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3-17 19:40
《(網王)假面》作者:翦映【完結】
文案:
何為心結?心結是心裡放不下的過去。
我們又何曾沒有一段戴著假面游走於這個世間的歲月?
然而當我們真正長大後,才會發現時間是最好的解藥,沒有什麼釋懷不了的事情。
內容標籤:網王 豪門世家 花季雨季
搜索關鍵字:主角:跡部景吾,木內緣 ┃ 配角:忍足侑士,木內初 ┃ 其它:幸村遙
悠于 2016-3-17 19:42
第1章 初遇
日本東京,跡部宅內。
屋頂的琉璃燈華麗明亮,照耀著餐桌上的菜發出誘人的光澤。木內初盯著盤中精緻的牛排,專心致志地想像菜品的味道和口感。
胃在不停地抗/議叫/囂,奈何大人未動碗筷,她也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長輩們在一起交談甚歡,「聯姻」、「合作」等等詞彙不時地傳進木內初的耳內。
「跡部少爺真是英俊帥氣,年紀輕輕便有著卓越的領導才能,據說不久便要接手家族企業了,真是年輕有為啊……」
「哪有哪有,木內家很有福氣,兩位女兒都秀外慧中、多才多藝,我們可是一直希望能有個孝順的女兒啊……」
木內初偏頭看向她的孿生姐姐——木內緣,即使與她同一天出生,木內緣身上的冷靜與淡定也是她一時半載內無法擁有的,也是她一直隱隱羡慕和追求的。
但是當初她把這個想法告訴給木內緣的時候,少女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木內緣靜靜地看著餐桌,哪怕知道自己正被大人所津津樂道,臉上也毫無表情。
對面銀灰色頭髮的少年優雅地拿著高腳杯不斷淺酌,白皙細長的手指時不時地撫上眼下的淚痣,雍容華貴的氣質一覽無遺,眼光在初次見面打量了這對姐妹以後再也未作任何停留。
這場家宴是一場決定未來生殺大權的鴻門宴,木內初在心中默默地為這場家宴下了定義。而且這邊的低氣壓與那邊的高氣壓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接著補充了一句。但是跡部景吾是真的很帥,鑒定完畢,邊想還邊點點頭表示自我肯定。
「父親、母親,還是先用餐吧,佳餚還須在其味道鮮美的時候品嘗。」終是跡部景吾出聲打破了僵局。
「真是過意不去,我們大人聊得太開心,就把孩子們給忘了。」跡部夫人抿嘴一笑:「那我們開動吧,大家請隨意,不要客氣。」
木內初就差沒歡呼雀躍地撲向盤中的食物,一旁的木內緣清了清嗓子提醒她注意形象,木內初這才反應過來,拿起刀叉開始慢慢切割牛排。
目睹這一切的跡部景吾發出一聲輕笑,在木內初聽來充滿了無盡的嘲諷,心情不覺低落下來,隨後又被美味的牛排完全治癒而心情大好。
這餐飯吃得味同嚼蠟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和跡部景吾吧,木內緣在心中冷笑一聲。那麼多人憧憬的上流社會,卻是連自己的婚姻和未來都不能掌握。沒有自由、沒有夢想,一切個性都要被扼/殺在搖籃裡。如果出生的時候可以選擇,她倒真想生長在普通人的家裡。
她想起剛從家裡出發的時候,木內初偷偷問她願不願意和跡部家聯姻,她帶著燦爛的微笑回答:「當然願意。」
跡部景吾玉樹臨風、帥氣多金,和他聯姻就算舉案齊眉也可以成為天作之合,她為什麼不願意?
跡部家財大氣粗,和跡部家聯姻對木內家有百利而無一害,她為什麼不願意?
她是木內家的大小姐,拋開這個身份她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她有什麼資格不願意?
木內緣這樣想著,目光不禁冷了幾分。一抬頭卻看到跡部景吾犀利的眼光打量著自己,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木內緣遂斂眸朝著跡部景吾微笑了一下,後者微怔後便移開了眼光。
一餐飯便在大人們的歡聲笑語和年輕人們的各懷心思中結束了。
飯後,大人們識趣地把大廳留給年輕人們,跡部夫人走之前還拍了拍跡部景吾的肩,壓低聲音說:「好好照顧兩位小姐。」說完便笑嘻嘻地走了。
跡部景吾的頭上出現了不華麗的「井」字,隨後便思索著應該提一些話題來緩解一下氣氛。
沒想到木內緣卻先開了口:「剛才跡部君一直在打量我,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木內初正暗暗驚奇自家姐姐居然會主動開口的時候,對方的一句話更險些讓她驚掉了下巴:「啊嗯?本大爺原來是不是見過你?」
木內緣皺起眉頭細細思索了一番,然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木內初卻忽然恍然大悟道:「啊!緣,原來我們小學的時候,爸爸不是有帶你去過一趟英國麼?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參加了跡部宅的宴會之類的……」
木內緣微微一笑:「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可能當時太小,所以沒有什麼印象了,沒想到初你居然還記得。」
還不是因為我當時生病,只能留在東京感受醫生們的關愛……木內初撅撅嘴巴卻沒把心聲說出來。
跡部景吾聽著姐妹倆的話,回憶似潮水般湧來——那個時候的木內緣雖然內向但絕不封閉,待人真誠而不會給人有距離感。
可是,現在的木內緣似乎跟變了個人一樣,這些年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不過,這些和本大爺沒什麼關係,跡部景吾為這場回憶做了總結,隨後又開始打量眼前這對姐妹的關係。
似乎算不上親熱,但是也說不上冷淡。一直是木內初在喋喋不休地說,木內緣偶爾回幾句。
從剛才木內伯父和伯母的語言舉止來看,似乎木內家的二小姐更得寵一些,所以姐姐內向少語,妹妹開朗活潑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真是不華麗的家庭,跡部大爺為這段思考下了最後的結論。
三人又隨意地聊了一些,便看見木內夫婦走出來,招呼兩個女兒一起回去。
送完客後,跡部老爺狀似無意地問了跡部景吾一聲:「和木內大小姐聊的可還好?」
身為冰帝的帝王,一貫自戀囂張的跡部景吾在父母面前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嗯。」
跡部老爺滿意地點點頭說:「景吾,木內緣是個好女孩,你會喜歡上她的。」
跡部景吾一瞬間語塞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能向父母道了聲晚安便回到了房間。
對這門婚事,跡部景吾說不上排斥,但也說不上欣喜。雖然身為跡部家的獨子有些責任不得不獨自承擔,但是他有足夠的自信和強勢能夠從父母手中獲得一些自由——至少包括一場如願以償的婚姻。
忍足侑士坐在冰帝學院高等部一年B組的教室裡,心情大好地推推只起著裝飾作用的眼鏡。
雖然沒有和跡部分到一個班上,以後有事便需要多走動,但是還好A組就在隔壁,隔得並不是特別遠。還有我們班女生的品質真的很高啊……
尤其是前面的這位,微卷的黑色頭髮服貼地披散在肩上,背部線條纖細流暢,腿部雖然隱隱綽綽在桌子裡,但是細看線條肯定是雙美腿,光看背影就可以確定是個美女。
忍足侑士這樣想著,已然勾起魅力十足的笑容,低沉的關西腔韻味十足:「我叫忍足侑士,來自大阪,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的芳名是?」
木內緣聞言轉頭露出禮貌的笑容回答:「木內緣。」隨後便轉回去繼續撐著手臂發呆。
忍足侑士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懷疑,正想繼續開口詢問對方的時候,卻被隔壁座的女生搭了訕。出於禮貌,忍足侑士只能暫停繼續與木內緣聊天的想法。
隨後班主任走進教室讓大家輪流進行自我介紹,大家紛紛講述了自己的名字、來處以及興趣等等……
唯獨木內緣,只是在黑板上留下了娟秀清麗的字跡,並指著粉筆字說:「這是我的名字,請多多指教。」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鏡,心歎一句:這個女生真有意思。
剛開始的幾天除了大家都比較興奮以外,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木內緣很少主動與人說話,但是當有人和她講話時,她也會禮貌耐心地回復。
班長發下來了社團申請表,忍足侑士毫不猶豫地填下了「網球部」。某人填完之後又憑藉著良好的視力發現前座的木內緣填的是「柔道部」。
「沒想到木內同學的興趣會是柔道啊……」
「難道我看上去柔弱地不像是練柔道的女生麼?」木內緣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開玩笑地回復了忍足侑士的問題。
「啊……其實也沒有,只是有點意外罷了。」
「柔道大概是我難得堅持下來的愛好……」木內緣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也是從父母那裡唯一奪來的愛好。」
忍足侑士卻覺得自己似乎聽出了些傷感的滋味,雖然不是豪門世家的子弟,但是他卻對這些少爺小姐從小到大要學的東西有著大概的瞭解。
應該是有喜歡的東西卻被父母剝奪了的可憐大小姐呢,還好自己可以一直打網球……
「愛好能堅持下來就好了,別總想著追求它的曲折過程。就像看愛情小說一樣,只要結局是喜劇,中間你怎麼虐我都成。」忍足侑士斟酌詞句,安慰著眼前的女生。
沒想到木內緣卻「噗嗤」一聲笑出來:「這樣說來也對,不過我倒沒想到忍足君居然喜歡看愛情小說。」
所以是被鄙視加嘲笑了麼,忍足侑士默默地縮回座位看向窗外。
窗外,陽光正好。
就在此時,隔壁A組的木內初正在糾結應該在申請表上填什麼。緣肯定填的是柔道吧,不知不覺中,木內初悠悠地歎了口氣。
隔壁座的女生好心地過來詢問這個看起來總是陽光明媚的女生:「木內桑,你不舒服嗎?」
木內初急忙擺擺手:「沒有沒有,只是不知道填什麼社團罷了。」
女生笑笑,說:「你沒有喜歡的東西麼?報那個社團就好了啊。」
沒想到木內初的眼光一瞬間卻暗淡下來:「有是有啊,我喜歡柔道。本來我是和緣,啊,也就是我姐姐一起練的,但是我因為身體原因卻沒辦法繼續。我以前一直很喜歡柔道館裡的一個男生,當時得知不能繼續以後還委屈地躲在被子裡哭了一場。」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沒事,都過去了。人嘛,總要向前看,是吧?」
「嗯嗯,是的,你要加油哦!」
「好的,你也是!」
最後那張社團申請表,木內初還是一個社團都沒有填,將它揉成團以後丟進了垃圾桶裡。畢竟她覺得,與其勉強自己去喜歡別的東西,還不如開始就不要去嘗試。
下課以後,木內緣收拾完東西以後朝著柔道部的活動室走去。
在門外便聽到活動室裡熱火朝天的訓練聲音,木內緣換好道服、脫下鞋之後推開門走進去,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柔道部的部長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生,對著部員大吼一聲:「繼續訓練!」便朝木內緣走來詢問:「是新來的高一生麼?」
木內緣立刻回答:「是!」並上前遞上自己的社團申請表。
部長掃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木內緣同學,歡迎你加入我們柔道部。我是柔道部的部長,倉木美紀。」
木內緣朝著倉木美紀鞠了一躬:「謝謝部長,還請部長多多指教。」
倉木美紀拍手示意正在訓練的部員暫停,向她們介紹新來的部員,也一一向木內緣說明了部員的名字,之後便讓大家繼續練習。
「部長,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倉木美紀思考片刻後,說:「你先進行拉筋運動,隨後與我進行實戰演習。」
「是,部長!」
實戰演習吸引了所有人過來觀戰,木內緣的姿勢穩健且標準,進攻速度快速靈活,防守得也很及時,看得出來基本功很扎實,與倉木美紀的實戰演習不分輸贏。
倉木美紀很高興女子柔道部進來了一位高手,部活結束時向大家宣佈木內緣以後可以不參加基礎訓練,直接擔任指導教練。
「可是,部長,木內同學才高一啊……」一些高二的學姐出來表示反對,聽見話語木內緣微微抿了抿嘴。
倉木美紀一挑眉:「怎麼?不服?不服拿實力出來說話,能對戰贏的過木內的,我也可以讓你擔當教練。」
剛才出來反對的女生瞬間鴉雀無聲,倉木美紀宣佈解散以後拍拍木內緣的肩膀:「柔道部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第2章 不請自來
四月的微風帶著絲絲暖意,其中還夾雜著櫻花的香氣。木內初走在校園裡,櫻花花瓣時不時地掉落在她的頭髮上也不甚在意。
她好奇地張望著道路兩邊的社團招新,盤算著要不要隨便看看順便湊湊熱鬧。
「這位同學一看就心靈手巧,做出來的料理肯定色香味俱全,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們的美食部啊?」招新的同學看見木內初停下來,熱情地招呼她加入本社團。
木內初想想有次一時興起做出來的黑暗料理,那味道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第二次,嘴角微抽地趕緊搖搖頭走開。
前面有兩個女生正在說著「悄悄話」,聲音不巧剛好可以讓跟在後面的木內初聽到:「聽說跡部家和木內家聯姻了,這是真的麼?」
頓時木內初的耳邊傳來一陣哀嚎,嚇得她差點要頂著書包逃跑:「不是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跡部大人就這麼聯姻了!!!???我還有什麼顏面跟別人說我和跡部大人都是單身貴族,現在我只能是一個人了,嗚嗚嗚嗚嗚……」
所以你不是一個人還能是一隻狗麼,木內初在後面聽得囧囧有神。
沒想到一石激起千層浪,以這兩個女生為中心,五米為半徑的範圍內暫態擠滿了人群:「真的嗎?是哪個不/要/臉的女生敢霸佔我們的跡部大人?要是讓我們知道了……」
「我也不確定是一年A組的木內初還是B組的木內緣……」爆料的女生聲音雖小但還是傳入了木內初的耳內。
短短時間內受驚兩次的木內初當機立斷地頂著書包拔腿沖出包圍,將熙熙攘攘的人群拋到身後。
她跑了一段路後停下來拍著胸口喘氣,忽然想起了些什麼,隨後便朝著網球部的方向跑去。
現在正是部活時間,網球部的熱血少年們正竄上竄下、手舞足蹈(沒錯,向日嶽人,我說的就是你)地進行比賽,場地外則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女生團團圍住,不時傳來高聲尖叫。
木內初把網球場巡視了一遍,才找到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披著外套一副君臨天下表情的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升入高等部後,網球部部長和學生會會長便識趣地退位讓賢,免得自己得罪了跡部景吾的後援團,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瞅了瞅場外眼冒紅心、春心蕩漾的啦啦隊們,本來想立刻去找跡部景吾的木內初默默收回了步伐,乖乖地等候在場外。
訓練結束以後,目送啦啦隊們手挽著手撤離後,木內初站起來捶捶大腿徑直走向場內。
第一個注意到木內初的是忍足侑士,在欣賞了一番美腿之後對跡部景吾說:「跡部,這位美女好像是找你的。」跡部景吾看到木內初以後意外地挑了挑眉:「找本大爺有什麼事?」
木內初剛想說話就看到站在一旁興致勃勃的忍足侑士,後者立刻會意,帶著一臉遺憾地離開。
木內初十分滿意忍足侑士的識時務,偏頭卻看到跡部景吾一臉不耐的表情,立刻撇撇嘴:「我找跡部君有重要的事情,我希望跡部君能讓我假裝成你的未婚妻。」
然後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跡部景吾聽後扭頭就走,背影都散發著「浪費本大爺時間」的嫌棄。
木內初無語淚流:好歹等人家把話講完再走不成嘛,你看旁邊那個墨藍色頭髮的男生都要笑抽了,我都怕他背過氣去……
木內初奉著「我臉皮厚我怕誰」的原則,第二天中午便摸去了跡部景吾的學生會辦公室,敲敲門聽到「請進」以後便走了進去。
正在充分利用午休時間辦公的跡部景吾抬頭看到木內初,立即當做沒有人進來的樣子繼續工作。
喂喂,不帶這麼無視人的啊,還有沒有點同學愛了……木內初仰天掩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那個……打擾跡部君了,昨天的事情……」
「給本大爺理由。」
「啊?有兩個,你要先聽哪個?」木內初看了眼跡部景吾,發現後者似乎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只好心虛地縮了縮:「第一個原因,我不想讓她因為跡部景吾未婚妻的身份而被冰帝的女生傷害。第二個原因,其實緣吧,原來是一個花見花開人見人愛……」
「說重點。」
「哦?重點啊……緣她變成這樣是因為……」
「本大爺知道。」
靠靠靠,我準備了那麼多煽情的臺詞來說服你,你居然告訴我你什麼都知道了,還我準備臺詞的青春啊啊啊。
「我覺得她的婚姻不會幸福……」
「你的意思是她嫁給本大爺不會幸福?」
跡部大爺,您要我說重點,為什麼您總抓錯我的重點,木內初都想以死謝罪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夠決定自己的婚姻,而不是單純聽從爸媽的話,總是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木內初,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幼稚?你自信到以為木內緣一定會因為你而去反抗整個木內家族和跡部家族?就算她因為你解除了與跡部家的婚約,你也要應約嫁入跡部家,啊嗯?」
木內初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是我欠妥了。」隨後又抬起頭看著跡部景吾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想讓她變回原來的樣子,所以請跡部君一定要幫幫我!」
跡部景吾看著眼前的女生,眼睛裡充滿了倔強和決心,不想多管閒事的心產生了動搖。多年以前那個有著真誠笑容的小女孩與如今總是戴著虛假面具的少女重疊,少女露出的禮貌笑容讓他覺得莫名刺眼。
「只要假裝與本大爺關係不錯,讓她產生誤會便可以達到目的。」
「誒?好像是耶……跡部君你居然答應了?」木內初簡直想現在就沖出去在操場上邊繞場邊高呼「跡部萬歲」。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了:「所以我需要先加入網球部麼?」
跡部景吾點點頭表示對木內初智商的肯定,隨後說道:「你的社團申請表呢?現在填了讓本大爺簽字,明天就可以來網球部擔任經理。」
木內初在書包翻找了半天,茫然地抬頭:「好像被我丟進垃圾桶了。」
跡部景吾扶額克制住自己想把她丟出去的衝動,從抽屜中抽出一張紙扔給木內初:「給你三分鐘,本大爺過時不候。」
能不能多給幾分鐘,我寫字慢啊……木內初掩飾住內心的崩潰立馬撲上去填寫空白的社團申請表,字跡潦草地讓跡部景吾都不忍直視。
所以說嘛,死皮賴臉果然還是有用的。
木內初這麼誤打誤撞地進入網球部自然在冰帝引起了軒然大波,但是由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親自批准的社團申請表卻讓所有人都找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
好在木內初練過一段時間的柔道,對體育活動還有一定的瞭解,所以制訂出來的訓練計畫沒有什麼大礙,再加上活潑開朗的性格和辦事仔細認真的態度,部員們慢慢也接受了她成為網球部一份子的事實。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部員和經理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好,最明顯的便是大家對木內初的稱呼從「木內桑」變成了「小初」,甚至有時還會逗逗木內初,欣賞她炸毛的樣子。
其中尤以忍足侑士為主。
於是,網球場每天都會在訓練期間上演一幕雞飛狗跳的吵架戲碼——
「哎呀哎呀,小初今早又賴床起晚了吧?拿只小雞放在你頭髮裡撲騰,它都能以為自己找到家了呢。」
「忍足侑士,你的頭髮才是雞窩,你全家頭髮都是雞窩!」
跡部景吾對此等不華麗的行為表示唾棄,但是看在網球部由於木內初的加入而變得更加生機勃勃的份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隨他們去了。
第3章 勝利不需要美學
木內初剛加入網球部的時候,還擔心著自己會被冰帝的女生放刀片、潑冷水,可是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什麼風吹草動,再加上東京地區預選賽拉開序幕,網球部的事情漸漸多起來,她也便慢慢將這事拋到了腦後。
魯迅老先生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的?「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對了,但是前提似乎得將賓語從「中國人」替換成「冰帝女生」。
以上是在午休時間被一撥明顯不懷好意的冰帝女生圍堵在偏僻角落時木內初的想法。
木內初一邊眨巴著眼睛一邊盤算著自己獨自逃出去的可能性——憑速度?她可是在長跑中憑爆發力,在短跑中憑耐力的萌妹子一枚啊。憑智慧?萌妹子前不是一般還有一個「蠢」字來修飾麼,大概還是憑速度的可能性更高吧。
這樣衡量一番以後,木內初立刻聲淚俱下抱住帶頭女生的大腿:「學姐,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真的知錯了的話,就趕緊和跡部大人解除婚約,滾出網球部,要不然我們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樣啊……那你們還是讓我吃不了兜著走吧。」
帶頭學姐瞬間開始摩拳擦掌:「這小妮子太不聽話了,怎麼不學學你姐姐木內緣本分點呢?給我打!」
身後的女生們蜂擁而上,將木內初可憐的聲音淹沒在人群中:「啊啊啊,打哪兒都可以,求別打臉和胸啊啊啊!」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傳來一道冷冽的女聲。
帶頭學姐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沒看到我們正忙著教訓小學妹麼?」
沒有聽到回復,只聽到幾聲類似重物落地的悶響和哀嚎的聲音,等學姐轉過身的時候,放眼望去盡是滿地打滾求饒的手下,其中一個手臂正被剛才質問的女生反扣著,動作實施者的聲音冷若玄鐵:「要教訓她,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帶頭學姐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便是柔道高手倉木美紀看好的同道中人——木內緣,瞬間氣焰全消:「我們走!」隨後拋下一撥手下火速逃跑,其他女生趕緊爬起來追了上去。
木內緣放開手臂,上前皺著眉頭詢問:「你怎麼招惹到她們的?」關心的話語到嘴邊轉了幾轉最終還是變成了責問的語氣。
木內初站起來拍拍校服上的灰,朝木內緣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木內初加入網球部擔任經理的事情木內緣是知道的,但是本來兩姐妹關係就說不上親密再加上自己一直忙於柔道部的訓練,基本沒有時間和木內初一起上學放學,她也就沒有多過問些什麼。其實有想過初會有一些麻煩,但是她以為冰帝的學生多出自豪門貴族,家教不錯,私下打人這種行為應該不會發生,沒想到這些少爺小姐的修養也不過如此。
木內初看了看手錶:「呀,午休時間快要過了,我得上課去了,緣你也快點回教室吧。」說完便一溜煙地跑了。
只留下木內緣,出神地盯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膝蓋陷入沉思。
此後,一年A組木內初有個柔道高手姐姐木內緣的消息在冰帝飛速傳播,再也沒有人敢來找她的茬。這些消息木內緣並不知道,這段時間的她正在積極地準備柔道的預選賽,下一場比賽的對手強勁,部內的訓練時間和訓練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比賽為五場三勝制,前三場為個人賽,後兩場為團體賽,倉木部長將木內緣安排在後三場出賽,足以可見對其的重視度。
木內緣身穿白色柔道服,平時一直披散著的卷髮紮成馬尾,整個人越發英姿颯爽。她正在認真地進行著賽前的準備活動,一抬頭便看見看臺上的木內初伸手向她作出加油打氣的手勢,旁邊墨藍色頭髮的少年也朝她露出鼓勵的笑容。木內緣朝他們笑笑,表示自己接收到了他們的聲援。
馬上該她上場了,前兩場比賽的失敗大大出乎了她的意外,柔道部現在士氣大落。她不可以失敗,否則冰帝將會止步預選賽,這是她不願意也不允許看到的。
木內緣走進比賽場地,向對手和觀眾鞠躬以後,便擺出了準備姿勢。
「倉木部長,木內緣的姿勢好像有點奇怪?」柔道部的一個部員擔憂地望向倉木美紀。
倉木美紀看了看木內緣比賽的開場,眉頭微皺:「似乎膝蓋有點不對勁的地方。」隨後扭頭吩咐部內的預備隊員:「你現在趕緊做準備活動,等下團體賽上場。」
預備隊員起身回答了「是」以後走到一邊開始準備。
短短的四分鐘對於場內的木內緣簡直是一場煎熬,她現在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膝蓋的不適險些讓她跪倒在比賽場內。對手似乎發現了她膝蓋的不對勁,頻頻發動猛攻,想要將她撂倒在地上,化解這些攻擊得頗有些費力。
該死,如果此時膝蓋沒問題的話,早就可以將她過肩摔在地,獲得「一本」了。
木內緣這樣想著,咬牙用腿把對手挑起來摔下去,顧不上膝蓋處撕裂的疼痛,立刻跪下用兩臂的力量反別對方的肘關節,將對手控制住。當聽到裁判喊出「一本」以後,才緩了口氣。
比賽結束後,木內緣想站起來,卻只能倒吸一口氣跌坐在地上,疼得沒有辦法回復紛紛跑過來詢問情況的部員。
忍足侑士和木內初早已看出不對勁,比賽剛結束便從看臺跑了下來直直沖入場內,忍足侑士對著木內緣說了一句「失禮」便將她打橫抱起,用最快的速度去往醫院,後面跟著同樣心急的木內初。
倉木美紀瞪著前兩場出賽的部員狠狠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故意輸掉的,回去再跟你們算帳!」
忍足侑士和木內初將木內緣送往醫院進行全面檢查,三人焦急地在外面等待結果。
過了一會兒,醫生拿著核磁共振的結果安慰他們:「不用太擔心,只是膝蓋的韌帶撕裂,先住院進行觀察治療吧。採取保守治療的話大概一個多月可以走路活動,三個月內恢復,但是恢復後最好還是不要過度地進行激烈運動。」
三人聽後松了口氣,忙向醫生道謝,忍足侑士去醫院前臺辦理住院手續,木內初扶著木內緣走進了病房,將她安置在床上,隨後便走出病房給木內夫婦打電話。
木內初打完電話後對木內緣說:「爸爸現在忙於應酬無法脫身,媽媽說她馬上趕過來。」木內緣點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又陪著木內緣呆了一會兒,只見一個妝容精緻、穿著優雅地貴婦神色匆匆地走進病房,上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當初叫你不要練柔道,你偏要堅持。你看看,現在果然受傷了吧……」木內緣聞言本就沒有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木內初一看形勢不對,趕緊攙著貴婦走出病房,邊走還邊撒嬌:「哎呀,媽媽你說什麼呢?緣她受傷了需要休息,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隨後傳來貴婦「好好好,就依你」的寵溺聲音。
目睹這一切的忍足侑士頓感尷尬,看看木內緣疲憊的神態決定還是先讓病人好好休息比較適合,隨後便向木內緣告辭,離開時順便輕輕關上了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木內緣的原型是我參加的跆拳道協會裡的一個妹子,我非常佩服她,當時她感冒加崴腳還堅持去參加了比賽,真的太拼了。
公式書中說跡部景吾喜歡的類型是爭強好勝,所以女主會比較要強。
悠于 2016-3-17 19:42
第4章 血濃於水
本來熱鬧的病房瞬間鴉雀無聲,甚至可以聽到點滴滴落藥水的聲音。
果然是這樣,還不如開始就不要讓他們知道……木內緣嘴角劃過一絲無奈的笑容隨後又消失,眼睛隱藏在劉海裡讓人看不出情緒。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木內緣察覺到了自己與木內初的差距,大概是剛有記憶的時候吧?
