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3-6 20:19
《(家教)斷空》作者：漠洲【完結】短篇。
文案：
本文為[url=http://ds-hk.net/thread-220467-1-1.html]《(家教)戰術受害者》[/url]衍生番外，貌似可獨立閱讀。
繼承式篇以西蒙家族獲悉真相與彭格列冰釋前嫌而告終，但故事還不能宣告落幕。
受到幻術攻擊的綱子迷失在虛無的平行世界之中，而在那些世界裡卻沒有「澤田綱子」的存在。
再也沒有人記得她，可是她卻記得他們，那是比遺忘還要痛苦的感覺。
自此，時空斷裂，記憶淪陷。
要如何從這場噩夢中醒來，而在這漫長的旅途中，又將會遭遇什麼……
內容標籤：家教 穿越時空 幻想空間
搜索關鍵字：主角：澤田綱子 ┃ 配角：雲雀恭彌，六道骸，白蘭，澤田綱吉，彭格列瓦利亞密魯菲奧雷彩虹之子等大牌龍套 ┃ 其它：戰術受害者衍生番外，平行時空
悠于 2016-3-6 20:21
•零•華胥夢
第1章 輪回之始
打敗D•斯佩多，已經是兩天前的事情了，和炎真率領的西蒙家族也解除誤會盡釋前嫌，但彭格列十代大空仍然無法輕鬆下來。相反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種被攥緊心臟無法呼吸的感覺愈發清晰起來。
天色灰濛濛的，透出不祥的色澤……轉頭看向窗外的時候綱吉在心裡默默的想著，這並非彭格列超直感在發揮作用，而是境由心生。
已經兩天了……綱子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被斯佩多侵佔意識操控身體的人不僅僅綱子一人，西蒙家族的加藤朱利和彭格列的庫洛姆以及骸也同樣經歷過，而他們都是在斯佩多解除幻術之後便恢復了清醒的意識，六道骸更是以令人驚歎的速度把他自己那具久經磨難的身體打理的無比光鮮。
可是綱子……綱吉垂下頭，額前的頭髮形成陰影遮擋住表情，一貫溫和包容的大空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對這樣的結果忍耐多久。
在此期間雲雀已經砸了醫院大半個走廊——從遠離綱子病房的那一邊開始算起，周身氣壓低的幾乎令三米之內神鬼俱退。裡包恩把其他人統統打發到學校正常讀書上課，估計也是帶著保護大家人身安全的意思，再在彭格列雲守的視線範圍內群聚，必然會落到被咬殺致死的下場，雲守的森冷殺意絕非玩笑。
「一世……」
綱吉對著戴在手上的戒指、哦，現在該稱之為彭格列齒輪的大空指環歎氣，在之前的戰鬥中一世時代的影響頻頻出現，現在卻是沉寂無聲。十代的繼承者有些無奈，他更希曾祖能夠在此時出現，畢竟Giotto才更瞭解他的霧守的能力，或許可以為目前的困境提供些許幫助。
講臺上，英語老師正在做示範朗讀，執教經驗豐富的班任只需餘光一掃便能夠看出誰在心不在焉，「澤田綱吉同學，下一段。」
「……」棕發少年正在懷念他的曾祖，完全無視了外界資訊。
坐在幾排之外的獄寺已經側過身子小聲的呼喚「十代目」，山本也回過頭，目光掠過綱吉前方的空座位，臉上看似開朗的表情之下隱藏著憂慮和擔心。
「綱吉君。」坐在綱吉後座的是古裡炎真，臉上貼著膠布的紅發少年抬腳輕踢前面的椅子，將走神中的友人喚醒。
「哈咦？！」綱吉匆匆的站起，膝蓋撞在桌子上，書桌向前傾斜，而沒有坐人的前方缺少阻隔，讓綱吉的桌子在慣性作用下順利的翻了過去。一時間稀裡嘩啦響聲一片，整間教室的視線都集中到這一點。
負責教授英並且擔任班導的中年女子推了推嚴肅古板的黑框眼鏡，「澤田綱吉同學，下課的時候到我的辦公室來，這種狀態還想不想升到三年級了？」
又看了一眼桌斜椅歪的前桌，「另外轉告澤田綱子同學，她的請假時數已經超過學校規定，有留級的危險。」再次推推根本沒有下滑的眼鏡，老師的表情有些不滿。
如果說學生像綱吉這樣上課走神被叫起來之後驚慌失措在老師的忍耐範圍內的話，那如綱子那樣經常缺席，偶爾來上課也神遊天外偏偏還能夠回答出問題的學生就超過老師的底線了——那會被視作有才無德目無尊長。
「覺得國中二年級課程簡單的話，可以申請跳級。」被綱子指出過發音不規範的老師流露出職責範圍外的私人情緒，「長期病假，澤田同學看起來可沒有那麼柔弱。」
綱吉正蹲著收拾散落到地上的書本，聽到綱子被提及的時候不禁有些怔忡，綱子的長期病假……那完全和「柔弱」無關！綱子的戒指在七大指環之外，無法隨之提升實力，是以女生在面臨戰鬥時比其他人都要危險，也容易受到傷害。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可以保護綱子遠離「黑手黨」這種存在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如今地步，不會束手無策無能為力？綱吉在心裡反問自己。
「喂！」獄寺把書桌向前一踹站了起來，擺出不良少年的臉向老師叫囂，「老太婆，你再敢……嗚嗚！」後面的話被眼疾手快的山本捂了回去，情況已經足夠糟糕，真的沒必要繼續催化了。
仿佛是被獄寺的吵嚷聲驚醒，回過神的綱吉將手中的書本隨手放到已經扶起擺正的桌子上，抓起自己的書包，在一句潦草的「失禮了！」聲音中匆匆跑出教室。剛才有難以言明的不祥感覺掠過心頭，綱吉希望是他多疑了，不過在行動上則是一刻不停的趕赴綱子所在的醫院。
「十代目！」獄寺推開山本，連書包也不帶的緊隨綱吉而去。
「老師，算我們請假好了。」山本抓起掛在書桌側面的外套，也出了教室的門。
古裡炎真耳力不錯，在其他同學的竊竊低語中還能聽到走廊裡的對話聲。似乎綱吉說了「綱子……」如何如何，然後那三人的腳步聲便節奏急促起來。
紅發的少年臉上浮起擔憂的神情，關於綱吉的妹妹他也是有印象的，那個女孩是被朱利、嗯，D•斯佩多佔據人格時候的朱利用幻術控制的，但是在戰勝斯佩多之後卻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怎麼說也是因為自己家族所引出的事端，炎真也有提出去醫院探望，不過被綱吉勸阻了，「會被雲雀學長咬殺的！」
「究竟怎麼樣了……」古裡炎真轉頭看向窗外，正好看見綱吉他們跑出大門的身影。
而罕見的，在雲雀不在期間負責肅清的鈴木沒有追殺這幾個翹課生，也許是因為西蒙家族在關於綱子的事情上，都心有一份愧疚吧。
***
感到醫院之後，事實證明了綱吉的彭格列超直感名不虛傳——以綱子的病房為風暴中心，周邊的存在儼然被破壞到慘不忍睹的程度。而這時候一黑一白兩個人影正激烈的戰鬥著，黑的那個是VG模式下穿著黑色長款風衣的雲雀，白的那個……綱吉良好的視力捕捉到高速移動中的身影，倒抽口氣，「白蘭！」
來不及多說，綱吉進入小言模式，套上升級強化的X手套沖進戰團中，把雲雀和白蘭隔離開。未來戰役中白蘭讓大家吃了多少苦頭綱吉還記憶猶新，這時立刻百分之二百的警覺起來。
「哦呀，初次見面喲~戰勝未來的我的綱吉君~」年輕了十年的白蘭笑眯眯的揮手打招呼，手指上的大空戒指反射了光線，刺痛綱吉的眼。
獄寺也進入VG模式，站在綱吉身邊做好隨時一戰的準備，倒是山本抓抓頭，「白蘭，謝謝你之前的幫忙啊。」是在指之前白蘭救回被水野熏重傷的他的那件事。
「喂棒球笨蛋，你不會忘了白蘭這傢伙都做過什麼了吧！」
「嗯……似乎這個白蘭……」
綱吉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逐漸平靜下來，超直感再次發揮作用，也可以說是綱吉包容溫和的性格使然。仔細打量白蘭一番，綱吉覺得眼前這個人笑容清爽了許多，和十年後的那個滅世者完全不同，似乎……可以友好相處？
「嘛，小綱子醬遇到麻煩了吧~」白蘭將視線轉向唯一呈現完好狀態的病房，當然視線盡頭是雲雀陰森森的臉。
「嗯。」綱吉解除小言模式，摘下手上的針織手套賽回褲兜，「白蘭你來這裡做什麼？」
「該怎麼說呢……」白蘭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算是幫忙吧。」
「白蘭，你能治好綱子，對吧！」山本眼睛一亮，對啊，既然自己那麼重是傷都能治癒，綱子的狀況也可以妥善解決的吧，山本滿懷期望的想。
「你們打算群聚到什麼時候。」雲雀一直保持著VG狀態，手指上掛著幾隻手銬，「給我滾出這裡。」
「雲雀！先聽聽……」
「山本武。」雲雀的聲音極為平靜，透出令人不安的意味。
山本握住雨之項鍊的掛墜，隨時準備進入VG戰鬥狀態，「既然有解決的方法，為什麼不聽呢，如果綱子可以蘇醒過來。」
白蘭仍舊一臉微笑，沒有敵意之下透出看熱鬧的意味來，而早在之前就見證了「告白宣言」事件的綱吉和獄寺對看一眼，表達著同一個意思，等下要怎麼阻止？
「你們都站在這裡做什麼？」
熟悉的童音讓綱吉松了口氣，啊啊，裡包恩你總算及時出現一次了。
裡包恩沒有廢話，先壓住了一觸即發的緊張場面，然後對白蘭點頭示意，「如你所猜測的那樣，綱子之前頻繁遭遇到霧屬性的幻術攻擊。」
「誒？」這次是綱吉獄寺和山本發出疑惑的聲音，雲雀抿緊嘴唇，臉色更冷了一分。
確實，細數起來從指環戰時候的失憶開始綱子就先後遭到瑪蒙的攻擊、庫洛姆的喚醒和六道骸幫忙重新尋回記憶，女生的意識空間已經變得非常易於接受幻術的進入。
「所以~缺乏抗體的綱子醬順利的『迷失』了哦~」白蘭這話說的非常欠抽。
「順便說，在十年後的時候，十年後的我也在綱子醬的意識裡做了一點手腳……嘛嘛，不要露出要殺人的表情麼~」白蘭擺擺手，示意少年們稍安勿躁。
「十年後的我，有過把綱子醬變成合小尤尼一樣的想法，不過因為一些原因，還是決定讓綱子醬清醒著比較好~」白蘭加快進入正題的速度，「不過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反倒是可以追蹤那一點痕跡，把綱子醬的意識找回來~」
「如何相信你？」雲雀冷聲反問。
「嘛~」白蘭攤攤手，表示他也拿不出信用證明。
「尤尼聯繫過我了，白蘭是可以相信的。」裡包恩抬頭，「雲雀，想讓綱子醒來就只能一試。」
「事先聲明，不保證成功率喲~」白蘭在調侃一句之後，微微收斂了點神情——對過分隨性的他來說，這就是事情很嚴肅的表現了。
「綱子目前的狀況是迷失在虛無之中，完全沒有『存在』的痕跡。而我做的則是讓小綱子記起來，進而產生打破幻境的意志，可是會有反噬的風險~」
「她會進入既是幻境又是現實的世界，慢慢尋找出口……不過期間的旅行，絕對稱不上愉快喲~」白蘭嘴角浮起詭秘的笑意，「因為其他的平行世界，並沒有『澤田綱子』喲~」
於是，孤身旅行的女生要如何面對遺忘了她的同伴，如何抵禦那份失落與痛苦……
而她，究竟有沒有足夠的堅強，支撐著返回屬於自己的真實世界呢？
***
「這是哪……」
綱子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睜開眼的刹那被頭頂的無影燈刺到落淚，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的心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壹•愛別離
第2章 歸來（上）
盛夏，正午的陽光恣意囂張的宣洩而下，熾熱的光線巡遊領土，風格暴力不容拒絕。
廢棄的遊樂場中，仿照文藝復興時風格建起的景物毫無隱私的被暴曬在太陽下，線條自由色澤強烈的巴羅克建築哪怕只剩下斷壁殘垣，也能透出曾經的輝煌風情。
有多少已經褪去稚氣的人，曾在那坍塌之前的城堡宮殿中揮霍童年？
肆意瘋長的荒草被鞋子毫不客氣的踩到泥土中，三個高矮不一的身影出現在原本該是豪華大門的位置，抬眼打量著眼前荒涼頹敗的建築群。
「就是這裡了吧，地圖上看是這樣沒錯。」戴著眼鏡的少年推推鏡框，拉平了聲音缺乏情緒的將映入視網膜的物象和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相對比。
三人中最矮——完全蹲在地上的黃頭髮少年邊拽著長勢旺盛的草葉邊不耐煩的嘟囔，「柿子你還要盯那張草紙多長時間？」
「如果不是犬把汽水灑到地圖上的話，會很快。」白皙文靜的少年淡定的回應。
「kufufu，還真是符合她品味的地方，千種，犬，走了。」將光滑柔順的藍紫色頭髮梳成奇特鳳梨形狀的少年最先邁步向前走去，而似乎算是他的部下的另兩人也急忙跟上。
叫做犬的黃髮少年從地上跳起來，扯扯衣領，「好熱，骸大人，大樓裡面會陰涼很多吧？」
「犬，雖然很熱，你也不需要學著動物吐舌頭，你的舌頭沒有散熱功能。」眼鏡少年的鏡片上閃過白色的光，繼續不動聲色的吐槽同伴。
為首的骸對身後兩位部下的吵嘴不予理會，一紅一藍的異色眼眸微微眯起，輕聲自語，「涼爽？沒有陽光的黑暗之地，自然會很涼……很冷kufufufu~~」
說話間，繞過風化塌陷已經演變成地下陷阱的展館，三人走到整片廢墟中看起來最為堅固靠譜的那幢廢棄舊樓前，穿過玻璃半碎的正門，沿著陽光照射不到的昏暗走廊一直前行，最終抵達空蕩寬闊的正廳，腳步令地板上沉積的經年灰燼浮起，在空氣中飄蕩。
這間大廳在遊樂場沒有敗落的時候必然是裝潢華美的，有著雕刻著繁複線條的穹頂和線條流暢的拱形落地窗戶，象牙白和金黃是主色調，間或點綴著琉璃和水晶，奢華的紅色天鵝絨幕簾從窗戶上垂下，根據坐在窗前沙發上主人的需要或者收攏或者鋪展。
骸抬手覆住流淌著血色的右眼，透過指縫環顧黑暗腐朽的空間，露出水泥底的殘破牆壁，淪為敗絮的窗簾，發黴的地板……所以，你看，墮落之後的高貴也不過如此。
「那個傢伙已經到了吧？」犬如同他的名字般皺起鼻子嗅嗅，在動物直覺的作用下奔向被窗簾半遮半掩的拱窗，刷拉一聲扯開遮擋物，「喂，女人你藏在這裡做毛？……你穿的這是毛校服？」
犬呲牙表示不爽，「喂，你竟然不遵從骸大人的指揮！」
「是指……配合六道骸審美觀這件事？」
伴隨這稍顯乾澀沙啞的聲音，坐在窗臺上的人轉過頭，頭髮遮擋住大張半臉，看不出具體表情，不過已經可以從說話間探知一二。「等我墮落到更深的地方時，說不定會產生共鳴的。」
「kfufufu~看起來心情很差呐，澤。」骸不以為忤，愜意的坐到整個房間中唯一的沙發上面，「已經去過並盛町了，嗯？」這個疑問句沒有意義，單看對方的衣著便可以得出答案。
被稱作「澤」的少女跳下窗臺，說來如果不是犬事先說出她的性別，只從外表看，幾乎是分辨不出澤的性別的。十四五歲的少女看起來比同齡人高挑些，很瘦，但又不是青春期少女所追求的體態窈窕——那幾乎是全身只剩一捧骨頭的病態感覺。
澤穿著隔壁城鎮並盛中學的校服，柔軟服帖的衣物套在她身上只顯得空蕩蕩的，黑色對襟織衫下的那件白色襯衣的衣領沒有整理妥當，有一側壓在了外套領子的下方，這令沒有扣上最上面兩顆扣子的襯衫的領口皺起敞開，露出頸下比衣服還要蒼白的膚色，和輪廓清晰到銳利的突出鎖骨。同樣的，從袖口露出的手腕也是瘦骨嶙峋，自然垂在腿側的蒼白手掌和黑色的長褲形成鮮明對比。
對於六道骸的明知故問澤沒有回應，抬手梳理一下遮住右側臉頰的頭髮，順便調整一下口罩的位置，「隨便骸你如何開場接下來的遊戲，只要別忘記我們之前談好的協約。」
「澤，你一邊置身事外一邊又要參與遊戲，很任性無理呢~」
「所以？」澤看向六道骸，左側的眼睛死寂冰冷。
可是仔細看，卻會發現她的瞳色和發色都是色調溫暖的淺褐色，可偏偏的，讓人感覺不到那種暖意。
「kufufufu~~沒什麼，反正也不會造成阻礙。」骸笑笑，語氣柔和又惡毒，「畢竟，澤的能力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
少女的表情如初，「那是自然。」走向房間的出口，澤沙啞的聲音遙遙傳來，「從一開始你不就是知道的麼，這些年來，我依憑什麼而活著。」
「骸大人，可以提問問題嗎？」
等到澤離開，犬蹲在沙發扶手上舉爪。
「嗯？」
「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啊？」犬一臉好奇寶寶的神情，雖說從對方身上聞到「同類」的味道，但是少年確定沒有見過那個人。
千種沒有做聲，但斂眸沉默的表情也表達著同樣的意思。
骸陷入短短的一瞬回憶，「澤麼，算是我的前輩吧。」
右側眼眸中的數字緩緩變化著，骸臉上浮起詭譎血腥的微笑，「還僥倖存活著的……失敗品。」
千種和犬立時閉緊嘴巴，那段記憶，是他們所有人都不願意提及的過往，可卻又牢牢銘記著，淪陷在仇恨之中。
***
站在黑曜遊樂場附近的車站前，澤注視著緩緩駛進車站的公車，再次踏上返回並盛町的旅程。
坐在靠窗的位置，偏過頭看著路邊的風景，是那麼的熟悉，和記憶中的一樣，多年不曾改變。可是她自己呢……究竟是誰？
是澤田綱子，還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實驗室中的編號018的實驗體？
18……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女生沉寂的眼中浮起一點生氣，可又很快的黯淡消散。有些聲音不停的在腦海中迴響著——
『欸？你是問澤田家？只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兒子……肯定，澤田家是後搬來的，我們可是老鄰居了。』
『女兒？沒有沒有，他們家只有一個小孩啦。不過澤田太太在她家綱吉小時候倒是讓兒子穿過小女生的裙子，別說，看著還真可愛呢，我那裡還有照片。』
『這陣子澤田家好像來了不少親戚，聽著可熱鬧了。』
『……』
『……』
配合適當的技巧，從普通人那裡獲取情報資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她卻恨不得自己從未知道那些真相。
抬手覆住臉頰，遮擋起來的容貌雖然因為折磨而發生變化，可是照鏡子的時候，映出的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龐。淺褐色的發淺褐色的眼，不夠漂亮卻能稱作清秀，和「澤田綱吉」非常相似的只是女性化了臉。
如果這個世界上不曾有「澤田綱子」的存在，那她究竟是誰呢？那她這些年不惜一切甚至出賣靈魂的垂死掙扎，又是為了什麼？
她終於可以回家，可她的家又在哪裡？
「乘客？乘客？！」司機的提醒讓「澤」回過神來，閃過水光的眼睛再次歸於沉寂冰冷，在終點站下車，站在繁華依舊的並盛町，茫然沒有方向。
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被前方的人攔截住。
「鬼鬼祟祟試圖混進學校？」銀色的拐子反射著雪亮的光，讓她的眼前出現大片空白。
「咬殺你哦。」
她慢慢的抬眸，當達到可以平視的水平面時，那些在眼中翻滾的絕望傷痛已然歸於平靜，徒留虛無蒼茫。
第3章 歸來（下）
綱子靜靜的注視著站在對面的人，熟悉的黑髮，熟悉的眉眼。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含著燦若星輝的嗜血笑意，從骨子中透出孤傲和暴虐，銳利得一如既往。
這是同他在這個世界的初次相遇，而命運仿佛在惡意的玩笑，將那段只有她記得的過往再次重現。
『和本人不符，難道是想混進學校？』
那時候，雪亮的鋼拐挑起她的學生證，執著兇器的人淡淡開口。
而此時散發著金屬寒涼的拐子貼在頸側，而拐子的主人笑意危險，「哇哦，在打什麼主意呢？」
現實和回憶相交，完美的重合軌跡令人痛徹心扉。不知何時緊緊握起的手中傳來刺痛，綱子鬆開手指，蒼白的掌心中是指甲留下的緋色半月痕跡。
將視線自雲雀臉上移開落到自己的手上，綱子低低的笑了一聲，「只是……隨意看看而已。」
她能做的，也只有旁觀。那些早已化作執念刻入骨血的記憶，已然與她無關。
「那就是非法入境了？」
話音未落，浮萍拐就帶著一道殘影落了下去。雲雀莫名的厭惡來人的目光，不，那種情緒應該稱之為本能防備。那個人的眼神中有一片流砂的陷阱，踩上去，也許會無法掙脫。
縱身後躍，綱子避開這一擊，或許是心情浮動過大致使氣息不穩，不等站穩綱子便捂著胸口急劇的喘息，身體弓起，輪廓異常分明的肩胛骨在衣物之下凸起，愈發顯得病弱單薄。
綱子背靠著牆，身體隨著劇烈咳嗽顫慄著，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浮木般，女生徒勞的以手指抵住粗糲的水泥牆壁，沒有幾下，指尖便泛起紅腫。
「哼，草食動物。」雲雀不屑的評價他的獵物，咬殺的興致急轉直下。揮了揮手，風紀委員長示意不遠處的手下來處理「異端」份子。
「等等，雲雀先生！」
梳著單馬尾的女孩子張開手臂擋住人高馬大的風紀部員和綱子之間，大義凜然，「那位同學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你們不能再欺負她了！」
「小春姐，你……我們暴|露蹤跡了啦。」穿著改良縮小版並中校服的風太扯扯同樣一身並盛中學校服的小春，「會被咬殺啦。」
「但是要懲惡揚善！」思維回路稍顯迥異的女孩堅定握拳，不懼暴政。
……誰是惡？
冷場三秒，本已轉身離開的雲雀轉回身，帶著鋒刃的視線在一小撮身著校服的「非法人士」臉上掠過，有著酒紅色長髮的禦姐、紮著朝天辮的蘿莉、流鼻涕的奶牛……以及一看便知是幕後推手的嬰兒殺手。
「小嬰兒，你在打什麼主意？」雲雀冷笑的架起雙拐，「組織群聚，先和我打一場好了。」
「雲雀學長不要啊……」勞心勞力的未來十代大空從操場的方向奔來，身後跟著灰發忠犬和黑髮天然，再遠一點的後方是十代心目中的女神還有給自家妹妹保駕護航的了平大哥。
在雲雀眼前急刹車，綱吉慌慌張張的擺手，「絕對沒有打算在學校裡群聚！」就算有現在也沒有辦法實施了。
「那還是準備群聚了？」抓住綱吉語言中的線索字眼，雲雀二話不說橫拐擊出——目前聚集的人數完全超過鐵血執法者的容忍底線。
炸彈飛，球棒揮，拳擊出……場面立刻熱鬧無比，最後是因為一發死氣彈而爆衫果奔的少年結束了一切，為轟轟烈烈的鬥毆事件畫上句號。
而多對一的結果是，身為「一」的風紀委員長留下一句「草食動物畢竟是草食動物」， 拂拂披著的外套上的浮灰，率領退避在一旁的部下離開。
頂著熊貓眼，綱吉一邊套上備用衣服一邊朝家庭教師抱怨，「裡包恩，又你是幹的吧？」故意惹麻煩什麼的……
這次是真•無辜的殺手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看向牆壁的位置，原本在那裡的人已經在打架開始的同時就被幾個女生扶走了。
那個人……
裡包恩神色微沉，需知最強殺手的名號絕不是虛有其表，那個沒有露出真面目的人身上帶走一種氣息。之前有聽聞過一些關於某個家族的傳聞……
算了，有碧洋琪在的話，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這麼想著，裡包恩將注意放回學生身上，露出令綱吉的超直感頻繁報警的鬼畜微笑，「蠢綱，你還需要多加訓練啊。」
「饒了我吧——」被杯具砸頭的少年蹲地抱頭，被揉得更亂的頭髮在陽光下顯得蓬鬆溫暖。
「就說嘛，對你有種熟悉的感覺。」梳馬尾的女孩一拍手，「頭髮的顏色啊還有眼睛的顏色……」
感覺到扶著的身體好像觸電一樣的顫抖了一瞬，小春急忙關切的詢問，「你還好吧，要不要去醫院？」
京子也邊擰著純淨水的瓶蓋邊擔心，「這位同學，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請務必不要客氣。」
「先到那裡坐下來說吧。」碧洋琪接過京子手中的水瓶，擰開後遞回去，安慰京子和小春，「而且你們不要擔心，她還沒有什麼大礙。」
碧洋琪選擇的地方是街邊的甜品屋，走卡哇伊路線的小店中充滿奶油蛋糕香甜馥鬱的氣息，莫名的就令幾個女生輕鬆了不少。
「對呀，能量不足的時候就要吃一塊美味的蛋糕！」京子和小春帶上一平去多層玻璃櫃前選擇美味，靠近明亮窗邊的歐式圓桌前只剩下碧洋琪和依舊把自己的容貌隱藏在頭髮和口罩後的綱子。
「喝點水，你的體質並不是很好……」碧洋琪將水瓶推到對面。有著毒蠍之名的女子自然看出面前之人的不妥之處——不僅指羸弱的身體，也指其身份背景。
回應碧洋琪是沉默無聲，綱子只是將透明的水瓶握在手中，歪著頭透過乾淨的落地窗戶看著行人往來的街道。微微闔上眼簾，方才的一幕幕依次閃過，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的無法遺忘。
那是記憶中的他們，只是不再有她。
所有的愛，所有的溫暖，都不復存在。
「我……」喑啞是聲音中帶著忍耐著什麼痛苦的壓抑，最終只是說，「謝謝你們。」
「啊……怎麼走了？」點單回來的女生們有些不解的看著消失在街上人群的背影，「都沒有問她的名字呢，也不知道她身體恢復了沒有，看起來好瘦弱的樣子。」
離開片刻的碧洋琪走回來，抽取桌上的紙巾擦去手上的水跡，「那個女生回家了，拜託我轉告一聲，她非常感謝你們的照顧。」
「啊，那真是太好了。」放下心的女孩子們開心的吃起蛋糕來，笑靨如花青春明媚。
碧洋琪微笑著看著，心裡則還在想著方才的人，確實身體狀況很不容樂觀，但是……徒手捏碎水瓶，而且網狀裂紋是均勻的遍佈瓶身，並非是只依靠蠻力就能做到的。
有一種，風雨前夕的感覺。
***
月色淒迷，破敗的建築中更顯得鬼影重重。綱子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在幽長的走廊中空洞的迴響，影子被扯成細長的形狀投影在地上，顏色晦暗。
好像惡鬼呢……嗤笑一聲，綱子無聲的歎口氣，在今天之後，心裡的什麼已經完全的碎掉了。
「啊，骸大人正問起你。」戴著眼鏡的少年出現在走廊盡頭。
點點頭，繞過千種走近空曠的房間，窩在門口的犬吸吸鼻子，「蛋糕？」順便打量一下來人的雙手，但是沒看到零食。頗為失望的嘟噥一聲，轉身在身後的塑膠袋中摸出薯片哢嚓哢嚓的嚼起來。
