一下落空，全是快准狠的迅速解決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盔甲。
「你明明就可以……大家本來可以活著的……」
眼眶已經留不住欲要落下的晶瑩液滴，與其說是指控不如說是怒吼，是發洩。這樣歇斯底里，若是母親在，定然會滿臉的不贊同，然後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行為。
可海歌管不了那麼多，她只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們沒有了。
和大家一同每天充實而又快樂的度過了半年，再也不能習慣甚至害怕嘗試孤單的自己，又要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遊蕩。
哭著嚷著，她肆意地發洩悲傷和不滿，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讓自己面前這人如何。他的毫無反應，越發激起她的憤怒。
時間的快慢，她無法感知，漸漸的她開始感到眩暈。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已經強硬撐著太久，終於抵不住無意識的黑暗一點點侵佔大腦，憤恨的望著那個人，終於眼前一黑意識全無。
斗篷下一直握拳骨節泛白的雙手緩緩鬆開，K很快的將面前軟倒下去的人抱住。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不讓她滑落摔在地面，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柔軟的長髮，將她擁入懷中。
平靜無波的鳶紫藍眸子，柔和的光一點點彌漫。
******
醒過來時，引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房間。海歌撐著坐起身，偌大的房間卻只有她一個人。記起昏過去前的事情，她垂下頭。
來自腹部的饑餓感，驅趕著她主動尋找飽腹的食物。查看背包裡的物品，整整齊齊全是各式各樣的公會物品，食物倒是一點也沒有。
無奈穿上放在床邊的拖鞋，她來到房間唯一的出口前，遲疑著推開這扇厚重的木門，輕微的吱呀一聲，在幽靜的回廊非常明顯。
她本以為這是第十二層的某個旅館，可從旋轉樓梯走下，看見那個坐在壁爐前翻看著攤在腿上書籍的少年，準備下樓的步伐立刻停住。
細微的腳步聲卻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海歌看見他抬眸望向自己這裡。想起之前抓著他沖他又吼又叫的窘態，頓時羞愧又後悔的退一步，想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
顯然，樓下少年並不覺得，海歌看著他放下手中的書，轉而離開壁爐邊，消失在出客廳的拐角處。海歌發現，他似乎不太喜歡說話，可上一次兩人在小店裡初遇時，他明明微笑且話語柔和，果然，真正的他應該是這樣的吧。
見他離開，海歌又等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再出現。邁著步子緩緩下樓，海歌環視整個偌大的空間。海歌也想過在這裡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可20多萬的珂爾數量，讓她頓覺自己就是賺個二十年也存不了那麼多。
公會裡遺留下來的珂爾，的確是在她這裡，可是，海歌卻一點也不想動用。
這麼大的房子，怕不是20W珂爾就能搞定的，那少年，似乎挺神秘的。正觀察整個客廳的華麗，海歌聽見身後輕微的步伐聲，迅速轉身又抽出檜扇，可在對上少年的眼睛後，整個人都愣住。
不是因為他的出現，而是因為他端著的那份飯菜。
現在的時間，是深夜兩點，沒有睡去的他手中端著的是熱騰騰的飯菜，不論是有意無意，可海歌卻又些許動容。
端坐在擺好飯菜的小桌前，海歌看了眼面前的食物，而後又有些擔憂的瞥了眼回到壁爐邊繼續看書的人，極度不自在的咽了口唾沫。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可目前這樣，他似乎一點也不想害她。
拿起光亮的小勺，海歌遲疑的望著咖喱雞肉拌飯不知怎麼下手。兩份半熟的煎蛋盈盈臥在左右兩邊，一根彎成弧形的香腸放在下端，如此萌的笑臉造型，真的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冷冰冰男孩子做出來的。
腹內的空虛感總是抵不過，她舀起一勺飯放入口中，隨後胃口大開狼吞虎嚥著。
吃的盡興時，卻不知斜對面的少年心思一驚不在書籍上，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著她的方向，見她放下心房的時候，唇角彎著漂亮的弧度。
一餐過後，海歌面臨著不知如何打破的境地。每當她緊張，她都會無意識玩著手指，眼神時不時從他的身上飄過。
他合上書的舉動很突然，海歌僵硬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走過來，端起被她吃的乾乾淨淨的餐盤，似乎是向著廚房走去。
「請等一下！」
嘴先於大腦的反應，等海歌意識到時，自己已經叫住了他。柯恩已經轉過頭來，海歌只得極力忽略內心的羞愧，「先前那樣沖你吼叫……對不起，我只是……」
拳頭已經捏緊，海歌不敢直視面前的人。可若是她抬起頭，就能發現對方眼中喜悅正在跳動。
「救或者不救，都是你的決定，沖你發火，真的很抱歉……謝謝你幫了我。」不僅阻止她愚蠢的自/殺行為，還有幫助了她報仇。
作為櫻井家獨女，也是未來繼承人，她沒有像是其他家族獨子那樣，從小學習商業上位者必要的能力。
因為父親認為，十六歲之前的她應該和其他家小/姐一樣，享受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至於家族企業學習，哪怕她高中畢業後再開始學習，也是來得及的。
海歌自認為不是沉得住氣的人，更不是深謀遠慮運籌帷幄的能手。
他幫助她立刻報了仇，也容忍她的遷怒，或許他曾讓她陷入不利境地，可是現在他一直在幫助她。曾經那樣，或許是有理由也說不定，海歌如此思考著。
終於說出了心中暗想了多次的話，海歌長舒口氣抬起頭，卻看見他背對著她的身影。
系統蹦出新的提醒，海歌遲疑著點開，卻是邀請組隊和好友申請的資訊。當看清自己名下，新隊友的名稱後，海歌不敢相信的抬起頭，直直望向那個已經走過拐角去往廚房的少年，
小店裡名為柯恩的少年，居然會是冒險者們口中的噩夢——暗殺者K。
悠于 2016-1-20 11:57
第十六章
第十二層的拉斯特列羅，海歌並沒有停留多久，就向第十五層遷移，這時攻略小組已經快要打通第二十五層。
隨著大家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曾經上學工作的普通日子恍如上一世。在經歷過和各種各樣怪物戰鬥的場景後，大家也逐漸有了自己的收穫。
要說海歌和以前有什麼不同，最明顯的莫過於兩個方面。若說以往打怪練劍是為了單純的活下去，現在卻並非如此，她再也不希望親近的朋友會在她面前死去她卻無力救出他們。
然而，事實上現在她也並沒有什麼朋友了。
尤利西斯他們的死去，海歌漸漸從悲傷彷徨中走出來，可再也不願意與任何人相交甚密。那種整個人正在遭受極刑的痛苦，她再也不想品嘗。
曾經，死亡對她而言只是知曉，當眼看著親近之人真的死去時，海歌才真正體會到這個世界的殘酷與真實。
然而，有時候事情並不是按照個人想法來的。海歌失去了公會，卻又多了一個雖稱不上伴侶，卻總是離她不超過五米的，姑且稱呼他為同伴的人。
一般而言，有同伴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可是海歌卻深感壓力。因為她這個同伴，實在是與眾不同，冷淡少言卻總讓她難以忽略他的存在。
海歌沒有再去請武器商人為自己鑄造一柄細劍，她覺得相比細劍，手中的檜扇更加適合她。多數時候眼看著怪物沖到自己面前，身體已經下意識動作起來。
閃躲跳躍間，雙手的檜扇上下翻飛轉動，帶過一道淺藍色的光效，圍聚過來的怪物一點一點被清理了個乾淨。
「精神不夠集中，注意後面。」
不遠處的樹上，依舊斗篷兜帽掩面的K，倚著樹幹坐在樹杈上，望向她這邊。一天下來，他說的話最多不過五句，而且大多數她在野外提升自己戰鬥技巧時，他給出中肯的建議。
若非自己名稱下那個顯眼的『K』，她絕不會認為離自己如此之近的少年，會是冒險者口中的危險人物。
兩人將近一個月的同行，海歌沒見過他獨自出去。要不是她每天都要去野外，她想他一定會宅在屋子裡一天都不出去。
這麼一走神，海歌沒察覺身後揮舞著爪子撲上來的傢伙，等到反應過來時伸出尖銳指甲的利爪已經快到自己眼前。
一道破空的聲響，海歌直直瞪著穿透怪物胸口離自己不過十釐米距離的橫刀刀身，熟悉的紅色光線消散而去，她望著面前將橫刀歸回刀鞘的K，囁嚅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這一個月來，她對他說過的謝謝已不足以能用一籮筐來形容。
「該回去了。」
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海歌收起檜扇別在身上。站在原地看他越走越遠，她突然有種他是在失落的錯覺。事實上，自兩人組隊之後，她經常能發現他偶爾透露出些許頹敗的神色。
或許兩人之間的瞭解要隨著時間推進才能一點點加深，海歌的細心總能讓她發覺這個帶著冷漠面具的少年，細微的表情變化所代表著的真正情緒。
只是，明白了他情緒變化的少女，始終不知道對方之所以這樣，原因還在她的身上。
當渴望已久的接近真的走到了自己身邊，正常人都會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下一步想法的他們，往往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弄得手足無措。
這用來形容K，簡直再好不過。
比起直接稱呼他為『K』，海歌更願意用他告訴她的那個名字稱呼他。在大街上若是真的叫出『K』這個名字，海歌覺得不僅是他，就是她也會被冒險者們包圍起來。
「海歌？」
正向第十五層轉移平臺走去時，海歌聽到來自身後的輕聲，轉身發現是很久沒見的亞絲娜。
見到熟人，亞絲娜似乎很開心，還忽略了離海歌不遠處的K，「原來我真沒看錯，很久沒見了海歌，沒想到你會到第十五層來。」
「下午好，亞絲娜。」
亞絲娜應該算是她唯一一個在朋友範疇內的人了，打開好友列表，名字沒有變灰的也只有這一個。
見著獨自一人的海歌，亞絲娜不免有些疑問，「怎麼沒看見麗蓓嘉她們，就你一個人來第十五層了嗎？」
印象中，那個家庭般溫暖的團隊，不像是會讓成員獨自出來。長時間將這些名字歸為心裡不能提及的秘密，聽到亞絲娜提起，海歌不免又有一種抽痛感。
很快的恢復平靜，海歌微笑道：「這裡不太適合說話呢，我們找家小店邊吃邊說吧。」
亞絲娜看了看四周，也發覺周圍冒險者認出她後集體投過來的目光，抱歉道：「一看到你就有些激動了，我們去那邊的吃點東西吧。」
落後亞絲娜幾步，海歌側身示意K可以一個人先回去。可她忘了，K不是那麼願意聽從別人命令的人，見海歌要和亞絲娜去吃晚餐，毫不遲疑的邁著步子不近不遠的跟在她們身後。
在佈置得精緻的餐廳裡，海歌將公會如何滅亡一點一滴緩緩道來。原以為自己再也不願提及的禁忌，如今這樣慢慢回想，雖然依舊痛苦難過，可是已沒有最初想要自我/了斷的衝動。
「那麼……也就是說，現在只有你一個人了是嗎？」
氣氛的沉重也沖淡了亞絲娜看見海歌的喜悅，有些擔心的觀察海歌的神情，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
亞絲娜所在的公會，時常也有犧牲者，可是她與他們相交並沒有那麼親密。海歌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的體會，她無法感同身受。
「如果，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就來我們公會吧！」雖然血盟不如海歌原先的公會那麼溫馨和睦，可是也算是一個安全的去處。
獨自一人的冒險者在這個世界生活得有多困難，最初沒加入任何公會的亞絲娜深有體會。不僅沒有消息提供，更沒有來自他人的幫助，無論是生活還是練級，那樣的境地都會很難過。
「不必，她和我一起。」
突然離她們無比接近的聲音，海歌和亞絲娜都被驚嚇一番。望著突然出現的K，海歌放下心來，又見亞絲娜戒備的樣子，如此劍拔弩張詭異的氣氛，海歌連忙打斷。
「那個……亞絲娜，沒事，這是……他是柯恩，我最近就是和他一起組隊的。」
明明是室內，兜帽卻幾乎蓋住整張臉，亞絲娜懷疑的眼神一直圍繞著K來回掃射。海歌不知道陰影下K是什麼樣的表情，或許還是那副冷冰冰板著臉的樣子。
「好吧，如果你以後一個人了，願意加入血盟就來找我吧！」
「我……」
話還沒說完，海歌就被站在身邊的K一把拉起來，而後他帶著寒意的聲音讓亞絲娜下意識一個哆嗦，「她不會的。」
看著海歌被那個奇怪的男孩帶走，亞絲娜挑眉端起旁邊的茶，沒有阻止兩人的離去。雖然很可疑，可是從那人言語動作來說，挺維護海歌倒是。
能遇到這樣多關愛著她的人，就是亞絲娜心底也生出些許欣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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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K抓著手腕，海歌只能盡力跟上他的腳步，讓自己的手腕不被扯著作疼。西斜的餘暉早已散去，街道邊歐式佇立的燈杆上，橙黃的燈光已經星星點點亮起。
「你怎麼了？」
又是錯覺吧？為什麼她會有種他不願意讓她離開他身邊的感覺？算上今天，才是兩人正式組隊滿一個月，海歌不認為他這樣冷漠難以接近的人，她一個月就可以讓他把她當作重要的朋友。
根據平時對他的觀察，海歌意外的發現除卻性格冷淡，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優雅而矜貴。用餐看書，姿勢標準挺立，而衣裝搭配也都是極其符合他的氣質，每一處都挑不出錯。哪怕是擊殺怪物，也不見他絲毫狼狽，他似乎就沒有不雅的時候。
哪怕就是他說話時，語氣有著難以掩飾的傲然，也不會讓她感到厭惡不喜，仿佛他天生就是如此。
這樣冷淡卻又讓人意外的完美禮儀，她有生以來，認知中最冷最優雅的人，只有一個鳳鏡夜。
櫻蘭中貴公子間，鳳鏡夜可以說是能優秀得拔得頭籌的人物。若父親不是想要找一位帶著政治色彩的合作者，海歌相信鳳鏡夜絕對會是聯姻的第一人選。
優秀冷靜富有頭腦，鳳家商業範圍廣闊，對兒子們的培養自是付出了不少心血。龐大的財力家世，造就出這樣優秀的人。
現在遇到了K，她想這人比鳳鏡夜還勝上一籌。
對此，她對他越來越好奇。
至於為什麼海歌認為K勝過鳳鏡夜，也是因為K眼中的深邃安謐是真正的內心映射，而鳳鏡夜卻始終暗藏著對他自己現況的不甘願。
「你想加入血盟？」
他平淡的語調裡，海歌聽出了壓抑，這一次海歌不再懷疑，他是在擔憂。
擔憂她離開？
這個想法一出海歌感到有趣，卻沒有認為這是胡亂猜想的產物。抬起頭，她直直望向他凝視著她的紫藍色眼眸，認真道：「我沒有。」
她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離開K的想法。或許，這是因為他是在尤利西斯離開後，第一個及時出現救下她並一直對她好的人……
第十七章
海歌一直相信走進一個人心裡，是需要有時機的。她害怕交新的朋友，卻無力抵抗自己每天都在一點點的靠近始終在自己身邊的K。
對他的依賴無法抽回，她討厭自己的弱懦沒用，期待著自己能像亞絲娜那樣獨立自信。
可事實卻一直在告訴她，不論她多麼努力讓自己變強，可一旦有人日復一日的守護她對她好，她都會慢慢卸下裹著自己的堅硬外殼，一點點，毫無防備的向對方靠近。
為了她的健康，不論是出門還是在家，父親總會安排人守著她。小時就被傭人保姆照顧長大的她，從未考慮過倘若某日只剩下自己一人該怎麼辦。
孱弱的身體讓她無法同健康少女那樣明媚開朗。看著身邊享受著上流社會生活，每天都容光煥發青春靚麗的女孩們，海歌凝望著鏡中自己病態的蒼白皮膚只有羡慕與自卑。
她渴求和她們一樣，能夠在茶會上交談自己去了哪裡度假，看到些什麼，可是她的身體不允許。
她沒有這些談資，只能默默坐在一邊聽她們交談，從她們的愉悅中找到一點快樂與期待。唯一能讓她出彩的，就是穿上母親設計的獨一無二的美麗禮服，在身體狀況允許時出席各種宴會。
只有那時她才會感覺到，她和大家是一樣的。
所以，一旦有人願意親近她，真正的將她收藏在心中，她只會喜悅無比。拒絕，她怎麼會拒絕她一直期待著的事呢？！
得到她的回答，K眼中冰棱漸漸的融化，而後是喜悅的笑意。海歌看著他拉上兜帽掩去他的真實情緒，這次海歌猜想他或許是在害羞。
「記住你說的話，如果你逃走，我會把你抓回來的。」
他抓著她的手腕松了些力道，卻也讓她不能掙脫。海歌幾步跟上，語氣中帶著商量的意思，「那麼，以後我就叫你柯恩，行嗎？和其他人來往的時候，也用這個名字，怎麼樣？」
要怎麼說，才能讓她知道，他想要她口中出現的，並不是柯恩，也不是K。他想聽到她的聲音，叫著他真正的名字。
「隨你。」
千言萬語，只化作簡單的一句。只要她喜歡，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在這裡，不論是K還是柯恩，都只是一個代號。至於和其他人來往，他也不會有那個心思願意去做這種無聊的事。
******
清晨醒來，又是難得的好天氣。冬季已經過去，春天的溫暖席捲而來，換上春裝海歌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下樓。
偌大的客廳，難得的沒有看見此時一般坐在上悠閒看書的人。
來到這個世界，除卻打怪訓練，她就沒發現其他的娛樂。電視手機之類，完全是已經過去的曾經，所以每當看到柯恩悠然看書時，海歌絲毫不覺得那是因為他愛學習。
對柯恩的賺錢方式早就有所聞，與其說兩人現在是合作關係，海歌覺得她更像是被他包/養中。
早餐還在廚房裡保溫著，快速吃完又將東西收拾乾淨，海歌遲疑著走出門。這位於偏僻處的庭院，推開大門正好看到提著噴壺給園中花草澆水的柯恩。
一個多月來，這庭院裡經歷了一些列變化。海歌猜想，或許是因為她住進來了，所以柯恩才想到要捯飭捯飭庭院種點小花？
如若不是知曉這裡需要擊殺怪物，海歌真的會以為自己其實是在另一個世界過著安定美好的日子。
「今天，我們是要去迷宮區對吧？」
哪怕當時還在公會裡的時候，海歌也沒去過幾次。只聽很多冒險家們說過，那裡是很適合訓練的地方，當然，也代表著是充滿危險的地方。
聞言停下手裡動作的柯恩側身，徐徐道：「今天不行。」
比起去迷宮區，他一時間差點忘了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沒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只是比起這個，柯恩覺得他要做的事情更加重要。
「今天你就呆在這裡，不准出去。」
他這是要一個人出去辦事的樣子……海歌禁不住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做什麼。或許是最近接單子了？可是暗殺不應該是晚上的事情嗎？
很久沒試過獨自一人是什麼滋味，海歌能察覺到對他的依賴，想要改變卻絲毫沒有勇氣這麼做。聽他要一個人離開一天，心裡滿是忐忑，「你要去哪裡？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嗎？」
極盡努力說出的平靜話語，她不想透露出自己的緊張，可最終還是被柯恩捕捉到一些深藏的情緒。
他很喜歡她對他的依賴，這也正是他一直想要的。
海歌不怕他會帶她去危險的地方，早在他救下她的時候，她就確定他知道她不會那麼容易死/掉的。永遠不必擔心他知道自己不是玩家，就是海歌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信任柯恩。
收起手上的噴水壺，柯恩轉而向屋內走去，「如果你不害怕的話。」
她還有什麼會害怕呢？除了獨自一人，就算面前出現巨大鼻涕蟲那麼噁心的怪物，她都不會再害怕什麼了。畢竟，比起怪物來，深不可測的人心才更加危險吧。
最近紅名公會的名聲越來越響亮，這讓冒險者受到怪物攻擊威脅的同時，也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紅名玩家的目標。
海歌感到奇怪的是，頂著暗殺者稱號的柯恩，頭頂的浮標一直是綠色的，這也是他敢在安全區域自由來去的原因。不是說傷害或擊殺玩家的人，頭上圖示顏色會改變嗎？
當然，海歌一點也不希望柯恩的圖示會變成別的顏色。
「到了那裡，就把這個穿上。」重新換了一身的柯恩從屋內走出來，手上是一件樣式簡單的厚大衣。米白色長及膝蓋，袖口領口還有毛絨絨的點綴，胸口不大不小的紅色絲帶蝴蝶結，更是整件衣服的點綴。
海歌對於柯恩的好奇，也有一部分出於這裡。他總是能輕輕鬆松拿出這些在這個世界看來珍貴無比的物品。
這種女孩子喜歡的服裝飾品，他的手中似乎有不少。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柯恩時不時就會給她這些其他女孩想方設法也弄不到的漂亮東西。
更重要的是，這些物品的數值都是上等物品。
海歌沒想到，柯恩要來的居然會是第十九層，這裡已經離攻略組所在的第二十層很近了。如果他不是那麼冷淡的話，她一定會問他為什麼不願意加入攻略組。
第十九層的十字之丘還是暴風雪天氣的樅樹林，穿行在夾雜著雪粒的暴風中，海歌努力跟上前面柯恩的腳步。
或許是嫌棄她走的太慢，柯恩停下步伐等到她走近，直接拉起她的手繼續向前。不論是在哪裡，這都算是海歌第一次碰到男孩子的手。
有些時候，他會強勢，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在他身邊的安心和在尤利西斯身邊的不同，隨著一日日過去，海歌漸漸能分辨兩者的不同。
十字之丘深處，是一派寧靜。這裡的樹木太過高大，以至於幾乎要擋住天際。已經沒有雪花飄落，可溫度依舊很低，海歌攏緊大衣，望著眼前似乎在尋找什麼的柯恩。
光線不太明亮，腳下又是厚厚的雪層，一腳踩下去幾乎能蓋住整個腳背。
「這裡不像是有怪物一樣，你究竟在找什麼？」
實在是忍不住這樣安靜，海歌出聲問道，卻被柯恩捂住嘴。他的表情很嚴肅，在這安靜間，海歌只能瞪大眼直直的看著柯恩。只可惜兜帽下陰影太重，她一點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關於柯恩對斗篷的執著，海歌很是費解。她不大理解他為什麼除了在屋子裡，其他任何地方他都要帶上兜帽。
就算是怕被人發現是K，也不至於這樣小心吧……不過以他的容貌來說，的確是讓人看了就忘不了的類型，不知道他暗殺是是不是還要帶著口罩之類的。
在海歌腦洞打開胡思亂想轉移自己注意力的時候，柯恩突然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迅速向一個方向奔去。
在雪上，似乎有個白色的東西在迅速逃竄，直到發現柯恩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海歌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趕緊跟上去。
靜靜等候在原地很久，她才看到他回來。橫刀還在他身側，察覺到她帶著疑問的目光，柯恩慢慢掀開擋在懷裡的斗篷一角。
他的手臂上，正托著一隻雪貂。圓溜溜的黑眼珠，小巧的鼻子一直對著柯恩聞聞嗅嗅，見眼前出現的海歌，輕身一躍趴伏在她的肩頭終於安分下來。
「這個是做什麼？！」
馴服這傢伙不大容易，柯恩冰涼的目光掃過雪貂，臉色不大好看，「你的寵物。」
早在幾天前，海歌就見過龍使，那時也只是單純羡慕對方能有這麼可愛的龍，既是朋友也是寵物。她沒想到他會記得那麼清楚，還特意帶她來這裡抓雪貂。
「真是太好了！」用臉蹭了蹭雪貂柔軟的皮毛。柯恩的表情依舊不好，海歌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他一刻也等不及似得往回走。
詫異的看了眼肩上的小貂，海歌捕捉到它閉上眼睡覺前，那可以稱之為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雪貂也會幸災樂禍？！她還真是長見識了。
回到十二層，等她再看見柯恩坐在庭院看書時，他身上已經換了一身。略濕的暗藍色髮絲還貼服著他的脖頸，身上還有沐浴露的清香，察覺到這點海歌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麼注重形象的柯恩，在抓雪貂的時候，應該是受了不少苦吧。
第十八章
深夜，又是圓月的明黃圓盤高掛深藍夜空中。房間內的大床，一人一貂正酣睡，厚重木門被推開的動靜，驚醒了感知敏銳的小貂。
警惕的抬首，發覺是今天抓住自己的人，雪貂輕竄到柯恩面前，正要再放臭氣，卻被柯恩輕挑眉的威脅所鎮壓。
帶著些沮喪，小貂再三回首，終於回到了自己最先趴伏睡覺的地方。
已經是一身外出裝扮的柯恩，放輕腳步走到海歌床邊。纖長的手指撥開她的劉海，眼中是溫柔的紫色，他俯身在她的額頭留下虔誠一吻。
「生日快樂，海歌。」
第一次，她的生日這一天，只有他。這讓他無比滿意，曾參加她的生日宴會，看著自己送出的禮物被放置在禮物堆中，而她正親昵的和朋友們交談，高興的收下他們的禮物。
那時候，天知道他有多麼嫉妒春日崎奏子和須王環那些傢伙。好在，現在她只屬於他，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不論是在這裡，還是現實，凡是能讓她綻放笑顏，他都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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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自從有了小貂看，海歌再也沒感到空蕩蕩的屋子太過安靜。柯恩不喜歡說話？沒關係，或蓬亂跳的小貂將會上竄下跳，讓海歌無法感到無聊寂寞。
本意是抓只雪貂作為生日禮物讓海歌開心，柯恩沒想到最後會引得海歌全部注意力在這只白麵條似地動物身上，柯恩拈著書頁的手指越發用力，在光滑的紙面留下褶皺。
默數著雪貂是第三次從他面前跑過，不過五秒，海歌也追著從眼前離開。終於受不了，柯恩啪的一聲合上置於膝上的書，從躺椅上直直站起，「十分鐘後，我們出門。」
正將小貂抓到，海歌輕抬手臂，讓小貂踏著手臂到她的肩上去。將近幾個月共同生活的日子，海歌已經能很好的從他的冷面分別他到底是開心是平和還是不耐等種種情緒。此刻，根據她的經驗來說，他的心情並不好……
「你怎麼了？」
轉而向著樓上房間離開的柯恩沒有回答，無奈，海歌只有先將小貂放在一邊，然後取出背包裡的外出服裝，拿到一邊換上。
海歌以為柯恩要帶她去迷宮區，穿上一身護具後，等柯恩只是多披了個斗篷下來後，海歌才意識到今天只是出去逛一逛而已
「我們去第幾層？」
一路上海歌都試圖多發展一些話題，想改善一下兩人之間安靜的可以說是冰凍的氛圍，只可惜，收效甚微。
眼角的餘光掃到海歌略顯得失落的臉上，柯恩臉上的神情有些許的灰敗。
他又能怎麼辦？從小所受的教育，只是培養他成為家族的繼承人，重要支柱，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孩，更別談能告知她他的心意。
面對任何事他都能冷靜以對，唯獨面對她時，他只是一個藏在角落卑微守著自己暗戀的懦弱者。
「二十三層，洛斯德亞。」
好吧，他還是理她了。
「去那裡做什麼？」
又是一陣靜默。海歌頭頂的情緒天線卻一點都沒接收到他不爽的情緒，長時間沒得到他的回答，海歌忍不住猜想，或許就是柯恩自己，也不知道要去那裡做什麼。
不過，這真的可能嗎？
第二十三層的洛斯德亞，是帶著鄉村風格的小鎮。不同於海歌之前看多了帶著歐式風格恢弘大氣的各種建築，小鎮最高的小屋不高過五米，那還是村民常用作祈禱禮拜的教堂。
穿梭在小矮人般矮小的草屋間，海歌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看到這樣的小鎮，跟在柯恩身後的步子也慢了不少。
「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太繁華的樣子啊……」
「第二十三層最多的就是狩獵場，一般不會有人選擇住在這裡，大家都是來這邊練習的。」
小鎮不大，略微窄小的街道以至於海歌能清楚聽見停留在街道邊大家的談論。循聲望去，海歌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穿著暗色風衣的少年身上。
在他身後的，似乎是他的公會成員，一派和睦的樣子，海歌目光下垂。走出好幾步感覺到身後她沒有及時跟上，柯恩緩下步伐，轉身發現海歌已經不在再明朗的神情。
兜帽的陰影下，冰冷不悅的目光掃過窄小的街道，最終集中在了路邊關係和睦氣氛溫馨一群人身上。視線再次回到海歌身上，他回走幾步，站定到海歌面前。
敏感察覺到不友好的視線，桐人迅速轉身，確定那視線是來自于前方那個掩去容貌的斗篷人。
正想上前，卻又發現被那人護著的少女，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允許別人打擾，升起的疑心立刻打消。他印象中並沒有那兩個人，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了……
「桐人，你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一會兒我要去二十五層買點東西，大家準備去哪裡？」
「唔……或許會去附近的狩獵場？畢竟幸要專職長槍使的話，得進行不少訓練才行。」
桐人略有些擔心，可又想到公會的等級非常安全，也放下那點擔憂。再三囑咐大家注意安全，才放心的到小鎮中心，利用轉移平臺轉去二十五層。
不過一個下午時間，兩人就將洛斯德亞小鎮逛了個遍。除了這個世界所謂的NPC會在這裡居住，停留過夜的玩家實在是少。
「我們要去野外狩獵場看看嗎？」，海歌始終不明白今天他突然提出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跟隨著他向著安全城鎮外離開，海歌發現這一層的風景並沒有以往看過來層數風景精緻。略有些貧瘠的山脊，泛著幹硬的黃色，一道道裂縫像是乾渴的大嘴嗷叫著對水的渴求。
「都是山，植物很少，附近會有沙漠嗎？」
就連穿過山谷的風，都帶著沙礫和乾燥空氣，披上柯恩遞過來的斗篷，海歌也學著他將兜帽拉上。這當然不是學著耍帥耍酷，只是帶著沙礫的風吹到臉上實在是難受。
荒無人煙的沙地，幹燥熱燙的空氣，海歌很不喜歡這裡。她看不清柯恩的表情，只能忍耐身體反應出的不適感，緊跟著他身後。
隨著夕陽下沉，被烈日烘烤一天的沙漠表層，散發出的高溫也漸漸降下來。海歌早就聽家族某位去過沙漠的表哥說過，沙漠晝夜溫差非常得大，還未到深夜，她就已經覺得身上的衣服不足以抵抗這驟降的溫度。
「穿上。」
眼前被突然出現的衣服蓋住，海歌扒拉下衣物，好奇的望向身邊的人。將近兩個月來，他總能拿出各種適合女孩子的物品，這讓她不免疑惑他一男孩怎麼就有那麼多女孩子用的東西。
餘光不著痕跡的掃過海歌面容，柯恩滿意的發現她已經沒有那種讓他心情跟著沉重的神情，「想回去了？」
「嗯。」不斷的點頭已經不足以表現出海歌想要回去的迫切。
「走吧。」
隨著夜晚的來臨，白日隱藏在沙層裡的小動物也紛紛出來覓食，提防著腳下隨時會踩到的小動物，海歌再次讚歎這世界的創造者，茅場晶彥的偉大之處。
除卻被製造者囚禁在這裡，玩家們隨時會失去生命的危險，這裡真的是一處不錯的世界。
「早知道就不要走這麼遠，這下好了，我們該怎麼回去？」
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這涼如水的夜晚非常明顯。四處尋找著聲音的出處，海歌將方位確定在不遠處沙丘的背面。
「那裡……好像有人！去看看嗎？」
已經邁出一步的海歌，很快就被柯恩拉住，「那和我們無關。」
即使知道現在這時候她又保護模式，可他一點也不願意看到她會受到危險的威脅。沙丘背面是些什麼樣的人，善意與否，這些根本無法知曉。
「怎麼辦？難道我們要在這裡待一晚嗎？」
似乎是個公會，海歌能聽到他們語氣中的焦急。很久沒有接觸公會，也很久沒有想起她曾所在的公會了。
「柯恩。」反扯住他的衣角，海歌堅定自己想要幫忙的想法，「如果不幫助他們，或許他們也會像是尤利西斯那樣……」
那是她心底永遠的疤痕。
如果那時候，能有其他人的幫助，或許大家根本不會全部喪/命。
悠于 2016-1-20 11:57
第十九章
他不喜歡她總是記著那些人，即便他們已經永遠不能再次出現。
每當海歌情緒低落，用她自己都不自知的羡慕目光望向那些氣氛融洽的公會成員時，柯恩內心總會湧起無限煩躁情緒。
就連這次也是，他不認為放任這些人在沙漠呆上一晚會出什麼事情。可是，他卻無法拒絕，讓她愉快是他一直期望的事。
被『拯救』後的公會成員們，熱情洋溢的拉著海歌和柯恩與他們一同吃晚餐。在這裡極少交到女性朋友的海歌，和幸倒是很合得來。
人多氣氛也不錯，只是，不喜與人交往的柯恩周身的溫度足以用冰冷形容，以柯恩為圓心兩米內無人敢靠近。
「你的朋友，不大喜歡我們的樣子。」
幸略有些害怕柯恩，長時間來早就習慣了柯恩冷淡的海歌聳肩，「也許吧……不過瞭解之後，就會知道柯恩其實很好的。」
「這只小貂，就是他送給你的嗎？」
海歌堪稱時髦的圍脖兼寵物，幸顯得興趣滿滿，再次小心的觀察那個坐在一邊看不清兜帽下容貌的男孩子，幸算是贊同海歌所說，或許嚴寒般的冰冷下，真的有一顆溫柔的心。
「我回來了。」
叮的一聲，大門被推開後碰到玄門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個身形頎長的黑髮男孩子推門而入。
桐人沒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回來後公會裡就多了兩個人，這兩人，還在白天的時候街道上遇到過。
幸簡短的將被幫助的事情向桐人說了一遍，海歌察覺到這個始終對她和柯恩帶著防備的少年，眼中的懷疑一直沒有消失。
說不上是生氣，只是現在這個世界的形式，會對陌生人保留著戒心，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今天去買東西的時候，碰到了朋友給了這個，想著大家或許會喜歡所以就帶回來了。」桐人從背包裡拿出一鍋海鮮湯，蓋子縫隙間，還冒出一絲熱氣。
隨著樓層的上升，大片的海也開始出現。不喜打怪升級的冒險者，會居住在海邊，依靠海產品生活交易。
克萊因也是短暫時期在海邊狩獵過，因為周邊居民對海鮮處理的絕妙手法做出的料理讚歎不已，離開時還不忘帶上幾份料理。回去的路上偶遇到桐人，對待朋友從來無限慷慨的克萊因，當下拿出一罐給桐人帶回去給成員們一起品嘗。
這也是今天黑貓公會連同海歌柯恩有幸品嘗海鮮的原因。
將一碗湯盛好，幸將精緻的陶制小碗擺好在海歌面前，「海歌也來喝一碗吧。」
猶豫的看著面前的湯，海歌拿起湯勺，正要下手舀一勺，卻有一隻手蓋在碗上。順著手臂的延展，海歌看到的是柯恩。
柯恩莫名的舉動，打斷的不僅是海歌的動作，同樣準備喝湯的大家也齊齊將目光投向兩人這邊。
「是怎麼了嗎？」這鍋湯是他拿回來的，桐人認為他有必要向心存懷疑的客人解釋，自己並沒有加入不好的東西。
「沒，沒什麼。」
海歌連忙擺手，一邊示意柯恩將手拿開。畢竟在別人熱情邀請自己分享的時候，這樣的舉動實在是有些突兀無禮。
只是，面對海歌的小幅度示意，柯恩一點也不讓步，「你不能吃這個。」
現實中，海歌會對某些海鮮過敏，所以櫻井家廚師製作料理的時候，都會格外注意除去小姐不能入口的海鮮。
現在，原本虛弱的身體也健康起來，海歌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對原本過敏的食物依舊抵抗。只不過，柯恩阻止她，是因為他知道她是不能吃這些嗎？
隨著接觸越來越多，海歌發現兩人生活習性方面總是特別合拍。最為明顯的，就是每日的食物方面，不論是食物鹹淡還是食材的種類，幾乎全是符合她口味且對身體有好處的料理。
「沒問題的啦~」來這裡快要一年，海歌從未碰過什麼海鮮料理，現下也實在是被這鍋湯的香味勾的忍不住。
要說柯恩唯一做不到的，也只有違背海歌的決定。柯恩轉而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再三查看湯中的海鮮類型，沒有看到需要格外警惕的那幾種，最後還是退步。
舀起一勺早就期待依舊的湯料，味道一點也沒讓她失望。新鮮的材料做出來的湯，鮮香美味，即便吃了柯恩做得不少恍若出自大廚手中的料理，這樣用沒有任何花紋，只是普通陶罐裝著的海鮮湯，一點也不遜色。
「海歌，你們今晚準備去那裡休息呢？」
相約著明日一同去海邊看看，幸更希望今晚兩人能共居一室。長時間沒有過女孩子的話題，兩女孩子對於先前興奮的談話還有些意猶未盡。
出於內心，海歌也希望能和幸來一個夜晚臥談會，只是，不知道柯恩願不願意在這裡住上一晚。如果他不願意，她手上的珂爾支付房間一晚的價錢倒是足夠，只不過，丟下同伴似乎不是個很好舉動。
有時候，兩人之間的默契足以使得內心的意思，不用通過言語，就能傳達。柯恩沉默片刻，輕微頷首表示同意，海歌轉而向著幸眨眨眼，「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和你一個房間嗎？」
「當然了！」
******
海歌和幸同住一間，隔壁的房間住著柯恩和桐人。不知道是不是海歌的錯覺，貌似這兩人都對彼此不大親近。
柯恩她是瞭解的，不論是誰他都不會多看一眼，更別提能有來往，而桐人，也不是會輕易相信別人的類型。
「男孩子嘛，或許同住了一晚關係就會好一些，柯恩一直都是這麼不喜歡和人來往嗎？」
海歌回想兩個月來，自己和柯恩的相處模式，好似真的是自己說上五句也不一定會得到對方的一個回應。
不論是贊同還是反對，他一個眼神她就能知曉。
「好像還真是這樣。」
「這樣的話，海歌還真是厲害，和柯恩成為同伴這麼長時間了。」要真放在自己身上，幸覺得自己一定會躲得遠遠的，畢竟那人真的不好親近的樣子。
周身的氣場，真認真起來只會更加恐怖吧。
看著幸放鬆睡著的神情，海歌猶豫再三，忍下腹腔不舒服的攪動感。她沒有出現過敏的現象，只是現在肚子有些疼痛，也有些反胃。
安靜的房間內，幸沉睡中的呼吸聲很輕，相對的，海歌就似乎帶著點喘氣。直到覺得再也忍不住嘔吐感，海歌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開門往外面離開。
女孩房間的隔壁，桐人和柯恩誰都沒有睡著。隔著小矮櫃的兩張單人床上，少年們相背對著睡下，柯恩闔上雙眼，可耳朵卻一直聽著動靜。
隔壁房間推門的吱呀聲，雖然輕微可還是被他察覺。
海歌尋到一處，終於忍不住的將不適感以嘔吐的形式宣洩而出，好在這世界有著自動清理的程式，不然嘔吐物得不到清理海歌還真沒勇氣自己動手將這些東西弄乾淨。
這樣的感受很不好，嗓處堵塞感，還有腹部的不適，都越來越強烈。蹲在原地已經很久，她的腳踝甚至有些酸軟，眼冒金星，此時應該可以這樣形容吧。
晚餐的東西幾乎全部以這樣的方式被清理個感情，隨即而來的，是強烈的眩暈感。疲憊感迅速襲來，她甚至等不到邁動無力的雙腿回到房間，整個人失控的向後仰去。
整個人依靠上了不會和地面狠狠接觸的胸膛，海歌問到了熟悉的清冷香氣，是雜著她和柯恩一同照料的花園中花香。
原本的驚慌也慢慢平息，海歌放任自己安心的睡去，殊不知，在她看來的睡眠，與他人而言，卻不是這樣。
第二十章
昏暗的房間內，厚羊毛氈毯垂下，明明是初春的季節，可房裡的壁爐卻熊熊燃著大火。火光明明滅滅，映照在米黃的床單之上。
身披者斗篷的少年，兜帽已經拉下，額間暗藍的髮絲掩去他的眼睛。
即便白皙的臉龐已經熱得出汗，他卻一點也沒有離開這裡的意思。薄唇緊抿，壓抑著內心的焦急，若能直視他的眼睛，誰都會發現那裡滿是急切與暴虐。
他的掌心一直放在躺著的少女臉頰之上，冰涼的溫度與他掌心的溫暖交融，他卻不知到底是她終於回溫，還是自己的溫度沾染了她的皮膚。
「海歌，快點醒過來。」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這種情況，昏迷著的她對一切聲音都沒有回應，她的身體冰涼沒有一點溫度。他只能給她蓋上厚厚的棉被，又將壁爐升起，可是這些似乎一點作用也沒有。
大門的來客鈴聲不停地響動，柯恩不想理會。只是，按響門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直到他再也受不了。
門外站著幸和桐人，自從海歌昏倒後，柯恩就直接將海歌帶了回去。今早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可柯恩似乎很不想看到他們。
見來開門的柯恩周身是不歡迎他們的氣場，幸努力不去注意這點，長吸口氣忐忑問道：「請問，我們能進去看看海歌嗎？」
來這裡這麼久，桐人還是第一次發現玩家會出現生病的情況。只不過，比起這點奇怪，現在顯然是人更重要。撇去那點疑惑，他更希望現在海歌能快點好起來。
「不能。」
柯恩一點都想和這兩個人費時間，話畢就要關門，然而卻被桐人出手止住。這樣不禮貌的行為，若不是在安全城鎮，此時柯恩必然會抽刀以對。
「我們只是來看望海歌，沒有什麼惡意。」海歌是因為吃了海鮮湯才這樣，若是不確定她好起來，他也會一直不安下去。
「你聽著，如果海歌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曾是驚豔得人過目不忘的容貌，此刻滿是戾氣卻根本不顯得猙獰，相反，只給對面的人無盡的怒意威壓。『啪』的一聲巨響，柯恩摔門向屋內走去，再也不管身後的兩人。
尾隨著柯恩走進這足以稱之為小莊園的地方，石砌的歐式建築，精緻的傢俱佈置，若不是現在這時候不恰當，桐人想他或許會仔細看個幾遍。
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幸很快感覺這房間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不止五度。房內熊熊燃著的壁爐，以及暗沉的光感，無一不讓她感到奇怪。
「這樣門窗閉著，會很沉悶的。」
雖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幸卻覺著這根本不會讓海歌好起來。慢慢靠近躺在床上的海歌，幸看到的是雙眼緊閉仿佛失去了活力的她，明明昨天兩人還高興的說個不停的。
「好冰。」手觸碰到海歌的額頭，幸沒想到她的溫度會這麼的低。
「別碰她！」
手被揮開，幸轉而看向將人護在身後的柯恩，海歌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重要的呢。依舊沒想到一鍋海鮮湯會讓昨天還是笑容滿面的女孩子，今天如冰雕的人般躺在這裡，桐人越發不安。
只是，對於依舊沉睡的海歌來說，房間的事情她一點也不知道。
******
入眼是一片海藍色，耳邊似乎也有魚群呼啦遊過劃響的水聲。難得的是，在水裡她不禁不感到窒息，甚至還像是魚一樣在水裡自由遊動。
就算是遇上了數量龐大的魚群，它們也沒有躲開她，這一刻海歌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它們中的一員。
海底五顏六色的珊瑚搖搖擺擺，生活在珊瑚礁裡的小魚小蝦不斷的從縫隙間鑽進鑽出。沒有重力的印象，海歌可以隨意舒展身體，靈活的身軀在水中暢遊。
面前的場景十分真實，可她意識也很清楚，自己並非真實在這片海洋裡。
遠處似乎會有更多讓她驚訝的東西，她想奮力向前，去看一些不同的景色。可是，耳邊又出現呼喚一樣的聲音，模模糊糊聽不清，卻又惱人得很。
想要將這個聲音從腦海中抹去，海歌無奈發現它就像是纏人的繩索，怎麼樣也掙脫不開。
嘩啦水聲中，陽光穿透水面的光芒直直照射下來，仿佛混沌中破開霧霾的天光。她想要聽清楚，可無奈周身的小魚遊動聲太大，她一點也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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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夜晚，幸主動提出留下來照顧海歌，幸都提出留下，桐人也不能將她一人留下，遂也厚著臉皮留下來。
一直不見海歌身體回暖，幸才提出試著將人泡在熱水裡看看。在兩少年忙著準備熱水時，幸著手將海歌換了一身衣服。因為性別為男，將海歌放入熱水中泡著這一事，柯恩並不適合做，考慮到這點，幸提出留下來時，柯恩難得的沒有立刻開口趕人。
「身體已經開始回暖了，這樣的話，明天應該就可以醒過來了。」
足足泡了兩個多小時，幸感覺到海歌身體的暖意，原本蒼白的面色，也因為熱氣的蒸騰而泛著點點粉紅。
換上睡衣後，柯恩二話不說將人打橫抱起，抱回床上，隨即又將絨絨棉被毛毯悉數給她蓋上。那架勢，看的一旁的幸和桐人都感到熱。
往客房走的路上，幫忙照顧海歌一天的兩人相視一笑。一天下來，幸倒真覺得柯恩挺好的，即便他一直不喜和他們多說幾句的樣子。
只要是對海歌的好，不論他有多麼不喜不耐，都會一一忍下。這樣的男孩子，幸升起些許羡慕來，可目光觸及到身邊的桐人，又害羞的收回。
或許，不用等，已經有這麼一個人了不是嗎？
這是首次在別人的房子中過夜，加上又想著海歌醒來沒有，天剛亮幸就起身，準備去海歌的房間看看。
要是今天海歌還沒有醒過來，他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才剛把木門推出一個縫隙，見房內情形的幸慢慢停下來，呆愣地望著裡面的人。
在幸起身之後也醒來的桐人跟在她身後，見她動作一滯奇怪問道：「怎麼了？」
「噓！」
幸指著房間內，那樣的氛圍，不論是誰都無法忍心進去打斷的吧。早就知道整個人總是冷冰冰的柯恩，是喜歡海歌的，卻沒想到表現出喜歡時，他人會這樣的溫柔。
房間內換了一身居家服的柯恩，正靠坐在床頭，將依舊昏睡的人抱起，他的左手正拿著一把小巧精緻的梳子，一下一下，似是不想打擾沉睡中的人，小心翼翼的給她理順頭髮。
要問此刻海歌是什麼感受，最明顯的，應該就是熱了。整個人就好像在蒸桑拿似得，明明上一刻還在蔚藍的海洋中暢遊，海歌真不明白怎麼下一秒自己就進了蒸籠裡。