從小到大,不論對錯,父母對她說的最多的話便是:「小緣,你是姐姐,你得讓著妹妹。」從小到大,時時刻刻,父母總是告誡她:「小初的身體不好,你要多照顧照顧她。」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先出生幾分鐘,便要將自己的一半甚至大部分世界都分給木內初。從玩具、零食到興趣、愛好……只要她擁有的,木內初也會無條件擁有。
她也會難過,也會傷心,可是誰來讓著她?誰來照顧她?親情被瓜分了,是不是連愛情也要拱手讓給她?
木內緣一直相信人性本惡,每個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像在她心裡的某個角落,一直有著一個陰暗的想法——如果木內初哪天忽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在父母懷裡撒嬌的人會不會變成她?獨自享有所有美好事物的人會不會變成她?被照顧而不是照顧別人的人會不會變成她?
可是世界上哪有什麼如果,早在出生的那一瞬間,上帝便已經註定了她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學會努力成長的人一定是她,大度分享所有的人必須是她,時刻照顧妹妹的人只能是她。
而她,不能夠有絲毫怨言,只因為她們是血濃於水的姐妹,她們兩個人的世界裡,註定會有對方濃墨重彩的一筆。
倉木美紀在第一次探望的時候告訴她自己打算把那兩個故意輸掉比賽的成員開除,木內緣以部內缺人為由勸她多做考慮。這件事情在柔道部內傳開以後,大家感動之餘也慢慢放下了對她的偏見,時不時地到醫院陪陪她。
除了柔道部的部員以外,來醫院報導最勤快的當屬木內初和忍足侑士了。木內初會變著花樣給木內緣帶來各種類型的書打發時間。忍足侑士則會將自己的課本和筆記交給木內緣,在她謄寫的時候時不時地指導一下,以防她因住院而落下太多功課。
一個月的時間裡,忍足侑士和木內緣之間熟悉了不少,對木內緣的印象也改觀了很多。他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很冷淡的少女,卻發現她的冷淡只是針對不熟悉的人而已,真正與她熟稔以後,會發現事實上她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很多時候,木內緣會將一切看在眼裡,然後藏在心裡,默默地付出行動但是從來都不說。
雖然看起來很堅強好勝,但是內裡是個十分敏感細膩的人,她有著一個完全屬於她自己的世界,她將自己封閉在這個世界裡,抵觸任何人的進入。
總而言之,是個越接近越想瞭解,越瞭解越心疼的女孩呢。
忍足侑士這樣想著,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鏡,隨後便繼續專心致志地閱讀手中的愛情小說。
耳邊傳來推門和說話的聲音,仔細辨別可以聽出是木內初。忍足侑士抬頭,果然發現是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絕對沒有想到的人——跡部景吾和樺地崇弘。
跡部景吾其實早就知曉木內緣受傷的消息,但是一直沒有到醫院探望。一是沒時間,二是沒必要。還是在跡部夫人若有若無的詢問下,他才認真考慮是否應該來看望一次木內緣,以便應付母親大人的過度關心。
於是在難得沒有部活的某天,他向木內初提議放學一起去醫院,著實把木內初嚇了一大跳。木內初確實沒想到跡部景吾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頓時有了一種冷宮妃子終於熬出頭要被帝王寵倖的欣喜感,之後忽然反應過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胡說,什麼冷宮妃子,就算是也應該是冷宮皇后!靠靠靠,這麼一想更想扇自己巴掌了。
木內初的這些胡思亂想跡部景吾當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大概早就在路上踹掉木內初,自己一個人單獨來了。剛踏進病房,便看見身穿病服的木內緣正端坐在病床上,放在被子外的一條腿打了厚厚的石膏。
「真是不華麗的女人啊,是吧,樺地?」
「是。」
正在謄寫筆記的木內緣聽見聲音抬頭,看見是跡部景吾便露出一副「我和你很熟麼」的表情。
木內初以「一定是自己打開方式不對」的心態扶額,卻瞅見忍足侑士又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興致勃勃地盯著對望的兩人。
氣氛一度很尷尬啊,深感自己說錯話的跡部景吾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本大爺的意思是,你比賽沒必要那麼拼命,把自己傷成這樣太不華麗了。」
木內緣的表情更加迷惑:「所以要輸掉比賽才華麗麼?」好吧,氣氛更加尷尬了,尷尬地木內初都想撓牆了。
果然,跡部景吾拋下一句「好好養傷」便帶著樺地崇弘走出了病房,很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木內緣出院回到冰帝的時候,已經快要接近考試時間了。
大家對她的回來只是簡單表示慰問,隨後便又埋頭于書本中與題目拼個你死我活。木內緣沒有在意大家的冷淡,而是和同學一起為考試而努力複習,畢竟她也不想自己的排名太難看。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努力最終還是會有好結果的。看完排名的木內緣滿意地從看成績的大軍中鑽出來,便發現了站在人群外光憑身高優勢便能輕而易舉看見自己名次的忍足侑士。
「小緣考得不錯嘛,是不是應該犒勞犒勞作為軍師的我?」最近窮地快要吃土的某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著木內緣,沒想到卻真的得到了「好呀」的回復。
不久後,兩人便坐在一家關西名小吃的店裡。忍足侑士放下空碗,滿足地感歎道:「果然還是關西的小吃更有親切感啊……」
「忍足為什麼會想到來東京上學啊,留在大阪不好麼?」
「啊……是因為父親總是調動工作的原因。」
木內緣沒有搭腔,仔細咀嚼品嘗著嘴裡章魚燒的味道,忽然覺得關西小吃確實不賴,考慮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大阪嘗嘗正宗的章魚燒。
忍足侑士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開口詢問:「其實跡部的未婚妻是你吧?」
木內緣嚼完嘴裡的東西,掏出隨手攜帶的手帕擦擦嘴:「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忍足侑士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因為氣場,你和跡部的氣場很詭異。」看見木內緣無語的表情後又拍拍她的肩膀:「放心,看在你請我吃了章魚燒的份上,我會替你保密的。」
「忍足……」
「嗯,有事情麼?」
「幾串章魚燒就能把你收買,你也太沒原則了吧。」
忍足侑士:「……」
第5章 幸福來得太突然
暑假的來臨並沒有讓木內緣和木內初輕鬆多少,姐妹倆一個忙著柔道部的指導,一個忙著網球部的後勤,在家中幾乎很少碰面,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流。
冰帝網球部闖入決賽最終卻敗於立海大的事實讓木內初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每天匆匆吃完飯便將自己關在房間,不知道在幹些什麼,連帶著影響了因傷沒能上場比賽的木內緣。即使最終柔道部在倉木美紀的帶領下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木內緣也覺得莫名鬱悶。
不想呆在家裡,木內緣索性打算出去隨便逛逛,本來只是無意識地散步,最終卻止步于一個美術展畫報前。在研讀完畫報的內容之後,木內緣決定進去看看。
美術展的人不是很多,因此木內緣能夠悠閒地仔細欣賞每一幅畫卷,看著看著便被其中一個作品吸引。
那是一副很精緻的油畫,畫中的女子身穿高貴典雅的禮服,臉上因為戴著華麗的面具而看不見表情。女子周圍有著很明亮的光線,畫面的其他部分幾乎全是黑暗,卻能稀稀疏疏地從中看到人群的影子。
「你覺得隱藏在面具後的表情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站在旁邊的人忽然出聲問她。
「我覺得應該既想融入人群但又害怕融入的寂寞感和疏離感吧。」木內緣轉頭,發現是一個背著畫板、有著鳶藍色頭髮的女生。
「好巧,我也這麼覺得。」女生巧笑嫣然:「難得有人和我有一樣的想法,我們交個朋友吧。」
回到家後,木內緣打開電腦,登陸了Line,列表中的連絡人少得可憐,只有三個人。木內初和忍足侑士的頭像是灰色的,都顯示著不線上,還有一個人的頭像大概永遠不會亮起來了吧。
木內緣剛準備下線,便聽到有加好友的系統提示音響起。
剛點了「同意」,對話方塊便彈了出來:「(^_^)高貴的面具小姐,猜猜我是誰?」
木內緣看到對話後忍俊不禁,開始在鍵盤上飛舞雙手:「我猜你是可愛的畫板小姐。」
「~\\\\(≧▽≦)/~面具小姐真聰明……」對方的回復速度很快:「不好意思,我得早點休息了,明天還要參加比賽呢。」
「好的,晚安,明天比賽加油。」
「O(∩_∩)O謝謝,晚安。」隨後頭像便暗了下去。
木內緣看見對方的昵稱顯示為「畫板小姐」,想了想隨後將自己的昵稱改成了「面具小姐」。
整個暑假,木內緣很少出門,只是窩在家裡看書寫作業,時不時地上上Line和「畫板小姐」聊聊天。
她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年齡和學校,對方也不知道她的任何情況,兩人保持著默契,從來不會去過問對方的任何資訊。
聊了兩個月卻不知道對方是誰,這說出去大概會讓人感到好笑,但是木內緣卻從來不覺得奇怪。說實話,她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和陌生人分享心情的隨意感。
在現實中,木內緣幾乎沒有朋友,和人面對面的交流總讓她覺得有障礙和隔閡,而隔著網路誰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卻能讓她有一種隱匿在安全地帶的舒適感。
因為互相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不用在意一些心思會被說出去,不用擔心周圍的人會知道自己的秘密。這樣一來,暢所欲言完全不存在問題。
再加上「畫板小姐」總有著一些看起來精靈古怪但是卻很有道理的想法,這讓木內緣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覺得對方有趣極了,封閉很久的內心總是會有著一種想要說出一切的衝動。
木內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她隱約覺得這種情況不壞。在這個炎熱的盛夏裡,她覺得自己大概可以又擁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但是她有莫名的自信覺得對方也是把她當做真正的朋友來交流,大概是由於她的那一句「難得有人和我有一樣的想法,我們交個朋友吧」,大概是源於兩人從未冷卻的聊天氛圍。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幸福極了,雖然她幾乎快要忘記幸福的感覺。但是她不想把這種感覺告訴任何人,只想小心翼翼地獨享這份喜悅。
開學後的日子一直平淡無奇,至少對於木內緣來說是這樣的,然而木內初卻整天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時時刻刻都處於焦慮之中——因為她接到了跡部景吾生日宴會的邀請函。
身為木內家的二小姐,穿戴什麼、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跡部景吾的面前這種膚淺的問題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在思考一個很嚴肅認真的問題——她到底應該送給跡部景吾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靠靠靠,還以為是多嚴肅認真的問題,在此比個中指以表鄙視。
有錢大少爺的生日禮物最不好應付了,因為有錢,所以什麼都不缺;因為有錢,所以看不上低檔禮物;因為有錢,所以可不可以不送啊,她心疼自己的小金庫。
喂喂喂,最後一句怎麼沒按隊形走呢?說好的一組好排比句呢。
此時的木內初正如一灘爛泥般癱在課桌上,隨後又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似的彈坐起來,心情豁然開朗——送不送是她的事,至於喜不喜歡是跡部景吾的事,所以她為什麼要用別人的情緒來影響自己的心情呢?
姑娘真是好邏輯好心態啊……因此我們也就不用在意生日那天跡部大爺收到一個系著粉色蝴蝶結的生日禮物盒時抽動的眼角,也不用在意跡部大爺拆開禮物拿出一瓶女士香水時的不華麗表情,更不用在意樺地崇弘抱著一個怎麼看怎麼眼熟的盒子去銷毀的事實了。
真是民生安泰,歲月靜好啊。總之解決完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這個人生大事之後,木內初落得一身輕鬆,只盼著10月4日那天能夠在跡部宅和大家愉快地玩(大)耍(鬧)一次。
木內初心心念念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跡部景吾生日那天她和木內緣一起出發前往跡部宅。
跡部夫婦為了讓寶貝獨子過上一個滿意的生日,一大清早便識趣地呆在房間,將客廳讓給年輕人們。
姐妹兩到達的時候,跡部宅的客廳早已人滿為患,客人們除了現任網球部的部員以外,還有仍在冰帝中等部就讀三年級的前任網球部部員。很長時間沒見面、再次重逢的大家很是親熱,此時的氣氛如同演唱會現場般熱烈。
忍足侑士正在滿含深情地演唱著一首情歌,少年低沉悅耳的嗓音讓人不禁沉淪、大飽耳福,木內初甫一踏進客廳便含情脈脈地盯著忍足侑士。
咳咳,含情脈脈地盯著忍足侑士手裡的話筒。
等少年一放下話筒,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愣是在向日嶽人出手前搶到了演唱權。
額……不好意思,嚇到大家了,作者忘記說明這孩子是個麥霸了。
木內初唱的是一首中文歌《外婆橋》,聲音甜美動人:「烏篷點紗燈,沿上青石悄著新紋。喃喃細語時,歸來燕子它不等人。五指方扣槳,蓑衣翁正系橋下繩。春雨輕斂去,繡花鞋落起嗩呐聲……」
雖然大家聽不懂歌詞的含義,但還是被少女歌聲中所包含的美好和懷念打動,紛紛鼓掌表示認可。
忍足侑士更是一手拍大腿發出巨大的響聲,一手直接奪過木內初手中的話筒遞給木內緣:「小緣,你要不要來唱一首?」
木內緣示意自己嗓子不舒服就不演唱了,忍足侑士點頭表示明白,無視一直朝他使眼色的木內初,轉手將話筒遞給了在旁邊急地要跳到天上去的向日嶽人。
等大家差不多唱了一輪的時候,壽命才姍姍來遲。跡部景吾打了一個響指以後,舉起話筒宣佈:「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塊蛋糕正中面門。
跡部景吾淡定地將蛋糕抹掉,只看見笑倒在地上的木內初和各種可以命名為「目瞪口呆.jpg」的表情包。
「木內初,你這傢伙……」
「生日蛋糕就是用來砸的,吃掉多浪費啊。」某人滿不在乎地說。
除了木內緣和忍足侑士以外的眾人心情比較複雜:跡部景吾的未婚妻果然名不虛傳,木內家的二小姐果然很強悍。
木內緣的心情很簡單:果然……
忍足侑士的心情很複雜:木內初你這丫頭居然做了我一直想做但是沒敢做的事情,怎麼都不事先通知我一下,還我的第一次啊啊啊,混蛋!!!
隨後一臉悲憤地抓起一塊蛋糕朝跡部景吾砸去。
跡部景吾:「……」
忍足侑士,很好,居然敢用蛋糕砸本大爺,等著回去訓練量翻倍吧。
有木內初和忍足侑士這兩個不怕死的壯士在前,大家立刻跟開了閘的洪水、放了韁繩的野馬一樣開啟瘋狂砸蛋糕模式,跡部景吾用話筒阻攔:「你們都給本大爺住手!」然而,並沒有人理他。
很好,跡部大爺被無視了。
跡部大爺怒了。
跡部大爺忍無可忍了。
跡部大爺也抄起一塊蛋糕加入了混戰中。
現場狀況太慘,作者實在是不忍仔細描寫,正在捂臉不忍直視ing……
一場風捲殘雲的戰爭過後,戰場上硝煙彌漫,仿佛還在訴訟著什麼不幸和悲傷。
跡部景吾徑直丟下一句「誰挑起的事,誰負責收拾殘局」以後便上樓洗澡換衣服,其他人也在跡部宅的預備房間裡收拾自己。
木內初滿眼熱淚地一邊收拾一邊喋喋不休地吐槽:「跡部景吾不是人,封建帝制害死人。還是資本主義好,資本主義妙,資本主義呱呱叫……」
所以這都什麼和什麼亂七八糟的,剛才蛋糕大戰的時候,腦袋不小心被糊了麼……
木內緣見狀趕緊過來幫忙,看著妹妹一身蛋糕的慘樣不禁笑得開懷。
木內初卻像不認識她一樣地盯著她看了好久,木內緣詫異:「怎麼了?我臉上的蛋糕還沒擦乾淨麼?」
木內初笑的合不攏嘴:「緣,你忘記整理頭髮裡的蛋糕了……」
木內緣趕緊掏出手帕擦拭頭髮裡的蛋糕,卻聽到木內初緊接著又加了一句:「緣,你以後多這樣笑笑吧,真的可好看了。」
第6章 文化祭
跡部景吾的生日宴會結束後,忍足侑士的訓練量果然不負眾望地翻了倍。每天以繞操場跑步開始,以一百八十度向後轉繼續繞操場跑步結束,中間還輔以各種對抗賽練習。
木內初搬了板凳,樂呵呵地在一旁看忍足侑士受罰,還將其行為命名為「迎朝霞送晚霞長跑活動」,就差沒拿著校園廣播台的喇叭大喊:「跡部大人英明!跡部大人威武!跡部大人明智!」來表達自己對其決策的支持。
跡部景吾對木內初這種不華麗的取名和幸災樂禍的行為嗤之以鼻,拎著她到練習場內,罰撿一個學期的球。
木內初對著跡部景吾的背影比了個中指,卻在他轉身的瞬間趕緊將手收到背後,順便免費附贈討好的笑容。靠靠靠,這人是背後長眼睛了麼,這都可以看得見?
木內初將悲憤化為動力,一直用瞪人來對預備隊員們實行「愛的教育」:這都能打到場外去?基礎太差,下次得增加揮拍的基礎訓練。
預備隊員們內心OS:嗚嗚嗚嗚嗚,經理的眼神好可怕,寶寶不開心,寶寶心裡苦。在被木內緣一雙無神的大眼瞪了一天以後,隊員們淚流滿面地找到跡部景吾訴苦,冰帝網球部部長強忍著扶額的衝動,又從訓練場拎回木內初,讓她乖乖地繼續坐板凳。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木內初揉揉酸澀的雙眼,悄悄地用手比出V字手勢。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眼瞅著十一月即將到來,木內初卻為文化祭發了愁,因為她想的所有方案都被跡部景吾以「不華麗」為理由要求回爐重造。
忍足侑士掃了一眼跡部景吾辦公桌上的方案,被「女僕咖啡屋」幾個碩大的字嚇的沒敢繼續看下去,他表示跡部如果會同意這些方案,他寧願把所有看過的愛情小說背誦並且默寫下來。
話說忍足少年,你是不是對自己忒狠了點?
所以當木內初某天頂著兩個濃厚的黑眼圈,帶著一副「你再不同意我就狗帶」的表情出現在跡部景吾面前時,後者只草草看了「自助燒烤」幾個字便簽字同意。
木內緣覺得今天的太陽大概是從西邊出來了:「你不看完麼?」
「本大爺量你也整不出什麼么蛾子。」
木內初:「……」
跡部大爺您真是太小看她了,真的,您忘記在生日宴會上是怎麼被坑的麼?
對文化祭活動感到頭痛的不僅僅只有木內初,還包括倉木美紀。
冰帝的文化祭活動是以社團為單位召開的,她總不能讓柔道部的部員們上去表演柔道吧。一大群人開始就互相拉扯著衣服摔跤,大過節的多血腥,嘖嘖,不說大家看不下,連我都寫不下去。
倉木美紀在和部員探討了多次以後,最終決定只參加文化祭的晚會,表演節目為爵士舞,由部中一個略懂舞蹈的人負責編舞和排練。
練武的人說跳就跳當然是不可能的,先開始排練的時候簡直可以用「群魔亂舞」來形容大家的狀況,搞的負責人好幾次都想離部出走。好在她們身段都比較柔軟,反復訓練幾次後,動作多多少少都有了幾分爵士剛中帶柔的神韻。
總而言之,在無數人崩潰、頭痛和掀桌聲中,文化祭以無人可擋的氣勢到來了。
文化祭開始的當天,冰帝熱鬧的程度和集市有的一拼。許多外校的學生瘋狂湧入冰帝,想要仰慕一下這所貴族學校。
當他們感歎自己被冰帝的大門閃瞎狗眼的時候,木內初正和網球部的部員們一起擺著燒烤攤,將食材擺放完畢之後,她便甩手坐在一邊,掏出手機開始刷遊戲記錄。
忍足侑士有點無奈:「小初,你不烤麼?文化祭已經開始了。」
木內初無辜地眨眨眼睛:「我是很想烤啊,但是這些食材肯定不樂意被我烤,不信你問它們。」隨後變換嗓音:「對呀對呀。」
網球部部員:「……」
在忍足侑士「其實你只是懶吧」的眼光下,木內初只能趕鴨子上架般將燒烤攤生上火,鋪上網放上食材後便準備倒油。忍足侑士眼疾手快地鎮壓了她的動作,及時制止了一場悲劇的發生,隨後開始深深地為自家經理的未來感到擔憂。
萬般無奈之下,忍足侑士只好親自上馬,免得網球部的活動被不靠譜的經理搞砸。少年有模有樣地刷著佐料,愈來愈濃的香氣吸引了不少人,其中也包括某只剛才險些燒了攤子的小饞貓。
忍足侑士掛著寵溺的笑容說:「別急,這個烤好了,第一個給你吃。」木內初趕緊點點頭,生怕不點頭食物就會被搶走,模樣可愛極了。
灑上最後一道孜然,忍足侑士將烤好的肉串遞給木內初,環視四周後問道:「跡部人呢?」
「好像去音樂教室練習今晚要表演的曲目了,哎呀,燙燙燙燙燙!可是真的好好吃!」
就這樣,忍足侑士便開始了為期一日化身大廚的苦逼日子。木內初實在過意不下去,便將暫時閑著沒事的木內緣也拉來鎮場。
木內緣的廚藝雖比不上忍足侑士,但是也還算拿的出手,俊男美女的組合讓越來越多的人集中在網球部的自助燒烤攤位前,將四周堵得水泄不通。
跡部景吾和樺地崇弘過來的時侯便看到了這樣一番熱鬧的景象,本以為網球部的活動在木內初的帶領下應該支撐不了多久,沒想到現在居然還弄得有聲有色。
冰帝的學生看到跡部景吾後,高聲尖叫的同時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視力良好的帝王一眼就看了左手肉串右手雞翅正吃得不亦樂乎的木內初。
「真是不華麗的女人,是吧,樺地?」
「是。」
木內初一看到跡部景吾,連忙將忍足侑士烤好的還未動嘴的雞翅遞過去借花獻佛。可惜這尊佛並不領情,前手以「本大爺不吃平民百姓的東西」為由拒絕了木內初,後手便念叨著「那本大爺還是勉為其難地嘗嘗」接過了木內緣遞過來的肉串。
靠靠靠,跡部你差別待遇,木內初的心中仿佛有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夜幕時分,文化祭舞會開始之前,木內初便佔據了最好的地理位置,方便縱覽全域。
她乍看到冰帝高科技且齊全的舞臺設備時驚呆了,但是仔細想想也不意外:跡部景吾是誰?那可是用玫瑰花來下雨,用拋外套來裝【嗶——】,只要最華麗,不要更華麗的男人啊。
此時,一個上穿黑色小西服、下穿白色超短褲,頭戴高帽、手持手杖、腳踩高跟皮靴的女生走了過來,遞給木內初一包東西:「初,幫我拿一下校服。」
木內初眨巴眨巴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女生的臉才認出來這是誰:「喲,原來是緣大美女啊,畫了小煙熏妝差點讓我這個親妹妹都認不出來了。」
木內緣拿拐杖輕輕戳了她一下笑道:「別貧嘴,一會兒我表演完了來找你。」「好好好,加油哦!」
木內緣走後沒多久,觀眾陸陸續續就坐,木內初眼尖地看到一群穿著藍黃校服的人群走進禮堂,正感歎原來立海大的人也來了的時候,大堂的燈全部熄滅,晚會正式開始。
直到木內初差點睡死過去的時候,才終於輪到排在倒數第二出場的爵士舞,柔道部的部員們才一出現便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她連忙跟著大家一起拼命鼓掌。
木內緣站在第二排,一舉一動透露著帥氣又不失俏皮,木內初眯著雙眼,覺得她的親姐姐簡直自帶光圈,真是太華麗了。看看,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孩子現在說話都帶有部長的風格了。
最後一個節目是跡部景吾的鋼琴獨奏,四周的歡呼聲差點讓木內初的耳朵都要聾了。
身穿白色西服、打著紫色領帶的冰帝帝王打了個響指,說出了他的口頭禪:「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下吧!」引起尖叫無數。
跡部景吾滿意地端坐在鋼琴前,雙手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行雲流水。他彈奏的是馬丁史岱費爾德的《C大調迴旋曲》,節奏輕快俏皮,讓人聽著不禁心情愉悅。彈奏完後,跡部景吾起身鞠躬,為整場晚會拉下完美的序幕。
木內初用手撐著臉想:老天真是偏心,有些人天生就自帶光環,無論做什麼都那麼完美,真是讓人嫉妒都嫉妒不來。
木內緣回到家,洗漱完畢後打開電腦登錄了Line,剛一上線便看見了「畫板小姐」先前發給她的留言:「面具小姐今天很驚豔嘛ぶ(゚▽゚)в」
木內緣大吃一驚,忙回復:「你是冰帝的學生麼?」
剛回復完,「畫板小姐」的頭像便亮起來:「不是哦,我是立海大的學生,今天來看了冰帝的文化祭。話說跡部那朵水仙花還是老樣子啊……」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下去,夜深了都後知後覺。
悠于 2016-3-17 19:43
第7章 回憶殺
文化祭過後,冰帝的學生紛紛將自己從節日的歡慶氣氛中抽離出來,全身心地投入到新一輪的學習中,爭取能在期末考試中取得一個滿意的結果以期待寒假的到來。天氣越來越冷,從嘴中呵出的氣凝結成白霧緩緩地向天空上升,木內初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要被凍結了。
然而網球部的訓練並沒有停止,木內初每天都將自己裹成一個球狀,坐在凳子上不停地做著相關記錄,手實在冷得不行了便放在嘴邊呵呵氣取暖,一邊看著只穿單薄訓練服的隊員一邊哆嗦:「真是一群不正常的生物,都不覺得冷麼……」
忍足侑士見狀將自己的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希望能夠讓她感到暖和一點。圍巾上有著少年身上的好聞氣味,木內初半張臉都被包裹在裡面,只留下一雙大眼睛在外面撲閃撲閃,悶悶的聲音從圍巾裡傳來:「謝謝。」
屬於木內初口中「不正常的生物」的還有柔道部的一群剽悍人士,在寒冷的冬季裡,她們二話不說,每天穿著柔道服光腳踩上墊子便開始訓練。
木內緣糾正完部員一些不標準的動作後,皺著眉頭問副部長:「學姐,倉木部長已經好幾天沒有來參加部活了,是身體感到不舒服麼?」
副部長說:「我昨天晚上剛給倉木學姐打過電話,是她父親接的,她現在正在醫院住院。」
木內緣大吃一驚:「部長不是一直身體都很好麼,怎麼會忽然生病住院了?她在哪家醫院,今天部活結束後我去看看她。」聞言副部長便告訴了她倉木美紀所在醫院的名字。
醫院距離冰帝不是很遠,不想麻煩家裡的司機,木內緣參加完部活後便搭上了前往目的地的電車。此時正逢下班時間,車外形形色/色的行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趕路,臉上帶著千篇一律的麻木不仁和無動於衷。
不知為何,木內緣忽然有種很強烈的感覺,一種她拼命想要忽視卻始終如壁虎般緊緊攀附在心裡的不詳預感。
當她到達醫院,看到自己一直敬重的部長躺在病床上瘦得不成人性,全身泛著不健康的黃色時,她才明白那種感覺並不是空穴來風,心臟瞬間如同被人死抓著般揪著揪著疼。
倉木美紀的父親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女兒病倒的幾天內仿佛蒼老了十多歲。木內緣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蹲在醫院的一個角落裡打著電話,滿臉的無奈和絕望。
通過他,木內緣瞭解到倉木美紀的肝功能正在衰竭,需要進行肝臟移植手術,但是家裡一下子拿不出來那麼多錢,只能到處找親戚借,可還是湊不齊巨額的醫藥費。倉木美紀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她的自尊讓她寧願一個人硬撐著也不願意找同學乞求幫助。
木內緣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樣走出的醫院,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家裡,她只記得一路上她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她第一次覺得原來東京的冬天這麼寒冷,冷徹骨髓。
冰帝的學生大概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憑藉著優越的家庭條件,理所應當地在貴族學校就讀的富家少爺和小姐們,另一類是家境不太優渥,但憑藉著自身努力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來的平民百姓。在冰帝,絕大多數都是前者,少數是後者,倉木美紀便是其中之一。
得知倉木美紀病重的消息後,深知她家庭狀況的部員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連帶著訓練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實在看不下去的副部長便將大家召集到一起。
「我知道最近倉木部長生病的消息讓大家心情沉重,但是我們不能這樣一味的消極沉默下去。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我們可以先向全校發起捐款活動,如果還不夠的話,繼續向全社會求助。」
「對呀對呀,我可以把自己省下來的生活費全部拿出來!」
「我就不信我們這麼多人湊不夠部長的醫療費……」
副部長的話仿佛是星火,點亮了沉寂許久、無邊無際的原野,柔道部原本壓抑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每個人的眼中又重新透露出光明與希望。木內緣望著熱烈討論的大家,第一次覺得加入柔道部,有這樣一群夥伴真好。