六道骸繼續獨佔屋子裡那張長沙發，在綱子經過她走向窗戶的時候伸手握住女生的手腕，「受傷了。」
「……」綱子低頭，手指上的那幾道摩擦造成是傷口非但沒有癒合反而惡化到深可見骨的程度。
「kufufu~~澤，隨意妄動你那點微弱的能力，是準備去死了麼~」
六道骸手下微微用力，將女生拽到沙發上坐下，抬手覆上那只冰冷的仿佛只剩下骨骼的手，就見那些暗紅色的傷口慢慢的消失不見。
輕輕笑著，骸拂開遮在女生右眼前的頭髮，「已經連維持生機的幻術，都無法支撐了麼……哦呀。」並起手指，骸以手抵住逼近的刀鋒，臉上的微笑愈發陰冷，「澤，你現在死掉的話，我會覺得很無趣呢……」
由幻術凝成的長太刀倏地出現在綱子手中，她注視著六道骸，露出的右眼同樣殷紅如血，黑色的瞳孔變成極細一道分隔號，看起來仿佛蛇類般冷血動物的獸瞳。
長刀如同出現的時候一樣，突兀的消失。看著近在咫尺的異色雙瞳，綱子低笑，「是麼。不過我完全沒有辜負你的愧疚感呢。」
悠于 2016-3-6 20:22
第4章 縱使相逢（上）
一夜夢魘，最後在窒息般的心悸中醒來。活動著僵硬的肢體，綱子從帶著腐朽味道的舊沙發上坐起來，一聲輕響，深綠色的外套滑落，掉到地上。
視線在那件衣服上停留片刻，綱子最後還是俯身將它拾起搭到沙發椅背上面。對於六道骸，她的感覺一直都很複雜，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更感激還是更憎恨。
從相遇的那一天開始算起，綱子和六道骸相識已經整整九年，比千種和犬更久的相識。在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中，她作為僥倖存活的失敗體，存在的價值就是為改良成功樣本而服務。
血液、骨髓、細胞、器官……只要需要，便要付出，和主觀意志毫無關係。
而也正是那些日子，讓她心中的所有期盼和希望逐一死去，連幻想的權利都不復存在。甚至已經分不清，記憶中那些她愛的和愛她的存在，是否真實。
再後來他們滅族復仇，在血腥修羅場般的房間中，有著異色雙眸的少年擦去她臉上的血跡，溫柔又邪惡的微笑，「澤，我會幫助你活下去的。」
如果沒有骸，她不會活著，可是如果沒有骸，她也就不會活得這樣痛苦。
不過無論怎樣，究竟是存在還是消失，都不能改變她無法回到從前這一結局。鏡子中映出的影像無不在提醒著綱子，她再也不是記憶中的『澤田綱子』了。
或許，她早就該有此覺悟。這次重返並盛，並非為了重逢，而是為了道別。
將自己打理整齊，綱子從尚可使用的舊洗手間走回之前的房間，這次屋子裡多了幾個人。在見到女生走進來時，反應不一。
犬蹲在水泥檯子上不滿，「喂，你起床也太晚了吧！」
骸翹著腿特別悠閒的坐在他的專屬位置上挑眉輕笑，「早安，看起來精神不錯~」
千種沒有多話，因為需要安置抓住的小孩子，而那個被抓來的，在夏天也裹著圍巾的小孩子綱子也認識。
「你是昨天那個人！原來你真的是壞人！」
原本安靜不掙扎的風太猛地抬頭死死頂住綱子，神色間夾雜著失望和憤恨，「你這個……壞人！」
綱子有一瞬的失笑，好貧瘠的詞彙量呢——針對咒駡而言。
呐風太，和綱吉他們在一起是不是很幸福，可以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那樣玩耍歡笑，從而令身為情報販賣者的你忘記自己也是那個黑色世界中的一員呢？
「認識？」骸側過頭看向綱子，「哦呀，莫非澤昨天替我們打探情報去了？」
「沒有的事。」綱子甩下一句，逕自經過骸他們面前走向自己習慣的位置，那扇可以看見外界的視窗。
「哦呀哦呀，真是打擊人呢~說起來，我還是更喜歡小時候那個野心勃勃提出毀滅計畫的澤呢kufufu~~」
「別和我提這個。」
聲音更冷厲了一分，綱子隱身到窗簾之後，把自己和外界分隔開來。
這是一種逃避。
落滿灰塵的紅色窗簾垂落，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綱子把額頭抵在帶有污漬的窗玻璃上，只覺得自己也快要被同化，同樣墮落，同樣骯髒。
關於骸的計畫，對方沒有對她細說，但相處這些年，綱子有充裕的時間來瞭解，不外乎憎惡黑手黨以及摧毀那個世界。或許自己曾經有更清楚的記憶，不過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幾乎都被磨滅殆盡了。
她還記得的，如果遺忘了就等同於死去的「過往」，只和幾個人，幾件事有關。而其中最為深刻的那個人……
追憶被打斷，窗簾被掀起時蟄伏在上面的灰塵倉皇逃竄，綱子不禁嗆咳了幾聲。「什麼事？」平穩一下呼吸，綱子問到。
「kufufu~~也沒有什麼，只是希望澤照看一下小孩子。」六道骸指指抱膝坐在牆角的風太，看起來心情不佳，「我們需要離開一陣子。不過MM他們快要到了，之後就不會再麻煩你。」
「你對他做了什麼？」綱子看出風太的狀態不對，眼神顯得特別空洞。
「幻術而已，不過他那個樣子更多是因為使用了『緘默原則』。」骸的表情有些陰鬱，「為了庇護彭格列那些人，不惜失去排名能力，他唯一的價值所在。」
聽了骸的話，綱子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想要譏諷幾句卻在句子出口前失去了興致，潦草漠然的應付了一句，「哦。」
骸並沒有因為綱子的態度隨意而不信任女生的立場，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幻術更加信任。很快，骸就率領著千種和犬離開。
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風太蜷縮著躲在牆角，似乎對外界的變化毫無知覺，綱子盯著他看了很久都不見有什麼反應。而這種狀況反而讓綱子安心，因為這樣她就不必苦惱該如何面對風太。
雖然『親密夥伴』這個身份，只有她知道。
「你們……都還好吧。」比平時更為沙啞的聲音飛快的消散在空氣中，留下顫慄的尾音。
「應該是很不錯的。昨天真的好難得，能和大家都見上一面。哥哥爆衫果奔的樣子，好久都沒有見到了，懷念……裡包恩一定還是很腹黑，不過這次他少了一個鬧心的學生呢。還有獄寺山本大哥他們……說起來阿武這一次沒有騎單車上下學吧，其實騎單車挺好的，節省時間……」
「……家裡面每天都很熱鬧的吧。」細小的水滴落到鋪滿灰塵的地面上，仿佛塵埃中開出的花，「其實當知道大家的記憶中根本不存在『澤田綱子』的時候，我挺安心的。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大家不必承擔失去的痛苦……」
「可是，這種安心抵不過思念。我特別，特別的想念啊……我想念……」說出那個名字仿佛耗盡全部力氣，失去血色的嘴唇間逸出那兩個字。
「恭彌……」
恭彌。
雲雀恭彌。
縱然初次相逢的軌跡完美重合，綱子也知道，這一次他們的結局是陌路。
***
雖然沒有從風太那裡得到想要的情報，不過骸的退而求其次還是有效果的，在依次攻擊在『並盛實力排名』名單上的人員之後，範圍內目標開始上鉤。
骸愜意的收杆，並且惡趣味的安排了開場前餘興節目，津津有味的看著黑曜中學的不良少年團體在來人的攻擊下節節敗退，幕後的主使者只差一手可樂一手爆米花鼓掌叫好。
「無聊。」
綱子難得的離開窗口位置，抱臂站在門口。聽著腳步聲漸漸靠近，似期待，似抗拒。
「哦呀哦呀，終於來了麼。」骸姿態慵懶的坐在屋子中央的沙發上，對著出現在門口的雲雀不懷好意的笑，「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哼，我也花費了不少時間來找你。」雲雀的視線只在右手邊停留一秒，連驚訝的情緒都欠奉，直接盯住了前方的對手，「看起來，這一切惡作劇的主謀就是你了。」
「kufufu~~就算是這樣吧，嘛，同時也是並盛町的秩序裁決喲~」
「沒睡醒嗎？並盛不需要兩種秩序。」雲雀按動浮萍拐的機括，倒刺在拐子上凸起，「你將在這裡被咬殺。」
「kufufu~~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呢……」骸換了個悠閒坐姿，兩手相疊壓在下頜，「看起來，你還不知道來挑戰你的誰。」
「六道骸。」
突然的插話打斷骸的幻術，右眼的數字閃現一下歸於『六』，骸看向站在門側的人，「澤？」
由幻術幻化而成的窄長太刀倏然出現在女生手中，沒有說話，但動作已經不言而喻。
「憑你？」
雲雀眼中的不屑是那樣的顯而易見，他自然記得這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草食動物，雖然對於他來說，這種存在沒有記得的價值。
橫刀，綱子低低的笑，漫不經心的態度掩住了更深層的苦澀感，「只是試試看……而已。」
終究還是不甘心你的『不記得』，可是愛已窮途末路，所以選擇傷害。
第5章 縱使相逢（下）
雲雀將視線從泛著寒光的刀刃上面移至站在他眼前的人的臉上，這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正視」，仿佛浸透了極北冰川寒意的眼睛中劃過極冷的光。
「礙事。算了，咬殺你也不會花費時間。」祭出浮萍拐，狩獵者嘴角帶笑而眼神森寒，「來吧。」
綱子避開角度刁鑽的攻擊，浮萍拐貼著臉頰擦過，拖出長長的銀色光芒。拐子上的倒刺割斷了幾絲頭髮，有一根碎發很不湊巧的飄進眼睛裡，激起生理性淚水。
雲雀沒有放過這一機會，利用綱子條件反射眯起眼睛的那一瞬間將拐子從對方視線的死角遞出，帶著殘影的武器沒有任何花哨多餘的動作，直擊而出。而下一秒黑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意外，攻擊被閃開了。
雲雀頗感興味的勾起嘴角，稍微有點出乎意料呢。剛才那一招，那個被六道骸成為澤的人能夠躲開並不是因為反應迅速，而是一種習慣。就像是兩人曾經戰鬥過多次，在習慣了自己的攻擊方式之後形成了條件反射。
雲雀非常肯定，他從未咬殺過這樣一隻草食動物，而且經過他的咬殺，這只草食動物決然不能夠還站在這裡。不過曾經咬殺與否都不重要，只要這次剷除障礙就好。
雲雀的攻勢淩厲起來，對方熟悉他的戰鬥模式並不會造成困擾，因為在足夠強大的暴力面前小小的花招計謀只會潰不成軍。
武器相擊，金屬的震顫沿著刀脊傳遞到手掌，進而延伸到心裡，泛起空洞的迴響。綱子向後撤步緩解衝力，同時也捕捉到雲雀徹頭徹尾的蔑視。
迎上這道目光，心臟的位置驀地生疼，果然呐，現實到底是現實，即使它與虛幻的記憶再如何相似，本質上也仍舊冰冷殘酷。並中天臺上的那些「對戰」，那些有板磚有球棍有各種奇怪武器的回憶，已經快要死掉了。
現在她面對的，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單方面的，僅針對她。
對於雲雀而言，眼前的並非對手，只是一個礙事存在而已，和一顆石子，一把椅子，一隻草食動物……毫無區別。他的眼神是這樣說的。
綱子想，她現在寧願不要那些只有她記得的記憶，不要對眼前的人有那麼多的瞭解。如果不懂雲雀如何想，也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任何戰鬥不容許恍惚這種情緒存在，所以當再一次短兵相接之後，綱子的長刀脫手，鏗然落地。浮萍拐的倒刺在她的手背上毫不留情的拖過，所經之處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手指流淌滴落，地上很快開出殷紅的花。
綱子用左手握住不斷顫抖的右手，有慘澹的笑爬上血色盡褪的臉，終究不過是在妄想罷了，如今的她根本無法站在雲雀面前。心中的空洞在擴大，幾乎可以將她吞噬。
「你還有什麼遺言？」雲雀毫不在意的越過綱子，站到六道骸前方，這個才是他的獵物。
骸玩味的揚眉，笑容曖昧而邪氣，「遺言？我對這種無聊的東西毫無興趣呢……」淺粉的落櫻緩緩飄落，在雲雀驀地鎖緊眉頭時，骸的笑意也愈發深刻，「你似乎，並不清楚究竟要與誰為敵。」
從沙發上起身，骸漫不經心的拂去落在肩頭的花瓣，「kufufu，這些可是特地為你準備的呢，雲雀恭彌。」
一場戰鬥結束，原本破敗的房間變得更加淩亂，牆壁和地板上都留下了三叉戟或者浮萍拐造成的破壞痕跡。空氣中除了灰塵四起的味道，還彌漫著混合了櫻花清香的血的味道，這一切交織在一起，變得格外妖冶誘人。
在落敗之後，雲雀就被千種和犬帶走關起來。而作為勝利一方的骸重新坐回保持了大部分完好的沙發上，像個王者，不過形象並不光鮮——即使有暈櫻症助力，想要戰勝雲雀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甚至可以說，受傷的雲雀恭彌更加危險。
「kufufu~~」骸輕笑了幾聲，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收起了聲音，只剩下臉上的笑痕愈發的分明。
「我還以為你會跟著千種他們一起，多看兩眼……或者放走那只小麻雀。」撥了撥垂在眼前的頭髮，骸索性拆散已經爛了一半的鳳梨髮型。
綱子從房間另一側的陰影中走出，從骸和雲雀交手的時候起她就站在那裡看著了，就像屋子中的其他傢俱一樣，無聲無息的。
聽到骸這樣說，女生的慘白的臉上浮起一個含義不明的笑，「顯然，你的想像力過於豐富，不過倒也符合術士的思維模式。」
她已經不適合那樣的故事情節了，她只是無從洗白的反派。
骸再次笑出聲來，「澤，不要說的你不是術士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不想是。」
綱子淡淡接了一句，有些自嘲，當句子中出現『如果』的時候，就表示說話的人正在妄想。而她，顯然中毒至深。
「如果可以……」骸嗤笑了一聲，不再繼續話題。
而綱子也不介意這種冷場，實際上從很之前開始，他們兩個似乎就不能心平氣和的交談。這其中有她的大部分原因，而她則沒有改變態度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那種情緒起伏會讓她有自己還是活在現實中的感覺，而不是一直醉生夢死在虛妄之中，雖然這兩者並無優劣之分，帶給她的都是一樣的痛苦。
***
之後骸開始更忙碌了一點，因為其他的人已經陸續抵達廢棄的黑曜樂園，這也就意味著他的計畫開始運轉。對於人多和熱鬧，綱子有著生自心底的厭惡感，她控制著自己不要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句子。
比如，群聚咬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記得雲雀的全部還是忘了關於雲雀的一切，在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這個世界是一場噩夢，不過在掙扎了十餘年後，她也不再執著究竟哪一部分記憶才是虛假的。反正，她都會死於夢中。
為了避開人多的聒噪以及MM不加掩飾的針對——關於『獨佔』骸這一方面——綱子離開了大廳，開始在廢棄的建築物四處飄蕩。
「喂。」
走向地下室的時候被跟在身後，確切說來是跟在身後監視的犬喊住，表情兇惡但其實內裡純良的少年一臉警惕，「你要去做什麼？」
綱子怔愣了一會，發現她前行的路線通往關押雲雀的地方。不禁有些失笑，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她很想救雲雀的了呢？她根本連自己都救不了。
「那你也跟著好了。」綱子原本是無意識的走到了這裡，現在則變得抱有目的性繼續前進。身後跟了一個警惕等級為『高』的少年。
「切，那只小鴨子……」犬嘀嘀咕咕，大概在押送的過程中吃過什麼虧。
有大半位於地下的走廊一側是牆壁另一側是鐵門，鐵門之後的房間只有帶著鐵欄杆的天窗位於地面之上，有限的光拐過重重障礙射進來，讓人勉強可以視物。
綱子沒用看的，她在聽。隱隱聽到調子熟悉又陌生的鳴唱，仔細想了想，從淩亂的記憶中揀出與之相對於的那一片。是雲豆，已經到了雲雀身邊了。
在這個地方，雲雀遇到了殺伐生涯中少有的挫敗，遇到了時刻惦記著要去咬殺的對手，遇到了會跟隨他一生的萌寵……唯獨不會遇到她。
他們縱使相逢，也不會相識。
綱子轉身離開，倒讓犬驚訝了一下，看少年的表情好像她應該多站一會似的。綱子苦笑一下，要知道，這裡不是她的歸處。
她想起不知是來自哪一部分記憶所記得的話，有人說，『天下之大，卻無我的容身之處。』綱子想，這句話對如今的自己來說，真是無比貼切。
她又想，她也該離開了。
第6章 歸鄉（上）
隨著一行人的到來，廢棄的遊樂場突兀的熱鬧了起來。骸站在舊樓裡，隔著窗戶遙遙觀看進入黑曜樂園範圍的綱吉他們，嘴角微彎露出滿意的笑容，一切都隨著他的操控按部就班的發展著呢。
「務必要活著走到這裡來啊彭格列十代……不要讓我失望kufufu……」骸低聲說著，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掠過，好似割過誰的脖頸一般。
從窗前轉過身來，骸愜意的抱臂而立，「要不要猜一猜，他們會闖過幾關呢？」興味盎然的樣子，仿佛這是一個十分有趣的遊戲。
「無聊。」
平平淡淡的聲音在沙發靠背後傳來，隨後靠背後露出小半張臉孔，在稍顯淩亂的淺褐色劉海下是同色系的眼睛，不過明明是暖色調卻透著冷色的溫度。
「而且不要忘了……」聲音中帶上幾分揶揄的意味，綱子幾分譏諷幾分自嘲，「最後一關BOSS的存在價值，就是被勇者們打敗哦。」
「不不……澤，」骸笑著否定，「你忘記了，這個遊戲是惡魔製作的，怎麼可以用世俗的觀念來判斷。」
「死亡，才是一切的終點。」
骸這樣說著，右眼倒映出血色的修羅煉獄。
「呵……」
綱子無所謂的站起來，身下那張早該扔掉的破爛沙發吱吱嘎嘎的響起來，聽在耳中稍微有些煩躁。隨意的擺擺手，「那麼我拭目以待。」說罷向門口走去。
骸沒追問綱子的行動意圖，也絲毫不擔心綱子會造成什麼變數，更加不可能倒戈到「勇者」的隊伍中。那是一個無法獲得救贖的存在，骸比誰都清楚。
從六道骸身邊離開後綱子繼續在廢棄的樓道中漫無目的的走，這次沒有人跟在身後，犬千種MM那些人都被骸安排到各個地點去兼職關卡小BOSS，進行所謂的熱身節目，典型的六道骸式惡趣味。
『澤要不要參加呢？』之前也曾被這麼問及，回復自然是拒絕。而看骸的表情，就知道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有一瞬間綱子想如果自己點頭同意呢，一定會讓六道骸浪費部分精力去進行無意義的猜測分析吧。嘛，殺死某人的一些腦細胞感覺起來也很不錯麼。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了。
「咬殺~~咬殺~~」
毫無威懾的清脆鳴叫在不遠的地方響起，綱子停下腳步，就像是冥冥中註定一般，每次漫無目的遊蕩的終點都是這裡。可是她也知道，這不是歸處。
不過這一次綱子沒有距離遠遠的，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女生走到了關著雲雀的房間的門外。她沒有刻意隱瞞行跡，於是腳步聲空蕩的走廊裡發出迴響。
隨著綱子的靠近，站在鐵門欄杆縫隙間的雲豆急忙撲棱著翅膀飛進了屋子裡面，而面對著鐵門席地而坐的雲雀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綱子隔著鐵門同雲雀對視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她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雲雀的話，顯然是不屑理睬。這個人，即使是落敗，也依舊飛揚跋扈的囂張肆意。
綱子率先移開了視線，不是因為那鋒銳的視線而退縮，而是因為她自己的心魔。
「澤田綱吉他們來了。」背靠著鐵門，綱子低聲說道，聲音有些喑啞。
沒有回應，意料之中的事情。綱子並不介意，對她來說，如果雲雀開口反而是令人為難的事情，因為那樣她會不知如何應對。活在自己的臆想中太久了，站到真實的現實中只會像黑暗生物那樣死于陽光下。
「輸給六道骸的這份恥辱，你會銘記一輩子。」
「你這樣的人，肯定也非常憎惡被當做誰的替身。」
雲雀皺眉，外面的那個人一直沒有露出完整面目，對於這種藏頭露尾的人他本就沒有好感，更何況對方一直說著奇怪的話。
那讖語一般的肯定句式，無端的生出詭異的氣息。
然而，從沒有人能，更沒有人敢為雲雀恭彌的人生下定論。
「閉嘴。」
在門外的聲音繼續下去的時候，雲雀冷硬的開口。其實雲雀更希望切實的咬殺，不過身上的傷勢註定他無法自如行動，他也不會做徒勞無功的事情。
「……」綱子止住未說完的句子，這種戛然而止的感覺並不舒服。苦笑一下，其實她也從未「舒服」過吧……
大段的沉默開始滋生，綱子閉著眼計算著時間，直到聽到走廊的另一端傳來有些沉重粘滯的跑動聲，一同傳來的還有煙草和火藥的味道，隨後在拐角的那裡看到銀灰色的頭髮。
遊戲開始終點倒計時了。
綱子抬手在門上輕叩一下，「雲雀恭彌啊……」沒有實際含義的喟歎，也無人看到她眼中的悵惘與釋然。
「十代目？」獄寺只來得及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恍然間以為自己眼花。明明才和大家分頭行動，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綱吉。不過也沒想太多，在把這種「眼花」歸因於「過於擔心十代目」之後一記炸彈炸開了牢房的鐵門。
「暈櫻症的解毒劑。」
在煙塵還未消散的時候就把手中的試劑丟了過去，獄寺還算厚道的沒有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儘管之前他們和風紀委員會之間結有小小恩怨。不再和雲雀多說，獄寺繼續他的前進道路，直到在空曠的房間中看到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kufufu恭喜喲，第一個到達終點……地獄。」骸豎起一根手指，殺意森然。
***
骸大人比平時更加的危險，這是千種和犬的感覺。
這時候大家已經齊聚在最終一戰的房間裡了，而大多數人都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看著骸和綱吉的戰鬥，看著六道能力依次輪回，看著橙色的大空之火照亮陰影重重的空間。
而關於骸的鬥氣，絕大部分與憎惡黑手黨有關，還有一小部分則包含了不同的感覺，同樣是憎惡，但目標卻具體了很多，僅針對眼前的人。
「你到底在針對什麼，黑手黨？彭格列？還是我？」
彭格列的超直感一直都所向披靡，綱吉很快察覺其中的細小差別，「如果是最後的一條原因，憑什麼因為一己之私而牽扯到所有人！虛偽的那個人是你才對！」
「彭格列，你沒有資格說別人偽善。」使用過人間道的骸半面臉龐染血，狀似修羅。「最為冷血的是你們，拋離，出賣，利用你們所謂的『同伴』。」
在看到彭格列十代首領澤田綱吉之後，很多事情都有了答案。比如澤一直以來的鬱鬱寡歡，又比如在來到黑曜之後，澤比平時更加陰晴不定的性格……那兩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給出了太多解釋也引起了更多猜測。
被拋棄的血統犧牲品抑或被優勝劣汰中的雙生子失敗者？
一瞬間，種種浸透了黑手黨世界的黑暗猜測掠過心頭。而在這之後，還有另一種感覺浮起——那種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奪了感覺。
誠然，骸對『澤』的感情從來不是愛。可是一起長大、彼此交付過生命可以是更為深厚的牽絆。對於六道骸而言，即使嘴上言辭刻薄，但在心裡對於那幾個認定的同伴是非常珍視的——那是等同於他本身的存在。於是當發現澤的牽絆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方的時候，那種被背叛被掠奪的感覺就格外的清晰。
表現出來，就轉變了凜冽的憎惡和殺意。
但最終還是輸了。
在被綱吉打敗之後，骸遭遇了復仇者的追捕，一同被鐵鍊鎖住的還有千種，犬以及綱子。之前一直沒有在戰鬥現場露面的女生被沉重的鐵鍊鎖著，一路拖了過來。
因為需要確認身份，綱子戴著的口罩已經被復仇者摘掉，略長的劉海也被向後捋去，完整的露出了整張臉，驚訝了絕大多數的人，包括身為彩虹之子的裡包恩。那是如此相似的容貌。
「我、那個……」綱吉本|能的摸向自己的臉，血脈中的共鳴昭示著這個「敵人」和自己關係匪淺，但是為什麼毫無印象？
想要弄清真相卻已來不及，游離於黑手黨家族勢力之外的復仇者監獄不會因為年輕不成熟的彭格列十世而違反原則，在綱吉開口請求之前便帶走了他們的犯人。
「你是誰？！」
綱吉追在復仇者身後追問著，解除了小言模式的少年忘記畏懼復仇者的森寒氣息。
「……我是……」被鐵鍊束縛住的綱子艱難的回頭，「我是……」
澤田綱子。
鐵鍊聲響，她被帶入黑暗。
悠于 2016-3-6 20:22
第7章 歸鄉（下）
黑曜戰結束之後綱吉再度回歸廢柴初中生的狀態，曇花一現的酷帥小言模式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條短褲。彭格列的十代首領仍掙扎在遲到作業考試的苦海之中，不時熱血果奔大秀短褲條紋。
仿佛一切都回歸平靜，不過也只是「仿佛」而已。即使沒有超直感這一彭格列血統的自帶配置，綱吉也能感覺到某些不容忽視的變化。