她又不是包子，想要推開蓋在頭頂的蒸籠蓋，可無奈酸軟的雙手根本使不出力。
感覺到海歌想要掙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柯恩手中的銀梳滑下，手撫上她的額頭。已經不是冰冷一片，甚至有些過熱。連忙將厚被子去除一層，再觀察她的樣子，原本因為熱得受不了而皺起的眉頭也舒緩下去。
本來忸怩掙動的身子，也不再動作。要說先是昏厥，那麼現在應該是真正的睡著了。
滅掉壁爐中的火，柯恩小心的吻了吻依舊閉著眼的少女額頭，「快點醒來吧，不要再嚇唬我了。」
這樣的她，讓他想起了躺在醫院中，膚色蒼白的幾乎可以與床單融為一體的那個她。從未對任何事情有所畏懼的他，獨獨害怕哪天聽到她逝去的消息。
還沒有告訴她他喜歡她，甚至，她還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又怎麼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柯恩早就知道，某種層面上他和她是一樣的。她是身體生病，他卻是精神生病。早就發覺，自己對她的渴望不同於對其他他感興趣的事物那般。這種想要擁有的欲/望，強烈，瘋狂。一切認知底線在這樣的情感面前，都會坍塌殆盡。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得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即便她從不知道，有過這樣一個人，愛她到瘋狂。
******
海歌醒來的時候，又是夜晚。銀色如水的月光透過紗簾照進房中，投在地面上成一片光影，窗棱將它們分成一塊一塊。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醫院，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窗臺處沒有熟悉的紫鳶尾花。
有兩天沒好好進食，她緩慢的坐起來，在看到壁爐旁的單人沙發上，坐著睡著的柯恩後，心裡一動。
睡著的柯恩，沒有清醒時那麼難以靠近，平和而安靜，這時候他姣好漂亮的五官，不論看上幾眼也不會被他用涼涼的眼神阻止吧。
不過，哪怕是他睡著，也是一副挺直腰背靠著沙發的樣子，端端正正一點也沒有所謂少年慵懶的姿態。
這絕對是個任何時刻都不會放鬆的人。
掀開滑落在膝上的毛毯，海歌赤著雙腳，踏上了房間地面鋪著的地毯上。瑩潤如白玉的腳，輕緩的踏在上面，慢慢向著沙發那裡走去。
她在他面前蹲下，仔細的將他的五官記在心裡。
第二十一章
這是個不外露的男孩子，他對自己很好，她一直都知道。哪怕是總以面無表情做偽裝，可他做的一切，無不是告訴海歌，他只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
只不過，他究竟為什麼會做這些？
海歌猜想過他或許是喜歡她的，可是，他態度改變最明顯的，就是他從盔甲陣中救出自己的時候。她曾想過，他或許是知道了自己不是玩家，想要保護模式這個逆天的金手指，可是隨後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想錯了。
他保護她，所以她依賴他。可是，他對她的好來的莫名其妙，這也是她一直只是依靠卻不敢相信他的原因。
不過，這樣的一個人，守了她這麼久，她心中對他的那些懷疑，此時也慢慢消散。如果真的有所圖，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應該就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也許是她的眼神尤其專注，其中的審視含義過於明顯，以至於完完全全傳達到沉睡中的少年腦中。
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第一個人，柯恩凝視著屈膝蹲在身邊望著他的人，這是他沒有意料到的場景。驚喜、不敢相信之類的種種情緒猶如沖往天際的煙火，在他腦中一一綻放為最美的顏色。
自從追隨著她來到這裡，柯恩無時不刻不在保持警惕。能在一個世界迅速積累錢財，這意味著他要做些危險甚至有悖於道德理論的事情。
不同於Poh殺戮是為了娛樂，柯恩眼中，一切只是一筆交易。事實上，他『暗殺者』的名號，並非由於殺/人單而出現，在他所接過的單子中涉及人命的，也不過只有兩筆。
只不過是因為不論多麼困難的交易，他都能完成。花重金想要達成目的的玩家，多是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私/欲，這些願望，在完成之後也會是一個害怕別人發現的秘密。於是，欣喜交易成功的買家事情完成後，多半想要讓他永遠說不出他們曾求了些什麼。
可不論怎麼樣的陷害還是追/殺，柯恩無法預測的實力總能助他逃脫。一人無法抓住他，那麼便幾個下單的買家一同吧！
隨著『暗殺者』名號的出現，還有最初半真半假的傳言，到最後的以訛傳訛，成功的引起了一陣恐慌，許多發展中的公會為了壯大名聲，上升公會地位，不止一次組織擊殺暗殺者的活動，可最後只能無功而返。
緊追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就算是睡覺，也不能完全失去意識。
就算是這樣，他也從未想過不再做這種危險的事。只因為他必須要在找到她之前，有足夠的實力財力，才能護得她在這個世界安全的生活。
櫻井家的獨女，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貴最精緻的，他愛她，所以想給她一切女孩子們做夢都想擁有的最好。
看著珂爾數值一點點增加到最後的難以想像的龐大，完成一筆單子隱藏在大樹枝繁葉茂間，躲過買家跟蹤的柯恩，總是幻想著找到海歌後他光明正大接近她，守護她的生活。
那是每次從危險中脫身而出後，唯一能讓他感到輕鬆的娛樂方式，只要想著那些，他就會堅定一定要活下去。他沒有保護模式，死去就是真正的死去。
沒有找到海歌前，他不能死，找到海歌後，他也不能丟下她一人。比起時刻面對死亡威脅，他更害怕她沒有別人的庇護。
******
世上最尷尬的，也包含著偷偷盯著別時被抓個正著吧。
不懂得如何偽裝找回淑女姿態，海歌只覺得在這裡的大半年，自己已經完全將富家小姐禮儀都丟的一乾二淨。
「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的。」
好不容易她沒盯著看了，可他凝視著她的目光一直沒有收回，海歌不習慣與人目光觸碰，只能盯著他的下巴。
「餓了嗎？」
他身子前倚，海歌愣愣的看著他湊近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到了他面容有著淡淡的疲倦，那雙鳶尾般的眸子，閃爍著難以抑制的喜悅。
「有一點。」
他的手似乎是想要撫摸她的臉龐，就算知道他的意圖，海歌也沒有想到阻止的意思。可他的手卻在半途停住，而後收回。莫名的，她的感到些許失望，可又立即為這情緒而感到奇怪。
「坐一下，馬上就好。」
「我……」
呆愣愣的看著他推門而出，海歌突然有種希望他留下來陪著她的想法。扶著沙發她緩緩站起來，又是一陣風吹起紗簾，她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
遲疑著向窗邊走去，在看清花園裡已經盛開的花朵時，海歌滿是驚訝，也帶著些不敢相信。急匆匆跑下樓，推開大門，出現在眼前的真的是盛開著的紫藍色鳶尾。
時有時無的清風，鳶尾細長的花杆帶著花朵搖曳擺動，一點點靠近，直到手中花瓣柔滑感真實的傳達到她的手中，海歌這才相信自己看見的，是真的。
「真是太好了，你醒了。」
這個聲音，她略有些耳熟，轉過身才認出這是曾見過的人，似乎是叫桐人？這一次，海歌發現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要具體說也說不上是哪裡。
「幸擔心柯恩一個人照顧不了你，我們就來幫忙了。先前你渾身冰冷，真讓人擔心。Sao裡真沒聽說過誰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海歌只認為自己是多睡了一些時候，如今從桐人口中得知是昏迷三天，臉上浮現一絲詫異。
「也有可能會有什麼奇遇呢。不過，我帶回來的湯讓你生病，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很明白。」與她而言，這次生病一點也不難受，相反最受麻煩的人，還是柯恩和他們，「有了認為好的東西，所以想拿到公會給大家一齊分享，我很幸運能和你們共用晚餐。我很喜歡，也很羡慕，公會的氣氛。」
如今，海歌總算是明白了喬絲娜對她所在公會的嚮往。那晚的晚餐，她看著他們也想起有麗蓓嘉和安利這兩人的晚餐，總是熱鬧有趣。
從最初的不願回憶，到現在能坦然接受並且懷念，雖然她依舊不願去1-12層的任意樓層——尤其是迷霧秋穀，可想起過去大家在一起的生活，也不會再那麼難受。
尤利西斯的話，每當她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提醒她不要浪費生病。當冷靜下來以後，海歌也想起很多，或許她無法去尤利西斯所在的現實世界，可她卻可以銘記，記住有關他們的一切。
「或許……海歌你，曾進過公會？」
提起羡慕他們時，桐人注意到她回想著什麼的神情，或許這問題有些冒昧，可是他無法忽視面前少女臉上仿佛隨時會破碎的惆悵。
「是的，一個和黑貓一樣，像家庭一樣的公會。」提起公會，海歌唇角就會自動翹起來。從她的表情，桐人不難想像她有多麼喜歡那個群體。
「那麼，柯恩也是公會成員之一嗎？」
想像柯恩會加入公會，海歌覺得還不如去買樂透中頭獎概率更大，「柯恩他才不會是。」
桐人想的似乎和海歌一樣，這麼個猜測，根本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我是被柯恩救下來的，公會的大家……都離開了。」
在這裡，大家一旦用上『離開』這個詞，多半都會明白是怎麼回事。不論是犧牲也好，逝去也好，這些詞都是讓冒險家們能瞬間安靜下來的關鍵字。
「對不起，提到這些了。」
「沒什麼，比起難過，我只後悔。當我有了一定足夠的能力時，我想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或許這樣說很冒昧，希望桐人君，永遠不會有和我一樣的後悔。不過，有桐人君在，應該不會有危險，我能感覺到，桐人君你的實力很強。」
海歌對於他實力的猜測，桐人不想否認，這一直是他想要掩藏的秘密。
自從下定決心要守護這個小團隊，他極力隱藏著自己的秘密，那是一種怕被同伴發現後會遭到驅逐的惶恐，每當要極力保守這個秘密，他都會格外不安。
「其實，大家不知道我的實力。」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隱藏自己，海歌只能從他糾結矛盾的神色，推測出或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桐人君是有什麼害怕成員知道的？」
「我是封弊者。」
是月色太溫柔，還是園中鳶尾花香過於醉人？曾想要掩飾遮蔽的秘密，桐人只想找一個出口將之傾瀉，他已經瞞得太累。面前的少女，他也說不上什麼原因，他的感覺指引他，她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呢？」
「什麼？」
他有預感她不會露出嫌惡排斥的眼神，可也沒預料到她聽到他是封弊者，依然能平靜以對。
海歌聽說過封弊者的名聲，也根本沒想到面前的少年會是封弊者。倒不是覺得封弊者這身份怎麼樣，但凡是普通人，發覺身邊人是傳聞中的誰誰誰後，想必都會驚訝一番吧。
或許當初得知柯恩就是K時受到的衝擊已經足夠的大，以至於現在她又發現身邊人秘密時，能做到表情不會太過外放。
悠于 2016-1-20 11:58
第二十二章
「桐人君是封弊者，那又怎麼樣呢？」
面前的少年似乎突然變緊張，他不斷的抓著頭髮目光看向別處，「也沒有說要怎麼樣，只是，海歌你不會覺得討厭，甚至，認為我很自私嗎？」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可我認為桐人君不會是那樣的人，應該是有別的原因的吧？」
桐人低垂下頭，海歌繼續道：「事實上，那時候我也有一個秘密瞞著大家，現在想起來，如果告訴了他們，或許可以憑藉這個秘密將大家從危險中救出來。」
有時候，海歌會忍不住猜想，如果那時告訴了尤利西斯，她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或許開啟了保護模式的她，並不會讓尤利西斯想要保護她而平白犧牲。甚至，她可以充當他們的盾，替他們抗住怪物的襲擊。
「所以，如果不危及自身，而桐人君也信任大家的話，其實是可以告訴他們的。畢竟，傳言遠不及大家對身邊人的瞭解不是嗎？」
最好的例子，應該就是柯恩了。曾是K各種事蹟旁聽者的她，自組隊以來只看到了他冰冷表情下的細心包容，至於傳聞中的血/腥/殺/戮、暴戾之類的詞，她並沒有發現。
「謝謝你，海歌。」
比起會帶來一串麻煩，桐人發現自己更害怕的是被知曉後，大家譴責排斥的目光。在黑貓公會中度過了這麼一段美好的生活，他發現自己很難再重新接受原本的獨來獨往日子。
海歌和桐人各自坐在位置上，沒有交談聲的周圍十分安靜。風吹過鳶尾花圃的聲音輕柔無比，海歌不由再次想起住院時送花的人。
如果她能健康的活下去，她一定會想辦法弄清楚，那個人是誰。
一朵並非是航空運來的名貴小花，在海歌的女性朋友們看來或許根本不值得注意，可唯有她很清楚，每當夜晚驚醒過來，亦或者感到住院日子遙遙無期時，窗臺上新鮮不敗的花朵總會讓她感到，來自對方小心翼翼的關心。
「你所謂的幫忙，就是讓生病的人坐在外面？」柯恩冰涼的語調，比夜晚的風還要寒冷。坐在長凳上的兩人，齊齊的打了個寒顫，海歌回過頭正看見站在他們身後的柯恩，他的手上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面。
「進來吃東西。」
那樣涼颼颼的眼神，她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體會到。訕訕的看了眼桐人，海歌在他眼中發現了意外，瑟縮一下連忙跟在柯恩身後進屋去。
******
柯恩似乎很不喜歡黑貓公會，特別是不喜歡桐人。當他們邀請兩人一同去上層時，向來拉上兜帽不做任何回答的柯恩，居然搶在海歌開口前拒絕了。
「我們要重新選地方買房子，沒空陪你們到處玩。」
把人家辛辛苦苦認真訓練稱之為玩，黑貓公會成員要不是知道他就是這性子，海歌確定雙方一定會打起來。
而自從海歌因為喝了海鮮湯生病，桐人面對柯恩特別給與的難看臉色，也不計較。就算他不用負全責，但也與之有關，更何況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很驚訝這麼一個冷性子的人，會對海歌一次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包容呵護。
目送桐人他們離去後，兩人之間顯然安靜了很多。
確切一點，海歌深覺柯恩這樣的態度很不好。作為每天必須進步求的生存機會的一員，除卻實力，其次就是人際關係最為重要，柯恩這樣的性子，交惡比交好容易得多，這樣下去，難免不會吃虧。
「第二十層是陽光森林，第二十二層有度假之村，第三十層是提尼亞，你喜歡哪裡？」
早在很久之前，柯恩就有重新買一處房子的意思了。不說現在位於十二層的拉斯特列羅他們的房子周圍景色不怎麼樣，層數還這樣低，這樣想給海歌最好的一切的他特別不滿。
而他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在十二層暫住，找到人後在買一處好地方，兩人安安靜靜快快樂樂的在一起生活下去就好，至於其他的，但凡是打擾了他和她的事物，他都會將之破壞殆盡。
只是，柯恩小看了海歌對於公會的情感。一旦來自他人間默契美好的相處被她接觸到，她總會將全部的目光轉移過去，那其中的欣羡，渴望讓柯恩暴躁不已。
他不能堂而皇之的讓這些人消失，那會讓現在依賴著他的海歌，對他憎恨無比。
她難道就不能只看著他一個人嗎？
他能給她一切，他的要求，不過那麼簡單。只要她不離開，眼中只有他就好。
強烈的願望就像是掉在眼前的胡蘿蔔，身邊已經有她陪伴的柯恩，此時只想要更多。可奈何對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已經按捺不住想要將強勢出闖入她遲疑有所保留的內心，然後用雙臂緊緊地將她困住，讓她永遠不能掙脫，只能沉淪在他這裡。
「你不能總是這樣，你要學會和別人來往交流。」
「我們不是在交流嗎？你還沒說你喜歡哪裡，或許你會更喜歡提尼亞，那裡有很大一片海。」
說來說去，他又將話題扯回到最初房子位址上，海歌長歎一口氣，整個人無力的靠坐在鳶尾花圃邊的長條凳上。
「我們的新家可以靠著海，門前種上鳶尾花，房間的裝飾你喜歡什麼樣的？」
海歌發現，柯恩似乎很喜歡這裡。從他的平時言語動作，她一點也感受不到他想要回現實世界的意思。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已經過於沉溺了。
「柯恩，我們最後總是會回到現實世界的，那裡才是我們應該好好生活的地方。」
回到現實？
柯恩眼睫垂下，如果現在回到現實，自己必定會像是被打回原形的黑暗生物，躲回角落只能偷看她。
就算他布下無數個圈套，動了不少手腳，讓她成為了他的未婚妻。可他夏川宸一與海歌而言，始終只是一個未婚夫。
那樣的身份，那樣的地位以及參雜在他們之間無盡的利益關係，她只會將他當作合者而非伴侶。如果真是那樣，她永遠不會將她的心交給他，那樣的話，他一定會瘋掉。
柯恩的不做聲響，讓海歌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在現實的生活，才是真的。」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和她都是彼此最親密的人。被主神扔來這裡歷練的她，停留只是暫時的，而生活在遊戲裡的柯恩，也終會回到他的世界。海歌不想和他分開後，性格孤僻的柯恩會因為回到現實而失落，一個人獨來獨往頹廢消沉。
那時候的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將近一年的時間，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看著她的主神一定不會滿意吧……
或許，到哪天覺得她實在是不行，就會出現收回她的生命也說不定。
「你有什麼願望嗎？在現實世界，想要急切實現的願望。」
海歌時刻關注著柯恩的神情，在她說起願望時，他終於輕抬起頭，直直的望向她。紫藍色的眸子中，所含的深意實在太過複雜，清淺如水的憂慮卻被她完完整整的接收到。
「想要實現的話，必須要回到現實才行，對不對？」
「不對。」冷冽的聲音仿佛帶著傷人的戾氣，也透著失落和憤怒，他的目光望向別處，「在這裡，我或許可以，回到現實，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曾無數次的試著接近，可每一次都無法成功。到現在她都認為沒見過她的未婚夫一眼，事實上，是她根本就不記得。
唯一一次順利的靠近她，還是在新年化妝舞會上。他帶著半張面具，如願以償的將她細白的手納入掌中，摟著她的腰，在不甚華麗的舞會大廳，步伐旋轉。
她的裙裾像是花瓣一樣張開，纖巧的腰身就在他的手下，他和她配合默契一如他想像中的那樣。
舞會中其他的人都被他忘卻，那時候，他只想將她壓在牆邊吻上她飽滿粉嫩的唇瓣，肆意掠奪。
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一曲之後，沒帶面具偽裝的鳳鏡夜優雅的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根本無人知曉，國家位高權重第一人的獨子，也有看著心愛女孩被帶走，卻不知如何挽留的時候。他嫉妒鳳鏡夜，因為他也想取下面具，告訴她他是誰，告訴她其實他已經愛了她很久很久，可他又怕嚇到她。
「也許，可以的呢？我聽說，強烈的祈願會引來主神的降臨。」，對於他人而言這或許只是美好的傳說，可是從主神那裡獲得機會的海歌，十分肯定這是真的。
「呵……」一聲輕笑，帶著濃濃的嘲諷，他清冷勾人的聲音不急不慢，一字一句徐徐步入她的耳朵，「有時候，你會發現，比起主神，更值得相信的會是惡魔。」
海歌側首驚訝的看著柯恩，他那線條優美的薄唇的確在一張一合，吐出的語句卻帶著明顯的憤恨不滿，「高貴的主神，才不屑於實現弱小人類的願望這種無聊的事。」
微微勾起的弧度，似是嘲諷，卻又滿含悲哀。
「我們先去提尼亞，到了那裡你要是想留下來，我們的新家就安在那裡。」
柯恩已經不想在討論這種事情，極快的從情緒中脫離而出，他已然恢復了清冷獨立的姿態，站起身斜睨著驚訝望向他的海歌，「還不起來嗎？」
連忙跟在他後面，海歌的神思還沒從他原先的話中抽出來。
聽他的話，似乎有很大的怨氣，究竟是什麼樣難以實現強烈的願望，讓他一旦提起，仿佛下一刻就會崩潰然後被黑暗情緒侵佔，海歌感到好奇不已。
第二十三章
比起自己對柯恩的瞭解程度，海歌覺得遠遠不及他對自己的。
正如柯恩而言，到了提尼亞這座臨海城鎮，海歌就再也挪不動步子了。這裡就是她夢想過的地方，除了蔚藍的天際和廣闊湛藍的海面，其他的一切只被聖潔的白色和金色籠罩。
這裡不論是住宅還是鋪就地面的石塊，無一都是乾乾淨淨的白。在提尼亞正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教堂，頂端金色的大鐘會在朝陽升起，夕陽落下這兩個時刻準時敲響。
純白的街道不允許任何污穢塵埃，路旁小花圃裡，盛開著玫瑰百合以及一些海歌說不上來的花朵。
在提尼亞，海歌看到了很多的手握權杖的人魚雕像，其中最大的一座，應該算是教堂前大型噴泉裡供奉的那一座了。這些雕像無一例外都是海王的雕像，臨海而生的居民們，常以撒網捕獲海洋生物為生。
與海妖塞壬的迷惑人心不同，提尼亞的居民相信海王會保護他們，讓他們能夕陽落下之時，能滿載而歸安全回家。
故而每年的六月十號，提尼亞的居民們都會聚在廣場，慶祝海王的誕生之日。也就是從這天開始，居民們會自行停住撒網捕獲海洋生物的舉動，直到三個月過去後才重新開始出海。
這不僅是為了海洋生物能更好的繁殖，更是為了表達居民們對海王提供他們生存條件的尊敬。
提尼亞的居民們會工作，也會享受生活。修整的三個月裡，大家會舉辦很多祭祀海洋的活動，閒暇時分也會相邀一同聚餐。不論是城鎮居民還是偶然路過的冒險家，都可以參加這樣難得的盛宴。
柯恩這次買的是足以稱之為莊園的地界，要不是第三十層也有安全區域和訓練區域之分，進入莊園後，海歌必然會有種回到現實世界自家眾多房產之一的感覺。
莊園的氣氛到十分符合提尼亞這座城鎮的氣氛，安靜而平和。不在乎外界多麼緊張現實，這裡始終悠然自得，是一片放鬆安謐的安然之地。
被修剪成各種形狀，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綠色植被圍繞著中央潔白的建築，屋頂勾勒著金色的花紋，透過明亮的玻璃，能捕獲到一點屋內棕色掛毯，鵝黃色窗簾等裝飾。
一切都如柯恩承諾的那樣，花圃裡滿滿都是盛開的紫藍色鳶尾花，海歌的房間全開式陽臺，就正對著花圃。在海藍的映襯下，鮮活明麗的顏色交雜總能給清晨醒來的她無限好心情。
房子內部的裝飾，她挑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滿意之處。柯恩跟在興奮的四處張望的海歌身後，清冷的面龐隱隱放著柔和的笑意。
「這裡真是太漂亮了。」
整整一圈逛下來，要真說有什麼不好的，那也是整棟房子只有他們兩人，好像也太寂寥了一些。
海歌看著柯恩推開回廊面朝著大海的玻璃窗，新鮮的海風灌進來，吹散她如黑夜的長髮。柯恩伸手將她淩亂的鬢髮繞道而後，專注道：「你喜歡就好。」
他的房間就在她的旁邊，兩個房間共用一個全開式的陽臺。那裡擺放著一套用於喝茶觀景的歐式風格桌椅，這裡無疑會是下午他們將會坐著看書喝茶的最佳場所。
海歌已經不記得自己曾有多少次提出想去海邊別墅小住，這要求，每次都被擔憂她身體的父母拒絕。因為身體的孱弱，不僅僅是陽光遠離了她，就連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海也是一樣。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家裡客廳中央那些被魚缸欺騙的海魚，只能透過玻璃看著螢幕中大海的蔚藍，卻總也不能去體驗全身浸入海水中的舒暢自由。
「晚上吃完晚飯，我們也去廣場看看吧？」
今天正是難得的六月十號，剛搬來時就聽居民們說了，晚上中央廣場會有熱鬧的海王祭祀舞會。很久沒有混跡熱鬧人群的海歌，當然不會想要錯過這樣一個難得的盛會。
除了要求吃海鮮，她的一切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
夜幕漸垂，中央廣場上繩纜圍起的中央已經燃起熊熊大火。穿插在手舞足蹈慶祝的人群裡，柯恩將海歌帶到一邊的桌椅處坐下。
充當服務生的年輕姑娘迅速為新來的客人端上塞姆特酒，確認這只是微甜的果酒，柯恩才放心讓海歌喝一些。
海歌看見一旁十一二歲髮辮上幫著彩色細繩的小姑娘們，圍聚在另一邊的小火堆，手上拿著的是自製的彩色藤球，口中吟唱著不知名的曲調。
「你說，她們唱的都是什麼？」
「小姑娘是來這裡的冒險家吧？」坐在海歌和柯恩後一桌的是鎮上開著旅店的一家人。
提尼亞是三十層以來最大的城鎮，雖然大，可老闆一家的好記性將城鎮居民記得很清楚，偶一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和一個聲音聽上去是男孩帶著兜帽的人，便很肯定這是冒險家。
提尼亞的居民們除了心懷感恩這一特性，更有熱情待人，將提尼亞民俗展示給眾人的習慣。遠方的客人來這裡參加海王祭，作為接待客人的本地居民當然有義務向他們介紹了。
「那是海洋讚歌！傳說這片天地曾是寸草不生的，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只能不停的掘地尋找能吃的生物。有一天，偉大的海王殿下路過這裡，看到了大家生活如此困難，於是賜予了這裡珍貴的水，提尼亞從有了水到有了生物有了植物，讓生活困難的大家有了賴以生存的資本。」
「海洋讚歌是大家獻給海王的頌歌，提尼亞的孩子們從小都會唱，而日落乘船而歸居民們安全回來時都會唱這個的，這歌可是每年禁漁時必須連續唱上十遍的曲子。」
海歌突然記起，這一次提尼亞從他們五月來這裡確定房子位置時就禁止出海了，這麼看來提前了好幾天的舉動未免也有些奇怪，不禁問道：「今年大家好像提前禁漁了……」
「是呀！」提起這事，旅店老闆也苦惱了很多，由於提前禁止出海，沒有準備的大家現在都著急沒有足夠的存糧度過這三個月，「這還不是因為海面以南出現了奇怪的現象所以才這樣的嘛。」
祖制的規矩是不能破，驚擾了海王的休息這是大不敬，現在大家也只有多種一些短時的蔬菜，在有需要的就只能和遠處村莊交易買賣了。
今年的海王祭，比以往盛大了很多的原因，也在於希望海王殿下能接收到居民們的求助，能早日讓南面的怪異除去。
提及這怪異之處，居民們紛紛聚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海歌總算是弄了個明白。
整體說來，無非是某位船長帶領著大家回提尼亞路經南邊時，發現了海面某一處出現了沖天的光芒。在那光芒周圍海面掀起巨大的波浪漩渦，幸而當時離得遠，不然必定會被吸捲進去。
這現象每逢日落就會出現，隨著一天一天，光芒的範圍一直在擴大。在這範圍裡不僅不能行船，就連海洋生物都會避開，否則就不知道會被吸到那裡去。
也有人曾看見光芒中心，似乎有生物的樣子。傳言中，無不是有危險的海怪在作亂，這對於數百年來都平和安謐的提尼亞來說，絕對是個災難。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那怪物會吃完了生物，吞噬提尼亞也說不定。」老闆憂心忡忡的說：「大家也拜託一些冒險者去看看，可無不是虎口逃生，差點被捲進去。到後來，不論報酬怎麼高，都沒有人肯接了。」
「如果那海怪真的來了，我們也只有搬家了。」
說話的居民們眼中，莫不是帶著濃濃的不舍。這裡是他們盤踞了上百年的城鎮，除非逼不得已，沒有人會願意離開這生他們養他們的家。
「希望海王大人能夠出現，將這個憑空冒出來的怪物趕走，這樣大家就不用再擔心了，我真想看看海王殿下的樣子。」
小姑娘的話雖然帶著很大一部分的幻想成分，但說出口後並沒有遭到大家的取笑。居民們統一的望向城鎮廣場中心的巨大海王雕像，神情認真而懇切。
與海歌而言，這個遊戲是真實的世界。大家口中的傳說歷史，在冒險家們看來或許只是某一段程式，可它對於居民來說，是真是經歷過的。
戶外的石雕，早就因為百年的風雨而模糊化了很多，置於海王雕像下的浪潮浮雕被時光磨得圓潤。
他們的住址，就面對著一片大海，如果時間對的話，從他們的陽臺應該也是能將居民們所說的景象，看的清清楚楚。
「要是能長時間在水下憋氣就好了，像魚兒那樣，這樣就不怕被捲進水裡了。」
「就算可以，也會被海怪給吃掉的吧！」
「說的也是。」
陸地才是冒險家們能夠施展技能的地方，居民們也早有瞭解。面對一批批去時自信無比氣勢磅礴，回時氣喘吁吁狼狽不堪的冒險家團隊，他們能想的辦法都試過，可全是鎩羽而歸。
第二十四章
熱鬧了一晚上，聽到居民們苦惱的海怪事情後，回去的路上海歌的話很少。才剛搬來不過幾天，難道真的要因為這件事，他們又要去別的地方了嗎……
「這麼漂亮的城鎮，要真因為這樣被毀了，真的很可惜呢。不過，那真的是海怪嗎？會不會是什麼特別BOSS？」
他們回去的路選得是一條幽深的小道，狹長的道路兩邊，只有用作照明的貝殼路燈，中間的珍珠就是發光體。
在只有兩人的情況下，柯恩從不會掩面。微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深邃，漂亮的容顏也越發虛幻迷惑人。
悠揚輕緩的聲音徐徐步入海歌的耳朵，就像是清晨從海面拂來的海風，「正常情況下，BOSS是不會出現在冒險家難以到達的地方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應該是奇怪的大型怪物之類？」
那樣的東西，多是身形巨大卻皮薄肉脆，要是冒險家們真的靠近的了，也會很快解決。那也是說，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於，無法接近那個海中央的怪物。
沒有把握的事情，柯恩從不亂說，當下的沉寂讓海歌意識到這或許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只有高額的賞懸金是不夠的，除非能有極品裝備特別道具之類的東西，不然怎麼能吸引有實力的冒險者趨之若鶩？
「你想幫助他們。」
「我只是覺得很可惜……」海歌有一顆善心，但並不代表會聖母到犧牲自己犧牲身邊的人。
健康的生命，是她從頭到尾都在追求的，如今主神給了她一次肆意活下去的機會，她又怎麼會隨意揮霍？
在沒有弄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沒有關於那怪物攻擊數值之前，一切想要幫助大家的嘗試只會是沒有大腦沒有計劃的衝動行為。
如果在不會危及生命的情況下，她願意嘗試。只不過，只要自己決定了，柯恩必定不會放任她一個人沖上去。她有保護模式，無論如何在玩家們攻破60層之前她都不會有事。
如今最高的樓層還只是四十一層，距離六十還有一段距離，目前來說她的生命還是有保障的。可是，柯恩卻沒有。
面對眾多玩家討伐，單身一人的柯恩可以迅速隱蔽躲開。可要是入海面對未知的怪物，不知道她有保護模式的柯恩，必定會在離開前保護她，這樣難免不會重複當初的局面。
「柯恩，如果我說想要去，你……」
「我和你一起。」
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他極快的打斷她的話，不帶一絲猶豫。這樣在別人說完前插入，是極其失禮的行為，如今注重禮節的柯恩做出了這樣的行為，可見他說一不二的堅定。
「事實上，我不會有事的。」曾考慮過很多次，她想要告訴他她掩掩藏藏的秘密。現在決定說出口，不過是因為她相信他，也是因為她希望，遇到危險的那天他能夠不必擔心，毫無顧忌的遠離傷害。
「因為我有……」
話未說完，莊園庭院的正上方有一道刺眼的藍白色光芒，像是一團攜帶物體的球形，流星墜落般墜入了莊園花圃之中。
這一幕抓住了兩人的注意力，迅速對視一眼，柯恩拉上兜帽身形極快的向那邊移去，「你離遠一點，有危險就趕快進去鎖上門。」
海歌想要跟上去，柯恩知曉她會不聽話，空中傳來他的餘聲，「聽話！」
眼看柯恩已經漸行漸遠，海歌咬牙轉身沖向房子大門。她記得光團沖向的方向，是書房背後，急忙打開書房內的所有大窗，海歌終於選到一個能夠看到後面全景的角度。
柯恩的速度應該比她還快，整片花圃，海歌只看到已經落地的光球。圍繞這的光圈再漸漸散去，逐漸露出似乎是人形的輪廓。柯恩應該是隱匿起來了，海歌忙拉著窗簾掩住自己。
風刮得狂烈，海歌從窗簾的縫隙觀察著那一團，終於在耀眼的光芒散去後，出現的是四個人，其中最高大的那人身上，還站著一個玩偶似得白團子。這和他冷酷高大的形象，十分不符。
海歌觀察到他們在好奇的四處打量，神色間並不像是有所圖謀。由於隔得太遠，她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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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萬幸這一次沒有直接掉到海裡。」經過一次悲催的著陸，法伊永遠不會忘記當初一到達後立刻被海水淹沒的痛苦感。
斜睨了眼身邊的法師，黑鋼不可置否。
觀察到大片整整齊齊的鳶尾花花圃，還有不遠處一棟白色的三層別墅，小狼有些擔心道：「這裡是就是下一個地方嗎？似乎是別人的家裡呐，在主人沒發現的時候，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來不及了，主人已經發現了呢。」
法伊望向花田的一處，不明所以的三人外加一寵跟著看去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藏匿在那處居然會被發現，柯恩的眸色越發尖銳。已經被人發現也沒有什麼好躲藏的，索性就站了起來。
面對突然在眼前顯出身形看不清面容的人，四人驚訝於他的速度。在看清他身側的兩把橫刀是處於隨時可以出鞘的狀態，黑鋼也警戒起來。
在四人中充當友好使者職位已經習慣的小狼忙開口，想要讓這緊張的氣氛消散，「你好，請別誤會，我們並沒有惡意。」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穿梭各個時空的旅行者。」
早在柯恩與四人對峙時，海歌也連忙趕過來到了柯恩身邊。當聽到是穿梭各個時空的人，海歌眼前頓時一亮，好似看到了故人一般。
法伊帶著十分興趣觀察面前的兩個人，法師的能力讓他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就看清了他們的真實身份，不過，面前的少年少女……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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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算是很晚，海歌端上新泡的茶放在客人面前。在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之後，柯恩的默許下，這四個暫無地方住下的旅行者進入了他們的新家。
「我的名字是小狼，為了搜尋公主的記憶羽毛來到這裡，冒昧出現在你們的庭院，而且還收留了我們，真是萬分感謝。」
海歌原以為這些人或許去過自己成長的空間，可經過他們簡單的介紹，聽到的玖樓國之類，都不是她所熟悉的，不免有些失望。
想要問一些別的問題，卻無奈有柯恩在場。
「我叫海歌，他是柯恩，反正這裡房間很多，大家住下也沒什麼問題。已經很晚了，大家先休息一晚怎麼樣？」
「真是太好了~」摩可拿喜歡上了海歌的小貂，一個四處逃竄，一個鍥而不捨的追在後面跑。
疲憊的趕到這裡，大家身上都帶著風塵。海歌拿出自己還沒穿過的衣物，遞給小櫻讓她洗漱後換上。
房間雖多，但要小櫻單獨住一間小狼又有些放心不下。在柯恩發射著冰刀的黑面下，海歌僵笑著將小櫻拉進自己的房間裡。反正床也很大，睡三個體重嚴重超標的人都不成問題的樣子，更何況還是兩個身材秀長偏瘦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海歌想多了，她總感到小櫻的狀態有點不大好。人雖然能說能動，可空茫的眼中沒有一絲神采。
「那是因為失去了記憶之羽，我們正是為了尋找它才來這裡的。」
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海歌驚嚇得後退幾步，反應慢了幾拍望向出現在不遠處的法伊。他已經脫下斗篷，身上只是簡單的法師服飾。
海歌突然想起這個世界，大家所用的全是劍，偶然出現這麼一個法師，殺傷力應該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吧。這樣的話，似乎可以去試試處理海怪的事情？
原諒海歌對法師的瞭解吧，她所知道的，全是來自于曾在電視上看到的，美少女XXX，魔法少女XX之類的動漫節目。
「對不起，嚇到你了。」
這是一個溫柔的法師，海歌越發確信。
「沒什麼，只是在想事情，沒發現你所以嚇了一下。」其實最震驚的，應該是他知道她在想什麼的這一點，難不成魔法師還會讀心？
「我可不會讀心術這種東西，只是海歌你的表情太明顯了。」
又被猜中了……海歌的表情糾結得法伊笑出聲來，「海歌真有趣，我來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這裡。因為你剛才說，這個世界只是一個虛擬遊戲，我很感興趣，不介意的話請多說一些可以嗎？」
要不是親眼所見，海歌也不會相信這裡只是個虛擬空間，所以她萬分理解法伊不可思議的心情。不過，魔法的世界，應該不會有電視機電腦之類的東西吧，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理解這些東西……
不得不說，海歌將這些人的水準太過看低了些。穿越過各種時空的人，別說是漂浮器，就是飛船都開過，怎會理解不了區區虛擬遊戲這麼個東西。
「是的，這個遊戲，簡稱SAO，是個通關型遊戲。」早在之前，海歌已經將冒險者如何被困，只有將遊戲通關才能回到現實的事簡單說過。
「可是，對於海歌來說，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面前，法伊依舊是溫柔笑著的模樣，海歌卻感到他的神色有些莫測。似乎隱藏秘密的帷幔，早已經完全在他面前掀開，任何埋藏深處的事物，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什麼人？！
悠于 2016-1-20 11:58
第二十五章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來歷，海歌現在必會警惕以對。
「你的身上，有[神的印記]，雖然看起來和其他人沒有區別，可你只是靈魂虛擬體。」
海歌想，就是主神大人也不會想到她會遇到這樣強大的法師吧，不然怎麼就輕易被看穿了真實身份，也不給她多加一重保障……
「是的，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某些方面上，我和你們是一樣的。」
拙劣的隱瞞，還不如坦誠的承認。
從最初海歌對他們能穿越各個時空而興奮無比，言語中帶著試探時，稍作聯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不過主神以歷練作為願望實現與否的評價，怎麼看都像是神無聊之時開的玩笑。
「很晚了，還不休息嗎？」
洗漱後偶然碰到兩人談話，黑鋼卻是聽完後才出聲。越發覺得這群人不是一般人，海歌驚歎於他們神出鬼沒的絕技，轉而回房間睡覺。
******
小狼一行人初到這裡的第二天，吃過早飯以後就開始熟悉這個藍白色的小鎮。已經荒廢了好幾天沒有訓練的海歌，面對海螺怪的反應能力慢了半拍引得柯恩平板的面容出現了蹙眉的神情。
也知道自己退步太快，海歌不免背過身吐舌，發洩過心底的尷尬難堪，轉而捏緊手中的檜扇加快自己的速度，只求迅速找回原本的狀態。
再次解決完一隻，突然想起他們並沒有告訴小狼他們城鎮以外是危險區域這一點，海歌迅速沖柯恩喊了一聲。伸腿慵懶靠坐在樹枝上的柯恩，嫩綠枝葉的縫隙間，良久才朝她所在之處投過一瞥。
「擔心他們？還不如想想你該怎麼練回原來的水準……」
那些人最初到達這裡時，她只看到了他們的滿身風塵和疲憊吧。怎麼就沒注意到緊握手中武器的戒備以及危險一旦出現就會加倍放大的戰鬥氣焰？
總是不能看的全面，叫他怎麼放心她一個人，不過他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就是。
「但是，不提醒的話，真的沒事嗎？」
「他們的戰鬥經驗，比你多得多。」要是連區區一些小怪物都解決不了，他真要對他們穿越各個空間收集什麼羽毛的能力感到質疑了。
在海歌大方給了他們鑰匙後，換了一身不那麼與眾不同的衣服，逛逛風景難得一見的提尼亞。
從早晨出來到將近中午，城內一切都十分正常也沒有羽毛氣息。一上午沒有歇腳，只有在提尼亞中央廣場的噴泉邊的長凳坐下，討論下一步計畫。
「可是，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到沒有羽毛的這裡呢？應該是藏在某個地方我們還沒發現吧？」
「摩可拿沒有感受到羽毛的氣息~」咬了一大口蛋糕，對美味口感滿意無比的白團子雙眼笑的彎彎，一點也看不出著急的神色。
「要不然，我們去城外看看？」
「啊……」法伊的目光一直投向某處，突然發出的聲響引得其餘三人注意，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線索，正期待著，就聽見他帶點懊惱道：「忘了問海歌這裡的貨幣是什麼呢？已經中午了，大家不餓嗎？」
大鐘正好時針分針重合，被法伊這麼一說還真感覺到餓的大家，臉上表情如出一轍。隨後，肚子餓的『咕』的一聲很適時的齊齊蹦出來。
「現在該怎麼辦？」
「只有自己去找吃的了……鄰近海邊，或許我們可以去海邊看看？」腦子轉的格外快的法伊，很快就提出了辦法。手上沒有任何交易貨幣的幾人，也覺著這方法不錯，當即就向著城門外走去。
在看見沙灘上趴著的大型海螺，肚子早就餓癟的四人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個世界的海螺……居然這麼大？！」
首次看到這樣的生物，也是食物，摩可拿已經上前去蹭一蹭。仿佛已經看到烤海螺的小狼，亦是一臉滿意，「這樣的話，只要兩個大家就能吃飽了。」
可也就在這話音一落的時候，已經爬到海螺殼頂端的摩可拿，突然發覺海螺疑似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奇怪呢~」
聽到摩可拿的喃喃自語，黑鋼轉而回頭，「有什麼……」
話還沒落，就見眼前原本縮到殼中的海螺，柔軟的軀體出現，它的眼睛……居然是紅色的？！
「呐，有誰知道什麼海螺有紅色的眼睛嗎？」
「都什麼時候，還說這個！」
摩可拿靈敏的一跳，安全著陸黑鋼的頭頂，「大家，快跑~海螺怪追來咯~摩可拿才不想被海螺怪吃掉~~」
訓練了一上午，往城鎮走要去吃午餐的海歌柯恩兩人，偶然聽見細微的尖叫聲。怎麼說呢，不像是求救，更像是興奮的尖叫？
隨後，遠處沙灘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疑似沙塵的團狀塵土，在那之後，還有一隻巨大的海螺怪在後面窮追不捨。
「啊啊啊啊~是海歌和柯恩！柯恩，海歌，快跑啊！」
在看清塵土後掩藏的小狼、小櫻、法伊和黑鋼這四人外加摩可拿後，海歌只有一種「還真是他們啊」的感覺。
不是說不用擔心他們嗎？怎麼現在會被海螺追著跑？
我怎麼知道他們會這麼沒用。
兩人的無聲對視傳達彼此的意思，沒過多長時間，一行人已經沖到了兩人面前。沒看出柯恩有出手的意思，海歌認命的展開檜扇，輕身一躍連續迴旋，冰冷鋒利的檜扇邊緣，帶起藍白色的技能光效果。
訓練了一早上就是拿海螺怪練得手，眼下她越發熟練能快速解決這些龐大卻根本不難纏的怪物。
眼看著海螺怪死後化為光點消散而去，法伊還有些可惜。
「本來還以為可以當作午餐的呢……」
拿這個當午餐？！正在收檜扇的海歌陡然聽到這麼一句，動作一滯。這種毫無美感的東西，他們是怎麼有那個食欲和勇氣的？
不過，午餐……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
「真是抱歉，我忘了告訴你們這裡大家交易都是用的珂爾，珂爾是系統中的貨幣數值單位，沒有實體的……」
坐在一家小餐廳裡，直到每個人面前午餐都有了，海歌心中的抱歉才稍稍消去了一點。
「海歌讓我們暫住，我們已經很感謝了。真是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海螺這樣的怪物……」
被海螺追著一路跑，還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現在想起來，眾人的表情只能用一個囧字來形容。
第二十六章
「出門不帶武器裝備，你們過得可真安逸。」
這樣不留情面帶著輕微諷意的語氣，就是海歌都聽出來了。一直以來，柯恩以惡劣態度面對陌生人的習慣總是改不了，不論明裡暗裡和他提過多少次，他就是不理會。
「請不要介意，他就是這麼個性子，沒有別的意思。」說完，海歌在桌下的手，扯了扯柯恩的衣角，兩人又是一番眼神對話。
不過，效果很明顯，他根本不接受。海歌還真就不明白了，怎麼每次面對別人他就這麼別捏，一般而言正常人不都會對新認識的朋友熱情友好嗎？
坐在兩人對面的小狼慌忙擺手，臉上笑容滿滿道：「沒事的，我們不會在意。」
雖然從昨晚見面到現在，真正接觸不過五六個小時，就沖三番兩次被柯恩堵話，大家漸漸也看出來這少年對出現在她身邊的陌生人都抱有敵意。