說行動就行動,柔道部的部員利用午休時間在冰帝人流量最大的校園餐廳門前設了捐款點,吃完飯的學生們見狀前來圍觀,其中不少人看後十分動容,紛紛掏出了自己的生活費。一個男生經過捐款點時瞟了一眼,不高不低的聲音剛好傳到了柔道部部員的耳裡:「切,憑什麼要我們給一個毫無交集的人捐錢?」
柔道部的一個部員立刻怒火攻心:「你說什麼?」木內緣趕緊上前拉住她:「別生氣,不值得和這樣的人渣計較。」
木內緣幾乎從來沒有當眾罵過人,此話一出皆讓周圍的人大吃一驚,同時也讓剛才說話的男生火冒三丈:「看校服你應該是高一的吧,現在的後輩都這麼囂張嗎?」
剛和部員一起用完餐的跡部景吾走出校園餐廳便看見這一幕,學生會會長的責任讓他迅速步入人群:「啊嗯?誰來告訴本大爺這裡發生什麼了?」
在周圍爭先恐後的說話聲中,跡部景吾靠著靈敏的聽力迅速整理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隨後朝著木內緣輕皺眉頭:「向學長道歉。」
木內緣緊咬雙牙沉默了片刻後,向學長鞠了標準的九十度:「對不起。」學長剛想露出勝利的神情便被跡部的一句話說的變了臉色:「不知道學長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他匆匆留下一句「告辭」便遁走,只留下身後的一片竊竊私語。
跡部景吾盯著自道歉後一直低著頭的少女說:「木內緣,跟本大爺來辦公室。」
這是木內緣第一次來跡部景吾的辦公室,華麗的裝修風格很符合他一貫的審美,此時辦公室的主人正坐在個人專屬的沙發上優雅地喝著咖啡,隨後緩緩開口:「本大爺知道倉木學姐生病的事情讓你想起了古城楪。」
木內緣感覺自己似乎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冰水,水滴答滴答流淌下來,慢慢掩蓋了傷痕累累的心,隱藏許久的秘密就這樣被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是她最不願也最不敢回憶的一個人和一段時光。
她沒有木內初那麼人緣好,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真正的朋友,直到上國中遇到了古城楪。她和古城楪在一個班,但是鮮少有交集。第一次注意到古城楪是因為有一次學園祭,大家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只有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哭得很傷心。
木內緣走過去遞出自己乾淨整潔的手帕:「為什麼哭?」古城楪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哭得更加傷心。木內緣從她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得知了原來她患有腫瘤,因為化療所有的頭髮都掉落了,只能一直帶著假髮上學。可是剛才同年級一個調皮的男生將她的假髮抓掉在地上,不僅不道歉還哈哈大笑,周圍人看到後也都跟著起哄。她撿起假髮,感到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跑到角落裡一個人偷偷地掉淚。
木內緣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陽光明媚的女生居然一直生著重病,古城楪總是眯著眼微笑和所有遇見的人打招呼,說話的聲調婉轉動聽,好聽的仿佛是一首歌謠。
從此以後,木內緣開始慢慢和古城楪親近,她們一起吃飯、一起活動、一起寫作業。她不知道自己是出於同情還是喜愛或者其他的什麼情緒,大概她只是想讓這個堅強的女生感受到更多的溫暖,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剩多少。
「你已經盡力,所以她的過世你不必有任何的負罪感。」
古城楪病情的忽然惡化是在國中二年級,木內緣去醫院探望她的時候,她伸出無力的手碰碰不停流淚的木內緣:「別難過,我沒事,我馬上就可以回學校陪你了。」
木內緣開始自願為古城楪籌集醫療費,當她站在全校師生講話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緊張、會難過,但是這些情緒她一樣都沒有。她只剩下麻木,麻木地站在臺上發言,麻木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同學走上來捐款,麻木地跟每一個人鞠躬說「謝謝」。
古城楪一直等著木內緣,無論是吃飯還是活動,可是她還是沒能等到木內緣見她最後一面。自此之後,開始漫長等待的人從古城楪換成木內緣,她在等待著一個永遠灰暗的頭像能夠再一次亮起來。
「你不能利用同情心去道德綁架每一個人,幫助別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權利而不是義務。」想起當初找父母尋求幫助卻被拒絕的木內緣沒有說話。
跡部景吾見木內緣始終沒有反應便轉了話題:「本大爺會讓人去尋找合適的肝臟資源,找到立馬安排倉木學姐轉院。」
木內緣聽到這句話後終於有了大夢初醒的感覺:「為什麼?」
「因為本大爺不能讓你再一次對這個世界失望。」
第8章 沒有解不開的心結
木內緣從學生會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上課時間了,心情的不佳讓她第一次有了蹺課的打算,不久後,她便坐在教學樓某一樓層的梯臺上開始神遊。
那個時候的少女還太過年輕,古城楪去世所帶來的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那是她第一次距離生老病死那麼近,可是卻沒有任何人來引導她該如何看待這些事情。她看到了人類生命的脆弱和內心的自私,卻只能無可奈何地被動接受這一設定。
古城楪去世以後,木內緣一次也沒有去過墓地探望。她害怕墓地那種令人絕望的肅穆和沉寂,這種沉寂總會無言地提醒她古城楪已經逝去的事實,讓她的負罪感越來越重。
大概是在那個時候吧,她開始慢慢相信命運,相信許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的,不管怎麼拼命挽留,該走的最終還是會走。
大概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的心中慢慢有了心結,慢慢地不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她不再輕易流淚,不再開懷大笑,也不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古城楪,她平靜地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今天跡部景吾短短幾句話卻撕開了她表面的平靜,雖然沒有當面失態地痛哭,可是通紅的雙眼怕也是洩露了她心底的真實情緒。
她雖然是跡部景吾名義上的未婚妻,可是兩人只見過短短幾面,隱藏已久的往事和失態的神情就這樣攤開在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面前,她覺得尷尬極了。
可是當跡部景吾以那樣篤定的語氣說出不能讓她再一次地對這個世界失望的話語時,她像是在水中垂死掙扎的人,只能死死地抱著眼前最後的一線生機。
回到家中,木內緣登錄了Line,第一次主動去找「畫板小姐」聊天。
「你怎麼看待死亡?」
「嗯?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問這麼沉重的問題?我個人相信輪回啊,眾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生死不已,就像車輪一樣轉動不停,迴圈不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死亡不是終止,而是另一種開始。」
木內緣想了想,決定把古城楪和倉木美紀的事情告訴「畫板小姐」。她打字打得很慢,對方也一直靜靜等待,絲毫沒有著急的跡象。
當木內緣把所有的話語都發送出去以後,聊天框內「畫板小姐」一直顯示的是打字狀況,她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回復,內心忽然一片平靜。
「摸摸面具小姐,你忽然問我生死的問題,我就猜測到應該是遇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我果然沒有猜錯啊……別太傷心哦,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平行世界?平行世界是指從某個世界中分離出來,與原世界平行存在著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世界。」
「在這些世界中,可能有和我們條件完全相同的世界,也可能存在著跟我們人類完全相同的另一種人類,甚至可能存在著和我們完全一樣的另一個個體。同時,在這些不同的世界裡,相同事物的發展可能會有不同的結果。」
「不管怎樣,你要相信,你愛著的人都會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以同樣的方式愛著你。」
「還有倉木學姐生病的事情,有跡部在不用太擔心,可以給我一個捐款方式麼?我明天打錢過來。」
木內緣望著眼前的一大段字,忽然無語凝噎。
經過柔道部部員的共同努力,她們很快籌集到了足夠的手術費,再加上跡部景吾的幫忙,聯繫上了合適的肝臟匹配資源,倉木美紀能夠得以進行移植手術。
當副部長代表大家把手術費轉交到倉木美紀父親手中的時候,這個歷盡人間滄桑的中年男人頓時痛哭出聲,朝著一群孩子們跪了下來:「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女兒……」柔道部的部員們紛紛紅了眼眶,拼命將他扶起來。
倉木美紀手術的前一天,柔道部的所有部員多去了神廟祈福,希望她們的部長能夠手術成功,早日回到她們的身邊。第二天的一大早,她們便趕到醫院,將求來的平安符掛在病房內。
倉木美紀看到這一幕,眼淚順著臉頰留下,雖然無力說話,但是木內緣知道她已經對她們說了無數聲「謝謝」。她望著部長,無聲地說了「加油」,後者回以一個虛弱的微笑。
手術的時間持續很長,大家在手術室外心驚膽戰地等待著結果。手術燈滅掉,醫生剛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便被團團圍住:「醫生,手術結果怎麼樣?」
醫生取下醫用口罩露出笑容安慰大家:「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
話音剛落大家便歡呼起來,有的互相擁抱,還有的喜極而泣。木內緣跌坐在椅子上,感到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她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給跡部景吾發了平安短信,沒想到手機鈴聲隨後便響了起來。
「木內緣,把這週六的時間空出來,早上八點本大爺來木內宅接你。」隨後便掛了電話,絲毫不給木內緣拒絕的機會。
木內緣沒有太過多想跡部景吾會帶她去做些什麼,只是週六早晨早早地起床做了準備。跡部景吾的高級私家車八點準時出現在木內宅的門外,木內緣上車後兩人一直相對無言。
跡部家的司機開車平穩且快速,木內緣沒多久便感覺到了困倦,無暇顧及太多便靠著車窗進入了夢鄉,正在讀著《莎士比亞詩集》的跡部景吾明白她最近是一直忙於倉木美紀的事情才會這樣疲憊,一邊感歎「真是不華麗」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著備用外套蓋在了木內緣的身上。
木內緣是在到達目的地前忽然驚醒的,幾乎在醒來的瞬間便發現了蓋在身上的外套,外套有著隱隱的玫瑰花香的味道,看來冰帝帝王對玫瑰十分嗜好的傳聞果然是真的。
少女將外套仔仔細細地疊好以後歸還給旁邊的少年:「謝謝跡部君。」少年卻連眼皮都沒抬,慵懶地回答:「啊嗯?好歹是本大爺的未婚妻,稱呼不用這麼生疏,叫本大爺跡部就好。」
木內緣在那一瞬間很想詢問為什麼幾乎冰帝所有的學生都誤以為木內初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可是事件的男主角不僅沒有反駁還一直默認,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將話語默默地咽了下去,車內又恢復了最開始的平靜。
然而車內的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司機的一句話打破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景吾少爺,已經到了。」
跡部景吾「嗯」了一聲,率先打開了車門,木內緣見狀也跟著下了車。
當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墓地時,幾乎下意識地想轉身就走,跡部景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語氣中透著毋庸置疑的嚴肅和強硬:「木內緣,你到底想逃避到什麼時候?」少女緊緊地抿著嘴巴,隨後下定決心地移動腳步,開始尋找古城楪的墓碑。
兩人很快便找到了古城楪的墓碑,碑前顯眼的黃色鮮花顯示出不久前有人來拜訪過她,跡部景吾徑直甩下一句「本大爺在車裡等你」便離開了木內緣,將空間留給好久不見的兩人。
這是這麼多年來木內緣第一次探望古城楪,她看著墓碑上已經有些模糊的字跡,嘴裡喃喃自語:「抱歉,楪,讓你等了那麼久。」
她想起少女在清醒的時候總是不斷安慰流淚的她,嘴裡說著自己不痛,馬上就可以康復出院,回去繼續上學。可是在沉睡的時候總是淚流滿面地呼喊:「媽媽,救救我,我好痛……」
木內緣一直都替古城楪感到不甘,還未充分感受到家庭的呵護、朋友的關愛和愛人的滋潤,就只能永遠地被埋在黑暗裡一直沉寂,她甚至覺得古城楪的內心肯定深藏著一句從未說出口的話:「我還那麼年輕,我不想死。」
可是她現在忽然覺得沒必要計較這些了,因為她相信古城楪此時已經有了下一世,下一世的她肯定身體健康,和家人生活在一起,過得幸福快樂。雖然古城楪忘記了木內緣,但是沒關係,只要木內緣記得古城楪就好。
她摸摸墓碑上刻著的「古城楪」,輕聲說:「我會好好地活下去,連同你的份一起。」
風中有嗚咽的聲音,仿佛在回應著她什麼。
木內緣並沒有在碑前呆很久,當她一個人慢慢走出墓地的時候,看到跡部景吾正坐在車裡讀書,即使透過車窗都可以看到少年精緻的側臉和濃密狹長的睫毛。
她忽然想起木內初對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雖然跡部景吾看起來自戀又囂張,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木內緣步履輕快地走上前,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聲音輕鬆愉悅:「謝謝你,跡部。」
第9章 Bon anniversaire
木內緣最近改變了許多,這是她身邊的人有目共睹的。大概是表情多了一些?笑容真實了一些?說話柔和了一些?性格主動了一些?
雖然說不出來具體哪裡改變了,但是大家都覺得比起原來,和現在的她相處起來會更加舒服和自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大家都以為可能是木內緣的心情隨天氣,春天要到來了,所以相應地連脾氣都隨著季節溫婉了許多呢。
柔道部的部員們時不時地會去探望仍在住院的倉木美紀,七嘴八舌地告訴她部內訓練的一些趣事。一開始倉木美紀還會在心底遺憾自己沒能繼續成為她們中的一員,但是時間久了,也便慢慢地釋懷——雖然她們暫時沒能同處一室,但是心始終都在一起。
木內緣和木內初的生日在三月中旬,正逢春假之時。姐妹倆一合計,決定拋棄以往傳統的生日宴會,改為郊遊野炊的形式,既能貼近自然,又能更隨意地與朋友們相處,何樂而不為?
決定好了野炊地點和郊遊路線以後,木內緣和木內初紛紛邀請了柔道部的部員和網球部的正選。大家答應得很爽快,連一向看不起這種平民活動的跡部景吾都二話沒說答應了,嚇的木內初差點撲上去一邊瘋狂搖晃一遍咆哮:「快說你到底是誰!你把跡部景吾藏哪裡去了?快把部長還給我們!」
不好意思,這孩子大概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了,所以以後還請跡部部長不要大意地多打幾頓吧,作者是絕對不會心疼的。
生日那天,柔道部和網球部的部員們吃完中飯便早早地來到了集合地點,坐上事先安排好的大巴。雖然大家之前並不認識,但是相互熟悉得很快,在木內初的提議下還分部玩起了歌曲接龍,約定輸的一方承包晚餐。
經過好幾輪的激烈鬥爭,柔道部惜敗,木內初開心地直拍手:「哈哈,還好我們贏了,要不然大家今天晚上只能吃生菜了。」
啊啊啊,經理你賣自己就算了,為什麼連我們也要賠進去……網球部的正選們紛紛捂臉,柔道部的人則都是一副「喲喲喲,我們仿佛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
一路上車內充滿了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大巴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大家稍作休息便開始分工合作,男生們負責搭帳篷,女生們則負責準備晚飯。
額……除了一向尊貴慣了的跡部大爺和永遠只會做出黑暗料理的木內初。
跡部大爺表示這種小事還需要本大爺親自動手?是吧,樺地?(樺地崇弘:是)而木內初則頗有自知之明地主動申請去幫男生們搭帳篷。
俗話說的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等男生們將帳篷全部搭好時,女生們的晚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經過一下午的顛簸,大家早已饑腸轆轆,看見美味的料理立馬食指大動,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不分你我。
吃完晚飯後大家便圍著篝火坐在一起聊天,氣氛正熱烈時有人提議爆料別人的糗事,被爆料的人則可以接著爆料下一個人,爆料過程中禁止任何形式的威脅,至於報仇什麼的完全可以等到活動結束後,大家紛紛抱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點頭同意。
「我先來,我先來!」妹妹頭的向日嶽人無比激動:「我要爆料侑士他總是借我的錢不還!」眾人皆翻了個白眼表示對忍足侑士的唾棄,其中以木內初的白眼最為波瀾壯闊。
忍足侑士淡定地扶扶眼鏡:「初三的時候,跡部曾經拉著某位姓橘名杏的小姑娘的手,要求其與他約會。」
眾人發出抽氣聲,腦補了一下當時的畫面後,皆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不敢對跡部大爺投以鄙夷的目光,只能同情地看著忍足侑士,對他悲慘的未來默哀三秒。
「啊嗯?竟然敢爆料本大爺?木內初,別笑了,本大爺都可以看到你不華麗的喉嚨了,本來還懶得提你坐在場地外邊睡覺邊流口水的事情。」
靠靠靠,可是你最終還是說了啊,木內初面容扭曲。
「緣剛開始練柔道的時候打不贏,一怒之下絆倒對手,騎在身上將對方打到求饒。」
仿佛聽見了柔道部部員心碎了一地的聲音,木內緣捂臉:我的形象啊形象……
最後的最後,這場爆料會並沒有持續很久,便在眾人的掀桌聲中結束,最先提議的人光速撤離,一邊到處逃竄一邊淚奔:「又不是我爆料的,為什麼大家都追著我打……T^T」
揭黑歷史揭得很愉快的忍足侑士回到帳篷以後小心翼翼地研讀了一下跡部景吾的神情,發現對方正在認真看書並無任何生氣的跡象後才開口:「跡部,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啊嗯?什麼問題?」
「你和木內初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約定?」
跡部景吾放下書,表情中帶有讚賞:「不愧是冰帝的天才,這麼快就發現了,她希望能讓大家以為本大爺的未婚妻是她。不過本大爺修改了一下方案,只是要大家誤會我們倆之間的關係而已。」
忍足侑士嘴角微抽:「別告訴我她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的姐姐不被冰帝的女生傷害。」
「猜中了一半,她還說希望能夠改變木內緣總是封閉自己的性格。」
聞言忍足侑士的嘴角和眼角開始一起抽動:「能想出這麼幼稚的方法也真是難為她了,那麼跡部你為什麼要答應她?」
跡部景吾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因為本大爺想改變的不只有木內緣,還有木內初。這丫頭從小順風順水慣了,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按照她預想的方向發展。本大爺只不過想讓她知道,幸福這種需要自己去追求的東西,別人再怎麼插手都沒有用。」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真是可怕呐。」忍足侑士感歎道,「不怕事情脫離你的掌控麼?」
「本大爺先開始也沒想到長輩們會把跡部家和木內家聯姻的消息公佈出來。」冰帝的帝王發出一聲嗤笑,聲音中滿是運籌帷幄:「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本大爺自會讓事情朝著華麗的方向發展。木內緣若是連這樣的局面都無法洞悉,那麼她也不配站在本大爺的身邊。」
跡部景吾不喜歡被動接受,對於長輩們安排的未婚妻他從來都不會無動於衷,他也會在無形中默默觀察更確切地說是考察著木內緣的一言一行。
忍足侑士在外面閒逛的時候看到了木內初,少女靜靜地坐在地上沒有說話,月光溫柔地灑在她的身上,畫面美好而靜謐,與平時的畫風大不相同。
忍足侑士走到她身邊坐下:「在想什麼?」
少女沒有回頭,仿佛早就知道他會到來一樣,連聲音都變得懶洋洋的:「在想心事啊。」隨後又朝忍足侑士伸出手:「給我吧。」
忍足侑士佯裝不解:「給你什麼?」
木內初朝他露出調皮的笑容:「特意這個時候來找我,難道不是要給我這位美麗的小姐送生日禮物麼?」
忍足侑士聞言勾起嘴角,笑容邪魅誘惑。他從身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盒,打開盒蓋,一條精緻的紫水晶項鍊正安靜地躺在盒中。
他拿起項鍊替木內初帶上,動作輕柔,仿佛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貝:「Bon anniversaire,jolie mademoiselle.」(「生日快樂,美麗的小姐。」)
木內初低頭看看項鍊,隨後抬起頭望向忍足侑士,眼眸燦若星辰:」Merci.」(「謝謝。」)
有點被驚豔到的忍足少年不自然地移開目光,順勢轉移話題:「剛才你說在想心事,是在想些什麼?」
「誒?忍足,你倒不像是會去隨意打探別人心事的人啊。」看到忍足侑士尷尬地輕咳一聲,木內初笑笑:「不過一般人也會以為我這種大大咧咧的人沒有什麼秘密,和你說說倒也無妨。」
「我去找過跡部,希望緣能夠誤會我們倆之間的關係,以此來讓她抗婚。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我是跡部未婚妻的局面。」忍足侑士驚異于少女的直白,卻沒有表現出來。
此時忍足少年內心OS:傻孩子,正常人把跡部和木內家聯姻以及你和跡部關係不錯的事實聯繫起來,都會得出你是跡部未婚妻的結論啊。
「緣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我很努力地去改變過她,但是一直都沒有用。先開始我以為是我自己努力的程度不夠,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是我的身份不對。」木內初聲音開始哽咽:「緣她一直都覺得爸媽偏心,所以從小到大和我關係都不好。我知道自己很傻很幼稚,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才會想出那樣麻煩跡部的方法。」
「看到緣一天一天的改變,我真的好開心。可是現在我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任性,我害怕她有一天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而怪罪我,我害怕她有一天會喜歡上跡部卻礙於流言蜚語被迫放棄,我害怕我們倆最後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木內初說完終於開始放聲痛哭。
忍足侑士摸了摸少女的頭安慰她:「如果你當真心裡難受的話,不妨向他們坦白,和他們說說你的想法,我相信他們會原諒你的。」
木內初吸吸鼻子:「嗯,我會找機會說的。」
悠于 2016-3-17 19:43
第10章 算什麼家人
又是一年櫻花節,四月開學季,高一的小鮮肉們榮升為了高二的臘肉,在風乾成為高三老臘肉的路上一去不復回。
開學典禮依舊以跡部景吾的「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下」開始,以「本大爺的美學無時不在閃耀著光芒」結束,台下的萬千少女依舊被迷得神魂顛倒。大家依舊上課認真聽講,下課與同學嬉戲打鬧。老師依舊兢兢業業地上課,在學生看不見的地方對冰帝眾多的優質帥哥流著口水犯花癡。
一切都沒有變,又仿佛一切都變了。
木內初在開學的第一天便以負荊請罪的姿態爬去了跡部景吾的辦公室,沒過多久便一臉鬱卒地走了出來。正準備拿資料給跡部景吾簽字的忍足侑士見狀忙叫住了她:「小初,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唔,沒什麼……我這不找機會向跡部說心聲、談想法了麼。」
「跡部怎麼說?」
「他一共就說了兩句話。」木內初瞬間跡部景吾上身,模仿著他的語氣:「木內初,不要再以你的智商去揣度木內緣的想法。自己惹的禍自己去解決,本大爺現在沒空管你。」
「所以你打算怎麼解決?」
本來還嬉皮笑臉的木內初瞬間安靜了下來:「我會去和緣坦白的,不管她怎麼氣我、怎麼恨我,我都認了。辦法總會有的,甚至讓我公開道歉都可以。跡部說的對,我不該總以自己的想法去干涉她的自由,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任性了。」
忍足侑士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其實木內緣早在跡部景吾找她談論古城楪的時候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跡部景吾不像是會多管閒事的人,她也清楚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在當時絕對不可能會對自己產生感情,所以主動來開導她絕對是受人之托。思來想去,瞭解她的過去並且有機會接近跡部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親妹妹——木內初。
她不清楚木內初和跡部景吾之間談論了些什麼,但是話題肯定與她脫不了干係。雖然她知道木內初這樣做很可能是為了幫她,但無形中還是感到很不自在,她不喜歡自己的事情被別人插手,更不喜歡自己的內心被別人揣摩猜測。
大人們有意放出跡部和木內家聯姻的消息是為了強迫她和跡部景吾就範,木內初性格隨和,和誰感情都能很好,大家自然而然能夠得出她是跡部景吾未婚妻的結論。所以木內緣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些局面會是木內初故意造成的,她不明白的恰恰是跡部景吾的反應。
跡部景吾對這些情況不可能一無所知,其實只要他出面澄清便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卻遲遲不發聲。木內緣並不認為跡部景吾這樣把木內初推到大眾的視線裡是為了隱藏保護她,那麼答案只可能是一個——現在所有的局面其實是他默許的,他在考驗著她能否看出甚至突破這個死局。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便可以說通了。
其實比起跡部景吾的計畫,她更在意的是木內初的坦白,然而這一天並沒有讓她等待太久。
用完午餐後的木內夫婦上樓準備休息,木內緣坐在客廳裡翻看最新一期的財經雜誌,很快閱覽完的她正準備上樓,卻被一直吞吞吐吐的木內初叫住:「那個,緣,稍等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木內緣收回步伐,安靜地俯視著她的妹妹,眼裡看不出一絲情緒。
木內初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開了口:「跡部會來找你其實是我拜託他的……」隨後便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雖然木內緣早已料到這些,可是聽到木內初的話的時候,還是感到胸中有團無名之火在燃燒,聲音也不知不覺地大了起來:「木內初,我的事情為什麼需要你的插手?你有什麼資格用你的善意來揣測我的意圖?」