比如雲雀學長對自己的咬殺兇殘度直線飆升，比如獄寺對自己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糾結，比如裡包恩莫名消失了幾天——換做平時絕對要撒花慶祝，而這次卻心生不安。
看似迷迷糊糊的少年比誰都清楚這些變化的原因，而那也是黑曜一戰中他最為放不下的心結。
那個有著和自己相似容貌的女生，究竟是誰？
雲雀學長應該知道的多一些，但這時候去詢問根本就是找死行為。想起浮萍拐破空而來時的無雙姿態，綱吉心有餘悸的哆嗦一下。
至於獄寺的表現……如果說綱吉在雲雀那裡是被遷怒，那麼在獄寺這裡就是被擔心了。
要知道獄寺少年他自己的身世背景成長經歷就足夠戲劇化，基本是怎麼狗血怎麼來，而離家出走後遊走混跡在黑手黨這個既紙醉金迷又陰暗污穢的世界裡，更是見多了人性的無常。所以獄寺懷疑十代目他那個常年不見蹤影的爹會出軌而且有了私生女也是情有可原的。
於是彭格列十世座下首席忠犬陷入了自我矛盾中，一邊反省自己不應該懷疑十代目的父親一邊又在猶豫要不要提醒一下十代目，好令十代目有所準備及時應對。
綱吉沒有獄寺那麼「精彩」的人生經驗，沒有在第一時間領悟獄寺的古怪表現，不過獄寺欲言又止的頻率著實高了些持續時間也太久了些，讓綱吉不頓悟都難。
不過這種事……理解了比不理解還鬧心啊。不論真相是什麼，對自己的父親產生懷疑，就足以令綱吉情緒低落了。
然後消失了幾天的裡包恩回來了，不用問就知道學生腦袋裡堆了什麼廢料。一巴掌把廢柴學生從灰暗狀態抽醒，順手糊了一疊資料上去。
是關於那個人的資料。
「呃……她和我、我們沒有關係？」看過資料，綱吉喃喃自語，但是心情並沒有輕鬆。
薄薄的紙張承載了那個名為「澤」的女孩迄今為止的人生軌跡，每一步都鮮血淋漓如同走過煉獄。於是綱吉知道了澤和六道骸他們殺光了整個實驗室的人，知道了他們又毀滅了一整個家族，知道他們收割了無數生命……但是卻無法心生憤怒，只覺得無盡哀傷。
「那麼澤……她為什麼和我那麼像？真的沒有任何關係嗎……」
「沒有。」裡包恩言簡意賅，不容置疑。
「……」
綱吉可以不信任自己老爹的人品，他也不能不相信自己老師的專業素養。可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些失落。
「別想那些沒用的，蠢綱。」裡包恩冷哼一聲，心情不太好但還是耐心的為學生解釋了一下，「似乎沒有和你說過，實際上你是非常像初代Giotto的……」
「誒？」
「也就是說，和你相似的『澤』更大程度上是複製彭格列初代……哼，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野心不小呢。」門外顧問壓低帽檐，遮住眼中的情緒。
綱吉絞著手指想了很久，輕聲道，「所以……還是和我有關係的吧，基因相似什麼的？」抬頭，看向已經扣住扳機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裡包恩，儘管知道魔王在不爽自己的冥頑不化，但綱吉還是意志堅定。
「我一會把他們帶出復仇者監獄的，我要好好照顧……我的，妹妹！」
稀裡嘩啦的一陣殘暴教育之後，裡包恩拍拍手，將列恩放回帽檐，丟給躺在地板上裝屍體的學生一句話。
「如果你能做到。」
***
復仇者監獄。
這是歐亞大陸北部不曾在地圖上標記出座標的某處山區，層層疊疊的幻術以及常年冰封雪舞的自然威力，讓這座牢籠固若金湯。而監牢內部雖然不受天氣寒冷的影響，但是陰暗森寒的感覺比外界環境還要惡劣，真正意義上的不見天日。
「該死——這種鬼地方！」
甬道盡頭的牢房中傳來煩躁的抱怨聲，隨即是拖著鐵鍊轉圈的響動，看樣子這名犯人已經處於焦躁邊緣。
千種習慣性的推推眼鏡，兩手手腕銬在一起讓行動頗為彆扭，清秀的少年抿住嘴角不動聲色的表達對於鐐銬的厭惡之情。
「犬，安靜些。」平復了心情之後千種阻止犬的無意義行為，「不要打擾骸大人休息。」
犬不太服氣的呲牙，最後還是妥協，畢竟一切以骸為優先考慮。
「死不了的。只是右眼被禁制無法使用幻術而已。」平平淡淡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一身囚服鐐銬加身的女生倚靠著牆壁，神色有些疲倦。
「……千種，不要攔著我！讓我揍這個女人！！！」
「fukufufu……澤，你說錯了喲。」這幾天一直閉著眼睛休息的骸睜開眼，制止犬繼續炸毛下去，「只是被禁制一半能力而已~」
「強行解開了一半麼……很了不起了呐。」
綱子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沒有摻雜任何諷刺的意味。她知道的，骸將會是最強的術士，成為大空的霧守。
骸有些奇怪的看了女生一眼，平時澤說話少有不刻薄的時候，至少對於他而言是這樣沒錯。剛才那一句卻……所謂反常即妖，讓他下意識的留意對方的言行。
綱子注意到骸的目光，不過沒有什麼表達，她轉換了話題，「既然這樣，我們就開始越獄吧。」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哦呀哦呀，真是不錯的提議。」骸笑道，「不過只能發揮一半實力，是沒有辦法成功的哦~~」
綱子也笑了笑，捋起過長的右側劉海，妖異的豎瞳中閃過詭譎的光芒，「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術士呢。」
「對啊……那為什麼你沒有被封印能力呢？」犬不忿的質問，憑什麼只有骸大人受苦！
綱子臉上的笑意加深，「因為復仇者們也知道，封印了我的能力，就不需要讓我住牢房了。」
「那住哪裡？」犬好奇。
「自然是住棺材啊。」
這個身體如果沒有幻術的支撐，早就該死掉了呢。綱子轉頭看向眉頭微皺的骸，「準備好了，咱們就走吧。」
「kufufu……澤，獨斷可是不對的，我還沒有答應。」骸仍舊在笑，但是眼神很冷。
「骸，你會不同意嗎？你會讓千種、犬在這裡待一輩子嗎？」
鐵鍊窸窣的響著，綱子走到骸面前抬手按住他心臟的位置，「我很瞭解你的想法呢。」
骸抓住那只細瘦的手腕，幾乎是想握碎那把嶙峋骨頭似的的用力，片刻之後在女生耳邊陰鬱的低語，「那麼就如你所願。」
***
曠野之上風聲淒厲，他在無星無月的夜色中迷失方向孤立無援，前方有若即若離的飄忽影子，好像忘了回路的遊魂。他心裡懼怕著，卻又跌跌撞撞跟在後面，固執的想要看清對方。終於那個背影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
那一瞬的時間被無限延長，在幾乎是一幀一幀的慢鏡頭下，他終於看清楚，那是自己支離破碎的臉龐……
綱吉像是一尾被拋到岸上的魚胡亂撲騰著，直到把床單被子扭得一團亂自己也跟著摔倒地板上才冷汗淋漓的醒過來，心有餘悸的摸著自己的臉，眼前閃過血肉剝離白骨風化的驚悚畫面。
天呐……對於恐怖元素一概敬謝不敏的少年欲哭無淚，這算是報應嗎？
「蠢綱，做噩夢了。」睡在吊床上的家庭教師居高臨下俯視著癱在地上的少年，大到不成比例的黑亮眼睛在夜裡格外瘮人，
深受恐怖元素困擾的綱吉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抓過被子把自己裹緊，小聲嚅囁，「夢見了澤……」綱吉按住心臟的位置，也許是因為噩夢的關係，那裡似乎空了一塊。
「一定會……帶你們出來的。」睡意全無的綱吉看著寒星寥落的夜空，固執的重複許下的諾言。
***
荒野之上，白雪皚皚。
所以一抹抹的紅色無比豔麗，灼燒著虹膜。
「喂女人，你不是要掛了吧？」犬蹲在地上，不相信的戳戳女生的臉，之前還勢如破竹的攻破了監獄的屏障呢。
虛弱的拍開那只手，綱子挑挑眉，「這不是很好，你不用再被我氣到跳腳。」
「誰會跳腳啊！」犬果斷炸毛，「喂休息好了就起來趕路，不然你會拖累我們的！」
「千種、犬。」骸拂去身上的落雪，「接下來分頭行動，你們兩個先走，免得連累了我，最後如果能活下來，就在黑曜匯合。」
即使不甘願，但是在命令之下千種和犬不得不行動，一步一回頭的漸行漸遠。
看著雪上的足跡逐漸被風雪覆蓋，骸輕輕呵了口氣，也做到了雪松樹下。
「你不走？」樹下的另一個身影幾乎被雪所覆蓋。
「kufufu……」骸抬手抹去綱子臉上的雪花，露出之下青白的臉和凝固的血痕，「不急，你還沒有死呢~~」
「什麼啊……」細微的聲音飄散在風雪之中，「我只是要……回家了……」
骸不置可否，平靜的看著面前的女生，「澤，你說你這樣子算不算背叛了我們呢？」
她的求生掙扎，她的死亡離去，從未因為他。明明這些年，他們才是同伴。骸有些自嘲的笑笑，終究是有些不爽啊。
綱子沒有回答骸的問題，她合上眼微笑著，蒼白的嘴唇動了動，最後的句子被凍結在風裡。
「再也不見了……」
恭彌。
***
這一秒青春年華，下一瞬紅顏枯骨。
所有的愛，所有的罪，所有的諾言和羈絆，全部埋葬於此。
——第一卷•愛別離•完——
•貳•怨憎會
第8章 聖誕夜（上）
西西里的冬天沒有雪，亞熱帶地中海氣候令它的冬季多雨潮濕，曖昧不清的繾綣風情。
耶誕節這天又下了一場雨，令出行多少有些不方便，不過這一天本就是闔家團聚的日子，出門反倒顯得多餘了。
不過沒有雪的耶誕節，總覺得很陌生呢……趴在視窗的少女隔著玻璃向外張望著，心中浮起這樣的想法。窗外橘色的燈光落入她的眼睛，遮住更多的神情。
「艾米，吃晚飯了。」有些年邁但是很慈祥聲音在外間屋子響起，喚回女孩的思緒。
女孩因為「艾米」這個名字而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回應道，「好的，傑琳媽媽。」說話間女孩離開窗臺，跳下床向屋外走去，路過鏡子的時候卻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不、我不是什麼『艾米』……」手撫上鏡中的影子，「艾米」的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究竟是誰……」
她在兩天前來到這個世界，是的，即使什麼都不記得，她也本|能的知道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至於如何來到這裡，原因不明。也許是借屍還魂，因為這具叫做「艾米」的身體是被酒鬼兼賭徒的父親用燭臺砸傷了頭而昏倒的，據說傷勢嚴重——對於生存環境糟糕缺醫少藥的貧民區而言——所以能醒來絕對是上帝的恩賜。但是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就該知道再度醒來後的「艾米」已經換了靈魂。
然而讓她疑惑的是，如果這具身體不屬於她，那為什麼看著鏡子中影像會產生如此熟悉的感覺？有些蓬亂的淺褐色短髮，同色系的眼睛，對比西方人來說輪廓不夠分明的東方容貌……這一切都讓她萬分熟悉。
這是我，這就是我……心中有聲音說道。
不是「像」她，而是「是」她。但是，她究竟是誰？
「艾米？」
因為遲遲不見人出來，傑琳媽媽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她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不過貧苦的生活令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年邁，但是她很慈祥和藹。
傑琳老媽媽和艾米是鄰居，是她把受了傷的艾米帶回家照顧的，如果指望艾米的人渣父親，那艾米早就被草席裹著扔到陰溝裡去了——雖然現在這種狀態也不能說艾米活下來了。
「可憐的孩子，不要擔心，等到傷口恢復之後你還是美麗漂亮的。」
誤會了「艾米」照鏡子的緣由，傑琳夫人溫柔的梳理著女孩的頭髮，儘量讓柔軟的髮絲遮住纏在頭上的白色繃帶。牽起女生的手，「來，我們先去吃點暖和的吧，你的手已經像冰一樣冷了。」
坐在桌子前，「艾米」看著簡陋的桌子上擺放著盡可能豐富的聖誕晚餐，再看看擔憂的關注著她的傑琳夫人，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迷惘而辜負別人的善意。
手指一下下摳著桌面，她小聲的道歉，「抱歉，給您帶來困擾了。」
「怎麼會。」溫暖的手掌覆蓋上她的，「我們來慶祝聖誕吧。」
簡陋但是收拾的很乾淨溫馨的房子裡充滿了聖誕的氣氛，和是否有美食是否有裝飾無關，重點在於房子的主人有一顆充滿溫情的心。「艾米」默默感受著，恍惚間覺得周圍不是她以為的那麼陌生，仿佛以前也經歷過這樣的情景。
瘦瘦小小的孩子蜷縮在破敗屋子的角落，四周又黑又冷，名義上的「父親」在耶誕節這天也沒有回來，或許這也不錯，可以避免沒來由的打罵。
又過了一會兒，油燈的暖色光暈由遠及近，和藹的聲音響起，小艾米，陪我慶祝耶誕節吧。之後的一年，又一年……
「今年不看電視嗎？」腦海中的畫面一閃即逝，而「艾米」在醒過神來後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
「哎呀，都忘記了。不過電視機前幾天摔了一下，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呢。」傑琳夫人探身打開放在一邊櫃子上十三寸大小的電視機，又用力拍了幾下電視機蓋子，才讓滿是雪花的螢幕清晰起來。
果然效果堪憂啊……「艾米」小小腹誹了一下，剛才那句提議並非發自于她本意，所以現在對於電視節目的興趣也不是很高。眼睛對著電視螢幕，思維已經飄得遠了。
她開始規劃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最起碼，她要想起自己忘記的部分。電視裡播放著其他城市和國家的聖誕慶典，北歐地區雪花紛飛，覆蓋了房屋樹木，將大地點綴的好似童話世界……這倒是和感覺中的耶誕節的感覺相符合。
看著皚皚白雪，似乎又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急忙去捕捉殘存的影子。
冰封雪舞的山谷，綻放在雪地上的血色花朵。
是誰異色的眼眸注視著虛空，又是誰喃喃低語說著回家……
那是什麼？「艾米」屈指抵住額角，畫面中被白雪掩埋的身影為什麼如此熟悉。
「是是……愛家愛校愛並盛，我們要堅持傳統節日歡度新年！」
耳畔出現了幻聽，雖然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不清任何畫面，但她知道這是一份新的記憶。
並盛……並盛……這個名詞是如此的熟悉，就這樣默念著都會泛起憂傷。是不是因為，她忘記的美好，太多太多。
「聖誕的計畫是？」
「備考備考備考！哪個混蛋把考試定在25號的啊掀桌！！！」
這種炸毛的感覺好熟悉啊……可是為什麼看不清說話人的臉呢？
「艾米？艾米？艾米！」
傑琳夫人只看到女孩的臉褪盡血色，慘白的好像幽靈一樣，而嘴唇卻在牙齒的咬齧下滲出鮮血，血珠順著嘴角滑落，而比仿佛萬聖節裝扮還要可怖是少女臉上的表情，來自地獄一般的痛苦淒厲。
「啊————」
宣洩什麼的尖叫聲劃破了夜幕，傳出很遠。
難得比平時寧靜和平許多的貧民街區產生了小小騷動，一個兜買糖果的商販手一抖，差點把遞給顧客的商品掉到地上。
「哦呀哦呀~~差一點就危險了~~」有著銀色頭髮的青年動作靈敏的接住棉花糖，「今天可是好不容易翹班跑出來的呢~」
「哈？」小販聽著顧客莫名奇妙的言論，同時苦惱于對方付給的貨幣金額太大無法找零。
「沒關係，剩下的都是你的了~糖果的味道很不錯嗯~~」
收穫了意外小費的商販悄悄打量著和這個街區格格不入的客人，有這種氣場的人應該在豪華酒店被其他人簇擁著而不是冒雨走在偏僻的巷子裡。
「嘛嘛，那樣可是很無聊的，而且，你不覺得這樣才更有趣嗎~」銀髮青年彎起眼睛笑得愉快。
小販悚然一驚，有種被看透心思的心驚感覺，他趕忙匆匆離開。推著車子跑開幾步後再回頭發現那個青年已經走到巷子的另一端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打個哆嗦，不禁聯想到某個優雅的慣於在夜裡活動的嗜血族群，小販急忙頭也不回的跑掉了。全然忘記了，吸血鬼這種生物是不會買上一大兜足夠讓他甜掉牙的棉花糖的。
「啊啦，現在小正一定在急著定位我的座標吧~」被他人誤會了種族的青年這時正壞心眼的狐狸笑，「那就再讓小正忙一會吧~」
摸摸下巴，青年選擇了一個方向繼續深入這片貧民區。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那正是之前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
我究竟是誰……
太多的畫面在腦海中出現，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清，只餘下被淹沒的窒息感覺。她反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如溺水一般的徒勞掙扎。
第9章 聖誕夜（下）
原本溫馨的屋子變得淩亂狼藉，擺放著晚餐的桌子被推到了，杯盤掉了一地，菜肴湯汁弄髒了之前陳舊卻乾淨的地面。傑琳夫人已經被一連串的變故所驚呆，眼睜睜看著艾米在發瘋似的破壞之後推開門跑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老媽媽才回過神，費勁的移開擋在身前的桌子，她在剛才的混亂中扭到了腳，這令活動更加不靈活了。等走到那扇還在微微搖晃的門前，外面早已看不到艾米的蹤影，一切都被籠罩在陰沉的雨夜中。
「艾米」亂無目的的跑在曲折的街道巷子中，頭很疼，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畫面早已變成色塊融合到一起，就像小孩子玩髒了的橡皮泥，各種顏色的都揉到了一起組成一團色澤渾濁的東西。
很沉重，也很噁心，非常想把它挖出來扔到垃圾堆裡。
扶著牆幹嘔了一陣子，五臟六腑都抽搐起來，但那種噁心的感覺並沒有消除，它一直在那裡。直到眼前發黑女孩才不得不停止了自虐行為，無力的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零星飄落的雨絲變得綿密起來，很快就把她澆透了，躁動不安的情緒也因為冰冷的雨水而冷靜了不少。就連那些渾濁的記憶色塊都像是被沖掉了顏色，變得淺淡柔和起來。
這給了她提醒，也許不去回想忘記了事情，就不會變得狂亂不受控制了。
可是……找不回那些，她還是自己嗎？
只是一個隨便頂著什麼名字，艾米也好，愛爾也好，渾渾噩噩的活下去，直到一生終了。因為這個假定顫慄了一下，不願意屈服的精神給了「艾米」更多的力量，她活動著麻木的肢體重新站了起來。
冷靜，需要更多的冷靜，不可以失去理智，也不能失去鬥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心裡默默的重複著，她打算返回傑琳夫人的住處，雖然記不清了，但可以確定她給老媽媽添了很多麻煩，需要回去收拾殘局。
恢復了正常，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情況有多糟糕，對周遭環境毫不熟悉的她根本不記得回去的路，自然她也不記得傑琳夫人的住址——事實上她懷疑在這片街區是否還有統一的門牌編號。還有之前也許是摔倒了不少次，現在鞋子少了一隻，衣服也被刮破了口子，異常的狼狽。
算了，暫時走一步算一步吧，怎麼樣也需要遇見一個路人向對方打聽一下。這麼想著，「艾米」盡可能的將自己收拾整理，這具身體本|能和她自己的意識都在提醒她，在這樣一個魚龍混雜的貧民區中，衣衫不整的女性只會讓某些下流雜碎心生不軌。
拾起地上的一塊碎石握在手中，她走出窄小的巷子，在岔路眾多的街道中慢慢探索著。也許是因為下雨，又或許今天是聖誕夜的關係，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看到什麼人。
失望的歎了口氣，站在兩條岔路口前的女孩試探性的選擇了左手邊的那一條。然後在走出三五步之後霍然回頭，「誰在哪裡？！」
被什麼盯住的危機感讓她繃緊了神經，攥住石頭的手更是做好了隨時攻擊的準備。
「哦呀~被發現了呢~」
銀白色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來，「聖誕快樂~小綱子~」
女孩的眼瞳驀然緊縮，「你剛才叫我什麼？」
綱子，綱子……這就是她的名字嗎？不由自主的去強行回憶，頭再次疼起來，比任何一次都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仿佛靈魂都被撕扯得傷痕累累。
白蘭站在距離女生幾步遠的地方笑眯眯的感歎命運的巧合，他不過是因為無聊所以順著尖叫聲的方向走想湊湊熱鬧，卻沒想到遇到如此好玩的事情。
沖出房子的女孩有著和彭格列十代相似的臉，幾乎是一瞬間就令他想到源自于一個平行世界的記憶：澤田綱子。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澤田綱子」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她只存在於那一個世界中。而與此相對應的則是在每一個平行世界裡都有一個其他世界所沒有的「獨立體」，除了容貌性別之外，再無交集。
她們的名字不同，年齡不同，經歷不同……可以是普通工人也可以是精英學者，可以是一個早夭的嬰兒也可以是長壽的老者，每個世界每種人生。
白蘭那時候還頗感興趣的研究一陣子，但很快就對這類似於大家來找茬的遊戲索然無味了，實在是因為除了某個之外，其他的獨立體和他都構不成聯繫，只有站在彭格列十世身邊的「澤田綱子」會挑起他的興趣——那個女人有著比任何人都提前知道遊戲結果的眼神。
縱然那種預知般的感覺會令人不愉快，但白蘭比誰都清楚自己，越複雜的遊戲才越令他興奮，只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這樣一個能激起他更多遊戲興致的存在。
不過在這個聖誕夜白蘭改變了想法，擁有可以破壞他人靈魂能力的白蘭很容易就發現這個世界的「獨立體」，這個叫做艾米的少女的靈魂發生了奇妙變化，或許他可以抱有幾分期待，期待這個普通的獨立體可以被同化成又「澤田綱子」，這樣遊戲才會更加有趣，不是麼？
這麼想著的白蘭臉上的微笑越發甜蜜，真不錯呢，他很喜歡這個聖誕禮物。靠近那個因為頭疼而痛苦不堪的少女，抬手輕輕搭上女生單薄的肩頭，「嘛~你還好吧~」
而就在白蘭靠近的同時，女生有些僵硬的冰冷手指也扣住了他手腕，非常的用力，半月形的指甲嵌入白皙到稍顯蒼白的皮膚中。
「我知道你……白蘭，你是……白蘭•傑索。」女生的眼睛異乎尋常的明亮，就像星辰隕落劃過天空時那般璀璨。
「沒有錯，我就是喲~小綱子還記得什麼呢？」
在聽到『綱子』的時候女生的臉上浮起痛苦的神情，更多的記憶爭先恐後的湧出，頭疼更加嚴重了，「不……我不知道……」
她鬆開對方的手腕，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大聲的尖叫起來，「我不知道————」
「沒關係，沒關係。」白蘭輕輕拍著女生的後背安撫著，「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嗯……」停頓一瞬，略過了能刺激到對方的那個名字，白蘭的聲音愈發溫柔。
「認識的我話，那麼……要不要，和我回去呢？」
悠于 2016-3-6 20:23
第10章 她的罪（上）
要不要和我回去？
這是來自于白蘭•傑索的邀請，俊美的銀髮男人站在破舊的街道中，他背後的不遠處有一盞昏暗的燈，在飄著雨絲的夜裡光暈朦朧，他就在那片柔和的背景色下帶著那樣恰到好處的微笑伸出手來，仿佛可以等上一個地老天荒。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一切如同影片中精心設計的定格畫面，除了我們的「女主角」。
撫著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艾米」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雖然這個叫做白蘭的人看起來很溫和，但她卻沒有辦法選擇信任——就算他的名字是她唯一記得的。
條件反射的避開，女生在戒備之餘分出一絲經歷思索接下來需要如何做，一方面她迫切的想要找回記憶，然而她也有預感，如果選擇和白蘭同行她將陷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對於女生的排斥白蘭不以為忤，笑容依舊的等著對方的答覆。只是為了避免帶給女生更多的壓迫感，他收回了伸出的手。
「思考的時候需要補充能量喲~」從打開了的糖果袋子中拈出一顆棉花糖塞進口中，白蘭順便詢問另一人的意見，「需要麼？」
「不了。」稍顯生硬的回應，抬起頭，女生臉上的神情表明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很抱歉，我拒絕。」
找回缺失的記憶固然重要，但並不代表她不需要謹慎。
白蘭微微訝然，旋即輕聲笑道，「哦呀，真令人傷心，被拒絕了呢~」
笑眼彎彎中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那是極為冷銳又非常興奮的眼神，這很有趣不是麼？連自我都忘記的人卻對他有著根深蒂固的敵視，即便靈魂殘缺也不曾改變。