一個不知對方為什麼這麼彆扭，卻總是緩解他和別人之間不太好的氣氛，一個又是默不作聲卻警惕她身邊任何有可能對她不利的因素。到底是誰守護誰，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只知道這兩人算是難以分開就是。
吃飯的閒暇，海歌又想起他們說過的羽毛，忍不住問道：「找到了你們要找的東西嗎？」
「四處都看了看，沒有羽毛的氣息。」
「可是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裡是有羽毛的。」
眼看他們的表情開始沉重，海歌安靜舀著自己的咖喱飯，有種提了一個不太好的話題的感覺。
小櫻是個溫柔內斂的女孩子，一點沒有海歌以為公主該有的嬌貴，出人意料的平易近人。海歌也大致知道記憶羽毛是與她身體裡潛藏的巨大力量有關，想要幫助他們卻無從下手。
「那麼，你們下一步計畫是什麼呢？」
「多瞭解一下這個地方，或許再做點事維持生活，畢竟總不能麻煩你們。」
「那麼，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正好下午不用訓練，海歌也想去人多處聽一聽攻略組最近的情況。距離六十層被攻破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雖然現下她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能保護自己，但在期限內提升到最好的實力總不會錯。
******
提尼亞正在處於禁漁時期，想要找到工作並不容易。海歌去了冒險家常聚集的牛角咖啡屋，聽得最多的還是對於提尼亞海岸不遠處每逢日落時分準時出現的海怪的消息。
下午五點準時到達和法伊他們約的中央廣場時，瞥見他們神情也是不大明朗的樣子。
「聽得居民們說的最多的，就是海怪的事情了，或許，海怪和羽毛有關？」
反正海怪原本是沒有的，也是近期才出現這種消息，而來尋找羽毛的他們也是昨天剛到，說不準兩者之間真的有些關聯。
海歌推測了一番，心底同時濃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越發相信自己的猜測。
「或許我們真的該去看看，海歌知道海怪在哪裡嗎？」
看了眼中央廣場大鐘上時針分針，海歌連忙道：「跟我來！」
現在已經是五點，回去的路上還要花上部分時間，要說城鎮內看海怪的最佳地點，新家絕對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靜坐在全景陽臺拿著炭筆勾勒著少女輪廓的柯恩，整個人似乎要融進這安靜的近乎靜止的氣氛時，就聽見一陣疾步行走的聲音向自己這邊靠近。
只聽其中最響亮節奏最快的步伐聲，就知道是誰。還沒站起身子，果不其然，柯恩就看見海歌領著後面四人進了房間直奔陽臺。
「現在是下午五點二十五，大家還要再等個五分鐘左右才能看見。」就是海歌她自己，也沒在這裡看過海怪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眼下半輪橘紅的夕陽已經沒入暗藍的海平面。幽藍的海面看起來平靜無比，根本無人知道那下面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柯恩……你在這裡做什麼？」
余光掃過全觀景陽臺的一角，海歌瞥見身形似乎有些僵硬坐在那裡的人。仔細打量一番，觀察到他手邊沒有書，更奇怪的是，背著的雙手似乎拿著什麼東西不想讓人發現的樣子。
真是奇怪，要知道他幾乎從不會隱瞞什麼。
當然，要是柯恩真的想要隱瞞，以海歌的能力也是發覺不了的。
「你們呢，又是來做什麼的？」
「誒~」法伊帶著興味的目光圍著柯恩上下掃視，這是慌張了的表現吧。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說上四五句話，他才沒准會簡短的『嗯』一聲，當然，這聲應和與否還要看他這少爺的心情。
不過，遲鈍的海歌很快就被柯恩轉移的注意，解釋道：「大家想著或許羽毛和海怪有關係，所以就一起來這裡，等海怪出現啊！」
雖然這裡離海邊還有一段距離，可是要說能無障礙觀察海面而且不會有危險，這裡是最適合的地方了。
「那你們就等著吧。」
說著，柯恩轉身離開陽臺，與此同時手中的東西也迅速轉移到身前，海歌這才想到自己還不知道他手上拿著什麼。
好奇心被吊起來，能不想弄清楚麼？
海歌正要追上去看看，卻被不忘將他房間的落地玻璃窗合上的柯恩，關在落地玻璃窗外。望著柯恩離開的海歌，心底很是奇怪，「怎麼總覺得柯恩不對勁？」
像是詢問，卻得到小櫻同樣的一頭霧水表情一枚，她又看向法伊和小狼，卻見兩人皆是溫和的微笑，根本看不出什麼解答。至於黑鋼……還是算了吧，始終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從空中隱隱傳來中央廣場中心，大鐘在日落之時準時敲響的鐘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滿是輕鬆笑意的臉，也都轉為嚴肅。
「五點三十分了。」
活潑的氛圍也漸漸沉寂下來，五人極快的來到扶欄邊，動作一致的探出半個身子，緊盯著海面，生怕錯過了一點異樣。
「有羽毛的氣息！」
摩可拿的眼睛瞪得老大，同一時間，平靜的海面漸起波瀾。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由小到大，掀起波浪磅礴的拍向聳立在懸崖邊的礁石。
「羽毛的氣息越來越明顯了，就在那裡！」
隨著摩可拿指的方向，五人都看見遠看身形龐然的生物破出海面出現，它背著光以至於他們根本看不清是什麼生物，尤其是它似乎只露出部□□體，這樣難以辨認的形象，難怪幾乎無人知曉它的正體。
此刻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唯有天邊被餘暉暈染成桔紅與橙黃交雜的雲彩，火燒般隨著海面蔓延到遠方。
龐大的海怪露出海面的輪廓被鍍上一層暖黃的光，這不僅不顯得溫暖，更讓它周身像是縈繞著一圈火般。
海怪似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而後又沒入水中。它沉下去的那片範圍，泛起小小的漩渦，而後開始蔓延直到越來越大。
就像是熬湯時被攪得不復平靜的湯水，海歌看見大量的海魚不斷蹦出水面，魚身彎成一道玄月，似乎想要逃離這片被海怪作祟的區域，可無奈重力還是牽引著它回到了它最初逃離的地方。
「羽毛應該就是在那個海怪身上沒錯，那海怪，以前就有嗎？」難得一見的法伊嚴肅的表情，海歌先是一愣，隨後忙道：「以前沒有聽說過，聽居民們說，好像是最近才出現的。」
「羽毛蘊藏的力量，被這個海洋生物利用了，所以才會出現海怪這事。」好不容易找到了羽毛的氣息，可眼下該怎麼去接近並且奪回羽毛又成了一個問題。
看著大家冥思苦想的樣子，海歌提醒道：「從海王祭之後的三個月，提尼亞都會禁漁，大家根本不會出海的，所以……」
「難不成我們要等上三個月嗎？」
「下樓吃飯。」正討論著，柯恩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引起大家注意。早已藏好了自己『小秘密』的柯恩，已經恢復了高冷面癱的『正常』形象，叫過一聲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收好描畫的本子，柯恩最初在提尼亞某餐廳定下的晚餐也送來了。正巧打破了陽臺上五人專心想著解決辦法的苦悶，鳶尾般藍紫的眸子掃過已經恢復平靜的海平面，頓時明瞭。
「大家先吃晚餐吧，休息一下再想辦法，沒准就有解決辦法了也說不定。」
好在目前已經找到了羽毛所在之處，也不用漫無目的的四處確定位置，接下來只要相處能夠靠近那個海怪的辦法就可以了。
「那個……魔法師不是都有什麼魔法，能變成魚或者能潛入水裡的也能呼吸的那種魔法麼？」
「噗~」話音一落，本來喝水吃飯的大家，除卻餐桌上行為一如既往優雅的柯恩以及反應慢個半拍的小櫻，剩下的人幾乎慘烈噴水噴飯。
少有狼狽姿態的法伊，窘迫的拿起餐巾擦擦唇邊的水跡，詢問道：「咳咳咳…誰告訴你魔法師有這種魔法的？」
好吧，她知道她是範蠢了，海歌有些羞赧，「電視……」
「海歌，還真是可愛呢。」
這邊法伊剛說話，對面柯恩淩厲帶著拳拳寒意的眼神就射了過來。要不是目光不能化為實質，難保法伊不會被當成靶射上好幾個洞。
在柯恩看來，像法伊、桐人這樣溫柔性子，能說會道『哄』女孩子的同性，真是心中最差印象排行版之首。
想想，一個沉默少言的少年A好不容易拉近了和心愛女孩B的距離，正想著怎麼告白然後順利在一起的時候，來了一個桐人或法伊類型的少年C，搞定女孩B可不是分分鐘麼！
這個時候，悲催的被女孩拋棄的少年A眼睜睜的看著以往的努力化為泡影，能不憤恨恨不得撕咬小手絹麼！
當然，在柯恩這裡，少年A是他，女孩B是海歌沒錯，至於那個少年C，以前在學校裡他的名字叫鳳鏡夜。現在，任何出現在海歌身邊性格開朗善言的男孩，都可能是C！
柯恩對外人沒好臉色的原因，海歌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弄清楚……
第二十七章
自從確認了羽毛是在海怪身上，連同海歌在內，小狼一群人會特別關注與擊/殺海關有關的公告。
經過一天訓練後，傍晚回家時海歌路過提尼亞公告欄，偶然遇到了來到提尼亞購買公會製造裝備所需材料的桐人。
眼看天色漸晚，海歌邀請桐人在這裡住一晚也沒有遭到拒絕。倒是柯恩在看見跟在海歌身後回來的桐人後，本就冷漠的神情顯得更加冰冷。但凡有點眼色，都知道他很不歡迎來人。
對於柯恩的彆扭，桐人也早就習慣，看了一眼只當沒有瞧見他的眼中的驅趕之意。這麼一來一回，因著海歌在場的原因，柯恩不能說重話，只有輕哼一聲繼而蹺腿靠坐在沙發上，一副俯瞰臣民的帝王樣。
如此幼稚的做法，海歌真是懶得吐槽。
在看到暫住海歌這裡的法伊等四人以後，知曉他們想要絞/殺海怪卻根本無法出海，桐人沉思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雖然沒有特殊物品掉落，可是那麼高的賞懸金還是也引來了一些冒險家。人一多，居民們會考慮近期開一條船去那片海域也說不定。」
要不是他在提尼亞能不呆上太長時間，他倒是可以幫幫他們。
「今天在牛角咖啡店坐著聽消息的時候，我們也聽到了近期鎮長有開一條船給冒險者出海的傳言，我想，桐人君的說法會成真的。」
疲累了一天，大家淺淺說完話就各回各屋。偌大的客廳也只剩下柯恩和桐人兩人，在沒有海歌這一鎮場的存在，矜貴又傲慢的柯恩自然不會再忍耐。
「還以為會永遠不見，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話雖是同他說的，桐人卻注意到柯恩壓根沒往他這裡投一點目光。真正的惡言惡語都無法激怒他，更何況這惡意，只是來自一個心上人被傷所以一直憤恨的幼稚少年？
「柯恩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毫不掩飾。」
一聲輕哼從柯恩鼻腔呵出，更像是一股氣流，他的言語帶著三分諷意七分不屑，「對於沒必要的人，掩飾都是浪費。」
「都說你寡言，怎麼一見到我話就這麼多？」柯恩對於桐人暗指他與他是不同的而感到惱怒，一拳打在棉花上，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見柯恩被他的話語堵住，明明想要還擊卻不得不忍耐，平復自己心緒的神情，桐人唇角揚起一抹淺笑，「有你在，海歌怎麼可能有事呢……」
原本要爆發的不快，陡然被這安撫撫平。柯恩攏起的眉頭也漸漸平復，見他這樣，桐人便知自己是找對了點。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桐人所認為的當局者非是指柯恩，實是指有柯恩保護下，每天都安然快樂的海歌。
不過，作為旁觀者，看柯恩那副守護姿態，都覺著累，「雖然人性千萬，但多數還是善良的，柯恩你不必這麼緊張。」
「你懂什麼……」
輕輕的一句話，其中飽含太多複雜的情感。這是桐人第一次聽見的，來自柯恩沒有帶上任何針對色彩的話，可是現在又是如此的輕，如此的淡，雖淺卻不容易消散，心頭的唏噓一直存在。
******
靜臥在柔軟的可以使人深陷的大床中，海歌和小櫻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樣四處游離尋找羽毛，已經有一年了，小櫻少有的記憶裡，存著最初大家出發之時的情景。
自己一人，引得大家這樣奔波流浪，要說不愧疚還真不可能。尤其是小狼，每次對上他的眼睛，她都能感到別樣的情緒，可究竟是什麼卻總也抓不住。
她預感，自己不知不覺中忘記了什麼，永遠都無法找回。
「小櫻，你在想小狼君嗎？」
安靜的房間，海歌的輕聲出現的很突兀，卻讓小櫻想要應和，「嗯。」
最初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海歌就覺著小狼的性格和尤利西斯很像。溫柔的微笑掩去他內心的疲憊，不論站起來會有多麼艱辛，他都會用雙臂為心中的人建起穩固的一片天。
這麼長時間，再想起尤利西斯，海歌心中只有懷念。
那是第一次有心動，也是第一次體會依戀、喜歡等情緒，雖然他沒有陪伴她很久，但已經足夠。
時間是撫平心中傷口的良藥，她會好好活著的同時，也會記住曾經那群在同一飯桌上分享美食，哈哈大笑的可愛同伴們。
「小狼君，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呢。」
海歌忍不住側過頭，看平躺在她身邊的小櫻的神情，如她所想，小櫻雙頰染上些許粉紅。
「柯恩君，也是呢……」海歌正滿滿興趣望著小櫻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話題會突然提及到柯恩身上，「雖然很冷漠，可是看著海歌的時候，眼睛裡是有溫度的。」
是嗎……
柯恩很緊張她，這一點海歌一直都知道。從最初對他的懷疑，慢慢演變到疑惑他對自己為什麼這麼好，再到現在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好好的想一想，真的是很不可思議。
「柯恩……和小狼君，看似是兩種類型，可實際上，都是內心很溫柔的人。」她和小櫻能遇到這樣的人，應該最是幸運不過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丟失記憶，最初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小狼君。」
正在回憶過去的小櫻，面容泛著淺淺的笑意，「明明什麼也不記得，可是，我有預感，小狼君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能記起原來的事情。」
「我聽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想到他，提到他時，都會眉開眼笑。」海歌側過身，盯著小櫻打趣，「果然，小櫻你是喜歡小狼君的吧？」
小櫻柔柔一笑，不肯定卻也沒否定，轉而道：「海歌和柯恩君，看起來也很不錯呢。」
海歌卻像是被失了定身咒般，那幾秒整個人都不能動彈。好不容易反應過來，迅速翻山將自己埋在被子裡。
她和柯恩？
柯恩與她而言是什麼呢？每天每時的接觸，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在不遠處，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長時間從未不分開的相處，不知不覺中，讓他滲透到了她的生活。
******
第二天一早，桐人吃過早飯就告辭離去。
「上一次，真的非常感謝海歌你的建議。和成員們坦誠，結果真的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糟糕。最近，大家等級都提升了很多，我們準備向前線靠近。」
「那真是太好了。」那一晚的談話，能夠幫助到別人，海歌也算是擬補了一些心中的遺憾。
直到桐人離開，海歌難得的沒有聽見柯恩說一些隱含『永遠不要再見』的冷話，不禁感到些許詫異。
對於柯恩僅沖桐人才有的排斥，就是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眼下，兩人關係似乎好了一些，男孩子之間的友情，都是這麼奇怪麼？！
這一天似乎是個幸運的一天，本著只是吃完早飯出門去看看的想法，海歌等人收到了關於確認近期會有一條船載冒險者接近海怪所在海域的消息。
海歌又去牛角咖啡屋確認了這消息的準確後，一行人開始商量要準備的物品。對於海歌想要隨著他們一起去的想法，柯恩表示不贊同。
一個決定要去，一個不讓去，矛盾的結果就是現在這般。兩人各占一位置，盯著對方誰也不讓步。
只是，相比海歌一看就知道她絕對堅持的樣子，柯恩顯得淡定平靜很多。抱臂伸腿的樣子，透著舒適的慵懶之意不僅不顯得浮誇，反而加重了幾分優雅色彩，細看之下，他看著海歌的神情就像是家長正望著無理取鬧的孩子般。
海歌要求出海的堅持，不僅僅是出於想要幫助小櫻，更多的，是其他原因。可這原因，她根本沒法說出口。
僵持了一整晚，離出海的那天還有將近四天，海歌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故而她也做好了接下來四天都和柯恩 『你盯著我我也保持原本意見絕不動搖』的準備。
「要不，海歌你就別去了。柯恩君也是擔心你，如果海歌受到傷害，柯恩君會比你更感覺到痛。」
小櫻的話讓海歌不是不動搖，可是，想到那天海怪出現後，擊殺海螺怪訓練時，突然出現的夾雜在海浪聲中的指引，牽引著她一定要去。
從那時候開始，一直靜放在背包中的氤氳著一抹瑩藍色的海藍珠子，仿佛也更有活力似得。觸摸到它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它所包含的溫柔力量，平靜卻又巨大。
「可是，我有理由一定得去，只是我無法告訴你們究竟是為什麼而已。」
來這裡已經這麼長時間，主神將她送來這裡安排的一切，她都沒來得及接觸。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她在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線索，她又怎麼能放棄？
「可是，如果不告訴柯恩理由，他不會讓你去的。」坐在壁爐邊的絨沙發中，法伊再一次指出事實，「不過，就是柯恩也無法訴說的原因……我想，他在擔心你的同時，也在為你的猶豫隱瞞而難過。」
法伊的話，讓海歌陷入安靜之中，小狼安慰道：「好好和他談一談吧！海歌，柯恩很在乎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海歌站起身子，轉而推門離開要去找柯恩。
自從她說了想要和他們一起出海後，柯恩就極其強硬的表示不允許她這麼做。兩人出現第一次的爭吵，雖然這爭吵沒有涉及言語而只是精神上的。
僵持的氣氛，她不喜也不習慣。和柯恩相處這麼久，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瞭解他。現在，她卻又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自信。
悠于 2016-1-20 11:59
第二十八章
內心活動激烈，帶著心緒萬千海歌來到柯恩的門前，一扇棕色木門隔絕門裡門外的兩人。想到一年以來，柯恩對她的照顧保護，海歌心底歉意越來越厚重。
是她太自私了吧，根本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
『咚咚』輕敲，海歌靠近柯恩的房門輕喚道：「柯恩，你在嗎……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海歌發覺柯恩根本就沒有開燈。整間房，唯一的光源就是透過落地窗來自懸月的清輝。柯恩坐在落地窗邊的靠椅，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並不算好。現在退出去，也顯得太過刻意了一些，遲疑半秒，海歌最終合上門完完全全的進入了柯恩的房間。
靜坐著的他，大半身軀隱藏在黑暗之中，莫名的，海歌被這一幕給觸動了。孤寂的藤蔓上，開著名為失望的暗色小花，築成一道分界線，將她和他隔開。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離他很遠。
「柯恩……」海歌慢慢坐在他對面的位置，準備了很久的措辭還是被咽下，她輕喚他的名字，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柯恩的目光中的神采，一點點聚焦，最終落在她的身上。只是，沒過多久，他移開了眼神，語調中帶著點受傷和疲倦，「我現在不想和你談論出海的事情。」
她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也無法理解他的堅持。他一直在等待，海歌將她一直保守的秘密主動攤開在他的面前，哪怕他早就知道那秘密是什麼。
他只是希望她能主動一點，讓他知道，她並不是無動於衷。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最終還是歸於寂滅。
「對不起。」氣氛沒有剛才在樓下的僵持，更多的，是兩顆心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感。海歌不喜歡這種感覺，現在，她正在努力。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柯恩，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我絕對不會出事的，我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不會那麼輕易出事。」
她的保證並沒有引回他的注視，海歌安靜的等著，可他的毫無反應讓她心中的堅定，漸漸被忐忑取代。
他到底是怎麼了？她越來越迷惑。
瞥見她掩不住不安的神情，柯恩闔上雙眼，唇角漾開明顯的弧度。海歌訝然的望著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和他溝通。
再次睜開眼時，紫藍色的眸子裡，是不符合他薄唇彎起的冷靜，「就算我說不要你去，你也堅持要去是嗎？」
他的笑，讓她彷徨。她有預感，若是回答『是』，那麼今後他們彼此之間的隔閡只會更大，大到讓她完全不知道怎麼修復。
可是，她也無法說出和她內心相悖的意願。她的沉默，在他看來就是默認，不論她的內心多麼糾結矛盾，難以取捨，不回答就代表著她承認了。
柯恩用手按了按額角，言語中原本的失望完全被冷漠替代，這是第一次，海歌接收到他針對別人的冷意。
「我知道了。」他再次閉上雙眼不願看她，以行動告訴她，現在的他想要安靜的一個人，讓她回自己的房間。
這不是她來他房間的目的，海歌艱難的站起來，根本沒法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原本想好了要怎麼同他解釋，讓他接受她要出海的決定，可是好像一進入這個房間開始，一切都不如她所想的進行。
「我以為，這麼長時間了，我能猜到你在想什麼在擔心什麼。」
柯恩的身邊，一直以來只有她，除了她，他似乎並不接受其他人接近他。所以，她不止一次認為自己會是最瞭解他的人。可事實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一點也不知道。
「我也以為經過這麼長時間，你會瞭解我，可事實告訴我，我的想法是錯的。」
他的話，讓她錯愕，錯愕之餘也有些難受。他是失望了，可是他到底在失望什麼？她不認為自己會讓他失望。
「柯恩，你究竟怎麼了？」
這是她離開他房間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聽到房門再次關上的聲音，仰靠在椅背上的柯恩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身側撐著身體。他的視線集中在房間一角的花瓶裝飾上，那是海歌拉著他逛遍了整個拉斯特列羅，給新家準備的裝飾。
可他的思緒，卻根本不在那上面。
是啊，他究竟是怎麼了……
順著她的話，他也忍不住問自己。現在的他，就像是回到了無理取鬧的小時候，尋求父母的關注與在意。
他所付出的感情與她給他的完全不對等，這期間又有其他人出現在她身邊。他付出了他的全部，可只能得到不到一半她的世界，這讓他感到憤怒，感到失望。
從小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想要什麼，憑能力去獲得。而無數次的事實，證實著憑藉他的頭腦，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直到剛升入櫻蘭高等部，萬千女生之中，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刻開始，十六年從未體驗過的挫敗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愛慕，不嚇著她的同時又能收穫她的愛情。
一直以來，他都是小心翼翼，慢慢靠近她，生怕出了一點差錯。這極其緩慢的進度以及無法得知她真正想法的焦慮，比當初難以接近她的急躁，更能在他的心底製造狂潮。
他不止一次的希望，他能夠像同齡男孩一樣，紳士溫柔吸引女孩的目光。
那是他第一次，羡慕遠遠不及自己的人。生於血液中，讓其他人敬仰的高貴傲氣，此時竟是最大的障礙。夏川家繼承人培養課程裡，沒有一門名為戀愛的課程。
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坦誠的告訴她，他想牽著她的手，他想親吻她。唯一慶倖的是，十多年來練就的表情，將他真實的慌張完完全全的遮掩了。至少，他沒有讓她覺著他很可笑。
******
這是一次完完全全失敗的交流。
海歌掩上門，靠在牆壁平復自己的心情。這應該就是吵架吧……雖然他和她都沒有向彼此大聲，可是他似乎不想再和她多說的樣子。
他寡言，而她雖執拗卻不喜與人爭論，兩人之間就算吵架沒有其他人之間的尖銳極針對。可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的『爭吵』還不如有點爆發力的好。
海歌總有預感，柯恩真正在意的，並不是出海一事。可要是深究，她也猜測不出。他和她的默契，並不徹底，這種默契只保留在兩人願意讓對方知道的層面上。
她好好的守著她的秘密，而他，對她也是有所隱瞞。長舒一口氣，海歌轉而準備回房，卻意外的看到站在走廊拐角，笑看著她的法伊。
這人，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那麼……剛才自己各種表情，豈不是被他看了個正著？！
「和柯恩交流失敗了？」
海歌發現法伊很愛笑，只是，有時候他的笑看起來是那麼的幸災樂禍，就譬如說現在。法伊倒是沒有介意海歌的默不作聲，繼續道：「柯恩之所以生氣，應該不全是因為你堅持要和我們一起出海吧。」
「連你都這麼覺得？」在法伊的面前，海歌就顯得放鬆很多。看她這神情，法伊也瞭解過半，提出質疑，「海歌沒有把自己的原因告訴柯恩，是在防備些什麼嗎？」
聽完法伊的話，茫然之中閃過一個猜測。法伊滿意的看著面前少女略微開竅的樣子，繼續道：「柯恩很在意你，那麼，海歌呢？全心全意的對待一個人，對方卻有所隱瞞，不論是誰都會失望難過，不是嗎？」
「可是，他不是也有隱瞞……」話沒說完，海歌就止住了。就是她自己，都感覺到她語氣中的回避和賭氣，這更像是小孩子那種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的彆扭。
「那麼，在海歌看來，柯恩隱瞞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總該不會是害怕自己知道了他想要掩藏的秘密後，就會遠離他吧。正覺著這想法啼笑皆非的時候，海歌神情漸漸認真起來。
柯恩不會傷害她，他也從未因為私心對她有所保留。她能感覺到，與他而言，她是特別的，值得信任的。
隱瞞，是害怕自己最在意的人，知道所謂秘密後，會不在如以往那般看待自己。
這曾是她親身體驗過的，她怎麼就忘記了呢……
海歌又想起自己勸說桐人的話，不禁感到些許好笑。別說是柯恩，就是她自己，行為和想法，都全然不一致。
「其實，有時候彼此坦誠一下，會發現結果在自己意料之外也說不定。」
法伊略帶暗示的話，海歌想了很久也沒想出所以然來。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就準確看出了她不同于常人，海歌相信法伊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側首望向柯恩的房門，海歌深吸一口氣，還是等他不生氣的時候，自己再攤開一半的秘密吧……
秘密這東西，就猶如衣服，再有第二個人的情況下，剝光的那一瞬間誰都會不適應。她並非是想保留些什麼，只不過，坦誠，總要一點一點來不是嗎？
第二十九章
接下來的四天，卻不如海歌所以為的那樣。對於她小心翼翼的試探接近，柯恩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就連小櫻都察覺出來了，夜晚兩女孩躺在床上開女孩夜談會時，海歌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明天就已經要出海了，這是認識以來兩人的第一個矛盾，海歌沒想到它會來的這麼突然，以及難以解決。
因為從小身體孱弱少有接觸同齡孩子並與她們交朋友的機會，海歌珍惜出現在身邊的每一個人，每當有矛盾衝突的苗頭時，她會下意識避開。只是這一次，她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到目前為止，每當她想要和柯恩說話，總會被他冷漠的神情嚇退，完全不知該怎麼改善兩人之間僵滯的氣氛。
******
出海的那天，陽光明朗，藍天下的海洋澄澈透亮，遠處水面折射的金光華麗得就像是人類所幻想想要到達的夢幻之處。明淨的水面下，還可以看到靈巧遊動的小魚和在淺水區浮動身體呈現透明的水母。
雖然是第一次坐船，習慣了最初的搖晃感後，海歌漸漸也能在船板上平穩走動起來。時不時偷看一眼靜靜靠坐在船頭閉目養神的柯恩，垂下頭。
她知道，他現在坐在這裡並不代表他的妥協。相反，這種放下自己情緒，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守護著她的堅持，讓她感動之餘，也更加感到抱歉。
他從未對她言語承諾過什麼，他的承諾一直就在他的行動，他的眼神裡。
偌大的一艘船上下兩層，都是聚集在一起想要除去海怪的冒險者。顯然，此刻被海景所震撼，不只有她一個。另一個冒險者團隊，年輕的少女驚喜的望著某個方向，大喊著：「快看！有海豚！」
該怎麼說眼前的場景呢？海歌只看到一片金波中，線條呈現優美弧度的海豚半身掩在其中，黑溜溜的雙眼充滿智慧。像是知道了船上人對它們的關注，偶有幾隻還躍出水面，伴著一聲輕叫，萌煞懷揣著少女心的女冒險者們。
「柯恩，你看，海豚！」
驚喜的望著眼前這一幕，海歌習慣性的想要拉著柯恩一起看，卻忘記了兩人之間氣氛還沒恢復過來。
她的呼喚真的引得柯恩一注目光，可隨後，他又漠然轉過頭。海歌不得不再一次面對這尷尬沒有回路的場面，抿唇撇過頭，剛才心裡看見海豚的喜悅之情也散的乾乾淨淨。
這一次，海歌沒有看到，在她垂首的那一刻，柯恩握著刀身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指節泛白。
「馬上就要靠近那片區域了，大家要小心一點。」
雖說每天海怪只是日落之時準時出現，可要是來往船隻動靜過大，也會引得它的出現。現下船上三四十個人都沒有準備好，鬧得動靜大了，逃命都不方便。
站在海歌身邊的小櫻感覺到她的低落，柔聲安慰道：「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沒事，謝謝你小櫻。」
真正要說準備，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根本無人知道拿在海中作怪的海怪實體，所謂準備也只不過是再三輕點包裹中的恢復劑而已。
最重要的，是做好面對海怪的準備。面對未知的危險，過度的幻想會使得那瞬間，人們所害怕的事物紛紛冒出。比起真正的危險，更加恐怖的是人們自己的臆想。
此刻被失落情緒圍繞的海歌，倒是一點也感受不到大家即將要看見傳說中無人能搞定的海怪的忐忑。
船長早就回到了駕駛室，按照安排，三點鐘正式開始。眼下只有下午一點，大家已經開始商量該怎麼引出海怪來。
具體的引怪方法最終還是採用最老套的法子，扔餌……
平靜的海面，已經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因為這漫長的等待，冒險者們最初的不安也被磨平，只剩下希望怪物能儘早出來。
大船在海面孤單單的擺動，寬闊的海面沒有別的娛樂方式，海歌和小櫻時不時說上幾句，而少年那邊輪流著保持警惕，現在輪到的是黑鋼和摩可拿，其餘三個都在閉目養神休息。
盯著海面，海歌漸漸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麼生物正在靠近。這感覺的出處，她說不出來，在摩可拿睜開眼提醒的時候，坐在船人最少的角落中的他們，才知道海怪是真的來了。
「小心！」
隨著船的擺動幅度越來越大，其他人也漸漸意識過來。靠近的海怪似乎僅僅只是被誘餌吸引，並沒有製造捕食時的大型漩渦。
「好像就在船下面，我們要把它引出水面來才行啊！」
經過這麼多次戰鬥，法伊也是第一次體驗水面上奪羽毛。趁著幾乎沒有人注意他這裡，法伊索性催動魔法，引得海怪出水面。
當那身形巨大的怪物浮出水面時，海歌明顯聽到原本鬥志滿滿的冒險者，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從人與人的縫隙間看去，海歌在看清那物的時候眼瞳也迅速放大。
海歌喜歡讀書，各種類型都涉獵過，要說最喜歡的應該是神話類型。她記得，在北歐神話中，就有一種挪威海怪。
它身形巨大，生活在海洋深處，但時常會付出海面襲擊船隻。柔軟而巨長的觸手會纏繞在船帆，觸手巨大的力量能輕鬆將直徑二三十釐米的帆杆折斷，它的名字就叫做——
「克拉肯！」
看清了海怪頭頂名字的玩家驚恐的叫喊出聲，可不過一會兒，這聲音中又被攀爬了顫慄。船身的劇烈搖晃讓人忍不住懷疑它下一刻是不是就會散掉。海歌艱難的扶著桅杆，呆呆的望著這足有五六層樓高的怪物。
孤零零的一艘船飄在海面，沒有任何的救助。就在看清海怪面貌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玩家害怕的想要逃竄。慌忙間，更是有人不理智的跳下了船直接掉進海裡，在海裡掙扎兩下不過一會兒就不知去處。
「法伊，保護好公主。」
來這裡好多天幾乎就沒說幾句話的黑鋼話音一落，人就沖到了最前面。他背上的重刀在他手裡，更像是輕巧的劍一樣，海歌看見他順利的擋住海怪的襲擊，並且斬下了它的一隻腳。
被斬斷的部分很快就被這世界的程式清理掉，但失去一隻觸手的怪物卻發出一聲極其尖利的叫聲，像是呼痛，也像是在發怒，隨後船身搖擺得更加劇烈。
「羽毛在它的身體裡，在頭部那裡！」
看著黑鋼敏捷的躲避海怪的襲擊中，摩可拿感應到羽毛的位置，連連提醒。這邊小狼也抽出劍，敢上前幫忙。
原本靠在船舷閉目養神的柯恩卻不知所蹤，海歌心裡湧上一片恐慌。
想要逃避躲閃的玩家時不時的撞過來，海歌已經感受不到肩膀的疼痛，四處張望，她只想找到那個一直守在她身邊，有一雙深邃紫藍色眸子的少年。
四周是尖叫和鞋底重重踏在船板上的噠噠聲，這一刻，海歌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被盔甲怪包圍的時候，那時她無法阻止尤利西斯和隊友的滅亡，難道今天也是這樣嗎？！
掙脫開小櫻和法伊抓住她的手，海歌扶著桅杆四處尋找，直到在船尾找到了和克拉肯另外幾隻觸手搏鬥的柯恩。
他交叉合為X的橫刀抵住觸手的用力，海歌突然發覺一隻觸手正朝他腰間卷來，柯恩沒有多餘的手去抵擋。迅速抽出別再身邊的檜扇，展開扇面海歌想也不想的旋扇俐落斷了那只觸手。
而後，看到海歌靠近這裡的柯恩，神情似乎很不贊同，「你來這裡幹什麼，快回去。」
說完他又是持著兩刀擋在她面前，海歌木愣的望著眼前一幕，尤利西斯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
「我們一起回去。」
這次，她不想看到身邊的人離去，她再也不願一個人回走那晨時大家一起走過的路。
包裹中突然出現一絲波動，海歌遲疑著，掏出那東西卻發覺正是那顆蔚藍的珠子。不過，原本幽幽的銀藍色光此刻強烈不少，可也就在她拿出這珠子的時候，海怪的襲擊也瞬間迅猛起來。
手拿珠子的海歌只覺得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身體在漸漸輕盈起來，不知來自何處的氣息，充盈而又磅礴，來勢熊熊卻在靠近她的時候，瞬間溫和起來慢慢進入她的身體。
海歌用檜扇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投入，有這股無窮氣息的支撐，她不僅不覺疲累反而愉悅不已。
柯恩很快就發現了原本對付黑鋼那邊的觸手，大半都轉移到他們這邊來了。回頭一看，海歌雖然沒被觸手給傷著，可卻因為投入而被觸手逼到船舷邊也不知。
那裡早就因為觸手的攻擊而坍塌，有一個巨大的豁口，眼下，海歌就正背對著靠近那個地方。
「不要再後退了！」
柯恩一聲大吼，語氣中的緊張，焦急以及絕望，首次接觸到的海歌渾身一滯。已經沖到海歌面前，他迅速斬斷幾隻糾纏不休的觸手，將她向法伊方向用力一推。
海歌背向法伊方向，整個人被他推開。正面對著他側面的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因為觸手的衝擊，從船邊的豁口，跌入海中。
連沉浮都沒有，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水面之上……
第三十章
據說，人在陷入極度恐懼、驚慌的情況下，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
海歌懵然的張大嘴，臉色陡然蒼白下來，喉部顫動不已卻根本沒法出聲，癱坐在濕漉漉的船板，她呆怔的望著海面無法動彈，整個人單薄得仿佛隨時會被海風從船上刮走。
突然間，船開動起來，她迅速回過神看見躲在駕駛室的船長正駕駛船隻。
在海怪攻擊的時候，馬達已經被損壞，好不容易啟用了備用的馬達，眾人根本沒法估計落海的人，迅速逃離。
已是一身傷痕的黑鋼和小狼，狼狽的靠坐在船板邊。法伊迅速撤下法陣，去看兩人的情況，在看到癱坐在地上的海歌，顧不得查看那兩人，疾步過去。
「海歌，你怎麼了？」
她的狀態非常不對，面色蒼白，嘴唇蠕動著卻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恢復了些許力氣，小狼在小櫻的支撐下靠近，「怎麼回事？」
小櫻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卻沒得到海歌的任何回應。這邊小狼側耳去聽她的話，再聽清的同時也發現了柯恩不在船上。
海歌呆呆望著柯恩落下的那片海面，囁嚅的只有那麼幾句，「這是在做什麼……柯恩還沒有上船……柯恩還沒有上船……」
曾無比喜歡的藍色，在海歌的眼中無比刺眼，昏迷過去之前，她滿腦都是柯恩擋在她面前將她往旁邊推開的時候。
這一刻的後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
******
醒過來，一睜眼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天花板的蔚藍。曾經無比喜歡的藍色，現在看來是不能接受的厭惡。艱難的掀開被子，匆忙的穿上放在床邊的拖鞋，海歌急忙忙拉開落地玻璃窗。
夜晚海風時不時刮過全敞的陽臺，身上未披外套的海歌，徑直來到隔壁柯恩的落地窗外。房間內的幽暗，昭示著主人並未歸來。若說前一刻，心中還抱著幻想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那麼此刻海歌已經不能承受從內心翻滾而來的空茫。
依靠在玻璃窗的身子滑移些許，帶動了背後的落地玻璃窗，海歌站直身子，忡怔的凝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半晌，整個人才像是不受控制，推開落地玻璃窗，直接走進去。
柯恩的房間和海歌相比，可謂是大相庭徑。
雖然同樣是藍色基調，可他的主色調卻是深藍，床單被子枕頭套皆是黑色，整體看起來，若是柯恩在，海歌必會調侃他的房間一點也不陽光。
房間內一片清冷，就如它主人的性子，她木然的走到一邊，打開小燈魂不守舍的望著那一小片燈光。踉蹌著走到他的床邊緩緩坐下，望著陽臺後那片海洋。
記得出海前，他和她還冷戰著，此刻想起來，徒留心底的只有無限的後悔。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再多纏著他一些，哪怕讓他不耐煩也好，至少有一個回應。
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他斜倚著沙發，安靜看著置於膝上書本的模樣。望向空懸天邊的皎皎明月，海歌合上雙眼。
只要能夠再看到柯恩，只要能夠再次觸碰到他，什麼的好，不論以什麼為代價……
她記得，不論何時他都不會丟下她一個人的。現在，偌大的房間，不論在哪裡，她都再也找不到他了，她又該怎麼辦？！
「回來吧柯恩……對不起，回來吧……拜託了……」整整一夜，她靜靜的坐在床邊，心中不斷的想著，只要他回來，以後她一定什麼都聽他的。
心底名為理智和感性的小人在吵架，一方極力想要說服她振作，正視柯恩再也不會出現的事實，另一個卻是極致抵制，始終相信柯恩不會離開她。
海歌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混亂，更像是一根棍子在攪著疼。她望著明月很久，這一次，她沒有等到主神的到來……
******
醒過來是因為強烈刺眼的晨光，她才發現自己是躺在柯恩的床上睡著了。翻了個身，突然感到枕頭下硬得慌，她慢慢挪開枕頭，偶然發現了一本黑色牛皮包裝的大本子。
她從不是喜歡窺視別人隱私的人，可是這一次，這有可能是柯恩唯一留下的東西。懷揣著一片矛盾的心情，她顫抖著手打開封皮，再看清白紙上繪製的靈活鮮明的少女後，壓抑已久的淚水終於奔湧而出，沾濕了厚厚的紙頁。
翻空查看素描的速度越來越快，厚厚的本子，已經畫了將近三分之二，這其中全部都是她。
在看完最後一張，落在底部的時間標款是在兩天前，海歌的手已握成拳頭，指甲在掌心劃出深深的半月牙形。
在她終於明白他的心意的時候，他卻離開了她，海歌只覺得莫名諷刺。
為什麼要明白得這麼晚呢……她閉上眼，曾經他和她之間的細節盡數浮現腦海。
見她喜歡鳶尾花，他為她種了一大片；知道她喜歡海，他特地帶她來提尼亞；生病的時候，他時刻守在她的身邊；有陌生人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時候，他會因為她的注意力不全在他的身上而暗自生氣……
原來，曾有那麼多，都隱含著他的心意，自己卻始終毫不在意。
是確定他不會離開自己，所以才忽略得這麼理直氣壯嗎。海歌輕笑起來，帶淚的眉目盡是表達對自己的嘲諷，悔恨。
看吧！海歌，就是因為你不懂的珍惜，所以柯恩走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以為自己對柯恩，最多的是習慣性的依賴，卻沒想到，唯有在失去之後，她才會透徹深刻的明白，自己的自以為，不過是一種自我逃避的懦夫行為。
尤利西斯和隊員的團滅，讓她再也不敢經受失去朋友的打擊。所以不論何時，她依靠著柯恩的同時，也害怕著他走進自己的心裡。
害怕失去，不如一開始就沒那麼在意。只要不投入過多的感情，當自己重新變為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好過得多吧。
這，曾是她最初的想法。
可她卻沒料到，冷若冰山的柯恩，用他含蓄內斂的關懷守護，不知不覺滲入她內心的每一處。
他就像是狡猾的獵人，以美味的餌誘惑著她靠近他。她以為自己是可以離開他的，可現在呢——
疼痛入骨。
後悔，後悔沒有如他全心全意對她好那樣回饋他，後悔一直回避卻自私的享受他對她的好，更加後悔自己不能保護自己以至於讓科恩為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因為她，尤利西斯也好，柯恩也好，他們失去了他們年輕的生命。海歌越發不明白，事到如今，自己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曾經，她想要有一個健康的人生，是因為想要和朋友們一起，體驗正常人的生活。如今，她體驗到了，卻害的身邊最親近的人一個個結局悲慘。
還有意義嗎？
她無數次的自問，卻根本得不到答案。
放下手中的素描畫本，她從背包中調出那顆海藍色的珠子。海歌清晰的記得，在於克拉肯戰鬥的時候，這顆珠子給與了她充沛的力量。
現在，她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在這裡扮演的角色了。
為柯恩報仇吧……
然後，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等待60層被攻破，那時候，主神不來收回她的性命，那麼就自己解決吧。
還有什麼意義呢？她就像是一個厄運的存在。
******
小櫻在海歌離開一個小時後才發覺她不見了，招呼著眾人一起出去找人卻四處不得時，心裡也慢慢有了結論。只不過，若是她要去那裡，該怎麼出海呢？！
這邊四人還商量著要怎麼弄一條船出海，海歌已經走到海邊。這個時間，鎖船的繩索堪堪飄在海面之上，她專注的望著某個方向一動不動。
就在她周身的時間仿佛被靜止的時候，才終於有了動作。曾擔心被人發現與眾不同的物品，現在盡數配備在身上。
曾在船上感受到的那股強大氣息，絕對不是她的臆想。有保護模式的支撐，再加上這顆能提供她無限能力的珠子，海歌下定決心就是硬抗，也要獨自解決它。
雙腳無畏的踏進海水之中，慢慢陷入柔軟的沙地，她一步一步邁向那個方向，無視海水漸漸蔓過她的腳踝，她的膝蓋，她的腰……