木內初瞬間臉色蒼白:「我沒有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聽到動靜的木內夫婦連忙跑了出來,看到兩個女兒劍拔弩張的樣子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聽木內初說完所有的情況後,木內夫人忙心疼地摟住臉色不好的小女兒,責備木內緣道:「小初也是因為想改變你才會去找景吾那孩子的,你不僅不心懷感激反而還責怪她?小初她身體不好,你這做姐姐的應該好好心疼她才是。」
木內緣發出一聲冷笑:「因為我是姐姐,所以我就得永遠讓著她?因為我是姐姐,所以我就得去收拾她丟下的爛攤子?她現在這樣任性,難道不是由於您和父親太過驕縱她的緣故嗎?」
「啪——」家裡瞬間安靜的在地上掉一根針在都可以聽到,木內老爺放下手,氣的聲音都在顫抖:「你剛在胡說些什麼?!你原來可從來不會這麼對我們說話!」
木內緣捂著被打紅的臉頰,不怒反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遲遲不肯落下:「不管怎樣,永遠都是她對我錯,我們這樣算什麼家人?對於木內家來說,我永遠只是個多餘的人。」說完便奪門而出。
木內初剛想追上去便被木內老爺攔了下來:「不許追!我倒要看看這個丫頭能出息到什麼地步!」
跡部景吾正坐在電腦桌前處理著父親留給他的公司業務,便聽到門外僕人恭敬的聲音:「景吾少爺,木內大小姐有事找您,現在正在客廳裡等候。」
木內緣?跡部景吾眉頭微皺,隨後吩咐僕人:「讓她稍等片刻,本大爺馬上下樓。」
其實今天午餐的時候,跡部宅內也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一家人正圍坐在餐桌前安靜用餐的時候,跡部夫人忽然出聲詢問:「景吾,聽說你最近和木內家的二小姐走得很近?」
跡部景吾剛想出聲便聽到祖父威嚴的聲音傳來:「小初那孩子生性活潑,和景吾親近也無大礙。只是流言蜚語雖不可信但還是極富有殺傷力,景吾你還是儘快處理比較好。」
「是,請祖父和母親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跡部景吾下樓的時候便看見木內緣正站在客廳裡欣賞著牆上掛著的壁畫,臉上的紅印雖不清晰卻還是有跡可循,看樣子應該是剛和家裡人大鬧了一場。
真是不華麗的一家人啊,跡部景吾這樣想著便朝著木內緣走去:「啊嗯?你找本大爺有什麼事情?」
木內緣回頭,目光中一片平靜:「下午好,這個時候來叨擾你,真是抱歉。」
木內緣想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她會拜託新聞部的同學撰寫一片澄清所有事情的報導,然後發表在冰帝的校報上,而跡部景吾所要做的事情便是以學生會會長的名義簽名同意發表,這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最多的人知道真相。
方法很有效,思維很縝密,頭腦很冷靜,這是跡部景吾對木內緣的評價。
「啊嗯?怎麼現在樂意向大家昭告你是本大爺的未婚妻了?」
「其實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抗婚,當然現在更沒想過。」木內緣抬頭,一直望向跡部景吾的眼眸深處:「雖然和家裡人鬧的有點不愉快,但是這是另外一回事。跡部不是想看看對於這件事情我會如何反應麼,那麼我的表現你可還滿意?」
跡部景吾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回望過去,少女的眼睛明亮清澈,他甚至可以在她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
他聽到自己說:「本大爺很滿意。」
週一回到學校上課的大家紛紛收到了學校新印刷的校報,新校報的首頁用整整一頁篇幅報導了跡部景吾和其未婚妻木內緣的消息。
為了顯示新聞的真實性,在報紙中間的顯眼位置還發佈了木內緣和跡部一家人用餐的圖片。圖片上,木內緣和跡部景吾坐在一起,冰帝帝王正在幫少女切割牛排,看得出來兩人相處十分融洽。
新聞的編寫者除了詳細介紹了木內緣的資訊之外,還在報導中斥責別有用心的人假傳木內初是跡部景吾未婚妻的不可靠消息,呼籲大家以後相信權威,不要聽風就是雨。
冰帝少女們的心在鳥語花香的春天裡碎成了一地的渣,她們紛紛堵在學生會會長辦公室的門口,請求給個說法,卻被跡部景吾的一句「新聞報導屬實」震的心都碎成了粉末,隨著春風飄散在天空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淡定的大概也就只有忍足侑士一人了,少年在看到校報後戳了戳前排木內緣的背:「小緣,你不應該穿這件衣服,這件顯得你胳臂很粗。」
少女回頭奉送給忍足侑士免費白眼一雙,少年笑笑後便收起報紙感歎:這姐妹倆翻白眼的動作還真像,也不知道要互相鬧脾氣到什麼時候。
罷了罷了,隨她們去吧,反正一切都會變好的,至少他一直這樣堅信著。
第11章 人各有命
隨著冰帝裡知道木內緣才是跡部景吾未婚妻的人越來越多,對木內初指指點點的聲音也便越來越大。奇怪的是,當人們發現自己被蒙蔽的時候,往往都會把過錯推到造成他們誤解的人的身上,而從來不會反思自己不針砭時弊的原因。
木內初面對四面八方的非議,選擇了默默承受,沒有向任何的人抱怨,畢竟她明白敢作敢當是她要學會的第一課。所以當她正和同學一起去餐廳視窗買飯,結果卻被一個陌生女生攔下來的時候,她沒有選擇扭頭就走,而是平靜地直視對方。
「喲,這不是搶走親姐姐未婚夫的好妹妹麼?怎麼現在還有臉呆在網球部呢?」
木內初收起笑臉,一字一句地回應她:「第一,我從來沒有搶過親姐姐的未婚夫;第二,如果你可以證明我沒有資格繼續勝任網球部經理,而你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的話,我完全可以向跡部遞交我的辭職信。」
「木內初,別以為有網球部的各位罩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連木內緣的一根頭髮都不如!」說完便準備將碗中的湯潑向木內初,卻在剛有動作的時候便被人牽制住了手。
木內緣一臉不耐:「下次麻煩別以我的名義教訓人,自己分辨不清事實和流言卻還要怪別人誤導你,真是莫名其妙。」女生看見是木內緣後連忙嚇的不停地道歉,鞠完躬後趕緊離開了事發現場。
木內初看到木內緣從頭到尾連正眼都沒給過她,一句「謝謝」如鯁在喉,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木內緣早已走遠,只能悵然若失地跟著同學繼續用餐。
其實木內緣旁觀了那個女生為難木內初的全過程,她本不想多事,卻還是在女生想要拿湯潑木內初之前制止了她。
對於木內初,她始終做不到無動於衷。
冰帝柔道部以破竹之勢一路從東京地區預選賽殺進了全國大賽,比賽前夕,柔道部全員從忙碌的部活訓練中抽出時間,去醫院探望了倉木美紀。
看到部長身體恢復得很好,大家都放心了不少,部員們對於冠軍都勢在必得,誓要捧回第一的獎盃,送給仍在住院的倉木美紀。
然而生活並不總是一帆風順,柔道部在半決賽的時候遇見了強敵,大家拼勁全力戰勝了對方,卻在第二天因未充分休息而輸掉了比賽,讓一個名不經傳的隊伍得到了冠軍。
當她們沮喪地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部長的時候,倉木美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摸著面前一個部員的頭說:「我不僅沒能與你們一起並肩作戰,還讓你們在準備比賽的時候不停惦記著我,真是抱歉。」
「倉木部長,不要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倉木美紀笑笑,接著說:「真是辛苦大家了,只要你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取得什麼樣的成績都值得祝賀,你們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棒的!我知道大家為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很感謝你們。我現在沒有什麼能力報答大家,只能默默地為你們加油和鼓勵。明年,我相信柔道部一定會得到冠軍,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洪亮的聲音仿佛可以掀翻病房的屋頂。
「很抱歉在這個時候告訴大家我要退學的消息,家人為了給我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現在該是我負責挑起家裡重擔的時候了。」
「部長,不要擔心學費,我們……」
「不是學費的問題。」倉木美紀打斷副部長的話,「你們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喜歡虧欠別人太多。再說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們不用太擔心我,以後有時間,我還是會回來看望大家的。」說完便給了部員們每人一個擁抱。
當抱到木內緣的時候,倉木美紀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小緣,希望你是真的如你表面那樣快樂。」
那天晚上木內緣失眠了,不知為何,她心裡始終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第二天天剛亮,睡不著的她索性起床去了醫院。
倉木伯父和伯母正在病房門外等候著收拾東西的倉木美紀,當木內緣出現的時候,立刻認出來她是誰,連忙高興地呼喚女兒:「美紀啊,你的學妹來了。」
倉木美紀略有些詫異,但是很開心能有人來送她:「小緣,你怎麼來了?」
木內緣第一次無比慶倖自己有著靈敏的預感:「部長是打算不辭而別麼?」
「也不算不辭而別嘛,昨天不是有和大家告別麼?」倉木美紀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其實是不擅長處理離別的場面啦,一起哭哭啼啼實在太影響大家的心情了。想想還是不要讓大家來送別比較好,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木內緣一邊幫著收拾一邊問倉木美紀:「部長有想好以後的路怎麼走麼?」
「人各有命,我能做的只有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一條路適合我的。」兩個人收拾完東西便一前一後地走出病房,向著醫院大門前進,兩位長輩知道她們有話要說,識趣地與她們保持著一段距離。
「我聽說了你們姐妹倆和跡部景吾的事情,作為學姐,我一直想著要和你談談,但是因為不瞭解所有的情況也就不便多說。雖然都說父母都是愛著孩子的,但我一直對此持有懷疑。」
「我並沒有懷疑父母愛孩子的感情,而是懷疑他們愛孩子的方式,畢竟不是所有的父母從一開始都是合格的,他們也在不斷學習著如何和孩子們相處。」
「如果你的父母還有妹妹願意改變他們愛你的方式,你會不會給一次原諒他們的機會?」
木內緣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她都不認為她的家人會有改變的一天。
倉木美紀看了看站在遠處等候她的父母,隨後拍了拍木內緣的肩膀:「我走了,再見,以後柔道部還請你多多費心。」
木內緣點了點頭,目送部長一家離去,朝陽的光輝將三人緊貼在一起的影子拉得修長。
人生縱使一別,天涯共此明月。部長,以後請珍重。
木內緣送走倉木美紀後又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了一會兒,看著四周高聳的水泥鋼筋建築和來來往往的行人,第一次覺得這個她從小生活到大的城市陌生極了。
木內緣回到家裡,父母和木內初都不在家中,迎接她的只有客氣的管家和恭敬的僕人——這些都不是她的家人,從這些人的身上,她從來只感覺到服從和尊敬,卻體會不到絲毫溫暖。
她忽然覺得心累極了,想要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間裡補覺,卻在舒適的大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出手機,登錄了Line,找到「畫板小姐」的頭像,開始編輯文字:「原來好像聽你說過你是立海大的學生,是麼?」
「^_^是的啊,面具小姐怎麼了?」
一個想法忽然瘋狂佔據了她的腦海,她打字的手都在顫抖,一如她激動的心:「畫板小姐,我去神奈川找你,好不好?」
此時正逢暑假,再加上神奈川距離東京並不遙遠的原因,車上的旅客多為學生。木內緣背著簡單的行李,仿佛剛從監獄裡逃出一般,心情忽然無比輕鬆。
這一次的旅行開始于「畫板小姐」的回復——「好呀好呀,我這幾天正好在家閑的都要長蘑菇了。♪(^∇^*)歡迎面具小姐來神奈川投靠我呀,絕對包吃包住包玩,還有美男美女相陪。」她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甚至聯手機也一直保持著關機的狀態。
從小到大,父母教導她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目的、有計劃。她知道現在自己做的事情很瘋狂很不理性,但是暫時不想顧及那麼多,她覺得就是要趁著年輕多瘋狂幾次,要不然老了就沒有資格做這些事情了。她想瀟灑一次,哪怕就這麼一次。
透過車窗,她可以看到很好的風景。神奈川沿海,似乎從天到地都是一片純淨的藍色,她忽然想起「海是倒過來的天」這樣一句很文藝的話,在車上「噗嗤」一聲笑出來,隱沒在旁邊學生嬉笑打鬧的聲音裡。
從東京到神奈川並沒有花費木內緣多長時間,神奈川的空氣裡有著好聞的味道,那是屬於海洋的特殊標記,迥然不同于東京的灰塵撲撲。她走出車站,幾乎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少女,少女有著鳶藍色頭髮,一如神奈川美好的顏色。
她朝著木內緣伸出白皙的手,露出甜美的微笑:「真名幸村遙,別名畫板小姐,還請面具小姐多多指教!」
木內緣回握住那雙溫暖的手,聲音裡有著隱藏不住的喜悅:「木內緣,請多多指教!」
第12章 說走就走的旅行
幸村遙和木內緣沿著神奈川漫長的海岸線慢慢前行著,夕陽金色的余暉鋪滿了整片海洋,波光粼粼的樣子像極了耀眼的星海,海邊不時傳來汽船的鳴笛聲,偶爾還有一兩隻白色的海鷗低空劃過海面,發出「歐歐」的叫聲。
回家的路上,木內緣從幸村遙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冰帝網球部的趣事,例如跡部景吾初三的時候曾經和青學一個叫做越前龍馬的初一小鬼打賭,最終由於輸掉了比賽而不得不把頭髮剃掉;她和忍足侑士第一次相遇是在大阪的電影院裡,當時兩人鄰座就順便交談了幾句,沒想到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從此成了關係很好的死黨;冰帝網球部由於部內成員多金帥氣而號稱「冰帝牛郎團」等等……
聽的木內緣忍俊不禁。
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飯時間,幸村夫婦為了歡迎木內緣的到來特地準備了豐盛可口的飯菜,木內緣連忙拿出先前準備好的禮物,向長輩們致謝。
幸村精市此時正在房間裡畫畫,聽到動靜後忙擱下畫筆,出門迎接客人,溫潤如玉的少年甫一出現,幸村遙便自豪地向木內緣介紹:「幸村精市,我的孿生哥哥,承諾給你的美男,美女當然是我。」
木內緣微笑著向幸村精市打招呼,隨後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包裡掏出一本書:「聽遙說幸村君喜歡讀詩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你們的招待,真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幸村精市一邊笑言「不客氣」一邊接過她雙手遞過來的書,發現是一本詩集,金色的封面上印刷著一朵嬌豔的玫瑰,中央偏下方有著《法國詩選》的精緻字樣,看樣子贈送的人確實有精心挑選過禮物。
洗漱完畢後,兩位少女趴在床上一起看電影,幸村遙播放的是當年她和忍足侑士第一次見面時看的《情書》。
小樽漫天的白雪紛飛,渡邊博子和藤井樹來往的書信揭開了一幕又一幕的美好回憶,發掘出一場純淨沉寂的暗戀。博子在白茫茫的雪山裡呐喊「你好嗎,我很好」,藤井樹在病床上哽咽地說出「你好嗎,我很好」,都無法抹去斯人已逝的悲切。
木內緣先開始沒有看懂這部電影的劇情,一直詢問著旁邊的少女,幸村遙本著「絕不劇透」的原則憋到內傷也不肯多說半句。直到最後藤井樹看到借書卡背面的畫像,木內緣才明白原來這一段隱忍的感情最後無果而終。
兩人躺在床上,久久無言。幸村遙忽然問了木內緣一個問題:「你覺得是藤井樹幸福還是渡邊博子幸福?」
雖然沒有明說是哪一個,但是木內緣知道她問的是女藤井樹,思考了片刻回答:「我覺得是渡邊博子吧,畢竟有秋葉先生一直陪伴著她。不幸的人反而是藤井樹,好不容易忘卻的那個人,就那麼輕易地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可是兩人卻永遠不可能在一起。」
「我會這麼問你,是因為當時忍足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那麼你是怎麼回答的?」
幸村遙狡黠一笑:「和你的回答一模一樣。」隨後起身關燈,「明天還要早起,我們睡吧,晚安。」
幸村遙陪著木內緣去海邊觀賞日出,她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黑暗中看著遠方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心中卻覺得這份漫長的等待十分值得。她們提著鞋、光著腳在沙灘上奔跑,細膩的沙粒滑過她們的腳趾和腳底,觸感極好。她們在沙裡尋找著貝殼和海螺,希望能從中聽到大海動聽的歌謠。她們在石頭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祈求永垂不朽,隨後又爽朗大笑著互相劃掉。她們對著大海招手,向著天水交接的地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嗨,大海,我們來啦!」她們跑向海浪中,朝對方的身上猛踢海水,全身濕透了也毫不在乎。
幸村遙帶著木內緣走遍了大大小小的神社,社內環境清幽寂靜,紅色的建築莊嚴肅穆,身穿紅白服的巫女動作優美典雅。她們懷著敬畏的心情拾級而上,朝拜神社內供奉的所有女神,在瞭望臺上眺望遠處潔白的富士山和美麗的湘南海岸。望著此情此景,木內緣的內心無比寧靜。
她們在大街小巷裡品嘗神奈川美食,小田原魚肉醬竹輪的口感新鮮美味,足柄茶的味道清新淡香。她們站在街頭看著鐮倉雕繁複的花紋,從中仿佛看到了歷史輾轉的車輪和技藝的滄海變遷。
廚房裡,幸村遙正挽起袖子淘洗著大米,為木內緣製作自己最拿手的壽司。幸村精市靠著廚房門,笑容輕淺:「木內桑真幸福,遙她總是嫌麻煩而很少下廚,連我這個哥哥都沒怎麼吃過她做的料理。」
幸村遙在廚房裡忙碌的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現在不正在給你做麼?緣,可惜你只能在神奈川呆三天,都沒能讓你玩得開心。」
木內緣望著眼前這對令人溫暖舒服的兄妹,笑容滿足:「不,這三天我過得很幸福。」
她終於明白那麼多人喜歡旅遊的原因——旅行的欣喜在於不期而遇,旅行的意義在於釋懷忘記。感恩所有你所遇見的對你溫柔的陌生人,遺忘所有你所遭遇的讓你痛苦的過去。
這三天是她迄今為止過得最開心的三天,沒有家族利益,沒有經濟糾紛,沒有情感糾葛,一切美好的如同一場夢境。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姓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義務,甚至想永遠沉浸在夢裡不復蘇醒。
可是現在,時間到了,夢清醒了,她該記起自己的身份和職責,回去面對和接受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木內緣離開的那一天,幸村夫婦碰巧有事需要出門,向她表示歉意以後,特意囑咐幸村精市和幸村遙兄妹倆好好準備午餐。
幸村遙剛想開口叫幸村精市做飯,卻見少年笑得溫和:「遙,白石不是週末要來神奈川找你麼?正好我手癢,想要約他打一場比賽,你看怎麼樣?」
幸村遙聞言立馬從沙發上彈跳起來,默默地滾去廚房準備飯菜,木內緣則是一臉好奇地跟進了廚房,一邊幫忙一邊詢問情況。
兩個少女在廚房裡不停地嘰嘰喳喳,木內緣很快便瞭解到她和白石藏之介之間發生的故事,不禁感歎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午飯過後,幸村兄妹倆送木內緣到車站,離車開動的時間尚久,幸村精市起身去自動販賣機幫她們倆買飲料。
木內緣望著幸村精市的遠去的背影,聲音裡隱隱透露著羡慕:「你和幸村君的感情真好。」
「其實我原來和精市的關係不太好。」
「嗯?真的麼?為什麼?」
幸村遙坐在車站等候廳的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小時候不懂事嘛,總覺得父母會無緣無故偏愛家中唯一的男孩。雖然現在還是會覺得有一點,但是更多的應該是那個時候捕風捉影的錯覺。」
木內緣靜靜地聽著,問道:「那你們是因為什麼感情變好的?」
「國中三年級的時候,精市生了一場重病,嚴重到需要進行手術的地步。當時我還在大阪當交換生,接到電話後急急忙忙地趕到東京。到了醫院後,只看見精市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仿佛失了靈魂一樣。上國小後我再也沒見過精市落淚,可是那天,他卻在我面前失聲痛哭。」
「雖然從小到大他總是喜歡捉弄我,但是我知道其實他一直非常在意照顧我。那場病之後,我才知道,精市是我的孿生哥哥,他和我是永遠不可分割的家人。」
木內緣上車後,對著窗外望著她微笑的兄妹揮手再見。車開動後,她掏出手機開機,一瞬間短信和未接電話蜂擁而至,多的險些讓她的手機卡了屏。
絕大部分的短信和未接電話都來自木內初:「緣,你去哪裡了?手機怎麼關機了?」
「緣,別嚇我,千萬別發生什麼事情,求求你趕緊開機啊!」
……
「緣,聽忍足說原來你在神奈川啊,那我就放心了。爸媽這裡有我幫忙瞞著,不用擔心,祝你在神奈川玩的開心。」
木內緣讀著讀著,忽然濕了眼眶,她剛回復完木內初的資訊,對方的電話便打了過來:「緣,你現在在哪裡?」
「我現在在回東京的車上。」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木內初著急的聲音:「我馬上去車站接你!」
木內緣「嗯」了一聲後掛掉了電話,隨後繼續翻看著忍足侑士發給她的短信。
信箱裡靜靜躺著最後兩封未讀資訊,發送人顯示為「跡部景吾」。
木內緣打開了第一封短信,發送時間為她出走那天的下午——「你在哪裡?」
緊接著她點開了第二封短信,依然只有寥寥數語,但是她似乎可以從中看到跡部景吾編輯文字時的神情,他寫著——
「木內緣,本大爺等你回來。」
悠于 2016-3-17 19:44
第13章 卡門
木內緣和木內初一起回到家中,原本以為父母會對此多加責備,沒想到他們並沒有多過問些什麼。
木內初連忙向她解釋:「我曾經向爸媽提起過你要出門參加柔道部的部門活動,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放心,沒有責怪你些什麼。」
聽到這個答案,木內緣輕輕點了點頭,然而她還是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竊喜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
緣分從來都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上天註定好的相遇總有一天會出現。
這一次的神奈川之行讓她有幸遇見了幸村兄妹,從他們的身上她知道了原來親情也可以那麼的溫暖人心,原來感情也需要小心翼翼地維護和支撐。
所以,她原先對木內初是不是太過冷淡和漠視了?她是不是應該逐漸地改變自己對待家裡人的態度?她是不是需要慢慢地學會發現周圍人對她的好?
可惜沒有人能夠聽到她的心聲,更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所以她只能獨自默默尋找著答案。
正逢暑假期間,每年一度的歌劇鑒賞會是冰帝的一大盛事,學生會自然不敢輕易怠慢,作為主席的跡部景吾更是親自來到學校監督和檢查各種工作。
此時,他正坐在學生會辦公室裡聽著負責人員的彙報,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連一向挑剔的他也感到頗為滿意。
跡部景吾處理完剩下的工作,正準備帶著樺地崇弘離開,卻聽到音樂教室隱隱約約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他覺得有些奇怪,於是讓隨從先行離開,獨自一人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音樂教室裡有人正在彈奏鋼琴,聽起來似乎是《卡門》裡的《愛情是一隻自由的小鳥》。曲調裡充滿了放蕩和不羈,卻隱隱透露著些許壓抑和煩躁,如此矛盾卻融為一體的情緒讓跡部景吾瞬間有了想要推門一探究竟的念頭。
然而他最終還是忍住了,一直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口,等到裡面的人演奏完畢才走了進去。
聽到開門聲音的木內緣驚異地回頭,在看清楚來人之後靜靜地蓋上琴蓋,隨後起身:「跡部。」
跡部景吾也稍稍有些吃驚:「啊嗯?你怎麼在這裡?」
木內緣沉默了一下,正準備開口解釋卻被跡部景吾打斷:「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隨後便聽到對方轉移了話題:「本大爺聽你剛才彈的曲子,似乎是《卡門》裡的音樂?」
「嗯。」
「你很喜歡女主人公卡門?」
「談不上喜歡,只是很羡慕她性格中的一部分。」
羡慕?一部分?跡部景吾聞言感到有些不解,思索片刻後拋下了一句「那你大可期待一下」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木內緣繼續呆呆地站立在音樂教室裡。
然而她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準確地說,當天晚上她的疑問便得到了很好的回答。
夜幕降臨,禮堂裡早已是熱鬧一片。向來出手豪綽的冰帝為了此次的鑒賞會更是請來了世界頂級的表演家們,希望能讓大家更好地領悟到歌劇的美妙。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的思想覺悟都有那麼高的境界。比如此時,木內初正蜷縮在偏僻一角的座位上,小雞啄米般不時地點著頭。身旁嘈雜的聲音絲毫影響不到她,看樣子似乎已經成功進入到了另一個奇妙的世界裡。
第一幕拉開序幕,緊湊、引人入勝的序曲響起,塞爾維亞廣場上,換班的士兵不斷到來,一群孩子在前面歡快地模仿著士兵的步伐開路。
居然是《卡門》?木內緣微微有些吃驚,這一切到底是單純的巧合還是人為的安排?
她猛然抬起頭,下意識地朝著跡部景吾所在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對方此刻也正打量著她,銳利的眼神似乎能夠看穿她腦海中的所思所想。
她連忙慌張地收回自己的視線,頓時感到心亂如麻。
歌劇繼續表演著,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活潑開朗的卡門注意到崗哨那邊站著一位很英俊也很矜持的士兵,小夥子正在擦著槍。她朝著他哼唱著一首聞名全世界的詠歎調:「愛情是一隻自由的小鳥,誰也別想把它馴服。縱然是恐嚇、威逼,它都無動於衷,甜言蜜語也一樣沒用。」
《卡門》中,木內緣最喜歡的便是這一段。
她羡慕卡門這種隨心所欲的心境,似乎不會懼怕任何事情,喜歡便不顧後果地追求,討厭便毫不留戀地拋棄
卡門活得如此灑脫和放縱不羈,不像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畏手畏腳的樣子。
後面的劇情其實她都知道,卡門和站在哨崗那邊的士兵唐·豪塞墮入情網,後者更是為了她捨棄了他以前的情人——溫柔而善良的米卡愛拉。
卡門和女工們發生爭執,因為動手打架而被捕入獄。唐·豪塞實在不忍,將她放出監獄卻遭到了連累。後來甚至與上司多羅特中尉拔刀相見,一怒之下將其殺死,逃出軍隊後又加入了卡門所在的走私販的行列。
可是好景不長,卡門後來又愛上了鬥牛士埃斯卡米里奧,在人們為鬥牛的勝利而歡呼雀躍時,她最終慘死在前任情人唐·豪塞復仇的盛怒之下。
只能說愛情足以使人瘋狂,悲劇總是讓人唏噓。
想到這裡,她忽然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情。
木內緣曾經對跡部景吾說過,她只羡慕卡門性格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雖然卡門奔放又熱情,很討大家的喜歡,但是她過於注重自我、嚮往美好的性情總是讓身邊的人活得十分心累,也使她自己最終落得一無所有和走投無路的境地,甚至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死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她是卡門,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寧願緊緊抓住自己手裡的所有,不讓它們溜走。
如果她是卡門,大概會拼命收斂自己的個性,讓這一生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地度過吧。
所以《卡門》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大可期待一下呢?