澤田綱子，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那麼……再見了，白蘭•傑索。」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腦海中再沒有浮起更多的資訊，女生無聲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等等。」白蘭收斂了情緒，笑得人畜無害，「你不記得路了吧，需要我送你嗎？」
「……」審視了對方一眼，女生表情平靜的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談，這令「艾米」放鬆了一點。說起來女孩至今還沒有使用另外一個名字，儘管已經從心裡接受了「她應該叫做澤田綱子」的事實。
那個名字好像一個禁忌，每次想以它為線索回想的時候就會不可自製的頭痛，她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自我保護。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人無法承受到用遺忘來逃避？
一路沉默，在白蘭的帶路下他們很順利的抵達了目的地，隔著十來米就能看到亮著燈的房子，「艾米」心中不禁浮起一陣溫暖。原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還是有一個歸處的。
「嗯~小……到家了喲~」白蘭很注意的略過了女孩的名字。
「謝謝你。白蘭先生。」
抬起頭，女生很認真的道謝，雖然她不會改變這個白蘭•傑索極度危險這一觀點，但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確實細心，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無比溫柔體貼。當然，這更是增加了他的危險程度。
客氣的道別，「艾米」調整一下狀態走向傑琳夫人的房間，心裡想著要怎麼安慰受到驚嚇的老媽媽，希望沒有嚴重的後遺症。
「傑琳媽媽。」踏上門前長了青苔的石階，「艾米」敲敲虛掩的門。
「艾米！快點離開！」沒見到人影，但老媽媽驚慌焦急的聲音先傳了出來，「你父親回來了，他要……」
「閉嘴老傢伙！聽著少管閒事，老子還沒有追究你弄丟我女兒的事情呢！」
陌生男人的聲音粗鄙無禮，然後門被粗暴的撞開，「艾米」急忙跳下石階躲開撞來的門板，眼中閃過厭惡的冷光。說不清這種憎惡的情緒究竟是源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還是她的意識，或許是二者兼備。
低等烈酒的味道蓋過了夜裡細雨的清涼，抬眼看去，是一個不修邊幅的骯髒男人，不是說他的整潔程度連乞者都比不過，而是指那種感覺——這個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腐爛感覺。
這就是艾米的父親麼？
匆匆掃過一眼，女生撇開了目光，她完全不想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樣子，剛才的那一眼已經夠了。不過這樣一來，選擇留下來的自己又多了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男人居高臨下的站著，顯然對「女兒」的這種態度極度不滿意，上前一步揪住女孩的衣領，幾乎把瘦小的女孩拽離地面，「小賤人，大晚上的到哪裡去鬼混了！」
「艾米」原本只是厭煩的臉色立刻覆了一層陰沉殺意，「鬆手。」
低沉短促的吐出單詞，女生抬手捏住男人的手腕，用了些技巧，迫使對方不得不鬆開手指。她只是忘了事情，不是變成廢物，還沒有人可以如此折辱她，絕對沒有人可以！
「嗯？」男人有些意外，大概不曾料到「女兒」敢反抗，而且剛才那一手，也不像是普通小姑娘會使用的。
「怎麼，老子不在家的這兩天，你背著老子傍上誰了？倒學了點本事。」
越來越不像樣子的混帳話令女生心中暴怒，堪堪控制住情緒，冷冷回應，「和你無關。」
「說，你和哪個頭頭勾搭上了，有靠山就敢頂嘴了？！」
男人伸臂來扯女孩的手臂，這次「艾米」沒有躲過，應該說是身體跟不上大腦的指揮，畢竟這副身體是真的羸弱，不論是力量還是技巧都達不到最低的標準。
男人一把抓住了「女兒」之後開始不乾不淨的斥駡，「老子養了你這些年不是讓你白白去送給人玩的……」突然想起了什麼，男人捏住女生的下巴迫使她仰頭，「你和男人上過床了？不是處……」
話沒說完，被擊中小腹的一拳所打斷。女生暖棕色的眼睛顏色漸深，血色的光從眼底深處浮現，「我不介意讓你永遠閉嘴……殺了你！」
男人在突如其來的意外中怔愣一瞬，隨即爆發，「混帳！賤人！你是我用來還賭債的，現在你想讓我被打斷手腳嗎！」野蠻的把女孩拖向和廢墟相差無幾的自己家，「不行，我要檢查你到底是不是完整的！」
『艾米』嘗試著擺脫，但是掙脫不開，顯然這副身體名義上的父親正因為要被斷手斷腳的命運而恐懼著，恐懼又激發了瘋狂。
不過呐，這個垃圾的恐懼底線還真夠低的，只是斷手斷腳而已……在心裡這樣想著，女生意外的冷靜。是的，她將面臨一場折辱，但卻冷靜萬分。之前的種種憤怒在這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感覺，之前它們一直蟄伏在身體深處，於此刻醒來。
被推倒摔在地上，手被什麼纏了一下，反手摸去是槲寄生的枝條，聖誕夜的時候掛在門沿上象徵幸福。但在北歐的神話傳說中，柔弱無害的嫩枝卻寓意著——死亡。
握緊一段柔軟的槲寄生，女孩的眼中浮起一簇熒綠色的光，猶如游走在荒野的凶獸。
急切于「檢查」的男人並沒有發覺異樣，他正要撕開女生的衣服，但是不等碰到衣角就覺得手背銳痛，好像被什麼貫穿。
嫩綠色的枝條顏色愈發鮮豔，幽幽的綠色覆蓋住整枝槲寄生，令柔軟的植物變得如同利刃一樣。
「斷手斷腳而已……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執著兇器的人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枝條抽離手背的時候迸濺出幾滴血液，她一臉厭惡的避開。
「啊——」男人這才想起痛呼出聲，但是只發出半個音節就被剝奪了權利，翻著眼痛苦的看向自己的脖子，寓意死亡的枝條穿喉而過生機勃勃的吸收生命的養分。
「你看，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低低的聲音如惡魔私語，男人在生命的最後才恍悟，眼前這個是佔據了艾米軀殼的惡靈。
「惡靈麼？」似乎讀懂男人眼中的怨毒，女生微微笑起來，「要感謝你喚醒了我……」
「很有趣是不是？」背對著窗口，「艾米」漠然問道。
銀色的身影出現在窗前，白蘭將手肘支在窗臺上，撐著下頜十分悠閒，「是呢~小綱子真了不起~嗯，記起什麼了嗎？」白蘭注意到這次女生對那個名字不再有抗拒反應。
「記起什麼？」綱子拂去手上的灰燼，在雷炎消失後那根槲寄生就化作了粉末，與之一起的是腦海中那些模糊不清的記憶。
往事成灰，什麼都無需再想起，什麼都不必再執著。
白蘭在月色下愉快的微笑，「這次要和我回去了嗎？」
「好啊。」
已經感覺不到白蘭的危險氣息了，因為她已經墮落到同一個國度。
她用另一種方式，找回了「自我」。
第11章 她的罪（中）
密魯菲奧總部的特殊通道中，監視器和紅外裝置都在盡職盡責的工作著，隨著外界熱源的靠近，防禦儀器進入了啟動狀態。
「啊啦~密碼是什麼來著？」
白蘭將手指按在通道入口處的一處感應器上面，機器認證之後一塊金屬板收回牆壁之中，露出下面的數位鍵盤。在白蘭含著棉花糖沉吟之際，站在他身旁的綱子淡然的撇開目光，她無意窺探任何資訊，即便白蘭對此並不在意。
密碼輸入完畢，在等待驗證的間隙白蘭頗感興趣的低頭打量矮他很多的女生，「呐，小綱子不好奇我們要去哪裡嗎~」
「嗯。無所謂。」淺棕的眼睛沒有什麼焦距的看向甬道深處，「對我而言沒有差別。」
「啊啦啊啦，小綱子你一點都不配合我~」
帶著女生走進兩側皆是銀白色金屬牆壁的甬道，白蘭邊走邊撕開最後一袋棉花糖，「不過小綱子以後會喜歡上這裡的，我相信~~唔，要來一顆嗎？」沒理會拒絕的回答，強行往女生手裡塞了一把雪白綿軟的糖塊。
糖果在手心的溫度下融化了少許，有點黏膩的不舒服感，不過看著纖塵不然的地面，綱子在猶豫一瞬之後放棄了把糖糕扔到地上的想法。
那樣的乾淨無瑕，不忍心破壞呢。
***
「到了喲~」隨著又一扇電子門緩緩滑開，白蘭抬起手臂做出請進的動作。
「白蘭——」
白蘭的話音剛落，門後便撲來一道嬌小的身影，海藍色的長髮仿佛波浪在身後起伏，最後靜止在銀髮男子的懷中。
「白蘭你帶了什麼好玩的？每天都待在這裡好悶啊，桔梗他是壞人，不讓我邁出門口一步！」十來歲的小女孩鼓著臉頰抱怨，在白蘭懷中蹭蹭，「甜甜的，是糖果？」
「鈴蘭乖，很快你就可以出去玩了~」
綱子站在一邊冷眼旁觀著，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大到顯得異常空曠，房間裡的擺設不多，人也不多。除了那個在和白蘭撒嬌的被稱作「鈴蘭」的小女孩，還有另外四個人，想來其中就有之前被提起的「桔梗」。
那幾個人原本在做著各自的事情，但是在白蘭出現的那一秒紛紛站起身表現出非常恭敬的態度，而且綱子還留意到在看到她的時候，那幾個人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
所以說……他們是知道我的？
綱子微微皺眉，並沒有抓住線索的高興情緒。她的過往她已然徹底的忘卻也選擇了放棄追尋，其他人的「記得」只會令她覺得諷刺。
不過這份陰鬱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毫無防備的綱子無從躲避，隨著小腹被擊中，女生狠狠的撞上了牆壁。
「憑什麼？！憑什麼白蘭會把糖給你！鈴蘭卻什麼禮物都沒有！鈴蘭討厭你！」藍頭髮的小女生一臉氣憤，揮出拳頭的那條手臂還沒有放下。
「不許你和我搶白蘭！」鈴蘭向跌倒在地的綱子大聲喊到。
綱子看著已經從手中掉落到地上的那幾顆棉花糖，只覺得鈴蘭簡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同時有不可思議的巨大憤怒席捲而來，殺意在一瞬間吞沒理智。心中僅剩一絲清明，提醒著她不要扭曲偏執，綱子也試著平靜心態，但是徒勞無功。
脈絡間著透著血色的槲寄生在心底妖嬈滋生，層疊纏繞，交織成罪孽的網。她清晰的記得那份恣意報復的快感，充滿了罪惡，卻又令人沉淪。
是了，險些忘記她已經棄了前塵，忘了往事，舍了善，從了惡，。既然背負了罪，那索性罪無可赦。
綱子扶著身後的牆壁緩緩站起，過程著牽動了傷處引起幾聲低咳，有腥腥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舌尖在唇齒間轉了一圈，細細品味，是比糖果甜美的滋味。
「鈴蘭，我想殺死你。」抬眼直視對方，綱子語氣平靜到雲淡風輕，而眼中則一片瘋狂。
這個變故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包括引發事件的鈴蘭。小女生有些委屈的微退一步，「我只是打了你一下而已，這麼嚇人做什麼。」
在對方毫不掩飾的殺意的刺激下，六吊花的雨之守護者也起了戰意，鈴蘭手指上的戒指燃起藍色的火炎，「你真的讓我生氣了……」
「你們退後，不要打擾她們。」白蘭揮退想要上前阻止的另外幾人，「好玩的事情，只要看著就可以了~~」
「可是，白蘭大人……這樣不要緊嗎？」桔梗低聲說道，「鈴蘭出手的話，那一位必死無疑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個少女至少在樣貌上就和彭格列的十代目澤田綱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能令白蘭大人特地帶回來的人顯然不僅僅是外貌相似這麼簡單，所以桔梗認為如果什麼都沒問明白就讓人死了，未免太不值得。
「哦呀~差點忘了~」白蘭像是才被提醒了一樣，從衣兜裡摸出什麼向綱子拋去，「小綱子，玩的時候要戴上這個才可以喲~」
這次雲霧嵐雨晴五位守護者都變了臉色，「那個、那……雷之瑪雷指環？！」
「嗯。」白蘭笑眯眯的點頭，「這可是非常適合的人選呢~」比ghost還要特別的雷之守護者不是麼？
關於瑪雷指環的所有者的選擇，不同的平行世界有著不同的人選，當然他們的代號是相同的。而這個世界的白蘭也知道在有真正「澤田綱子」存在的世界雷之瑪雷指環的擁有者是「白蘭」本身，這更令他覺得那個世界和其他平行世界的不同，與此同時也有些可惜，為什麼自己不是那個世界的白蘭呢，顯然那個世界更好玩一些吧。
而這一次，白蘭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也好玩起來了——只要身為遊戲操控者的他操作得當，事情的發展絕對會比那個世界還要有趣。
「這是什麼？」接住指環的綱子有些奇怪的看著翅膀造型的戒指，不理解白蘭這一舉動的含義。而鈴蘭的表情也更加氣憤，似乎很想把她殺之而後快。
綱子沒有時間思索太多，學著對方的樣子將指環套入手指中，奇怪的感覺霎時傳遍全身。磅礴的綠色火炎浮現在綱子周身，對此一無所知的女生則在這時本|能的理解了指環的作用。
勾起嘴角笑笑，眼神冷清依舊的女生慢慢開口，再一次重複，「鈴蘭，我想殺死你。」
下一刻，雷光嘶鳴，仿若天譴。
第12章 她的罪（下）
雷霆消散，牆壁和地面都留下了電流通過時的黑色焦痕，半空中的水晶吊燈鐵鍊斷裂，造型繁複的華麗燈具轟然砸下，碎片紛飛四濺好像一場水晶色的花開花落。
鈴蘭放下擋在面前的手臂，寬鬆的衣袖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略微紅腫的一道傷痕。鈴蘭臉上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竟然受傷了？
雖然輕微的傷痕沒有造成實質的危害，但鈴蘭無法認同這個結果。她是白蘭從千萬人中挑選出的，她對白蘭而言是特別的，她已經變得強大了，所以怎麼可以輸！
有關過去的記憶在這一瞬浮現，那個充滿了無能為力的絕望過往，是令她如此的懼於回顧。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坦然的正視昨日的自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神色如常的對待曾痛入骨髓的傷口。
即便成為六吊花之一，鈴蘭依舊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害怕受到傷害也拒絕接受自己還會失敗。
「修羅開匣！」
扯開衣襟，鈴蘭將燃著水藍色火炎的指環扣進嵌在胸口的匣子，霎時藍色的水球佔據了大半個空間。
綱子來不及閃避，事實上面對修羅開匣她也沒有躲避的能力，於是直接被帶入了鈴蘭的絕對防禦結界中。雨之火炎有著鎮定的作用，發揮到極致的時候，陷入其中的生命體便會進入近乎於絕對靜止的狀態。無法做出任何行動，只能任憑對手的宰割。
鈴蘭得意的看向白蘭笑道，「白蘭你看，還是我贏了。」
說著揮揮手臂，一道水箭劃破了結界中的寧靜，想著綱子射去。
「啊啦，忘記把匣子給小綱子了~~」白蘭狀似才想起來這件事，「嘛~那今天就到這裡好了~」說著白蘭身形微動，在其他人沒做出反應之前出手打破了鈴蘭的雨之結界，截斷去勢淩厲的水箭，將從半空跌落的綱子接了住。
「白蘭……哎呀！」
鈴蘭氣得鼓起臉頰，正想說些什麼卻好像觸電似的抖了一下，明白過來後臉色變得更差，眼淚含在眼圈裡水光閃閃，「白蘭……」聲音中有著小孩子被拋棄後的無限委屈。
「是雷炎的攻擊？」旁觀的其他人看到鈴蘭的反應，推想片刻也明白了其中道理。
確實，雨之火炎具有鎮定的作用，可以大幅度降低其他火炎的活性，但這份壓制是暫時性的，當作為禁制的雨炎撤離之後被控制的活性會再次恢復，並且因為之前收到壓制，反而會在得到解放的刹那以更具爆發力的方式爆發出來。所以剛才鈴蘭的結界被白蘭打破失去鎮定的作用後，被壓制的雷炎便趁機發出了攻擊，借助水的媒介攻擊了鈴蘭。
但這也說明了綱子在受困於結界中並面臨水箭的攻擊時完全沒有想過以雷炎防禦，否則壓制解除後雷屏防禦會效果良好的體現在她身上。所以大家明白了，女生真的從沒想過自保，她唯一的目標是讓對手死，為此可以付出一切。
這邊綱子也已經自己站直，看著被綠發男子抱住低聲安慰的人身魚尾的藍發少女，陰沉著臉開口，「嫉妒的話，你找錯對象了。」
鈴蘭不服氣的瞪過去，就聽棕色短髮的女生繼續說道，「不要再來惹我，不然……雖然你有殺掉我的能力，但請務必相信，我會拖著你一起下地獄的。」
「啊啦啊啦，小綱子不要嚇唬鈴蘭了~」
白蘭站在綱子身後，握住女生戴著指環的手，滿意的微笑，「看起來確實很適合你呢，那麼，請成為我的雷之守護者吧。」
綱子將手從白蘭的手心中抽離，「雷之守護者？」
如果說佩戴了這枚指環就是成為所謂的雷之守護者的話，那她無意反對，甚至是有一點興奮的，因為借助這枚指環可以發揮出更多的力量。
這麼想著，女生直視白蘭的眼睛，「好啊，我同意。」
白蘭沒再說話，臉上笑意則更深。
綱子仰著頭，望進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她知道那裡是深淵，卻縱身一躍無怨無悔。
在忘記了上帝之後，她選擇了路西法。
六吊花迎來了最後一位成員，佩戴雷之瑪雷指環的「紫菀」。白蘭說紫菀花很適合，因為花語是「回憶」。
對於這個入鄉隨俗的植物代號綱子沒有什麼意見，對於白蘭多此一舉的解釋不屑以對，她沒有回憶。如果她記得，又怎麼會選擇這條路？
住進專為六吊花準備、在密魯菲奧雷總部也屬於最高許可權限定的區域之後，綱子的生活變得詭異的規律起來。除了初次見面就以命相殺的鈴蘭之外，和另外的幾位守護者的相處倒還好，標準的互不干涉。
交談相對而言多些的是雲守桔梗，因為他是隊長。有著綠色長髮的男子看起來很是溫柔優雅，不過綱子相信這只是表面。其他人便只是混個臉熟，不至於行動的時候認錯目標。
說到行動，因為這副原本屬於艾米的身體確實有夠羸弱，綱子比其他人還多特訓計畫。女生不在意每天吃下的，注射到身體裡的都是什麼，不過它們確實令她的身體素質大為改觀。
「我已經可以看到我的結局了。」
在手裡玩把著從白蘭那裡得到專屬的匣子，綱子在瞭解了如何使用後平淡的下了結論，「我會因為你而死呢。」
「嗯~這樣不好嗎？」白蘭支著胳膊趴在辦公桌上，將棉花糖一塊塊的搭起來。「要來一塊？」
「確實，沒什麼不好。」沒什麼溫度的笑了笑，女生拒絕遞來的糖果，「不了，聞起來還沒有藥劑舒服。」
白蘭將軟白的糖放進嘴裡，有些含糊不清的說，「小綱子，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呢~」
「所以？」
「所以……為我而戰吧。」白蘭輕輕彈指，桌面上壘起的糖果矮牆瞬間倒塌。
1月1日零點，非七三射線於刹那間遍佈世界，以彩虹之子為切入點，白蘭開始顛覆整個黑手黨世界。
***
「紫菀大人！」
身著銀白制服戴著面具的士兵將半廢墟狀態的建築物團團圍住，直到上司到來後才將包圍圈打開一道可以通行的道路。
綱子不太習慣被稱呼代號，不過對於隸屬雷之守護者的部下而言，他們效忠的只是佩戴瑪雷指環的「紫菀」，和其他無關。那麼，她也就無需在意太多了。
「可樂尼洛以及毒蛇被困在裡面了？」
「是的，而且在射線的作用下他們的行動力大為喪失。」負責人回答到，同時以手示意分佈在四個方向的儀器。
綱子點點頭，沒再多問，她知道即使在射線的侵蝕下阿爾克巴雷諾也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制服的，最後還是需要佩戴著和彩虹奶嘴相同等級的六吊花來完成獵殺任務，或者……彩虹之子也可以指望擁有彭格列指環的彭格列十世守護者來營救。
「你們在外面警戒，白蘭要的東西我會帶出來。」說完，女生走進建築物內。
悠于 2016-3-6 20:23
第13章 審判者（上）
綱子走在昏暗的建築中，不經意踢到碎石，石子骨碌碌輕響著滾向更黑暗的前方，聲音漸漸微弱消失，安靜的空間中再次只餘不輕不重的足音。
還真是一個適合埋葬亡者的地方呢……心裡這樣想著，綱子並沒有放輕腳步，她知道被困住的那兩人可以聽見，而她也正想讓他們聽見，這一步步靠近的死亡之音。
在走廊最盡頭是一扇反鎖起來的門，伸手推了一推，紋絲不動。綱子沒有收回手，手掌還是按在表面冰冷的鐵門上面，戴在食指上的瑪雷指環燃起一簇火焰，綠色的光以手掌為原點蔓延了整扇門。光芒很快隱沒不見，下一刻厚重的鐵板化作碎片落了一地。
跨過門檻，女生在黯淡的光線中微眯起眼睛盯住此行目標，「阿爾克巴雷諾……嗯？」
看清眼前的物件之後略微驚訝了一下，因為那兩個還在勉強支撐的人並非嬰兒形態，但也不是在資料上見過接受詛咒前的成人模樣，而是比她略大幾歲的少年形態。
「唔……這就是非七三射線的影響麼，從內部破壞你們的身體？」綱子上前一步，她對面的金髮少年握緊了手中的狙擊槍，毫無退後之意。
「別以為你能得逞，kora！」有些艱難的扣住扳機，可樂尼洛的聲音透著無盡疲憊，但是沒有任何動搖。
抬手握住對準自己的槍口，女生也從門口的陰影中走出，輕輕搖了搖頭，「這樣的話，要讓你失望了。」
可樂尼洛抬頭緊緊看向來人，隨即眼中的仇恨敵視化作了驚訝，一臉的不可置信，「澤田……」
「你也認識我？」綱子歎口氣，「不過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們記著也沒什麼用。我不需要從你這裡問些什麼，所以請把雨之奶嘴交給我。」說話間，帶著雷電之音的碧色芒刺從女生手中探出，直刺對方心臟。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和十年前的阿綱一樣？」可樂尼洛臉色凝重，不顧受傷流血的手臂，目光一直膠著在對手臉上，「難道這也是白蘭的陰謀？」
沒有刺准？綱子想了一想，「是霧嗎。既然幻術師先生還有戰鬥的力量，就不要躺在地上了。」
「毒蛇？」可樂尼洛也是一喜，不過對敵當口不能夠回頭細看，「你已經好些了嗎？」
扶著牆壁站起身的是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中的少年，看不清樣子只能看到尖尖的下頜以及缺失血色的單薄嘴唇。「白癡。」先對著可樂尼洛的背影念了一句，隨後瑪蒙提高了些聲音。
「這個人和澤田綱吉沒有關係，可樂尼洛你少想些沒用的。」雖說同為彩虹之子，但瑪蒙對可樂尼洛的認知僅來自於一起被追殺逃亡的這幾天，但這不影響瞭解程度。
瑪蒙可以肯定，如果可樂尼洛知道密魯菲奧雷的雷之守護者和彭格列十世有什麼聯繫的話，必然不會再堅持以死相拼的想法，即便對手敵意如故，可樂尼洛也會下意識的避免造成自相殘殺的局面。換做平時，瑪蒙大可以事不關己的嘲諷一句「天真」，但是在這個時候，任何一絲猶豫心軟都能丟了性命。
作為第一流的幻術師，瑪蒙在感知「精神」方面有著絕對的敏銳，在沒看清對手樣子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對方靈魂意識上的不對勁，而在看到了女生的容貌之後，心中的異樣感覺則越發清晰。可是現在不是解開疑惑的時候，所以瑪蒙也不準備讓可樂尼洛知道。
感覺了一下自身殘留的力量，瑪蒙計算著挾持密魯菲奧雷的雷守做人質的可能性有多少，然而結果很是令他絕望。而就在這個時候，瑪蒙聽到了可樂尼洛的話。
「看著這張臉還真是讓人彆扭啊。喂小鬼，我們來談個條件吧kora！」
「這沒有什麼意義，你們遲早都要死掉的，我多等一會兒也能得到彩虹奶嘴，何必談條件呢。」綱子搖頭。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把奶嘴破壞掉的話，你可就什麼都拿不到了。」金髮少年咧嘴燦爛一笑，「怎麼樣？」
已知的資料中並沒有提及彩虹之子能否做到自毀，綱子略作思索，那麼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按兵不動的好，「我可以給你開口的機會，不過不要指望我一定會同意。」
「kora！聽著，我把雨之奶嘴交給你，條件是放過毒蛇，只放過這一次就可以。」
「喂！」瑪蒙大為震驚。
「嗯？」綱子打量可樂尼洛一番，笑了，「果然是你能做出的事情呢，為了同伴主動的承擔詛咒，這一次又要自我犧牲。」
女生輕輕的歎口氣，「你也知道的吧，被射線嚴重侵蝕的你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放過或者不放過差別不大的……」
「但活著終究是希望！」
「……」和那雙海藍的眼眸對視片刻，綱子點點頭，「那好。得到雨之奶嘴之後我會放毒蛇離開，半個小時之內不做任何追蹤。此為『放過這一次』。」
可樂尼洛松了口氣，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同伴，「毒蛇，努力支撐到其他人來吧。」
說完，海藍色的眼睛永遠的合起，一團水藍色的火炎將可樂尼洛包裹住，當火炎熄滅之後，那個位置只剩下一枚黯淡無光的灰白色奶嘴。