記得看過一些純愛唯美電影，海歌印象深刻的就是女主和男主分開後，想不開讓海水漸漸沒過頭頂的場景。那時候從未戀愛過的她，認為這種行為簡直是對生命的浪費，可現在，她卻懂了。
海歌能猜到，如果柯恩還在，知道了她現在的決定，一定會十分生氣，或許會大半個月不會理睬她。想到柯恩生氣冷漠的臉，她更多的是想念。
他離開她，不過才一天，可她的腦海卻從未停止對於他一切的放映。
當面對未來已經不想再有期待，看不見任何道路的時候，那樣活著，只是一種折磨。如果美好溫暖只存在於記憶，與其在這種失去的痛苦中掙扎，不如早早追隨著離開的人而去，早一點再次相聚。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不會後悔的人，可現在她深刻的明白，自己不是不會後悔，是根本不敢去回想曾錯過些什麼。
海水已經沾濕了她的下巴，海歌閉了閉眼睛，左手握緊至於胸前的珠子，腳步堅定而穩重的邁出……
終於，一道浪花蓋來，徹底掩去了她的所有蹤跡。海面再次歸於平靜，安靜得如同沒有任何生物來過的死寂。
悠于 2016-1-20 11:59
第三十一章
海底的環境與地面上有極大的不同，除卻深水區看不見陽光極暗這點，就是水中的浮力以及越到深處越為難受的水壓，都讓人不好吃消。
當水下的暗流襲來，海歌更是難以保證自己身體的沉穩，偶爾水下的波動，都會讓她東搖西晃難以保持平衡。
不過，奇異的是，她以為的窒息眩暈並沒有如期而至。海歌突然想起那次昏迷時，自己似夢似幻體驗的海中世界的暢遊隨意，這一次，她不在嘗試類似海底漫步的行走，而是像魚一樣劃動四肢……
改變方式以後，行動也自然得多。再一次低頭看了眼掛於鏈子上的珠子，這一次的瑩藍色光芒，甚至比上一次還要強烈。
當她的眼睛開始適應海中的環境時，海歌開始被海下奇異的場景給震到。遊弋于美麗的珊瑚礁間的小魚小蝦，還有散落在各處一張一合的貝類。
只是，她根本沒有心情仔細看這些難得一見的場景，如若柯恩在的話，她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向他報答自己對這裡有多麼喜歡。
想到柯恩，海歌再次向前遊動。沒有陽光透進，她根本分不清此時她已經到了多深的地方，而陸地上是白天還是黑夜也無從知曉。因為不感到餓和疲倦，所以原本應該用於休息吃午餐（或許還包含晚餐）的時間都被她用來趕路。
雖說在這個世界，玩家掉落的物品會被程式自動視為丟棄從而銷毀，可海歌從未遇到過她的物品掉落被自動銷毀的情況。所以，她猜想也許是因為身份不同。
冒險者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遊戲者，可她這個偽冒險者對於這裡，更像是類似本土居民的存在。
一路上，她都在以繩線為記號，防止自己弄錯了方向找不到往回的路。當越往前方遊去，發現魚類越來越少，同時類似沉船的痕跡越來越多時，心中也估計這這裡大概就是對的地方了。
記得居民們說過，海怪有逐漸向著城鎮而來的趨勢。
或許正是因為海怪的捕食，驅逐的原本生活在那裡的魚類四處逃竄，逃入深海的魚它不便追捕，只得向海岸這邊靠近，捕食這些容易獲得的魚類。
估摸著自己遊了將近五六個小時，海歌調出主神給她用作掩飾的偽系統，查看時間。當發覺是晚上八點以後，不得不做出休息的決定。
每天準時五點半捕食的海怪，現在已經追蹤不到，要等也只有明天。可這也意味著接下來的二十三個小時，她都得在這裡空守。
找到一處船艙還算完整的沉船，海歌從空隙間鑽進。這艘船有一方空間還保留的挺完整，小小的圓桌和配套的椅子除了被長時間浸泡木頭有些鬆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不過一層藻類附著在上面，人類手工製作的傢俱，在這裡和自然融合的無比貼近。
海歌拂去椅子上的那層海藻，虛虛落座。桌面上鋪著一層碎花桌布，因為浸泡已經看不出曾經的顏色。木桌邊的一堵牆上，還掛著一副全家福，照片中的一家笑的分外燦爛。
有一個家庭，也因為這海怪而破碎，看到這裡，心中的痛愈發明顯。目光又落在另一邊，寬大的木板坍塌後直直落在櫥櫃邊上，木板之上散落這各種碎石木塊，倒不是很難清理乾淨。
喝過營養劑補充消耗的能量以後，海歌一一挪開這些東西，發覺這塊木板似乎是個不錯的睡覺之處。
能在海底自由暢快呼吸，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眼下她全部的想法就是消滅海怪克拉肯，休息的地方就是再差，她也根本沒有心思挑剔了。
緩緩的在木板上躺下，她還尋了幾個大小適合的碎木板摞成類似枕頭的高低。不論是頭部，還是脊背，唯一的感覺就是堅硬。雖然不舒適，可是費力在海中行動了足有一天的她，不過一會兒就累得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來，是因為一封來自亞絲娜的消息。就算是疲倦，可心中有事的她睡眠很輕，聽到那聲輕輕的消息提示音後，海歌極快的睜開雙眼。
動作緩慢的點開那封來自亞絲娜的信，海歌一點點的讀起來。有著血盟騎士團副團長的稱號，當亞絲娜有了少女心事的時候，根本無從訴說，最終只能找到這位不能時常見面的朋友傾訴。
海歌不在狀態的看完這封信，根本沒有及時回復的欲/望，點過X後翻身側躺。一直忙碌著想要攻破關卡的亞絲娜，遇到了讓她學會除了破關，人還應該享受每一天的男孩子。
會因為對男孩的好感而驚慌無措，強勢的亞絲娜此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要是以往，海歌會很快的給對方加油打氣，可現在，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呢……
翻來覆去好幾遍，海歌最終還是點開好友欄，簡單的回復亞絲娜。正要關閉好友欄的時候，海歌眼睛卻突然定在某個地方，難以挪動。
在亞絲娜之下，還有一個名字，不是代表犧牲死去的灰色，而是一直存在好好活著的黑色！
她不敢置信的瞪著寫著『K』的那欄，生怕是自己看錯。顫抖著手點開通信功能，忐忑而又期待極快寫了一句給對方發送過去。
只是，一分鐘過去……三十分鐘過去到最後的一小時過去，她都沒有收到來自他的回信。
她相信，他的名字是黑的那也一定代表著他還活著，或許是因為什麼原因，他根本不能回復她，或許就連剛才那封消息，他也無法查看。
下一刻，海歌動作無比迅速。連忙調出追蹤功能，雖然不能知曉他的準確位置，可是她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本來還打算在今天的五點半等著克拉肯的主動出現，現在海歌再也坐不住，離開沉船後，向著追蹤告知的方向追著柯恩而去。
******
再一次又一次冒險者們慘敗而歸後，提尼亞的鎮長也不得不放棄想要依靠勇者消滅海怪的想法。要不是那一次船長動作麻利，帶著大家離開，必定又會是一場全軍覆沒。
現在，整個小鎮已經不復以往輕鬆愉快，居民們似乎也意識到這次大家是真的要搬家，曾經笑容洋溢的臉如今是愁雲密佈，沒有人願意離開這個富足安樂的小鎮。
當小狼一行人找到鎮長說明大家想要再出一次海的時候，只得到了對方的回絕。
「原本我以為年輕的勇士是能夠為大家帶回平靜的生活，可是現在，事實告訴我一直以來我只是在召集一批又一批的犧牲者，我再也不想，將年輕的生命送到死神手裡了，你們回去吧……」
憂慮重重，鎮長索性背過身不在聽任何請求出海的話。而在兩小時後，心底也知道了鎮長的堅決後，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我們的朋友失蹤了，我們必須去找她。」
擁有記憶之羽的海怪根本不是海歌一個人能對付的，大家只能趁著一小時內海歌還沒走遠，想盡辦法將她追趕回來。
「一旦和那個怪物遇上，根本就沒有人能回來。」所謂失蹤，也多半是遭遇不測……剩下的半句話，鎮長沒有說的太直白。自從海怪出現以來，遭遇不測的人還少嗎？！
「所以，離開這裡吧，我想你們的朋友一定不會希望你們因為尋找他而出事，對嗎？」
鎮長還要組織居民們搬遷，四人不得不退出小鎮的見客會議室。
要說就這麼放棄，那是絕對不可能。小櫻突然想起什麼，提議道：「既然我們不能出海，海歌也一定不能，或許她會沿著礁石靠近那裡也說不定。」
眼下水路走不了，他們也只能選擇這一條，幸運的話或許還能夠追上海歌。四人根本沒想到，擁有金手指的少女，選擇的是暢通無比的水路，不論他們追趕速度多麼快，永遠都追不上在海裡遊動趕路的她。
礁石鋪就的道路十分崎嶇，饒是經歷過各種惡劣環境的四人都走的艱難。對於柯恩墜入海中，海歌安靜離開追隨柯恩，第一次，因為他們的到來而給朋友帶來這樣的災難。
就算是拿不到羽毛，他們也想做出補償，至少，要將海歌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
跟隨著地圖，海歌到達一片更顯黑暗的區域。這裡似乎是大海最深處，各類造型怪異的珊瑚礁，以及纏纏繞繞隨著水波搖擺的藻類，拂過她的手臂激起些許癢意。
這裡的地形在系統中根本查看不了，海歌關掉導航，小心翼翼的在這片區域探索。這一片根本就沒有什麼魚類，偶爾才能從沙地看到稍許海底爬行動物，所到之處無不是一陣輕沙浮動，隨即很快又歸於平靜。
在這裡，一點聲音以及行動都暗藏危險。是這死寂的氣氛使然，也有這裡壓抑的色調原因。海歌每走一步都會四處張望一番，直到背後似乎靠到了一個柔軟滑滑的物體。
隨著她陡然的撞上，那物還浮動了一下，隨後又停下來。
海歌迅速轉身，驚訝發現這是一個藻綠色的球狀物體！
第三十二章
要不是外殼是實實在在的藻類，她或許真的會以為這是某種大型生物所產的卵。畢竟這圓度，還有表面的光滑度，實在是太像。
不過，海底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尤其是還有一根海植的荊條繃得直直的，完完全全將這顆球給束縛住，就像是拉著氣球的繩子，不讓浮在海水中的它四處飄動。
說是自然就有，這未免也太啼笑皆非了一些。遲疑片刻，海歌展開檜扇快速劃動，出乎意料的，原本以為在海水的環境中揮動扇子的阻力會很大，殺傷力也會減弱不止一點半點，可事實並非如此。
揮動的檜扇帶動了海水流動，極快的速度霎那間使得水的力量快速聚集，兩種力量相結合，竟一點也不必刀劍的威力差。
藻類的球很快被削成兩半，露出了被包在中間的生物。
那是一個身體線條圓滑的海豚！
只不過，此時海豚一點活力也無，像是睡著了一半任由水的浮力將它往上托著。海歌連忙追著遊上去，這一切太過讓人驚訝，究竟是為什麼，這海豚會被包裹在藻球裡？
感覺到海水的包圍以及浮力的托著，海豚漸漸有了反應。海歌看見它的鰭輕輕煽動兩下，不過一會兒，海豚就開始擺動魚尾自主遊動起來。
『清醒』過來的海豚沒有逃走，反而繞著海歌遊動兩圈，隨後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下意識覺得這條海豚被困在這裡，是與那只巨大章魚有關，海歌輕撫它的額隆。
「走吧。」她揮揮手示意它離開，隨後轉身向著這片區域更深處遊去。如果猜的沒錯，應該還會有更多這樣的藻球才對，或許柯恩就在其中一個裡面。
她又調出系統，再次確認柯恩的名字還是黑色，隨後加快遊動速度。
本以為會離開的海豚，隨後又迅速的追上她，蹭蹭她的腰部，海豚游向某個方向，海歌這才明白它是要她跟著它。
有了海豚的帶路，海歌遊動不到一分鐘就又看見一顆懸浮的藻球。二話不說的劃開，見裡面的不是柯恩，期待再一次破滅。
一路上，她不記得自己劃開了多少這樣的藻球，有海洋生物，也有陸地上的家禽，偶爾還有人，可在這些人，她都沒有看到柯恩。
再一次將解救出來的人送到海面上，海歌紮入水中繼續尋找。
被解救出來的海洋生物幾乎都沒有離去，在海歌救出家禽或人類的時候，大型生物都會幫忙將這些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小型海洋生物，則會幫忙探路帶路，告知海歌哪裡有藻球。
直到她破開某個球，發現裡面的人是幾天前一起出海的冒險家中的一位，海歌猜到這或許是海怪用作堆積儲備糧的地方。
既然幾天前落水的人在這裡，那麼柯恩應該也不會遠。
一直到下午四點，海歌開始發現自己的速度太慢。再這樣下去，等到克拉肯回來自己都沒有將這些藻球破開，介時發現了它的『收藏』都不見，好不容易救出的生物不都是白救的嗎！
海歌加快隔斷束住藻球的荊條，只能拜託這些機靈的海洋生物，能將球推到岸邊就好。
就在海歌加快手上動作的時候，趕了兩天路的小狼四人，也發現了岸邊出現的家禽和昏迷的人類。
越往前越是多，直到後來岸邊都是一顆顆球，四人漸漸明白了過來。黑鋼帶頭，一一破開這些東西，被困在其中的昏迷生物，若是海洋生物就會放回海中，若是陸地的，小櫻就負責將之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等到將能找到的最後一個藻球讓海豚推上水面岸邊，海歌才鬆口氣，轉而跟在海豚身後也向著水面上游。
只是，事情當然不會那麼順利。五點半以後順利捕食完畢歸來的克拉肯，察覺自己存儲的糧食一點不剩，立刻暴怒的追隨上來。
任何一個藻球裡，都有可能會是柯恩，為了海豚能將這些藻球推送上岸，海歌只能轉頭，迎面對上極快追上來的克拉肯。
在身形龐大的海怪面前，海歌顯得格外渺小。因為克拉肯連續不斷的觸手攻擊，原本這片區域平靜的海面，也被攪得如同一鍋沸水。
站在礁石頂端察覺到海面的變化，法伊極快的推測出那海怪就在水面之下。再最後一顆藻球被海豚推上岸以後，四人安靜的等待著海怪出現。
柯恩早就在某一顆被破開的藻球中發現，此時正靠著礁石依舊昏迷中。
等待了足有三四分鐘，始終不見海怪出現，唯獨海面水的激蕩越來越嚴重，四人這才意識到或許有人正在水下和海怪戰鬥。
「難不成，是海歌？！」
「可是，這怎麼可能？」水下怎麼會是習慣在陸地的人類戰場，一路以來他們一直追不上海歌，早就奇怪不已。
這猜測或許不可思議，卻也是唯一能說通一切的解釋。不然為什麼一路緊追的時候，這些原本應該消失的人，動物都出現了。
「我來試試吧。」
法伊催動魔法，嘗試能聯繫上海歌。一路以來因為不知道海歌的確切位置，他無法向著準確方向用魔法和海歌談話。如果在水下拖住海怪的是海歌的話，那麼這一次，一定能夠聯繫上。
海歌正費力的抵抗來自克拉肯的攻擊，同時還要瞅準時機給出自己的攻擊。克拉肯的觸角已經被她斬斷了三條，可這點數目並沒起很大的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她早就察覺到這海怪頭頂並沒有血條之類的東西，她只能盲目的攻擊，拖延足夠時間，能讓岸邊的人醒來並且逃走。
現在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能夠來幫助自己，所以她必須得依靠自己一個人。
早在社團團滅的時候，她就一直努力想要能夠獨當一面，後來柯恩的出現，為她撐起一片安逸。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被人呵護，也沒有女孩子不喜歡有依靠，所以那時的她，雖然努力提升著自己，可她的內心卻因為知道柯恩會一直保護她，並沒有用盡全力。
這一次，眼睜睜的看著柯恩落入海中，她才真正的明白，或許有一天，柯恩會因為保護自己而永遠離開自己。
只有真真正正的能夠擁有足夠的實力，保證自己的安全，柯恩才能在戰鬥中心無旁騖。唯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永遠自私的享受著他的溫柔。
這次面對克拉肯，沒有柯恩在身邊，海歌也不顯得害怕。獨自面對，這是她的必經之路，要不想要孤單一人，那麼她必須得學會獨自戰鬥。
他救過她那麼多次，這一次，就換她來。
海歌雙手的檜扇皆全部展開，再一次斬斷克拉肯的觸角，她快速遊動沖向它的頭部。意識到危險的克拉肯，連忙噴出墨汁，海歌向前沖的動作一滯，很快轉換方向向著水面上方遊去。
也就在這時，一道不滅的光點破開水面來到海歌的身邊，漸漸融入她的眉心。就在她不知這是什麼時，陡然聽見了來自海岸邊法伊他們的聲音。
「海歌，我們已經找到柯恩了，他沒事，你快上來。」
已經從一團墨黑中抽身的海歌，望著與她相背方向逃離的克拉肯，遲疑一秒隨後咬牙追上去，「不行，克拉肯要逃走。」
這一次逃走，或許就再也不會找到了。海歌記得，他們要找的羽毛也在克拉肯身上。
「你們說的羽毛在哪裡？」
「不要再追了。」小櫻連忙阻止，卻根本喚不回一心想要抓住機會，將羽毛奪回的海歌。摩可拿最終還是妥協了，「就在它頭頂的正中央。」
海歌連忙追趕在克拉肯身後，它的觸手早在逃竄的這段時間，又重新長回原樣。感覺到身後人的窮追不捨，克拉肯似乎是決心拼死一搏了。
海歌查看自己的血量，也在安全範圍的百分之八十左右，遂集中注意力應對面前已經完全停下逃跑的海怪。
摩可拿說的羽毛就在頭頂，海歌只苦於自己該如何不知不覺的遊到它的上方去。當目光移到它的八隻觸手時，海歌的心底生出應對的辦法來。
接下來的戰鬥，完全就像是敏捷訓練。這一次她的攻擊並不迅猛，倒像是時不時給克拉肯製造一點騷擾，讓它煩不勝煩。
如若克拉肯是一隻會說話的海怪，定會表示這個難纏的雌性人形生物，真是它遇到的最麻煩的存在。
此時，海歌的遊動軌跡，就是圍著它一圈又一圈呈螺線型上升，克拉肯以觸手對她攻擊的同時，也會給它自己帶來短暫的盲區。這也是海歌一邊躲避觸角，一邊又憑著它的觸角慢慢遊到它頭頂的重要原因。
一心想要將這只煩人的『蚊子』打下來，克拉肯海洋生物的智商根本沒想到對方真正的意圖。
當海歌已經完全到達它的頭頂，才慢慢從背包中調出短刀，這是柯恩送給她以備不時之需。也是在某次和他的對站中，她雙手的檜扇被他打開，沒有任何武器抵抗的她遭到了他嚴厲的訓斥。
嚴厲的訓斥過後，第二天一早，海歌就在床頭矮櫃上發現了這把不論是數值還是外形，都異常適合女生的近身武器。
第三十三章
抽出短刀，海歌狠狠地將它紮進克拉肯的頭頂，也就是這一樣，使得它的動作前所未有的大。八隻觸手四處揮舞，卻根本碰不到頭頂。
海歌死死的抓住刀柄，她很清楚，自己一旦被甩下去，再上來就更難了。
遠在岸邊的幾人，察覺海面的波動越來越大，一道道浪花狠狠地拍在沙灘上，不明海底情況的他們始終忐忑著。
這是第一次，沒有親自加入到奪回羽毛的戰鬥中，尤其是正在為他們努力的，還只是一個女孩子。
「就沒有辦法，讓我們也能到水裡去嗎？」
三人急切的通過摩可拿詢問遠在另一時空的侑子，慵懶斜躺的禦姐指尖的煙杆，雲霧繚繞，「有……只是，等你們能下去了，那孩子的戰鬥也已經結束。這是一場她必須經歷的過程，只不過巧合的與羽毛有關而已。」
也就在說話的時候，水面平復下來。顧不得和侑子交換能讓他們下水的物品，四人皆是緊盯海面，生怕錯過一點痕跡。
直到海面不遠處，開始浮現出小小的黑點，隨後黑點拉長，一點點看清那是少女的纖長細瘦。
看清了是她，小櫻踏著水直直沖向她，「海歌！」
「給。」明明是海水中浸泡了三天沒見陽光，她看起來似乎更白了。好在這種白不是病態的蒼白，這樣的膚色，自然得仿佛本該就是如此。
白皙的掌心，是一根微彎的羽毛，周身還泛著濕潤。在小櫻靠近的時候，羽毛自動升起，融進她的胸口。
隨後跟上前的小狼接住因為接受羽毛力量而暫時沉睡的小櫻。海歌連忙看向岸邊，卻沒有見到柯恩，神色焦急，「柯恩呢？你們不是說找到他了嗎？！」
「別擔心。」最後趕來的法伊安撫道：「發現柯恩的時候，他還在昏迷，我們把他移到那邊的礁石那裡了。」
不遠處的礁石群，因為石高所以不會輕易有浪花越過，海歌還沒來得及說感謝，就被小狼搶了先，「要說感謝的應該是我們才對，這一次，真的給你和柯恩帶來麻煩了，對不起。」
******
海歌找回了柯恩，小狼一行人找回了羽毛，讓大家苦惱將近一個月的事情最終還是圓滿解決。要說唯一不算好的，那就是柯恩以及昏睡的小櫻一直沒有醒過來。
「小櫻她，每一次接受羽毛都會睡這麼久嗎？」
「是這樣的，一開始我們也很驚慌。」
回到莊園，除了日常採購海歌就是在兩房間裡來回晃蕩。提尼亞的居民在發覺海怪不再前來騷擾後，紛紛歡呼著將打包好的行李歸回遠處。現在提尼亞最熱門的話題，全圍繞著是誰解決了海怪這一點。
被解救回來的人，紛紛表示醒來時自己就躺在海灘邊，根本沒看見任何疑似救了他們的人影，而那筆擊殺海怪後就可以獲得的高額賞金也一直沒有人前來領取。
綜合以上幾點，現在居民們都開始腦洞大開，猜想難不成是偉大的海王殿下再次拯救了提尼亞。聽到這傳言，海歌不免捧腹大笑，笑過之後卻是盯著手中那顆蔚藍色珠子沉思。
到後來，她也嘗試在不帶著珠子的情況下入海，撲面而來的窒息感讓她有種下一刻就會陷入黑暗之中的絕望。可一旦身邊有它，在海裡就猶如陸地上那般自由隨意。
這樣的物品，要被人知道，絕對會引得一批又一批明裡暗裡的角逐。黑色的漩渦在海歌的眸中一點點聚集，她握緊手中圓潤珠子。
「海歌在海裡泡了這麼多天，人也白了不少。」
是啊，這也是一點。海水又不是漂白液，上岸以後這身引人注意的膚色似乎只會這樣了，現在她出門就和柯恩一樣，斗篷不離身。
有關於為什麼她能在海裡停留，法伊他們沒有任何詢問的意思。海歌本以為上岸後會擔心自己的奇怪之處會引得他們異樣的目光，可彼此之間就像是有了一個共識，誰也沒有提及。
一直貼身照顧小櫻的小狼，語氣陡然沉重起來，「等小櫻醒過來，我們就要離開了。」剛才，他已經發覺小櫻有醒來的傾向。
話音一落，偌大的室內一片沉寂，在這裡雖然只停留了一個月，可最初來到這裡的無措以及鬧出的笑話，比比皆是，仿佛才是昨天經歷過的。
也就是在這沉重的氣氛裡，海歌輕巧一笑，「雖然有些捨不得，但是希望大家一定要平安，收集完你們說的羽毛才好。」
在這段有了穿越異時空的他們的時間，是她經歷的重大轉捩點。就連黑鋼都能感覺到，經歷過和克拉肯戰鬥回來的海歌，變了很多。
若是以前，在其他獲救人員紛紛醒來並且回家的情況下，守著始終不曾醒來的柯恩，海歌會彷徨會害怕。可現在，他們只看到了她的堅韌，她軟弱的情緒不再外露，現在的她轉而開始守護著他。
從來只會鬧得人大腦疼痛的摩可拿，難得的嚴肅，一本正經的安慰著海歌，「柯恩最後一定會醒過來的，只不過，我們要是離開了，海歌會害怕嗎？」
只是，想到他們離開之後，海歌可能還要獨自一人守著柯恩，等他醒來。這樣的場景，讓他們無法深想。偌大的空間中，只有一個沉睡的人和一個等待的人，這是放大的孤寂。
「沒關係。」海歌轉而望了眼躺在床上的人，笑道：「柯恩會一直在我身邊。」
「這麼多的時空，這麼多的人，卻獨獨遇上了你們，對於我來說，真的非常幸運。」海歌笑言。
然而，能夠遇上柯恩，對於她而言，是可以用全部的自己為代價換來的幸福。這句從未說出口的話，她會以行動告訴他。
「柯恩要是醒過來，聽到這句話，會很開心。」
「是吧？只可惜他沒醒過來，我是絕對不會再說第二遍的。」
是因為想通，她能夠感到全身心的放鬆。不再急切的想著讓主神滿意，延長自己的生命，既然現在她還存在著，那麼就順著自己心意，好好生活就是。
大家的離開也是在一個夜晚，還是他們來時的鳶尾花花圃之中。同樣的位置，最初見面時雙方都是警惕戒備，現在卻充滿了依依不捨。這一次分開，大家都有預感，再次見面的機率真的可以用微乎其微形容。
收回一根羽毛的小櫻，眼中的神采恢復了些許，隔著傳送他們離開的魔法陣，海歌微笑著眼看他們一點點隨著魔法陣消失。
人類的一生充滿了相遇與分離，歇斯底里的道別，安然的道別最終都改變不了要離別的事實，為何不在即將離開的朋友面前，最後一次留下自己美好的樣子？
直到面前真的不在有他們的蹤跡，海歌才停下未間斷過的擺手動作。這一次，是真的只有她和柯恩了呢。
回望這一大片屬於他們的家，海歌第一次忍不住埋怨柯恩買了這麼大的地方。扶著扶手，她鞋底敲擊在大理石鋪就的階梯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大廳迴響著。
歐式繁複的走廊，就算壁畫色彩明躍，也掩蓋不了這偌大的房子少人氣的事實。
柯恩始終閉著雙眼安靜的躺著，海歌回到這兩天她常呆的地方——他床邊的座椅。
等待的時間真的很難熬，她盯著他直到漸漸睡著。睡著之前，她還在想，要不要趁著柯恩沉睡的時候，偷偷把他整個房間的色調換得明亮一些。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這條弄得整間房跟舉辦葬禮似得黑色床單！
手撐著下巴，她的臉湊近他，細看他的眉眼。
從最初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這是個妖冶的漂亮少年。他閉上雙眼，掩去那雙深邃眼瞳的時候，整個人很無害。可一想到他對別人冷臉的樣子，海歌忍不住哧的一聲笑出來。
可面對自己的時候，海歌一點點回想。每當他望著她的時候，總是給她一種他再也看不見其他的感覺。那麼明顯的專注認真，她居然就這麼忽略了。
「對不起。」
她的手拂過他的額頭，將他劉海簡單梳理後，又去沾濕毛巾給他擦手擦臉。可也就在給他擦過臉，挪開毛巾的時候，她的眼睛正對上那一灣紫藍。
不論是極大的喜悅，還是巨大的打擊，海歌每每都會反應不能。手握的毛巾因為她手指的無力，『啪』的一聲再次落在柯恩的臉上。
那聲響，重得好不容易從驚喜中回神的海歌再次無措，慌慌張張將毛巾拿開，她又開始結巴，「對…對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太開心才…」
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突然的輕輕一扯，毫無準備的她整個人往床上倒，被他擁入懷中，她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他的雙臂緊緊地箍著她不願放開。
少年線條俐落的下巴，無意識蹭了蹭她的黑髮。嗅到柯恩的氣息，她的手下是他堅硬的肌理，來自他的溫度一點點傳到她的掌心，沒有掙扎也不想動作，海歌閉上雙眼。
這一次，空落落的心，終於找到了它所缺失的那一塊。
悠于 2016-1-20 12:00
第三十四章
從被海怪作為儲備糧封閉在藻球那天算起，柯恩將近五天沒見過陽光。在醒來以後，吃過早飯海歌就急急忙忙將他推到鳶尾花圃，見見陽光。
對此，柯恩表示他又不是綠植，沒有曬太陽的需要。當然，這一抗議被海歌視為無物，最多額外為他撐了一把太陽傘。
因為膚色的原因，現在就是在柯恩面前，一到亮處她都會下意識將兜帽拉上。
這樣子的她，她不想讓他看到。雖然早已決定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可是沒有一個女孩子，能那麼坦然願意讓喜歡的男孩看到自己如此糟糕的模樣。
柯恩還來不及感受到海歌的奇怪，就被她弄到這裡曬太陽，而她則出了門採買需要的物品。因為海怪的事情被順利解決，認為受到了海王庇護的居民們在中央廣場連連舉辦了三天慶典。
廣場周邊，是居民們的臨時小攤，上面擺放賣出的物品皆是讓人難以置信的最低價，而一到晚上，中央廣場會燃起熊熊火堆，以鎮長為首帶領居民們吟唱海洋讚歌後，是大家的載歌載舞。
海歌買了新鮮的牛奶和麵包後，又急匆匆買了不少蔬菜水果，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好幾次兜帽都差點擠落。自從身體發生這樣的變化，她驚慌害怕，無時不刻不再緊張。
柯恩沒醒來的時候，她全部心思放在沉睡的他身上。可自從柯恩醒過來，她沒有一刻不擔心自己特別的模樣。斗篷手套齊齊裝備，她這樣子，終於引起柯恩的注意。
「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的目光讓她一陣心慌，手抖得端著的水漏出幾滴。她慌張將水杯放下，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再次被他一把抓住。
手指能感覺到她無措的顫抖，將她按坐在原本自己的位置上，柯恩單膝抵著地面俯下/身子。有兜帽的遮掩，他看不清掩在陰影中她的容貌，海歌卻是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回避著低下頭。
他的右手將她下巴抬起，不允許她的回避。海歌眼看著他的左手，一點點靠近自己的兜帽，終於忍受不了心中的煎熬，閉上眼不敢再看。
兜帽擦過頭髮，被拉下來的感覺很清晰明瞭。閉著眼的她，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害怕見到他的不喜神色。只是，等了很久，他指尖的溫度一直存在，下巴被他觸碰的那處，幾乎要被灼傷。
「很漂亮。」
海歌生怕那是她的幻聽，睜開眼，他的眼中盛滿專注，就是那種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人的專注。他修長的手指將她被海風吹散到臉龐的發撥到一邊，海歌顫抖著嗓音，「你，不覺得奇怪嗎？」
「不會，也沒有人能認為你奇怪。」
哪怕是被捲入海中昏厥，他的意識始終清晰。從被救上海岸，到她一直近身守著等他醒過來，周圍環境，大家的談話他都能感知。
「我有很多秘密，不是因為不相信，只是，我很害怕，你可以…等我慢慢告訴嗎？」一人面對海怪的戰鬥，只要秉持著為心中重要的人堅持這一信念，不論如何崎嶇，總會有成功的希望。
可是，兩個人的走近彼此，這不是堅持信念就可以，但凡對方有一點不願，結局都是失敗。
「如果你不想說，不要勉強，我可以等。」等到你願意全心全意相信我，願意坦誠的那天。
這段時間，他也慢慢冷靜下來。是他，太過於急著讓她靠近自己，以至於忘記她不願坦白，又何嘗不是因為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我現在要說的，有兩個。」他接受她現在奇怪的膚色，也給了她不少勇氣，已經如此奇怪了，她還怕什麼呢？
「我有一種特殊的保護……」她向他細細解釋這個模式的作用，可有關於保護模式的由來她還無法告訴他，因為那必將牽扯到她不是玩家這件事。
異時空穿越者，柯恩已經見過小狼他們，知道後應該不會難以接受。只不過，這個身份也代表著有一天她會不得不離開這裡，回到她原來的地方接受生命結束與否的審判。
他們才剛剛正式在一起，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殘酷的事實。
「至於第二個，就是因為它。」海歌拿出那顆讓她入海如平地上行動自由的珠子，「我在海裡不怕窒息，習慣海底環境也是因為這個，可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柯恩將這顆冰涼的珠子拿在手中，審視片刻。保護模式是他為她求來的，為的是在他找到她之前，她不會有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可手上這顆珠子，他一點也不知道。
柯恩的心思並沒有顯現在臉上，他平靜的將它放回她的手心，囑咐道：「把它收好。」
和海歌想的一樣，這東西要是被冒險者們知道，洶湧而來的爭奪大軍只會源源不斷追在他們身後，到那時候，想過安穩的日子簡直就是妄想。
「好了，目前我的秘密說完了，該你了。」原本嚴肅緊張的氣氛，在海歌語調轉為跳躍的時候，瞬間輕鬆了不少。柯恩抬眼，暗含疑問。
海歌直接從背包中調出那本隨身攜帶的他的畫本，得意的晃了晃，「這個可是在你枕頭下找到的。」
她難得的看見他疑似慌亂的神色，柯恩搶回畫本的動作很快，快得海歌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手上已經空空。
「你果然害羞了。」隨著關係進一步，海歌的膽子也大了不少。要在以前，她哪敢這樣隨便調戲逗趣一天二十四小時裡，總是冷著臉漠然對人的柯恩。
所謂惱羞成怒也不過如此，正得意的時候，卻被他以吻封緘。她的唇瓣，他無數次想要觸碰，若說一開始還算溫柔，那麼之後的迅猛夾帶著他對她的渴望，一發不可收拾。
偏偏他的手按著她的後腦，不允許她的退縮。可事實上，她也沒想到要退縮，雙臂環上他的頸脖，她青澀的回應他的吻，讓他欣喜異常。
若是她回到他們原本的現實，或許有一天，她會發現夏川家的某間房間內，滿滿的全是她的畫像。無法接近她的時候，他只能一筆又一筆勾勒只屬於他的『海歌』。
哪怕是到最後兩人皆是氣喘吁吁，他也不願放她離去。輕咬著她的唇，他寧願安靜的喘息也不願鬆開，原本放在她腦後的手早已移到她的腰間，牢牢地將她鎖在身前。
「海歌，謝謝你。」謝謝你，最終還是來到我身邊，在我幾乎快要忍耐不了的時候。
他的聲音模糊不已，卻也很好的掩蓋了其中的激動渴求。被他含著唇，她難以出聲，只能更緊的環住他。
他的出現，也給她帶來了圓滿。
******
除了兩人對於彼此身份定義有了不同，生活還是一成不變的。當然，要仔細回想一下，還是能發現些許不同。
比如第一點，柯恩很喜歡吻她。
難以相信麼？海歌最初也是這樣認為的，可事實就是如此，有些時候更是莫名其妙，就被他扣在懷裡吻了上來。
性子冷清的他，吻的風格和他本人落差奇大，猛烈猶如颶風中心，海歌是最後才漸漸明白，這是他一直按捺的全部情感。他無法將這些全部告知她，只能在接吻的時候，表達著自己。
再說第二點，應該就是出門必定會牽手這一點了。
某些時候，他也會黏人。海歌一直認為這人是犬類男和貓系男的結合體，哪怕是牽手，那也是牽得高冷，用悶騷形容再適合不過。
以上的吐槽，她當然是不敢讓他知道的，不然又是一頓教訓。
「選好了嗎？」柯恩側身守著她，望著細心挑選房間裝飾的人，眼底彌漫著一片柔和。
在海歌的強烈不滿下，柯恩終於同意將他那間『陰沉』的房間換個風格，不過，作為交換，他和海歌房間之間的那堵牆也被拆掉了。
回顧過兩人交往進展的海歌，不免氣的跳腳。這速度，簡直就是乘火箭也追不上。交往第一天就發生親吻接觸，不到一星期，現在又要同住一間房，除了某件要被河蟹的事，還有什麼沒發生的？
「差不多了。」
迅速決定買下左手的花瓶，海歌放回另一個。轉身就看見柯恩手拿著一對與他冷面極度不符印著情侶圖案的碗。
「這麼說的話，家裡大半的東西都要換才行。」記得男生們曾說過，女孩子十分喜歡和男朋友一起用情侶物品，這麼說，不僅是碗筷水杯，就是枕頭之類的也都要情侶的吧？
敢不敢不要這麼土豪？！
這是海歌的真實想法，拿著這種夢幻系的情侶用品，柯恩那矜貴高傲的形象簡直崩的不能再壞。一身黑色冒險者裝束，尤其是身側左右兩邊哪怕入了刀鞘也依舊淩厲的橫刀，先生您手上的那雙碗真是太亮眼了。
「呵呵……你喜歡就好。」這句他常對她說的話，現在就還給他吧！原諒她此刻分外淩亂的心情，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此人，果真不是一般女友能hold住的。
第三十五章
房子格局的變化在這裡很容易實現，當柯恩在一樓廚房做兩人晚餐的時候，海歌著手準備房間新的陳設。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了，提尼亞的居民又開始重新出海捕魚。上一次浸入海裡還是因為要救出柯恩，現在他已經回到她身邊，海歌不免又動了再次看看海底世界的想法。
當然，這一次她不可能就這麼直接去。只是要爭得柯恩的同意，這機會實在是難。
海歌對於海的執著，柯恩始終不能理解。可按照海歌的想法，她如今是吃不了海魚之類，還不允許她去海底看看麼？難得身上有這麼一件神器，不多看看真是對不起自己。
「那…要不然，我們一起？」
如果兩人一起握著它，兩個人應該都能下海才對。
被纏著要求下海好幾天，柯恩享受她的糾纏不休，卻又不得不狠心拒絕，可對方實在是堅韌。不論他如何表示絕不答應，沮喪過後，她總能再次蓄滿元氣又一次提出申請。
「這是請求？」
「非要這麼說的話，也不是。」海歌乾脆坐到他對面，將他的書收起來藏在身後，逼著他直視她閃動著乞求的眼睛，「交往中的男女，男方有義務和女方進行約會這項聯絡感情的活動！」
他沒有說話，可海歌敏感的察覺到他的眉尖微微揚起，不僅是嘴角，就是眼睛裡也泛起點點漣漪，那是一種叫做縱容的寵溺。交往以後，他很少掩飾自己的情緒，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海歌經常能看到。
他的手指在木質的扶手敲擊出節奏，那是他的考慮的象徵。就算是接受審判，也不會有這樣的緊張吧，海歌瞪大眼睛緊盯著他，生怕錯過他絲毫情緒閃現。
「頂多，女方要求約會的地點特殊一點而已。」見他半天不回應，海歌忍不住補充著。
不過，就是她自己也覺得這地點太為奇怪了些，見過約會去遊樂場，去電影院，去咖啡店，就是沒聽說過會去海底。
突然的，他伸手拉過她將她擁入懷中，「明天再去。」他的聲音低沉步入她的耳中，夾帶著溫熱襲上她的耳廓，海歌雙頰泛起一陣粉紅。
就沖她這鍥而不捨的精神，他要再不答應，估計好幾天都沒有安靜的時候了。
得到他的同意，海歌總算不吵鬧了，安安靜靜窩在他懷裡。感覺到他柔軟的髮絲蹭到她的臉頰，海歌側過頭，唇準確的印上他的臉頰。這樣突然的接觸，她迅速的又將頭擺直，臉上更是燥熱的慌。
背部感覺到他胸膛的輕顫，耳邊是他悶笑的聲音，她不免有些不滿，想要掙脫卻再次被他按在懷裡。
「別鬧。」
每逢他湊近她耳邊說話，她總會忍不住脊椎尾酥麻，而後身子一軟乖乖的聽話。顯然，柯恩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每每拿著一招來對付不聽話的她，次次管用。
越是接觸，她就越熟悉他不一樣的一面。霸道強勢，又像妖精一樣，無時不刻不在誘惑她。就有這麼一種人，顏贊，身材贊，就連聲音也是勾人得很，整個人由裡到外簡直是好得天怒人怨的存在。
對此，海歌不免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家族能培養出了他。要說柯恩是出自平民家庭，海歌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並非是平民的孩子低一等，只是出生在不同的環境，不同地位的孩子從小收到的教育都不一樣。這種根深蒂固的文化環境，漸漸融進他的骨子裡，在他人看來，這是一種距離感，也叫做矜貴優雅。
這也是為什麼哪怕少爺小姐們混跡于普通人群中，也會被人再三打量。出於上流的氣質，平民無論如何也難以獲得，哪怕後天接受了多少教育，也比不上從小就在這種環境耳濡目染長大的他們。
哪怕對柯恩現實身份十分好奇，海歌沒有問過相關問題。
眼下他們的生活很美好，她和他都在下意識維繫這種觸手可及的幸福，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在談話間順其自然的講出自己的一切，家庭、朋友，但絕不會是有目的性的專門瞭解詢問。
海歌相信，這一點上，柯恩是明白她的想法的。
很久沒有感覺到身後他的動靜，海歌小心的側過頭，發現他一副闔上雙眼睡著的模樣。哪怕輕輕聳肩，將頭擱在她肩膀上的他就是不見醒來。
好吧，海歌也全身心放鬆的依靠著他，臉頰與他挨近，也閉上眼睛……
******
入海準備，準確說來根本就不用準備什麼，又不是去海灘發展JQ，海灘誘惑比基尼誘惑，簡直就在遙遠的邊際，永遠不會與她有關就是。
事實卻是——
第二天，換了一身比較適合海底的裝扮，海歌又把頭髮紮了起來。上一次海底和克拉肯戰鬥的經歷真是終生難忘，她能如在陸地上一樣自由行動，可不代表頭髮也會如在地面上那樣受約束直直垂在身後。
每每面對克拉肯攻擊的時候，她還要額外注意頭髮不會掃到臉或者阻礙視線，在水裡飄散的頭髮真是一大殺器。
「唉~」
柯恩陡然的歎氣讓海歌連連投去注視，多麼難得，只不過，他的目光是集中在她這裡的？！
再仔細看一看，裡面疑似帶著失望……
「我說，你在失望什麼？」
「沒什麼。」右手抵著沙發扶手撐著臉，他側首不再看她，只是那時不時掃過來的餘光，告訴她一切絕不是他所說的那樣。
好吧，既然沒什麼，她聳肩，不說就不說，讓他憋得慌去。
也就在海歌轉身去準備海底的餐點時，從她身後，悠悠然出現了一道慵懶又欠扁的聲音，「還以為會穿泳衣的……」
其後的話，不言而喻。海歌捏緊拳頭，極力壓制自己想要朝他揮拳的衝動。
這傢伙，簡直就是走在『悶騷』轉『明騷』的道路上。剛才那話，是在調戲她沒錯吧！
「喂，我說，你在想些什麼呀！」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真的好嗎？！頂著那張臉說這種可以稱之為猥瑣的話，柯恩你真是夠了。
看著她又羞又怒邁著步子咚咚咚朝著廚房邁進，柯恩輕笑著，現在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那麼多男生喜歡欺負喜歡的女孩子了。
******
掛著珠子的項鍊纏繞在他們牽著的雙手，隨著水越來越深，兩人漸漸漫步到海底。只要側首，她就能夠看到他。
海歌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上一次自己是為了解決海怪到了海底，這一次，她有了最喜歡的人陪著她，到這樣的地方去看無與倫比的海地景色。
海底兩人並不能交談，好在上一次法伊留下了幾種魔咒附在實物上，這一次她和柯恩就用到了類似精神交流的魔法，就算是在水下，只要有所想就能聯繫到對方。
只要觸碰到這顆珠子，他們在水下都行動自如。海歌甚至還發現柯恩連游泳都比她快，這人，好像就沒什麼不行的樣子。
這一次，他和她到達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海歌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記得櫻井家某一季的平面廣告是將海底和天空融合，同樣的蔚藍，看上去海底就是另一片天空。
那是她最喜歡的主題，可比起面前的景色，就什麼都不算了。
這片區域離水面雖然有一段距離，陽光卻能折射進來，水底澄澈透亮，是一種乾淨的藍色。可在海的底部，長著一片又一片的密林，密林的枝葉，是難得一見的白色，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片浮在天空的雲朵。
密林的枝葉熙熙攘攘繁盛不已，小葉片時而隨著水波搖晃兩下，唯有不斷上升的氣泡，證明著這裡的確是海底而不是天空。
海歌扯了扯柯恩的手，「看！我就說來這裡不會錯吧！」
原計劃是如果不出差錯，他們可以在海底呆到晚上回去，可事實卻是因為海歌的留戀不舍，以愛女友至上為原則的柯恩，只有默默允許她這種拖延時間不想回去的行為。
唯一麻煩的就是吃午餐晚餐的時候，兩人只能浮到水面上飄著吃，想必這樣的吃飯方式，也只有他們體驗過。
夜晚休息，是在海底的那片『天空密林』樹枝上。要說柯恩一整天最滿意的，非夜晚休息莫屬。為了保證珠子不離手，他能睡著時也保持著整晚牽著她的姿勢，就是將她納入懷中抱著睡了，對於這一點，柯恩無比滿意。
當然，就算滿意，他也不會表現的那麼明顯，要不海歌一個惱羞成怒要求回去，那就什麼福利都沒了。
夜晚的天空密林，比起白日，甚至更美。白天藏在密林中的小魚，到了夜晚也紛紛遊出來找食。
這裡的魚不同於其他的海魚，它們通身透明柔軟如水母，身體中還泛著柔和的瑩藍色光芒，遠看上去，更像是浮動在水中的光點。
海歌頭枕著柯恩的手臂，哪怕玩了一天，面對這樣的場景也實在捨不得睡去。
「以後，我們還來，好嗎？」
直到她終於抵不過睡意，沉沉睡去，柯恩偷偷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任何地方，我都會陪你。」
第三十六章
不過才幾天前收到亞絲娜有了喜歡男孩的信件，如今她又收到了亞絲娜新的一封，說是決定和那個男孩結婚，希望海歌能來參加婚禮？！
看到這則消息，海歌第一反應就是『真的假的』……
這樣的進展，真的是比坐火箭還誇張。看信件的時候，海歌並沒有特意避開柯恩，事實上，現在對於彼此來說，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隱瞞。除卻現在隱瞞了她的來歷，再也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了。
「明明前幾天才說對別人有感覺，怎麼現在就要結婚了？」關掉信件螢幕，海歌在轉頭對上柯恩深邃的眸子時，整個人頓時僵在那裡。
經驗告訴她，此刻的柯恩正在沉思，神色莫測的樣子讓海歌突然感到有些緊張。
「果然，進度還是慢了些。」
他的喃喃自語，海歌聽得不是很清楚，最後也只捕捉到『進度』這一個詞。帶著滿腦的霧水，她搖著頭慢慢走開，還是別招惹他了，最近的柯恩真是越來越難以弄懂了。
不過一會兒，又聽見一聲新郵件的提示音，這一次打開發現寄件者是桐人，看清內容海歌又一次被驚到。
話說最近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約好了似得，這不，又來了一個說要結婚的。
距離婚禮還有五天時間，海歌暫不做處理，從來沒有作為嘉賓被邀請到婚禮，對於送禮之類她完全不明白，或許這事可以向柯恩問問建議。
將準備好的下午茶端出來，海歌又看到柯恩正一本正緊的端坐著，眼睛卻是在茶几上遊移。明明剛才還在看最新情報，怎麼突發奇想看起自己的收藏來了……
一同生活這麼久，海歌發現柯恩很喜歡收集漂亮的石頭。當然，也不是什麼石頭都收集，他只愛寶石之類，越是貴重就越是一定要得到。
最初來這裡海歌無比哀怨沒有適合女孩子的飾物，打怪之餘，女孩子愛美打扮一下自己也無可厚非，只是在這種條件下，這種愛好難以實現。可自從遇到柯恩之後，這種艱難便不復存在。
比起這裡的女性冒險家們，她的生活實在是太好太好。首飾盒裡，各種佩戴飾物裝飾的，是數值極好的寶石加持，各種顏色，各種精緻的造型，她可以隨意挑選。
甚至，背包裡各式各樣的衣物，衣料、剪裁、樣式、顏色皆是上上品。柯恩對她，十分捨得，這也讓海歌萬分好奇他背後的金庫到底有多少，當然這問題她根本不好意思問。
「你喜歡哪一個？」
他將她發散的思緒喚回，海歌愣愣的望著他，卻見他示意讓她挑選散落在茶几上的原石。
藍色深邃，紅色妖豔，紫色魅惑……原本冒險家們夢寐以求拼死拼活才有極少可能獲得的寶石，如今就像是普通石頭般，被隨意的攤在桌面上。
這裡面，光是拿出任意一塊，在街上都會被洶湧而至的人爭奪，更別說現在還有這麼一茶几。
「沒有喜歡的？」
柯恩面容浮現些苦惱的情緒，似乎在思考或許還有哪裡有珍貴原石，會是她喜歡的。
這些石頭，原本就是收集來想給她做裝飾，可在某一次她收下手鏈說再也沒地方放這些東西，他才停止將石頭給手工匠人讓他們做成女孩子喜歡的珠寶。
就這樣暫時儲藏，手上這些石頭越來越多，他只希望海歌能快點對現有的表現出不喜，這樣他才能拿這些做新的給她。
「不是。」海歌生怕他又因為她無意的一句話，跑去做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連忙阻止他想要安排些什麼的舉動。
上一次也是無意間說自己在第一層打工時，農場婆婆做得乳製品很美味很新鮮，也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這人不僅搬回一桶新鮮牛奶，乳酪、優酪乳、奶糕更是齊齊拿了回來。等她一問，才知道這傢伙一大早就去了第一層，硬是找農場婆婆買了這些。
這次要被他以為她不喜歡這些石頭，他沒准就會全扔了然後再去搜集一批回來。