提交了歌劇鑒賞報告之後不久,木內緣接到了國文老師的電話,要求她抽時間來一趟學校。她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觀點哪裡出了差錯,在聽到老師「不用太緊張,不是什麼嚴重錯誤」的話後才稍微放寬了心。
第二天,她來到學校,輕輕敲了敲門,在得到裡面的人同意之後才進入辦公室。
國文老師看到她之後慈祥一笑:「木內同學,你來了啊?」看到對方點頭之後指著她的歌劇鑒賞報告繼續說:「其實你的觀點也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會有的想法啊。你才十五六歲,明明還很年輕,心態應該積極樂觀、進取向上,可是為什麼卻給我感覺蒼老的如同五六十歲的老人呢?」
他扶了扶厚重的眼鏡,拿出了另一份報告,封面上大氣張揚的「跡部景吾」幾個字立刻印入了她的眼簾。
「我把這份報告暫借給你閱讀,希望你能有所感悟。跡部同學也同意了,看完後記得物歸原主就好。」
木內緣沉默不語地接過國文老師遞過來的薄薄幾張紙,覺得此刻手裡的東西仿佛有著千斤的重量。
回到家後,她坐在書桌前,慢慢閱讀著眼前的文字。
跡部景吾從《卡門》的形式、內容和情感一一進行鑒賞,通篇語言自然流暢,幾乎沒有多餘累贅的內容。
與她不同的是,他似乎很欣賞卡門的性格。
他在報告裡寫道:「如果卡門是一隻漂亮的小鳥,那麼唐·豪塞便是囚禁她的一個牢固鳥籠。在展翅飛翔和華麗監獄裡,她選擇了前者。即使失去了生命,卻獲得了最終的自由。」
「在我的心裡,個性十足的卡門屬於強者。」
「強者之所以強大不是因為成功而是因為不斷地努力追求,弱者之所以弱小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總是害怕失去。」
論文戛然而止,可是她卻知道跡部景吾還有一句話沒有寫出來。能夠看到這句話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她仿佛看到報告的結尾處逐漸多出一些黑字,字跡遒勁有力——「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
九月開學時候,跡部景吾打開塵封了一個暑假的儲物櫃,漫天的粉紅色/情書瘋湧而出,散落在乾淨的地板上。
他皺著眉頭,正想吩咐身後的樺地崇弘處理一下眼前的慘狀,卻在櫃子裡的一堆雜物中眼尖地發現了自己暑假提交給國文老師的歌劇鑒賞報告。即使過了許久,紙張依舊潔白無瑕,乾淨得仿佛如同新的一般。
他伸手拿出報告,卻不小心抖落了夾雜在裡面的白色紙條。紙條慢慢飛舞,最終飄落在了地上。
他彎腰撿起紙條,發現上面沒有署名,可是他卻知道它出自誰手。
字跡娟秀整潔,從中似乎可以看出主人捏著自動鉛筆書寫時的認真和決心——
「跡部,我會努力變強,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第14章 怦然心動
自從開學後,木內初以極其敏銳的嗅覺聞到了冰帝校園內一直彌漫著歡天喜地的味道,在攔截了一位高一學妹瞭解情況後,才知道原來財大氣粗的跡部大爺今年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打算在冰帝校園裡舉辦他的生日宴會,女生們知道後紛紛都在商量著該在宴會上穿戴些什麼。
哦,原來是這樣啊……說的好像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跡部就會看上你們似的。木內初在心裡默默吐槽著。
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了木內緣這幾天在家裡練習鋼琴的原因。原來是有情況啊,看來她為了跡部的生日早有所準備。
嗯?不對吧?他們倆什麼時候關係突然好起來了?
十月四日那天,大家絲毫沒有學習的心情,一心只期盼著晚上的舞會。老師們也識趣地早早下了課,讓大家多點時間打扮自己。學生們紛紛高呼著「老師英明」,隨後便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化妝大業。
宴會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讓白天還是學生打扮的大家華麗轉身,變成了穿著西裝的帥氣先生和身著晚禮服的美麗小姐們,三五成群地聚在禮堂裡說說笑笑。跡部景吾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慢慢品嘗著香檳,即使是剪裁合體的黑色西服也不能掩蓋他的哪怕一絲光芒。
禮堂裡忽然燈光全滅,唯有一束強光打向舞臺,身穿白色開胸晚禮服的木內緣正坐在鋼琴凳上,素淨的顏色襯得她整個人高貴典雅,靈巧的雙手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舞動得煞是好看。
一曲很快完畢,木內緣起身鞠躬致謝,觀眾們紛紛鼓掌,隨後自動為起身準備走上舞臺的跡部景吾讓出一條路。
木內緣靜靜地看著英俊的少年向著她走來,眼裡其他人漸漸變得模糊,焦點只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從小到大,木內緣幾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作為一個富家小姐,她的幸福只能是長輩們手中的籌碼,幸運一點,還能相敬如賓;不幸一點,只能暗自神傷。可是現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幸運得過頭了。
她不知道跡部景吾是什麼時候以如此自信篤定的姿態走進了她的心裡。
也許是他用肯定的語氣對她說出「本大爺不能讓你再一次對這個世界失望」的時候。
也許是他在墓地裡抓住她的手,質問一直逃避的她的時候。
也許是他盯著她的眼睛說「本大爺很滿意」的時候。
也許是她離家出走到神奈川,他不僅沒有怪罪反而還在等著她回去的時候。
也許是看到他那一篇別出心裁的歌劇鑒賞報告的時候。
太多的也許只會顯得刻意,說不定她從來都是一見鍾情的性情中人。
木內緣一直覺得在別人面前,自己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刺蝟,是跡部景吾讓她慢慢收起了全身的硬刺,逐漸露出了柔軟的肚皮。可是現在她卻開始害怕,害怕少年會在她柔軟的肚皮捅上一刀,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是的,她,木內緣,喜歡上了她的未婚夫,跡部景吾。可是她卻沒有絲毫把握,他是否也如她一樣抱有同樣,哪怕只是類似的感情。
少年太過耀眼,她不知道他在太陽的光芒下是否還能看到她如月亮一般的銀輝。
她的大腦忽然一片混沌,沒有辦法再去思考任何問題。她只能看到俊美如天神的少年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紳士地向她邀舞。
她只能聽見胸腔裡的心臟在劇烈跳動,她知道,那是心動的聲音。
她只能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如信徒般虔誠地回握住她的信仰。
跡部景吾牽著木內緣走向舞臺,來到大廳中央。《Horchat hai caliptus》的音樂響起,纏綿悠長的曲調讓人著迷。兩人緩緩地起舞,舞姿輕盈優美,周圍的人默默站著,安靜地看著場中不停移步、旋轉的兩人。
木內緣不敢直視跡部景吾,只能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腳步。卻聽見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剛才你彈的是什麼曲子,本大爺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木內緣稍稍收回放在腳上的注意力:「《チシベ舞踏會》。」(「《一個人的舞會》。」)
跡部景吾輕皺眉頭:「以後少聽點這種不華麗的音樂。」剛想開口解釋自己不是覺得她的表演不華麗,卻聽到眼前一直微低著頭的少女輕笑一聲,順從地回答:「好。」
音樂在兩人的意猶未盡中結束,跡部景吾打了一個響指,隨後以「沉浸在本大爺華麗的生日宴會中吧」正式宣佈舞會開始,熱情明快的拉丁音樂響起,紳士們紛紛攜著舞伴滑入舞池。
木內緣望著翩翩起舞的大家,忽然想起不久前寫給跡部景吾的那張紙條,眼裡一片明亮。
她鼓起勇氣,扭頭對身旁的少年說:「跡部,我們逃吧。」
快速換回便服後,木內緣帶著跡部景吾來到了遊樂場。遊樂場已接近關門時間,遊玩的人寥寥無幾。
望著眼前的摩天輪,跡部景吾嗤之以鼻:「你不會也和那些不華麗的女生一樣,相信什麼『當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如果與戀人親吻,就會永遠一直走下去』的說法吧?」
沒想到木內緣一臉迷茫:「嗯?還有這樣的說法?我只知道『仰望摩天輪,就是仰望幸福,摩天輪有多高,幸福就有多高』的傳說。」
深感給自己挖了個坑還險些跳下去的跡部景吾有些不自然地扭頭:「啊嗯?走吧。」
「幹嘛?」
「你不是想坐摩天輪麼,本大爺就勉為其難地陪你坐一次。」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兩個人坐上了座位。摩天輪緩緩上升,地上的一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縮小。木內緣靜靜地望著窗外,跡部景吾見狀也偏頭觀賞起東京的夜景。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審視這個可以稱為「故鄉」的地方——東京的夜晚燈火輝煌、熱鬧非凡,日本橋橫跨兩岸,橋上的車輛川流不息。東京鐵塔高聳入雲,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中格外顯眼。
木內緣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的身姿修長挺拔,紫灰色的頭髮貴氣十足,深藍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俯視著東京,眼下的一點淚痣妖豔嫵媚。即使只是扭頭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也可以散發出王者的氣勢。
我是何曾幸運,才能成為你的未婚妻。
跡部景吾正興趣盎然地欣賞著風景,忽然聽到木內緣的喃喃自語,不禁回頭問道:「啊嗯?你剛才說什麼?」
這時才察覺到自己把心聲說出來的木內緣萬分慶倖跡部景吾沒有聽到,連忙用手指指著窗外的某一方向轉移話題:「看,那裡有花火!」
五顏六色的花火從陸地沖向空中,顯示出各種各樣的圖形後又沿著抛物線的軌跡掉落下來,照亮了整個天空。路上的行人們紛紛駐足,觀看著這一美麗的瞬間。
摩天輪越升越高,馬上就要到達頂點的時候,跡部景吾忽然聽到木內緣說話的聲音。
他收回視線,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燦爛的笑容閃耀明亮,殷紅的唇一張一合:「跡部,生日快樂。」
跡部景吾看向少女期待的眼眸,緩緩開口:「謝謝,本大爺今天很開心。」
跡部景吾送完木內緣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跡部夫人正在客廳裡等著他回來。看到自家寶貝兒子歸來後,連忙上前幫忙跡部景吾脫下外套:「景吾,今天生日過的怎麼樣?」
跡部景吾的神色忽然變得溫柔:「東京的夜景不錯。」隨後便回到房間裡準備洗漱。
跡部夫人在咀嚼了一會兒兒子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以後,忽然間明白了些什麼。她揮揮手,讓僕人去給兒子準備一杯睡前牛奶,隨後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跡部景吾洗漱完畢後便聽到敲門的聲音,他吩咐了一聲「進來」,便看到僕人畢恭畢敬地端了一杯牛奶走來:「景吾少爺,這是夫人吩咐為您準備的。」跡部景吾接過牛奶,對僕人說了一聲「謝謝」,僕人鞠躬後離開他的房間,順便關上了房門。
他輕酌了幾口牛奶,打開電腦想看看今天的新聞。看了幾頁新聞報導後,他點開音樂播放機,輸入了「チシベ舞踏會」。不一會兒,鋼琴的聲音彌漫了整個房間。
跡部景吾忽然又想起木內緣說的摩天輪傳說,覺得有趣便開始搜索了起來。結果出來的很快,他看到「當我們仰望摩天輪的時候,就是在仰望幸福,摩天輪就有多高,幸福有多高」的時候,嘴角不經意間掛了幾分笑意。
可是當他接著往下看時,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網頁上寫著:「當我們渴望得到幸福,但幸福又遲遲沒有到來的時候,可以試著坐上摩天輪,等待它慢慢升高,直到最頂端。」
第15章 阿波羅和達芙妮
讓木內初頭疼的文化祭又雙叒叕到來了,吸取去年經驗教訓的她這次沒有再絞盡腦汁地編寫方案,而是在獲得了柔道部部長的同意後,將網球部和柔道部聯合一起排演舞臺劇的策劃上交給跡部景吾過目。
不知是她的策劃太過靠譜還是木內緣在柔道部擔任副部長的緣故,跡部景吾的表情看起來還算滿意。正當木內初堅定地相信應該是前者而得意洋洋的時候,網球部部長的一句話直接將她打回原形:「打算排演什麼舞臺劇?」
「唔,我還沒想好。」
跡部景吾:「……」
劇碼都沒想好就敢來找跡部大爺簽字,姑娘對自己很有信心嘛。然而木內初並沒有機會給出任何建議,因為跡部景吾直接拍板決定了排練的舞臺劇劇碼。
《希臘神話》,阿波羅和達芙妮,還是全英文版的。
木內初默默掐熄了自己心中想要出演某個角色的小小火苗,自覺地擔任起導演的職位,還將編寫劇本的重任安排給了看起來就很有文藝細胞的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第二天一早將劇本交給木內初,少女看完後淡定掀桌:「忍足侑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著英文版的《希臘神話》來糊弄我。」
忍足侑士很委屈,他明明有把希臘神話從故事版改成舞臺劇版,但是無奈只能拿回重寫。
悲催的忍足少年第三天一早帶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把劇本交給木內初,少女看完更淡定地掀桌:「阿波羅後來愛上了山林女神克勞希亞,最後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個大團圓的結局是個什麼情況?現在的漢子妹子們都愛看讓人印象深刻的悲劇啊悲劇!」
忍足侑士更委屈,畢竟他只是個單純喜歡喜劇的文藝少年,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不是很好麼,為什麼非要看那些傷心傷肺的東西?所以忍足少年一怒之下,把劇本丟給了前座的木內緣。
木內緣很快便將改好的劇本交給了木內初,其實她改動得不多,只是刪除了丘比特的戲份以及在最後給達芙妮另加了獨白。木內初看完後,黯然神傷地表示劇本通過。
忍足侑士鬱悶地扶了扶眼鏡,感歎現在的女生真是越來越難懂。
太陽神阿波羅自然由跡部景吾來出演,木內初覺得月桂女神達芙妮應該由最為瞭解劇本的木內緣扮演比較合適,後者也欣然同意,而山林女神克勞希亞則由柔道部一個長相甜美、英語口語流利的高一學妹來飾演,其他人也紛紛有了自己要演的角色或者要做的工作。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和諧美好,然而真正排練的時候險些讓木內初撂挑子不幹了。
演員們要麼約定時間到不齊,要麼到齊了排練的時候各種忘詞,要麼臺詞記住了卻感情不對。木內初只能一邊安慰自己生氣傷肝一邊耐心地指導,最終大家磨合出默契後,竟也都表現得不錯。
再加上製作精良的道具和唯美逼真的場景,木內初對舞臺劇有著前所未有的自信。她的目標偉大而堅定——不能只讓我一個人被虐。
文化祭那天晚上,早就聽聞冰帝網球部和柔道部將要連袂出演舞臺劇消息的學生們早早來占了位置,其中不乏許多外校的學生,禮堂裡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身穿海藍色古希臘服飾的木內緣此時正坐在後臺溫故臺詞,馬上就要輪到她上場了,木內初見狀走上去握住她的手,給她加油打氣。
她的掌心有點微濕,木內初暗歎原來一向鎮定自若的姐姐也會有緊張的時候,連忙對木內緣說:「按照我們平常排練的時候表演就好了,一定會沒問題的!」
木內緣點點頭,放下臺本後走向舞臺,剛一亮相便驚豔了所有人。
一切都按照劇本進行著:俊美無比的太陽神阿波羅愛上了美麗的月桂女神達芙妮,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可是因為阿波羅散發著萬丈光芒,使得達芙妮難以忍受,所以每次一見到阿波羅,她都會拼命閃躲。就這樣,阿波羅和達芙妮開始了一追一躲的生涯。直到有一天,實在忍受不了的達芙妮大叫著「救命」,父親河神實在不忍女兒遭受如此痛苦,冒著被阿波羅責罰的危險將她變身為了一顆月桂樹。
精湛的演技再配上唯美的畫面,達芙妮變身月桂樹的瞬間讓不少女生紅了眼眶。
阿波羅將月桂樹的枝葉做成桂冠,用木材做成豎琴,並把花裝飾在自己的弓箭上。悠閒的時候,便會坐在月桂樹下彈著豎琴,看著月桂樹抖落一地的花和葉。
阿波羅愛上山林女神克勞希亞以後,還是會經常來看望達芙妮,雖然是和克勞希亞一起。舞臺劇的最後一幕,便是達芙妮站在月桂樹後,看著阿波羅和克勞希亞漸行漸遠的身影。
舞臺的燈光熄滅,正當觀眾們都以為演出結束的時候,一束柔光打向舞臺,達芙妮孑然立在月桂樹前,聲音悲切得真實動人。
「I loved you,and perhaps I love you still/ The flame, perhaps, is not extinguished yet/ It burns so quietly within my soul/No longer should you feel distressed by it/Silently and hopelessly I loved you/At times too jealous and at times too shy/God grant you find another who will love you/As tenderly and truthfully as I.」(「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在我的心靈裡還沒有完全消失。但願它不會再去打擾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妒忌的折磨。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
其實達芙妮一直深愛著阿波羅。她拼命躲閃著阿波羅的追求,因為她不僅害怕他的光芒,還害怕他的遺忘。她知道自己不是阿波羅追求的第一個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她選擇化身為一顆月桂樹,默默地守候在他的身邊,讓阿波羅永遠不能得到她,但也永遠不會忘記她。
既然成為不了他的唯一,那麼她選擇做最獨特的那一個。
各種各樣的愛情中,達芙妮選擇了最卑微最極端的一種,但是她的願望達成了,她永存於阿波羅的心中,成為了他最珍惜的回憶。
跡部景吾站在場外靜靜地看著,明明是排練的時候看過很多次的一幕,此時卻讓他產生一種「木內緣就是達芙妮,達芙妮就是木內緣」的錯覺。
他敏銳地感覺到,達芙妮的一切情緒都是木內緣所賦予的,真正擔憂和害怕的,其實是她。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在網上由於好奇而搜索到的摩天輪傳說,心中忽然無端升起一股憐惜和心疼。
演員上臺謝幕的時候,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木內緣的身邊,牽起她的手:「你不是達芙妮,而本大爺也不是阿波羅。」
木內緣抬頭,剛才投入的表演使得她的眼淚還未幹透。她望向眼前的少年,看見他精緻的眉眼中有著點點溫柔和憐意。
周遭一片喧鬧,可是她卻清晰地聽見跡部景吾說:「所以不必害怕本大爺的光芒會灼傷你,更不必害怕本大爺會遺忘你。」
看完整部舞臺劇後,木內初和台下觀眾一樣,在後臺哭得稀裡嘩啦。忍足侑士無奈地向她遞出自己的手帕:「只是一場舞臺劇而已,至於哭得那麼傷心麼?」
木內初毫不客氣地接過手帕擦眼淚,語氣哽咽:「你沒有暗戀過人,所以你不懂。」
忍足侑士更加無奈:「誰說我不懂?」
木內初聞言立馬停止哭泣,剛才的傷心欲絕立刻煙消雲散,翻臉速度比翻書還快。她撲上去,一臉狗腿八卦:「忍足,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啊?快告訴我啊,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尤其是跡部。」
忍足侑士心虛地輕咳一聲:「我只是在愛情小說裡看到過罷了,暗戀是一種類似『仿佛有了堅硬的鎧甲,又仿佛有了致命的軟肋』的感覺。」
木內初一臉「哎喲喂,忍足,沒看出來啊,隱藏得夠深」的表情:「概括得還蠻精闢的,這是什麼小說啊?我也想去看看。」
一向秉持「素材來源於生活」的忍足少年一臉風輕雲淡:「忘記名字了,再說結局是喜劇,你應該不感興趣,你不是喜歡看令人印象深刻的悲劇麼。」
看到木內初一臉鬱悶的表情,忍足侑士連忙勸她:「話說你還是少看點悲劇吧,太過傷心對身體不好。」
木內初對著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沒想到你還真以為我喜歡看悲劇虐自己啊,我那還不是看到別人比我慘,感到開心而已。」
被震到內傷的忍足少年表示木內初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於是選擇默默跟著木內初去舞臺收拾演員服裝和各種道具。
畢竟生活從來都是一出正劇,算不上純而又純的喜劇或者悲劇。不管怎樣,自己過得瀟灑開心最重要。
悠于 2016-3-17 19:45
第16章 大同小異
文化祭以後,木內緣原本枯燥單調的生活中似乎多出了一個人。
跡部景吾來B組找忍足侑士的次數明顯地增多,視線總會若有若無地飄向她所在的地方。
他偶爾會丟下網球部的部員們,陪著她一起共進午餐。兩人之間話不多,卻也不會覺得尷尬。
冰帝的學生對此全都心照不宣,幾乎人人都成了傳說中的神助攻,儘量不去打擾到他們。
連後援隊的女生們似乎都認可了她的存在,沒有來找過什麼麻煩。
其實木內緣很想說,他們兩人現在這種狀況看起來不會讓人覺得很曖昧麼?
不過,她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可以用歡喜來形容。
畢竟,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希望能夠時時刻刻與他在一起的。而且看樣子,跡部景吾似乎對她也有著好感。
她從未貪求過什麼,兩人從曾經的聯合做戲到後來自然而然的相處再到現在的心心相惜,對此她已經心滿意足。
緊接而來的辯論賽很快點燃了學生的熱情。他們或激動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似乎非要和對方爭個高低,或以旁觀者的身份好奇地觀看著比賽,時不時津津樂道幾句。
高二年級A組和B組的PK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廣泛關注,然而他們的焦點似乎卻都聚集在神來一筆的辯題上——「同性戀婚姻是否應該合法化」。
木內緣原本就對這種公開發表自己觀點的場合有所排斥,結果卻被班主任一副「看起來你就很會吵架」的表情委以重任,最終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場。
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她瞬間有了想掀桌的衝動,大庭廣眾下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不佳的情緒,無奈地看向與她並肩作戰的忍足侑士。
後者則無所謂地聳聳肩,似乎絲毫沒有感到意外:「跡部自小在英國長大,思想觀念自然比咱們開放得多,他會同意這個辯題,其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隨後又看了看自己手裡抽中的「正方」,對著隊友們說:「咱們還是先來分配一下任務吧。」
討論的結果便是他擔任陳述觀點的一辯,木內緣是總結最後陳詞的四辯,另外兩個同學則作為主力攻擊的二辯和三辯。
隨後,他們便迅速地羅列出己方觀點,思考對方可能會提出的觀念,制定攻擊和防守的策略,並充分投入到模擬比賽的過程中。
很快,他們彼此之間便培養出了足夠的默契,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辯論賽那天來的觀眾很多,忍足侑士看著台下黑壓壓的觀眾唯恐天下不亂地對木內緣說:「看來大家對你和跡部對掐的戲碼都很感興趣呐。」
後者此時正檢查著手中的稿子,眼皮都沒掀一下:「不好意思,讓大家失望了,我只是一個總結陳詞的小小四辯而已。」
忍足侑士可惜地歎了口氣,低下頭繼續默記著自己的辯詞。
主持人一番開場臺詞後,辯論賽正式開始。
作為正方一辯的忍足侑士起身,氣度溫文爾雅,聲音溫柔禮貌:「主持人好,大家好。我方的觀點是——同性戀婚姻應該合法化。『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是日本憲法第十三條的內容。我國公民應該平等地享受法律的保護,不受到任何的歧視,同性戀者也不例外,因此他們應當享有婚姻自由的權利。況且民意調查顯示,越來越多的人能夠接受同性戀的存在,他們婚姻的合法化是大勢所在……」
忍足侑士發表完辯詞後,作為反方一辯的跡部景吾剛站起來便引起了觀眾的巨大轟動,大家紛紛期待著這難得一見的好基友掐架的戲碼。
他的氣場全開,給人帶來十足的壓迫感,語調裡滿是運籌帷幄:「我方的觀點,恰好相反。同性戀伴侶的權益如果得到合法保障,是對傳統觀念的巨大挑戰,無法滿足婚姻的形式要件和實質要件。日本現行的婚姻制度是基於一夫一妻制來制定的,涉及親生子女和親屬繼承的相關條例顯然不能夠簡單地套用在同性戀伴侶的身上。我國乃至全世界,同性戀者所占的比重畢竟是少數,制定相關法律的程式更是複雜,同性戀婚姻的合法化不涉及到多數人的利益,輕易做出修改顯然是對法律效力的輕視……」
雙方一辯分別陳述完各自觀點以後,便進入到駁立論和質辯的環節。
而隨後的自由辯論環節雙方爭論得十分激烈,場面一度有些失控,反方不斷冒出「法律效力」、「民主暴/政」等一系列詞彙,甚至還有人說出「同性戀都是三觀不正」的言論,立刻引起台下觀眾的一片喧嘩。
木內緣皺著眉頭,手裡的自動鉛筆寫得飛快,努力找出並記下對方的缺陷和漏洞。
輪到正方四辯總結陳詞的時候,木內緣有些緊張的心情卻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先用簡潔的語言解釋了一下辯題的內涵,隨後再次闡述了己方觀點,最後針對對方全場的表現進行總結。
「對方辯友的幾個觀點,請恕我方不能苟同。」
「第一,關於法律制定的問題。法律確實有著相對滯後性,但是也應該隨著社會的變化而不斷改進,這樣才能更好地適應現在的發展形勢,並且這與它效力上的穩定性並不發生衝突和矛盾。」
「第二,關於法律與民主的關係問題。誠然,法律是一個很複雜很專業的問題。無論是立法還是司法,被民主過多地干預最終會導致程式上的不公平,實體上的不公平還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法律就應該完全地脫離民意,成為毫無使用價值的一紙空文。」
「第三,關於同性戀者的問題。自由辯論中,對方辯友曾經提出過『同性戀都是三觀不正』的過激言論。」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聲音不知不覺也提高了許多。
「在我看來,同為人類,我們和他們之間只是大同小異的關係。不是人格尊嚴的不同,也不是地位高低的不同,更不是社會價值的不同,僅僅只是性取向上的不同。」
「婚姻是一種美好而深刻的結合方式,它象徵著最高境界的愛情、親情的延續和昇華。兩個人因為彼此而活得更加深刻、更加有意義,所以它的終極價值體現在心靈和靈魂的高度契合,而絕對不只是生理的碰撞。」
「公平、平等、正義……這些自然法的觀念所包含的價值永遠淩駕在法律效力之上,天賦人權從來都不會只是一句讓人貽笑大方的空話。每個人都擁有追求愛情和幸福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剝奪他們與生俱來的權利。」
觀眾席中一片安靜,似乎對她說的話感到有些詫異和難以消化。
可是片刻過後,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他們紛紛起立對她的發言報以掌聲。
鼓掌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淹沒了木內緣最後說的那一句「謝謝大家,我的陳詞總結完畢」。
跡部景吾認真地看著她,眼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驚喜和讚賞。
木內緣,你究竟還有多少張面孔是本大爺沒有看見的?
她總是讓他感到意外,不是麼?