拾起地上的奶嘴，綱子將目光放到另外一人身上，「我會遵守約定的，你現在就可以自行離開。不過你也知道的吧，外面的非七三射線比這裡還要強烈，出去後你的衰退速度會更快，30分鐘內可以移動多遠還是未知數。不過你可以像可樂尼洛說的那樣，等待瓦利亞的營救哦。」
「你還真是邪惡啊……」術士低低笑起來，「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當你記起來的時候……絕對會……」
後面的句子太模糊，女生沒有聽清，而對於第一句評價則選擇了默認。
瑪蒙按住斗篷下的霧之奶嘴，逐漸有青色的光亮透出，「我不想如此痛苦的延長生命，既然結局已定，那麼……」燦爛的火炎遮住他的身影，另一枚失去色澤的奶嘴墜落於地。
綱子在原地站了一會，自言自語的感歎，「幸好，可樂尼洛沒有看到啊……」走上前拾起霧之奶嘴，女生沒有留意到一抹很微弱的靛色光芒沒入她的手心。
走出建築物，將兩枚奶嘴交給部下放入特製的容器中帶回總部，綱子吩咐撤退。
「紫菀大人，監測到有高強度炎壓接近！」這時有部下報告。
不需要儀器綱子也能感覺到那股強大的炎壓的存在，與已知資料做了對比，綱子下達命令，「是彭格列的暗殺部隊瓦利亞的成員，隊伍繼續撤離，同時請求總部支援，等級……白蘭大人自會做判斷。」
毒蛇，你真該堅持下去，哪怕痛苦的掙扎。
命運弄人，不過如此。
第14章 審判者（下）
綱子感覺到了雨與嵐的炎壓，根據資料可以知道來的是瓦利亞的斯貝爾比•斯誇羅和貝爾菲戈爾，而後者和毒蛇私交似乎很不錯。
他們應該是接到情報前來救援的，不過現在的話……似乎要面對暗殺者的復仇之刃了呢。想了想，女生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一張金屬制銀白色面具扣到臉上，再將風衣的兜帽拉起戴上。
熟悉她這張臉的人看起來不少，而她卻不想看到那些人的眼中流露出「熟悉」的神情，那不屬於給她，不是麼？
綱子想起可樂尼洛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他說『看著這張臉還是彆扭啊』……好吧好吧，想到這裡女生在無聲的笑了起來，如果你們會因為這張臉而遲疑，那我就來替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壓迫感越來越近，呼嘯的冷風中摻雜了更銳利的氣息，綱子隨手攏了攏被風吹動的領口，再抬起眼的時候對面不遠處便已出現了兩個人，制式風衣的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
唔，瓦利亞的制服和密魯菲奧雷的感覺差不多麼……一個不適合當前氣氛的想法在綱子心裡浮起，然後女生又想其實大家幹的活也差不多，一樣的收割生命一樣踐踏的死亡。
「喂，長毛鯊魚，就是這個傢伙了吧嘻嘻嘻……」貝爾的笑聲比平時還陰鬱了幾分，趴在他肩膀上的嵐貂不禁豎起了頸子上的毛。
「感應不到瑪蒙的存在，已經被|幹掉了。」斯誇羅隨手將小巧昂貴的儀器扔掉地上，抬腳碾碎，左手劍直指站在他們下方的對手，「垃圾，宰了你——！！！」
劍士是說出手就出手了的，下一刻巨大的雨鮫沖了出來。
「不愧是僅次於瑪雷指環與彭格列指環的存在麼……」以雷屏抵擋住第一輪衝擊，綱子邊估量著這次受到的攻擊強度便輕聲自語。
「木材少了點呢嘻嘻嘻……不過這樣也可以了。」貝爾扶了扶斜戴著的王冠，細小的碎鑽在陰天裡反射出微弱的光。打了響指，靈活的嵐貂躍下主人的肩頭，露出雪白的門齒撲向目標。
當對手是瓦利亞成員的時候，綱子以一敵二是很吃力的，身體素質和經驗閱歷都比不上對方，尤其是她沒有六吊花最強大的武器——修羅開匣。
出大空之外的六枚瑪雷指環中，惟獨雷之守護者的匣子最為特別，其他人守護者的匣子都嵌在胸口，雷守的卻不需要。那只淡綠色的匣子每一任雷守只能開啟一次，然後會化身成為最強大的兵器，以性命為代價構建保護家族的屏障，所以在接到匣子的時候綱子才對白蘭說，她終會為他而死。
不過不是現在。
隔著衣袋抓住了那個四四方方的堅硬物體，女生在血跡斑駁的面具之後微笑，她不會死在這裡，她有她的的歸葬之地。
璨紅、水藍、瑩綠三種色澤交織在一起，最後迸發出幾乎純白的刺目光芒，饒是斯誇羅和貝爾也不禁抬手在眼前遮擋了一下，而也正是在這瞬間，綱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混蛋！！！」一劍將掉落的面具斬成兩半，劍士一臉怒意。
斯誇羅有些粗暴的把散在背後的長髮理順成一束沿著一側肩頭垂在身前，轉身瞪了一眼狀似發呆的貝爾，「喂，走了！」
「鯊魚……我剛才似乎看到……」貝爾沒在說下去，拽拽眼前的劉海，「眼花了嘻嘻嘻……對了鯊魚……」
「又怎麼了！」
「本王子竟然有點想瑪蒙那傢伙了嘻嘻嘻……」淩亂的金色劉海遮住了貝爾的眼睛，只能看到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一如既往。
***
視線一陣陣的模糊發花，綱子努力了好久才完全讓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而在更多知覺恢復之前，銳痛最先席捲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很疼，恨不得直接昏過去，那樣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但是在疼痛的刺激下愈發清明的意識卻不允許她那樣做，只能默默的忍耐，等待疼痛消失或者感覺麻木。
又過了很久，綱子才慢慢的有了其他的知覺，能夠感覺到自己是趴在地上的，磚土地面潮濕冰冷，帶著發黴的土腥味道，眼前有光，但很暗淡，她猜應該是在地下室裡。
綱子已經記不住落跑之後的事情了，更不知道自己怎麼躲到了這裡，她只記得自己趁著三種火炎對撞的時機以近乎自殘的方式撤出了對手的視線範圍。還真是狼狽啊……低喘了兩聲，綱子虛弱的從地上支起身，由趴改坐。而視角增廣之後，她才赫然發現這裡不只有她一個人。
在她面前半米外是一張矮榻，現在那上面正有個人腿上搭著薄被坐在那裡。眼神一凝，綱子自下而上的緩緩移動目光，最後和那人的視線對上。
「阿爾克巴雷諾，風。」女生的聲音粗糲破碎，帶著重傷之後的顫抖。
「密魯菲奧雷的……雷之守護者？」
模樣大概在十四五歲左右的黑髮少年很平靜的開口，他的聲音像是一掬清冽的泉水，即便在最落魄最虛弱的時候也溫潤如故。
綱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風臉上，她之前只從資料中看過彩虹之子的嬰兒狀態以及接受詛咒前的成人模樣，雖說同一個人不會發生大的變化，但是不同年齡總會有不同的感覺。比如現在，綱子總覺的對面的黑髮鳳眸少年帶給她一種異樣感。
綱子微微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腦袋中有什麼東西要復蘇的感覺，很不好。而女生自然不會發現，在她的瞳孔中心，浮現出一抹極其淺淡的紫色霧氣。
風也在觀察著女生，過了一會有篤定的語氣問，「可樂尼洛和毒蛇，已經離世了吧……你身上有殘留的一點氣息。」
「剛才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綱子試了試，還是沒有力氣行動。
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可樂尼洛對你說了麼，你很像……」
「說了，很多人這麼說。」綱子打斷風的話，「你不需要告訴我我像誰，我不是她，我不是任何人……」聲音透著些疲憊，「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徹徹底底的忘了呢？我沒辦法再想起來了……」
或者說，她沒有勇氣去想起。
「……」
風靜靜的看著傷痕累累的少女，目光寧靜慈悲，想說些什麼但嘴唇微張之際卻是連連咳嗽，很快掩在嘴前的手指縫隙間透出血的顏色。
「你快死了？」綱子說這話的時候驀地心臟發痛，似乎……她不想風死？或者，她不想看著這張臉龐在眼前失去生氣。
潦草的擦擦唇邊的血跡，風很淡然的笑了笑，「生死有命。」他的唇上還有著血跡，異樣鮮豔，這一笑便帶上了幾分淒絕。
綱子覺得心臟更痛了，比剛清醒過來時候的傷痛還要嚴重。而她瞳孔中的紫色霧氣則更為濃烈，風在昏暗的光線下也注意到了。
「看樣子，你中了毒蛇的幻術。」
「是麼……」綱子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她突兀的換了話題，「你死了之後，我不拿走你的彩虹奶嘴。」
「誒？」
綱子不再說話，也錯開了目光，實際上如果可以，她絕對不想坐在這裡看著那個人死。是因為那副容貌的關係吧……微微閉起眼睛，綱子默默想到。
曾經，我記得誰？
如此刻骨銘心。
「雷守桑，事實上非常抱歉，或許你會死在這裡。」風在沉默之後開口，「有人找我來了。」
隨著他的話，地下室的入口處的光線暗了下去，瘦削的身影擋住了陽光。
「小嬰兒。」冷清的浸透鋒銳之意的聲音響起，「還真是狼狽啊。」
「恭彌。」風還想多說幾句，但劇烈的咳嗽阻止了他。
西裝筆挺的青年男子走進，光明正大的無視了靠坐在地上的敵方人士，先將防輻射的透明罩子套到風的嵐之彩虹奶嘴上，冷聲道，「別死了，不然浪費我時間。」
說完男子轉過身，低頭，那眼神幾乎可以把人俯視到塵埃裡。
雲雀勾起嘴角冷笑，「哇哦，要怎麼咬殺你呢？」
第15章 無關愛恨
綱子仍舊神情萎頓的靠著牆壁坐在地上，只有右手稍顯無力的抬起，擋住了浮萍拐的淩厲一擊。
尖銳的倒刺紮入手心，很快鮮血順著創口邊沿滲了出來，染紅了還未沾血的那部分寒芒。銀色的倒刺，此刻看來就像是滴著血的野獸獠牙。
「你們看起來很像。」
綱子仰著頭，抓住將欲抽離的浮萍拐，任由傷口在拉扯間變得更深。綱子借著昏暗的光線打量著面前的男子，「你是誰？嗯，是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
目光掃過對方握著鋼拐的手，在手指上那枚厚重的戒指上停留一瞬，綱子不太確定的得出結論。
而綱子在這時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對彭格列的瞭解只停留在「聽說」的程度上。自從白蘭開始了七的三次方計畫以來，經常能夠聽到和「彭格列」三個字相關的資訊，但她卻從未深入瞭解過，連最基礎的資料都不曾閱覽。對了……綱子又想起一個細節，其實她從沒有主動的閱覽過任何資料，完成任務所需的資訊都是桔梗轉交的。
當然在此之前對於這種狀況綱子不會感覺到奇怪，她是完全不關心這些的。在沒有回憶之後她就開始空洞的活著，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在意過什麼了。
然而這一次還真是奇怪啊，綱子繼續看著眼前這個被風稱呼為「恭彌」的男人，她似乎有些在意這個人呢。也是因為容貌的原因麼？
不不，如果是樣貌的話，風如今十四五歲的樣子才是讓她產生一絲莫名追憶之情的根源，而這個叫做恭彌的人，她所在意的是他整個人帶來的感覺還是……這個名字？
恭彌。恭彌。恭彌……
綱子在心裡默默念了幾遍，只覺得最後的尾音宛如歎息。
「她和澤田綱吉很像。」沉默幾秒之後雲雀冷冷開口，說話的物件卻是他身後矮榻上的風，「有什麼聯繫？」
雲雀沒有立刻下殺手的原因正是因為看清了敵人的模樣，但出手見血的淩厲手段是改變不了的，只一刹那浮萍拐就染了血色。
「是很像。但雷守小姐不記得了，不知道是否和綱吉君有聯繫。」因為防護罩隔絕了非七三射線繼續腐蝕身體，風這時候的氣色已經好了一些，說話也不會咳嗽吐血了。
「或許可以把雷守小姐帶回去……」
「我沒興趣。」雲雀打斷風的話，「既然沒有聯繫……」
「是不確定有沒有……」
被冷颼颼的目光一瞥，風歎口氣不再說話。
沒有收起倒刺的浮萍拐硬生生的從女生的掌心抽出，所過之處血肉模糊。綱子最後一刻主動的鬆開手，有種放棄了什麼再也不可挽回的奇怪感覺。
「我是紫菀。」
綱子試了試，勉強的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雖然她已經知道自己必輸，不，是必死無疑。右手食指的瑪雷指環燃起微弱的火炎，瑩綠色的雷光襯托著一手鮮血，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我沒興趣知道。」 雲雀殺意森然的冷笑一下，說著有紫色的火炎迅速纏上了浮萍拐，「只需要咬殺你。」
綱子低低的笑了，「好吧，反正那也只是代號。」
可惜呢，記不得自己的完整姓名了，不然該報出那個名字的，畢竟該讓對方知道是誰殺了他。而大家死在一起，總該知道彼此姓甚名誰。
綱子的左手握住匣子，只要開啟她就會化身為絕殺利刃，以性命為代價吸收所有的攻擊抹殺所有的危害。同歸於盡……女生想，她喜歡這個詞語。
「轟——」
在一聲巨響之後地下室的光線突然明亮了起來，也是，被炸沒了整個房頂也該亮堂了。這下子塵土四散，綱子索性閉起眼睛憑感覺去感知，指上的指環傳來共鳴，是雲與霧，密魯菲奧雷的救援趕來了。收起與指環僅差幾毫米的匣子，綱子退向己方所在位置，很快就被桔梗扶住。
「走吧。」隨著桔梗的命令，狼毒展開了幻術，幾個人迅速離開。
「怎麼，不收回嵐之彩虹奶嘴？」
在回去的路上綱子問桔梗，她注意到桔梗身上有戰鬥過的痕跡，看來在那短短的十幾秒間他和彭格列雲守交過手了。
「嗯？白蘭大人有命令，目前不宜正面與彭格列家族交戰。」桔梗輕輕聳肩，「有雲雀恭彌在，收回嵐之奶嘴只好延後了。」
原來他是叫做雲雀恭彌麼……
綱子有些走神，這個名字對曾經的自己而言一定很重要吧，不然的話，又怎會在完全忘記之後還能感覺到那份銘心刻骨的刻骨之痛。
紫色的霧氣在綱子的眼睛裡盤旋不去，色澤深到極致之後化為靛色的光鑽入了眼瞳深處，當狼毒略帶疑惑的看過來時，生的眼睛已經重新恢復淺褐色。
返回基地先接受了雛菊的治療，然後去見白蘭，從他那裡獲悉了為什麼「暫時不和彭格列正面衝突」的原因。
「彭格列的十世，綱吉君要親自來會談呢~」白蘭捏著軟軟的棉花糖，直到蓬鬆的糖球被擠壓成小心實心球。一邊把彈珠一樣的糖球擺滿桌面，白蘭一邊解釋，「總之在會談前不適合動手啦~」
「對了，小綱子還沒細看過彭格列的資料吧~等會讓桔梗帶給你。」白蘭托著下巴看看女生，「小綱子今天辛苦了，要來點甜品補充能量麼~」
「不需要。」一如往常的拒絕，綱子微微垂眸，果然白蘭是知道她不瞭解彭格列的，但他卻從沒提醒過。彭格列和七的三次方計畫密切相關，不瞭解相關資料對任務也會有影響，但就算這樣白蘭也沒讓她去閱讀資料。
「啊啦~本來打算讓小綱子自己去發現這個驚喜的，所以才沒有提醒喲~」白蘭笑眯眯的看向綱子，仿佛看透她在想什麼，「小綱子知道自己很像一個人吧。」
「澤田綱吉。」
綱子抬眼看向白蘭，這個完整的名字還是從雲雀那裡聽來的。
「呀，已經知道了？」
「剛剛知道……」綱子微微皺起眉，「就是這樣？」
「嗯？」白蘭似乎有些不解。
綱子卻笑了笑，不再繼續說下去，「沒什麼。或許你不放心的話可以時刻監視我，還是……乾脆抹殺？」
白蘭也笑了，「小綱子想多了，我怎麼會這麼做呢~」那樣的話，遊戲會不好玩的。
離開白蘭的辦公室，綱子獨自慢慢往回走著，在岔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後轉向資料室。如果是自己想要瞭解什麼資訊，那最好還是主動去查閱而不是翻看由別人整理好遞交給你的。因為後者在很大程度上，只能瞭解別人想讓你瞭解的部分。
途中和一位步履匆匆的紅發青年擦肩而過，一瞬間綱子再次看到那種「好像誰誰」的眼神，習以為常的忽略過，繼續向前走。
「請問……」背後的青年停下了腳步想要說些什麼，但綱子沒有停留，繼續前行最後消失對方的視線範圍內。
***
之後的生活再次歸於白水般的單調平靜，唯一的漣漪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澤田綱吉被狙殺于密魯菲奧雷總部。之後白蘭命人將澤田綱吉的遺體送還彭格列總部，同時下令迅速拔出彭格列在各地的各個分據點，黑手黨教父之位於一夕間易主。
綱子並沒有多少觸動，即使通過照片和螢幕見到了據說和她很相似的澤田綱吉，也沒有什麼「恍然記起」的感覺。她的記憶仍舊一片空白。
說不好這種無動於衷的狀況是否幸運，但至少白蘭沒有區別對待綱子，如常的將她找去委派命令。
「喲，需要早餐甜點麼~」白蘭坐在辦公桌後面，晃晃新開封的糖果袋子拈起一顆棉花糖問。
「也好。」綱子站在辦公桌這邊，隔著桌面握住白蘭的手腕，微微俯身咬走他指間的那顆糖，鬆口的時候留下一圈帶血的齒痕。
「我不喜歡甜，不過這樣子剛剛好。」抿去嘴唇上的一點血跡，女生慢慢說道。
白蘭沒有抽回被抓住的手，他抬起另一隻手，手指上的大空瑪雷指環燃起橙色的火炎。收起笑容，白蘭注視著綱子開始變得透明的手，「修羅開匣……小綱子，你終於記起來了麼。」
不僅是握著白蘭手腕的那只手，綱子的整個身體都在慢慢變得透明，而透明的皮膚之下不是血肉不是骨骼，仍舊是透明的一整片，隨著時間的推移顏色逐漸變成熒綠色。
「沒有……」女生的聲音變得空洞起來，分辨不出情緒起伏。「但這不妨礙我想叛變。」
「哦？」白蘭索性耐心聽故事，因為任何攻擊都會被吸收，只會增加死氣消耗速度。
「那讓我猜猜看，是誰告訴了小綱子什麼，然後你才想這麼做吧~」雖然口裡說著『猜』，但白蘭的語氣十分篤定，「是小正？嘛，稍微有點意外呢，我還以為那孩子已經不記得段記憶了。」
綱子沒有直接回答，轉而換了一個話題，「你們看到我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很像誰誰』的意思，而我也知道我和澤田綱吉很相似。但其實並不是所有人看我的時候都認為我很像澤田綱吉，白蘭你知道的，因為你在看我的時候就認為我像另外一個人……像『澤田綱子』，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對麼？而另一個用這種目光看著我的人，就是入江正一了。」
「十年火箭筒，穿越的不僅僅是十年的時間，也會有平行空間的跳躍，雖說每個平行世界大同小異，但總歸是有不同的，最不同的，大概就是『澤田綱子』這個存在了吧。」
「哦呀，小正連這個都分析到了~」
「這是我猜的。入江正一隻告訴了我在某個時空的他被火箭炮擊中，導致了這個時空的他進行了五分鐘的時空旅行，然後在那五分鐘裡他的所見所聞而已。說起來，這裡的入江還不曾背叛你呢。」綱子笑了笑，雖然完全異化的臉龐已經顯示不出明顯的表情。反正現在她也不能做別的，那就聊天好了，於是繼續解說下去。
「如果不是非常特別的存在，以你的性格，根本不會注意到我這樣的人吧。那天見面的時候，你看出了『艾米』的不對勁，你覺得她的靈魂換成了你注意的那個，所以才接近我的，是這樣吧。不過直到現在我也不能確定我究竟是誰，看來要讓你失望了，白蘭。」
「是有一點呢。」白蘭任由自身的死氣被不斷的吸走，悠閒的解釋道，「沒有錯，澤田綱子只有一個，是個很有意思的存在，我一直都想要這個玩具。所以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確實很驚喜呢，聖誕夜的禮物真的不錯~」
「不過我最期待的是小綱子你完全記起來的那一刻，我想知道在那時候，預知了宿命的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可惜你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呢。」白蘭很是失望的歎口氣。
「所以你看，即便是你也不可能萬事如意。白蘭，你的計畫註定落空。」綱子似乎很愉快見到這種結果。
「白蘭，我有沒有說過，其實第一次見面，我就很討厭你……所以現在破壞你的遊戲，我倒是很高興呢。」
綱子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當綠色的光芒燦爛到最耀眼的那一刻，爆炸聲響起，瓦礫紛飛斷壁殘垣，白蘭在廢墟中虛弱的咳嗽著，為一場遊戲的意外結束而惋惜。
不過真的什麼都沒有記起來嗎？白蘭想起最後一刻女孩眼中浮現的無盡痛苦，愉悅的勾起嘴角。
——第二卷•怨憎會•完——
悠于 2016-3-6 20:24
•三•求不得
第16章 夢醒西西里（上）
夜色淒迷，遠天只懸著一彎上弦孤月，蒼白暗淡。無邊無際的蒼涼沙漠在夜幕下泛著詭異的灰白色，像極了白骨焚燒後的灰燼。
她俯身鞠了一捧，冰涼細膩的感覺落在了手心裡，微微分開手指，細碎的顆粒便簌簌地落下，重新融入沒有盡頭的沙海。她歪歪頭做出思索的動作，但空洞的眼神僵硬的臉龐讓她看起來像是沒有生命人偶，靜止了片刻，她再次彎下腰掬起一捧沙礫，默默的看了良久之後又一次任由它們順著手指縫隙流走。
少女機械的重複著沒有意義的動作，不過在這一次次的重複中她那沒有表情的臉漸漸的生動了起來，當生機勃勃的笑意覆蓋了眼中死寂之色的那一刹那，女孩收攏手指截斷手中那捧流失的沙礫。
「加、藤、朱、利。」
盯著安靜鋪陳在手掌中的那撮白砂，綱子慢慢念出那個襲擊了她的人的名字。
被幻術侵蝕許久的大腦慢慢運轉著，綱子記起那是在未來戰役結束之後發生的事情，九代目打算讓綱吉正式繼承彭格列十代首領之位，而她家哥哥卻一直猶豫著七個不情八個不願。
她自己則因為「已知劇情」的結束而小小緊張了一段時間，畢竟以前劇情再不靠譜也算有據可循，而之後則是完完全全的獨立自主了。不過因為有那麼多的人陪伴著，她並沒有慌亂，就算慌亂也是因為某張非法結婚屆，要知道辦假證以及非法同居的罪名也不輕呢。
回憶著那段時光，綱子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充滿快樂因數的清脆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飄出好遠，直到消散在廣漠深處。注視著沒有盡頭的沙海，綱子臉上的柔軟表情慢慢消失不見，她當然也記得是哪些人破壞了她的生活，又是誰令她身陷此處幻境。
西蒙家族。
擁有大地屬性指環的復仇者們先是重傷了阿武，又血染了哥哥的繼承儀式，再之後……就不知道了。綱子沉沉的歎口氣，在混亂的繼承儀式現場她受到了攻擊，直到現在才恢復意識。
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或許她可以寄希望于「主角不敗論」？可是，誰是主角？
心裡想著事情，綱子無意識的在原地踱著步子，腳陷入沙粒之中，產生些微刺痛。綱子這才注意到自己沒有穿鞋子，就連衣服也不是參加繼承式時候的制式西裝，而是一件單薄的白色吊帶及膝裙子。
就算是睡衣自己也不會穿這種款式！雖然沒有第二個人，綱子還是不放心的按住被風吹動的裙擺，同時狠狠鄙視了加藤朱利一番。女生下定決心，等她打破這沙漠屬性幻境之後不死磕那個惡趣味的猥瑣男她就不姓澤田……咳，就不姓雲雀！
因為指環戰那次意外，對於如何對抗幻境綱子還是有些經驗的。當下閉起眼睛集中精神，想像著精神力具現化來打破眼前的虛幻。
當感覺到腳下的沙漠微微顫動的時候，綱子心中微微一喜，果然是有效果的，這個沙漠世界開始崩潰了呢。但不等她高興太久，異變就發生了。
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那刺目的光芒灼燒著虹膜。綱子抬手遮在眼前，眼睛微微睜開一線透過指隙看向外面，就看到原本灰白色的沙海變成了水銀般的銀亮液體，散發出刺眼光線的液體以她站立的地方為中心緩緩流動旋轉，形成巨大的漩渦。
又過了好久，白熾的光熄滅，整個地表也凝結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著漆黑的夜空。整個天空無星無月，唯有一顆黑紅色的猙獰眼球陰森俯視著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綱子不禁倒退了一步，地面太過光滑令她站立不穩跌坐在地。地面如同金屬般冰冷堅硬，女生噝噝抽著冷氣忍耐疼痛。而這裡發生的小小意外已然被那顆俯視著一切的眼睛注意到，懸在天空的眼球緩緩轉動著看過來，而倒映著整個夜空的地面則如實的反應這一切。
不必抬頭，綱子便對視上了那顆陰森可怖的眼睛，綱子注意到，那眼睛的中心是一顆黑桃。那顆眼睛笑了一下，即便是隔著鏡面綱子也能感覺到透骨的陰寒。綱子立刻更加戒備起來。
但已然遲了，下一秒她看到了煉獄一樣的噩夢。
葬送希望的實驗室，葬送愛情的黑曜樂園，葬送最後一絲執念的復仇者監獄……她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自己」消失在風雪之中。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女生全身都在顫抖，她告訴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卻阻止不了自己感同身受那份萬念俱灰的絕望。
畫面還在繼續，綱子試圖砸碎面前的鏡子，這樣她就看不到那顆連結著地獄的眼睛了。可當指關節開始流血的時候，堅硬的地面也沒有產生一絲裂隙。
那只眼睛旁觀著女生的徒勞，露出嘲諷的微笑，瞳孔中心的黑桃閃爍一下，場景再一次改變。
「啊————」
滴落在銀色鏡面上的淚珠帶著血色，沒有人能忍受自己站到敵對面殺害同伴。
「不是這樣的，未來已經改變了，白蘭已經被打敗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細細的血淚順著臉頰滑落，綱子不斷的喃喃自語。