目光集中在其中一塊冰藍色的寶石上，她記得，這塊寶石產量十分稀少，只能在冰龍的巢穴附近找到。有一些冒險家們曾想要獲得而集結去獲取，卻總被警戒的冰龍嚇得逃走，一批又一批得去，結果都是空手而歸。
獲得這塊寶石，柯恩回來的形象略顯狼狽。袖子胸口破了幾處不說，臉上也有幾處傷痕。
原本海歌以為他十分喜歡這寶石，所以寧願受傷也要獲得，可他只是隨意將它歸於收藏寶石的盒子裡，再也沒有多看一眼。故而，對於他寶石收藏的癖好，她從未弄懂過。
「冰藍色、紅色還有粉色都挺好的，你是要用著做什麼東西嗎？」
有段時間他很喜歡把寶石做成首飾送她，直到她委婉表示盒子再也裝不下，他才停止每天送首飾的行為，不過在那之後，他的表情貌似很鬱悶？
就在她問完，他的表情立刻變得糾結複雜起來，想說又不知道怎麼說，一副憋悶的樣子，「裝飾。」
有時候，她實在是弄不懂他，彆扭難猜，應該也算是他柯恩的獨特之一。
「算了……」糾結半天，柯恩迅速將散落的寶石收好，問得太明顯又怕被她猜出來。原本套話是他交際手段中最擅長的，可只要到了她面前，他總是轉為『嘴笨』的模式。
瞥見柯恩面上閃過懊惱的情緒，海歌第N次結論此人根本無法弄懂，不過情緒很豐富就是。
上去一趟再下來的柯恩已經是一副要出門的服裝，走到大門邊時，兜帽已經拉了上去。眼看他一隻腳邁出，海歌忙叫住他，「你不喝下午茶了？」
「不了，有事。」很要緊，很重要的事！
眼見他急匆匆的出去，海歌頗有些苦惱的望著茶几上兩人份的下午茶。以前這環節不是他最喜歡的嗎？今天她做得還是他挺喜歡的蔓越莓小蛋糕，還額外加了朗姆酒。
******
手工匠人博爾特是個驕傲的老頭，他接的單子從來只看人不看錢。兩年前他最愛抱怨自從XXX年以後再也見不到極品寶石，可兩年後，他抱怨的話題突然改變，這一次他抱怨的是一個人。
據博爾特常去的那家酒屋老闆所說，此人是博爾特顧客黑名單中排行榜首，他比博爾特本人還要傲慢，每一單都是高要求。也有人問過博爾特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接他的單子，每逢這時，博爾特都會噤聲。
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那兜帽小子手上的寶石，都是難得一見的極品。
身為頂級的匠人，他根本抵抗不了自己對頂級寶石的欣賞興趣，只有接單，他才能觸碰到這些可愛的小石頭們。想到它們或許會被其他手藝不精的年輕匠人糟蹋，他就心痛不已，所以即便那個討厭的小子要求多，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抵不住對寶石的喜愛接下單。
雖然要求多，可他也不喜歡自己手下出現殘次品，故而要求雖多但也挺對他胃口就是。
出自匠人博爾特手中的裝飾加持，在冒險家們之間從來都是供不應求，博爾特是這遊戲中製作型NPC，哪怕後來出現了玩家自己開店打造武器，也沒有人能製作出比博爾特更好的裝飾加持物品。
也有人想要找到博爾特，出價讓他為自己製作一套裝飾，可無奈沒人能摸清他的位置。情報市場上，關於博爾特所在位置的情報，價格讓不少想要找到博爾特的冒險家們望而生歎。
博爾特的家，柯恩是在某次完成單子，受傷躲避追捕無意發現的。那時候，博爾特老頭正在細心切割一塊還不錯的綠寶石，見有人闖入也是驚慌不已。
所有人都以為博爾特會住在隱蔽地方時，知曉博爾特位置的柯恩，緩步穿過田野，圈養牲畜的農場，直直來到田邊的一家小農屋。博爾特的寶石加工小屋，就在小農屋旁邊的地窖。
柯恩推開地窖蓋，熟悉踏著又窄又陡的木板樓梯像地窖深處走去。黑暗的地窖，昂長的路道只點了幾盞油燈，柯恩徑直來到某扇陳舊的小木門前，這個時間博爾特應該就在裡面。
年歲過久的木門，在被推開的時候發出極其刺耳的吱呀一聲，門後的光亮遠不同走道的暗淡，房間內的光皆出自于螢光森林裡的螢光石，柔和的光芒照亮整間房。
帶著目視鏡，博爾特時而用布擦乾淨寶石面上的碎末，時而繼續放在滾動的磨石上繼續細磨。聽到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頭也沒回。能找到他這裡來的人，除了那唯一一個讓他每每咬牙切齒的，再也不會是其他人。
「好久不見你來了，怎麼，追女孩受挫了？」
他在他這裡定制的多半是女孩子佩戴的類型，要求的造型也無一例外是能討女孩子歡心的漂亮精緻。平常隔個十幾天就會來下單，最近居然有一個多月沒來了。怎麼想，都是對方不買帳所以受挫跑一邊療傷才是。
哼，難得有人能讓這小子吃癟。生過不少悶氣的博爾特此刻心情好了不止半點，哪怕這小子兜帽掩著表情，他也能猜出來表情該有多麼不好。
悠于 2016-1-20 12:00
第三十七章
「讓你失望了，不是。」柯恩的右手從斗篷裡伸出來，將手上的黑色小布袋丟到博爾特前面，「我要定制戒指。」
「要跟姑娘求婚了？」
放下手裡切割好的寶石，博爾特擦乾淨手，慢慢打開那個黑色小袋子，在看清裡面的寶石後，臉上驚訝喜愛種種情緒交錯上演。再一想到剛才這小子居然那麼隨便的將它們扔在他桌上的舉動，博爾特不免一陣牙疼。
這得是有多暴殄天物，居然將這些名貴的極品寶石當不值錢的小玩意一樣亂扔。
「你看看哪一顆合適，就用那一顆做，定制費用就用剩下來的寶石頂。」隨意的語氣，說出的話卻是讓博爾格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什麼？！」定制費用就用剩下來的寶石頂，這是說小布袋其他的寶石都是他的了？！
博爾特死瞪著他，生怕這少年又是在拿他尋開心。以往自己也說不要珂爾只要一塊不錯的寶石就好，這小子死也不答應，今天怎麼就這麼大方了！一給還是給不止一塊的極品。
「戒指……」柯恩的聲音帶著些許彆扭的羞意，停頓半天才一字字擠出來似得，「要好好做。」
「給你優惠！附贈結婚戒指。」就沖這讓他能高興得好幾天不睡覺的『定制費』，他一定用畢生的心血為他打造出獨一無二的戒指，向那位幸運的姑娘求婚，直接圓滿結婚。
******
第五天一早，海歌就催著柯恩趕快上路去第二十二層的度假之村，亞絲娜要組建的新家就在這裡。在接連收到了亞絲娜和桐人的信件後，海歌還暗暗稱奇兩人怎麼選在同一天同一層辦婚禮，直到見了雙方的伴侶才終於明白感情亞絲娜喜歡上的男孩，就是桐人。
世界果真無奇不有，就連要結婚的兩人都是這麼覺得。早就知曉對方都有一個雖不時常聯繫，可是卻十分重要的朋友，亞絲娜和桐人都沒想到這朋友和彼此的是同一個人。
「原本還準備了兩份禮物，看來只用送一份就好了嘛！」看著面前這幸福的兩人，海歌打趣笑道。
對於柯恩，亞絲娜遠不如桐人和他的接觸多，唯一一次遇見還是在第十二層，那時候柯恩還拉著兜帽看不清面容。
今天，在海歌的強烈要求下，柯恩總算沒再穿上那身看起來就陰暗無比的黑色斗篷，少年精緻的容顏從一出門開始，就收到了無數來自路人驚豔的眼光。此時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亞絲娜，不免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本以為桐人就已經算是男孩中數一數二好看的了，現在又見柯恩，果真是天外有天。可憐的桐人，還不知道妻子此刻認為別人比他更好看。
在海歌和柯恩來祝賀的時候，桐人就發現柯恩冰冷的臉上多了絲柔和，現在應該是和海歌在一起了，所以過的很幸福吧，哪怕總是淡漠一張臉，但是幸福的神情還是能看出分毫。
「恭喜你們，真沒想到亞絲娜會和桐人你遇上，而且還要結婚了。」如此的緣分，海歌讚歎不已。桐人笑的一臉神秘，就連語氣也帶上了些神算子的味道，「猜的沒錯的話，你也快了。」
就沖柯恩那性子，看見他和亞絲娜結婚，怎麼可能不著急，現在沒准內心正在抓狂要怎麼求婚吧。
桐人那得意炫耀的神情就算收斂不少，柯恩還是敏銳的察覺一清二楚，淩厲的藍紫色眸子微微眯起，一股不爽夾帶著脅迫的氣息撲面而來。站在柯恩身邊的海歌最先採取措施，那就是用手肘給了柯恩一拐子，隨後又是一記怒瞪。
開什麼玩笑，又不是來尋仇的，人家今天結婚怎麼能搗亂呢！
只要能被海歌注意，就算是身體上受傷都沒什麼，更別說只是輕輕的一擊。只不過，這一擊是因為桐人的話，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故而，現在的柯恩更加的不快起來。
亞絲娜和桐人的婚禮並沒有邀請很多人，在這不多的嘉賓裡，海歌還遇到了曾共度一次晚餐的黑貓公會，再來其他的人，多是出自血盟騎士團。
這個公會，海歌聽過有關它不少事蹟，但真實接觸到血盟的成員，還真是第一次。
就從精神面貌上看，不愧是第一公會，服裝整齊劃一，年輕的臉上不見疲憊反而神采奕奕，海歌再三打量著，卻得到身後柯恩的不滿。
「很好看？」如此外漏心情的語氣，就是海歌想要忽略也難。乾笑著轉身，海歌訕訕道：「哪能，我只是覺得服裝一致看起來真的挺吸引人的。」
「服裝一致……」要去找人做兩套統一風格的嗎？柯恩陷入沉思，腦海中漸漸浮現和海歌穿著風格一致的圖像，突然發現這場景挺讓他高興的，就在他要這麼提議時，海歌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連連擺手，「我們兩個就算了吧，那只能說是情侶裝。」
情侶裝也不錯，哪有情侶沒有穿過情侶裝。柯恩面上雖沒有表示，但心底還是決定再去找成衣匠定制幾套情侶裝。
柯恩沒做回應，海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正要繼續說服他讓他保證不會再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時候，就聽到身後柔柔的女聲輕喚著她。
「海歌，是你嗎？」
想來有大半年沒有見面，幸依舊是那個溫柔為人著想的女孩，只不過，經過了近一年以來的戰鬥經歷，她再也沒有最初新人的柔弱。微笑的臉龐，她的眼神也不再飄忽遊移帶著憂慮，堅定無比，那是女冒險者的堅韌精神。
在這裡，能不通過郵件約定，直接遇到交好的朋友實屬難得，遇到幸海歌滿臉的高興，「好久不見了，幸。」
幸是想要走上前和海歌好好說幾句話，可眼神落在海歌身邊的柯恩身上時，走出的一步又被後退取代。從幸的下意識動作，海歌側頭眼神示意柯恩自覺遠離，只得到身邊人佯裝看不見的回應。
無奈，「我要和幸聊聊，你不要總是冷著臉嚇唬人家！」仔細想想，自己能在他旁邊這麼久，最後還接收了他為男友，真是讓人驚奇的發展。
一聲輕哼，冷著臉的柯恩少爺邁著高傲的步子，傲慢的離開，不作一語足以看出他對她拋棄了他要和女性朋友聊天這一決定，有多麼的不爽。
「柯恩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誰佔用了海歌，哪怕一點點時間，他都會鬧彆扭順帶看那人各種不順眼。但只要有海歌在，他又總是寸步不離，典型的貓系男和犬系男結合體。
不過，幸始終記得海歌吃海鮮昏迷的那段時間，柯恩清晨為她梳理頭髮的場景。女孩子誰不希望能有一個男孩將自己捧在手心裡，海歌就遇到了這麼一個人，雖然有時候難順毛了一些，可是他眼底的寵溺縱容，會是女孩夢寐以求的安全依靠。
長時間沒見，可兩人彼此間還是會有通信聯繫，海歌早就知道在桐人攤牌後，黑貓公會在會長和桐人的帶領下，發展的越來越好，後來也終於成為能擠進前線的公會。每召開前線作戰攻略時，黑貓公會總能獲得邀請參加會議。
「你和柯恩在一起了嗎？」
女孩子敏銳的第六感，幸也看出來兩人一起走來時，柯恩對海歌細心照顧越發外露，而海歌也不排斥，兩人之間的互動默契的讓人心生羡慕。戀情就算不直接公佈，仔細點看也看得出來。
「嗯。」將這段時間重要的事情一點一點向幸講來，海歌卻沒注意到身後向她走進的亞絲娜，正講到和柯恩冷戰的片段，亞絲娜終於忍不住笑道：「真好奇柯恩生氣的模樣。」
已經榮升為亞絲娜丈夫的桐人，說起柯恩對自己的敵意還暗笑不已。
最初對柯恩定義就是冷漠難接近，亞絲娜聽了桐人的話，頓感那張臉下類似小孩子般面對戀愛無措幼稚的心，柯恩遠在天邊的清冷形象也瞬間坍塌。說到底，一旦戀愛了，高智商也會變成弱智。
因為要接待客人，亞絲娜是準備過一會兒再穿上婚紗。年輕的女孩子們對於神聖的禮服，尤其是婚紗抱著無數好奇憧憬，就連海歌都不能免俗。
在現實穿過無數出自名家之手的定制禮裙，可心底對於婚紗的幻想總是不一樣的。
從小時起，白色就是代表著幸福聖潔的高貴顏色。櫻井家是百年世家，櫻井家的子孫成婚都得遵從和式婚禮儀式。像這樣帶著西方色彩的婚禮形式，不僅不會被接受，反而會被家族老人視為不守規矩違背祖先。
只要自己一日冠上櫻井的姓氏，海歌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穿婚紗結婚。尤其她還是櫻井嫡系獨女，將來會繼承櫻井家家業的第一人。
對於櫻井家的繼承人，族規裡沒有必須要由男性繼承這一點，比起性別，家族更注重嫡庶血脈。繼承者可能為女性這一點也被最初指定族規的宗主考慮到過，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繼承者婚後，選定合適的男性後代冠上櫻井家姓氏成為下一任嫡系繼承人。
事實上，對於海歌這一代，也是這種解決辦法。
第三十八章
哪怕夏川家是權利大家，可他櫻井家也不差。兩家宗主，族親經過多次商討，終於達成一致長子姓從夏川，二子則成為櫻井下一任繼承者。
最初海歌聽到這麼一決定時，唇角抽搐不已。別說那時她才只有十五歲，就是未婚夫都沒見過面，生孩子繼承家業的後續都被這些大家長們討論了，真不是一點未雨綢繆。
「真好看！」
三個女孩來到亞絲娜暫放婚紗的房間，穿著婚紗的假人就放在落地窗邊。裙面還綴著白色珍珠和透明閃爍的小塊水晶，遠遠看去，就像是鑲著鑽石一樣華麗閃爍。
亞絲娜的身材纖長柔美，一點也不難想像穿上婚紗後，該有多麼漂亮。
此時，倚身坐在樹上的柯恩，看到海歌嚮往的模樣眼眸中微光閃爍。她要什麼他都能給，不就是一件婚紗嗎？在現實也好，在這裡也好，他都可以給她，一點也不用這樣羡慕別人。
他的海歌，應該是被其他人羡慕才對！
桐人和亞絲娜的婚禮，說大也不大，但總歸是很熱鬧。參加完婚禮，兩人深夜才回家，然而，誰也沒想到，家門口就站著一位特別的『客人』。
生更半夜，一個身形高大魁梧，斗篷掩著看不見臉的人就這麼立在自家門口，是誰都會覺得驚悚吧！海歌下意識拉住柯恩，不想讓他靠近這個奇怪的人。
要是在以前，她潛意識動作必定會是躲在他的身後。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長到能勇敢站在他身邊，和他共同面對。對於海歌這樣的變化，柯恩一時之間心境複雜，滿意她的成長，卻又有些失落，擔心她足夠的堅強勇敢後，就不再需要他。
海歌感覺到柯恩的手，帶著安撫落在她拉著他左臂的手背之上，擔憂的望去對上的是他平靜的目光。跟在他身邊，海歌同他一起站定到和那男子兩步遠的距離。
「原來，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男聲低沉，卻讓海歌感到莫名的不適，就像是被危險的東西給盯上，這種背後猶如有冷血動物爬行帶來的陰冷感，她已經感到自己雞皮疙瘩全部立起。
「你來做什麼。」
早在以前就已經說清，道不同不相為謀，如今卻又被他找上門。柯恩倒不是懼怕他的實力，只是，海歌對此人排斥，柯恩自然不喜他讓她不適這一點。
兩人目前來說還算順利的對話，海歌猜到這人也許是柯恩的朋友。
自相識以來，海歌就沒見過柯恩有相交甚密的人，現在朋友找上門，哪怕她對他第一印象不好也極力說服自己一臉不喜的表情不要太過明顯。
柯恩本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朋友大半夜來訪，也不算什麼怪事。殊不知，在柯恩的心裡，poh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朋友。
「你先進去，我一會兒就回來。」柯恩輕輕拉下海歌的手，語氣溫和。想要堅持留下來，可在看到他眼底的堅持後，海歌慢慢挪著步子，向通往房子的花圃小徑離開。
臨走時，她忍不住再三打量柯恩面前的『朋友』，眼睛落在此人手背的刺青時，還停留了兩三秒。不是因為刺青奇怪的紋路，而是這樣的紋路，似乎很眼熟，可她一時之間根本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看過。
「我應該說過吧，不要來找我。」
為了靠近海，兩人的家選在提尼亞城鎮的邊緣，少有燈盞。如水的月光鋪瀉灑落，只是靜立街道的兩人之間，氣氛似乎有些緊張。
******
直到海歌泡在浴缸裡閉眼凝神，才慢慢想起那人手背紋著的圖案代表的什麼。自從紅名玩家出現後，也漸漸出現了紅名公會。在這些公會裡，有三個最為出名，而那人手背紋著的就是三個之一 [微笑棺木]的會徽！
柯恩也是K，這是海歌從一開始就知道，可現在有關他的過去再次展現在她的面前。海歌再次想起有關K的橫刀下，殺害過玩家的傳言。
在她的面前，柯恩只是柯恩，是那個會掩著自己心思偷偷討她歡心的沉默少年。
可他的手下，卻又真的冷漠奪去他人的生命，她甚至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是否還再做這種有關他人性命的交易。
閉上雙眼，海歌慢慢浸入水中。自從有了那顆珠子，她從不怕會在水裡窒息溺斃。每當她的大腦一片混亂時，浸在水裡總能讓她平靜下來。
手臂擊打水面的聲音，化為鼓點頗有節奏的進入她的耳朵。有關K的傳言，和柯恩安靜在家看書、陪她度過下午茶的場景交替著在她腦海中出現。
對於親近的人，人都有一種包庇的本能。她不贊同他的行為，可是，她也不願意就此疏遠他，離開他。
甚至，比起K做的交易內容，海歌發現自己更在意的是這交易的危險性。
是她的道德感缺失嗎？
人類始終是種帶著自私一面的生物，能夠壓制住這一面的人，極少。理智和感情的拉扯，理智最終還是被偏向柯恩的感情打敗。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根本不希望他繼續傷害他人。
直到海歌換了睡衣準備睡去，另一張床上，還是沒有柯恩。她躺在柔軟之中，眼睛卻睜著緊盯讓她心情安寧的淺藍色天花板。
柯恩推門而入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很突兀。
海歌聽著他換衣洗漱，踩著拖鞋上床休息。她想要問他，他的朋友是不是讓他繼續接單，她更想問他，能不能以後不要再傷害別人。
可這些話，她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在別人眼中，K或許是令人聞聲色變的暗殺者，可在她這裡，他是不論受了多少傷痛，都會將她護在懷裡的保護者。
「柯恩……」
過了很久，她咽了口唾沫，想要緩解嗓子的乾澀，輕聲喚著他的名字。就在她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海歌才聽到他輕輕的一聲『嗯』。
被子中的手指，緊張糾結的將平滑的床單揪出皺褶，海歌咬唇慢慢道：「那個人，是微笑棺木的人，對嗎？」
「嗯。」
她的忐忑，對上他的平靜，已經問出了口就不能在中斷。海歌長舒口氣，試圖用正常的語氣和他交談，「他來找你做什麼？」
這一次，海歌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她越發擔心，哪怕現在柯恩實力很強，可終究不能以一敵百那麼厲害，如若有一天，眾玩家真的一齊來討伐他，他該怎麼從危險中脫離？
「柯恩，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的請求，海歌相信他一定會答應。只是一次團滅，卻讓她再也承受不了身邊人離她而去的痛苦。再加上那次柯恩被捲入海中，那三天與她而言，比死去還難受。
幸得那時候柯恩沒有出事，也正是經歷了那一次失而復得，她再也無法接受他離開的可能。
現在的她，猶如驚弓之鳥，一旦柯恩不在身邊，而周圍有些許危險因素，她都會被失去的害怕給籠罩，根本無法逃離這種情緒。
「什麼？」
「不要再做危險的事，特別是不要再讓森鬼和泉守禦，奪去其他人的生命，好嗎？」
她的請求，只有這個而已。只要不再做這些危險的生命，以他的實力，等到100層通關的那天，平安回到現實一點也不難。海歌翻身側首望著他，只能看見仰躺著他的側臉。黑暗中，她不知他睜眼還是閉眼，只是，等待他回答的時間似乎流逝得越來越慢。
很久很久，他沒有回答。失望的情緒蔓延至她全身，海歌閉上眼睛，哪怕黑暗不會讓柯恩察覺她的失落，「我不想你有一天會因為你做的這些事情受傷。」比起受傷，她更怕的是他死去，可如今就連這話，她都不敢說了。
「我不會的。」
他說他不會，海歌強忍住想要坐起身，大聲指出他現在接近這些人就是在接近危險的衝動，捏緊拳頭極力安撫自己擔憂與難過湧動的內心。
她不想和他吵，也不想和他冷戰。當兩人都內心藏著話，無法說明緣由時，誤會就會由此而出。或許他無法答應，是有理由，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可是，就算有理由，今後她也不會放棄勸說。
最後什麼時候睡去，海歌並不知道。當然，她也不會知道在她睡去後，柯恩站在她床邊凝視著她。
為了她，他願意做盡一切。世上人千萬，他唯獨不願失信與她。對她的承諾，他一定會做到。
所以，他無法向她保證，是因為若是哪天她遇到危險時，自己還會遵守諾言。正如她不願他遇到危險，他亦不願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被克拉肯捲入海中的事，與他而言也是一次警告，警告他柯恩若是離去，她今後的艱難，會讓再也無法守護她的他，後悔不已。
他知道她的擔心，對此內心的滿足無法言喻。
他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她的親近，她的信任，她的在意，是他曾夢寐以求的，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又怎麼會讓自己輕易陷入危險而再也不能守在她身邊？
花開並蒂，就是他柯恩和她海歌的象徵。在保證她的安全同時，他當然也會保證自己能一直守著她，護她周全。
第三十九章
為了避免爭吵，接下來的兩人誰也沒說昨晚微笑棺木的人來訪一事。
夏川家的教育，成功的將他培養成難以莫測能獨當一面的家族後繼者，卻根本沒教他如何安撫身邊的人，讓她們安心。而海歌，雖然擔心他與那些危險的人走近，卻也明白勸告一事只能慢慢來。
「今天去第二十六層[藍白平原]的迷宮區。」
平日裡，海歌偶爾會去各層的迷宮區訓練，可大多時候還是去狩獵場最多。自從克拉肯事件後，她能感覺到柯恩帶她去迷宮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藍白平原除了以它的風景聞名，還有就是實力不亞於boss的迷宮區某隱藏房間怪物。自從某公會小分隊無意闖入，竭盡全力逃出來後，迷宮區的這房間怪物就是眾冒險者心中的禁區。
沒有物品獎勵也與通關無關，誰都不會無聊得故意往上撞。
在柯恩說來這裡訓練的時候，海歌就猜到或許是來以擊殺這房間怪物為訓練。他知道在水中她輸出值很高，可畢竟戰場在水中的可能，實在是小。
「這一次，我們一起。」要是放在以往，柯恩只會在一旁看海歌如何作戰，除了危急關頭會出手，其他時候更會像是導師一樣指導她該如何面對各種情況。
海怪一事，改變的不僅僅是海歌，就連柯恩也通透不少。如今培養兩人的作戰默契，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到達巨大的隱藏房間門前，在門被推開的那一霎，兩人眼前一片黑。而後，一聲沉悶的鐘聲響起，黑暗瞬間被房間內燃起的火束照亮，伴隨著一聲獸的吼聲，出現的是獅型boss。
它的鬃毛，是燃起的火焰，紅如血色蔓延的眼瞳，裡面是毫無理智可言的暴怒。從未見過如此兇殘得徹底boss，海歌唯有強撐著不讓自己瑟縮。
當初克拉肯是她見過最恐怖噁心的怪物，面前這一個，應該是最威嚴強大的吧！
「見了冰龍，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做強大。」
生長在極寒之地的冰龍，是柯恩遇到的最難對抗的怪。可事實上，它並不是遊戲中的BOSS，只要不去招惹它，玩家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無奈冰龍巢穴有最珍貴的冰藍色名為冰雪的寶石，所以不乏有些不怕危險的玩家主動找去。
為了奪得寶石，對上冰龍那次柯恩才是真正的狼狽。
「隨時準備轉換。」
在獅型獸準備發起攻擊前，柯恩已經迅速拔刀沖在前面，兩人第一次配合的戰鬥，也正式開始……
******
海歌望著背包裡新出現的『獅獸牙齒』，疲憊之余感到些許想要報復社會的不爽，手指挪到物品上，出現的簡介也只有簡單的一行字——
出自『enfer colère』，堅硬無比。
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也不知道小鎮上有沒有商人願意收購。最後一擊是柯恩給出的，這次物品海歌也是無意在背包中發現。雖說只有最後一擊的人會獲得物品，不過她本身的不尋常已經讓她能夠接受種種不應該發生的事件了。
「接下來呢？」一早上的時間，都用來訓練兩人默契作戰，現在不過是中午的時間，還有一下午，也不知道他怎麼安排。
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兩人都累的不行。勉勉強強到了藍白平原，終於抵不住累覺，兩人找了一處安全的地方靠著樹稍微休息一番。
藍白平原很像是在海底看過的[天空密林]，這裡的草地，樹木的枝葉，無一不是泛著銀光純淨的白色。風吹過，窸窸窣窣聲裡，那靈動的銀色似乎隨時會化為精靈舞動起來。
「休息。」
也就在他說完，海歌就見他閉上了雙眼，一副準備睡去的模樣。不得不說，這樣突發奇想的計畫，讓她頗有些驚訝。
她就躺在他身邊，沒有睡著反而側頭緊盯著他。倒不是睡不著，她只是不相信在這樣的地方，他會睡著。
過於專注的目光，閉著眼的柯恩眉頭蹙起，沒有睜眼語氣平淡，「再不睡就去狩獵場。」
好吧，比起招惹他，眼下還是舒舒服服休息為上。
從確定交往關係以後，對於柯恩，海歌的行為倒是放肆不少。雖然他不會有很多表情轉換，可細心的海歌還是能捕捉到，自己主動開玩笑或者做些小動作時，他偶爾會露出類似抓狂、不滿、無奈等種種小情緒。
比起冷著一張臉，高不可攀的他，她反倒是更喜歡隱忍她的逗趣又忍耐的他。那樣的柯恩，才真正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
海歌還記得自己來這裡時，才不過剛滿十五歲，眼下已經快要兩年了，沒准她的十八歲也要在這裡度過。
就這麼側著身子看著他，一點點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總算是困了。臨睡前，她小心的將手伸過去，握著他隨意攤放在身側的手指，握住之後才沉沉睡去。直到她呼吸沉穩，陷入深層沉睡，柯恩才睜開眼，反握住她細白的手。
海歌的成長，超出他的想像。
在他面前，她還是那個總為他人著想，偶爾會撒撒嬌，鬧一鬧的女孩子。可是上了戰場，自信、沉穩，不論是什麼樣子，她都是那麼的讓人著迷。
六十層的突破或許就在接下來的半年內，想到這層保障很快就會消失，柯恩就不免有些擔心。不知是最近緊張還是自己根本沒從海怪一事中恢復，有時候晚上他都會做起自己無法護住她，讓她受傷的夢。
Poh找他，是讓他加入微笑棺木的意思。而他沒有很快拒絕，也有海歌的原因。當他一人無法保護她的時候，或許他可以利用微笑棺木這一殺傷力強大的公會。這件事，一旦告訴海歌，她必定不會願意他加入，只是，有些事在特殊時候，他不得不這麼做。
海歌醒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浩渺星空。依舊出於迷迷糊糊中的少女，這一刻還以為自己是到了茫茫宇宙之間，直到感到手心的溫度，順著手臂的延展看去，看到依靠著樹坐著的柯恩，才知道她這是一睡睡到了晚上。
她的身上蓋著他的斗篷，坐起身的時候，搭到脖頸的斗篷滑落，海歌轉頭直直望著他，才看清楚他是在看自己的郵件。
「咕」的一聲，她的視線收回，略微窘迫的捂著肚子，今天一天只吃了早餐，現在胃已經開始抗議了呢。
「走吧，回安全城鎮裡。」看著她睡的熟，他也不想打斷她的睡眠。第三十層有家不錯的餐館，現在去應該也還來得及。
被夜晚的風吹了一會兒，混沌的大腦總算是慢慢清醒過來。藍白平原偶有坡度平緩的起伏，一直延綿伸展到遠方，遠看上去平原的邊際就像是影藏在星空之中。
白日看著沉寂安寧的平原，夜晚看上去到有些不一樣的孤寂。耳邊是各種各樣的蟲鳴，配合著月色和草木輪廓泛起的點點銀光，又是難得一見的奇景。藍白平原的螢火蟲，是五顏六色的。
背負著各種顏色螢光的小蟲們，一點也不怕人飛來竄去，就算此刻餓得不行，海歌也流連忘返的望著這一切。要不是柯恩一直拉著她走，沒準兒又會在這裡停留半天。
遲來的晚餐是海歌最喜歡的咖喱，只是柯恩似乎還要做一些事，吃飯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在轉移平臺轉移時，也不是提尼亞，而是上層海歌根本沒去過的地方。
穿過原野，長勢很好的稻田小道，兩人到達規模不大的小村莊。柯恩毫無停留，直到到達小村莊邊緣的一間小屋，到了這裡，海歌不免奇怪，總不會是柯恩又在這裡買了一間小屋？
「可不要說這間小房子是你買的？」
「你喜歡？」
柯恩望著小屋的眼神漸漸開始不對了，雖然小了一點，也破了一點，要是海歌喜歡的這種風格的，他也不介意去和那個固執的老頭交易買下這間小破屋。
生怕他又亂買，海歌連連擺手，「當然不是！」
只要不是他買的房子就好，本身她就奇怪他應該不會喜歡這種田園風格屋子，奈何他站在門口半天沒反應。
「開門。」
聽聽，這毫不客氣的語氣。在屋內準備享受一頓整天工作後休閒晚餐的博爾特，好心情頓時變糟糕了不少。
「你這小子怎麼又來了？」
他找他定做的戒指都已經完成，為了這戒指，博爾特已經有大半個月沒睡好覺。等戒指完成，本就六十多歲的老人，又蒼老了一圈。
「為了你那定制，我都決定接下來一年好好休息。」
要不是那讓他滿意得不行的定金，他才懶得接這一筆。接下來一年的日子他都安排好了，每天磨一磨柯恩帶來的極品寶石，再給家禽灑灑飼料，一天天就這麼過，多麼愜意！
「如果你不擔心冒險者們找上門，你當然可以。」本來三個月才出一個博爾特製作的物品，玩家們之間已經瘋狂追捧搶奪，接下來一年什麼沒有，難保這些玩家們不會結群找來。
柯恩說著話的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海歌驚訝於他這樣的語氣。目光在老人和柯恩之間來回轉，不得不說，面前老人神色的傲慢，一點也不輸柯恩。
這麼看來，兩人應該是臭味相投的朋友吧？
悠于 2016-1-20 12:00
第四十章
雖然博爾特已經將戒指做好，卻根本沒有將它們給柯恩的意思。兩人在博爾特的小屋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海歌起來的時候就看見柯恩周身縈繞不爽氛圍，不顧形象蹺腿坐在沙發，整個一桀驁少爺模樣。
「怎麼了？一副這種表情坐在這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門討債的，這臉黑的簡直比黑面神還厲害。
與柯恩表情相反，手握柯恩想要物品的博爾特一臉你奈我何的得意，而後又換上悲戚模樣，「小姑娘來了正好，勸勸小夥子吧~」
「老頭子年紀一大把，就只是需要一些白蘭石而已，老骨頭又不能翻山越嶺。地方也不遠，小夥子怎麼就不願意幫幫可憐的老人家走一趟呢？」
白蘭石是一種很普遍的礦石，多在山脊岩石縫隙中可以找到，因為造型獨特像是白蘭花，故而名字為白蘭石。白蘭石白的透亮，手感細膩溫潤，到有些像是現實中的玉之類，在這裡用途很廣。
因為產量大容易找到，家庭裝飾多是用這種材料。
「前幾天雖然也找了人幫忙采白蘭石，可拿回來的都有瑕疵，用來做手鐲的材料怎麼能有這種裂痕！」
一提及製作，博爾特要求完美的規矩立刻至。他也明白這樣扣著客人的物品不給，格外要求對方幫忙很不對，可這也是出於無奈啊。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海歌估摸著柯恩之所以不答應，也是不喜這樣被人脅迫。簡而言之，對付柯恩不能用硬招。
她不知道柯恩要博爾特定做的是什麼，不過就沖他急著拿到這一點，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不會錯。
「午飯之前，我會回來。」
沒有答應讓海歌和他一起去，依舊黑著臉的柯恩直直站起身子，餘光卻是帶著各種負面情緒，直接射到對面博爾特身上，「僅此一次，不然……」
哪怕話沒說完，後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武力值爆表的少年被惹怒了，輕則房屋盡毀，重則他博爾特好不容易搜集來的寶貝石頭，頃刻間化為石粉。
鬥著膽子得寸進尺的老頭一陣瑟縮，強撐著送走少年，「還好有你在，不然那小子定然要把我的老屋子給拆了不可。」
見目的達到，博爾特皺紋滿布的臉就差笑成菊花，連帶著長長的白鬍子都一抖一抖。
桌上擺著簡單的早餐，自製的新鮮麵包和一杯才擠出來的羊奶，博爾特也回到了自己隱藏在地下室的寶石加工房，徒留海歌一人在這不大的小屋晃蕩。
小村莊的清晨寧靜中透著和睦，窄小的土路，勤勞的村民們早就載著新鮮的蔬果趕著馬車去往集市買賣換物品回家。近來是雨季，時不時就有小雨淅淅瀝瀝落下，閑在屋裡沒事做的海歌，拉上兜帽也準備跟著去集市看看。
海歌正趕上隔壁一家要去集市，對方認得博爾特，誤以為海歌是博爾特的孫女，興然答應帶上她和他們一同前往。
為了防止路上下雨，那家人匆匆忙忙的將擋雨的油氈布蓋在蔬果上。在拖著蔬果的地兒，她尋著一處坐下，等著進城。
一路上顛顛簸簸，從小村莊出來以後，路上也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原野。昨晚來的時候四處少光，她也沒看的多大清楚，此時清晨的原野，紫荊和豌豆花隨意分佈開得燦爛，伴著小雛菊之類，綠油油的平原分外美麗。
還有為數不多的花樹，圓圓得像是棉花糖的樹冠，開著滿枝椏的粉嫩小花，遠看上去真像是棉花糖長在樹上。這裡，特別符合小孩子幻想的童話場景。
「這裡是童話原野，很漂亮，對吧？」說話的是這家人的小女兒，紮著小辮子的小姑娘，扒著車柵欄，高興的望著偌大的原野。
「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蜜蜂嗡嗡嗡的飛來飛去，那時候摘一朵木樨花，還能喝到花蜜。大家都會偷拿土豆，一邊吃烤土豆一邊喝花蜜呢！等吃得飽飽，家裡媽媽也做好烤麵包，我最喜歡綴著葡萄乾的新鮮麵包了，松鬆軟軟，可好吃啦！姐姐你以前也是這麼度過春天的嗎？」
隨著小女孩的描述，海歌憧憬幻想著。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這樣的生活她都沒有嘗試過。普通小孩子的生活簡單又幸福，可她的卻不是這樣。
陡然聽到她的詢問，她想起小時候自己的生活。
她有很大的一間玩具房，可踏足的次數少之又少，因為她要被安排著學習。她有特定的學習時間，也有特定的下午茶時間。她的生活，就是寫在方方正正格子裡的計畫，十幾年如一日，都是這麼過來的。
櫻井家不論是主家還是休假別墅，全是恒溫，故而只要待在房子裡，根本沒有春夏秋冬的區別。少接觸自然，自然也不知冷熱。要說唯一一次任性，應該是小學時她吵著要上平民小學，只為了能像普通小孩那樣，過著沒有貴族學習，沒有約束的生活。
可是最後，這種嘗試卻是慘澹收場……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有更多的女孩羡慕著她的身份，她富裕的生活。有得必有失不正是這麼說的嗎？
「不是，沒有你這麼快樂。」
她的小時候，充滿了存在著各國語言學習、藝術鑒賞、化妝技巧之類的影子，就是戶外學習，也是騎術、滑雪（前提是她身體狀況不錯）之類，哪有機會這麼肆意奔跑，還能和小夥伴們一起在原野野炊。
「集市到了~」
一聽集市到了，小女孩已經按捺不住，想要跳下車的模樣，「等買好了東西，媽媽說會給我買布做新衣服呢！」
集市很熱鬧，除了食物的交易，考慮到小孩子會跟隨，也有不少小攤子擺出了吸引幼兒的遊戲。海歌詫異的望著被一群小孩子圍著的網金魚小攤，看了半天，也有些想要試試的衝動。
她從沒有去過夏日祭之類的活動，那時上著平民小學的她，只能從朋友們說吃了章魚丸和蘋果糖，還網了幾條金魚的話中，想像那是什麼樣的活動。
章魚小丸子和蘋果糖，都是簡單的平民小吃，要是她要求，櫻井家也會呈上。可面對著裝在精緻昂貴的描邊瓷器中，比章魚丸顯得更為高貴的裝飾，海歌怔怔的盯著顯得可笑的章魚丸，只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和她們，終究是不一樣。就如章魚丸與這瓷器裝飾，格格不入，要是硬要將兩者湊在一起，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當時的父母應該是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沒有阻止。直到她清楚認識到自己是融不進平民小孩的群體，低落著回來，回歸到屬於她的貴族教育。
「想要玩一次嗎？」
也就在回想的時候，她的步子不知不覺朝著小攤走去。中年攤主見到半天不挪目光的少女，微笑著友好邀請。
遞過十珂爾，她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接過五個紙網。
「姐姐把手套脫下來比較好喲，感覺不到網和魚的接觸，就做不了調整的。」說話的小男孩明顯已經玩了好幾局，都總結出經驗來了。
海歌遲疑的望著手套，最終挪到角落裡光不強的地方。真正可以稱之為雪白柔嫩的手，握住紙網，準備撈魚。
三米長的盆子，魚兒肆意的游著。她發現這裡的魚不是金魚，而是從海裡抓來的小海魚，也就在她將網探入水中時，不少遊動的魚兒居然自主的靠了過來。
「哇，魚兒都跑過去了。」
這麼驚奇的一幕，吵鬧的小孩子們也跟著往海歌身邊跑。每當他們將網放進水裡，魚兒都是到處亂跑，這個姐姐居然有讓魚主動靠過來的能力。
「這……」海歌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身上的那顆海藍色珠子，都能在海裡自由行動了，引得小海魚們紛紛遊過來，也是說得通的。只不過，這也太惹人注意了些。
極快的用手上的五個網，網了幾條海魚，海歌匆匆接過攤主遞過來的她網中的魚，連忙離開這裡。手上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可是無緣無語能讓魚沖她這裡來，不是一般怪異。
******
跟著買賣完的人家回去時，柯恩已經順利從博爾特那裡拿回東西，就坐在小屋等她回來。瞥見她手中多出來的海魚，柯恩默默收回目光，有些緊張藏在身後的東西，神色有些不對勁。
「給你。」
他遞出來的，是一束開的燦爛的勿忘我。
這是柯恩在進山的時候無意發現的一簇小花，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寓意，只知道這花漂亮，也是她喜歡的顏色，就想著帶回來送給她。
第一次給女孩子當面送花的少年，臉上能尋著一些羞意。接過花，海歌還沒說些什麼，就聽到他強作鎮定的聲音，「要回去了。」
不過也因為裝飾過度，讓她察覺了他的異樣。捧著花，海歌忍不住偷偷笑起來。害羞彆扭的柯恩，出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他這樣，她都忍不住想要再三看看他的表情。
第四十一章
回去之後，她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將帶回來的海魚放回海裡，發生在她身上的怪事實在太多，零零碎碎皆帶著線索，可她卻無法將它們串聯起來。
這種不知道真相，被愚弄的感覺讓她非常不喜。她不是性急的人，只不過自從來到這裡，根本沒遇到任何能給她重大提示的契機，這讓她失落的同時，也感到觸不到真相的煩躁。
入夜，柯恩又一次神秘消失，對於他偶爾的不知去向，海歌也漸漸習以為常。已經很久沒聽見暗殺者K奪命的傳言，故而就算他消失，她只認為他是去做些別的重要的事情而已。
思緒再次回到自己的事情上，現在海歌萬分肯定的，就是自己一定和海有很大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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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氣泡從海底升往海面的咕嚕聲，她睜開眼，望著面前蔚藍的一片。唯一的光就在斜前方，那應該是來自海面。
遲疑片刻，她向著那個地方遊動。
四周好像沒有任何生物，除了水泡浮起的聲音，就是她手臂劃動水的輕響。向著那個方向，她遊了很久，可一點也沒接近的樣子。
現在的她，應該是在做夢吧……
記得上一次夢到在水裡，是因為她喝了海鮮湯渾身發冷陷入昏厥，那麼，現在的她其實是在昏迷嗎？不知道柯恩有沒有發現。
不過這個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了一些。海歌甚至感到手臂有些酸疲，便停了下來舒展手臂，準備過一會兒在繼續遊。
就這麼休息前進休息前進來回了好幾次，她終於望見眼前的光源慢慢擴大。也就在光近在眼前，部分灑落在自己手臂時，她陡然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從她的手指開始，不正常的白皙開始向著乳白色轉變，牛奶般白皙溫潤，不難想像觸碰上去柔滑的觸感，只是，在膚色的邊緣，又淡淡縈繞起活物一般的熒藍光芒。
直覺告訴她，若是再靠近這束光，變得將會不止是她的手，她全身都會變成這樣。極度的恐慌讓她想要快速後退，躲開這道光，可是她卻害怕的無法動彈。
快點醒過來！
下意識這麼叫醒著自己，可不過一會兒，似乎又有另一道聲音，與她自己的在相互抵抗。那道聲音說——
回來吧。
直到她睜開眼，思緒再次回到這熟悉溫暖的房間，她的耳邊似乎還縈繞著夢中那突兀的女子輕喚。帶著歎息，帶著安撫，那個聲音，熟悉得就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側過頭，望見柯恩的床上還是一片平整，他還沒有回來。掛在牆上的鐘，秒針的轉動聲在這寂靜的房間十分明顯。
長長舒口氣，閉上眼將手搭在額上。是壓力太大了吧，怎麼會做起這麼奇怪的夢來。一時間，她有些不敢再次入睡，雖然這個夢並不恐怖，可是異于常人的變化讓她感到驚慌。
她只慶倖，這只是做夢而已。
口中乾燥，她穿好拖鞋，直接走向房間另一邊。放著水的小桌，就在高大的窗邊，窗簾半掩，一絲清輝透過縫隙，打在玻璃杯杯壁。
海歌陡然想起那個夢，也許是自己有些神經質，現在的她，還真有些害怕了。
遲疑著伸過手，拿起潔淨的玻璃杯，她小心的注入水流。她做的夢，似乎都帶著預兆的意思。想到這一點，海歌神情有些嚴肅。
最初夢到她在海裡自由行動，到後來，她的確做到了。在海裡連續三天，她仿佛就是另一種海洋生物，完全沒有任何不適。
如今，她又夢到自己的皮膚發生了變化，或許有一天，她真的會出現這種變化……
想到這裡，海歌望著自己的雙手，雖然很讓她驚慌，可這也算是一種提示吧。難不成，自己在這裡，根本算不上是人類，她一點都不想當怪物呀！
好在變化來的沒有那麼迅速，她對自己還能四處尋找一些線索而感到幸運。
這件事，她暫時不打算和柯恩說。膚色變得更白，這始終沒有超出人類審美的範圍，她不敢想像，如果哪天柯恩發現她皮膚變成那樣怪異，周身甚至還有詭異的幽藍光芒，表情會變成什麼樣。
或許他不會嫌棄她，可沒有女孩子願意以一副怪物的樣子出現在喜歡的人面前。
喝了一杯水，她惶惶不安的心也稍微平復了下來，不論現在有多麼不安，都沒有辦法行動。這麼安慰著自己，海歌自我勸說再次睡覺試試。
也好在這一次，終於沒有在做什麼奇怪的夢了，一睡直到第二天。
她醒過來的時候，柯恩的床依然平整，故而她分不清他是一夜沒回還是睡了但起的比她早。下樓的時候，柯恩正坐在位置上，動作優雅有條不紊吃著自己的早餐。
海歌行至他對面坐下，觀察到他的臉色沒有出現熬夜後的蒼白憔悴之類，默默持著餐具吃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今天，就不去訓練了，我想去小鎮裡看看。你如果有事，就不用陪著我。」
說話的空隙，她小心的觀察他的臉色。怎麼說呢，她並不是防備著他，只不過這個夢有會想現實發展的趨勢。如今就是她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今後那怪異的皮膚，這又讓她該怎麼告訴他。
不過，那種皮膚，莫不是她以後會變成墨魚水母這些柔軟生物中的一員？？？
天哪，難不成有一天她還要樂觀的告訴柯恩，嘿，親愛的，其實你喜歡的是一隻智慧化的海洋生物？
「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她這麼一聲告知後，他似乎松了口氣。莫不是，他也有事情瞞著自己？
事實上，在海歌出門前，看到柯恩拿著工具面對散落在花圃一片空地的木板敲敲打打時，有種黑線籠罩在頭頂，無言以對的感覺。
這是面癱少爺要化身居家好丈夫的節奏哇！不過，這奇怪的亂入是怎麼回事？
感覺到海歌的注視，柯恩很快放下手中的東西，繼而拿起一塊木牌，徑直走到離她還有三步遠的地方。
持續了五秒的無言對視，就在海歌忍不住想要問他怎麼了的時候，就見柯恩將木牌有字的那一面對著她，木牌的底端被他插入了土中……
閒雜人員，不得圍觀。
方圓幾百米，生物也只有她和他，所謂閒雜人員，可不就是在指她麼！
就在海歌要出聲抗議的時候，柯恩淡淡的開了口，「今天起的這五天，進出門只能走側門。」
如此言簡意賅，不解釋一下真的好麼？！
只是，柯恩的冷漠眼神攻勢讓海歌想要一吐為快的欲望如鯁在喉，最後還是像生吞小石子一樣難受的忍住，她不得不順從的背過身，離開這被他圈地化為領域的地方。
這少年，真是彆扭得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提尼亞的小鎮一如既往的安然有序，路過幾家早以混熟的店面，她從小路繞到了提尼亞的中央廣場。原本用來開展各項祭祀活動的廣場，如今大得可怕。
這個時間，居民們要忙著展開新的一天，冒險家們更是急著要訓練通關，能在這個時間來中央廣場晃蕩的人，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
佇立在廣場中央的海王雕塑一如既往的難以辨認。海歌聽居民們說過，海王容貌非常人能想得美豔，不過面對著這已經被風沙磨礪得看不清的容顏，她升起些想要弄清楚的強烈願望。