明明一副外表冷漠的樣子,卻可以為了家人和朋友掏心掏肺。
明明是個內心消極、思想糾結的人,卻對美好的事情有著異于常人的執念。
明明擁有可以高調的資本卻總是低調行事,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會一直沉默的時候卻當眾一鳴驚人。
可就是這樣,他才會有了探究的好奇心,一直在暗中默默關注著她。
沒想到卻在不知不覺中仿佛走進了一個泥潭,無法掙扎,只能越陷越深。
但是,他卻絲毫不曾感到後悔。他想,他已經足夠清楚自己對於木內緣的感情了。
辯論賽完畢,木內緣剛剛走下臺階,便被熱情的同學們團團圍住,紛紛表示對她剛才的那一番話的贊同。
她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對大家僵硬地笑著,不知道該回復些什麼。
忍足侑士笑嘻嘻地看著身旁好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甩下一句「本大爺的女人你們也敢碰」之後快速走進人群,拉著木內緣的手火速撤離現場,不禁感歎道:「哦呀,看來冰帝新一代醋王誕生了喲。」
木內緣被跡部景吾拉著快走了好一段路,饒是體力再好,終究還是和男生有著差異,不禁輕聲求饒道:「跡部,你慢一點兒走,我跟不上。」
只見眼前的少年忽然停下,回過頭來一臉不爽:「叫景吾。」
她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愣頭愣腦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跡部景吾卻忽然被她的表情逗笑,隨後迅速恢復了嚴肅認真的表情:「聽好了,這句話本大爺只說一次。」
他停頓了片刻,直視著眼前少女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木內緣,本大爺喜歡你。」
他看到了她如花的笑靨,明豔動人,美得恰到好處。
他聽到了她悅耳的嗓音,此時正訴說著世上最動人的情話:「聽好了,這句話我也只說一次。」
「跡部景吾,我也喜歡你。」
第17章 活著
寒假的時候,跡部景吾邀請了木內姐妹和好友忍足侑士一起前往瑞士滑雪,長輩們看在幾個孩子都頗為獨立自主的份上,雖然心中有點擔憂,但最終還是欣然同意。
他們去往的地方是位於阿爾卑斯山群峰之中的美麗小鎮采爾馬特,采爾馬特因宏偉壯麗的冰山風景和美妙奇特的冰川環境而素有「冰川之城」的美稱,幽雅的環境和新鮮的空氣每年都吸引著無數的遊客前來觀賞和遊玩。
同時,采爾馬特也是世界頂級的滑雪勝地,雪質優良,設施先進,一切都很符合跡部大爺華麗的品味。
剛來的前幾天一直都下著大雪,考慮到安全問題,他們沒有直接去滑雪場,而是先暢遊了整個采爾馬特小鎮。飛舞的雪花不停落在四個人的身上,四周一片潔白,美好的如同童話世界一般。
「冰川之城」采爾馬特是一個沒有汽車、只有電瓶車的淳樸小鎮,四人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小鎮裡閒逛,不時碰到向他們打招呼的熱情居民,甚至還有膽大的當地姑娘上來詢問兩位元美男子的聯繫方式,讓木內緣和木內初樂呵了好一陣。
四五十歲的大叔們在酒吧裡高呼「乾杯」,大聲歌唱甚至手舞足蹈。四人都沒有達到飲酒的法定年齡,所以只能在窗外觀望了一會兒裡面熱鬧的場景,隨後轉身離去。
幾天的大雪過後,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四人初到滑雪場時,跡部景吾先考察了一下場地的大概情況,仔細瞭解了雪道的高度、坡度、長度、寬度以及周邊的情況。隨後他們便跟隨著教練和工作人員的安排和指揮,慢慢適應滑雪場。
由於冰帝中等部每年都有滑雪教室的活動,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早已學會滑雪,直降、橫渡和轉彎等動作讓木內緣和木內初看得眼花繚亂。奈何姐妹倆從未接觸過滑雪這項運動,只能無助地站在原地。
為了讓木內緣和木內初儘快掌握滑雪的技巧,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分別對她們進行了指導。
木內初自小身體便不太好,初來到異國他鄉又有些水土不服,沒過多久便感到身體不適。在與跡部景吾和木內緣說明情況以後,忍足侑士先行陪著木內初回去休息。
木內緣畢竟練過柔道,身體的柔韌性與協調性都比較好,在跡部景吾的教授下很快學得有模有樣。她立刻愛上了在雪上飛翔的感覺,跡部景吾跟在她身後以防她不小心摔倒,連離人群越來越遠也沒有注意到。
天空忽然開始飄雪,跡部景吾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動態視力極佳的他忽然察覺到山坡上的雪有鬆動的跡象。跡部景吾臉色微變,一邊動手脫自己的滑雪板一邊對木內緣說:「快點脫掉它!」
木內緣感到有點奇怪,但是看到他神情嚴肅便趕緊脫掉了腳上的滑雪板。兩人剛結束動作,便聽到遠處一陣巨響,濃密的白雪以千軍萬馬之勢向他們撲來。
跡部景吾趕緊丟掉手裡的雪仗,抓住木內緣的手,拉著她向山體一旁狂奔。逃跑過程中,幸運的他們發現一個山洞,趕緊躲了進去,回頭便看見雪流已經淹沒了他們剛才滑過的路徑。
木內緣的瞳孔猛然放大:「雪崩?」
跡部景吾皺著眉頭說:「嗯,還好只是松雪塌陷。」說完便掏出手機求助,卻發現沒有信號。
木內緣勉強冷靜下來:「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跡部景吾思索片刻後回答她:「忍足看到我們長時間沒有回去後應該會立刻報警,請求救援隊的搜索。這只是小範圍的松雪塌陷,我們距離人群不算太遠,他們找到我們的難度應該不大。」
木內緣這才松了口氣,在洞裡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跡部景吾也跟著她盤腿坐下。現在他們要做的便是保存體力,等待救援隊的到來。
忍足侑士和木內初並沒有直接回到酒店,而是坐在附近的一家飲品店裡面喝熱飲閒聊。等了許久也不見跡部景吾和木內緣歸來,忍足侑士感到有點奇怪,遂拿出手機給跡部景吾打電話。
木內初瞥了一眼忍足侑士的通訊錄後,興奮地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忍足,你給跡部的備註居然是『Ahobe』(『傻瓜跡部』),我一定要告訴他,哈哈!」
忍足侑士沒有理睬一旁得瑟的木內初,系統音一直提示著對方的手機沒有信號,他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
此時飲品店的電視機正在播報時事新聞,當「滑雪場發生雪崩」的英文字樣出現在螢幕上的時候,忍足侑士驚的險些丟掉了手機。
同樣受到驚嚇的還有木內初,她趕緊起身想跑去滑雪場找人,卻被忍足侑士一把拉住。後者則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通話介面,撥通了當地警方的電話。
而此時,跡部景吾和木內緣正在山洞裡焦急地等待著救援人員的到來。
木內緣將手放進荷包裡取暖,卻摸到了什麼東西,掏出來才發現原來是早上出門的時候順手帶的巧克力。
她伸手把巧克力遞給跡部景吾,卻見他說:「你吃吧,本大爺不餓。」
深知他性格的木內緣默默撕開包裝,慢慢咀嚼起來,第一次覺得黑巧克力苦澀難咽。
她想著以後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一定得吃牛奶絲滑巧克力,卻看到坐在她對面的少年開口:「冷麼?」還未等她回答便解開自己的外套,將她拉入懷抱,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少女。
被拉到少年懷抱裡的木內緣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待鼻息裡滿是少年身上的玫瑰清香,聽到他不斷加速的心跳聲時,才反應過來原來緊張的不只有她一個人。
她忽然笑出了聲:「景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啊嗯?你問。」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曾經見過我?」
跡部景吾挑眉:「看來你真的把本大爺忘得一乾二淨啊?」
原來他們早就在國小的時候見過面。那個時候的跡部景吾才剛剛開始打網球,拿著球拍的他到處尋找對手比賽,卻被身高、體格上佔有優勢的歐洲少年們看穿所有的手法和策略,累得大汗淋漓卻依舊不能贏得比賽。
自小便倔強要強的他不停給自己增加訓練量,手受傷了也不停息。某天他正在訓練的時候,發現旁邊一直站著一個乖巧的小女孩看他打球。小女孩沒有上來打擾他,他也便沒有多說些什麼。
直到他累的舉不起手臂的時候,小女孩這才上前一邊用日語說著「你的手受傷了」一邊掏出手帕替他包紮。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異國難遇同鄉,跡部景吾並沒有出聲阻止她。
小女孩包紮完後微笑著對他說:「欲速則不達,別太累著自己。」
一連好幾天,小女孩都來看跡部景吾打球,順便還在他休息的時候遞上水和食物。跡部景吾總是默默接受,隨後繼續埋頭苦練。雖然兩人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他在她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強,可是當他贏過周邊所有的同齡人後,回過頭卻發現已經習慣了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
不是沒有過沮喪,但是跡部景吾從來都不是一個太過感性的人,他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在時過境遷,上天終究還是讓他重新遇見了她。
聽完故事的木內緣忍俊不禁:「原來當年那個彆扭傲嬌的小男孩就是你啊,後來我跟著父親回日本了,當然不能繼續看你打網球了啊。」
眼看跡部景吾的表情正朝著不爽的方向發展,她連忙正色道:「景吾,我們回去訂婚,好不好?」
跡部景吾盯著眼前少女認真的神情,俯身碰了碰她的唇瓣,看見她漸漸羞紅的臉頰,心情頗好地回答:「好。」
木內緣蘇醒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滿世界的白,她眨眨眼睛思索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應該是在醫院裡。
她想起自己似乎因為長時間處於低溫狀態而陷入了昏迷,還好救援人員趕來得及時,他們最終得救了。
木內初看見木內緣睜開了眼睛,連忙奔出病房外,隨後領著一臉擔憂的木內夫婦走了進來。木內夫人看見大女兒清醒過來,立刻捂著嘴痛哭出聲,木內老爺扶著夫人的肩膀責備她:「小緣清醒了,我們應該感到高興,你哭個什麼勁啊?」
「媽媽也是太擔心緣了嘛,現在看到她醒了才喜極而泣,爸爸你就別埋怨媽媽了。」木內初說完便詢問病床上的木內緣:「緣,你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
木內緣搖搖頭,看到母親眼淚的她第一次覺得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覺真好。她現在由衷地覺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以後再也不想關心父母更加偏愛誰的問題了。
木內緣剛想開口說話,便被木內初打斷:「我知道你想問跡部哦,他身強力壯早就醒了,剛才才和忍足過來探望了你。話說你現在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讓忍足去給你買。」
木內緣聞言放寬了心,隨後舔舔嘴唇說:「有,我想吃牛奶絲滑巧克力。」
第18章 愛情會有的
跡部景吾和木內緣在征得長輩們的同意後,決定將訂婚宴的日期定在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忍足侑士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很是痛心疾首——以往情人節的時候,他看著情侶們秀恩愛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啊,結果現在可好,虐狗虐到他身上來了。
木內初更是痛心疾首,她辛辛苦苦養大(……)的緣美女就這麼訂婚了,真是便宜跡部那傢伙了。
當然最為痛心疾首的還屬冰帝的少男少女們,他們抱著一顆「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心堅信,只要跡部景吾和木內緣不訂婚,他們還是有機會的。結果現在見著「棺材」了,大家只有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份兒。
兩位主人公自然不能體會大家痛心疾首的心情,因為此時的他們正為訂婚宴會忙得焦頭爛額,當然也忙得樂在其中。
訂婚當天,木內緣站在鏡子前打量著自己,不停地詢問木內初:「初,我這樣可以麼?」
木內初在第N次點頭確認以後哀嚎一聲,不顧形象地撲倒在大床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明明同年同月同日生,為什麼你都覓得良婿了,我還是單身狗一隻啊啊啊!」
木內緣好笑地看著自家妹妹:「你現在去找父母說這些話,我保證他們肯定會當場就幫你尋覓良婿。」還特意強調了最後兩個字的重音。
木內初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坐好:「那還是算了吧,公子哥都不靠譜。不對哦,跡部也是公子哥,他還是挺靠譜的……」
木內緣捏捏她的鼻子說:「愛情是急不得的,保不齊明年你就有人生中的另一半了呢。」
明年他們就要畢業各奔東西了,那個時候的大家又會是什麼樣的呢?想到這裡,木內初有點感傷,沒有接姐姐的話。
門外,僕人敲門通知兩人宴會將要開始,木內初吐吐舌頭,跟著僕人下樓等候儀式的開始。
雖然是訂婚儀式,但也不能完全消除商業的氣息,在長輩們的長篇大論以及一系列的繁文縟節以後,終於到了男女雙方交換戒指的環節。
木內緣出現的時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她身著深紫色的晚禮服,長長的裙擺搖曳出萬種風情,卷髮被撥弄到一邊,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神秘慵懶的氣質。
她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眼睛只看著跡部景吾一人。而跡部景吾也回望著她,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彼此。
他想起遠在英國初學網球的那段時光,木內緣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紮起他的傷口,一直默默看著他練習。雖然最後她消失不見,可是手帕的觸感卻陪伴了他整個童年。
聯姻的家宴上,他認出了她,可是她的記憶裡卻冰封了他的存在。她的笑容變得禮貌而疏離,表情溫順服從,可眉眼裡卻寫滿了不滿和抗拒,與小時候的性情大相徑庭。
出於好奇,跡部景吾調查了她的經歷,而木內初的出現正好讓他順水推舟,既能解開姐妹倆各自的心結,又能設下一個考驗她的局。
為了給病重的倉木美紀籌款,她與學長起衝突,跡部景吾再也無法坐視不理。他替她尋找□□,故意提起她心中的傷痛,逼迫她正式過去,只是希望她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她果然不負他的期望,從過去的陰影裡走了出來,而且迅速想到了破解設下的局的方法,向他宣佈她有絕對的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當木內初打電話告訴他木內緣失蹤的時候,一向冷靜的他開始慌亂,不停地派人調查她的行蹤。後來忍足侑士說木內緣在神奈川的時候,他的一顆心才慢慢安定下來。知道她不辭而別的原因,可是實在不忍出言責備,短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後還是只發送了「本大爺等你回來」幾個字。
老師將歌劇鑒賞報告借給木內緣的事情,跡部景吾是知道的。卻沒有想到她會用紙條回復他,更沒想到她會為了他願意改變自己。
十七歲生日那天,她的鋼琴和舞蹈讓他驚喜,當他感到滿足的時候,她卻出乎意料地帶著他來到遊樂場坐摩天輪。他本以為木內緣只是一時興起,直到看到摩天輪傳說時才知道原來她的心中一直渴望著幸福。
文化祭上表演《阿波羅和達芙妮》是他的主意,他知道木內緣對於跡部景吾未婚妻這個身份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才會在表演結束後抓住她的手告訴她——在他的面前不必感到自卑,更不必感到害怕。
辯論會上的木內緣大放光彩,讓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不爽於其他人也發現了她的美好,他帶她沖出了人群,卻沒想到自己居然在如此不華麗的場景裡表了白。
他帶著木內緣去瑞士滑雪遊玩,沒想到卻遇見了雪崩。在山洞裡,她冷得臉色發青,他將她擁入懷裡,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當她說出「景吾,我們回去訂婚,好不好」的時候,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如果不是地點和場合不對,他甚至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他看著她一點點脫下臉上的假面,笑容逐漸變得真實。他等著她慢慢卸下全身的偽裝,漸漸敞開心扉。他放任自己不斷沉淪,不斷付出。
可是他沉淪得心甘情願,付出得無怨無悔。
跡部景吾回過神來的時候,木內緣已經走到了他的眼前。他拿起戒指,溫柔地牽起她的手,戴在纖細白嫩的中指上,驀然發現鑽石的耀眼光芒竟比不上她眼睛裡的點點星光。
他貼近她的耳邊訴說,仿佛要用盡此生全部的柔情:「Falls ich verstehe, was Liebe ist, ist es wegen dir.」(「因為你,我懂得了愛。」)
木內初站在人群裡看著臺上親密無間的兩人,眼裡盈滿了憧憬和羡慕。
忍足侑士裝作無意路過的樣子,遞給她一杯果汁:「小丫頭羡慕嫉妒恨了?」
木內初收回視線,接過忍足侑士手裡的果汁輕飲一口:「只有羡慕,沒有嫉妒和恨。」
雖然她看似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是內心裡也隱藏著一個永遠無法觸手可得的少年。
她第一次見到少年是在國中的時候,那天她正蹲在柔道部門口百無聊賴地等待木內緣訓練結束,抬頭便看見了穿著白色道服的少年,他有著白淨的側臉和柔軟的頭髮,訓練姿勢帥氣得不像話。
明明不喜歡運動的她向父母吵著也要去練柔道,不論怎麼都絕不輕言放棄,最後一向疼愛小女兒的木內夫婦只能妥協。加入柔道部以後,她每天準時去部裡報導,巨大的訓練量常常讓人大汗淋漓,但是她咬了咬牙,一言不發地堅持了下來。
可惜後來她的身體出了問題,去醫院進行了全面檢查,醫生勸誡她以後別再繼續進行持續性的劇烈運動。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撲到自己的床上痛哭了一場,第二天依然眉開眼笑地去了學校,每天放學以後等著木內緣一起回家。
雖然不能和少年一起訓練,但是她還是可以繼續偷偷看著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最後她為什麼會選擇鼓起勇氣去表白呢?大概是因為她本就是個不善於隱藏自己心思的人,大概是因為她早就預料到這份感情沒有結果,可是卻沒有一個讓自己死心的理由。所以她選擇去告白,將第一份心動的生死交由少年來決定。
她記得那天的她帶著莫名的害羞和悲壯,站在少年面前卻根本不敢看著他的眼睛。她的語氣快速卻帶著小心和試探:「我喜歡你很久了,請問能給我一個機會麼?」
她記得少年的聲音很溫柔卻很殘忍,他說謝謝她的喜歡,一個女孩子主動來告白真的很需要勇氣。她是一個好女孩,但是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那是一個他一直為之努力了很久的女孩子,他也在等著合適的時機去告白。
她記得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了一個笑容,對他說「加油,祝你成功」以後轉身便跑。她坐在椅子上哭了一會兒,隨後拼命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嘴裡嘟囔著「以後打死都不表白了」,起身拎著包去商場血拼。
後來她就再也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有過心動的感覺了,即使遇見和少年相似的人,她也只會恍惚一下,隨後笑笑不再在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有點記不太清少年當年的長相。她甚至覺得自己也許喜歡的其實並不是那個人,而是暗戀心動的感覺。
她心疼當年那個只感動了自己,卻沒有感動其他任何人的木內初。如果有時光機,她很想回到過去,摸摸當時在椅子上痛哭的自己,告訴她其實表白被拒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木內初關上記憶的閘門時,已經不知不覺地將一杯果汁喝完。她向身旁的忍足侑士道歉:「抱歉,想起了一些往事。」
忍足侑士紳士地笑笑,剛想搖頭示意沒事,卻聽見木內初的語氣中帶著迷茫和惆悵:「忍足,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碰到那個命中註定的他啊?」
忍足侑士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少女的柔順的頭髮,對著她也像是對著自己說:「愛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悠于 2016-3-17 19:45
第19章 歌者
如果要問最讓老師頭疼的是哪一個年級?
答案當然是高二。
他們正處於承上啟下的重要階段,褪去了高一規規矩矩的稚氣,又沒有高三眾多繁重的學業,蹺課、頂嘴、遲到……幾乎哪裡都有他們調皮搗蛋的身影。
如果要問最讓老師喜歡的是哪一個年級?
答案當然也是高二。
學校裡活動豐富,高一學生徒有新鮮感卻沒有經驗,高三學生置身于升學大業中,頂多報以圍觀的態度,幾乎沒有多餘的氣力來參加。唯有高二,以他們永遠揮霍不完的激情和創意,撐起了一台又一台的好戲。
綜上所述,老師對高二年級真是又愛又恨。
然而高二的學生自然不知道老師對於他們的複雜心態。此時的他們正忙活著下學期的最後一次大型活動——合唱比賽。
據可靠的八卦消息報導,為了讓這次的活動更加精彩,大家紛紛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彈琴的彈琴,跳舞的跳舞,演情景劇的演情景劇……
總之是能站著絕不坐著,能運動絕不靜止,能豐富絕不單調。
冰帝全校師生皆知,高二B組的班主任是一個十分樸素的人。他覺得合唱比賽就是要老老實實的唱歌,沒必要整些有的沒的么蛾子出來。
冰帝全校師生皆知,高二B組的班主任是一個十分花哨的人。他覺得合唱比賽如果真的只是唱現今存在的歌曲,那才叫沒意思呢。
所以當高二全年級正熱熱鬧鬧地在外面練習樂器、排練表演的時候,B組的全部同學只能一臉死灰地坐在教室裡。
背歌詞。
班主任將這一項重任交給了一位元很喜歡音樂的男生,而他確實也沒有辜負大家的希望,迅速地完成了任務。
然而當大家滿懷期待地聽到班歌時,現場的氣氛只能用「一片死寂」來形容。
原來這個男生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會寫詞不會作曲。還好他靈機一動,對照著一個十分流行的歌曲進行了重新填詞。
高二B組的同學覺得有點心累。
這首歌呢,說得好聽一點,那是溫柔抒情,說得難聽一點,那就是要死不活。
所以合唱比賽前的每一天,他們只能一臉要死不活地背歌詞,一臉要死不活地記旋律,一臉要死不活地唱歌醒神,一臉要死不活地給每一位任課老師獻唱,然後一臉要死不活地等待著評價。
而心地善良的老師們總是尷尬地笑道:「啊哈,這首歌的詞寫得真不錯。」
在沒有人看見的角落裡,男生默默地捂住臉,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而在這段時間裡,忍足侑士每天最大的樂趣便是夠著頎長的身子去聽前排的木內緣唱歌,卻一次都沒能成功地聽到女生的聲音。
過了N天以後,他終於胸有成竹地掏出手機給隔壁A組的跡部景吾發短信:「我覺得吧……小緣她很有可能是個音癡。」
見對方許久都沒有回復短信,他又氣定神閑地發了下一條:「嘖嘖嘖,沒想到跡部你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放心吧,我不會告訴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這一次對方的短信回復得倒很快,內容也很清晰明瞭:「20圈,跑。」
忍足侑士:「……」
合唱比賽那一天,高二年級齊聚在冰帝豪華的禮堂裡。
B組排在後面出場,所以他們得以能夠悠閒地坐在座位上,仔細點評著每一個表演。
A組毫無疑問一向是最優秀的存在,跡部景吾的鋼琴伴奏很華麗,全體合唱的聲線很優美,音準也很好。
C組的伴舞是全場的亮點,非常恰當地襯托出了青春的主題,讓觀眾們眼前一亮。
D組的服裝十分漂亮,大有「人靠金裝馬靠鞍」的意味,除此之外表現平平,勉強可以點贊給個好評。
E組情景劇與合唱結合的形式十分新穎,表演真實精彩,符合校園的日常生活,可以給予歡呼和掌聲。
嗯,很好,看來B組完全沒有任何勝算嘛。
所以他們幾乎是抱著破罐破摔的心態走上舞臺的,唯獨班主任還在不停地給他們加油打氣:「你們一向是臨場發揮型,我相信你們肯定可以!」
B組全部同學:「……」
所以老師您這謎一般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木內緣站在第二排,臺上的燈光亮得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只能迷離地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
先前有過幾次單獨上臺的經驗,這一次和大家一起表演,她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當前奏響起的時候,熟悉的鼓點一次又一次地刺激著他們的神經,她幾乎可以不假思索地唱出歌詞。
「傾聽我們的呼吸那麼熟悉,就藏在第一次教室窗外的相遇。」
她記得剛來到這個班上的時候,第一個同她交談的便是後座的忍足侑士,而現如今兩人也成為了交情不錯的朋友。
原來的她性格冷淡,不喜歡主動和人溝通,班上的同學也沒有特意孤立、排斥她,反而每天都面帶微笑,友好地和她打著招呼。
儘管班主任偶爾有些神神叨叨,做出的事情常常讓他們無語,但更多的是忍俊不禁。
「即使有跌倒也絕不會哭泣,只因為相信這信仰也沒有止境。」
當年她、木內初還有跡部景吾三人之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走在冰帝的校園裡,到處都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
唯獨班上的同學沒有對此表示些什麼,一如既往地同她自然相處著,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甚至還會為了她挺身而出,指責那些說閒話、嚼舌根的無聊之人。
即使沒有說出來,她仍然能夠看出他們眼中隱藏著的關心和支持。
「點燃我呼吸,雙手埋下伏筆,我們共同的靈魂半透明。」
B組一直都是整個年級裡最低調的,在隔壁A組的襯托下更是卑微的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他們上課不太喜歡舉手發言,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講,休息時間也不怎麼喜歡走出教室活動,聽話懂事到讓老師們十分省心的地步。
即使這樣,他們卻有著相近的磁場和難得的默契,很多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夠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未來那麼清晰,夢的旋律,我們的舞臺劇。」
校內游泳大賽、運動會、大大小小的考試……他們在一起經歷了許許多多,這一切都成了他們遺憾、感謝也回不去的昨天。
但是他們還會一起遇見更多的困難和挑戰,迎接更美好的未來。
他們有著各自的夢想,也有著共同的目標,都在小小的一方熱土上不停揮灑著汗水,飾演著自己的人生劇本。
而此刻,他們只想要拉住那些已經逝去的流年,好好地對它說一聲「再見」。
「故事寫到這裡,未來落下怎樣的雨,夢想我們執筆。」
最後一句本是降調,卻愣是被他們活生生地吼成了升調。
聲音在禮堂裡回蕩環繞,久久不息,氣勢十足,他們忽然有些熱淚盈眶。
這是他們獻給自己、獻給青春的一首讚歌,又怎能以隕落來收尾?