「這是幻境！這！是！幻！境！」
最後一格畫面結束，綱子已然處於崩潰的邊緣，但女生守住了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隔著鏡面，綱子將手虛弱按到那只眼睛的位置。
「看，你還是沒有徹底擊潰我。」
女生的嘴上有牙齒咬出的深深傷口，隨著說話不斷滲出血珠，說不出的淒厲。
「我也該醒過來了。」綱子死死盯著那只眼睛，「我不會輸在這裡。」
眼睛轉了轉，慢慢闔起。灼燒虹膜的光再次亮起，綱子固執的不肯閉起眼睛，最終除了白色什麼也看不到。
***
身體比視覺更早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更真實，更熟悉。耳邊聽到有誰在說「醒來了」，綱子睜開眼睛，短暫的模糊之後看到熟悉的臉龐。
「是……」十年後的大家。
「別動。」隨著低沉的警告聲，帶著寒意的鋒刃貼近了女生的脖子。
本欲開口的綱子驀地閉緊嘴巴，眼中看到親人的那抹虛弱微笑也迅速的凋零。這不是未來戰役中她到過的十年後，以刀抵住她脖頸的人是山本，周圍是其他亮出武器的守護者們，他們看她的眼神是如此陌生，如此……仇恨。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是十年不變的裡包恩，「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什麼？」綱子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更成熟，像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
「混蛋你裝什麼傻！」
若不是山本攔著，獄寺都能沖過來，「十代目昏迷不醒，周圍只有你！」
「kufufu~~我不介意直接讀取你的大腦……」後背被三叉戟抵住，略帶輕佻的危險聲音貼著耳畔響起。
綱子微微垂眸，從抵在自己頸側的刀鋒上看到模糊的影像，那是一張與澤田綱吉極為相似的成年人的臉。原來……她還在噩夢之中。
抬手，不意外山本警告般的將刀鋒靠的更近了些，皮膚微痛應該是劃出血痕了。
「抱歉呐，我不知道。」手指擦過刀鋒，豔色的血汩汩流出。綱子抬頭，和那些帶著刻骨仇視的眼睛對視。很痛苦，可她不會退縮。
如果回家的路鋪滿荊棘，那她願意步步瀝血。
第17章 夢醒西西里（下）
綱子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審視自己如今的模樣，或者說，是自己如今「這一具」身體的樣子。
這是一個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女性，高挑瘦削，短髮，五官英挺輪廓鋒利……總得說來，與其說她像十多年後的自己，還不如說與十幾年後的澤田綱吉如出一轍，堪比替身般的存在。
所以當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彭格列十代的重傷現場，不可避免的會令人聯想到以假換真這種事情。不過按照這個思路想下去卻是有著許多疑點的，比如再如何相似這具身體終究是個女人，又比如不論外表多麼相似也不可能欺瞞過與綱吉從少年時代一同長大的守護者們……
如果真的有幕後操控者，那麼這個野心勃勃妄圖顛覆彭格列的人不會想不到這些。綱子苦惱的揉揉眉心，她的智商還沒達到玩權變的高度，更不幸她沒有繼承這具身體的記憶，所以真相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完全不得而知。
「咚咚。」敲門聲響起，打斷綱子的思緒。
「……請進。」
表情糾結了一瞬，綱子還是說了這個詞——在浴室中對門外的人說「請進」。
但說與不說是由不得她決定的，裡包恩他們會允許她洗浴完全是因為她身上浸透了綱吉的鮮血，這是所有人包括綱子都沒辦法忍受的事情，所以才有了在審問開始之前先把自己洗乾淨這回事。
幾乎是在綱子開口的同時，虛掩著的門就被推開了，果然就算是不說請進對方也會進來的。
「時間差不多了，跟我來。」庫洛姆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綱子說，她是「可以知曉十代目重傷消息」的人員中的唯一女性。
綱子抱著手臂和庫洛姆對看了一會，沒有動。直到對方準備上前拖走她的時候才頗為無奈的歎口氣，「我想……就算急著審問，他們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我。」
頭髮還滴水，全身上下只有腰間圍著浴巾的女生如此說道。
「……哦。」庫洛姆並沒有露出尷尬之類的表情，仍舊沒什麼情緒的看了看綱子之後從門口消失，綱子希望她是去找衣服了。
浴室的門沒有關，綱子能夠清楚的聽到隔壁房間的聲音，獄寺在非常生氣的吼「怎麼可以穿十代目的衣服！」中間還夾雜著爆破聲。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阿綱這裡只有他自己的衣服。獄寺，我們要暫時忍耐這些事情。」
這是山本的聲音，綱子從中又獲取了一個資訊，原來她所在的地方是綱吉的私有房產。不過這樣一來事情更詭異了，綱吉為什麼要獨自一人在私人空間裡會見來路不明的女性？難不成是金屋藏嬌……
綱子不禁因為這個想法抖了一抖，且不說自家哥哥——雖然是平行時空的——能不能做出藏嬌的事，最主要的是她這具身體真的和「嬌」不沾邊。
隔壁的爭論還在繼續，綱子正想著能不能聽到更多的消息，就覺得眼前光線一暗，一個身影逆著光擋在了浴室門口。
幾件衣物被扔了過來，一個清冷的聲音簡潔不帶感情，「穿上，出來。」
「……」
綱子看著面前黑髮黑眼的男子，有些不在狀態的想，她是不是該……應景的尖叫一聲非禮？還好不靠譜的心理活動沒有影響女生的行動，綱子準確的接住了衣物沒讓它們掉到腳下的浴缸裡。
綱子抖開材質優良的襯衣準備穿上，抬眼一瞧卻見雲雀還沒有走人的跡象。這次綱子再怎麼淡定也破了功，就算胸再平這具身體也是個女的啊喂！
「……你、您能否關下門？」綱子試探著問。
雲雀的眼睛神情漠然，對這合情合理的要求置若不聞，而他的眼神也絕不是在看一個女人乃至一個活人。那眼神太冷了，也有些令人傷心……綱子微微垂眸，心裡泛起一絲苦澀。
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呢？恭彌。
柔軟的衣料在指間被攥出了褶皺，綱子閉起眼睛遮住將要泛起的水光。
「穿上衣服，走出來。」
等的不耐煩，雲雀再次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帶上了殺意，同時一副手銬出現在他手上。修長的手指慢慢轉動著金屬銬鐐，執法者的唇邊浮起一絲冷笑，「或者你不需要衣服？」
綱子睜開眼，眼中起伏不定的情緒如海水退潮般的離開，只剩下嶙峋礁石的冷硬堅定。她早就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路都如履刀鋒了，不是麼？
可是前路再如何艱難，也是要走下去的，就算只剩下一口氣她也要走回自己的世界。
她一定要回家！
抬腿跨出浴缸，綱子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不再試圖讓雲雀回避，她自己轉過身背對著那人。先穿上襯衣，綱吉的衣服相對她目前的身體來說稍大了些，下擺垂在大腿側，倒是多少遮住了些尷尬。然後解開腰間的浴巾，迅速套上長褲，這才總算能體面一點的見人了。
轉回身，綱子走在雲雀前面，將自己的一切行動放到他的目光下。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隔壁客廳，在綱子踏進房間的刹那所有的交談都停了下來，全部的眼神都轉向了女生。克制著即將爆發的怒火卻不掩飾仇恨的眼神，淩遲著綱子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神經。
這時才知道，雲雀的冷漠的眼神不是最可怕的，畢竟這個男人一直都殺氣凜冽，看不出那天上地下的落差對比。而現在，記憶裡熱血豪爽的了平大哥眼含仇視，熱情忠誠的獄寺眼含仇視，沉穩溫和的山本眼含仇視……
她原以為自己能頑強的承受這一切，可是現在卻發現理智上的承受阻擋不了感情上的痛入骨髓生不如死。你們可不可以……別這樣看著我，可不可以？
綱子不禁想要後退逃避，腳步剛動，背後便被冷硬的兇器抵住，浮萍拐上的倒刺隔著單薄的衣衫刺入皮膚，未見血，但已傷人。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別以為我真的不會對你進行拷問！」獄寺上前一步，揪住綱子的衣領，「黑手黨都有什麼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抱歉啊，我真的不知道……十年前大家還沒接觸這些。礙於身高，綱子不得不稍稍踮起腳來，繃緊衣領勒緊了脖頸，頸側被武士刀劃傷的那道細長傷口再次刺痛起來。
「或者你更喜歡噩夢kufufu~~」骸站在靠後些的位置微笑，異色的雙眸透出惡意的光芒。綱子看著那只刻著數字的紅色眼眸，便想起了幻境中那只瞳孔中心是黑桃的眼睛，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呢？
只是這個問題她沒有機會問出，獄寺將她的衣領攥得更緊，開始有些透不過氣來，綱子試圖抬手掰開對方的手指，但剛一抬手便被捏住了手腕。
「這樣你就受不了了？」碧色眼睛的青年冷酷的嘲諷，「祈禱你更堅強些吧，十代目遭受的痛苦我會讓你十倍品嘗的！」
綱子繼續保持著緘默，她什麼都不知道，可是這時候說「不知道」只會讓大家更憤怒。
「這樣問不出來什麼。」
聲音自背後響起，綱子發現窒息的感覺減輕了不少，似乎是誰揮開了獄寺的手。
「混蛋雲雀，你想幹什麼？！」獄寺的咒駡證明了綱子的想法。
「這只草食動物我帶走，問完了會還回來。」雲雀對群聚的忍耐度到了極限，不準備繼續沒有效率的留在這裡。
雖然不瞭解這個世界的十年後的雲雀，但綱子也能猜到這個所謂「問」會是以怎樣的方式進行。任由雲雀抓著她的手臂拖著她踉踉蹌蹌的離開，綱子做出僅有的反抗。
「即便你如何折磨我，我確實是不知道的。」她慢慢的說到。
「哦？」雲雀似笑非笑的看了女生一眼，「比起現在，我更樂於相信你之後的言詞。」
第18章 彭格列榮光（上）
屋子裡的其他人沒有阻止雲雀帶走綱子，獄寺不爽的也只是雲雀的態度，他們終究是希望儘快得到真相的。
左手手腕銬在冷硬的手銬上，綱子被一步步帶離客廳，踉蹌著踩過樓梯走向別墅的出口。房子到大門之間連接著一條鋪了鵝卵石的路，雖然石子很光滑圓潤但赤腳踩在上面依舊會產生疼痛，愈往前走就愈是寸步難行。
「你最好自行跟上。」雲雀踢開設計精緻花紋繁複的鐵門，對站著不動抓緊了大門上欄杆的女子說道。
綱子沒有動，她確實是恐懼著的。不是因為必然會有的嚴刑，她所懼怕的是在所承受的痛苦超過限度後，內心所產生的那份仇恨。
她害怕自己會無法挽回的憎恨雲雀，憎恨彭格列，憎恨所有人。
綱子瞭解自己，她不是綱吉，她沒有足以包容所有的心懷。黑曜戰之後綱吉原諒了骸，她卻總有淡淡的介意最後也對六道骸看不太順眼；指環戰之後綱吉不再仇視XANXUS，可是綱子則一直記得紅眼睛男人幾乎一槍轟掉自己的那個瞬間；還有未來戰，想必再次見到白蘭時綱吉就會放下舊日恩怨，但自己呢……綱子想她還是沒辦法全部釋然。
綱子太清楚自己的缺點，即使她再如何說服自己，裂隙依舊會產生。到了那時候，就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拜託你……」綱子攥緊手中的鐵欄杆，刻有花紋的欄杆在她手心留下凹凸不平的紋路。綱子看向雲雀的目光帶著化不開的哀傷，可是除了她自己無人能解讀清楚。
雲雀意料之中的不為所動，他放開勾在手指上的手銬，開匣重新取出浮萍拐。
「看來你更喜歡被打斷手。」浮萍拐在陽光下反射著銀白色的光，落入雲雀墨黑的眸子裡，暈開淩厲冷酷的一抹金屬色澤。
「恭先生。」
輪胎和地面的摩擦聲響起，開到別墅門前的黑色賓士降下車窗，露出個飛機腦袋。不知詳情的草壁看到眼前這一幕很是愣了一愣，「您和澤田先生……」
雲雀更為不耐煩，掃了草壁一眼讓他噤聲，然後轉過臉後不再和綱子多說，浮萍拐在空中劃出銀色的光弧擊向女子的手臂，去勢決絕不留情面。
「雲雀先住手。」
又一輛黑色轎車在別墅大門口急刹車停住，坐在車裡的人來不及下車，直接抬槍連擊，兩枚子彈精准的撞上浮萍拐。在衝擊力下，雖然雲雀的拐子沒有脫手，但落點已然歪了，擦著綱子的手臂而過。
「小嬰兒，你最好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解釋。」雲雀的臉色更寒了三分，緊緊盯住踩著藍波腦袋跳下車的裡包恩。裡包恩是和他們一起趕到綱吉受傷的現場的，對「兇手」的殺意不比別人少，但怎麼中途離開又返回就改變了態度。
裡包恩很淡定的點頭，「啊，自然。」
轉頭招呼揉腦袋的雷守和停車鎖門的巴吉爾，「蠢牛給我打起精神，巴吉爾別忘了帶上資料。」
「綱吉受傷的原因我已經查清楚了，進去再說。還有她……」裡包恩以目光示意仍舊抓著欄杆的綱子，「雖然是傷害阿綱的人，但暫時不要傷害她。」
「裡包恩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為聽到槍聲所以跑下來查看的獄寺聞言睜大了眼睛，伸手指向綱子，「為什麼不能動她？！十代目他……」
「冷靜點獄寺。」裡包恩語氣中的命令之意不容反抗，「蠢牛，你負責把那個人帶進去，出了問題有你好看。」
藍波抓抓頭髮，小心的應了一聲，走到綱子面前，「嗯，那個……」啊好苦惱啊，不能動用武力要怎麼把人和欄杆分開啊？
綱子沒讓藍波苦惱太久，自己鬆開了欄杆走向藍波，抬起掛著手銬的那只手，「需要抓住嗎？」
「呃……你不逃跑啊，你可是傷害了阿綱呢。」藍波小心的抓住手銬的另一個金屬圈，嘀嘀咕咕，「大家都很生氣，裡包恩只是說『現在』不能動你，唉……我自己就忍的好辛苦……」
綱子抬眼看向身邊的卷髮少年，比記憶中總在頑皮搗蛋的奶牛小孩成熟了許多，眼神清澈，看向自己的時候帶著單純的仇恨。
「我當然不會逃跑。」低下頭避開藍波的目光，綱子笑得慘然，她又能去哪裡呢？
重新回到了二樓的客廳，裡包恩坐在主位上，其他的守護者或坐在硬木沙發裡或抱著手臂靠牆而立，巴吉爾正在把一份份資料分發給獄寺他們。不過大家在接下資料之後沒有立刻翻看，目光都集中在進入房間的綱子身上。綱子低著頭轉動鎖在腕間的手銬，同在藍波面前一樣避開那些視線。
見人都到齊了，裡包恩低咳一聲直入主題，「她是被製造出來給阿綱做替身用的。」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住在場眾人。獄寺用比常人快數倍的速度看完手中的資料，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會是本部製造的？！那些混蛋，明明知道十代目不會同意這種事情！」
「章魚頭，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平看不太明白手中的專業報告，等著獄寺的翻譯說明。山本也差不多，放下手裡的資料看向了獄寺。
骸則慢悠悠的翻著雪白的打印紙，令紙張發出沙沙的響動聲，異色的雙眼中透出些嘲諷，「kufufufu~~澤田綱吉太天真了，黑手黨的世界怎麼會如他想的那樣乾淨……我很好奇澤田綱吉醒來之後會是什麼表情呢。還是說，乾脆讓我佔據他的身體來毀滅一切。」
雲雀隨手把看過的資料扔到地上，「小嬰兒，這就是你打算說服我的理由？」
「當然不是。」裡包恩抬手扶了扶禮帽，「那麼，在我說完之前你們誰再打岔試試看。」雲淡風輕的威脅，但沒人敢不當回事。
「彭格列內部有不贊同阿綱行事風格過於溫和仁慈的人，我們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們忠於彭格列。」裡包恩頓了頓，突兀的換了話題，「你們知道之前本部爭論的事吧？」
「是否讓十代目成為整個黑手黨的教父？」獄寺介面，然後飛快的看了裡包恩一眼，他這不算打岔對吧？沒收到警告，獄寺便接著說下去。
「這件事利弊各半，正式授權被整個黑手黨界認同固然有利於彭格列的地位，但是這會把十代目推到艱難的位置上。雖然大部分家族投贊成票，但反對的人不會沒有，不提日後十代目將面臨的危機，單單是授權儀式上就很容易遭遇襲擊，而我們無法禁止各家族代表入場……難道，替身是用在那一天？！」
獄寺很快反應過來，握緊了拳頭，「我們守護者都未同意，他們竟然就把這件事定下來了？為了這樣的利益不顧十代目的安危！」
「當然不是~獄寺君，這不就是他們保險方案麼~」骸甩甩手裡的紙張，目光指向一直站在門邊垂首安靜聆聽的綱子。
裡包恩點點頭，「正是這樣，他們秘密準備著，打算在成功的時候拿出來讓我們無話反對。不過實驗出了差錯，畢竟時間太過匆忙……五個實驗體中男性體根本無法成活，倖存的女性實驗體則陷入狂亂狀態，無差別攻擊。」
「研究員準備銷毀實驗體，但綱吉發現了他們的動作，自行將唯一倖存的『自己』帶到這裡。但是蠢綱的警惕性太低，最後還是被替身重創了。」
「說到底……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兇手了？但現在看她一點都不『狂亂』啊。」山本打量著綱子說道。
「這樣正好，儀式可以正常舉行了。」裡包恩不帶什麼感情的說。
「泡泡老師，你不是不同意的嗎？」了平質疑。
裡包恩的眼神落到綱子身上，「阿綱重傷，我們需要對應之策。彭格列不能露出破綻……即便是為了保護綱吉。」
小嬰兒跳下座位走到綱子面前，「你願意履行你的職責麼？」
綱子一直在安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這時點點頭微笑，「當然，這不是我之所以存在的意義嗎。」
在這個世界她是綱吉的「替身」，那她就實現自身存在的意義，一如在自己的世界她是綱吉的妹妹，便履行那個身份的責任一樣——榮耀之外，卻肩負責任。
「那就好。」裡包恩滿意的笑了笑，「本部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現在我們該回去了。彭格列十代目，澤田綱吉的替身。」他這樣稱呼著綱子。
「我對群聚沒有興趣。」雲雀接受了裡包恩的『說服理由』，抽走綱子手腕間的手銬不再停留逕自離開。
綱子聽著雲雀離開的腳步聲，右手拂過左手手腕間的勒痕。
蒼天有幸……我不必恨你，不必恨你們。
悠于 2016-3-6 20:24
第19章 彭格列榮光（中）
簡潔的任務部署之後，裡包恩帶著一行人返回彭格列本部。因為有「替身」的存在，封鎖綱吉重傷昏迷這一真相便容易了一些，大家心裡那根弦才不至於繃緊到斷掉。
而壓力減少幾分之後，在別的事情上就多了些微的耐心，得益於此，綱子的處境還不至於太過艱難。
「暫時你就住在這裡，一切事情都會有人告訴你如何做，你只需要按照提示……」裡包恩看一眼面色平靜沉寂的女子，「你希望自己叫做什麼名字？」
「誒？」綱子微微疑惑，表情不再靜止的像一幅畫。
「是說讓你取個名字！」獄寺彆扭著一張臉不甚情願的解釋，「公開場合我們會稱呼你『首領』，但是其他時間不會這樣稱呼你的。」
是為了這個原因啊……綱子垂下眼神，那麼自己該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或者說，自己希望被如何稱呼呢。記憶片段在此刻湧現，曾經的「澤」，曾經的「紫菀」……那並不是愉快的往事，綱子覺得有海水緩緩沒過頭頂。
「喂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不耐煩的聲音將有些失神的綱子喚醒，她看向銀灰發色的青年，想了想後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那就叫做『綱子』吧。」
一時間幾位守護者的臉色都有點僵硬，不難看出其中的抵觸情緒。綱子猜想他們也許會以為自己是為了惡劣報復才故意把「綱吉」這個名字變為女性化的「綱子」，然而只有綱子自己知道，在這個根本沒有自己存在的世界裡使用「澤田綱子」這個名字，受傷害最深的是她自己。
「那就這樣定了。」裡包恩是所有人中最冷靜的一個，「該留守的留下，其他人散了。」
顧問發話莫敢不從，頃刻間擠了十來個人的偌大套間裡只剩下三人沉默以對。獄寺顯然不樂意對著一個冒名頂替的傢伙，踱了兩圈之後煩躁的捋了把頭髮，「我去照看十代目，山本你看著這裡。」
說著，青年的身影就消失在客廳左側的房門之後。
剩下的兩人仍舊無言，綱子維持著一個姿勢坐在硬木沙發上，因為獄寺的話而輕眨幾下眼睫，綱吉也在這間套房裡麼？這麼想著，眼神便不禁看向獄寺消失的方向。
「嗯……綱子。」抱臂而立的山本武不甚自然的叫出對面女子的「新名字」，「你的活動範圍在這邊。」
他指向客廳右側的房門，「那扇門之後才算是『套房』，設施也還齊全……或者，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
綱子點點頭，起身去推開那扇虛掩的門，「你不需要跟著嗎？」見到山本沒有動，綱子不由停下腳步回頭問到。
「啊，我守在這裡就可以。怎麼說你也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山本溫和的笑笑。
綱子便不再說什麼，自行去熟悉接下來的住處。那扇門後果然別有洞天，並且裡包恩他們也沒有苛待她，整個環境舒適柔和。穿上放置在門口的毛絨拖鞋，綱子依次參觀了客廳臥室書房還有浴室，然後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嗯，並不是指房間內沒有通訊設施——這是意料之內的，也不是指沒有窗戶玻璃是完全隔絕外界聲音堅固得需要用死氣融化……綱子想了又想，最後才在饑餓感的提醒下想起她沒有看到廚房，而房間裡除了置於客廳一側的飲水機找不到任何食物。
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胃口仍舊不舒服，綱子盯著通向最外面的那扇門很久，最終抿抿缺乏血色的嘴唇走了過去。內心深處，她還是不想面對他們的，那些記憶只有她記得，所以只有她會痛苦。
「有什麼事嗎？」
在打開門的時候山本就問道，似乎早就知道了所以等候在那裡。
綱子沉默一瞬，「有監視？」
握住門把手的手指有些用力的握緊，指節泛起蒼白的顏色。她該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的，而且是情理之中。
「啊……」山本有些歉意，「有監聽以及紅外成像，當然浴室裡什麼都沒有……總之……」
「我餓了。」綱子低聲打斷雨守的解釋，「監視我理解，你沒有必要感到為難。」
「……抱歉。」
山本苦笑著搖搖頭，打開夾在衣領裡側的聯絡器，「獄寺，到外面來一下，我需要離開一會去拿晚餐。」
「麻煩死了！喂，你想吃什麼？」幾十秒之後獄寺推門走出來，問向綱子。
「隨意。」
「嘖！」開啟通往走廊的大門，獄寺臉色不爽的離開。
「呃……本來是我去的……」
「如果不能守住澤田綱吉身邊的話，他寧可遠離也不會想看到我的。」綱子重新坐到那張硬木沙發上，語調沒有起伏的平鋪直敘。
「……」山本無言以對。
結束沉默壓抑的晚餐，綱子重返自己的活動範圍，房門只是虛掩著，反正鎖了也沒有意義。
打開衣櫃，裡面都是男式西裝，不過櫃子底層的抽屜裡備有女性的貼身衣物，唔，上身的文胸被寬的白色繃帶所代替……
綱子突然就聯想到未來之戰的時候，她在風紀基地裡的COS遊戲了，那時候也用繃帶裹胸來著，然後穿著紫底金紋的男式浴衣。不過後來被雲雀強制換成其他款男裝，雖然當時看不到，但沒猜錯「其他款」應該來自雲雀的衣櫃。
溫柔的笑意從綱子眼中浮起，像是漾開的水紋，一直溢出眼眶染濕眼睫。
想起房間中有紅外監視能看清人影的動作，綱子沒有抬手擦拭眼角，拿了需要的衣物去了浴室，擰開灑花，水流肆意留下遮蓋一切痕跡。
可淚水是有溫度的，顯示在影像上是深紅的一滴，就像誰心間的那一點朱砂。
***
接下來的幾天很是波瀾不驚，公認綱吉成為西西里黑色世界之尊的儀式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而綱子也憑藉著對自己哥哥的瞭解，以及在骸或者庫洛姆的幻術掩飾下很好的演繹著「替身」的角色，沒有紕漏。
綱子需要克服的她的回憶——那是支撐著她尋找回家方式的力量，可也是每個夜深人靜折磨著的她的存在。
每夜每夜的噩夢，卻每夜每夜不願醒來。
清醒時理智盡職盡責的責令她保持清醒，所以只有在夢裡飲鴆止渴。
當這天晚上留守的是雲雀恭彌時，夢魘便更加溫柔繾綣，也更加面目猙獰。
雲雀是通過監聽設備聽到那些支離破碎的夢中囈語，一聲又一聲的「恭彌」，在午夜時分透著無盡淒涼傷感。在忍耐了三分鐘之後，雲雀面若寒霜的一拐砸碎了接收器，然後踹開右側的門一路闖了進去。
第20章 彭格列榮光（下）
「抱歉，這是同名同姓造成的誤會。」
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綱子正站在一地碎片中間，和踢門而入的雲雀平靜相視。她的床塌了一半，木茬參差的斷口處釘著一支浮萍拐，壁燈暖黃色的光流淌其上，莫名就有了冰冷的感覺。