提尼亞風土人情的美麗獨特，自然是要用於宣傳的。既然要宣傳，自然少不了博物館，圖書館之流。
從中央廣場而出，進入一扇宏偉的拱門，順著石塊鋪就的道路，直直的走下去就是建築宏偉的博物館。若是在現實，這樣的建築必定會被劃為參觀重點場地，只不過在這裡，忙碌著打開回家之路的冒險者們，根本沒有分出半點心思，來這裡看看的意思。
想來也是正常，這裡的一切與他們而言，只是遊戲而已。不論是美輪美奐的場景，亦或者和睦熱鬧的風土人情，就算是歷史，都是那個名為茅場晶彥的人所造。
不論多麼真實，歸根結底只是程式而已。
一直以來，大家最專注的，只有攻破關卡的消息。海歌也一直注意著前線的消息，也直到時隔快兩年的如今，攻略組終於到達了第五十九層。
問緊張與否，海歌很平靜。
或許是有柯恩在身邊的緣故，她一點都不害怕。不論是死亡，亦或者身邊的人離去，她都不再焦慮。保護模式有與無，皆可，現在的她已經有了保護自己的實力，而擁有強大實力的柯恩，更不會讓自己發生危險，放任她一人孤獨，所以她還有什麼值得不安的呢？
博物館中有很多的圖畫，記錄著提尼亞誕生的故事。海王的形象被過於神化，下半身的魚尾畫的精緻無比，花紋的勾勒在圖畫中都顯得華貴無比，難以想像若是親眼看到，該會是怎樣的威嚴莊穆。
一路看下來，畫中的歷史和居民們簡單口述的都差不多。
「現在願意來這裡看看的年輕人真是不多了。」
就在海歌看的認真的時候，陡然出現在身後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震。不是她大驚小怪，只是這動靜出現的未免也太過突兀了一些。
莫頓是這座博物館的講解人兼接待人，平時往來這裡的人寥寥無幾，這也讓他好久沒有正式像誰介紹這些曾經的故事過了。
海歌跟著他，聽著他口中更為詳細的過去。那些被置放在展覽的玻璃櫃中的歷史物品，下方還有詳細的說明，莫頓對它們的過去，熟悉無比。
第四十二章
「海洋是我們臨海居民賴以生存的根本，關於海王殿下的故事還多著呢。記錄海王殿下最多最詳細的地方，是傑洛西亞，如果哪天小姐你能夠去，會知道更多。」
原本只是打算來這裡看看，隨後就去圖書館紀事館之類的地方查一查資料，怎料她從這裡出來後，都到了下午五點。
無奈望了眼另一座雄偉建築，海歌只能計畫明天再來。
柯恩貌似真的不讓人從正門進了，站在門口海歌望著那扇被鎖鏈大鎖連番上陣緊閉的大門。還真別說，柯恩這麼一反常，更讓她想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經過這麼長時間訓練，翻一道牆又有何難。她身形輕巧的攀上牆，悄聲落地猶如貓，就在海歌落地的時候，旁邊花圃傳來窸窸窣窣聲響。要不是知道這是自家庭院安全區域，她定會下意識出手。
『吱』的一聲，出現的雪白色身影躥到她的面前。是很久沒見的小貂，自柯恩出事以後，她就將它寄養在別人那裡，柯恩回來以後也差點忘了去接它。如今小貂回來了，多半是柯恩將它接回來的。
「對不起，差點都把你給忘了。」難得一見的，少女對著雪白團子誠懇道歉，而小貂也頗有靈性的背過身子，做生氣狀。
寵愛的撓撓小貂的額心，海歌大聲笑出來，這樣的小傢伙彆扭樣子真是和柯恩一模一樣。伸出雙手將背對著她的小傢伙捧在掌心，她輕聲問道：「知道柯恩在做什麼嗎？神神秘秘的……」
雖然生氣，但它小貂也是一隻大度的雪貂。轉而跳下海歌的手心，它直直朝著被柯恩神秘圍起不讓人靠近的地方跑去。
海歌連忙跟在它身後，早晨出來時還沒有的，此時眼前一大片的空地都被帷幔圍起，根本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小貂已經從帷幔的縫隙鑽了進去。身形相對小貂來說大了不知多少的海歌，遲疑徘徊，要她做出這種鑽縫隙的行為，她實在是做不出來。
沒過多久，小貂又從那個縫隙鑽了出來，嘴裡叼著一朵小花。花是由綢布紮成的，遠看上去栩栩如生。海歌拿著花枝，一頭霧水。
柯恩躲在這裡紮花，這是個什麼新癖好？！更何況，要得了這麼大的場地嗎？
好好的一片空地，當初搬來這裡，鳶尾花已經種了一大片，他們不知在這裡種什麼好，所以才暫時把這裡空著，現在柯恩居然把這里弄得跟工地一樣。
正想著要不要將布掀開，偷偷看上幾眼，身後就傳來一道幽幽詭異男聲，「不准看。」
拿著輕紗絲帶之類的材料，依舊一身黑裝的柯恩神色雖冷冽，但海歌還是察覺到他強裝的鎮定。他目光都不敢對上她的，更別說拿著材料的那手指，勁用的太過就快在綢布上摳出個洞來了。
細想，這離她的生日還差了四個多月，最近也沒聽到別的消息。
見她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柯恩偷咽了口唾沫，繼而仰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繞道帷幔另一側進去。沒過多久，海歌就看見他拎著小貂出來，似乎是帶著怒氣，他將小貂隨手一扔轉身就走。
雪貂的身形輕巧也不是吹牛，在柯恩將它扔出去時，空中翻轉幾下小貂穩穩落地。黑溜溜的圓眼中漾著一絲憤怒，小爪在空中揮舞幾下似乎要衝著柯恩撓幾下。
******
兩人的晚餐十分簡單，柯恩神秘了一整天，海歌也回來晚了，兩人只得去附近餐點小店點了簡單的套餐。
聽故事聽了一天，海歌揉著酸脹的脖子頸間，擦著頭髮回了房。難得的是，只會比她晚睡的柯恩，現在已經躺在床上睡熟。
他身上穿的，是和她同色系的休閒居家裝。某段時間他無比沉迷情侶成對的事物，故而睡衣也是男女一套。上面印著頂荷葉的小黃雞巨萌無比，穿在他身上，倒是讓他周身冷漠淩厲的氣息柔和不少。
應該是匆忙洗完澡，他額間的發還帶著些濕潤，搭拉在飽滿的額頭上。卷翹的長睫彎起，透著冷靜莫測的雙眸如今被掩去，睡著的他透著不同于清醒時的溫柔脆弱。
本擦著發梢時不時低落水滴，海歌慢慢停下手裡動作，在他窗邊蹲下，細細看著他的側臉。難以想像，這麼漂亮完美的男孩子，會是她的。
胸腔充斥滿滿的，全是滿足感，她雙手墊著下巴，靜靜的望著他。呼吸帶動他胸腔的起伏，他的胸膛，他的肩膀都算不上寬闊，卻總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好像有他在身邊，就再也沒有危險。
慢慢的，她注意到他指尖的紅痕。有細長的劃痕，也有長時間握著工具用力留下來的刮擦，修長白潤的手新添傷痕，看著格外刺眼。
她小心的捉起他的手，一點一點讓他自然彎起的手指伸直，細細查看他手上的傷。這些傷不深，卻密集，直到看清楚以後，海歌才發現不僅僅是他的手指，就是掌心也有這些痕跡。
他從來都只會給她無限驚喜，可背後，這樣的傷應該只多不少。或許相對於那些，如今手上這些真算不上什麼。
擦頭髮的毛巾搭在肩上，海歌站起身子找來紗布處理他的傷口。也許手心的傷他簡單處理過，可細看的時候海歌還是發現了一些細小的木刺，要是不挑出來，遲早會發炎。
蹲在他身邊，她小心的就這一點點燭火，將他手心的刺挑出來，而後又給他消毒包紮。憑著他執著的性子，明天必定還會埋頭紮進去繼續做什麼，海歌沒有將他的手全給包住。將紗布裁成小塊，覆住他手心的傷。
做這些的時候，她神情仔細，就差沒將臉埋入他的掌心。弄完了左手，她轉而拉過他的右手，重複工作。
一直專心手上動作，她一點也沒注意柯恩早就睜開眼，默默的凝視她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動作。偶爾她抬頭，他會連忙閉上眼裝睡。
她的手一直捉著他的，讓他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反握住她。消毒藥水覆上傷口的瞬間是刺痛，可他更多的心思卻放在她指尖的溫熱。
「真是個麻煩鬼！」
在這麼一點光下，好不容易處理完他的手，海歌揉著酸脹的眼睛瞪了眼那個依舊睡熟，一臉平靜的人。
撇開他的手，她側身將手邊用完的紗布消毒水放到他床頭的矮櫃，正要撐著身子從他床側下來，從身後突然而來的勁道，她一時不察，被他帶著倒在他旁邊。
額頭磕到他的下巴，他卻始終沒有醒。就是再傻，海歌也猜到他在裝睡，收了幾分力氣錘他幾下，語氣帶著薄怒，「裝什麼呢，明明就沒睡著。」
頭被他按著置於他的頸脖，幾次她都想抬頭看他是不是在偷笑，雖然知道他不會做出偷笑這種表情，但應該也是帶著笑意吧？
「睡了嗎？快點放開我，別裝睡著。」
半天掙脫不開，海歌收了勁，乾脆乖順的躺在他旁邊。原本置於腦後的他的手，也漸漸滑到她的腰間，將她虛虛攬著。
秉著不碰白不碰的道理，海歌轉而將手臂搭在他的腰腹，和他左手五指交握。鼻尖是他沐浴後的薄荷草清香，不濃不淡，出於他身上自然無比。頭頂是他線條俐落的下頷，海歌蹭了蹭，找了個更舒適的地方合上眼睛。
聽著身側她呼吸聲漸漸平緩，柯恩更加摟緊懷裡的人，與她交握的五指緊緊鎖住她的。現在的生活，在以前就是一種類似白日夢的存在，可現在，它卻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人的貪欲無窮盡，他是芸芸眾生中的那一個。如今有她在身邊，他開始想要更多。想要和她永遠兩人一起生活，想要她為他穿上婚紗，冠上他的姓氏，想要一個融合了他和她基因的衍生……
早在她走到他床邊蹲下來偷看的時候他就醒了，長期要躲避他人追蹤，柯恩早已習慣睡覺也保持半清醒。在她輕手輕腳為他消毒處理的時候，他的心是柔軟的。
很喜歡這樣的親近，這樣的相處，如果可以，他願意在這裡永遠和她在一起。沒有櫻井海歌，也沒有夏川宸一，只有一個柯恩和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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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柯恩還在睡，表像如此，但經過昨晚海歌猜也知道這傢伙絕對在她睜眼前就醒了。坐起身，她壞笑著伸出手想要掐一掐他的雙頰。
叫你裝，看你還裝不裝。
手還沒觸及到，他環放在她身側的手迅速尋到她腰間癢癢點，二話不說的一陣輕撓。再一次不及柯恩反應靈敏，海歌閃躲笑趴在他的身上，擋時還不忘反擊一下。
「好啦好啦！不要撓了，癢死了。」
偌大的床，瞬間被她滾的淩亂不堪，偶爾對上他的眼睛，海歌也看見他難得滿臉淺笑。見他這樣，海歌也顧不上癢癢，一個起身將他撲在身下，繼而直達目標咬他的下巴。
柯恩也沒想到她會出這種招，愣了三秒，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的手輕拍著壓在身上她的背，哪怕是下巴被她咬著，他也很喜歡這種兩人的溫存。
「鬆開。」清雅的嗓音入耳，他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言語中帶著笑意，那樣子一點也不像是要她鬆開。
「就不。」
從最初的戒備，到如今的親密，海歌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靠近他，依賴他的陪伴。
悠于 2016-1-20 12:01
第四十三章
下巴頂著一圈咬痕，柯恩淡定的繼續昨天沒做完的工作。而海歌企圖幾次偷看都被擋了回去，坐在鳶尾花花圃分外無聊。
帶著小貂玩了一會兒，將它丟到柯恩那裡，轉而繼續自己的巡查線索工作。
然而，計畫是美好的，入了圖書館，海歌才知道這裡蘊藏的資訊非一時半會兒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僅憑著幾點小線索，想在這裡找到有用的就猶如大海撈針。
這裡非電子資訊的時代，翻了一天書掛著蚊香眼回來的她，再也顧不得去騷擾柯恩，吃過飯又立刻紮入書房，繼續自己的翻書大業。
出門滿懷信心，回來後她又是萎靡狀。如此大的變化，柯恩看在眼裡，晚上回到房間又見她的床上空空蕩蕩，便想也沒想徑直走向她很少進的書房。
果不其然，那個累得趴在桌上睡著的人，除了她不會有別人。
枕著五本書，她睡的不太安穩，狠狠蹙起的眉頭，就算是這樣也不肯醒過來，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動作小心的將淩亂的桌子簡單收拾一下，他轉而將她抱起，帶她回房。
再轉過頭來整理書桌的時候，擱置在左上角的兩張手描圖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又落在堆積成一摞的書籍封面上，不過一會兒，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手繪圖上，是海歌兩把檜扇上的圖案，他這才一點一點想起來。這樣的生活過得太過美好，他都開始忘記她被安排來這裡是有原因的。這段時間，是他太過自私，沒有在她迷茫的時候幫助她。
拇指和食指撚起薄薄兩張紙，柯恩看著花紋的眼逐漸深沉，嚴肅的色彩一點點回歸到這個精銳無比的眼中。
細看之下，這花紋，十分熟悉，可是他一時間卻有些想不起來在那裡看過。接過太多奇奇怪怪的單，他去過各種各樣的地方。或許是冰龍巢穴，或許是亡靈深淵，也或許是祭司神殿……
將圖畫記在心底，他將桌上散落的書本收好，關了吊頂水晶燈，恢復一室的黑暗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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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歌覺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流浪詩人，不同的是，人家尋找的是靈感，而她尋找的是匪夷所思奇奇怪怪的各種能夠啟發她的小線索。
隨著柯恩每天在他『秘密基地』的敲敲打打聲逐漸升級，她不禁開始懷疑他或許是在製作傢俱。每天搬進去的木材只進不出，這都累積的差不多能把椅子桌子做一套出來了。
「真是麻煩，好不容易能恢復捕魚，暴雨季又要來了。」
「可不是嘛！最近漲潮也漲得厲害，退潮的時候不少魚都被困在沙灘上，我家孩子每天都忙著將它們帶回海裡。」
她找不到任何與檜扇類似的圖案，查了不少海洋生物的資料，更沒有誰是那樣的膚色。和海洋關係最密切的，目前只有提尼亞這一個城市，還有一名為傑洛西亞的城市，可她根本不知道這城市究竟在第幾層。
「昨天有人發現有只可憐的海豚被困在淺水區，一直回不到海裡，最後還發現屍體了。」
陡然聽到婦女們的閒聊，海歌憶起救柯恩時，那些來幫助她的友好海洋生物們。到目前為止，她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裡算是個什麼物種，可知曉自己和海洋有很大關係，也越發親近起這片蔚藍起來。
不論是海魚群會歡喜的和她親近，亦或者是能穿梭在珊瑚礁間的喜悅，這些都是她的幸運。如若不是知曉自己後來會變成那種怪異的樣子，她真的很喜歡能這樣隨意暢遊海底。
思考再三，最終做了一個看起開奇蠢無比的決定。要是讓柯恩知道，定會被他認為這個填平大海一般可笑，可是，她卻沒辦法放任那些水底精靈在沙灘缺水痛苦死去。
在落潮的時候，海歌偷偷潛入海水之中，等候著即將到來的一幕。這個時候，提尼亞退潮會很快，快得讓魚群幾乎來不及反應，她能做的，也只有那麼一點。
今日的漲潮已帶走昨天乾涸在沙灘的小魚遺體，根本不知昨日同伴已在這裡消逝的小魚遊得歡快，偶有調皮的傢伙，還上前來蹭蹭她，海歌輕撓它佈滿美麗魚鱗的身子，一邊同它們玩鬧，一邊注意著水底暗湧。
此刻，遠在自家園子裡咚咚錘著釘子的柯恩，終於將木工做到底。遠看著排的好好的木椅，接下來只要刷上白色油漆，萬事就圓滿完成了！
已經幻想著海歌答應求婚並舉行婚禮的場景，柯恩手下的動作也加快不少。突然想起提尼亞這邊舉辦婚禮，供奉的不是耶穌之流，而是海王時，糾結想要給少女最好一切的少年開始深思，有沒有必要請人去雕海王像。
為了完美吧，那肯定是要雕的。可是雕像最快也要等上十天半個月，他這麼累死累活的做長椅，做宣誓台，紮花佈置結婚會場，為的不就是能儘快結婚麼，要再等他實在是不甘心。
想到海王像，柯恩神色轉而一變。
在提尼亞，不論是中央廣場還是街道邊的小雕像，海王的樣子都是手捧以圓圓的類似大珍珠的圓物，可是，某次誤入提尼亞祭祀海王宮殿時，他看到的海王畫像，卻是另一幅姿態……
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柯恩一時愣在那裡。難怪海歌想要尋找的，一直都那麼難弄清楚。線索一直在他們身邊，只不過，這些細微實在是太不起眼。
有了方向，柯恩一邊刷油漆，一邊等著她回來，想要告訴她自己的猜測。只不過，等他做完了這一切，就是鐵質欄杆都刷上了油漆，也沒見到她回來的身影，柯恩不免有些不安。
這段時間海歌已經成長了很多，可焦急的時候依舊會衝動，一般來說她每天都會準時在五點半前回來，可到現在六點了還沒回家，腦中猜測千萬，多半與危險掛鉤。
放下手邊的東西，柯恩立刻換上斗篷，出門尋找她。是生活太過平靜安逸了吧，他居然開始放鬆，讓她隨意走動。想到她要是出了什麼事，他真是後悔也來不及。
最後找到海歌的時候，是在海邊，她癱坐在沙灘之上，任由海水起起落落，沾濕了她的衣角……
******
她沒想到變化會出現得那麼快，是因為前線玩家們即將攻破六十層嗎？早就聽說現在優秀的玩家，連同攻略組都集中在五十九層，每日研究攻略。
事到如今，她倒真不怕自己沒了保護模式。可在自己不斷揮舞檜扇，想要緩解潮汐退落的迅猛時，她看到了自己的指尖，一點一點變為了夢中的那個顏色。
強撐著將所有滯留在淺水區的海洋生物帶回水中，她艱難的從深水區慢慢走回沙灘，哪怕是出了水，指尖的顏色依舊沒有改變。
膚色只改變到她的雙手，手腕那裡像有一條顏色分明的界線，一邊只是單純的白皙，一邊是勾勒著瑩藍色光芒的乳白。幾度將手藏在斗篷裡又拿出來，她想或許是做夢，可一次次，事實告訴她，這的確是她身體的變化。
果然還是會驚慌的，哪怕在夢中已經預知。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在追求與眾不同，就是海歌也是如此。對服飾，對造型，對衣著，可若是哪天與眾不同到人類一眼就能看出她和他們不一樣呢？這種地步的與眾不同，叫她驚慌。
最初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甚至不敢回到人多的安全城鎮。
從背後而來的擁抱，讓她驚慌的逃離，可是一點用也沒有，柯恩緊緊的將她鎖在懷裡。感覺到來自她身體的輕顫，他蹙眉，「你怎麼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的想要逃走。不論是作為柯恩，還是作為夏川宸一，他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對她。
強勢的將她的面容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中，他驚詫的望著她佈滿臉頰的淚。斗篷一角，是非正常的光，柯恩順著看去，那是她的手。
海歌想過，是告訴他，還是自己悄悄逃走再也不出現，這兩個選擇交相出現。她發現自己害怕他不接受的目光，也害怕再也不能依靠著他汲取他給與的溫暖。可這麼快就被發現，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此刻，自己的不正常就在他的眼下，被他看著，心底油然而生的自卑，驚慌越來越甚，身體已然在大腦之前做出反應。
柯恩在海歌下意識要將手縮回斗篷內時，準確的抓住了她微涼的手心。
她看到的，是他平靜的面容，好像一點也不詫異與她雙手和手臂不同的顏色，只是輕輕呵了口氣，然後將她的手安置在他的手掌心，護若珍寶，「怎麼不多穿一些，你的手很涼。」
「你……」她呆呆的望著他，望著這個不論自己變成什麼模樣，總是包容寵溺接受她的男孩。
「怎麼辦……我要變成怪物了。」
「不要怕，有我在。」
他輕撫著她的背，一點點安撫極度不安的她，感覺到她放鬆身體，躲進他的懷中，柯恩輕緩舒口氣。
不止一次，他慶倖自己還算快的找到了她。不然，若一直是她一人，面對現在這樣的身體變化，不知會怎樣的驚慌，四處躲藏。
第四十四章
她安靜趴伏在他的肩膀之上，雙手交叉環住他的頸脖。柯恩正背著她飛速疾奔，出於這個世界的他們果然還是有福利可尋的，就如現在，不論路如何，被背著的她一點也感受不到顛簸。
「到了。」
聞言，海歌緩慢抬起頭，打量面前恢弘的足以可以稱之為宮殿的建築。外表以白圍住，配上棕色，整體更顯穩重古樸。
海王祭祀神殿並不在提尼亞，不僅如此，它離提尼亞足足隔了大半片海域，這座建立在高高的礁石山上雄偉宮殿，少有人來。
這裡也是柯恩在躲避眾玩家追捕時，無意潛入休息的地方。這裡少人的原因，除了地方偏遠，還有就是居民們不允許任何人私自進入打擾海王神像。那時候，柯恩進入神殿還是從居民們認為的，行路艱難的礁石山另一端小路才得以偷偷進入。
進入宮殿，裡面的一切不僅僅是寬闊，還有聖潔。這裡供奉的海王像，甚至比提尼亞中心廣場的那一座更大，細節也處理的更加精妙。沒有常年風雨的侵蝕，這一座雕像，保持的更為完好。
「沒有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她。」
見柯恩望著的，是海王像，海歌幾乎不敢相信。一度懷疑他是在說笑，正要發表疑問時，卻見他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示意她跟上。
穿過一道小門，出現在面前的是冗長的走廊，昏暗的狹長裡，唯有陽光透過五彩斑斕的彩色玻璃窗戶，在地面投下一片片七彩圖案，給這沉悶的走廊帶來些許活力。
柯恩對這裡似乎很熟悉，海歌一直跟在他身後，穿過一道又一道拱門，她覺得他們已經走進神殿深處，直到面前出現另一扇被鎖上的門，柯恩才停下步伐。
海歌望著那透著絕對威嚴，絕對機密的大鎖，正要表示他們是進不去的時候，柯恩已經拔刀將門鎖的鐵鍊給砍掉。
其動作之迅速，海歌簡直要掩面下跪。這好歹是海王的神殿，這樣粗魯不禮貌，真的大丈夫嗎？！海王不會一個生氣，把他們在海邊的莊園給淹了吧。
「進去吧。」淡定冷靜將刀歸鞘，剛破壞了神殿大鎖的人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抱歉之類的情緒，仿佛他斬斷的是自家死命開不了的鏽鎖，如此坦然，如此理直氣壯。
被一斬為二的鎖屍懸乎乎的掛在門把上，終於在柯恩推開門後，蕩了幾蕩終於抵不住大地對它的吸引，『鏗』的一聲與地面來了個深沉的熱吻，在這安靜的偌大空間，突兀的一聲打破沉寂，可隨後而來的寂寥又加倍的鋪天蓋地，再次襲來。
這個地方，真是安靜得讓人感覺到孤獨啊……
進入被鎖住的這一間的時候，海歌身心立刻感覺到什麼叫做震撼。
從地面開始，一直到圓圓的拱尖房頂，無一不是各種手繪壁畫，畫質精細規模龐大，哪怕仰著脖子酸，也想要保持直到從這種震撼中慢慢脫離。細看，才發現圖畫中詮釋的故事，正是提尼亞的起源。
看柯恩的意思，是要她好好的觀看這些壁畫蘊含的故事。海歌尋著畫著故事最初的左面牆壁，一點一點的看起來。
海王的出現是在靠後，那個一身籠罩在光芒中的女像，輪廓和她常見的雕像一致，不過這是海歌第一次看到有色彩的海王像。她的膚色是乳白色，周身縈繞著柔和的瑩藍色光芒，隔得太遠，壁畫的時間也太過久遠，她無法看清她的面容。
隨著故事的走向，她一點點挪動步伐，直到在某一處，講述著海王創造提尼亞的時候她停下了步子，仔細端詳這一面牆講述的故事。
海歌看見了她，飄逸淺紗寬袖間，是纖柔的雙臂，在胸前交叉的雙手持著扇子，檜扇微微展開，好像是張開的貝殼。兩檜扇之間，是一顆瑩藍色發光的藍色珠子……
這是海王在創造提尼亞的畫面，合著雙眼的面容平靜給人無比安定之感，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麼一幕。
「那是海珍珠，那兩把檜扇，一面是代表著海洋，一面代表著陸地。雖然是海王，但海洋和陸地，密切相關。」
柯恩將自己所知道的，一點點告知於她。「所以，你是海王。」末了，他語氣肯定，從他的所述間，海歌也漸漸相信著。
再三打量壁畫上的那個『她』，海歌大腦一片空白，「她叫什麼名字？」
提尼亞的居民很崇敬海王，故而大家誰也不敢直呼海王的名字，從搬到提尼亞一點一點知曉她的存在開始，海歌一直不太瞭解自己在這裡的角色的事情。
「珂露妮迪婭。」
珂露妮迪婭，海歌默念著這個名字，如若她真的是海王，那麼她到底要做些什麼？早就猜到自己不會是普通玩家，也一直當自己是這裡的土著居民，類似NPC的存在，可現在，敢情她還是NPC們口中的海王。
就算差不多知道主神安排的一切，可她依舊不明白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難不成真要處理海洋的一切，然後每年六月份等候居民們的供奉？這樣的日子，倒真不像是歷練。
「謝謝你，柯恩。」
知道了關於自己變化的部分原因，海歌沒有最初的驚慌。從壁畫裡，她知道自己在地面還是有雙腿的人類形象，皮膚縈繞淡光的事情可以用斗篷，皮手套掩蓋，只要自己不下海，就不會有魚尾出現。
這樣的設定嗎，讓她想起了曾看過的有關人魚的愛情電影，可最後的結局無一不是淒美。想到這裡，海歌看了看身邊的柯恩，現在的他和她，又算是什麼走向？人魚與人類？跨物種偉大戀愛？還是神與凡人不得不說的故事？
不論是哪種，都是不會有好結局的樣子。想到這裡，海歌抑鬱了，她一點也不想當悲劇女主角。更何況，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能和柯恩一直這麼平靜快樂地生活。
海歌的NPC化——她自己發明的關於自己身體變化的一種稱呼——來的很平穩，從指尖開始，到如今已經到達她全身的三分之二，相信要不了半個月，她就會完全NPC化。
就算斗篷能都掩住，可她卻再也生不出出門的欲/望。到達人多的地方，她會一直擔心自己的斗篷，擔心它會不會無意被鉤到，又或者被調皮的小孩扯落——這種事，還是有的。哪怕知道自己不是怪物，可與常人不同讓她不敢面對人群。
海歌覺得最抱歉的，是柯恩。自從她出現了這種變化不願出門，很多事都是柯恩出門去辦。原本生活悠閒隨意的人，如今被她拖累的每天總是忙碌不已，對此，海歌平時都會將自己關在另一間房裡。
每天在柯恩醒來前，她已經起床躲進那裡，直到晚上柯恩回來睡去，她才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睡著的時候，那個她本以為已經如夢的少年會坐起身，來到她身邊靜靜看著她的臉龐。
******
夜晚，依舊躲在空蕩房間的海歌，坐在房內唯一的一張搖椅上，翻看著信箱裡剛寄來的最新前線消息。
消息頁面上，置於頂首是有關攻略組明日清晨，攻破第五十九層，進往第六十層的計畫。連續半個月來，血盟騎士團帶領著一線公會，不斷研究改進攻略，直到近期，才確定了計畫的完整。
據言，這一次的攻略，十拿九穩。
關於第六十層的消息，也有不少已被透露。安全城鎮的名字，海歌很熟悉，因為她才從提尼亞展示館的講說者那裡聽到——
傑洛西亞
與眾不同的異樣，讓她十分沒有安全感。哪怕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應該是不會到遭受群攻絞殺這樣的境地。可是，她還是害怕。
『叩叩』兩聲，厚厚的棕木門外，柯恩輕輕敲著門。清楚她不會立即做出回應，他將盛著牛奶布丁的盤子放在門前，輕聲離開。
他也在她門前守著過，一直守到她開門，可在她開門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驚訝，以及懼怕和強作的鎮靜。她相信他，所以在害怕的時候最先想到他並躲入他的懷中，可是，她也喜歡著他，所以害怕他不喜她這種異樣。
哪怕他再三表示不論她是什麼樣子，他都會全部接受，可始終不能讓女孩子天生的胡思亂想盡數散去。於是，他能做的，只有這樣等待，等待一個正確的時機，完完全全打消她所畏懼猜疑的一切。
海歌在柯恩敲門的二十分鐘後才開的門，低首就看見放在地上的牛奶布丁，那是她最喜歡的甜點。
今天柯恩一直沒有出門，她不知道他在家做什麼，或許是一直坐在客廳沙發，一邊看書一邊等她想通，願意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或許是在花圃空地上種他們商量過要種的勿忘我……
她知道自己這樣躲著他很不對，可是，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讓自己內心平靜，坦然接受，坦然面對的時間。
第四十五章
窗被大大敞開，海歌陷在搖椅中。吃完的布丁瓷盤穩穩的擱在膝蓋，她手中捏著一張背面寫有小字的紙張，那是擱在布丁下麵的墊紙。
「花圃。」
飄灑肆意的字體不帶一點拖拉，就是話語也是簡單短小，無不顯示著寫字人的乾淨銳利風格。
拿著紙張的手輕緩搭在膝蓋頭，她透過大窗望向外面。臨近海邊總會有時不時的風吹來，窗外渲染得大片大片的，除了夜晚海的暗藍，就是鳶尾花的藍紫，華美得不真實。
似乎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身邊就有了他。他知曉她的喜好，給她最好的一切，在她彷徨害怕的時候，總是默默守著等她願意勇敢面對。
海歌慢慢起身，徒留下搖椅在一邊輕微吱呀響的晃動。如今她的全身幾乎被NPC化，五官也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原本的她也是屬於容貌上層的女孩，經過這細微的變化，驚豔的眉眼間添上幾筆氣勢，不去看周身縈繞的光芒，膚色也可以稱之為真正的膚白如雪。
這要是自己那些世家小姐的朋友們看到，不知該會有多麼羡慕嫉妒，回去後各家專職美容師又會為小姐提出的美白要求苦惱不已吧。
脫去這幾日遮蓋自己奇怪的黑色斗篷，這是她將全身曝在遮掩外的第一次嘗試。
終於願意從這個殼子中離開，走向那個一直等著自己探出頭的男孩子。海歌推開那扇闔上已久的厚重木門，整棟三層別墅，安靜得只有她一個人的樣子。
黑暗是從二樓消失的，手扶著旋轉樓梯，海歌一步一停茫然於這被螢石，光點充盈的空間。依舊是熟悉的傢俱和裝飾佈置，可浮動在空中如輕柔棉絮般飄動的彩色光芒，這本應該出現在[藍白平原]的特殊光點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記得最初看到這光芒的時候，也想過要是能帶回莊園該多麼好，可事實是幾乎不可能。這些浮動的微光似有生命一般，根本不好捕獲，可如今，它就出現在了面前，充盈了整間屋子。
出了別墅大門，放在門口的是一束系著蝴蝶絲帶的勿忘我，這種花她也記得，柯恩曾給她從遙遠的山脊帶回來過。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東西，屬於他給她的回憶。她能清楚記起那時第一次當面送她花的柯恩，耳尖有著透露他瑟縮的粉紅色。
她要走的路，柯恩已經用螢石擺出，在夜晚之中排成狹長的小道，通往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之前柯恩一直不讓她去的那片他們不知道種什麼好的空地。
心底漸漸生出些期待，也有些猶豫，可不論是情感還是理智，都告訴她，走下去，走到那個男孩身邊。
穿過鳶尾花花圃，又穿過種得滿滿的勿忘我，她一點一點看清了曾被他當作秘密，不讓她知曉的那片曾經的空地。
綠茵茵的草地上，白得耀眼的木質長椅。長椅扶手上紮著成簇的絹花，長長垂下的輕紗在風的撫弄下，柔美而飄逸。
纖長彎成弧度造型的燈杆，吊起白色鏤空燈盞，暖黃的光歡快跳動著。通往宣誓台的小道兩邊，白花開得爛漫，黃花點綴期間散著清香。最前方的亭子被綠色藤蔓纏繞，藤蔓上還開著各色花朵，宣誓台就在那座精巧的亭子裡。
那個總是不會表達自己的彆扭少年，就靜立在亭子下，溫柔又喜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帶著期待，等候她的靠近。
耳邊，似乎出現了她曾和朋友們的對話，那幼稚帶著少女夢幻色彩的話語——
我希望我將來的婚禮上能有大片大片的白色，白色的花束，白色的拖曳在綠地上婚紗，我的丈夫站在被藤蔓纏繞的亭子下，等待著我的靠近。我會很幸福的走到他身邊，挽住他，而他會微笑著低下頭來…..
「親吻我。」
尾音消失在柯恩放低印上她唇瓣的唇角，海歌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夢，可他的確是真實的，真實的溫度，真實的觸碰。
這段可以說是少女時期令人啼笑皆非的幻想，在她十五歲後就完全消失了。那時候剛和夏川家定下婚約的她，徹徹底底的明白自由戀愛的婚姻，是不可能屬於她。所以，她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美好的憧憬，可現在，這一切完完全全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海歌，你願意和我結婚嗎？不管是這裡，還是現實。」
他的眸子帶著專注，眼中只有她一個人。很久以前是這樣，到如今，也還是這樣。從他在她完全喪失想要活下去心情時，他救下她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給了她安全感，也見證了她從柔弱到堅韌的成長。她曾戒備得不願靠近他，直到一點點瞭解他內心深處的溫柔。他是冒險家們口中邪惡的暗殺者K，可她卻是如此的依賴他，愛他。
除了害怕他接受不了現在的自己，海歌更害怕的是試練結束後和他的分離。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明知道有一天他們會各自回到不同的現實，卻依舊答應和他在一起。她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步伐，戀愛的甜蜜讓她沉迷，哪怕她知道分離後這些回憶都會將彼此逼瘋。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此刻她心底生出些許怨恨，為什麼他和她就不能處於同一時空？如果他和她是同一個時空該多好呀！那樣的話，她就算是叛離櫻井家，她也會選擇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沒有任何背景。
現在，他問她願不願意和他結婚。
他手中的戒指耀眼奪目，銀色的環狀物上，點綴著粉色與白色鑽石，那都是他收集的最好藏品。為了她，他一直隱忍著，背負著辛苦與危險。儘管有些東西，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他都會將所有人認為最好的東西，第一時間送到她面前。
她的手覆上他拿著戒指的手，緩緩將盒子蓋上，不忍去看他的失望，「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聽完以後，如果你還是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就結婚吧。」
她已經足夠自私，讓不明真相的他同她陷入這結局註定悲慘的戀愛，現在她無法這樣繼續下去。
因為她不能讓什麼都不知道的他，背負她自私導致的懲罰。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櫻井海歌，我是櫻井主家的獨女，也是未來的繼承人。十五歲的時候，我的父親，為我選擇了夏川家獨子為未來的丈夫。我和你，不是一個時空的人呢。」
所以就算回到現實，我們也是找不到彼此的。
她心中默默補充著這句話，能一口氣將這些說完已是她的極限，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她只能低著頭等著他失望，生氣，向她發洩沖她吼叫甚至將她推開都好，她都會一一承受。
「我也有一件事告訴你。」他清啞的嗓音，猶如這溫暖的海風，除去了以往的冷厲，只有對她才有的輕柔，「現實中，我真正的名字是，夏川宸一。我還有一個未婚妻，她叫櫻井海歌。」
別墅後面，她裹著厚厚的羊毛毯依靠在他身邊，坐在沙灘上面對著一片暗沉的海洋。聽到他說化妝舞會上嘗試靠近她並成功和她跳了一曲，正要自我介紹，她卻被鳳鏡夜帶走的時候，海歌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
望著懷中女孩展開的笑顏，柯恩（宸一）將她摟的更緊了。直到現在，他才覺得她是真的屬於他，彼此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秘密阻隔。
第一眼看見她是在學校的醫務室，那時候她應該是心臟不舒服，正躺著休息。他去醫務室不過是因為傷口崩裂，想要換一換紗布而已，無意間發現了那個靜躺休息的少女，那一刻，他的心一片平和。
感覺到他的緊盯，她很敏感的睜開雙眼。醫務室值班醫生不在，是她忙手忙腳毛毛躁躁的找出紗布和碘酒，為他重新包紮。那時候不明白動心的他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首次感覺到，女孩子笨手笨腳，臉頰泛紅的樣子還是有些可愛的。
第二次遇見她，是在學校舞會上。男孩子們不敢邀請這位病弱的嬌小姐跳舞，因為龐大的家世，她的不舒服很有可能為她的舞伴帶來麻煩，所以沒有男生敢上前伸出手，將她帶入舞廳。
他就站在另一邊，撇開了那些總是吵鬧呱噪的千金小姐們，靜靜的望著她。
她一直將目光投向和別人跳舞的她的朋友們，她纖細精巧的腳踝擺動著，抱著裸色高跟舞鞋的腳尖可愛的隨著舞曲打拍，她的眼中是與她年齡、身份皆不符的嚮往，羡慕，就像是窺視著華麗舞會的小女孩，也想要成為那些旋轉間將裙裾轉成一朵花的名門淑女。
那時候，他已有上前將手伸向她的想法，只是在他還沒有走向她的時候，她面色略帶蒼白提早退場。在她離開的時候，他還聽見了不少惋惜的碎語。
「真可惜，長得那麼出眾，可是身體太差了。」
「難不成你還想湊上去？小心她發病了櫻井家還認為是你誘發的，要說她以後的未婚夫真可憐，這樣的妻子明顯活不了多久。」
或許，這世界上真有命中註定這一說，心動的契機，總是這麼不可思議。
在那之後，他總會忍不住去關注她。
知道她生病，知道她考試再一次位列前茅，知道她的新禮服和完美的談吐禮儀在舞會上讓她成為焦點，只不過還是沒有世家少爺敢邀請她共舞，她又一次失望而嚮往的望著舞動的其他人。
夏川家基因生來帶著些神經質的偏執，冷心的夏川家族人一旦有入心的，不論是人還是事物，都會緊咬不放。尤其是熾烈的情感，這是他們多年來冷清寡欲的反噬，一旦噴發就再也無法收回。
身為夏川家的獨子，就連這種偏執，夏川宸一都繼承得無比徹底。
也是從此以後，他下了決心，下一次、下下次、今後的無數次，他會，也唯有他能牽起她的手，帶她步入舞會中心……
悠于 2016-1-20 12:01
第四十六章
依靠著他的少女慢慢沉沉睡去，宸一與她帶著戒指的手五指交握，最終也閉上眼休息。
海歌受到清晨海面的光亮刺激而醒，側首去看一夜摟著自己的人，發現他似乎很早醒了而且一直看著她時，她不免紅了紅臉。
得知他們能在一起，不論是這裡還是現實，喜悅來的太多太突然，他眼底的情感再也沒有掩飾，灼熱直接的傳達給她，少女的害羞讓她不敢同樣直視他。
海歌移開的眼睛落在自己腿部，訝然發現全身唯一一處未NPC化的地方正在轉化，同樣看到的，還有宸一。從他握緊的手，她感覺到了他的安撫。
微微一笑，坦然接受瑩藍色光芒漸漸擴展到全身，也就在全身都被覆蓋的時候，她耳邊是清晰的一聲『叮』。
眼前的版面跳出提示：
第五十九層關卡已破，第六十層[傑洛西亞]正式開放，特殊模式『保護模式』自動解除。
在顯示血量的血槽之上，『海歌』這個名字的旁邊出現了一個括弧，裡面顯示的是——
珂露妮迪婭
******
他和她的婚禮，舉辦得很簡單。柯恩親手製作和佈置的場地，華麗聖潔，卻無奈這樣的海歌根本無法出現在其他人面前。
白紗曳地，在她的身後散成一朵花，足下是灑落在綠茵茵草地上的粉色花瓣，裙擺掃過激起淡淡浮香，粉色襯著白色，夢幻得足以讓所有少女嚮往。
垂墜感很好的頭紗，將她的容顏顯得朦朦朧朧，頭紗下的美麗若影若現。她手握鳶尾花花束，哪怕現場根本沒有任何觀禮嘉賓，她也一樣緊張。
裙擺的鏤空鉤花層層疊下，輕柔的底紗下，綴著閃閃爍爍的白水晶與鑽石，遠看上去恍若裙擺鉤花上的露珠。
守在彼端的宸一，已著一身黑色禮服，西裝筆挺，邊線服帖。襯得原本的少年，多了男性的英挺和沉穩，緊抿的薄唇透露了他內心的緊張與急切。
面前是默默凝望守候了三年的女孩子，從喜歡上她到用盡一切手段讓她冠上『夏川宸一未婚妻』身份，再到如今她一直在他身邊，和他一樣視彼此為最重要的另一半，他花費的心思太多太多。
出手絕不接受毫無利益可言的他，對她的算計也好，投入也好，都是高風險的極有可能保底不能，可他卻食之如飴。好在最後，她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
緊盯著離自己有三步遠的海歌，宸一伸出手，等候她將她柔軟的手置於他的掌心。這一次，沒有任何人能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海歌望著面前的人，知道有一個人這樣執著等候自己，感動之餘對他的愛意也更甚。沒有女孩子沒幻想過，有這麼一個人會將她視作最珍貴的存在，會拋卻一切只為抓住她的手。
如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他為她做到了所有女孩都會為之動容的追逐，他用溫暖的手心，堅定的眼神，告訴懷中的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他們將會是彼此最親密的伴侶。
長條木椅上，唯一的觀禮嘉賓只有一隻雪白的小貂。為了符合婚禮，雪貂還帶上了一朵粉嫩的小花，四肢學著人一樣坐著，靈動的小眼睛直直的望著花亭下，十指交握的男女。
這一場婚禮，註定沒有牧師，沒有雙方父母朋友的祝福。海歌和宸一一致認為，這沒有什麼好遺憾，兩人的父母皆在另一個時空，而這裡與他們交好的雖有，可關係並沒有好到能讓現在的海歌出現在他們面前。
對彼此的誓言，都是由他們自己所想，海歌毫不回避，帶著自己對他全部的信任和依託，直直的望向他的眼底，隨著他的宣誓，她的笑容越綻越盛。
「我，夏川宸一，請求櫻井海歌成為我的妻子。予你冠上我的姓氏是四年以來唯一的夢，任何時候，有你的陪伴，我才感到人生的完整。我祈求，不論何時，我側首都能看到你在我身邊。」
「我願意。」
他握著她的手，海歌能感覺到他如願以償高興的顫抖。
不論如何以冷面做面具，他一直是那個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彆扭少年。如今，這般真誠的宣誓，海歌不難想像他每夜睡不著，腦中一遍遍想著各種誓言，然後不滿意的劃掉，狂躁的抓頭髮再重新想，再否定，如此迴圈的樣子。
這樣的男子傾心與她，這該是多麼幸運的事？曾經她認為自己生命中有太多的空白，卻沒想到，其實在看不到的地方，有這樣萬千少女求而不得的情深，等候著她的發現。
好在最後，她轉了身，發現了一直躲在暗處的他。
「我，櫻井海歌，請求夏川宸一成為我的丈夫，人生唯一的伴侶。我會愛他勝過我自己，不論平安幸福還是艱難困苦，我會一直站在他身邊。當他軟弱，我會是他的依靠；當他遭遇挫折逆境，我會安撫平復他受傷的內心；當他志滿得意，我會為他的成就與他同喜並祝福他今後會更好。我祈求，不論何時，逆境或順境，他都不會將我推開，讓我分擔他的喜悅與苦痛。」
他一直守護的少女如今身著新娘裝扮，莊嚴的宣誓，宸一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秒他就會醒來，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夢。海歌清楚他的不安，即便被握著的手感到些許疼痛，她的手指調皮的在他手心動了動。
就在宸一以為她已經宣誓完畢時，卻轉而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如果說剛才的誓言讓他喜悅想要立刻應承下來，那麼後面的要求，卻讓他根本無法答應。
「我希望，不論今後我的生命存在與否，我的丈夫，夏川宸一會健康認真度過每一天，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關閉幸福通向自己的大門。如若有善良溫柔的女性守候在他的身邊，我祈求她能夠好好的照顧他，能如我先前所說一樣對待他，讓他不會孤單寂寞，會陪伴他幸福圓滿走到人生的最後。」
「海歌……」他發音得艱難，好似有什麼難以消化的東西堵塞在喉頭，聲音帶著顫抖，那是他不敢想像的後果，所以，他不願也不想答應。
可是，面前的女子神色卻很認真，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宸一很瞭解她，她是害怕最後回到現實依舊不能活下去，他會崩潰頹敗。
「你後悔和我結婚了嗎？」能夠看出他此刻的害怕，海歌堅定的語氣柔和下來，帶著安撫。
「我沒有。」
「那為什麼不說『我願意』？」
她知道自己這算是在逼迫他答應。她很瞭解他，但凡是他答應過她的，哪怕他不想也一定會這麼做。
面前的人，能夠為了不嚇到她而一直在背後等著她，一步一步靠近她。為了得到她的回應，他忍耐潛伏，感情越來越深刻也深到一旦她離開，足以將失去她的他逼到絕望。
她也愛著他，抵不過他對她的深愛，可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帶著半透明蕾絲手套的手，慢慢撫上他的臉龐，她仰起頭看進那雙藍紫色，帶著憂傷和瀕臨崩潰，漩渦般深邃的能將人捲入沉淪的眸子。僅僅只是提到，也只是設想一下那樣的情景，就足以讓他神色如此，要是真的到了那麼一天，海歌無法再想。
「你可以保護我，好好的守護我，不要讓那一天到來。宸一，你沒有信心嗎？」
他覆上將她的手，隔著一層蕾絲感受她手掌的柔嫩。閉上雙眼，卷長的眼睫垂下，他的臉龐漂亮得不真實。壓制住喉嚨的顫抖，薄唇輕啟，終於艱難的開口，「有。」
「那麼，你願意做櫻井海歌的丈夫，答應她剛才提出的一切要求嗎？」
「我願意。」一字一句，輕柔卻又沉重，在這天地間許下誓約。海歌看著他，她知道他一定會做到。
博爾特做的結婚戒指置於酒紅色天鵝絨的小盒子之中，海歌看著他取出小一圈的戒指，持著她的手，緊張又堅定的將那一圈代表著彼此是對方的唯一套上她的無名指。
纖長的手指上，那枚漂亮的戒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目含歡喜，唇角漾開。隨後，她亦為他帶上另一枚與她手上同為一對的誓約。
不論是否還有今後，她已經擁有了這麼多曾想都不敢想的感情與經歷，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她不敢再貪心了，眼下，這已經足夠，胸腔滿滿的幸福感就要溢出來了呢。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撥開她的頭紗，帶著剛才對她提出要求的哀傷怒意，帶著些許害怕，還有更多深沉的愛意，狠狠的吻上她紅灩粉嫩的唇。