而台下熱烈的掌聲,便是對他們最好的謝禮。
原本只是打算上場隨意參與一下,結果卻大吃一驚,B組最終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領完獎之後,班主任笑眯眯地讓他們重新站在舞臺的階梯上,記錄下每一個人的笑臉,隨後便解散讓大家自由活動。
木內初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等到拍照結束的時候,急忙拉著跡部景吾奔向木內緣:「小倆口要不要也來一張?」
木內緣點頭同意,跡部景吾沒有明確表示,而是直接掏出手機遞給她,親密地挽著木內緣拍了一張照片。
木內初將手機物歸原主,一臉賊嘻嘻的表情轉身對木內緣小聲說道:「記得看桌面,有驚喜哦!」
她十分好奇,卻礙于跡部景吾在場,沒有多過問些什麼。等到木內初離開以後,才對他說:「讓我看一下剛剛拍的照片吧?」
後者不疑有他,伸手將手機遞了過去,她接過,滿懷欣喜地點亮螢幕。
結果卻是一張牧羊犬的圖片。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驚喜?她只覺得有些內傷。
跡部景吾看見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又聯想到剛才姐妹倆之間的小動作,內心已是一片了然:「啊嗯?不是要看照片麼,不打開屏保怎麼看?」
她哂然,芊芊玉指在手機螢幕上輕輕滑動,終於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跡部景吾本以為會看到她一臉驚喜的表情,沒想到確是意外的挑眉:「誒?景吾,你的手機主介面居然不是自拍照?」
跡部景吾:「……」
這樣一出神反轉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回以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少女接下來的話倒是很快讓他重新露出了笑容:「比起照片,大概還是眼前的這位更好看吧?」
他默默地收回手機,語氣裡帶著數不盡的寵溺:「只要是你,無論怎樣都好看。」
第20章 回不去的曾經
從小到大,木內初總是莫名崇拜著比自己高兩屆的學姐學長們,這種感情在國中一年級和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尤為濃烈。
大概是剛入學的新生對已經混成老油條的大哥大姐們的尊敬吧,當時的她總會想著自己在三年級會做些什麼、學些什麼、想些什麼,老師會怎麼對待自己,學姐學妹們會怎麼看待自己。
結果真的等自己升到高三的時候,卻發現生活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該發呆的依然發呆,該搶飯的照樣搶飯,該偷玩的還是偷玩,該花癡的繼續花癡。
就像此時的她趁著體育課的閒置時間,偷偷溜到商店來買零食填肚子,卻聽到身後的女生們在不停地討論帥哥,其中便包括她熟得不能再熟了的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
木內初就算沒有回頭,也可以感受到後方不斷飄來的朵朵愛心。如果不是提著一大袋子零食,她真的很想轉身告訴她們——你們心心念念的跡部大爺其實會偷偷一個人照著鏡子塗唇膏,而忍足小狼打量一個女生必定會從腿開始。
所以說還是距離產生美啊,木內初一邊感歎著一邊扛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回到班上。
從高一開始,A組以她為圓心,小半個教室為半徑的扇形範圍內,建立了完善的零食交流制度。兩年時間內,木內初從同學手中換得的零食不計其數,品嘗到的美味更是遍佈天下。
至於為什麼是扇形而不是圓形,那是因為他們自動跳過了從來不吃平民食物的跡部大爺。
她剛經過門口的時候,教室裡鴉雀無聲,大家都在認真自習。木內初安靜地分發完零食並獲得無數戰利品之後,小心翼翼地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其實要說高三完全沒有變化,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老師總是會無形中提到升學,同學之間相互請教問題的次數越來越多,整體的學習氛圍也越來越濃。
看來她也該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努力奮鬥了呢,木內初心想,隨後翻開書本和筆記,開始埋頭認真學習。
高三以後,大家的笑點相對應地變低了不少,連老師都說芝麻大小的事情都可以讓他們發笑,於是同學們便被這句聽上去毫無笑點的話逗的前俯後仰。
大概是壓力太大,生活太過灰暗無趣,所以總得找點樂子支撐自己吧。
所以那段時間,木內初最大的興趣就是每天把鄰座男生的一支筆藏在講桌上的粉筆盒裡,觀察著他什麼時候會發現。
然而鄰座始終沒有發現,哪怕上講臺做題,從盒子裡面拿粉筆也沒有注意到,而他筆盒裡的筆也一直沒有減少過,木內初感覺很奇怪,但是最終還是憋住了沒有過問。
直到有一天老師講解題目的時候拿出粉筆盒裡的筆比劃,鄰座才摸著腦袋說:「咦?那支筆看起來好眼熟啊。等等,那不是我的筆麼,怎麼會在那裡?」
木內初在老師和同學詫異的眼神中笑倒在課桌上。
後來她專門就此事採訪了鄰座,才知道原來他每天都會從基友那裡順走一支筆,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筆消失不見,知道真相後的木內初又一次笑倒在課桌上。
上大學後,每當木內初回憶起這件事,還是會覺得很好笑,以至於高中同學聚會的時候,她還是會頻頻拿這件事情打趣反應遲鈍的鄰座。
畢竟,這些拼命想要逃脫的當初都是他們回不去的曾經。
一直埋藏在她記憶深處的其實還有一件事。
有一次晚上他們正在補習,冰帝忽然全校停電,隔壁教室立刻傳來喧鬧聲。正當他們蠢蠢欲動,準備收拾書包走人的時候,班主任提著一個大袋子迅速趕過來,暴力鎮壓了場面。千算萬算,他們還是沒有算到班主任以防萬一,居然提前準備了許多蠟燭。
班主任洋洋得意地給每人分發了一支蠟燭,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每一根燭芯,教室裡很快便成了燭光的海洋,微風拂過的時候,火花還會輕輕搖晃。
他們在蠟燭下繼續學習,心不甘情不願,甚至希望能有一陣大風刮過,把所有的蠟燭都吹熄。然而他們似乎早已忘卻班主任有打火機,即使火滅了,還可以繼續點燃的事實。
沒過多久便來電了,原本黑暗的世界忽然變得明亮,大家不能立刻適應眼前的變化。過了一會兒,他們紛紛吹熄火焰,將蠟燭交還給班主任,一邊念叨著「哎哎哎,還以為可以提前放學回家呢」一邊繼續埋頭學習。
多年以後,見過許多大山大河的木內初還是覺得那一夜承載了他們希望和汗水的萬家燈火分外美麗,美得不似人間。
其實最終讓她做出去北海道的決定的,還是那個和木內緣暢談未來的夜晚。
當時她正在教室裡一邊轉著筆一邊思索著解題思路,卻突然收到木內緣的短信,約她一起回家。自從訂婚後,木內緣一直都是由跡部景吾送回家,現在突然提出要和她一起走,嚇的木內初立刻寫了張字條傳給跡部景吾:「你和緣是不是吵架了?」
字條很快便傳了回來,上面的字跡顯示出了主人的極度不爽:「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她有話要和你說,所以才沒有和本大爺一起走。」
木內初無奈地撇撇嘴,總而言之,跡部大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鄙視她不華麗的機會。
補習結束後,木內緣和木內初跟隨著人群下樓,兩人默契地徑直向操場的方向前進,繞著跑道一圈又一圈地漫步。
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木內初的直覺告訴她,此時木內緣正心事重重,而她又不喜歡冷場,所以先挑起了話題:「緣,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木內緣這才如夢初醒:「哦,其實也沒什麼,想問一下你想好考哪所大學了沒?」
木內初猶豫了一會兒,咬了下嘴唇說:「我想報考北海道大學。」
「為什麼想考這麼遠?我還以為你會留在東京呢。」木內緣略微有點吃驚,「父母同意了麼?」
木內初搖搖頭:「我還沒有和爸爸媽媽提過,想考到北海道是因為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被你們保護得太好,覺得是時候該出去鍛煉鍛煉自己,闖蕩出一番天地了。」
木內緣認真聽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有了這個想法,就不留餘力地去實現它吧。」
木內初點了點頭,隨後問道:「那緣你呢?准備考東京大學麼?」
木內緣的神情瞬間變得迷茫,她用手捋了捋自己劉海,小聲回答:「我不知道。」
兩人沒再說話,離開操場後,在漫天的繁星中沿著載滿樹木的小路前進,一路都沒有回頭。走出校門後,木內緣突然語重心長對木內初說:「不管怎樣,希望你不要再回首曾經走過的道路。」
當時的她一直以為木內緣的意思是讓她活在當下,不要沉溺於過去而無法自拔。直到後來,她才明白她的姐姐其實只是希望她不要後悔自己深思熟慮後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
那天過後,木內初比以往更加用功。她收起了以往藏在書包裡的各種漫畫和小說,將手機上交給父母,課桌上開始堆滿各種各樣的參考書。
她開始鮮少在課上發呆,下課時間也總是坐在座位上不停地刷題。想著反正也沒有喜歡的人,索性撩起總是遮擋視線的劉海,再也無暇顧及臉上濃濃的黑眼圈,滿臉灰塵撲撲被忍足侑士調侃也絲毫不在意。
高三一年的時間裡,她為各種小事情緒不佳過,做不出題目會急,作業沒寫完會焦慮,考差了會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偷哭,過一會兒便擦乾眼淚,安慰自己心態一定要好,回到教室裡繼續若無其事地學習。
她不像跡部景吾那樣自幼便成績出眾,不像忍足侑士那樣天資聰穎,也不像木內緣那樣有著各種能拿出手的一技之長。她一直相信天道酬勤,她能做到的,只有加倍努力,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汗水來取得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結果。
她想考上一個優秀的學校,在卓越的學習環境裡成長,碰上出色的同學和朋友,為自己以後的人生奠定良好的基礎。
她不想只是空對著成績榜發誓下一次一定一定要全力以赴,不想在聯考之前才發覺自己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好,不想一直給自己、給家裡人、給老師丟臉。
她不想在以後的時光裡,回想起這段日子只剩下無盡的後悔和遺憾。
她不想這輩子就這麼碌碌無為、得過且過,依靠著家裡的財產混吃等死。
願無歲月可回頭,她最終還是做到了。
第21章 兩極世界
木內初覺得跡部景吾和木內緣這兩個人最近很不對勁。
雖然他們依舊中午一起吃飯,晚上一起放學,偶爾還會相約一起去圖書館自習,但是兩個人之間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氣氛。
非要詳細形容的話,兩個人中間像是隔了一層無形的透明薄膜,雖然可以互相看見,但是卻暫時無法觸碰到對方。如果想伸手戳破這層隔閡,卻會被無情地抵擋住。
木內初很想去問問當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木內緣如果不想說,無論她怎麼過問都是不會開口的。而跡部景吾大概只會以「不華麗的女人」這個理由來堵住她的好奇心。
然而當年鬧的轟轟烈烈的「偽未婚妻」事件早已讓木內初學會不再多管閒事,再加上木內緣不喜歡她插手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的樣子。
其實木內初一直都覺得木內緣會和跡部景吾訂婚這件事情很神奇,畢竟在她看來他們處於兩個極端,仿佛位於冰與火的兩極世界。
跡部景吾高調自信,木內緣低調謙卑;跡部景吾華麗囂張,木內緣淡雅內斂……如果非要說兩個人有什麼共同點,大概骨子裡都是十分要強堅持的人。
罷了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他們都是冷暖自知的人,自然會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所以她還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吧。木內初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低頭繼續記錄和整理部員的訓練資料。
其實發現這些情況的不只有木內初,還有忍足侑士。
就像此時,跡部景吾貌似一直觀看著眼前的比賽,實際上則在不停地接聽電話獲取資訊,仔細想想今天好像是柔道部參加全國大賽決賽的日子。
「其實跡部你完全可以去看柔道比賽啊,反正今天冰帝也沒有賽事。」忍足侑士走到跡部景吾身邊的空位坐下。
跡部景吾收起手機,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犀利:「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更何況我們下一場的對手是立海大,更不能掉以輕心。」
忍足侑士了然地笑笑,隨後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最近似乎不太開心啊,和小緣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跡部景吾從未懷疑過冰帝天才的觀察力,也從未想過要對他故意隱瞞自己的想法,沉思片刻後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忍足侑士。
「原來是這樣啊……」忍足侑士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小緣不會輕率地做出決定,她這樣選擇一定有著自己的理由。」
跡部景吾聞言眉頭微皺:「她當然不是一個隨意的人,所以本大爺一直在等著她的解釋。」
忍足侑士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慰:「跡部,你得多給她一點時間,坦露心聲對於自我封閉了那麼多年的人來說沒有那麼容易。」
跡部景吾點點頭,隨後將視線集中在比賽場地,再也未發一語。
木內緣做好準備活動以後,下意識地抬頭向觀眾席望去,卻沒有發現熟悉的面孔。她想起跡部景吾對她說過,今天網球部全體會去觀看立海大的比賽,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就在這個時候,木內緣忽然聽到觀眾中有一個人用響亮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隨後在聲音的來源處尋找片刻,卻發現是好久不見的倉木美紀。
心中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心情豁然開朗起來。她向倉木美紀揮揮手,而後者則點點頭,對她做了個加油打氣的手勢。
正在進行拉伸運動的部員們見狀好奇地問她:「部長,那個向你揮手的人是誰啊?」
「她是你們部長的部長。」
柔道部瞬間一片喧鬧:「哇哇哇,是部長的部長耶……肯定很厲害!」
「就是就是,好想和她比試一場啊!」
「你們想打贏她,首先得能贏得了我。」木內緣及時制止了沸騰的部員們,看著她們瞬間垮下去的臉後笑道:「好啦好啦,如果今天決賽能拿到冠軍的話,比賽以後我請大家吃烤肉。」
「哈哈,部長真是太好啦!」柔道部瞬間又淹沒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木內緣看著眼前開心地仿佛已經拿到冠軍的大家,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比賽開始後,雙方選手進入場內向對手和觀眾鞠躬,裁判宣佈開始後便進行比賽。
木內緣一臉嚴肅地盯著比賽場地,觀察了片刻以後舒展了先前一直緊皺的眉頭,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柔道部的所有人曾經一起觀看了對手前幾場比賽的錄影,發現她們每當碰上實力較強的隊伍時,出賽順序就毫無規律可循,目的就在於出奇制勝,讓對方軍心大亂。所以決賽的時候,絕對不能按照傳統的由弱至強的順序出戰。
有部員提出過依靠抽籤來決定順序的方式,但是木內緣覺得太過隨意,遂沒有採用。她認為,對手面對強敵冰帝的時候,很可能採取以中對下、以上對中和以下對上的戰略取得個人賽的兩場勝利,隨後為了盡可能快速地拿下比賽,會將最厲害的部員集中在第一輪的團體賽。
深思熟慮以後,為了讓比賽相對公平並且承擔最小的風險,她將部員的水準作了估計,讓她們按照中等、上等和下等的順序依此上場比賽,放棄掉第一場團體賽的硬碰硬,而去爭取第二場團體賽的勝利。
而她將會在個人賽和團體賽的第二場上場,這樣不僅可以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還可以給自己留有充分的休息時間。
事實證明,對方確實採取了如她所想的戰略,第一場比賽的勝利已經讓她看到了奪冠的希望。第二場比賽開始時,她從對手的眼裡看到了驚慌失措,可是她絲毫不留情,用高超的柔道技巧獲得「一本」,取得了勝利。
雖然第三場比賽和第一場團體賽不敵對方,但是她們以三比二的總比分獲得了最終勝利。當裁判宣佈今年全國大賽的冠軍是冰帝柔道部的時候,場下的部員紛紛跑到場地內,抱住剛剛比賽完的隊員又哭又笑。
從觀眾席上走下來的倉木美紀看到這一幕,仿佛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和部員,心中無限感慨。
頒獎典禮後,木內緣卻抱著獎盃朝著場外等待的倉木美紀走去,停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將獎盃捧給她:「部長,這是我們欠你的冠軍。」
倉木美紀微愣,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的她還纏綿病榻,安慰鼓勵拿到第二名的部員們。而現如今,柔道部裡她還認識的人,只剩下木內緣一個。
然而她最終還是慢慢伸手接過了獎盃,笑中帶著淚。
比賽結束後,木內緣應約請部員們吃烤肉,也邀請了倉木美紀一起同去。
聚餐過程中,部員們不斷詢問著倉木美紀一些比賽技巧的問題,順便請求她爆料木內緣的黑歷史,尤其是和跡部景吾之間的趣事。
倉木美紀看著眼前這些可愛的孩子們,笑道:「你們還想不想吃免費晚餐啦?」這才堵住了眾多的八卦之心。
聚餐時間持續了很久,和部員們揮手告別以後,倉木美紀和木內緣沿著彩虹大橋慢慢步行。橋上的風很大,吹亂了兩人的頭髮,也吹亂了她們的思緒。
她們停在燈火輝煌的某處,望著遠方閒聊。從倉木美紀的描述中,木內緣得知她已經找到了謀生的工作,雖然賺的錢不多,但是勝在清閒,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父母。
木內緣趴在欄杆上,側頭看著倉木美紀,眼睛裡霧濛濛一片:「學姐,我很迷茫。」
跡部景吾要出國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可是當他問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跡部景吾給了她很長的時間考慮,最終她還是拒絕了。
可是她始終沒有給出理由,因為她不想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以為跡部景吾會理解和支持她,可是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好像完全不是這樣。
他在等,可是她卻始終在躲。
雖然她的心扉在一天天打開,可是她還是沒有習慣當面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另一個人聽,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她熟悉、在乎的跡部景吾。
越熟悉,越在乎;越在乎,越害怕面對。
她的聲音在風裡聽起來無助而可憐:「學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倉木美紀聽完後伸出手理了理木內緣被風吹亂的頭髮,動作溫柔:「小緣,一直以來你都自己默默承受著的一切,將所有遇到的痛苦都積壓在心裡面。」
「可是你要知道人的心臟是一個有著固定容量的房間,越來越多灰塵的堆積只會讓它混亂和沉悶。」
「為什麼你不試著打開一扇窗戶,讓它也通通風、透透氣呢?」
悠于 2016-3-17 19:46
第22章 五感滅失
冰帝和立海大比賽的那一天,木內緣因為有事未能跟著網球部的人一起出發。所以此時的她只能無奈地坐在私家車裡,看著窗外的車輛排出長龍一樣的隊伍悠悠歎氣。
司機略帶歉意地看著木內緣:「抱歉,大小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條路會堵成這樣,早知道是這種情況我就會換另一條路走了。可是這裡是單行道,現在不能掉頭。」
木內緣微微一笑:「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現在是上班高峰期,堵車很正常,大概待會兒就不堵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木內緣看了看手機,發現木內初給她發了條短信——「緣,比賽已經開始了哦,你怎麼還沒到?」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抓起背包推開車門,跳下車後一路狂奔,將司機叫喊她的聲音遠遠地拋至背後。
當她氣喘吁吁地趕到比賽場地時,一眼便看到計分器顯示為「1-2」,一邊拍著胸脯喘氣一邊慶倖還好沒有遲到太晚。隨即反應過來此時冰帝正落後於立海大,心裡又開始隱隱感到擔憂。
不遠處的幸村遙看到木內緣後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過來。她剛走至幸村遙的身邊,便聽到少女關切地詢問:「路上堵車了吧?你可錯過了不少精彩的比賽哦。」
木內緣回答了「嗯,還好不算太晚」後便專心致志地觀看比賽。
老實說,這是她第一次看網球比賽,再加上她對網球知識不算太瞭解,所以對冰帝和立海大正選的打法以及招數都一知半解,還好身旁的幸村遙從小耳濡目染,能夠大致地給她講解一些,所以也不至於看得一頭霧水。
在兩人小聲的交流中,比賽到了2-2平分的局面。
中場短暫休息的時候,木內緣注意到了場外不遠處站著一群身穿黃綠色隊服的人,隊服的背後似乎寫著「四天寶寺」幾個字。
她忽然想起幸村遙曾經提過她喜歡的少年是四天寶寺網球部正選的事情,於是用手臂輕輕捅了捅身旁的少女:「遙,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白石君是哪一個呀?」
少女的眼中透著狡黠:「你猜。」
木內緣細細觀察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丁子茶色頭髮的少年問:「是他麼?」
幸村遙嘖嘖稱奇:「對呀,緣你怎麼發現的?難道是因為他是那堆人中最帥的那個麼?」
木內緣聽後直樂:「確實是挺帥的,但是我猜他是因為他剛才朝這邊看了很多次。」
幸村遙聞言立刻向白石藏之介揮揮手,少年看到後露出帥氣溫暖的笑容。
休息結束後,第一單打的比賽繼續進行,冰帝出場的是是跡部景吾,而立海大出場的則是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自教練椅上起身,披著外套淡定地走進比賽場地,身上淩厲的氣勢讓人無法忽視。
跡部景吾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向天空,大聲宣佈:「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下吧!」
冰帝龐大的後援隊瞬間響起整齊劃一的口號聲:「冰帝!冰帝!跡部!跡部!贏的是冰帝!勝者是跡部!」
跡部景吾滿意地打了一個響指,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接著他便以一句「勝者就是我」完美收尾。
幸村遙扶額,然後用「又雙叒叕來了」的目光望著木內緣,而對方則回了她一個「習慣就好」的眼神。
雙方準備就緒,裁判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跡部景吾開場便用唐懷瑟發球快速拿下了發球局,場外的忍足侑士看後大驚:「居然開場便使出了絕招,看來這次跡部認真了。」
幸村精市看著地上的印記微眯了雙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期待,隨後彎腰認真準備發球。
兩人不斷在全場快速奔跑著,打出各式各樣的招式。
跡部景吾的洞察力一流,每一個球都角度刁鑽,而幸村精市則基礎扎實,毫不示弱地將球回擊過去,雙方打得難分難解,觀眾們則看得眼花繚亂。
立海大和冰帝的正選們更是目不轉睛,深怕錯過了任何一個比賽的細節。
看著「3-2」的比分,跡部景吾用手抵著眉心,話中充滿了掌控一切的霸氣:「本大爺看穿你了。」
幸村精市回擊一球,笑得自信:「是麼?神之子可沒有死角。」
「啊嗯?什麼神之子?只要是人就會有死角,就算隱藏得再好,憑本大爺一流的洞察力也可以找到。」說完便將球打向接近底線的地方。
幸村精市快速轉身撲向球將它救起,球堪堪擦過網,落在了冰帝的場地裡,比分變成了3-3平。
幸村精市回頭,笑容輕蔑:「那麼你可以試試,我樂意奉陪。」
網球砸向幸村精市的身旁,掀起的風將黃藍色外套吹落在地上。
比分定格在4-3,跡部景吾暫時領先。
幸村精市無暇顧及散落在一邊的外套,望向自己沒有接到的黃色小球,語氣中透露出詫異:「跡部王國?」
跡部景吾笑得張狂:「啊嗯,本大爺的美學每天都閃爍著光芒!」
在一旁觀看比賽的白石藏之介見狀感歎:「跡部的洞察力真是可怕!跡部王國所觀察到的是生理死角而非能力的死角,幸村如果再僅僅只依靠基礎實力比賽的話,可能會因此陷入苦戰。而跡部最擅長拉鋸戰,這樣只會對幸村不利,他大概要採取行動了。」
此時場內的幸村精市正直視著對手,面無表情:「跡部,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強。」
停頓一會兒,他忽然露出了笑容,笑意未達眼底:「可是還不夠強。」
他的聲音透露著絲絲冷意:「立海大的三連霸沒有死角,所以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
說完,將球拋向空中,奮力一擊。
木內緣忽然覺得跡部景吾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他的雙眼似乎失去了焦點,變得空洞無神,對身後隊友們的呐喊聲也無動於衷,甚至出現了好幾次球拍都沒有碰到球的失誤。
他仿佛正逐漸變得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此時身旁傳來幸村遙的喃喃自語:「精市認真了。」
她疑惑地望向幸村遙,卻聽到她接著說:「他使出了滅五感,我曾經聽說過這個招式。」
「精市會在不斷的回球過程中反復對球施加某種類似於瞬間麻痹的效果,從而達到讓對手失去五感的目的。」
她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木內緣的肩膀:「冰帝恐怕要輸了。」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木內緣卻突然感覺到了寒冷,昔日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搖身一變,忽然讓人覺得可怕至極。
如果視覺、聽覺、觸覺都被剝離,會帶來怎樣的痛苦與絕望?
她忽然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只能閉上眼,不斷地向上天祈禱。誰輸誰贏現在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她只希望比賽能夠儘快結束。
裁判結束的哨聲終於響起,場內陷入一片死寂。
木內緣死死地抓住看臺上的欄杆,指尖一片灰白。
她不可置信地盯著計分器上「6-4」的比分,隨後又目光空洞地看向跪倒在場地裡的跡部景吾。
在她心中,跡部景吾一向是最華麗、最驕傲、最強大的存在,可是現在他卻只能頹然地跪倒在那裡。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心忽然開始抽痛,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跡部景吾慢慢地站了起來,走上前與幸村精市握手。他緩緩開口,語氣一如平常:「恭喜。」
後者平靜地直視他,語氣裡帶有毋庸置疑的欣賞:「跡部,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隨後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徑直走向等候的隊友,與他們一一擊掌慶祝。
跡部景吾望向看臺上的木內緣,木內緣也回望著他,兩人之間仿佛隔著滄海桑田,一眼便是萬年。
他忽然轉身,拋下冰帝的一眾隊友,大步走向休息室。
木內緣連忙轉身跑下看臺,卻在去往冰帝休息室的路上碰到了立海大網球部的一群人。
領頭的少年笑容明媚,溫柔地向她打著招呼:「木內桑。」
她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眼前溫和的他和球場上犀利的他,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幸村精市。
她收住腳步,笑容禮貌而疏遠:「幸村君,恭喜了。」隨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幸村精市看著她的背影微愣了片刻,隨後回過神來對著好奇的隊友們說:「我們回去吧。」
還未聽到他們的答覆,卻看見自家妹妹向著他們翩翩走來,語氣輕描淡寫:「精市,你讓她傷心了哦。」
幸村精市一路無言,徑直加快步伐,上車後便開始假寐休息。
木內緣到達冰帝休息室的時候,網球部的正選們正集中在門口,想進卻又不敢進,看到她之後紛紛舒了口氣。
木內初上前一把拉住她:「緣,你去勸勸跡部吧。比賽結束後他一直把自己關在休息室裡,我們怎麼敲門都不開。」
她伸手輕輕敲了敲門,隱隱帶著乞求:「景吾,是我。我現在可以進來麼?」
過了半晌,裡面沒有人回答。她索性扭開了門把手,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第23章 心窗
木內緣走進休息室的時候,跡部景吾正站在窗邊,背對著她沉默地看著外面。
盯著他的背影靜默了片刻,她終是鼓足了勇氣:「景吾,我知道你難過不是因為你輸了,更不是因為冰帝輸了。」
雖然跡部景吾自信到了極致,但從來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他害怕的其實是五感全部喪失後的陌生感覺。
未知總是讓人感到恐懼,現實生活中他是屹立於巔峰的帝王,可是在幸村精市編織的一個近乎虛幻的世界裡,他什麼都不是。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存在,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逃出眼前這個虛無的世界。
他對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所以他害怕,他恐懼,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已繳械投降,可是跡部景吾不一樣,他為了自己、為了冰帝最終堅持了下來。雖然輸了,可是他輸得並不難堪,連神之子幸村精市都稱讚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他跪倒在那裡的時候,她看著他,心裡不知有多痛。她恨不能代替他去承受那種孤立無助的感覺,她恨不能讓當時的他振作起來,她恨沒有辦法改寫早已註定的結局。
她的聲音哽咽卻堅定:「景吾,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心中的王。」
跡部景吾再也無法無動於衷,朝著木內緣慢慢走來,伸手將她摟入懷中,語氣溫柔:「我沒事。」
他沒有在她面前自稱「本大爺」,而是用了「我」這個再平常不過的稱呼。木內緣眨了眨眼睛,隱藏了許久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潸然淚下。
跡部景吾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兩人久久地站立在原地,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木內緣的情緒終於恢復了一些。她用手拭了拭眼淚:「抱歉,我今天好像有點失控了。」
未等跡部景吾開口,她自顧自地繼續道:「其實今天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她抬起頭,眼角還有著尚未幹透的淚珠:「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著我的理由和解釋,我想了很久,決定現在告訴你。」
木內緣和跡部景吾不一樣,她自小便在日本長大。十七年的時間非常漫長,漫長到讓她已經習慣了日本的歷史、日本的文化、日本的傳統……
她深深愛著日本的一切,固執地不願輕易離開。
她曾經看過一部名叫《人在紐約》的電影,來自中國大陸、香港和臺灣的三個女人在紐約與人總是發生衝突。她們在異國他鄉命運般地相遇,彼此的命運最終緊密相連在一起。
影片的最後,三個女人在摩天大廈的天臺處邊喝酒邊流淚的場景總是存儲在她的記憶深處。
她害怕自己去了英國也會如同這三個女人一樣,不習慣那裡的飲食,不喜歡那裡的文化,不理解那裡的思想……
她害怕自己總是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只能一個人游離在人群之外,痛苦不堪,無比寂寞。
即使她的身邊有著跡部景吾。
可是跡部景吾不是她的唯一,她不可能一直依靠他過著自己的生活。因為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
與跡部景吾訂婚以後,她對於感情的看法改變了許多,可是這些內心深處的心聲她從來都不打算更改些什麼。
她一直覺得愛情很重要,但畢竟不是生命的唯一,也不是束縛自己和對方夢想、未來的藉口。
她有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著自己想要去實現的夢想,有著自己以前忽視而現在想要好好珍惜對待的人……所以她不想走,她想留下來逐漸彌補這些遺憾。
也許是小時候親眼所見父母爭吵的畫面太多,讓木內緣的心中留下了太深的陰影。可是現在的他們反而感情越發融洽,雖然她一直懷疑他們之間是否存在著愛情,但是她從來沒有否認過父母中有著親情。
以前的她對愛情和親情始終抱著悲觀的看法。沒有遇見跡部景吾之前,她知道自己逃不過聯姻的命運,所以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她只求能遇見一個性格合適的人,哪怕觀念、興趣愛好迥然不同,能夠毫無波瀾地在一起生活便足夠了。
可是何其幸運,她遇見了跡部景吾,並與他都互相在意著對方。更讓她感到幸運的是,他們彼此心意相通。
她把跡部景吾當成愛人,可是這樣還不夠,她想和他成為親人。
她想,比愛情更穩定牢固的,是親情。親情是不會隨著時間和距離的改變而改變的。雖然他們即將分離四年,可是她相信他們可以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她直視著跡部景吾深藍色的眼眸,聲音無比懇切:「景吾,你可以理解我麼?」
沒想到跡部景吾卻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眼眸亮得不可思議:「啊嗯?原來在你心中,本大爺是這麼不通人情的人?」
「本大爺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選擇,而是你的想法,你明白麼?」他掏出手帕,替眼前的女孩擦乾了眼角的淚水。
木內緣點點頭,又將頭埋在跡部景吾的懷中。
倉木美紀曾經說過,人的心臟是一個有著固定容量的房間,越來越多灰塵的堆積只會讓它混亂和沉悶。她還說過,為什麼不試著打開一扇窗戶,讓它也通通風、透透氣呢?