雲雀的笑意很危險，而正要說什麼時卻又停了下來，微一皺眉自領口扯出通訊器，對著那端冷哼一聲給出不像答覆的答覆。然後雲雀順手便把那小巧的儀器丟在地上抬腳碾了一碾，不難猜出另一端會聽到折磨耳膜的尖銳聲音。
報復過後雲雀極端惡劣的心情似乎恢復到了惡劣的程度上，再次看向令他心情不爽的源頭，後者還站在原地，正審視手腕上滲血的刮痕，末了將傷口靠近唇邊舔舐去已經半凝固的血液。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她的側顏，果然像極了澤田綱吉，但澤田永遠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在雲雀的印象中，草食動物的眼神一直都是令他不屑的溫潤柔和，正經八百的包容一切的大空，而眼前的這一個是黑夜下的荒野，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其實雲雀是相信那句「同名同姓」的解釋的，因為就在他揚手將浮萍拐貼著對方的頸動脈插入床板的時候，從夢境中醒來的那人看向他的眼神從刹那的驚喜變為失望，失望到絕望。
一瞬之間，世界荒蕪。
可相信歸相信，雲雀的心情依舊不好，大概還是要歸結於「同名同姓」這一點。比起收到單方面的一往情深或者被當做代替品之類的事，這種明明與自己無關但似乎又不完全無關的狀況顯然更窩火，因為畢竟前兩者是可以理所當然的氣憤，而第三種情況卻會令人產生說不清道不明的暴躁感。
雲雀越發的低氣壓，偏偏還不能盡情的咬殺這只冒名的草食動物——裡包恩已經在第一時間告知他不要給『綱子』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而儘管雲雀和另外幾個守護者不同，不會對裡包恩產生敬畏之意，事實上他很樂於和裡包恩交手。但既然收下了彭格列的雲之指環，既然成為了彭格列十代雲守，雲雀終究是會顧全彭格列的，所以不能在澤田綱吉重傷昏迷的危機時候把唯一的替身也咬殺掉。
綱子品嘗著鮮血在舌尖化開的那一點腥甜，抬頭看到氣場陰鬱肅殺的雲雀，快要習慣充斥在身體中每一處的痛苦難過了，甚至能神情自然的攤攤手，「我並不能控制我的夢境，不是嗎？」
回應她的是另一隻破空而來的浮萍拐，上面纏繞著薄薄的紫色火炎，綱子偏頭避開，抬手抓住浮萍拐的尾端。手心傳來清晰的痛，同時還有頸側，溫熱的血液順蜿蜒而下浸濕了衣領，紅色的花在白色的睡衣上綻放。幾縷淺褐色的頭髮也因為被死氣火炎掃到而飄落。
「不愧是……增殖屬性的雲也能用到這個程度……」
綱子鬆開浮萍拐，將手掌在床單上蹭了蹭，留下頗為猙獰的血手印，脖子那裡橫過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白色的衣袖又沾染了一片血紅色。她忘了自己這具身體沒有雷屬性不能硬化防禦，僅存的大空之炎也是用一點少一點，估計供給簽署檔時的火炎簽章都很緊張。
「恭先生。」
草壁象徵性的敲敲掉了一半的房門，「裡包恩先生他……」看到猶如兇殺現場的臥室，草壁一口氣哽住，「咳咳……他們已經來了。」
「晚上好。」裡包恩永遠都很冷靜，在看到臥室裡的狀況之後有條不紊的吩咐安排，「庫洛姆，給綱子包紮然後換衣服，巴吉爾替換草壁去照看阿綱，雲雀你可以先走了，之後會傳給你一份資料。」
「另外，綱子。」門外顧問眼神銳利的看向半身血跡的女子，「或許我們該詳談一次。」
「好的。」綱子點點頭，牽動傷口又有新的血液流下，傷口挺深，初時不覺得如何，現在已經開始痛起來，不劇烈但綿密。
在幾乎可以稱之為纏綿的疼痛中綱子突然想起一個詞，
相愛相殺。
然而在沒有相愛的這些世界中，他們只有相殺。這麼想著，綱子不禁笑了起來，不相愛，只相殺。
她笑的時候眼睛裡的神色讓人看不清楚，荒蕪的曠野上紛紛揚揚的飛起了大片的黑色劫灰。
***
一個實驗室出品的替身會不會有類似人類的記憶與感情，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而一個於實驗室中誕生的存在，會不會有普通人類正常生活的經歷，這更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不過裡包恩不打算把這個課題交給彭格列實驗室那一眾被軟禁研究員們，他選擇親自詢問綱子。
「你可以從狂化狀態恢復清醒，和你擁有了感情有關？」
「應該是這樣……不過我並不準備將我的記憶告訴你們。」
綱子不說謊，她只是誠懇的告訴他們她「不想說」。而只要她沒有敵意，在授權儀式即將開始之際裡包恩是不會嚴刑拷打的。
「好的。骸，你來讀取一下。」裡包恩點頭，沖身後一擺手。
「阿爾克巴雷諾，幻術不是這樣用的呢~」骸抬手按住右眼，「強制進行，會讓唯一的替身小姐變成白癡喲kufufufu~」
「哼，你不會想看到失敗結果的。」裡包恩擦槍，在這個多事之際，最強殺手不介意在維持大局的時候適當減壓。
「kufufu~~好吧，但一點外傷是不能避免的。」骸具現出三叉戟，很人文精神的徵求綱子的意見——想被劃傷哪裡？
綱子想想，伸出已經受傷的那只手，彎起袖子，「集中在一條胳膊上好了。」
「怎麼說呢，其實等瓦利亞部隊來了，路斯利亞會給你治療的……比晴守動手的效果更好~」骸邊說著邊用戟尖劃破綱子的胳膊。
等了一秒，兩秒……十多秒之後，骸一臉古怪的看向裡包恩，「我無法佔據她的身體和思維。」
「……」裡包恩用槍口托了托帽檐，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有趣。」
等瓦利亞暗殺部隊抵達本部之後，綱子又接受了瑪蒙的幻術實驗，仍舊以失敗告終，換個角度而言，她似乎是幻術免疫。順便一提，在瑪蒙進行實驗的時候骸一直在笑，「指環戰時候就輸給我的傢伙，現在怎麼可能成功。」
「切。幻術和純粹的精神攻擊有差別，不如讓白蘭來試試。」瑪蒙飄到和骸同一高度，「未來戰被打得慘敗的人應該會同意的，對吧。」
「kufufu，未來戰時候掛掉的人在用什麼立場說話呢~」
綱子聽著骸和瑪蒙的對話，似乎恍悟了點什麼，可現在還抓不到那條線，不過幻術免疫這點她大概明白是為什麼。因為她本身就在一個巨大的幻術裡，那只有著黑桃標記的眼睛才是關鍵。
「好了，安靜。」裡包恩屈指敲敲桌面，「想必暗殺部隊的諸位已經知道這次集會的原因了，沒有大事，只是告訴你們一聲阿綱出了點意外，授權儀式上會是這位替身『綱子』小姐出面。」
「……」沉默幾秒，斯誇羅拍桌而起，一隻腳踏在桌面上，「混蛋！這叫沒什麼大事？！！！」
「嘻嘻嘻……本王子還以為這是十世的孿生妹妹，和本王子的那個笨蛋哥哥一樣的存在……」
「替身麼？雖然很相似了但也需要細節上的幻術偽裝，先付定金吧。」
「原來是替身小姐，嘛~不管什麼身份都需要治療，來吧~」路斯利亞開匣召喚出晴孔雀，似乎匣動物有所升級，治療後綱子的頭髮並沒有變長。
列維沉默。
XANXUS從來不出席彭格列本部會議。
真熱鬧啊……被圍觀的綱子淡淡的想，其實這樣也不錯啊，至少這一次她沒有與大家為敵。
兩天之後，令綱吉或者說彭格列成為整個西西里至尊的授權儀式進行的很順利。
綱子不知道擁有這種權利究竟是好是壞，一個世紀前初代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護」，而百年光陰之後……「最初」已然面貌全非滄海桑田。
不過綱吉會帶領大家走向最正確的方向吧，榮耀還是毀滅，由十世決定。
輕輕親吻著大空戒指，綱子代替她所代替的人對著冰涼的戒面輕聲低語。
以彭格列之名為誓。
***
在成為所謂的「教父」之後，綱子的替身工作更加忙碌起來，原本只需要在彭格列本部出現就好，而現在卻要去往別的城市，代表黑手黨與其他勢力相接觸。
「我會竭力而為，不過顧問大人，您確定所選定的陪同人選沒有問題麼。」綱子看向周身殺氣的雲雀，這應該是自那天晚上之後，他們再次接觸。
第21章 同行威尼斯
裡包恩是如何「說服」雲雀的，其經過已經湮沒于歷史長河之中，大家只需要知道綱吉的辦公室需要重新裝修就足夠了。
守護者們擠在屋子裡吵吵嚷嚷，獄寺咬著牙說十代目最喜歡的那套茶具碎了，山本安慰道那就再找一套等阿綱醒了以後送給他。了平說泡泡老師你的破壞威力極限的強悍，裡包恩但笑不語，而被他踩著腦袋的藍波敢怒不敢言。骸握著三叉戟「祝福」雲雀一路順風，殺意狂飆的雲守則禮尚往來的將浮萍拐搗向鳳梨的紅色眼眸，庫洛姆擔心骸卻插不上手……
綱子靠著身後碎了一半玻璃的窗戶，抱著手臂看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唇邊有無奈又溫和的笑，對著一室狼藉卻連眼神都是包容的。她已經表現的越來越像她的哥哥，但這裡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清醒的直到這是虛幻的。
當眾人的視線落到窗邊的人影時，就像是突然按下了暫停鍵般，熱鬧的屋子裡驀地安靜下來，神色各異的目光紛紛轉開。綱子輕輕歎口氣，離開窗臺站直了身體，低頭整理了一下袖口，再抬起頭時臉上溫潤的面具完美無缺。
「總之還請諸位安心，我會全力而為的。」
「啊……我去照顧十代目。」獄寺率先擠出了房間，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最後只剩下需要同行的雲雀和綱子兩人。
綱子和那雙純黑的眸子對視半晌，直到自己的情緒也被一點點凍僵後才開口，「今後幾日，就拜託雲雀前輩了。」
綱吉的口吻，綱吉的表情。
雲雀很想就此粉碎這種虛幻，他突然覺得比起現在，那天夜裡所見到的荒蕪眼神反而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
綱子此行的目的地是威尼斯，義大利東北部的城市，與西西里幾乎隔了整個國家的距離。而綱子對這座城市的瞭解，印象最深刻的是水。
那是一座誕生于水上的城市，以橋代路，以船代車，水光瀲灩，古老而夢幻。然而對於綱子來說，這意味殺機潛伏。除非她能用飛的，不然在很多時候都要坐在窄小的船隻上穿梭於曲折的巷陌之間，隨時提防著兩側有可能出現的暗殺。
這也是為什麼要雲雀隨行的原因，「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總要在這時物盡其用。」裡包恩是這樣說的。雖然雲雀對此的反應是拆了綱吉的辦公室，但出行之後倒真的恪盡職守——彭格列十代雲守附近一直呈現出一種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冰河時期景象。
接待方原本安排了一系列正事之後的娛樂活動，或是高雅歌劇，或是香豔美人，可惜在見到正主之後只剩下一句客套，「彭格列還要玩得盡興才好。」
這不僅是因為彭格列十世本人興趣缺缺，更是因為雲雀的無聲威懾。
「真是不錯的城市呢。」
綱子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夜景，華燈霓彩的光落入她的眼瞳，「呐，雲雀前輩？」
雲雀已經檢查過房間裡沒有任何監控設備，於是當那雙顏色溫暖的眼睛看過來時冷冷開口，「你可以卸下草食動物的偽裝了。」
「是麼……」綱子淡淡說道，轉過頭對著夜色中的水城，斑駁的光影模糊了她眼中的神情，「可是雲守怎麼知道卸下偽裝之後就是真實的我呢。」
「這和我無關。」雲雀冷笑一聲。
綱子在心裡苦笑了一下，雲雀恭彌你不知道，正因為面對的是你所以我才更需要面具。
即使有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容貌，甚至在概念上是「同一個人」。可是綱子卻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他。然而理智的清醒無法平息隨著時間流逝而愈發深刻的思念，綱子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曾經一點點築起的堅強，在思念的侵蝕下漸漸潰敗，也許在回家之前便會遍體鱗傷的自盡於名為愛的刀鋒之下。
指甲在掌心刺出緋色的月牙痕跡，綱子慢慢收斂了情緒翻閱起第二天的行程資料，也是他們此行的最大目的——在西西里與威尼斯之間建立起黑手黨世界的聯繫。
「安排的地點，很有趣呢。」隨著紙張的翻動聲響，綱子慢慢說道。
「中世紀死囚的牢獄，你不要死在那裡才好。」雲雀挑起的眼角劃過鋒銳的光。
綱子從紙張上抬眼，「在過去，威尼斯共和國的法院與重犯監獄之間由一座密封的拱橋連接，因為來來往往的人感歎著生與死，罪與罰，最終得名歎息橋。
但是有趣的是，關於歎息橋卻又很美麗的傳說，據說乘坐貢都拉經過歎息橋下時，戀人們相擁吻就會得到永恆的愛情。」
「哦？」雲雀微微挑眉，當「愛情」這個字眼從對方口中說出時，總讓他覺得怪異。
「所以說，這是受到死神祝福的愛情麼？」綱子垂下眼睫微笑，「而且……如果站在橋上相擁吻又會獲得什麼呢？」
雲雀不再說話，自行翻看手中的地圖資料。這一次的旅行很不愉快，雲雀反倒希望出現幾個暗殺者來讓他咬殺，於是在分析著有可能會成為伏擊地點的位置時格外細緻。
綱子看到雲雀唇邊浮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她知道那代表著嗜血殺戮的興奮，凝視一秒，綱子安靜的移開目光。即便瞭解的再多，坐在這裡的人也不是她的雲雀恭彌。
「原來……我已是這樣的愛你了。」闔起眼簾，綱子輕聲呢喃。
聽到背後的低語，雲雀抿緊了嘴唇，縱然知道那一個「恭彌」不是自己，卻依舊難以言喻的鬱憤之意自心底浮起。
***
曾經的總督府已經成為了藝術博物館，抵達威尼斯的第二天綱子一行以遊人的身份步入其中，通過歎息橋到達對面的建築物內。黑色的建築物曾經是堆積人世間黑暗的監牢，如今本質仍舊未變，不為普通人所知的暗處仍舊在進行黑手黨世界的交易。
「澤田大人請這邊走。」
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幾乎融進了黑暗，綱子看了雲雀一眼，信步跟上。綱子知道，雲雀會保護她的安危。
然而最終誰也沒有料到，綱子還是陷入了危機之中。
悠于 2016-3-6 20:25
第22章 世紀前守護
綱子所遇到的危機不是絕殺行動，而是一場誰也沒有料到的意外。
在兩方勢力聯盟會議上，需要簽署一份協定，除了雙方首領的名字還有火炎簽章，而意外就從這裡開始。
之前說過，綱子現在的身體無法自行產生火炎的波動，僅存的大空屬性的火炎屬於無法再生能源，用一點少一點。綱子知道這個問題，她已經是非常的謹慎了，但是不知是那張協約的問題還是身體的突然失控，在她簽下彭格列的火炎紋章的刹那，身體中剩餘的火炎迅速的流逝被那一紙協約吸走。
更糟糕的是，死氣對於綱子，或者專指她如今這具身體是非常重要的能源。綱子甚至覺得她之所以存在，正是因為大空火炎的支撐，所以死氣的流逝給她帶來了危及生命的災禍。
然而此時此刻卻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坐在會議桌一側的綱子穩住迅速衰弱的身體，神情如常將手下的協約推向對方首領。
「澤田君的心意，我們切實的收到了。」對方的首領在看到協約上方躍動的橙色火焰時，豪爽的笑道，抬手印下了己方的紋章印記。
協約正式達成，綱子立刻起身禮節性的頷首致意，同時謝絕了對方的娛樂邀請。對方也沒有強求，見狀便走在前方引路，一行人從中世紀監牢的暗室中走出，再次踏上歎息橋。
雲雀一直沉默的走在綱子身側，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妥但一時間抓不住頭緒，直到來到地面之上才發現陽光下的綱子臉色變得不自然的蒼白。
因為一路上都沒有感覺到殺意危機，雲雀也不確定綱子為何變成這個樣子，或許只是不適應幽暗的地下暗室？靠近了綱子一點，雲雀正待開口詢問卻被綱子搶先了一步。
「呐，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呢。」綱子狀似親切的握住雲雀的手臂，停下腳步站在密閉式拱橋的窗口前看向橋下的河道。
就見一艘纖長的貢都拉破開平靜的水面由遠及近駛來，船夫坐在船頭搖櫓，一對年輕的戀人則相擁著站在船尾，熱情的親吻著。
「在歎息橋下親吻，會獲得永恆的愛情……威尼斯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呐。」
東道主聽到來自西西里的黑手黨教父這樣感歎，便笑著自謙幾句，但言語之間卻透著對這座城市的愛——儘管，這是來自黑色世界的已經扭曲了的「愛」。
綱子的舉動沒有激怒雲雀，事實上在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刹那雲雀就感覺到了綱子的虛弱，表面上看他們兩個是並肩站著的，但雲雀知道綱子能夠站穩全靠他的支撐。
雲雀對綱子不在意，但現在綱子所代替的卻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澤田綱吉，雲雀心裡縱然有再多的不滿也需要忍耐到兩人獨處，綱子卸下偽裝的時候。
等到登上直飛西西里彭格列總部的私人飛機，心情分外沉鬱的十代雲守終於冷冷的開口，「你在搞什麼鬼？」
沒有人回答，裹在黑色西裝裡的身體無聲無息的歪倒在座椅上，死一般的安靜。
雲雀扣住女子的手腕，還能感覺到微弱的脈搏，但手指感覺到的那段手腕已然失去了生命體該有的溫度，冰冷的如一座雕塑。
雲雀鬆開了手，隨著他的動作，綱子的手也跟著滑落，代表著彭格列首領身份的大空戒從蒼白的手指上滑落，落在撲了地毯的地面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如之前佩戴著它的主人一樣。
雲雀垂下眼神注視著那枚古老的指環，他清楚的看見指環墜落的過程，當大空戒落地的那一瞬間，雲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邊那個從沒被他承認的存在。
那一刻，雲雀覺得『綱子』已經離開了。
***
昏昏沉沉間綱子不由得猜測自己是不是又要「死去」再「復活」，想到這裡的時候女生感覺很痛苦，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獨自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被只有自己記得的回憶溫暖著，折磨著，一次又一次的冰火兩重天，精神都快要崩潰掉。
眼睛漸漸酸澀，緊閉的眼簾也阻擋不了淚水的滑落，綱子忍不住放縱軟弱小聲祈求，「誰能來……幫幫我……」
「抱歉，是我來晚了。」
溫和的義大利語在女生耳畔響起，溫暖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拭去鹹澀的淚水。
就像夢一樣……在無助的時候會有英雄從天而降。
綱子不敢睜開眼睛，如果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夢境，就讓她再沉淪一會吧。
「是澤田綱子對不對，在未來戰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呢。」那個寬和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是Giotto，算起來是你的曾祖。」
果然是在做夢……綱子牽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她已經在妄想最強大的外掛來解救她了。
「起床了，迷路的小孩要回家了哦。」
被那聲音蠱惑著，綱子最終還是情不自禁的睜開眼睛，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已足夠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金髮青年。
金色的發，額前燃著不熄的大空火炎，身著上世紀樣式的西服肩披黑色斗篷的青年……是如此的真實。
「一世……」綱子輕聲呢喃，匆匆的擦去眼淚，女生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以理智思考。
「我……進入彭格列大空指環裡面了？」綜合所記得的「劇情」以及失去意識前自己也帶著大空戒這一點，綱子試探著問到。
目光迅速的掃過四周，卻意外的發現除了Giotto之外沒有彭格列的二世至八世，但卻有初代的守護者們。
Giotto將跌坐在地上的綱子扶起來，環住女生的肩膀解釋道，「這裡不是大空指環的世界，而是另一個意識空間……具體的情況有些複雜，讓我們慢慢來說。」
Giotto的語言帶著上世紀的特點，這讓學習現代義大利語的綱子稍有不習慣，不過因為初代本人給人的感覺非常可靠而且強大，綱子在沒完全聽懂Giotto話意的時候就本能的相信了他。
這時站在一邊的守護者們也向綱子和Giotto的方向走來，饒是綱子知道「劇情」也不禁微微睜大眼睛打量著這些傳說中的人物。
紅發的嵐守，持著橫笛的雨守，捧著聖經的晴守，閉著一隻眼睛懶洋洋的雷守，一襲黑色風衣神情冰冷的雲守……在看到阿諾德的時候綱子微微瑟縮了一下，這份冷漠的氣息和之前所在世界的雲雀是如此相似，綱子不由自主的心中微痛。
聯想……真的是一種人類無法摒棄的習慣。
最後綱子看到了初代霧守，當和D•斯佩多的目光對上時，綱子臉色劇變，「是你！」
在幻境裡所見到的那只有著黑桃標記的眼睛，是斯佩多！
「nufufufu……」藍發男人勾起嘴角笑起來，「反應還是很快麼，小姑娘~我很高興你至今神智清楚。」
「D。」Giotto不太贊同的輕聲念了一句，又安撫的拍拍環在身前的女生的肩頭，「這件事要從綱吉的繼承式開始說起，西蒙家族……」
……
……
在Giotto的講述中，綱子得知了自己那個世界所發生的事情，在她被加藤朱利——真實身份是初霧擄走之後大家又經歷了怎樣的戰鬥，而她又是為什麼迷失在了異時空中。
「綱子之前遭遇過太多的幻術攻擊，所以D的幻術對你的影響意外的大。」
Giotto看了一眼臉上掛著危險笑意的斯佩多，儘管D已經理解當年埃琳娜的心意，但一個世紀的心結並非輕易就能解開的，有些事情大概還需要幾個世紀來化解——如果彭格列指環能夠存在那麼長的時間的話。
「在你的世界裡，你已經昏迷很多天了。不過阿綱似乎找到了方法，所以我們才能找到綱子你……所以，現在回家去吧。」
「我還有問題。」
綱子發現發現自己已經變回了本來的樣子。不是隨便依附於哪一具和她容貌相似的身體，而是真真正正的自己，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在繼承式上被加藤朱利擄走時所穿的西服套裙。
「之前我所經歷的那些……那些事情，和大家為敵……那些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綱子的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當一切可以塵埃落定的時候，那些被壓抑著的記憶紛紛湧出，淩遲著她的感情。綱子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帶著這些記憶回去，那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女生看向斯佩多，然後又將目光停留在Giotto臉上。
「那些人是存在的……但是，不論是澤、還是紫菀，還是阿綱的替身……那些都不是你。」Giotto扶著女生不斷顫抖的身體。
「你代入了她們的身份，經歷了虛假的人生，這些是幻術的。幻覺，有幻覺，構建在現實之上的虛假……這些你能瞭解嗎「」
「所以，那些世界是真實存在的。」綱子的眼中浮起絕望，對她而言，只要她記得的，就稱得上「真實」了。
「綱子，你忘記未來戰之後，所有平行時空的未來已經從那個時間點開始改變了嗎？」Giotto梳理這女生微亂的鬢髮，安撫道，「最後，當你回去的時候會忘記這些不愉快的。對吧，D？」
彭格列初代首領微笑著看向他的霧守，溫和的眼神中隱含一絲壓迫，怎麼說一世也是個護短的曾祖呢。
斯佩多意味不明的笑了幾聲，「知道了~」
走到綱子對面，藍發男人半蹲下和女生對視，「看著我的眼睛……nufufufu，眼神很不錯~你在想什麼？」斯佩多玩味著欣賞綱子的冷冽眼神。
「那只眼睛……」綱子看著斯佩多的異色雙眸，語氣狠戾，「真想將它挖出來呢。」
斯佩里怔愣一瞬，放聲大笑，「有趣！比偽善包容的大空有趣多了……」
「D！」一直沒有說話的G出聲警告。
「行了，你們也準備好吧。」斯佩多冷下聲音，開始準備。
不久之後七種顏色的死氣光芒分別自一世家族的七人身上發出，綱子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
雲雀接通了彭格列本部的專用連線，「小嬰兒，有一件事……」
無線電那端的裡包恩打斷雲雀，「蠢綱醒了，所以『綱子』發生了什麼事？」
「……消失了。」看著身側空無一人的座椅，雲雀說到。
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一樣，如果不是大空指環還握在手心中，雲雀幾乎要以為他是獨自去往威尼斯的。
「這樣也好。」裡包恩說了四個字，掛掉了電話。
雲雀也放下了聽筒，無所謂的冷笑一下，確實，這樣很好。
***
在屬於綱子的世界。