啃咬，吸吮，像是不安的小獸尋求依靠，想要確定她是不會離開他。他的舌尖抵著她的上顎，肆意宣洩他強烈的感情。
面對他的狂躁，海歌合上雙眼，一一接受。如若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夠永遠在他身邊，不讓任何女子代替她照顧他，這是她唯一的貪念。
第四十七章
宸一主動提出他近期要接近前線做一些事的時候，兩人正在喝著下午茶，聞言海歌看了他好幾眼，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事。
一直以來，他們都過著平靜的生活，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這麼平淡幸福下去。可這一切，似乎隨著她的變化而改變。
自從NPC化以後，她的類比系統也全面改版，唯獨留下了背包這一欄，原本的郵件好友等功能全都消失不見。此時她的與眾不同，就猶如一顆炸彈，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能想像。
「你就在家裡，別擔心，我會回來的。」看到她僵直愣在那裡的樣子，宸一放下手中精緻勻淨的骨瓷杯，走到她的身後環住她，在她發頂輕柔落下一吻。
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亦或者是別的什麼，海歌莫名的有些擔心，甚至不想讓他離開。
微涼的手覆上他置於她鎖骨處的手指，兩人無名指的一對戒指合二為一，海歌合上雙眼。宸一雖然喜歡獨佔她，可也不忍心看她一直惶恐的躲在屋內不出戶。
先前微笑棺木邀請他入會，除卻需要人手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暗殺者K的名氣。因為海歌的抵觸，最終他回絕了Poh。可這一次，他們卻有一件重要的東西，為了她，他一定要得到。
再三的交涉，雙方終於達成共識，他要為微笑棺木解決一些事情，對方也會將他想要的東西主動送來。
那個名為『願望』的東西，或許能為她在其他人前掩蓋這身異于常人的特點也說不定。任何嘗試，他必須為她探求一番。
這些事，他當然不會就這麼告訴她。他很瞭解，微笑棺木要他幫忙解決的，不會是什麼輕鬆小事，而他也做好了消失大半月的準備，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安撫好懷中不安的他的妻子。
他答應過，會守護她直到自己生命盡頭。只要海歌不隨處亂跑，在莊園裡好好的等著自己回來，一切都會無比順利。
在他提出要出門一段時間的第二天，宸一就要離開。海歌站在門口，一時間還有些轉換不過來。此刻他們暫時的分離，就像是一場惡作劇。
一年半以來，他和她每天都在一起，如今他要離開她幾天，她居然會如此不舍。
「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臨走前，他在她額間留下輕柔一吻。望著他走出莊園，海歌緊握手邊大門把手。
他一直是這樣，有了什麼決定，就一定會去做。她知道這一次他趕到前線多是為了她，這又讓她開始無比怨恨自己總是給他帶來麻煩。
少了一個人的大房子空空蕩蕩，像是吞噬人釋放寂寞的無底洞，明明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海歌卻深覺這樣的空蕩讓她感到冷意。
這個世界沒有日曆，海歌只能在書房的一張白紙上計數他離開了多少天。
系統沒有郵箱功能，她就像是被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雀，無法出門也無法獲知最新的消息。一旦他出去，必定是要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可如今，她連獲知情報都不能，更別提知道他的消息。
更何況，這一次他一走還是走大半個月，海歌更不敢去想會是什麼樣的任務。
宸一離開的第十天，傳來了前門叮咚門鈴聲，海歌披上斗篷拉下兜帽，走到門邊。往外看門前卻根本沒有人，疑惑著將保護鎖鏈插上，她緩慢打開一到門縫。
在門前，只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將木盒拿在手裡，她關上門回到房子裡。連續十天，這座房子太過安靜，這更加堅定了海歌等宸一回來後，要求換一所小房子的決心。
木盒做工精巧，還紋著金色古樸紋路，在正面掛著一個已經打開的鎖，她取下那枚鎖，開啟盒子，最先入眼的是置於絨布中玫瑰紅的晶塊，在旁邊還有一張小小的便簽，上面的字跡她很熟悉。
再看了便簽的內容之後，海歌知道自己最初的猜測一點錯沒有。他出去做的任務，全是為了得到她手上的這個東西。
『願望』
這東西一旦被公開，只會引來萬千玩家的爭奪。
與其說它是真的能實現願望的晶體，不如說它是一段還未被定義空白智慧程式。輸入想要達到的目的，它就會自動計算生成相應程式，哪怕是玩家要求離開回到現實，它也會打開提出願望者想要的回家通道。
就是最高級的情報，也不知道有它的存在吧。得到這東西，海歌並不開心，相反她更加擔心宸一。這樣珍貴的東西，有市無價，他到底拿了什麼作為交易換得了這個物品？
拿到它，海歌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它收回背包之中，等宸一回來，她再用上它。
望著鏡子中恢復正常人形態的自己，海歌長歎一口氣有種久違的錯覺。
能夠出門，海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趕往情報販子那裡，買有關於K最近情報。然而，她還未說出要什麼情報時，對方已然猜到，這讓她更加擔心。
一般而言，買家還沒有說要什麼賣家就知道，這只能說明近期這種情報賣得最多。除了她，有更多的人在找他，難怪宸一說要離開一段時間。
關於K的情報，現在已經賣到天價。海歌毫不猶豫，將近期有關的一切買下，得知的只有K正式加入[微笑棺木]，近期一直反追蹤同時出手擊潰緊追微笑棺木不放的敵對公會有關資訊。
微笑棺木的敵對公會，不僅僅是普通冒險家所組建的公會，還有同為紅名玩家組建，想要將其替而代之的預後備公會。
這甚至比當初被一群人追在身後更加危險，海歌說不上此刻心情是什麼樣。明明兩人已經約定好今後的路都有彼此，可是她總被他保護的好好，而這一切，歸根究底也是因為她自己。
回到已經成為兩人臥室的房間，將大窗完全敞開，海歌坐在躺椅上望著窗外平靜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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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層[阿爾格特]
尖銳聳立似乎要直破天空的屋頂，遠看上去更像是一根黑色讓人不敢觸碰的暗刺，散著濃濃的邪惡危險。明黃的圓月盤遙遙懸在空中，偶有幾道黑影疾速竄過，後一切又恢復平靜。
黑影聚集在城外的樹下，緊張的氣氛中帶著一絲死氣，夜晚陰暗的霧氣繚繞，激起陣陣寒意。此處冷的就連烏鴉都不遠停留，是有濃厚的霧氣將月光阻撓，只留下淡淡的浮影。
風中帶著一些資訊，有人，正在靠近。樹下聚集在一起的十幾人眼神示意，隨後各自隱藏，等候獵物上鉤。
距離此處將近五百米的地方，在一群人的前方，是黑色斗篷掩去身形的人。上下躥動，跑跳靈活，整個人絲毫不見即將被人追上的緊張，反而像是在休閒運動般隨意，逗著身後蜂擁而至的毫無頭腦之人。
眼見約定的地方就在前，黑影加快速度，逐漸拉開，徑直進入[死寂深林]。
第五十層的[死寂森林]，沒有怪物也沒有任何隱藏房間，可這裡也不是什麼安全區域。森林就如其名，常年不散去的濃霧，還有從不長綠葉的乾枯猙獰樹枝，颯颯而過帶起尖銳嘯聲的寒栗冷風……
這裡簡直就像是亡靈的聚集地，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願意進入這裡。
「還追嗎？」眼見人已經進了森林，緊追而來的人裡出了一聲詢問。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人，明顯出於領導地位，猶豫片刻擰眉道：「追！」
好不容易捕獲了他的位置，這片森林看著恐怖了些，但他相信那人再怎麼厲害也抵不過他們這麼多人。頂多在這裡逃竄一會兒，也逃不過今天要被他們捕獲的命運。
成為第一紅名公會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微笑棺木]的Poh前日已經被那些自詡正義的愚蠢冒險者逼得無影無蹤，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誰也沒想到，如今又會冒出一個K，頂替Poh的位置。
咬咬牙，為首的人一揮手，不過一會兒一群人進入了森林之中……
樹下是各種慘厲的尖叫，黑影站在棘利的枝條上，黑色皮靴踩在上面發出輕微的脆響。兜帽之下，只能看見幽魅的藍紫色眸子，其中的冰冷無情，更像是握著鐮刀即將奪人性命的勾魂使者。
兩側橫刀置於刀鞘，卻帶著肅殺。他所站立的樹前枝椏，懸掛著最初緊追他身後的為首幾人。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不斷扯著勒緊脖子的繩索，毫無作用的掙扎讓枝椏輕微晃動，繩索越繃越緊……
「K……你以為……你躲藏的很好嗎？！」為首的那人，已經被勒得滿臉通紅，鼓鼓的雙瞳像是要爆出，帶著不甘心和恨意，「第三十層……提尼亞，你的妻子……你以為藏得很好，我們不知道麼？呵呵呵呵……」
死到臨頭也要激怒這個冰冷得不帶一絲人情的暗殺者，這是他自追蹤暗殺者K並實施無數計畫以來，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
「來不及了……咳咳咳，我們已經派了人……猜猜看你的妻子……」就在他還未說完的一刻，站在樹上冷眼看著他的人動了手。
刺眼的一道銀光，和他的主人一樣讓人冷徹心骨。輕緩優雅的落地，如已將獵物頸脖咬斷的黑豹，宸一靜靜站立在樹下。
懸掛在上方的人，心口正插/著一把一米左右的橫刀。在他化為紅色光點消逝之時，那枚橫刀直直的墜落在地上，輕敲地面的清脆聲，突兀悠長。
第四十八章
門窗大開的房間，隨著海風呼嘯灌進來，撕扯著飄忽不定的窗簾即將掙斷般的崩脫。擱置在房間內用作裝飾的花，花枝散落不堪，被踩踏得淩亂。
房內曾擺放有序的物品，皆被一一揮落，歪七斜八躺倒在地面，可憐無比。宸一站立在臥室正中央，凝視著地毯上排布得淩亂的拼圖碎片，不發一言。
那是海歌吵著要他買回來打發時間的，拼圖原型是一棟童話小屋，溫馨得讓人一看就心生愉悅。眼前似乎出現了她屈腿坐在地毯上，絞盡腦汁拼湊的模樣。
在那些人來之前，應該是已經拼了一部分，只不過被踩踏破碎，只有幾片還堅強的連在一起。
「搜了全部地方，沒有找到她。」身後，出現公會中搜尋後的一聲報告。
他握著橫刀刀柄的手，泛起可怖的青白，那是怒意壓到極致的沉默。站在宸一身後的，是[微笑棺木]副團長，手上的爪刀泛著冷光。他本是個嗜殺的人，可一遇上K，也不得不有所收斂。
對於K會有妻子，公會中人得知無一不是震驚，趕到提尼亞這所坐落在海邊的巨大的莊園，他們只發現了幾處依舊潛伏著的人員，屋中的人卻不知去向。
快速解決了這些雜魚，可對於正主的蹤影，誰也沒辦法獲得線索，那些原本守在這裡的人，自然也成了K怒氣爆發的承受者。
想到這，就是以折磨人為樂的副團，也不免因為K的手段而打個寒戰。
「沿海，繼續找。」
沒有任何威脅他停手自投羅網的聲明，或許海歌一開始被他們抓住，半路上卻逃跑了。這也可以說通為什麼這些人在抓到人後還依舊守在這裡的行為。
——兩小時以前——
房間的幽靜被門外的一聲輕響打破，海歌挺直身子從搖椅上坐起，向身後的門望去，隨後而來詭異的安靜讓她心生警惕。
搖椅正對房間的大窗，小心的拉開窗簾一角，她清楚的發覺了幾個隱藏起來的詭異人員。莊園正在提尼亞邊際，當初為了周圍不吵不鬧，宸一特地選則的這個位置，這也導致眼下她無法尋求幫助。
不過房子正在安全區域之內，就算來者抱有惡意，一時半會兒也傷害不了自己。
不過幾秒之間，海歌迅速反應過來，鎮靜之後也就有了法子。動作極快的披上斗篷拉上兜帽，她輕手輕腳的躲進衣櫥。
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她沒有絲毫的慌張只是極力保證自己的異樣被黑色斗篷包裹得好好不被發現，乖順的跟隨著來人走出房子，一點點靠近海邊，她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甩掉來人的方法非常簡單，海歌迅速跳到海裡，扯下斗篷迅速遊動，尋找到海底能夠藏身的地方躲避起來。
她不敢浮出水面向上探看人走了與否，在原地停留了將近三個小時，她才慢慢遊動向著另一處海岸邊遊去。
莊園是回不去了，海歌唯一能想到的被這些人追趕的理由，唯有宸一。近期，有關[微笑棺木]的報導中海歌都能夠看到有關K消息的邊邊角角。
或許是行動太過頻繁的緣故，現下明裡暗裡，都有不少人盯著這個『危險』的公會，極力追蹤他們，生怕自己即將成為下一個微笑棺木的目標。
她不能回到海邊的莊園，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尤其是以這樣一幅模樣。海歌從背包中拿出玫瑰紅的晶石，真是沒想到她會在這裡用上它。
許下願望，程式自動生成後，海歌的外貌終於恢復了正常玩家的模樣，卻也得到了一次重新更換姓名的機會。
望著空白條形框，海歌陷入僵境。改名之後，宸一又該怎麼找到自己？她所處的提尼亞，那些人或許還在搜尋她，她不能再停留下去。
海歌無法確定對方是多麼大的群體，最好的遮掩方式，只有更換姓名。可以想到這或許會導致今後難以和宸一再遇，驚慌感撲面而來。
深吸口氣，她盯著面前的重新命名條框，輕念『珂露』。這是只有他和她才知道的名字，她相信，最後宸一也一定會找到自己。他怎麼會捨得她到處流離，孤身一人？
想到這裡，海歌生出些許信心，從背包裡調出備用衣物，在礁石的掩藏下換了一身服飾，頂著新的名字和從前的面貌，邁出了不知為期多久的一人旅程。
新身份的掩蓋並不是隨時隨地，海歌覺得她就像是暫時化身為人的人魚，此時的她只要一觸碰到水，就會立刻還原成NPC化模樣，若要恢復，只有在無水的乾燥處等待十五分鐘。
已經很久沒有一人行動過了，要說不彷徨害怕，那還是有些牽強。可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更進一步認識到，自己不能總是依靠宸一。
海歌記得，宸一說要去前線，為了增加相遇的機率，目前的重點只能放在儘快提升實力，讓自己能夠保證到了前線有自保能力，等到和宸一相遇的那天。
為了做到這點，她目前只能先去第三十五層[密歇]練練手。
[密歇]沒有海，這一點讓海歌松了口氣。只要日常保證不在多人的情況下，碰到水就不會出問題。對此，她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有了新的身份，她也不必擔心會被那些人追蹤到，唯一苦惱的，也只有該怎麼留下點點資訊，能夠讓宸一找到自己。
對此，她想到一個直接簡單卻又困難無比的辦法——出名。
情報販子除了販賣關卡，物品之類的情報，更多的是從追蹤人物這一點獲利。越是出名的人，有關他們的一切就會傳的越廣，當名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有崇拜者/記恨者想盡辦法弄清他們的位置，尋求蹤跡。
能不費一點珂爾，又能將名字等資訊散出去，這個辦法無疑是最好的。海歌記得，宸一每天必看的就是情報販子送來的最新消息整合，如若自己出現在裡面，他不可能不會發覺。
只不過，如何出名，這很是一個問題。
和宸一在一起後，海歌就從未出現過珂爾緊缺的情況。不得不說，宸一留了一大筆珂爾給她以防萬一的決定，真是萬分明智，不然如今她還要重歸曾在初始城鎮中的打工日子維持生計。
出名的方法，莫過於兩種，一成為紅名危險玩家，二憑著過人的實力。兩者皆做到了的宸一的消息，如今是情報販子手中價錢最高的相關者。海歌自認為無法做到傷害別人，而短期之內，也沒法很快的讓自己在陸地上的輸出值提升到宸一那般變態超前。
故而最好的捷徑，只有進入一個有實力的公會，佔據一席之地，再加上不錯的實力，與實力超群的人為伍，無論如何情報販子手中也會有些許自己的消息吧。
雖然有點抱大腿的嫌疑，可現在她也顧不上所謂的羞恥心。
在[密歇]的一個月裡，她的日子過的很簡單很有規律，去迷路森林訓練，休息時掩去身形，觀察其他人出招，而後回去改進。
或許是真的唯有在絕境，人才會激發出潛能，飛速成長。一個月下來，突破瓶頸階段的海歌，雙手用扇更加靈活多變。
從最初和宸一分離的驚慌，她慢慢轉為對兩人相聚的期待，還有對宸一看到自己成長迅速後滿意神情的愉悅，這也是她疲憊不堪想要痛哭時，唯一能讓自己堅強起來，面對寂寞彷徨的唯一出口。
她暫住的房子只有小小的一間，可即便是這樣，她依舊感到這空間空蕩的令人害怕。不論是這裡，還是曾經自己等待他回來的大莊園，原來只要他不在她身邊，空間是大是小，都是一樣的。
要堅強，要努力。每天出門前，睡覺前，她都會對著鏡子鼓勵自己。極力忽略心底的不安，毫無歸屬感，她只能告訴自己和他會很快再聚來驅散心底的害怕。
在海歌努力過好每一天的時候，宸一卻是煎熬著度過。他無法將海歌最明顯的特徵告訴手下人讓他們尋找，也無法得知換了新身份的海歌是什麼名字，什麼樣子。每天唯一能做的，只有緊盯情報，想要找出有關她的絲毫。
這樣被動的境地，讓從來都是主動出擊控制局面的他，恍若困獸。一旦閉眼，都是她害怕哭泣的模樣，一夜下來，總會驚醒三四次。
撫著冒著冷汗的額頭，宸一望向窗外的明月。這是上天故意的安排嗎？每當他以為幸福就是這樣，再也不會消失的時候，它的離開總是這麼突然。
只能怨恨自己，為什麼要留下她一人在家裡。他是該有多麼大意，沒腦子才會以為海歌只要乖乖呆在家裡就會好好的。
「對不起……海歌。」他雙眸泛著濕潤水霧，而後眼角極快的劃過一絲銀亮，在月光下無比閃爍成鑽。
這般冷然的人，是第一次，軟弱的哭泣……
悠于 2016-1-20 12:02
第四十九章
又一次轉動手腕，帶起一片冷冽的銀光，與此同時，對面用作練習訓練的怪物身上，應時的出現一道血紅的劃痕。眼看它的血槽所剩無幾，海歌快速補上一招，終於將這只前幾天應付還有些困難的怪物，在三分鐘內消滅。
「玲川，注意換位……轉換！」
憑著聲音，海歌推測出附近有人也在訓練，好像還是小組隊的模式。她所處的地勢較高，隨後踩上一塊突出的地面，向著周圍望去。
隔得太遠，她看的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個帶領新人訓練的隊伍，中央出於領導地位的女子指令鮮明，很少出手，多是指揮旁邊動作生疏的人行動。
沒有一點看點，海歌轉而離開。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她回去的必經之路，為了避免出現擦碰，走到離他們十米左右的地方，她就再也沒有靠近。
那段需要掩藏的日子已經成了習慣，披著黑色斗篷，兜帽拉起，這已經是她的習慣。如此怪異的裝束，也引起了隊伍中為首女子的注意，可見她沒什麼威脅性動作後，便又投入了戰場。
觀戰的同時，她察覺到其中幾位臉上帶點膽怯的神色，沒過多久也有些了然。近來，也有一些最初的生活玩家決定進入前線，為自己回到現實的早一日到來而拼搏。這些後拿起勇氣的人，自然沒有一開始就走上冒險之旅的冒險者們經驗頗多。
不過這些人能到達這裡訓練，想必也是有了不錯的基礎，只是還有些適應不了猙獰具有威脅性的怪物。
眼看有一位即將被逼著掉下兩側無底深淵，海歌迅速出手。無法直視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這一直是她不能觸碰的傷。
在他周圍的同夥害怕又震驚來不阻止的時候，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定睛一看不免又松了口氣。
好在沒有什麼事情，原本離他們有段距離的人，居然出手幫助了他們。
蘿絲作為這次小隊的領頭人，在看到隊友被救後心中提起的石頭也落了地。可再見到幫助他們的人，兜帽落下後的容貌時，原本的放鬆立刻轉為驚喜。
「海歌！」
有人認出了她！
海歌心底略有些慌張，面前一臉驚訝的女孩子頗有些眼熟，可她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從海歌表情，蘿絲也知道她是沒認出自己，忙道：「是我呀！蘿絲。」
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女孩子，海歌分明記得最初在初始城鎮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明明是溫柔如水，說話輕聲細語的那種，如今整體氣勢自信頗具領導風範不說，眼中也增添了不少堅毅的光芒。
氣質的改變，或多或少的帶動了容貌的變化。她原本可愛的小圓臉如今是立體的瘦削型，纖柔的體型也更加勻稱健康，尤其是白皙的膚色也變為小麥色，帶了寫歐美帥氣風。
「蘿絲……你的變化，真大。」
「你不也是嗎？！」
最初海歌的名字從她的好友列表消失的時候，她還一度以為這位最初的同性朋友也逝去，現在發現對方不僅還在，同時變得更加厲害，要說不驚喜還真是不可能。
路遇好友，已經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主動和人交流的海歌，這一天說的話是自和宸一分開後，最多的一天。
「怎麼沒看到奧羅呢？」
和蘿絲一起回到他們公會所在的第四十五層，應著蘿絲的邀請，她進入了她的房間一同聊天。
提及到奧羅，海歌明顯發覺對方暫態黯然下來的神色。如此分離，她也體驗過，立刻就察覺到她似乎提到了蘿絲難過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奧羅是因為保護我，所以才……在提升實力解決了公會中的興風作浪不安分的人後，我奪回了團長位置，接替了奧羅創建的公會，一直帶領大家走到這裡。」
不到半小時裡，海歌靜靜的聽完自他們在初始城鎮分開後，奧羅和蘿絲遇到的事情。眼前依稀還有最初遇到兩人的畫面，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年多，即將是來這裡的第三年，也就在這段時間裡，大家都有了巨大的變化。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呢，我們都必須堅強，必須屹立不倒才能活下去呀……我想，奧羅看到今天的你，一定會很高興滿意。」
「那麼你呢？」
海歌雖然厲害很多，可神色的惆悵沉鬱還是隱藏不了的，雖然自己經歷了很多，蘿絲也相信，海歌必然也受了不少苦。
「應該和你差不多吧。」自己的故事，重新回顧一邊，那些曾經劈天蓋地濃烈的情感，如今只是化為淡淡的悵然，曾經的一幕幕她都記得非常清楚，每一次回想都會更加懷念那些曾經一同哭過笑過的人。
現在的孑然一身，倒顯得真是可憐。
「是因為團滅嗎？害怕有人離開自己，所以再也不願有好友在名單之中？」聽完海歌的話，蘿絲眼中也含著點點水光，詢問著她。
順著蘿絲的猜測，海歌只能默認，她無法告知她消失在對方好友名單中的原因，如果這能夠解釋，也省去了她絞盡腦汁解釋的必要。
「那麼，從那以後……你一直是一個人？」蘿絲言語小心翼翼，生怕讓海歌再次陷入到悲傷情緒中。能感覺到她的小心，海歌粲然一笑，拿起擱置在小桌上的餅乾咬了一口，「放心吧，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不會想不開的。」
只是，從那以後……海歌想到了宸一，手上往嘴裡送餅乾的姿勢一頓，緩緩道：「到後來……我結婚了，和一個對我很好，也很愛我的人，越來越依賴他，愛他……」
蘿絲不敢打斷她，比起剛才帶著些許憂愁，現在的海歌，或許是想到和那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日子，臉上洋溢著的幸福與悲傷交雜。
「只不過，到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們分散了。」
又是一次分離，也是因為這樣，現在的她已經不敢期待認識新的人，和對方交往甚密後，被突然的分離打的抽骨般的疼痛。
「你們一定會相聚的。」
蘿絲將手輕輕搭在海歌的肩膀上，語氣沉穩，也帶著安撫。海歌點點頭，笑道：「當然，我一直相信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彼此。」
「那麼，海歌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公會？」
思考很久，蘿絲最後還是提出了邀請。她知道海歌內心深處的傷，只是，人不能總是在一個地方停滯不前不是嗎？更何況，她如今已經沒有多少從最初就一直在她身邊的朋友了，到現在，蘿絲幾乎忘記了最初的自己，那個明媚，快樂，有奧羅在身邊無憂無慮的自己。
「或者，你願意與我們同行嗎？不加入公會也行。」
海歌只是凝視著手捧的杯中，牛奶鏡面般平靜的表面，似在思考。蘿絲沒有看出她的排斥，期待著她的答應。
最終，海歌還是同意了，同意與他們同行，可是不加入公會。蘿絲只認為她願意與人接觸很不錯了，至於加入公會，或許是當初團滅打擊太大，她還是無法完完全全走出來。
不過，願意再次嘗試接觸其他人，這已經不錯了。
「那麼，今天晚上一起聚餐吧，我介紹大家給你認識！」
「那真是麻煩你了。」
時隔很久的下午茶，再聚之後的交談很順利。蘿絲所在的『朝夕』公會，近期又招收了新人，這些轉戰冒險者的新人玩家們，因為跟不上公會，故而被安排加緊訓練。
帶新人的工作費時也麻煩，公會中有經驗的冒險者，都被安排了帶人的工作，就是身為團長的蘿絲，也是帶了為數六人的小隊。
蘿絲的家，在第四十五層，而原本帶著的新人也都在另一處專屬於公會的大房子裡一起住。每週的週五，都是公會統一的聚餐安排接下來一周任務的時間，而今晚，又加入了為海歌介紹大家的安排。
『朝夕』是一個大公會，在會中身為老玩家的人都坐在靠前。當聽到蘿絲說到她只是與公會同行，並不加入工會的時候，不少人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
尤其是當蘿絲宣佈讓海歌帶另一組六人小隊訓練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出聲：「她又不是我們公會的人，怎麼能讓她帶？」
「就是，哪怕是會長你的朋友，帶新人這事也不能這麼容易就安排給她吧！」
說這些話的，為首的是坐在蘿絲斜前方的紅色卷髮女孩，神情倨傲，就連語氣都帶著些許讓人不適的傲慢。
身邊的蘿絲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海歌拉了拉她的衣袖，笑著阻止。
本想著以海歌高出她不少實力，不帶新人簡直是浪費，可卻沒想到會裡有些人會抵觸，蘿絲只得歎氣，「那好吧，珂露你就和我一起帶新人吧。」
珂露是海歌請求蘿絲對她的稱呼，原因蘿絲並沒有問，她是一個注重尊重他人的人，如若對方沒有主動提到，她也不會刨根究底的問。這也是為什麼，海歌願意與蘿絲同行的原因。
第五十章
「對不起，在公會裡，愛麗絲總會格外針對我，現在就連帶著你也……」
海歌目前暫住在蘿絲家中，本來，這裡是蘿絲和奧羅共同存錢買下的，卻沒想到最後住的卻只有一個人。
已經很久都是自己一人居住的蘿絲，對於海歌與自己同住顯得異常興奮。兩人合作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兩人在公會聚餐上完全沒心情吃），吃過以後各自斜躺在沙發一側，隨心所欲聊著各種話題。
久違的朋友在身邊的感覺，海歌閉上眼，雖然不是心中那個人，可是周身的孤寂被驅散了不少呢。
說道現在公會裡的情況，蘿絲不免面露苦惱。即便當初手段強硬的解決了幾個人品低劣者，可也殘留不少時不時總愛出現惹亂挑撥的小人。
「事實上，愛麗絲針對我，從某方面來說，也是一種發洩……你知道嗎，海歌，愛麗絲是除我之外，最愛奧羅的人。」
任何一個女孩，看著心中的人為了其他的女孩子付出了年輕的生命，怎麼可能不怨恨，不會對對方加諸帶著些許惡意的個人情緒。真正讓人頭疼的，是那些見縫插針，不把公會攪亂就不舒服的惡意者。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只加入過一次公會，那裡的大家團結和睦，在這個時刻充滿危險失去生命的世界，彼此將對方當作家人，相互呵護依靠，不會生出半點傷害彼此的意思。可蘿絲所在的公會，人數少說上百，人員複雜是難以避免的。
時隔兩年，在遊戲世界中這麼長時間，也有些冒險家漸漸沉迷于這種現實世界享受不到的絕對實力誘惑，成為強大公會舉足輕重的一角，享受著領導他人漸漸成為他們的追求。
為了這能自我滿足的追求，眼前已被名利遮掩的人，自然要挑事，又或者做些小手段一個一個除去擋在前面的人。
蘿絲所在的公會雖然比不上血盟騎士團那麼厲害，可也是攻略組中說的上來的輔助公會。能得到團長，又或者副團長這一身份，也算是厲害。
「我真感謝上天，因為他把你送到了我的身邊，能夠有朋友的陪伴，真好！」
這樣的心情，海歌再理解不過。曾經叛逆的年紀，她羡慕過那些風裡雨裡瀟灑一人的獨行俠。
可真到自己明白孤獨是什麼滋味後，海歌才真正明白，習性群居的人類落了單，不論是情感還是心靈都會像是失去陽光的花朵，能夠活下去，卻孱弱纖瘦。
「我也是。」默契的，兩女孩相視一笑，而後仰靠著沙發被，投望著陽臺外城市的夜景。蘿絲購買的小屋處於較高的地勢，夜晚能從不大的陽臺遙望整個城鎮。
紅點星星，點綴在黃色串成的珠鏈上，連成長長的一條，華美絢爛。
這間小屋不大，被蘿絲分配的很好用作客廳、廚房、茶室的臥室以往區域，功能齊全發揮著自己最大作用。房子內部每一處蘿絲都佈置得很溫馨浪漫，小碎花的窗簾透著家庭的味道。
因為只有一間臥室，睡覺時分，海歌就睡在蘿絲房間中的另一張床上。細想將近三年以來的日子，身邊多數時間都有人相伴真是再幸運不過。
第二天，海歌就正式和蘿絲一起，對她所帶領的新人成員進行訓練。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被訓練，如今作為指導別人的人，海歌有些能理解當初宸一在一旁的心情。
擔憂緊張，也不得不忍耐，讓自己在非必要的時候因為關心而忙亂出手，打斷了別人訓練的機會。然而，受傷與否的這個度卻是很難把握，一個小時訓練下來，最累的不是成員而是作為教導者的海歌和蘿絲。
「團隊聯合攻擊時，大家要相互配合之外，還要注意身後的隊友，不要讓她在你避開後，來不及躲避攻擊……」
每當訓練一小時，海歌總會整合剛才大家訓練的情況，指出不足。
「說的話誰不會？沒有實例，有什麼用？」
少年不服的聲音在一片沉默中十分明顯，海歌愣了愣，是真沒想到還會有人出聲反駁。或許是她想得太多？總覺得那男孩眼睛長在頭頂似得。
長期以來，身邊接觸的人都不是難纏，無事找事類型，對此海歌只能委婉回避處理，「這樣吧，大家先休息一下。」說完話，就想著去蘿絲那裡看看。
今天帶來的新人重新排了六位，蘿絲帶走了三人去了另一處理離他們不過百米的地方訓練，而海歌則選擇了這個出怪速度更快的地方。
突然想起背包中有自己根本用不到的恢復劑，本來想著將這些東西賣了換珂爾，可因為她手上的珂爾還很多，所以一直只是放著。訓練了一個多小時，大家疲憊不說，血槽也空了一些，用這些正好。
海歌拿著三瓶恢復劑，轉而又往他們休息的地方走，卻沒想到聽了一番關於自己的小話。
「要我說，她也沒什麼厲害的嘛！不就是沖著是團長的朋友？團長也真是的，我們這是大公會，怎麼能是朋友就拉進來？」
「可不是，一直在那裡看著都不敢靠近，手上連武器都沒有。而且，她還不算是我們公會的人，有什麼權利對我們指手劃腳？」
出於真心實意的建議，卻被說成指手劃腳，海歌苦笑。人一旦帶上有色眼鏡，真是能將所有好的都看成有所圖謀。
「愛麗絲大人說的真沒錯，有些人呐，就是喜歡抱大腿，偏偏團長看不清。」
最先說話的那男孩，海歌記得在公會聚餐時看過，是很喜歡愛麗絲的一位，附和偶像大人這一點也不是說不通，只不過，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海歌心底還是有些難過。
稍微發出寫聲響，窸窸窣窣談話聲頓時消失，海歌連忙轉換表情作什麼都不知狀，若無其事繞過擋住自己的大樹，徑直走到三人面前。
「我想起包裡還有些恢復劑，我想，你們用了會好一些。」
將手裡的東西一人一個發下去，海歌不去看三人臉上忐忑又尷尬的神情。
本來想發完後去蘿絲那裡，可自己被說抱大腿就算了，聽他們的意思，下了這決定的蘿絲也是個不明智的團長，為了蘿絲，她也得證明自己並非草包。
看著他們喝下恢復劑，海歌在離他們旁邊的一棵樹下靠坐，神色自然，不去在意對面三人時不時拋過來打探的眼神。
「連武器都不帶，真不知道是自信還是自負……」細細碎碎的小聲，在這時不時清風吹過，帶動青草拂動的野外，十分清晰。
「你要是不服，可以自己回去找你的愛麗絲大人，拜託她指教你。」海歌正欲解釋自己的武器就是在身邊兩側的檜扇時，蘿絲暗含怒氣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蘿絲是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對面三個新人連同海歌都保持著靜默。看到海歌不在意，甚至好脾氣的樣子，蘿絲氣就不打一處來。
原本柔弱的性子，早就被這些人磨練成了潑辣型，看著如今的海歌，蘿絲越發覺得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火氣頓時更大了。
「我知道你們的愛麗絲大人很厲害，如果你們這麼想要追隨她，就跟在她後面不要離開不就行了嗎？忍耐著在我們這裡訓練，真是委屈你們了啊！」
語氣中濃濃的諷意，就是海歌也心下一驚。第一次接觸到蘿絲的怒氣，作為團長，真不是蓋得。
原本講著小話一臉看不起別人的三個人，此刻就如同蔫了的苗苗，都不敢直視前方的蘿絲。囁嚅著想要解釋，可他們剛才的行為太過張揚，根本沒有任何往好一點的地方回轉的餘地。
「剛才大家說沒有實例，那麼接下來我就和蘿絲一起，示範給你們看看吧。現在，你們先和那邊的三人匯合怎麼樣？我還有話想和你們團長說說。」
海歌走上前，拉住想要繼續發怒的蘿絲。她又何嘗不明白，蘿絲這樣也是為了曾經同樣經歷過這些的自己，只不過，在公會這樣的大團體，氛圍弄僵對誰都不好。
這樣一個臺階，只要是有眼色的人，都會懂得下來。果不其然，三個人相視一眼後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向蘿絲安排的另外三人訓練的方向走去。
蘿絲的怒氣猶存，看著海歌，那是怒不成器怎麼能任人這樣說小話不反駁的意思。海歌輕然一笑道：「別生氣了，我很久沒和別人來往，現在這樣被說閒言碎語，也算是一種有存在感的證明吧？」
如此自我打趣，就是蘿絲想生氣也不成，忍笑以及怒意猶存使得她的表情無比怪異，海歌默默側頭，別等到蘿絲懊悔自己現在這個蠢表情時，倒楣的還是自己。
「為了震懾他們，我們就好好做個實例吧！」見蘿絲表情漸漸緩和了，海歌心情輕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向迷宮區那裡去。
深知海歌心底怎麼想的，蘿絲不得不歎一聲她海歌也不是個好惹的主，轉而一笑表示同意，不給一點威懾當真以為別人沒有實力？！
第五十一章
海歌和蘿絲選擇的房間內，三位新人瞪大眼望著前方，將背後毫無防備的交給對方，竭盡全力解決前方危險的兩人。
絕對的信任以及默契，尤其是，那位非本公會人士手中拿著的奇特武器。明明只是和風女子持在手中用作優雅掩面的檜扇，鋒利冷冽的刀鋒卻暗藏其中，真是絕美而危險的最佳代言。
就在蘿絲突然轉身抵住怪物對海歌的猛烈攻擊時，海歌轉而迅速攻擊，乾淨俐落解決完最後一隻，安然落地……
這也是第一次，海歌和蘿絲的配合，完全的信任，不必擔心身後，全身心的放在前方，這樣的戰鬥就算辛苦，卻也是快樂的。
「現在，你們應該懂了我說的『守住隊友的背後』是什麼意思了吧？」
和蘿絲默契的眼神往來，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得意以及得逞，唇角勾起的壞笑弧度完全一致。
沒有了針對性的挑釁，海歌配合著蘿絲對新人進行的訓練進行的十分順利。撇開最初對忠實跟在愛麗絲身後的小男生的囂張印象，海歌終於看清了他可謂是傲嬌的根本。
嘴硬著不肯承認，卻總是偷偷十分用心的記著她講的每一處要點，訓練時，也總是最認真的一個。相比起公會其他新人訓練小組，海歌和蘿絲這一組的實力，明顯提高得更快。
最初對公會不適以及難以融入的生澀感慢慢消失，好事也一件件隨之而來。曾因為海歌不是本公會人而感到些許防備，身處公會要職的老會員們，也漸漸開始向她尋求如何快速提高新人實力這類的建議。
實力，從來都是說服別人的最好辦法。
或許是和宸一生活過太長時間，骨子裡原本透著謙遜和隱忍的她，現在也捎帶著淩厲鋒利的不允許被輕視挑釁的驕傲。
仔細數數日子，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度過了三個月沒有宸一的日子。這樣的日子，似乎沒有一個準確的終結日期，
「珂露，想什麼呢？庫魯爾在邀請你參加我們明天的攻略討論會議呢！」身邊，蘿絲小動作的戳了戳她的手臂，扯回了她不知神遊到哪兒的思緒。
這一次，海歌戳在雞腿中的叉子沒有在抽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抬起頭呆愣地望著此刻長桌上齊齊望向她這裡的公會的大家。
「抱歉，我神遊了……能被邀請參加內部會議，我很榮幸。」
庫魯爾是公會裡的二把手，在大家因為蘿絲的團長身份對其不得不抱有尊重時，大家對庫魯爾，明顯就是被他的個人魅力折服。
在蘿絲還沒坐穩團長位置，每天忙於清理不安分子時，提供最多幫助的，就是庫魯爾。在公會中，他更像是一穩定人心的存在。
一開始蘿絲關於海歌獨自帶新人的想法最後放棄，小部分出於公會中大家的不滿，更多的卻是因為當初庫魯爾明顯質疑的神情。
相互信任，是慎重而冒險的試探。這是一個不能急躁的過程，關於這一點，海歌的確做得很好。
眼睛一轉，海歌正看到愛麗絲身邊的小尾巴，眼中藏不住的喜悅望著自己。只不過，在察覺她看向他那裡時，對方轉而擺出冷漠不屑神情。
要說彆扭，誰也比不上宸一。悶言悶語，不瞭解的人，根本不會知道他的好。又一次想到宸一，海歌只有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壓下叫囂著想要見他的瘋狂，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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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後，公會置辦的別墅內，愛麗絲如往常般準備會自己的房間。正想著沐浴用什麼香氛，卻被早就等在她房門走道的人攔住……
「真是可笑，公會又不是孤獨人士收留所，難不成有點實力的，都要默許對方參與內部會議？又不是本公會成員，庫魯爾想什麼，難不成腦子和團長一樣出問題了？！」
這邊心中滿是憤恨的男人不斷抱怨，愛麗絲斜靠著牆抱臂，放空的眼神，不透出絲毫她的情緒的表情，讓一直抱怨著想要引出她的附和的男人，越來越忐忑不確定了。
可是一想到平時會議中，愛麗絲對團長的尖銳矛盾氣氛，男人又穩了穩心神，繼續道：「難不成我們就要看著他們這樣做出愚蠢的決定，有可能毀掉公會嗎？」
這話一出，愛麗絲總算是有了反應。眸色一沉，望向男人的眼神也藏了些許冷意，「哦？我怎麼不知道你對公會有這麼強的責任感。」
「難道愛麗絲你就沒有不甘心嗎？被那個女人踩在腳下，只不過是因為她是前團長最親密的人這麼毫無說服性的理由？」
來自窗外的光亮，被突然而至的烏雲遮蓋，走廊中清輝的淡光被阻斷，細長的空間蒙上一層陰暗。愛麗絲不急不徐的嗓音，清清楚楚的進入對方的耳朵，「從未甘心過。」
不論是那人從頭到尾只會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還是最後為她丟了生命的犧牲，作為旁觀者，她的心上卻被印上了永遠的傷痛。
她也很清楚，那份感情，只存在於蘿絲和奧羅之間，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可就是這種作為路人毫無存在感的失落，最後的憤恨蒙上了她的內心。
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她？
如果是她，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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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永遠都是遮掩暗下活動的最佳帷幕，近湖的小屋沒有任何光亮，桐人拉起窗簾的一角向外查看，半響，才放下捏在手中的窗簾角，向他身後的亞絲娜搖搖頭。
「可是，我的感覺很強烈。」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兩人的表情都不太明朗。
真正的事實，其實是半月前，亞絲娜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被監視中，而沒過多久，在街上購買情報的桐人也有了被尾隨的感覺。
對方很執著，整整半個月，他們都找不到隱藏在暗處的人不說，對方也根本沒有行動，這樣不明對方想要做什麼，頭頂似乎懸著一把刀的危險不適，讓他們鬱悶不已。
最初以為是公會競爭，可最後證實的，也不過是被跟蹤的，僅僅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前幾個月，微笑棺木的暗殺行動很大。」桐人猶豫著，雖然很不想將這個和他還有亞絲娜被跟蹤相提並論，只是克萊因隨意的猜測也是一種可能，尤其是他根本沒法逼出對方現原形。
一身居家裝扮，亞絲娜深吸口氣，腦中的想法千千萬，「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和[微笑棺木]牽扯上過。」
血盟騎士團是致力於攻破前線的公會，過去一段時間，另外幾個大公會決定圍剿[微笑棺木]時，血盟並沒同意加入。而私下裡，她和桐人更是不可能和[微笑棺木]有交集。
前一段時間，[微笑棺木]甚至還毫無理由的暗殺曾與它齊名的另幾家紅名公會，動作之大，讓每日關注情報的冒險者們都感到了[微笑棺木]似在瘋狂報復，可對於他們在報復些什麼，也只能做出是為了Poh的猜想。
「有了K的加入，[微笑棺木]就像是瘋了一樣。」因為這足以擾亂人正常生活的跟蹤，使得深受其害的桐人和亞絲娜，不得不提早爬上床睡覺。
不是他們太過安心自己的實力，只是這裡出於安全區域，就算對方想要實行暗殺，也絕對不會成功就是，更何況他們從未與這個公會結仇過，就算是殺/人狂魔，出手也是會有原因的吧？
眼看著小屋子真的平靜，掩藏在樹影之下的人才慢慢顯出身形，抬頭環顧四周這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此人只希望會長能夠早一點安排自己新的工作。
他是偉大的紅名公會[微笑棺木]中出手絕不會遺落的頂級，如今卻淪落到幹盯梢的活，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全公會都知道，會長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原因可不是因為那位從未出現就被抹去痕跡的會長夫人麼。
觸碰到暗殺者K的底線，某倒楣公會被滅了，這般帥酷狂吧拽的事情，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哦親！
又是沒有絲毫光亮的地方，走進這裡，來人再一次深感黑暗是真的很適合他們偉大的新領袖，只不過讚歎歸讚歎，即將報告一無所獲得自己，又將再一次見證會長大人心情陷入糟糕至極的變化。
現在公會生性愛殺/戮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不有所收斂，就怕下一秒倒楣的是自己。
寂靜中，透過窗外唯一的光亮，能看到的只有那個閒適倚在沙發背，纖長白玉般的手指撚著象棋，不知在思考什麼的年輕俊美男子。
藍紫色的眸子更是魔魅得詭異，他的神色沉靜，可偏偏這種安靜，讓人感到排山倒海而來的壓抑，這種好像隨時會爆發的危險，偏偏最讓人膽戰心驚。
「他們……一切正常，並沒看到他們和什麼人有接觸。」
果不其然，下一刻室內的溫度驟降。當來人懷揣的一顆提起的心走出房外，還沒放下時，就聽見了來自房內，東西狠狠摔落的聲響。
這已經快是第五十次需要重新更換房內擺設了吧……
悠于 2016-1-20 12:02
第五十二章
被宣佈負責帶領十人小隊阻礙東邊小怪對boss的支援時，海歌除卻驚訝同時，也有些將要直視第六十五層最厲害怪的期待。
時間是一把神奇的改造刀，它將來到這個世界的少年少女們，紛紛刻成了堅毅奮鬥的模樣。軟弱害怕這些負面的情緒，因為想要活下去的願望，不得不被封閉不讓它們佔據全部的思想。
拿到隊伍名單，上面都是熟悉的十人名字，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訓練，海歌有信心這一次的任務能夠完成得很好。
每一次出發前，最先到的都會是她。
只是，這一次她卻有些忐忑。已經很久沒有保護模式的庇護了，只要不開啟NPC化，她就是那些平平凡凡，和大家一樣的冒險者團體一員。HP會下降，到了沒有的時候，也會死去。
「每一次，面對這種時候，大家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隨在海歌身邊，蘿絲遙望著她們即將趕去通關的方向，神情莊重，可不見絕望，這是真正要上前線的人才有的神情。
「雖然總是有人犧牲，可是我們相信，到最後一定會有人能夠回家。所以，哪怕是回家的墊腳石，也值得……」
各個參加這一次戰鬥的人員，準時到了關卡的門口集合。彼此間都有自己的任務，但凡來到這裡，大家無不是莊穆等候著即將面對的激烈戰鬥。
氣氛有些僵沉壓抑，和死寂不同，這會兒是即將直面忽略死亡拼搏的戰鬥。這是臨行前最後的準備，海歌靜坐在一邊，身邊是和自己一組的小夥伴。
早在昨天之前，要怎麼戰鬥，如何保證自我安全，會內有經驗的人已經說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首次參加前線攻略的新人們，臉上透著躍躍欲試，可海歌卻有些擔心。
思緒被擋在面前的人打斷，望著面孔略有些熟悉的人，海歌不明所以帶著疑問望向面前的人。
「你好，珂露。」
隨著他的介紹，海歌這才想起對方是蘿絲公會的人。來人雖然滿臉笑容，可卻莫名的讓她感覺到不適，就好像是被什麼陰冷噁心的東西盯上一樣。
或許是自己太過神經質了？第一次上戰場，果然還是有些緊張的吧。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聽完來人的話，海歌這才一點點弄清他的來意。無非是手下的人員少，希望能從實力比他高了不少的她手裡借點人手。
「人少為什麼不在安排人手的會議上提出來，現在這都是分配好的。」
「我知道，只是先開始沒有想到，現在也來不及了……真是拜託了，我問過，東邊小怪才十幾隻，我負責的北面卻有三四十只，請借一點人給我就好！」
猶豫半響，海歌望了眼他身後不遠才只有五人的同伴，三四十只的話，六人也的確是勉強了一些，語氣遲疑道：「你要借多少？」
「我只要四個人就好！」
要真說起來，四人還真不算多，可是借了他四人，自己這邊加上自己也只有七個人了。經不住對方一而再的請求，海歌只能勉強借出三人。
不論熟悉與否，面對有關生命的請求，只要不是危及自己，她無法忽略對方急切的請求。
「時間到了，出發！」隨著前方的一聲令下，原本散聚在路邊的小團隊們紛紛集合。海歌看到不遠處蘿絲擺出的加油手勢，也笑著回過去一個。
路旁燃著幽藍色詭異的火束，細長的小道好像沒有盡頭，一直延展消失在幽深的黑暗之中。直到踩上臺階，一層層靠近，一大行人終於來到了幾百米高的大門前。
隨著恢弘的大門一點點展開，好像又回到了和公會的大家一起訓練的那天，可是她相信這一次，結局會是好的。
她側首望了眼站在身邊的同伴。目光又移到斜前方，亞絲娜和桐人的身上。
從遇到開始，她沒有上前和他們打招呼，甚至，根本沒讓他們發現自己的存在。
早在自己和宸一分開，不知道去哪裡的時候，她曾想過向亞絲娜尋求幫助。可是，如若在這期間，亞絲娜發現了宸一就是K呢？
她不敢賭。
「大家準備，門要打開了。」來自前方的提醒拉回了她的思緒，海歌握緊手中的檜扇，闔上雙眼讓自己平靜下來。
石質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露出boss猙獰的面孔……
******
第六十五層的boss，有能夠無限制召喚小兵的能力，海歌拼盡全力將小怪一出現就絞殺在傳送溶洞邊。
每次被召喚，出現的小怪根本不是十幾隻這麼少。直到中途，她才知道自己這是被騙了。可是她卻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望了眼身邊已經漸露疲態的隊友，海歌放亮嗓音，「大家，兩人一小隊時刻準備轉換，抓緊時間喝下恢復劑。」
現在完全是磨時間磨血量的戰鬥，眼角的餘光觀察到大部隊還在與boss揪扯，海歌只能加快殺怪的速度。
好在宸一對她訓練的時候，總是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她的體力提升上，雖然這樣不能長久抵抗下去，可至少還是能拖一些時間。
「小心！」
耳邊是成員的驚呼，這是時隔很久以後，海歌再一次看到眼前有人犧牲的場景。她已經不再是當初見到有人死去後就迅速崩潰痛苦的她，海歌很快冷靜下來，盡力保全周圍同伴的安全。
只是，沖出來的怪物實在是太多太多，她救得了一個，卻無法保證全部。這些年輕的生命，才剛剛面對人生第一次前線戰鬥的生命，還是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望著隨著congratulation發出的勝利聲，海歌喘著氣看著代表著犧牲的紅色光點散去，在她身後，只剩下筋疲力盡，眼中帶著害怕恐懼的兩人。
「小尾巴」是她對忠實跟在愛麗絲身邊的男孩的打趣稱呼，就是他，現在也僵愣的呆坐在原地。手中的長劍落在手邊，離她不遠處，還有一個血量告急的女孩子，也處於將要崩潰的邊緣。
經歷隊友的死亡，這是新人冒險者必經的一條道路。
海歌茫茫然抬頭，卻對上了最初向自己求借人手的那人，惡意微笑的臉龐……
******
「不是說她很厲害的嗎？這一次倒好，直接犧牲了五人！」
「這不是海……珂露的錯，就算她再厲害，也沒辦法保護那麼多人啊！」隔著一扇門，海歌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等候著門內的宣判。
蘿絲為她爭辯的聲音響亮，可其它人反駁質疑聲也同樣很大，直直的進到她的耳中。
然而，她卻絲毫沒有感到難受等情緒，唯一有的，只有對那些犧牲的生命的抱歉。自己似乎真的不會躲開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呢，一次又一次。
餘光掃到角落一閃而過的衣角，海歌眼神一凜，迅速跟上。那人也知道身後海歌的跟隨，毫無畏懼的向著安全區域以外的範圍走去，海歌咬牙，她只是想要問清楚而已。
第五十三章
兩人在少人的城外站定，海歌深深的記得這個以人手不夠為由向她借人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十幾個小怪……東邊傳送溶洞一經召喚就出來足有五十個！」
就是她再厲害，也無法保證其餘六人在五十個小怪的圍攻下安然無恙。
「你不是很厲害嗎？這一點也做不到，如此相信你的蘿絲會長，現在受到的壓力也是不小吧……」
懷著惡意的語氣，帶著挑釁，就是海歌再怎麼不明白也知道對方這是故意的了。蘿絲早就說過，會內又不少不服她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只是由於庫魯爾大家不敢做得太明顯罷了。
看來，現在她成了蘿絲唯一暴露在外的攻擊點了呢……
「你是故意的……就算是犧牲了隊友的生命，你也不在乎嗎？」海歌咬牙，捏緊了手中的檜扇。這是自團滅後，她再一次目睹因為自私而罔顧別人性命的事件。
「什麼隊友，不過是一群新人罷了，總是要做好犧牲準備的，早死晚死都沒有區別吧！」
輕飄飄一句話，終於激怒了她，海歌再也無法忍耐。檜扇徑直展開，帶著冷冽的鋒芒，直接沖著那人面門而去。
無視他人性命只為了滿足自我的自私目的，這是她內心永遠不能觸碰的傷。
「說什麼珍惜生命，現在你不是也想要我的命嗎？！」面對她的攻擊，來人一點也不害怕，慢悠悠道。
這句話，卻徑直刺入了海歌的心底。她穩住心神，捏緊扇柄，咬牙切齒道：「你害了很多人！」
「那麼你就下手，試試看，人命消失在你手中的感覺，你從來沒試過吧！」猙獰的面目，海歌心底的恨意越來越甚。月光折射在扇邊鋒銳的邊緣，令人寒心的目光，海歌滿目通紅，扇面直直劃下……
面前人的眼睛帶著激怒，只要一會兒她就能劃破他的頸脖，可是，她無法下手。動作止在離他頸脖五釐米處，海歌深吸口氣，正欲放開他，卻聽見不遠處的一聲怒吼，「住手！」
與此聲一同的，還有擊在她手腕的針，刺得她手指一松，檜扇掉落。
望著不遠處趕來的公會要員，海歌望著面前人得意的面孔，心底陡然一落。自己，又一次被人圈入了局裡……
「呵……這就是你說的值得信任的人？」這句話，是沖著蘿絲而去的。海歌微垂著眼睫，不敢也不想去看任何人的表情。
顯然，解釋也好，怨恨自己笨也罷，都無法阻止這場針對結束。而且，明顯的是，她讓原本可以解決的局面，推到了已經不能原諒的地步了呢。
「我想，這段時間蘿絲你還是好好想想，解決完畢，你隨時都可以來公會複職。」
臨走之前，庫魯爾深深的看了眼蘿絲，轉而離開時，連帶著望了海歌一眼。從他的眼神中，海歌沒有看見不相信這類情緒，莫名的，她想他是知道這一切的。
只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決定她卻無法得知。庫魯爾的決定沒有讓引出此局的人得到好處，這一點讓他們有些不滿，可也不敢提出反對。
公會最初是由庫魯爾和奧羅一同組建的，他也是除了奧羅外，第二個能震懾住其它人的存在。要想成為會長，除了能力以外，最重要的也是得到庫魯爾的認可，對此，這一次也只能到此為止。
尾隨而來的成員裡，有的帶著幸災樂禍，有的卻是趕熱鬧的心思，帶著不甘情緒離開的人，頻頻回頭望著留在原地的海歌和蘿絲。
偌大的場地，徒留下兩人。海歌不敢去看蘿絲失望的表情，就連聲音也低了幾度，「對不起，蘿絲。」
蘿絲的表情沒有海歌想像中的那麼不好，相反，她更加愧疚，「對不起，海歌，因為我，你也被牽扯進來了。」
「可是，現在你的職位都暫停了。」
「沒關係的。」蘿絲深吸口氣，慢慢綻出放鬆的笑容，「其實這一次，庫魯爾也是在幫我，又何嘗不是一種放假呢？」
蘿絲似乎已經想好了一樣，神色如常拉著海歌回到家中，「這段時間我放假，全天休息，海歌就和我一起度假吧！」
******
說是度假，可也不過是退出前線來到下層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她們來到的村落，更像是臨時搭建的居所，看起來就像是千年部落那樣簡陋。不僅如此，更讓海歌驚訝的是，住在這裡將近百人，大多數都是穿著新手麻布服裝的偏小齡玩家，海歌驚訝的不停側首望著旁邊迅速融入到小孩子之中和他們打招呼的蘿絲。
「沒想到吧，這裡是我和奧羅偶然發現的地方。這裡最大的孩子也不過只有十歲，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辦法能向我們一樣。能夠保證這樣安全的活下去，都很不容易了。」
坐落在小山坡上的小村落，遠處望去小小的十分可愛，可真正在這裡的生活卻並不如看上去那麼夢幻充滿童話。
「那時我們也很驚訝，不過這就是求生的本能吧，就是孩子，也被逼得集起自己微弱的力量，為自己尋找一處生存之地。」
為了生存，這些孩子們不得不學會各種生活技能，養活自己。明明應該是代表著希望的春天，這裡卻缺少生機。
「以前，我和奧羅會時不時來到這裡教他們怎麼發動技能，捕捉到森林中的獵物。」蘿絲帶著海歌，繞過小部落週邊，來到另一處小屋。
「唔，這算是我和奧羅在這裡的住處，很簡陋喲~」
蘿絲語氣中的笑意，海歌站在小屋門口，向只隔了半個小山坡的村落望去，棕黃色的氈布搭在枯草鋪就的屋頂之上，以孩子們的能力，能造出這樣的屋子已經很是不容易，更何況是由這種矮小茅草屋連成的小村落。
海歌觀察到，房屋簡陋只有避雨的設計，卻沒有過冬之類的準備，奇怪的詢問：「這裡，沒有一年四季嗎？」
端著木盆出來準備打水，想要擦擦因為好久沒住屋裡堆積的灰塵的蘿絲，聞言，靜靜站立在海歌身邊，一起俯瞰小村落，「這裡一年四季溫度都是這樣，所以孩子們才選擇在這裡生活。他們的智慧，也是很厲害的，不是嗎？」
他們沒有成人無窮的力量挖井，卻能聰明的用劈了一般的竹筒從不遠處的河裡引水。不能種田養殖，卻能聰明的在森林中尋找能吃的植物，用巧妙地小陷阱捕捉小型動物，又或者到河邊捕捉魚蝦……
「在這裡憑著自己的智慧努力活下來的人，都很厲害。」
海歌看到小道上，小桶裡裝滿魚蝦，剛從河邊歸來的孩子們笑鬧著，一同回到屋子裡。晃蕩著的木桶，時而灑出幾點水滴，落在泥土中留下點點濡濕痕跡。
「好在這裡沒有什麼冒險者想要的利益，所以大家的生活安謐平靜。」簡單擦拭完傢俱上的灰塵，蘿絲將渾濁的水直接潑在房前地面，「明天我要去教他們用劍技巧，你要去嗎？」
「好！」
從前的她，不論有無相應自保能力都好，卻總是作為依靠別人存在著。可當和蘿絲一起後，開始嘗試著教會別人，被別人需要時，海歌體會到別樣的情緒。
這是一種被需要的證明。
只有擁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生存下來，能力範圍之內幫助別人，學會付出，這才是一個人真正的獨立。
「我來幫你做飯。」
來到這裡的第一餐，在一個四面透風的簡陋小棚子裡，只是簡單的一鍋雜燴湯和白花花的米飯，可這是海歌第一次在野外吃飯。
夜晚的小部落，從矮屋內透出的淡黃色燈光星星點點，就像是點綴在山坡上可愛的珍珠。時有小蟲鳴叫，還有風穿過葉片縫隙的聲音，捧著雜燴湯，海歌望向身邊吹著湯時不時喝一口的蘿絲，「我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喜歡這裡了。」
聞言，蘿絲停下喝湯的動作，感慨道：「是啊，SAO將人性無限的放大，總會遇到或好或壞的人，可仔細想想，看到最多的還是好的正的一面。」
吃完將瓦罐刷乾淨，兩人回到這間進門時得彎腰才能進入的小屋，笑著並排躺在略硬的木板床上。
三年前的她，不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如此自然的適應這樣的環境。成長總是一點一滴的積累，直到某一天突然回頭，才發現有如此多的改變出現在自己身上，離最初的起點，也走了很遠很遠。
不論如何，她有過健康能跑能跳的三年，也有了一個所有女性都期望著的能全身心愛著彼此的伴侶，還有一些友善溫柔，總是給與幫助支持的朋友們。
總體回顧，目前雖然只有這樣的三年，可她真的十分滿足。隨著心意享受每一天，這與她最初想要努力獲得現實中活下去機會的追求沒有任何矛盾，只是撇開一定要獲得機會這沉重的枷鎖，不論在這裡亦或者是回到現實，她能夠享受，輕鬆的度過每一天。
於她而言，這已經足夠。
第五十四章
在小部落的生活，是海歌期待已久的安逸平靜。
距離村落不遠處的小樹林，海歌帶著幾個孩子隱秘的藏在樹叢後，緊盯著從深處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音的方向。
等待獵物上鉤的時間，漫長而煎熬，終於等到那一抹灰色出現，身邊的孩子們默契的動手，射出手中的鐵針……
「哈哈哈，爾納你又射歪了！」
「哼，有什麼好笑的！你不是也沒射中嗎？抓到灰兔的是珂露姐姐。」
看著又一隻獵物被負責收集獵物的孩子裝入背包，海歌轉而安撫某個因為失敗而臉頰鼓鼓的小男孩，「下一次爾納肯定能抓到，剛才你差一點就射中了不是嗎？」
爾納的哥哥，在血盟騎士團中有一個不高不低的職位，他無法將爾納時時帶在身邊，只能將他放在這個冒險者們用來保護弟弟妹妹而建造的小村落。
因為哥哥，爾納很想同他一起上前線而不是被留在這裡，像溫室裡的花朵一樣被保護著。通過這幾天，海歌能看出，爾納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嚴格的孩子，他想要有能夠戰鬥，和哥哥站在一起的實力。
可事實是，他連射中獵物的能力夠沒有，巨大的落差時常讓他情緒低落沮喪。海歌望著眼前的孩子，想起那個面對宸一保護她受傷而難受自我埋怨的自己，和眼前怨憤沒有能力的爾納一模一樣。
她的安慰，讓爾納凝重的神色稍稍露出些許喜意，不過一會兒，整個人又躍躍欲試。望著蹦蹦跳跳的孩子們，海歌長舒口氣。
在這裡的一個月裡，她習慣了和孩子們為伍的生活。他們的快樂十分簡單，生活也是如此，只要能夠不讓自己成為保護著他們的人的負擔，偶爾能聽到親人們健健康康的消息，就足以讓他們快快樂樂的好幾天。
原本以為這是一座與外界半隔離的小世界，卻不想這裡是冒險者們保護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而建造的一處隔離地界。
今天下午剛好是接收來自外界物資的日子，作為小村落裡唯二的兩個大齡人，搬運的任務當然也有她們的一份。
老舊的推車一路上吱吱呀呀，伴著這吵鬧的聲音，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將這些東西推到位於村落西南角的倉庫中。
眼見來自哥哥姐姐們的關愛，海歌對這裡的驚訝絲毫不亞于海底森林給她帶來的衝擊。
「所以我說了嘛！有好就有壞，這個世界大多數還是正義的一面，就是紅名公會，也不會做出攻擊這裡孩子的事情。」
蘿絲正在前面拉著堆了幾包麵粉的小車，而海歌正在小車後面幫著推。
海歌有所思的笑道：「都是這麼小的孩子，攻擊他們能得到什麼呢？」
「那可說不定，要知道這半年來[微笑棺木]的活動可劇烈著呢，暗殺者K現在兇殘得都讓人聞風喪膽了，絲毫不亞於當初的Poh，要是他，可說不準呢！」
「才不會！」蘿絲話音一落，海歌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聲音高了八度，其中蘊藏的維護，也只有她自己懂，「他才不會……」
話沒說完，海歌就止住停在那裡。和宸一在一起將近兩年的人，是她，在外人看來，他一直是個神秘莫測，手中似有人命的存在，只有她清楚，他並非如此。
「他這麼做，總是有原因的吧。」
「據說是在找人，可那人……難道不會是要暗殺的目標之類？」
海歌默然，她無法告知蘿絲，她認為的暗殺者只不過是很生氣。她記得，宸一說過，傷害她的人他無法原諒。
紅名公會之間的爭奪，她也是從情報中看來的，慶倖的是，最後占上風的還是K。不管他最終是否加入了那裡，只要他平安，這已經是她全部的希望。
「對了，你和你要找的人…還是沒有消息嗎？」
在一起兩年，到如今分開半年，海歌微笑著搖搖頭，「不過，快了。」
這幾天，她又想出了別的想法，或許能將宸一引出來，冒險也好，她相信，他和她是一樣的心急。
「你呢？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吧？」
「快了。」提到回公會，蘿絲神色陡然沉寂下來，再也沒有先前的明媚，仿佛前方就是一件她不喜歡卻不得不處理的棘手困難，「其實，這一次就是我自己也有些問題。」
蘿絲停下了推車的動作，簡陋的小車斜在路邊，海歌走至她的身邊，在車轍邊坐下，聽著她宣洩壓抑已久的話語。
「一直以來，我都很矛盾，因為奧羅，我想要守好這個公會，可是這個重擔讓我很累，我也很害怕它毀在我手裡。逼著自己承擔這一切，想要逃避可又不得不面對，這一次的結果，也算是我半推半就得到的。離開公會一段時間這樣的決定，庫魯爾只是成全我而已。」
「從心底，我認為自己不適合帶領公會，庫魯爾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膽小鬼。因為膽小害怕自己會承擔不了責任辜負奧羅的期望，所以默認那些人鬧騰，因為潛意識裡，我也希望自己能被他們擠走，那樣的話心裡還能安慰自己，奧羅留下的擔子我承擔過，只是無法勝任而已。」
每一張明媚的笑臉下，哪一張曾經不會有酸澀的淚痕？
眼前的蘿絲，恢復了在初始城鎮時柔弱的面龐，本性溫柔的女孩子，失去了守護著自己的人，只能逼迫自己堅強獨當一面。這樣被逼入絕境的成長是迅速的，可也有著摧毀精神的危險。
海歌自己，就能感覺到這種被孤寂一寸寸侵蝕，自己只能以忍耐面對。只有經歷過痛徹心骨，才會有破繭成蝶的蛻變，每一次，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其實，我真的很想他，海歌……」
蘿絲埋在她的肩頭，透過衣衫的濡濕，讓海歌有種心靈想通的觸動。她抬起手，一如自己柔弱時，宸一輕撫她髮絲的溫柔撫慰。
她能理解，甚至認為走到現在的蘿絲已經很了不起。
「其實，或許是你太害怕了所以沒有真正的看清？就像你在前面拉車我在後面幫忙推一樣，成員們希望的只是一個堅定，能帶領他們向前的人。」
「是嗎？」蘿絲哭了很久，她的聲音也似乎被眼淚泡腫了般，還帶著些許沙啞。
海歌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只是太緊張了，別想太多，你要相信，你是可以的。」
蘿絲抬起頭的時候，雙眼已經紅腫無比，看起來甚至還有些好笑。海歌見她擦去眼淚，情緒也好了很多的樣子。
「我會再去嘗試，全力以赴的一次。如果我能夠承擔這份責任，安定了會裡，海歌你會願意加入嗎？」
「抱歉，蘿絲。」海歌的視線定在不遠處，小村落露出的小小屋頂。她慶倖這一次嘗試進入前線，也很慶倖來到了這裡，因為她徹底弄清楚什麼生活適合自己，以及她應該做些什麼。
「我喜歡這裡，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幫助這些孩子。」
被保護著自己的兄長姐姐們保護在這裡，哪怕這些只是不足十歲的孩子，可成長的心智讓他們明白了外界的殘酷和保護他們的哥哥姐姐的辛苦。
被保護的日子是幸福的，不必接觸外界的殘酷殺戮，可也是殘忍的，只能看著最親愛的人處於辛苦與危險之中，自己卻無能為力。
海歌沒有讓孩子們有能上戰場能力的想法，她想要做的，只是幫助他們。迷茫、失去的痛苦、無能為力的自我怨恨……種種情緒她都體驗了個透徹，她想，她是能夠理解這些孩子們。
「那……你要怎麼做？」
蘿絲早就意識到，海歌要走的路會與她選擇的迥異，可卻沒想到她會選擇這一種。也並非沒有女性玩家選擇保護孩子，但她們多數被看作類似聖母、保姆之類的存在，毫不起眼。
實力上等的海歌，選擇了這樣的路，無疑是一種浪費。要在以前，蘿絲會極力勸說她打消這個想法，和她一起加入工會，走向前線。
可這段日子，蘿絲回想起來，這也的確是海歌認真思索後的決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們也都無法替彼此做出決定。蘿絲咽下想要說服她的欲/望，沉默算是知曉。
「曾經我一味追求成長，追求強大，可是究竟成長到什麼樣子，怎麼樣才算是到達強大我卻不知道。可現在，我想只要有能力走自己選擇的路，解決路上的一個個難題，相對於以前的自己，這就是強大，這就是成長。」
「我只希望，能夠幫助這些孩子們，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是親人的累贅。」
「你要教他們技巧？」
「嗯，和你一起訓練新人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挺喜歡當老師的。」面對蘿絲因為驚訝，有些偏高的音調，海歌點頭，「也許對戰鬥的你們來說，教這些孩子戰鬥技巧完全是浪費時間，可是，你不要小看他們喲。」
孩子們眼中的堅定，想要強大的願望，真的一點也不必她們少呢。
悠于 2016-1-20 12:02
第五十五章
因為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海歌在這個小村落的日子平淡卻也充實。與蘿絲的偶爾的聯繫，也得知重拾會長位置的她，對於會內的事情終於開始認真對待，而結果，初步看來也是不錯的。
要說有什麼是值得苦惱的，也只有海歌的海王身份了，雖然已經是常人形態，可本身對水的需求卻不能掩蓋。海歌時常在夜晚出去，到最近的六十層那片大海，回歸到水的懷抱。
眼下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還真像是美人魚的系列電影。暢遊了一個多小時，她不再動作，靜靜的飄在海面之上。
如今她對水的熟悉就如在陸地之上，哪怕如浮萍般飄飄蕩蕩，隨著海浪的起伏毫無根基的晃動漂流，海歌也絲毫不慌張，反而舒適的頭枕著雙臂，仰躺浮在水面望著暗藍綴著星星的偌大藍幕。
原本黑色的髮絲也因為NPC化變成了淺白色，周身縈繞的微光像是一層朦朧的紗，覆上她的四肢，而在雙腿的位置，光芒是魚尾的形狀。
時而有夜晚不入睡的淺水小魚浮上水面，圍著她轉起圈圈來，海歌舒展手指，它們甚至還會在她指間穿梭，偶有調皮的，還會用魚吻輕輕觸碰她的指腹。
海歌閉上雙眼，換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躺在海面上，感受著海風四面拂來的舒爽感。這也是作為常人感受不到的適宜，換了個身份，她能體會到很多難以言喻的美妙之處，譬如，和海洋似有共鳴，這種體驗，可不是誰都能體會到的。
迷迷糊糊，被這溫柔的海風吹的想要入睡，直到聽到一聲不遠處的尖叫——
「妖……妖怪啊！」
順著聲音的來源，海歌睜開眼看到站在不遠處礁石海岸上，裝備著金屬色護具的冒險者。心裡陡然一緊，海歌慌張不已。
冒險者也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過大，停滯片刻，又更加大聲起來，有將同伴喊來的意思。海歌忙坐起身，立刻藏入水中。
隨著海浪的推送，她一點也沒意識到她一點點靠近了岸邊，這也是她大意了。連續在這裡的海夜遊一個多月，突然要換地方，她也有些捨不得，可是一想到這麼一出會惹出來的大麻煩，海歌不免頭疼起來。
不過……大家都注意的話，宸一，應該也會發現才是。想到這裡，原本的慌張忐忑，其中又夾雜了一絲期待。
在最初，她也不是沒想過這種辦法，可很明顯，這種出風頭的決定是一把雙刃劍，有可能宸一還沒找到她，她就會被好奇的冒險者們竟將追逐。
不過，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一切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潛入海底，海歌從另一處少人的礁石邊上岸，等著海風吹去身上的潮濕，一點點恢復正常人的模樣。
趁著夜色，她彎著腰借著礁石的掩護躲躲藏藏的逃離。今晚的意外她是真沒意料到，每晚她都是將近深夜來這裡，而這個時間，作息規律的冒險者們也正在深眠才是。懷著點懊惱的情緒，海歌回到了小村落。
因為這麼一出意外，這晚的睡眠都是翻來覆去幾十遍才終於成功。
第二天，她是在咚咚咚的敲門聲中醒來，第一想法就是身份被識破，被人找上門來，可在聽到來人不掩焦急的童音，從孩子們拍門間隙的隻言片語裡，海歌從下床到門邊短短十步距離就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臉都顧不得洗，海歌披上斗篷，用兜帽藏住自己的亂髮，沖在孩子們面前想爾納的小屋奔去。
血盟騎士團又一次的攻略前線，犧牲五人，其中就有爾納的哥哥。每一次，對前線的攻略必定伴隨著年輕生命的犧牲，這是既定的事實。
唯一改變的，就是隨著大家實力上升，這個犧牲的人數在逐層減少。
在這裡，死去就代表著什麼都沒有留下。得知哥哥犧牲，爾納緊緊關著房門，可隔著薄薄的一扇門，在門外的孩子依舊能聽到裡面嚎啕大哭。
「爾納，快開門！」
「爾納，快出來吧！」
平時相交甚好的孩子們，也說不出多少安慰的話，只能焦急的趴在門上，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敲著門。
「珂露姐姐來了！」不知道是誰一聲喊，圍聚在門邊擔心的孩子們，紛紛散開，給從大門外跑過來的海歌讓路。
聽到門內爾納大聲嚎哭，海歌反倒安了安心。怕只怕孩子會壓抑自己的悲傷，到那時他會做些什麼倒真沒有人能預料。如今這樣痛哭，反而是一種發洩，海歌耐心安撫著門外焦躁的孩子們，讓他們散去，自己一個人卻留在了這裡。
「爾納，我就在這裡，你要是想和我說些什麼，開門就好了，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搬著矮小的凳子，海歌耐心的靠著支撐著房梁的木柱等候。
陡然而來的親人犧牲消息，好像為小村落籠上了一層陰霾。親人健在的孩子們，一方面是為了爾納傷心，另一方面也不免為自己的親人擔憂。
哪怕他們躲藏得自以為隱蔽，海歌還是能從籬笆，或者矮從裡發現孩子們探頭。
「珂露姐姐……你能幫我紮頭髮嗎？」
身後，是小女孩弱弱的聲音，海歌回頭淺淺笑道：「那你要拿梳子和頭繩來呀。」望著小女孩跑到不遠處她的小屋拿東西，她的心境複雜。
來這裡時間積累的同時，人心裡不滿與憤恨也都在一點點堆積，在這裡失去了伴侶，好友，親人的冒險者，越來越憎恨這個遊戲的創造者，她不希望這些不好，發生在這些孩子們身上。
手指穿過女孩子柔軟的發現，海歌垂眸耐心的為她打理頭髮，屋里爾納的哭聲時有時無，似乎是哭久了有些疲累。這樣抽抽噎噎斷斷續續，更讓人不忍。
「珂露姐姐，爾納的哥哥再也不會來了嗎？」聞言，海歌動作一頓，不知如何回復，卻聽小女孩繼續道：「我也好想我的哥哥。」
塞羅娜的哥哥，很久以前就犧牲了。這是海歌一到這裡，看到這個漂亮小女孩再三回頭凝視的時候，蘿絲告訴她的。
海歌揉了揉塞羅娜的頭，「塞羅娜的哥哥一定也很想你。」
「珂露姐姐也有想念的人嗎？」
海歌靈活的手指翻飛，為小女孩編著麻花辮，又撿起綴著小花的頭繩，為她將變成麻花辮的髮辮盤在頭頂。
「當然有，有很多。」
最初懵懵懂懂到這個地方，收穫了無數人的熱情友好，和他們交朋友共用晚餐，一起組隊訓練。有點頭之交，也有一段路上暫時相伴的同伴，直到現在，算起來這些人剩下來的少之又少。
提及想念的人，腦海中瞬間能羅列出數張臉龐，無一不是明朗燦然大笑的模樣。
「好啦，辮子編好了，塞羅娜今天的衣服真漂亮，快帶著朋友們去河邊抓魚捉小蝦。」藏在各處望著這裡的孩子們，保持一個動作躲著現在也快渾身僵硬了吧。
「珂露姐姐今天不帶我們去森林抓動物了嗎？」
「不去了，我要在這裡等爾納出來。」輕輕拍了拍塞羅娜的肩膀，看著她和各處冒出來的孩子們，一起集結著慢慢朝著河邊挪去，海歌轉而面朝著爾納依舊緊閉的房門。
這一天，很漫長，明明是陽光明媚溫度適宜的一天，可眼前的色彩在眼前統統化為暗沉的灰白，直到黃昏，海歌才聽到輕微的吱呀一聲，關了整整一天的房門，終於開啟……
「爾納，餓了嗎？」
「珂露姐姐……」伴著一聲童稚的呼叫，還有委屈和害怕，曾是森林打獵小隊裡最調皮活潑的爾納，此時就像折翼的稚鳥，倉皇投入他能安心的懷抱。
環著爾納瘦弱的肩膀，海歌的手撫著他擱在自己頸間的小腦袋，一下又一下。
腦中又出現了蘿絲臨走前的話，她記得那時的蘿絲雖有不舍，可也有對將這裡有海歌的放心。
對於蘿絲和奧羅來說，最重要的地方除了公會，就是這裡。這也是為什麼奧羅離開後，蘿絲也會堅持隔一段時間來這裡看看孩子們的原因。
「如果你決定守護他們，那麼，千萬不要中途離開，這些孩子們禁受不起。」每每離開，蘿絲都不忍去看孩子們捨不得的眼神。
現在，海歌終於懂得蘿絲這麼說的原因。時刻害怕親人離開的孩子們，以及親人已經離開的孩子們，真的希望有一個長久，不會隨時離開的懷抱。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懷中的，不僅僅是失去了哥哥的爾納，也有曾經的自己，更有無時不刻不在彷徨擔心的其它孩子們的心情。
第五十六章
失去親人的悲傷隱藏在散佈村落的陽光中，帶著孩子們在森林中追逐小動物時，爾納越發賣力，他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
而那天晚上第六十層海面出現妖精的傳言，迅速席捲。對於獵奇的冒險者來說，這又是一個引發他們極大興趣的開始，而對於一心一意攻破前線的冒險者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匪夷所思的茶餘飯後用作談資的小插曲。
可對於真正等候已久的人來說，這是時隔半年後，宛若拯救沙洲，淋漓酣暢的一場生命之雨。
「你已經躲得夠久了。」
酒紅色長條形沙發上，對面而坐的兩人，更顯年輕一些的男子面容倨傲清冷。帶著白色手套的修長手指輕敲著冷硬的木質扶手，發出不耐的噠噠聲，另一隻手卻是玩著泛著金屬質感的黑色管狀物。
他對面的人倒一點也不為面前人不耐煩的表情而忐忑，「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你能做到這一步，我真是沒想到。」
Poh是真沒想到，以一顆蘊含著空白自動生成程式名為『願望』的寶石，能換回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現在微笑棺木的名號一旦提及，沒有人臉上不神色緊張，而原來那些跳蚤般討厭的小角色，如今也消失得乾乾淨淨，對此Poh再滿意不過。
「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因為你。」翻轉著黑色金屬棒的手指一頓，宸一斜眼一記冷凝，「躲了這麼久，差不多了，我沒那麼多時間。」
「也是，和妻子分開太久的男人，脾氣看來是真不好啊。」
年輕男子站直，搭落在沙發上的黑色斗篷一角，也因為拖曳垂墜感極強的滑落下來。動作略重的取下白色手套，連同手上用作批閱制定計劃的黑色簽字筆一起，宸一將它們重重的摔在茶几上，轉而要走的樣子。
「你知道你妻子現在的位置？」
依舊斜倚在另一側的男人悠悠開口，閒適得仿佛是在詢問天氣一般，可對於要走的宸一來說，這是一個致命關鍵的問題。
「集結了公會那麼多人探聽尋找，也沒找到一點消息，你一個人能找到？」
「我說了我只是暫時幫你管理公會，不會留下來。」他們的交易早就結束，海歌不喜歡他加入這裡，那麼他一定不會同意成為他們的一員。
「我當然知道，只是，看你幫了我這麼多，就送你一個小禮物吧。」Poh側過頭，望著手已經放置在門把手上的宸一，「四處行走的時候，我到了前線準備看看攻略組的行動。冒昧的問一下，你的妻子是不是有一位叫做『蘿絲』的朋友？她可是前線攻略組成員公會的領導人呢……」
話音一落，Poh的衣領就被迅速移至身前的宸一揪住，整個人也被強迫的站起身。「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作為被揪住衣服的人，Poh倒是絲毫不顯得狼狽，面對宸一的怒意，處理的也遊刃有餘。
「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並想要獲得的消息，這本身就是一種籌碼，交易的規則，我想你是明白的。」
聞言，宸一怒意未消卻還是理智的放開了面前的人，狠狠甩手，遂又邁開步子向著門外走去。
「喔對了，你現在去找那個叫『蘿絲』的人，恐怕也找不到你的妻子，這段時間她好像被會裡強制放假了一段時間呐，還是帶著你的妻子一起。最近她好像是回來了，不過你的妻子卻沒有跟著回去。」
海歌確切的位置，宸一雖然還是沒有準確獲得，可至少他有了關鍵的提示。對於Poh提供的遲來很久的消息，宸一咬牙切齒可又不得不承認，對方雖然告知得晚，可也確實幫了他。
背後是耗費了自己不少時間的公會，離開這棟樓後，宸一隻感到身心一片輕鬆。有了大致的尋找方向，接下來確定海歌位置就簡單得多。
宸一是真沒想到，兩人的分離會持續到半年之久，偌大的一個虛擬空間，他唯一能猜到的也就是用了那顆寶石的海歌，如今只怕是換了一個名字和偽裝。
找到這個被外界成為『小孩子保護基地』的小村落時，正值黃昏時分。村落正中央的小屋頂冒著嫋嫋白煙，隨著風來的，還有食物的香氣。
在這麼多的房子裡，宸一找不到海歌住的地方，只能向著這個疑似有人的房子走去。一路上，望著兩邊矮矮的草屋，他的表情並不好看。
屋頂是只能勉強遮風擋雨的草稈鋪成，哪怕又加蓋了一層防水的氈布，支撐著房頂的木質結構，一看就是直接砍了樹就拿來用，連點磨平邊角修的圓潤些的處理也沒有，這樣簡陋的房子，怎麼能是海歌住的地方。
想到讓他和她分離這麼久，又讓海歌淪落到這裡的罪魁禍首，偏偏就是他自己，宸一心裡一沉。
塞羅娜正照著海歌離開前所說，小心的守著爐灶前的火，當它快要熄滅時趕緊讓它燒起來，整整半個小時下來，小女孩已經有些累了。
今天說要去河邊捉魚捉蝦的小夥伴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都快到吃飯的點還沒回來，海歌只能將飯煮上後，又將菜熱在鍋裡然後出去找，為了不回來時吃的是冷飯冷菜，只能讓塞羅娜和幾個小姑娘留在這裡看著火。
當小姑娘們察覺到那個站在房檐下，裹著一身黑看不清面容身形清瘦的男子時，下意識緊張起來。通常來往這裡的，都是熟人，偶有陌生人來也都是這裡孩子們的哥哥姐姐的朋友。
陡然有這麼一個陌生人，身邊沒有任何引薦的人，突兀的站在門口，膽小的孩子們一陣緊張。
塞羅娜跟在海歌身邊學習了一段時間的劍術，雖然害怕，卻也抽出了別在身側的短劍，抖著腿靠近幾步問道：「你……你是誰！為什麼來這裡！」
裹著黑色斗篷的人沒有說話，塞羅娜頓時更加緊張來，就在她以為對方不說話是準備隨時出手時，卻不知宸一是根本沒有和小孩子交談的經驗，也不知如何和這麼小的孩子詢問海歌的下落。
「珂露姐姐很快就回來了，你可不要做壞事！珂露姐姐很厲害的！」
前些日子，為了迅速進步的爾納誤入迷宮區，尾隨而去的孩子們跑回來嚷嚷著，最後當海歌帶著一身傷的爾納回來時，也就是這一瞬間，『珂露姐姐』成為了這裡孩子們慌張時唯一能安定下來的撫慰。
這裡的孩子們都有自己的親人，只是有的親人已經犧牲，活著的也沒有很多時間回來陪伴他們，更別提這些孩子誤入危險地方時，能及時趕來救回他們。
入住這個小村落的海歌，一方面是教授孩子們各種技能，類似老師的身份，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保護這裡孩子們的安全員。
小女孩們喜歡這個會編各式各樣髮辮的姐姐，調皮搗蛋的男孩子們也為海歌靈活多變矯捷的身姿技巧折服。
在聽到小女孩口中蹦出的『珂露』這麼一個人時，大致也猜出這或許就是海歌新身份的名字。
在小女孩看來，頗高甚至帶著些壓迫感的傲人身影，最後竟慢慢蹲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有白皙修長的手指，塞羅娜呆滯的望著那五根白玉一樣漂亮的手指，它們正一點點拉下兜帽。
男子俊逸的容貌一點點顯現，原本躲藏起來的其它小女孩也漸漸走出來。事實證明，偶爾的男□□惑，對小女孩也好，對成年女性也好，都是有用的。
鳶尾般藍紫色的眸子裡，泛著魅惑的深邃紫光，清雅如泉水的聲音一點點滴落在塞羅娜耳邊，「能告訴我，你說的珂露姐姐，在哪裡嗎？」
一聽到面前人是要找海歌，本來被宸一面貌迷惑的塞羅娜頓時警惕起來，眼中帶著戒備，「你要找珂露姐姐做什麼？！」
這裡的小孩子們，喜歡崇拜著珂露，也不希望有人能夠帶走她。平時生活裡，這個照顧著他們，教他們的姐姐，就和自己的親人一樣重要。
塞羅娜聽到面前人是來找珂露的，第一想到的就是珂露姐姐的親人要來帶她走。「珂露姐姐是我們的！不許你帶走她！」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你們的。」談及海歌的歸屬問題，一旦出現與他爭搶的人，宸一也顧不上對方是誰。原本迷魅的眼眸，如今泛著冷冽的光，膽小的孩子們一下就被鎮住。
塞羅納緊緊地捏著劍柄，還未動作，就聽面前這個男子冰冷的聲音，「你傷不了我的，小女孩。」
塞羅娜怎麼會不知道，面前這個成年男子，周身是經過不少戰鬥磨練的沉著強大，就算沒有展開氣勢，稍稍收斂的低調氣場，也足以震懾住別人，更別提是不足十歲的孩子們。
「我不管！珂露姐姐就是我們的！」
在塞羅娜和陌生男子對話中，其它小孩也聽出了大概，陡然得知這個男子或許是要帶走珂露姐姐的，當下也不高興起來。
哭聲是能夠傳染的，在塞羅娜扯著嗓子哭嚎的時候，其它孩子也嗚嗚咽咽起來。宸一臉上透著些許不耐，所以說他最討厭小孩子，不講理不說，語氣稍微重一點就開始哭鬧。
「不要再哭了！」宸一的語氣是明顯的不喜，就連表情都是外露的煩躁。
不耐的下意識動作，宸一握緊身側的刀柄，倒不是想要□□，這只是一個忍耐的方式而已。
第五十七章
海歌領著在河邊調皮玩起來的孩子們回來時，離村落裡用作大廚房的小屋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就聽到了此起彼伏孩子們大聲哭起來的聲音。
第一反應是以為誰家的孩子親人又犧牲了？只是當聽到塞羅娜那一聲悲憤宛若昭示，想要震懾住誰的「珂露姐姐是我們的」宣告，海歌一頭霧水加快步伐。
走至門前，看到的就是屋內孩子們齊齊的仰頭大哭，而屋子中央，多了一個半蹲著的，兜帽搭在身後，有著一頭熟悉漂亮暗藍色短髮的男子。
這個身影，半年來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如此熟悉。
「宸一？」
聽到她的聲音，海歌看到半蹲的那人身形一滯，頎長的身形一點點站直，宛若白楊瘦長卻挺拔堅定。他的動作因心底的激動和團聚而突然產生的膽怯交雜而僵硬，想要回頭卻又有些不敢轉身。
海歌一步步走向他，她夢到過，也想過無數種兩人再聚時的場景，可真正到了這一天，情況卻與想像的不同。
她身上的衣物沾染了塵土，髮絲也因為一天的奔波略微淩亂，海歌突然有種想要回去收拾一番的想法，可現在也來不及了，而且這舉動也頗為奇怪了一些。
他們沒有急著說話，現在是小孩子們吃飯的時間，海歌拎回了幾個在河邊捉蝦捉得忘了時間的孩子，回到這裡也顧不上說話，連忙帶著塞羅娜端出大家的晚餐。
真正說來，也有部分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才躲避的原因。海歌心不在焉的戳著米飯，眼睛卻時不時飄向身邊的宸一。
她倒是沒從他面上看出多少重逢後的喜悅，相反，他眉頭微微攏起，似乎很不開心？
「怎麼了？」她有些擔心，也有些緊張。
海歌的聲音在整個安靜的小屋裡，出現的突兀。事實上，為了得知兩人這裡的情況，向來吃飯時也不忘吵吵鬧鬧的孩子難得的閉緊小嘴巴，豎著小耳朵時刻注意這裡的情況。
宸一抬眼掃過周圍豎起耳朵偷聽的孩子們，依舊不語。海歌正欲再問些什麼時，卻感到左手手心一暖，而後外來的五指強勢插入她的指縫，與她的糾纏在一起。
海歌愣愣的望向他，卻見他淡然的左手持筷，而後夾起一塊漢堡肉，放到她的盤子裡，「快吃。」
要說先還有些忐忑，現在海歌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一直因為看不懂宸一的情緒，而以為他沒有自己這樣因為再聚而開心，海歌最初很失落。可在他主動牽著她的手，做出吃飯也不放手的幼稚舉動後，她終於確定，他還是那個彆扭，隱忍習慣掩飾自己的她的丈夫。
「嗯，你也是。」
海歌低下頭，總算沒在折磨自己碗裡的米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也沒有看到身側人，偷偷凝視著她專注而溫柔的目光。
塞羅娜失落的低下頭，在一旁觀察著兩人的她，雖然不明白愛情，喜歡這些感情是什麼，可也感覺到對面的兩人仿佛就是一個整體，誰也沒法分開。
似乎真的就如這個黑斗篷男人所說，珂露姐姐是他的。
海歌注意到，似乎自從宸一出現後，孩子們的情緒都低落了不少。要真說這兩者有什麼聯繫，海歌也不明所以，可事實確實是如此，最開始在這裡看到宸一時，她可沒忘記以塞羅娜為首，其它孩子齊齊哭泣的場景。
晚餐過後，夜晚是孩子們自行玩樂的時間，海歌一如既往的在後面收拾淩亂的餐桌。以往，這是一個讓自己沉寂下來，放空一切的好時間，可現在，只要一個側首就能看到身邊的人，好像每一分一秒，都無比愉快。
碗筷歸位，海歌正擦著餐桌，正要轉身卻被不知何時到自己身後的人『突襲』攬住了腰。順著他按在她後頸的手，海歌安穩的靠近他的懷裡。
「我真害怕我只是在做夢。」他撫著她後背的手，一下一下讓她一直感到不真實的心，慢慢的相信這一次重逢。
「對不起。」
這一聲道歉，他無數次對著空氣呢喃，卻始終沒有找到接受它的人。海歌閉上雙眼，不願抬頭看他，也不願說明接受他的道歉與否。
宸一突然有種類似忐忑的情緒，幾度想要抬起她的下巴從她的面部表情看出答案，可又捨不得懷裡充實的滿足感。
就在這捨不得和急切想要得到她的回答的焦慮中，他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你加入了[微笑棺木]嗎？」
「沒有。」他毫不遲疑的回答，帶著點想要的到她認同的渴/望，「你不喜歡的事，我不會去做的。」
「可是我看到了，你在幫他們做很危險的事。」
「那只是交易。」
他的手撫著她順滑的長髮，雖然NPC化的海歌很美，卻美的不真實。只有現在，這個有正常黑色長髮的女孩子，才讓他有這是永遠不會離開的他的妻子的安心。
「交易結束了嗎？」
「結束了。」
她早就猜到，能獲得那枚名為『願望』的晶石，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原本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代價的時候，她一有閒置時間就忍不住為他擔心，現在看他平安歸來，隱藏已久的他瞞著自己的氣悶，有一點點佔據她的大腦。
海歌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推開了他。一路上，宸一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望著她慢慢沉到水底，又變成那個與眾不同的模樣，自覺的在岸上守著，不讓他人靠近。
可是，不言一發麵無表情的海歌，讓他越發心情不暢，可不善向伴侶表達的他，根本不知如何改善兩人現在奇怪的境地。
環視四周，宸一確定了周圍不會出現人，遂轉身，追隨在海歌身後也下了河。海歌早在宸一進入水裡就知道他也跟著來了，雖然有些生氣，可也不放心他。
正浮上水面來時，就看到一直浮在水面等著她出現的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浮出來，在看到她的時候，海歌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海歌惱怒想要沉下去不理他，卻被他拉住了手腕，「你在生氣。」
宸一的手死死地扣著她的手腕，語氣嚴肅認真。海歌也終於有了表情，她已經憋話太久了，為的就是讓面前這個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的人忐忑一番。
從他剛才說對不起，海歌就知道，他僅僅只是為那些人闖入了他們的家，讓她陷入險境而感到抱歉。她想要他道歉的，並不是這個。
眼看他一直眼巴巴的想要得到她的回應，海歌也堅持不下去了，「如果那時候，我認為自己這個樣子會拖累你，給你帶來麻煩，所以偷偷地離開你，你會怎麼樣？」
河水濺濕了他的劉海，就連他清亮的眸子都像是被洗過一樣，清澈見底。這般乾淨美好的表情，海歌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撒嬌求她原諒。彆扭的少年，就是撒嬌也這麼別出心裁。
海歌側過臉，不接受他的討好，「有人保護我的確能讓我感到安心，可是宸一，你不僅僅是我的守護者，你還是我的伴侶，我最愛的人。我不希望你總是為了我，瞞著我甚至把我關在安全的玻璃罩裡，直到你離開才知道你為了我又去做一些危險的事。你明白嗎？」
半天沒聽到他的回答，海歌仰首想去看他的表情，只對上他靠近的臉龐。唇瓣相觸，一開始她為沒有得到他的回答而不甘，可最後終究是迷失在他帶著強烈掠奪色彩，卻又不失繾綣的吻中。
而後的一切，水到渠成，最後清輝的月光，微涼的河水都被他的炙熱感染。她攀附著他，而他也將她緊緊鎖在懷裡，在她的脖頸，鎖骨留下他專屬的痕跡……
迷迷糊糊間，她最後的意識感覺到他抱著她回到了半山坡上，她暫住的小屋。掀開的被子沒有溫度，剛進入被中的海歌下意識一陣瑟縮，不過一會兒，背後襲上一片溫暖。
她模糊感覺到他溫暖的懷抱環著她怕冷的身子，柔軟的唇瓣輕輕的印上她的額頭，他拍著她的背讓她沉沉睡去。
「我再也不會這樣了。」聽到他的回答，海歌唇角漾開，終於放任自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