安靜沉睡了好多天的女生眼睫輕顫，在眾人的緊張關注下，微微睜開了眼睛……
——第三卷•求不得•完——
•終•舊溫柔
第23章 夢醒人間
房間裡很安靜，即使有二十一個人。
七色的光華來自三個不同的方向，海、貝、虹，代表著世界基石可以扭轉時空創造奇跡的七的三次方就這樣出現在普普通通的房間裡。
沒有人說話，直到安靜沉睡著的女生眼睫開始微微顫動，最終緩緩睜開之後空氣中才浮起一種名為如釋重負的氣息。彩虹奶嘴、彭格列指環，瑪雷指環也依次黯淡了光彩，奇跡，至此宣告落幕。
「成、成功了……」解除了小言模式後，綱吉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氣，直接滑坐到了地上。獄寺這次沒有及時的攙住十代目——銀灰發色的少年跪坐在地上陪著十代目一塊激動的流眼淚。
裡包恩二話不說，直接從等邊三角形的一個角上躍起，一記飛踢將哭起來的學生踹飛，「蠢綱，拿出點出息來。」
可樂尼洛則由法路歌抓著飛向另外呈三角形站位的另一個角上，不客氣的命令白蘭道，「kora，把瑪雷指環交還回來！」
「姆，還得重新封印一次，最討厭的是竟然是沒有報酬……」瑪蒙頭頂環著範塔茲瑪，在半空飄著陰鬱的碎碎念。和他有差不多想法的是威爾帝，也是一臉不耐煩。
白蘭倒是沒什麼抵觸情緒，接過桔梗石榴等五人的遞上的指環一塊拋給可樂尼洛。
「少了一個kora！」可樂尼洛海藍的眼睛瞪圓，那意思是你當我是數字盲嘛！
「雷之指環在小綱子的手上戴著的嘛~」白蘭表情無辜的攤手，「不然也湊不齊瑪雷指環的七人，更找不回小綱子呐~」
「不過說起來，小綱子和瑪雷指環的匹配度真是不錯呢……」
白蘭這話沒說完，就被一拐子給打斷了，同時打斷白蘭的還有一句聲音沙啞的「口胡！」雖然聲音弱了些，但所包含的氣勢一點都不弱。
綱子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還他妹的是噩夢。醒過來之後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呢，就聽到一個不怎麼順耳的聲音說了一句更加不順耳的話，於是想也不想的開口反駁。
「啊啦，醒……」
平躺著的綱子先是看到一個頂著亂糟糟銀毛的腦袋在眼前晃了一下，隨即不知是被誰大力踹開，然後視線上方換上一張黑髮鳳眸的容顏，她從那墨黑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隱藏在冰冷下的關心。
不知為何，看到雲雀的刹那眼淚就刷的流了出來，嗓子也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說不出話。綱子只能無聲的擺出唇形，「恭彌……恭彌……」
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悲喜之情來自何處。
雲雀彎腰將綱子扶著坐起來，然後也順勢側坐在床側，抬手為女生擦了擦眼淚，沾了一手的傷心與歡喜。
「……別哭。」抿緊的薄唇輕輕張開，簡短的說出兩個字，音色仍舊清冷，然而語氣中已經不知不覺的浸了一絲溫柔。
「我也不想啊！」綱子擰著眉頭，斷斷續續的聲明掉眼淚不是自己的本意，身體反應她控制不住。
雲雀沒再說話，目光掃視一圈沒找到紙巾，便直接抓過枕巾給綱子擦臉，然後被綱子握住了手很久沒有放開。雲雀也不反對，抬起另一手環住女生的肩頭，讓她向自己這邊靠了靠。
「咳咳！」
可樂尼洛看不下去了，還有沒有人記得那丫頭手上戴著雷之瑪雷指環需要趕緊拿下來再次封印啊喂！
雲雀抬眼，用眼神表達你們怎麼還不滾群聚咬殺的威脅，綱子也跟著轉過臉，卻是各種迷茫，費勁的想了想，總算記起了些零星片段。
「那個……西蒙家族……」
二人世界的氣場被當事人主動打破，一直比空氣還透明的背景們終於可以原地復活，綱吉生平第一次不開小言模式也能動作敏捷的躍起、閃身、飛撲……最後關頭還技能爆發的躲過他未來妹夫的拐子，將自家妹妹抱個滿懷。
「綱子，你終於醒了！！！」
哥哥你不要學習模仿瓦利亞那位劍豪的聲波攻擊啊……綱子被震的頭暈眼花，於是毫不客氣的把臉在綱吉胸前蹭蹭，抹去眼淚的痕跡。
看大家現在齊聚一堂而且人人安然無恙的樣子，顯然是西蒙家族的問題得以圓滿解決了。放下心來之後綱子也不著急，安撫的拍拍自家哥哥，「嗯，我現在很好。在我沒意識期間都發生什麼了？能說說嗎。」
「嗯……其實還挺複雜的……」爆發之後綱吉「原形畢露」恢復了廢柴模樣，抓著頭髮亂翹的腦袋支支吾吾的組織語言，「啊，還是從頭……咦咦，雲雀前輩？」
棕發男生被拎著衣領甩到門外，已經把不肯主動退場的無關人士清場清的差不多的雲雀欺身上前，沉默的抓過綱子的右手，摘走有著翅膀造型的瑪雷指環扔給一直虎視眈眈的可樂尼洛，同時丟過去一個「嚴禁群聚給我離開」的眼神。
「小鬼就是小鬼！」可樂尼洛嘟囔一句，讓法路歌抓著搖搖晃晃飛出了門。
「我會告訴她的。」雲雀站在門內，關門前對著外面的一眾人冷冷的說了一句。
「混蛋雲雀，你那是什麼態度！」獄寺手腕一翻，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把炸彈，「十代目，我們不能把大小姐交給雲雀那傢伙，等等，我這就炸門！」
綱吉急忙阻攔，連連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想綱子她現在也很想和雲雀前輩在一起吧哈哈……」
抓著頭髮傻笑兩聲，綱吉溫柔無害的眼眸裡盡是如天空般包容一切的溫柔。仿佛那個時候是眼神決然而凜冽的說出「我要用七的三次方來救回綱子」的少年是一個幻影。
澤田綱吉，這個少年從來沒有拯救全人類的偉大理想，他只要他認識的「大家」都平安快樂，為此可以拼上一切。
在未來時是如此，為了解除與炎真的誤會是如此，為了自己的妹妹，仍會如此。
***
「是啊，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呢……」
在聽雲雀用簡潔客觀從自己被綁架到被喚醒著一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情，綱子垂下眼睫輕聲說著。雖然雲雀的語氣一直很冷，別說營造緊張熱血的氣氛甚至連情緒起伏都不大，但是綱子可以想像那個時候的激烈。
「而且……難得聽恭彌一次說這麼多的話呢。」
綱子雙手環住雲雀的腰，臉頰貼在對方的胸膛上，汲取著那一份溫暖。
說不出為什麼，在醒來之後綱子就覺得自己非常渴望和雲雀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就像是捨不得放開失而復得的珍貴存在。
摩挲著她頭髮的少年沒有回應，綱子不禁抬眼去看雲雀，正和雲雀看向她的眸子對視。就仿佛是薄薄的冰層融化溪水再次流動的那一個瞬間，雲雀的眼神也是如此，褪去所有的冷意，露出柔軟的內裡。
他說：「也好久，沒有聽見你說話了。」
「恭彌。」綱子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環在腰際的手臂緩緩上移攀住對方的背脊，仰頭，慢慢吻住那雙淡色的嘴唇。
「嗯。」
雲雀低頭，抱緊懷中的女生回應這個親吻。含住柔軟的唇瓣，舌尖掃過齒列，糾纏住靈巧的舌……
輕柔卻也激烈的吻結束，綱子漲紅了臉頰平復急促的呼吸，而雲雀在沉默了片刻後突然道，「綱子。」
「嗯？」
修長的手指慢慢在女生背後寫出一個字。
綱子怔愣一瞬，笑了，「我也是。」
這一晚他們相擁而眠，半夜時分綱子因為一個夢而驚醒，不及去細想夢見了什麼就被面前的黑色眼眸奪取注意。於是綱子笑著重新睡去，安心平靜。
恭彌。
幸而你也在這裡。
——正文•完——
第24章 旅行（上）
暑假的時候，綱吉一行人踏上了去義大利的旅程，先去西西里島的彭格列總部報導，然後鋪開了地圖研究旅遊路線。而這種時候一向是熱鬧又吵鬧的，要去羅馬，要去佛羅倫斯，去這裡去那裡，沒幾個鐘頭是確定不下來的。
而這種群聚活動雲雀向來是沒興趣的，冷冷瞥一眼在地圖前擠成一團熱鬧吵嚷的眾人，因為不能動手咬殺於是雲雀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轉去了花園，打算找個清靜的地方睡一覺。到了花園後卻發現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到了，正抱著膝坐下樹蔭下發呆。
「綱子。」
雲雀有些意外，一般來說綱子這時候是會和京子小春那幾個女生在一起討論旅遊路線啊，購物啊之類的內容。對此雲雀也沒有什麼不滿的，他雖然有獨佔欲，但不會偏激到想要獨佔綱子的全部世界。
「……啊？」綱子似乎不在狀態，仰起頭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雲雀，「……恭彌？」
雲雀微微挑眉，走至綱子身邊手指沿著女生的額角一路向下輕輕的拂過，「不舒服了？」
綱子偏過頭臉頰在雲雀手背上蹭蹭，半閉著眼睛道：「好像有點暈機……還有時差沒倒好吧。有些頭疼，花園裡空氣比較好……唔……」
綱子聲音懨懨的，還有點詞不達意。
「哦。那就睡一會好了。」
說著雲雀在綱子身邊坐下，扳過綱子的肩膀讓她枕在自己腿上，然後脫下披在肩頭的制服蓋在綱子身上。
綱子應了一聲，被熟悉的氣息環繞著，稍稍調整下姿勢後很快睡著了。雲雀低頭看著女生的側臉，冷冽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花園中一時無比靜謐，仿佛連吹過的風都輕柔如呢南耳語。前來尋人的綱吉遠遠的看著，一邊感歎這一幕的美好一邊默默糾結，啊啊，果然還是不能適應雲雀前輩的另一重身份啊。
「草食動物。」
雲雀也看到了綱吉，墨色純粹的鳳眼看過去，透著薄冰般寒涼的眼神讓綱吉下意識的心頭一顫——即使他已經在這種目光下生活了兩年，還是會產生逃避的心理。
「那個……旅程路線，這次有點特別……」綱吉倍感壓力，卻不得不履行裡包恩交給的任務來解說這次「彭格列尋寶式旅行。」
而所謂的「彭格列尋寶式旅行」不過是裡包恩在心情愉悅之下想要折騰人的產物罷了，統計出大家想去觀光的所有城市，安排人手在每個城市的某一些景點藏下不同的指示資訊，指引著尋寶人去往下一個目標，最終在走遍所有城市後找到「寶藏」。
一共有七條支線分別對應死氣的七種屬性，大家任意組隊後抽籤，按照抽中的屬性去追尋該屬性的線索，根據完成的時間先後進行排名。
「第一名可以提出任何願望，而最後一名則會被詛咒的哦。」裡包恩陰測測的說道，「這可是冠上了『彭格列』之名的比賽呢。」
詛咒什麼的靠不靠譜不清楚，但也沒人敢因此質疑魔王，不然絕對會面臨被死氣彈一槍爆頭然後只穿一條底褲繞著西西里島裸奔的後果。
不過因為尋寶競爭排名等等因素很能激起如獄寺了平山本等少年們的熱血，大家的回應還是很積極的。而抽籤到最後就剩下雲雀和綱子了，於是綱吉肩負著自家鬼畜家教派下的使命，前來尋找剩下的兩位玩家了。
「無聊。」
聽過了解說，雲雀給出了綱吉意料之中的回答，彭格列的超直感就是好用。綱吉把頭髮抓的更亂，「裡包恩說……必須全員參與的……」
「嗯……」雲雀唇邊勾起冷笑，「第一名可以提出要求？」
綱吉急忙點頭。
「那好。我也很想和小嬰兒打一場呢。」雲雀伸手，「剩下的簽。」
綱吉急忙把紙簽呈上，心裡大大的松了口氣，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雲雀打開紙簽，就見上面寫著：嵐屬性支線。第一站維羅納。
***
一覺醒來就到了維羅納，綱子只覺得太不真實了，就跟穿越似的。在預定的酒店套房醒來，綱子揉著睡到亂蓬蓬的頭發問：「呃，我錯過了什麼嗎？」
「醒了。」雲雀正姿勢閒適的坐在沙發上翻著書，這時抬頭打量綱子的臉色，「恢復的還不錯。看來在登機之前便睡著了的話，就不會暈機。」
「唔……哪能每次都那麼巧合。」綱子爬下床去浴室洗漱，赤著腳踩到羊毛地毯上時發現自己已然被換了一身睡衣。
「可以等你睡著了再登機。」雲雀合起書，見綱子在那裡研究衣服，於是很平靜的道：「我換的，怎麼了？」
「……沒怎麼。我去洗澡了。」
綱子低頭沖進浴室，對著鏡子中臉頰泛紅的女生出神了片刻，暗道一聲真是太不淡定了。和雲雀在一起這麼久兩人除了最後一步之外，親親抱抱摸摸蹭蹭的親密接觸都已經做過了，何況換個衣服。
羞澀什麼的留到最後的時候……咳咳，打住，不要想太過糟糕的東西！綱子拍拍臉頰，調低了水溫讓自己冷靜了一下，再次默默告誡自己要淡定。
可是當冷靜又淡定的綱子一身水汽的從浴室中走出來路過雲雀身邊的時候，卻杯具的被打回了不淡定的原形。原因很簡單，因為雲雀正在換衣服，光潔瑩白的後背就那樣坦然的呈現在綱子眼前。轉開目光之後，綱子不得不承認，在她和雲雀之間，她才是情|色的那一個。
因為連帶著上輩子的閱歷，即使沒親身經歷過她也知道一些事情，而對於雲雀來說，卻是真的沒有概念的吧。在戰鬥上有著凶獸一樣強悍本能的雲雀，在一些方面卻是無比單純的，以擁抱與親吻表達親近，以撫摸來感覺溫暖，只是這樣子而已。應該說在身體的本能告訴雲雀要去做什麼之前，雲雀的主觀意識上是不會產生什麼想法的。
綱子糾結了，有這些想法的自己會不會太怪阿姨了。雖說她靈魂的年齡確實是比身體大的，但這和靈魂年齡關係不大……吧？綱子很不確定。
雲雀之前翻看的是有關維羅納的景點介紹，他對於尋寶的第一名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因為可以提出和裡包恩對戰一次。等綱子洗漱完了，就一邊換衣服一邊道，「小嬰兒組織了一個遊戲……在想什麼？」
感覺到綱子有些走神，雲雀微微皺眉，女生今天似乎一直有些奇怪。
「嗯……在想……」綱子和雲雀對視片刻，告訴戀人，「在想比較糟糕的事情。」
「？」雲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看綱子的樣子不像遇到了危機困難，想了想決定不去追問。
事實上雲雀他也有著和大多數男性一樣的觀念——女孩子都是比較奇怪的。對雲雀來說綱子的奇怪程度只是比其他女性少而已，而能得出這個結論這也是因為，一，雲雀會去瞭解綱子，二，雲雀沒有耐心去瞭解別的不相干女性。
綱子也暫時將糾結的問題放到一邊，拿了衣物去浴室換好，再檢查一下物品尤其是指環和匣子確定沒有問題，便和雲雀出門了。
「話說裡包恩折騰出什麼遊戲了？」綱子問道。在聽過了雲雀的簡單解釋之後嘴角微抽，魔王這還真是折騰人不償命啊。
「維羅納是以軍事為主的城市的說……」綱子回憶她所知道的資訊，「比較有名的景點……茱麗葉故居？」
「嗯。」雲雀點點頭，他們正是要去那裡。
「說起來也真夠奇怪的呐。」提起莎士比亞筆下的那對悲情戀人，綱子對雲雀說道：「明明是悲劇呢，但卻有撫摸故居中雕像的右胸就可以讓愛情永存的傳說。」
看雲雀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對所謂的「傳說」嗤之以鼻的，片刻說了一句，「摸它不如……」
摸你是吧？綱子轉頭看向雲雀，她知道雲雀想表達的意思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但真心的，雲雀這句話很……勾人呢。
乾咳一聲，綱子覺得自己快沒救了。
悠于 2016-3-6 20:25
第25章 旅行（下）
暫時摒棄了「糟粕」思想的某個路癡跟在不喜群聚的委員長身邊，走入了維羅納這座「據說」景色宜人的城市開始他們的「尋寶之路」。
之所以使用了「據說」二字，是因為綱子一眼都沒看見旅遊手冊上圖片的實物——她和雲雀兩個盡在各種偏僻的小巷子裡穿梭來回了。如果不是雲雀帶路，綱子都快以為她遇見了謀劃誘拐良家少女的人販子，正打算把她拐到哪個陰暗的角落那啥那啥。
最後，他們在一處狹窄的盡頭是死路的偏僻街道裡停下腳步，兩側皆是高達數米的圍牆，實在是一處欲行不軌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而綱子模擬雲雀的思路想了一想，抓住了重點，「恭彌，難道說我們要從這裡進去？」
仰著頭看向面前那道裝著電網的圍牆，綱子有些無語的看向雲雀，「我記得……茱麗葉故居是好像是對外開放的吧？」
「是那樣沒錯。」雲雀也在研究圍牆，這時對綱子道：「但是只開放修繕後的右半部分，而小嬰兒自然不會將線索放在那麼容易找到的地方。」
是啊，裡包恩只會往死裡折騰大家，還要美其名曰修行鍛煉。
綱子默默腹誹，對未來的「尋寶」之旅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想必他們今後還將潛入各種名勝古跡的禁入地帶。
「好吧，但我們還是別暴力硬闖了，維護古跡人人有責啊有責。」看到雲雀有用浮萍拐搗牆的意圖，綱子急忙說道。
女生邊說著邊燃起手指上的雷之指環，手按到牆壁上，就見一線綠色的雷電沿著牆壁攀爬而上，進而纏住了電網，輕微的劈啪聲響之後綱子轉頭告訴雲雀，「警報器已經被我干擾了，恭彌你直接翻牆進去好了。」
雲雀看了綱子一眼，沒說什麼，不見身體怎麼運動便飛身而起，腳在牆面上蹬了一下借力，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消失在圍牆後面，騰空的最高點高出了電網頂端足有半米遠。
「……」
綱子無語，雲雀這是在說明根本不需要她輔助麼……家族戰役篇基本是昏過去的綱子對於自家戀人究竟又升了多少級沒有具體概念，但現在看那會是一個將她打擊到淩亂的數字。
不過綱子很快又振奮起來了，警報器除了電網還有紅外線的呐，翻過圍牆的時候雲雀總不能逆天到取消自身紅外感應吧，所以她的輔助還是很有必要的。嗯！
隨即就像在回應綱子的烏鴉嘴一般，在女生想到紅外警報的同時，尖銳的警報聲就劃破了靜謐的空氣。而且，不是從牆內傳來的，是從……身邊響起的？
綱子死死盯住這條夾巷的另一側圍牆，幾塊牆磚已經移了位置，露出後面的感應器，電子鏡頭正對準了她……隨即又有幾道人影從天而降一般從那面牆後面跳了下來。
為首一個西裝墨鏡男先是很客氣的對綱子一點頭，「抱歉了澤田桑，這是我們的任務。」
話音一落，各種嵐屬性的匣兵器就開匣了，無一例外沖著綱子而去。
裡包恩，做鬼都不要放過你啊混蛋！
徹底低估魔王鬼畜程度的綱子在內心抓狂，原來抽籤的嵐屬性線索還有著這麼一層意思！
就在綱子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而手忙腳亂的時候，後背那堵牆上面傳來鎮定而清冷的聲音，「小卷。」
雲屬性的死氣火炎亮起，幾十個雲刺蝟在綱子面前形成堅固的牆壁，擋住了狂嵐的襲擊。
「恭彌。」綱子轉頭看向亮出武器的雲雀，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雲雀臉上的殺意和興奮，啊啊，最終也不能避免拆房子的結局麼？
雲雀先和綱子對視一眼，揚手拋給女生一個閃著紅色螢光的球體說道：「拿著這個先走。」
綱子接住了那個乒乓球大小的圓球，一入手就感覺到了嵐之火炎的能量，想必這就是嵐支線的第一條線索了。雖說「先走」這件事挺挫她面子的，好歹具有雷屬性的綱子也是抗怪或者砍怪戰士一枚麼。但和雲雀組隊這麼久綱子也解雲雀，獲得委員長好感度的一條原則就是——不要搶怪！
於是綱子很痛快的將那顆紅色的球揣進兜裡，一路退到巷子入口處淡定觀戰。
再然後，雲雀二話不說的就出手了，綱子也終於見識到了在繼承式之戰中升級後的彭格列齒輪，順便對著雲雀那件黑色的長風衣黑線，背後那碩大的「風紀」繡字就不說了，衣擺處的「漂雲咬殺」到底是啥意思。莫非天野娘對各種同人的無聲抗議，那其實是「嫖」雲咬殺？
身為「漂雲」的一員，綱子一時間壓力很大，非常大。
「走了。」
就在綱子囧著臉默默啃鴨梨的時候，雲雀已經秒殺了群聚的草食動物們，踩著一地血腥的走向綱子。
「……他們，都還有氣吧？」綱子看著撲街的黑西裝們，問了一句。
雲雀漫不經心的瞟了身後的戰場一眼，「死不了。」
綱子「哦」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跟在雲雀身邊默默走著，安靜程度讓雲雀眼含意外的看了她好幾眼。委員長向來是直面進攻型的，心裡存了疑惑自然會直接問出來，於是當回到暫住的酒店之後雲雀便問道：「怎麼了？」
「誒？」綱子正在那裡研究那個嚴密無縫的嵐屬性小球，想著怎麼把尋寶的線索扣出來。被雲雀冷不防的問了一句一時間很是茫然。
「沒有什麼要說的？」雲雀想了想補充，「比如『裡包恩真黑心啊』這樣的……」
「……」那是吐槽好吧。
綱子默默的黑線著，話說這種臺詞讓雲雀說來別有一番感覺啊，冷冽的聲線與吐槽的臺詞真是反差萌！
「所以今天怎麼了？」
而雲雀對於綱子平著聲線毫無起伏卻飽含無奈挫敗吐槽的模樣也是感興趣的，覺得女生在那個時候很可愛。
悄悄的說，這一對的審美真夠詭異的……
見雲雀執著於這個問題，綱子放下手裡的圓球面朝雲雀歎氣，「因為被打擊到不想說了……」
「哦？」雲雀倚著沙發靠背，小小的打了個呵欠。
你那玩味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喂。綱子腹誹著，嘴裡說道：「和西蒙家族之戰我完全缺席了，所以武器升級啊武力升級啊統統沒趕上……剛才看到恭彌的身手能力，令我壓力很大呐，擔心哪一天恭彌不帶我玩了怎麼辦。」
綱子睜大暖色的眼眸，做無辜狀說道，末尾那句聲音還故意放軟了些。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實力沒怎麼進步是真的，但壓力大卻是另有其事，至於「不帶我玩」云云卻是戀人之間的玩笑了。
綱子鮮少撒嬌，所以心情好偶爾玩一次的效果還不錯，雲雀挑眉，瞟向綱子的眼神分明寫著「你會擔心這種事」？綱子也看回去，比誰眼睛大的話雲雀必輸無疑。
四目相對目光交錯，玩笑戲謔的意思逐漸淡去，而曖昧纏綿的因數卻擴散開來。
「帶你玩……嗯？」
雲雀勾起嘴角，笑的危險而蠱惑。綱子一時不察，不出意外的被迷惑住了，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以近身格鬥的手法鉗制住壓倒在床。
平時綱子處於訓練的目的也找雲雀陪打過，但那是在天臺或者道場，至於床這種從某種意義上講很危險的地方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於是纏鬥片刻之後單純意義上的滾動壓制攻防戰變了味道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某人今天一直揣著些糟糕的思想……
事情從綱子隔著襯衣咬了雲雀肩膀一口開始轉折，然後以勢不可擋的氣勢發展下去。
「這、這才是名、名副其實的咬、咬殺……」綱子被雲雀壓在著，猶自不甘示弱。
左肩傳來細微的刺痛，雲雀不予理會只是盯住身下的女生，就見綱子頭髮亂亂的，雙頰泛紅眼神明亮，才咬過人的唇瓣紅豔潤澤。視線下移，是尖尖的下頜與纖細的脖頸，衣服在剛才的纏鬥中變得很淩亂，扣子鬆散露出精巧的鎖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口，淺藍色的蕾絲花邊在衣襟後若隱若現……
「恭彌……你……」綱子看到戀人幽暗眼眸裡的奇特光亮，不知為何女生突然生出一股勇氣，率先抬起臉貼近雲雀，找到他的唇吻住。
修長有力的手指順著扯開的衣襟探入遊走在光裸的皮膚上，綱子不由自主的輕輕戰慄著，但撫摸漸漸用力帶來隱隱的疼痛與更多無法言明的感覺時，綱子手臂也已經纏繞在雲雀背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在對方光潔的背脊上留下淺淺的彎月印記。
頸側被吮吸齧咬著，綱子將一句話說的七零八落，「恭彌，你知道……咳……」
雲雀抬起臉，眸色幽暗而深邃，他湊近女生耳側，溫熱的氣息染紅白皙的耳朵。舌尖在紅透了的耳垂上舔了舔，雲雀低低的歎道：「綱子……」
……
…………
………………
「還疼麼？」清冷的聲音中帶了關切。
「……當然！」有氣無力的咬牙切齒。
「哦？」雲雀有點不太確定，真的很痛？比受傷還痛？可即使是在未來戰役時重傷候也綱子沒見這麼痛苦過……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喂……恭彌你打算吃幹抹淨說再見麼！」
「沒有。」
還有吃幹抹淨是什麼意思……哦，原來是這樣。某人的某方面至少成幾何級增長——還是無師自通的。
「以後……」
「『以後』先緩緩吧，累……」
「以後就這樣帶你玩吧。」
「……」綱子看著身邊某人的平靜表情，默默轉過身，「不，我不和恭彌你玩了。」
有力的手臂自背後繞上，綱子聽到貼著耳邊響起的聲音，「不行。」
「……」
***
幾天之後，彭格列尋寶之旅遊戲宣告結束，倒數第一組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雲雀X綱子分隊——這倆人除了維羅納之外哪也沒去。
「呃……呃？呃！」綱吉看看學長再看看妹妹，只覺得太不可思議難以置信了。
「綱子你們發生什麼意外了麼？」
「嘛……」
綱子避而不答，扭頭的時候不忘扯扯衣領蓋住脖子上的紅痕。
至於雲雀，沒有人敢去問點什麼。
和泉初 2016-3-6 21:35
就某一程度上被最重要的人遺忘的確比死亡還痛苦
沒瘋掉已經很好了...
最後，恭喜綱子被吃乾抹淨~~綱吉哥哥有甚麼感想？
雖然這對已經結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