按照她的話,木內緣慢慢打開心中的一扇窗,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窗外,憑欄側畔飛過的一隻蝶緩緩落下,最終停駐在了她的指尖。
天時,地利,人和。
如果不是因為門忽然「吱」的一聲打開,一群人以疊羅漢的姿勢摔倒在地上,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美好。
門口頓時一片混亂——「宍戶學長,你沒事吧?」
「你們這些人真是遜斃了!」
「侑士你好重啊,快點給我起來!!!」
「不好意思啊,嶽人。上面的人沒爬起來,我現在只能動彈不得。」
「慈郎,你振作一點,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啊……樺地,快點把他搬開啊!」
「是!」
「以下克上!」
「日吉,現在這個時候還說什麼『以下克上』啊?」
而被壓在最下面的木內初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如果不是因為受的內傷太重,她此刻只想朝著網球部的正選們大聲咆哮:「你們這些混蛋把我的胸都給壓沒了啊啊啊!!!」
木內緣:「……」
跡部景吾:「……」
你們這些不華麗的傢伙居然敢偷聽牆角,一會兒回去都給本大爺繞著冰帝跑圈吧。
然而他也只是這樣想想而已,此刻心情倍兒好的跡部大爺揮揮手,豪氣地準備請客吃飯。眾正選們惶恐了片刻後很給面子的接受了,畢竟沒有人會和自己饑餓的胃過不去。
所以他們瞬間就將剛剛偷聽被抓的窘態拋到了腦後,劃為兩派開始爭論起晚餐要吃什麼。
難得清醒一次的芥川慈郎眼冒金星:「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我想吃羊肉!!!」
然後便被木內初無情地暴力鎮壓:「夏天吃什麼火鍋,想上火麼?想吃烤肉的小夥伴們,讓我看到你們熱情的雙手!」
前幾天比賽聚餐剛吃完烤肉,現在正處於排斥期的木內緣聽到這句話後腳下一陣踉蹌,跡部景吾眼疾手快地將她扶起,隨後開口:「啊嗯?吃烤肉不上火麼?都給本大爺去吃火鍋。」
木內初:T^T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跡部大爺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地位還不如那只沉睡的羊麼?
哦,初妹子你想多了,其實在大爺的心中你壓根沒有地位。
最終他們選擇了一家乾淨整潔的火鍋小店,本想對此評價「不華麗」的跡部景吾看著大家興高采烈的份兒也就隨他們去了。
這家店的食材豐富,高湯味道鮮美,沾醬和佐料也十分獨特,大家都嘖嘖稱奇。就連先開始一直嚷嚷著要吃烤肉的木內初也吃得不亦樂乎,還不時和少年們搶著已經煮好的肉。
「喂喂喂,快放下你的筷子,讓我來!」
「靠靠靠,我連根肉絲都沒撈到,肉就都被你們搶完了……」
「你們都是餓鬼投胎麼?給我留一點啊!」
……
忍足侑士看到身旁跡部景吾放下了筷子,問道:「跡部,你不再吃點麼?這家店的海鮮口感真的很不錯哦。」
「本大爺已經飽了。」跡部景吾說完便給右手邊木內緣的杯子裡斟滿茶水,正在慢慢喝著湯的少女放下勺子,微笑地說了聲「謝謝」。
哎呀哎呀,看來這兩人之間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嘛。聞到一股戀愛酸臭味的忍足侑士默默地給自己夾了一大塊肉壓壓驚。
嘖嘖嘖,連一向養尊處優的跡部少爺都會主動關心照顧人了,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第24章 奔跑的赤足鬥魂
第二學期開學以後,木內初他們為了不影響學業,紛紛退出了自高一就加入的社團。
瞬間清閒下來的生活讓她稍稍感到有些不適,然而很快她便以全新的面貌投入到積極的學習中,只是在極度疲倦的時候會偶爾想起網球部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一切都仿佛恍若隔世。
不知道大家最近都過得怎麼樣?她好像有點想念他們了呢。
秋季的日光溫暖而和煦,老師的聲音緩慢而動聽,總是不自覺地就將人送入夢境。隨後又會忽然中氣十足地大吼一聲,將昏昏欲睡的學生們驚醒,慌張地看著其他人偷笑的表情。
枯燥而千篇一律的日子總是過得緩慢又快速,他們每天埋首做卷子的時候都希望時間能夠快點過去,抬頭翻看日曆卻又發現時光在教室、校園餐廳和家的三點一線中飛速流逝。
學校在十月份的時候舉行了每年一度的運動會,高一高二看來再平常不過的活動,對於高三的學生們來說簡直是盛大的慶典。一部分人從填寫報名表的時候便開始期盼著能在運動會上大顯身手,另一部分人則希望能夠借著運動會的名義稍稍休息一下。
畢竟,這是他們高中生涯中的最後一次運動會。
運動會在某一個秋高氣爽的上午拉開序幕,他們難得的沒有上課。微風習習,木內初和同班同學悠閒地坐在樹下的座椅上,一邊吃著美味的糕點一邊感慨這才是真正的生活,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的時間。
估摸著比賽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她起身拍拍落在校服上的灰塵,和同學道別後便朝著操場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操場上滿是人山人海,她費力地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希望能夠佔據一個觀看比賽的最佳位置。
咦?不遠處站在主席臺上的那個人看起來好眼熟啊——挺拔的身姿,紫灰色的頭髮,身邊還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跟班。
哦,原來是跡部啊……嗯?跡部大爺?
木內初立刻回想起自己在網球部被跡部景吾壓迫的辛酸血淚史,隨後便反應了過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她扭頭、轉身、走路等動作一氣呵成,奈何如此迅速的行動還是逃不過跡部景吾的法眼。
「木內初,你給本大爺站住!」完了完了,跡部大爺朝著她走過來了。
木內初內心已然淚流滿面,回過身來卻笑得一臉花枝亂顫:「姐夫早上好呀,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啊哈哈哈哈哈。」
周圍好奇圍觀的同學:「……」
跡部景吾在聽到「姐夫」二字時步伐明顯停滯了一下,索性就停在原地說話:「啊嗯?看你一副很閑沒什麼事幹的樣子,樺地,把她拎去主席臺幫忙。」
忠誠的隨從回答了「是」以後立刻動身,提起木內初的衣領就走。
木內初此刻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QAQ跡部大爺,您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很悠閒啊啊啊,我這不是正忙著看帥哥、吃東西、拍醜照麼?請不要拍死一顆為運動會奉獻的真誠的心啊……還有樺地,有這麼粗魯對待學姐的學弟麼,有麼有麼?
然而她終究不敢說出口,只能默默地把這些話混著血淚咽到肚子裡,一臉哀怨地坐在主席臺上讀著各種通知。
「通知通知,請高三參加男子跳遠的同學迅速去檢錄處檢錄。」
「請參加男子3000米長跑的同學做好熱身準備,比賽稍後進行。」
「下面播報高一女子組100米決賽名單……」
……
「失物招領,失物招領,請問哪位同學撿到了一副眼鏡?該眼鏡不是方框也不是圓框,花紋不是豹紋也不是冰裂紋,顏色是紫羅蘭中帶點孔雀藍,孔雀藍中又透著點月牙白……」
直到操場上的同學都笑成一片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被耍了,猛的把寫著「失物招領」幾個大字的白紙揉成團狀,憤然丟到桌子的另一邊。
靠靠靠,如果讓她抓到是誰,一定讓這個兔崽子吃不了兜著走。
不遠處某個墨藍色頭髮的少年扶扶眼鏡,靜悄悄地轉身去往檢錄處,深藏功與名。
把木內初拎去主席臺幹活以後,跡部景吾回學生會辦公室處理了一些積壓文件,隨後便打算出門找木內緣,順便看看比賽。
最終他在操場的最邊緣處找到了她。此時,木內緣正興致勃勃地觀看著高三男子的跳遠比賽,被各種奇葩的跳遠姿勢逗的忍俊不禁。
馬上就要歸忍足侑士了,此時他正亞歷山大地站在起跑線準備助跑。其實他本來沒想來參加跳遠比賽,畢竟這種「瘋」一般的運動不符合他風一般的外表和氣質。但是架不住班上體育委員的幾度糾纏,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正當他準備沖出去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站在旁邊的木內緣掏出手機對準他,一下子不知是意識沒跟上行動還是行動沒跟上意識,右腳險些被左腳踩到。
好不容易排除萬難,繼續向著沙坑前進,一個熟悉的聲音隨風飄入了他的耳朵裡:「啊嗯?忍足那個不華麗的傢伙有什麼好拍的?不准拍本大爺以外的男人。」
可憐的忍足少年又一次不知是意識沒有跟上行動還是行動沒有跟上意識地被起跳板絆倒,毫不猶豫地撲向了沙坑媽媽溫暖的懷抱。
周圍在一片詭異的寂靜後猛然爆發出熱烈的歡笑聲,仔細聽仿佛還可以聽到「景吾,為什麼不讓我拍?初看到剛才那一幕肯定會很開心」的埋怨聲以及「真是不華麗啊」的感歎聲。
忍足侑士趴在摔倒的地方沒有動彈,他此刻只想無視身後掉了一路的節操,在沙坑裡刨個洞鑽進去思考人生。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忍足侑士始終堅信著當時有一股從主席臺方向而來的神秘力量把他推進了沙坑,以及從此以後只要有沙坑出沒,他都會本著「有我沒它,有它沒我」的精神繞道。
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忍足侑士需要感謝的其實是另一個在運動會上犧牲自我為大家奉獻笑料的好少年,要不然被大家津津樂道、永久傳唱的主人公恐怕會是他了。
就在他趴在沙坑裡想靜靜(不要問我靜靜是誰)的時候,男子3000米拉開了序幕,原本圍觀跳遠的觀眾們立刻一哄而散,紛紛聚集在跑道上為自己班上的選手呐喊加油。雖然比賽的人從來都聽不見,但是他們一直樂此不疲。
3000米是什麼概念?那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比完了的賽事啊,而是你發了個呆、吃了個東西、上了個廁所、打了個盹醒來,還能感慨跑道上的人好面熟的終極存在。
可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們從來不講究長跑的戰略,一開始便你推我我推你,用著畢生的激情去搶佔內道。
所以大家就聽到選手中傳來一陣「口胡,誰把我的鞋踩掉了」和「哎呀,我去,這是啥」的哄鬧聲,緊接著一隻鞋沿著優美抛物線的軌跡飛向空中,不久後另一隻鞋也被丟向操場上。
跑道旁眼看著要被砸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四散開來,待實物落地後又以最快的速度聚攏起來,紛紛低著頭仔細研究樣本。
類型:運動鞋,數量:兩隻,顏色:白色,新鮮程度:嶄新,大小:目測40碼。
人群瞬間沸騰了起來,大家轟轟烈烈地跟著跑道上的選手前進,企圖找到正在赤足奔跑的少年。
隨著選手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大家很快便看到了正主。高二某一個班的女生們立刻開始大聲尖叫,男生們則扛著班旗拔腿就去陪跑,現場瞬間一片混亂。
然而比女生們聲音更大的是木內初,目睹一切的她立馬抄起身旁的話筒,氣沉丹田地吼道:「美麗的天使在遠方召喚你,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跡!奔跑的赤足少年,你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冰帝威武!冰帝必勝!冰帝雄起!」
在她的帶領下,眾人紛紛高呼著「冰帝」,氣勢雄壯,聲音洪亮。
聽到前半段廣播的跡部景吾拼命抑制住扶額的衝動,剛想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主席臺的負責人,結果後半段的神轉折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笑的肚子都疼了的木內緣對他說:「景吾,我們還是去圖書館呆著吧,哈哈……」
忍足侑士想著此時圖書館應該沒人,正好可以借幾部愛情小說療療傷,沒想到推開門卻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坐在左邊的少年正安安靜靜地看著書,而右邊的少女則在不停地寫寫畫畫,翻書的聲音和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配合在一起竟是如此動聽。
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共用一副耳機聽著歌,西下的夕陽為兩人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靜謐的氣氛與外面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哎呀哎呀,看來我來的真不是時候呢,忍足侑士這樣想著,輕輕為他們關上了門。
悠于 2016-3-17 19:46
第25章 長安歌行
冰帝的校園裡從來都不缺少風雲人物。
運動會結束後,高二那個赤足奔跑的少年一炮走紅,每天都有無數慕名而來的妹子們趁著下課時間蹲守在他的班前,希望能夠一睹偶像的芳容,然後再爭相傳誦著他的名人名言——「不要太迷戀哥,哥只是一個傳說。」
其實雞飛狗跳的除了高二的孩子們,還有各個灰頭土面的高三狗,因為此時的他們正在認真挑選修學旅行的地點。
眾口一致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在無比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國度裡。當其他人還在各種掀桌和掐架聲中度過的時候,高三A組和B組已經以閃電般的速度決定好了修學旅行的地方,效率之高連校長都為之讚歎。
那麼讓我們來重播一下VCR,事情經過其實是這樣的。
A組班主任宣佈要進行修學旅行並且徵求大家意見的時候,某位大爺坐在座位上打了一個響指:「啊嗯?修學旅行?就去希臘吧。」
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敢出聲表示反對,所以最終大家就這麼愉快地決定好了。
相比A組而言,B組決策的畫面簡直可以用「戲劇」來形容——某天,B組班主任拿著一幅從地理老師那裡搶奪過來的世界地圖鋪在講桌上,對著大家說:「我閉著眼睛指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吧?」
隨後便閉上眼睛一陣摸索,就在大家心驚膽戰班主任會不會一不小心指向某個鳥不拉屎的旮旯拐角的時候,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叫:「哎呀,太好了,中國!」
隨後仿佛早有準備似的從兜裡掏出中國的地圖繼續上述的步驟,最終確定了大家要一起去的地方。
B組全部同學:「……」
其實老師你直說讓大家去中國西安就好了,看這樣子應該在辦公室記了很久的地理位置吧?
所以說嘛,某種程度上專/制和獨/裁才是王道。
他們乘坐的飛機一路西行,長時間的飛行導致最終到達目的地的大家都十分疲憊,然而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還是讓他們的心中盈滿了新鮮感。
經過一晚上的調整休息,第二天他們便踏上了期待已久的西安之旅。
西安是一個非常古樸大氣的城市,這是大家對此地的第一印象。其實「長安」遠遠要比「西安」好聽得多,這是他們接下來的想法。西安的美食很好吃,就是字有點難寫,這是他們最後的總結。
佇立的古城牆無聲地俯視著他們,穩固如山。他們在古城牆上騎自行車,迎面吹來的微風仿佛都帶有歷史的味道。
他們坐著纜車慢慢爬上驪山,在高空中向下俯視,看到了帶有浪漫唯美色彩的華清池。到底山頂後又沿著蜿蜒小道一路向下,在茂盛的皂角樹上紛紛掛好自己許下的心願。
大小雁塔環境清幽,到處都是滄桑的百年大樹,他們用手撫摸著凹凸不平的樹幹,感受著那些早已隨著時光逝去的人和事。
秦始皇的兵馬俑不愧為「世界第八大奇跡」,即使千年前的古物只是整齊地陳列在那裡,卻仍然能讓後人感到肅殺之氣、威武之風。
最讓他們歎為觀止的其實還是西安博物館珍藏的眾多文物,雖然大多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光澤和風采,但是透過玻璃窗依然可以看到千年之前,工匠們傾盡所有心血創造它們時的專注和投入。
那是一個民族無論怎樣被別人怎樣覬覦和偷竊都無法完全佔有的珍寶,那是一個國家無論怎樣風雲飄搖卻始終不會被趕盡殺絕的原因。
他們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麼班主任會讓他們來中國,來西安了。
最後一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他們坐了許久的大巴去參觀武則天的無字碑。偉大的女帝似乎從來沒有想著標榜自己的豐功偉績,而是將千秋功過都交于後人評說。
也許是天氣的原因,他們的心情都有點沉重。透過已經屹立千年的石碑,仿佛還可以看到大唐盛世的繁榮輝煌和宮鬥政變的腥風血雨。
歷史從來都無聲無息,但絕不會悄然離去,它總是會以自己的方式訴說著曾經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座承載了太多故事的城市,底蘊深厚的讓他們不忍離別。
望著乾陵蒼涼廣闊的地貌,忍足侑士突然油然而生了一股悲壯的情緒,卻聽到身旁的木內緣忽然問道:「忍足應該喜歡初吧?」
忍足侑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
少女悠悠歎了一口氣,語速緩慢:「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是啊,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忍足侑士曾經自問過很多次,為什麼他會喜歡木內初?
他的理想型一直都是成熟冷靜型的女人,可是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栽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裡。
他說不出也不想說出個所以然來,也許感情這碼事從來都是妙不可言,更也許喜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大概是因果報應吧,以往他拒絕了那麼多喜歡他的女孩,結果現在換他來苦惱如何追一個不喜歡他的女孩。
他總是可以從愛情小說中找到任何想要的答案,可是現在卻只能從中看出滿紙的「無解」。
此情此景,真的非常適合一個人悲春傷秋,然而大好的氣氛卻被木內緣的一句話瞬間破壞掉。
只見少女伸出手拍了拍忍足少年的肩膀,聲音中隱約透露著俏皮:「忍足還是別太傷感了,不是還有景吾麼?雖然他已經訂婚了,喜歡OA的妹子們可是從來沒有放棄呢。」
忍足侑士:「……」
O.O這種正室調戲側室的濃濃既視感是個什麼情況?現如今腐女們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如此無堅不摧的地步了麼?連看起來無比根正苗紅的小緣都被帶壞了?
受到驚嚇的忍足少年連說話都有點不俐落:「你……你在跡部面前也這樣說過麼?」
木內緣無奈地撇撇嘴:「我可不敢在他面前提OA,他大概只會一臉煩躁地……」話沒說完卻突然紅了臉。
忍足侑士一臉「喲喲喲,怎麼還害羞了」的表情好笑地瞅著她,心中的抑鬱和煩躁隨風而逝。
罷了罷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還是常想那一二吧。
回到日本後他們又是一群面朝試卷背朝天,欲語淚先流的奮發少年們,所以在西安的最後一夜註定不平靜,關係比較好的一群人索性聚在房間裡一起刷夜玩棋牌遊戲。
懲罰的措施很簡單也很老套,那就是在學生中流傳了一屆又一屆卻始終經久不衰的真心話大冒險。
忍足侑士看到手中牌的那一瞬間心如死灰,本還欲垂死掙扎一番,卻被木內緣殺的片甲不留,只能在一片鼓掌叫好中選了「真心話」。
不知是大家有意放水還是比起忍足少年的八卦,大家更關心他的未來,拋過來的問題單純的讓他簡直想當場高呼「多謝不殺之恩」。
一個女生問他:「忍足,你以後想考到哪裡去呀?」
忍足侑士思考片刻說:「嘛……我還是想回大阪吧,落葉遲早要歸根。」
沒想到周圍立刻有人歡呼起來:「忍足,我也去大阪,我們大學約約約吧?」
……
木內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忽然有了幾分暖意:大家現在都有了目標,並且一起朝之努力的樣子真好。
然而這份感動維持的時間並不長,便在下一輪的遊戲中被風水輪流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忍足侑士反殺的消失殆盡。
少女萬般無奈地選擇了「大冒險」,看著眼前忍足侑士越來越亮的鏡片暗暗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卻聽到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給我們唱首歌吧。」
眾人集體絕倒:曾經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可是我們卻沒有好好珍惜。
忍足少年望天:這真的不能怪我啊啊啊,我可是受了某人之托要照顧好她。要不然我的人生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一片慘澹……
此時卻傳來了木內緣清冷略帶憂傷的聲音:「念彼時白櫻爛漫枝頭溢,只今唯向遠夢追。飛花散作敦煌雨悄聲言,字字入懷無可遣。輾轉難眠夜煢煢孤身人,信步閒庭,乍涼還暖風中。歡騰喧鬧之狀尚在眼前,恍然神回此情已成追憶……」
大家瞬間安靜下來,靜靜地聽她唱歌。
忍足侑士覺得這首歌聽起來十分耳熟,卻猛然反應過來兩年前木內初在跡部景吾的生日宴會上唱的似乎是同樣的旋律。只不過一個是中文版,一個是日文版。
他瞬間打了雞血似的掏出手機,劈裡啪啦地給跡部景吾發短信:「大新聞!原來小緣不是音癡,唱歌還很好聽!」
本來以為深夜了,跡部景吾應該早已休息,沒想到對方的短信回的很快,隨即反應過來還有時差存在的忍足侑士立刻點開:「本大爺的女人自然華麗。」
隨後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讓本大爺也聽聽。」
忍足侑士立刻毫不猶豫地退出郵箱、關機、拔電池。拜託,國際長途和漫遊可是很貴的呢,別欺負我這個最近要去吃土的窮人了。
正在撥打電話卻聽到系統提示對方已經關機的跡部景吾:「……」
很好,忍足侑士,回來等著接受一片慘澹的人生吧。
然而忍足侑士卻全然顧不上這些,此時的他和大家一樣,只希望時鐘的秒針能夠走慢一點,慢一點,再慢一點。
他想,如果能讓現在成為永遠,其實也是挺不錯的。
第26章 謝謝你&對不起
修學旅行結束後,網球部的前部長跡部景吾和前正選隊員忍足侑士要進行比賽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在冰帝校園裡傳播,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
大家興致勃勃地跑到網球場裡,津津有味地看著帝王把唐懷瑟發球、破滅的圓舞曲和邁向失意的遁走曲等各種絕技往忍足侑士身上招呼,而後者則以一副「您開心就好」的表情任勞任怨、毫無意見地陪打。
聽聞消息也前去觀戰的木內緣一頭霧水,比賽結束後便走上前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只見跡部景吾扭頭回答:「你去問他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於是她立刻轉身詢問忍足侑士:「為什麼景吾忽然要和你打比賽?」
忍足侑士洋洋得意、一臉得瑟:「因為他羡慕嫉妒恨我。」
木內緣聞言挑眉:「羡慕嫉妒恨你在上面?」
場外圍觀的妹子們立刻炸了,高聲尖叫著:「OA王道,OA王道,OA王道……」
跡部景吾見狀一臉不爽,木內緣則瞬間捂臉。哎呀,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以後還是少調侃他們倆吧。
忍足侑士剛被跡部景吾吊打到內傷,現在又被這句話哽的一口老血咯在胸中,久久沒有恢復過來。
忍足少年很委屈,他不就是掐了跡部大爺想要聽小緣唱歌的越洋電話麼,這兩人怎麼就聯合起來、一致對外欺負人呢?至於麼至於麼?
之後的生活一直波瀾不驚,即使是讓整個冰帝都十分熱鬧的文化祭似乎也沒能讓高三的學生太過沸騰,畢竟選擇繼續留部的只是少數人。
他們急匆匆地從各個社團前路過,偶爾會側頭看看在舉辦些什麼新鮮奇特的活動或者停留下來買點自己心水的小東西。
不過文化祭的晚會還是依舊吸引了他們的目光,他們站在禮堂的後面觀看著精彩的表演,從舞臺上不停唱唱跳跳的學弟學妹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從一年前的參與者轉換為現如今的旁觀者,這其中的寂寥和無奈大概也就只有他們才能真正體會到吧。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距離聯考大概只剩下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一場接一場的模擬考似乎早已讓他們身心麻木,整個世界裡仿佛只留有漫天飛舞的白色試卷,自動鉛筆裡的筆芯總是用得飛快,過不了多久便又需要重新換上新的。
他們的心情十分矛盾,一邊希望著時間快點過去,能夠早日逃離這地獄般的生活,一邊又祈禱著能夠多點時間,讓他們準備得更加充分,以更好的狀態迎接即將到來的聯考。
然而大家畢竟都是一群年輕人,即使處於緊張備考的階段也依然抵擋不住他們想要過節的心情。
平安夜恰逢寒假,冰帝的學生們早已按捺不住一顆顆蠢蠢欲動、躁動不安的心,結業典禮一結束,大家便紛紛回到教室背上書包,迅速地從學校撤離。
當然也有著因為沒有任何約會而慢騰騰的人,木內初便是其中的一員。等她收拾好東西以後,卻發現跡部景吾早已沒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此時的他應該是和木內緣過二人世界去了。
木內初跺著步子慢慢挪出校門,卻在踏出學校的瞬間改變了主意——靠靠靠,有男(女)朋友了不起啊?我,一隻堅強的單身狗獨自去過節還不行麼?
這樣想著,原本打算回家的她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向著反方向的銀座大步前進。
你人生中遇到的悲哀的事情是什麼?——出門沒帶錢。
你人生中遇到的更悲哀的事情是什麼?——出門沒帶錢還迷了路。
你人生中遇到的最悲哀的事情是什麼?——出門沒帶錢,迷了路,手機還沒電。
以上是木內初內心中的一組自問自答。
天要亡我啊,她站在人群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淚流滿面。沒辦法,她只能放棄繼續逛街的念頭,垂頭喪氣地順著剛剛來的方向回學校。
忍足侑士因為值日比平常晚走,發現木內初的時候,她正站在繁華的大街上,對著櫥窗裡的帽子不停比劃著,倒影和裡面的展覽品重疊在一起,仿佛她真的正戴著一頂精緻的帽子似的。隨後,她又稍微向旁邊挪了一點位置,朝著一款漂亮的項鍊下手。
過往的路人紛紛回頭看著她,露出會心一笑。
看到這一幕的忍足侑士忍俊不禁,走過去打斷了她的自娛自樂:「你在模仿卓別林表演無聲喜劇麼?」
木內初純粹只是本著「反正大街上沒人認識我」的念頭才會做出這些手舞足蹈的動作,沒想到現在卻突然冒出了一個熟人,還是一個總喜歡調侃她的熟人看到了全過程,她此刻只想把丟到神奈川去了的臉給撿回來。
所以一(總)時(是)抽風的她回道:「大家好,我是木內初的臉,她不要我了。」
忍足侑士:「……」
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的忍足侑士繼續問她:「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吃晚飯了麼?」
木內初眨巴著眼睛湊近他,讓有點緊張的他稍稍屏住了呼吸:「你看我的臉乾淨嗎?」
忍足侑士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卻聽到少女的聲音異常無辜:「可是我的兜比它還乾淨。」
忍足侑士又一次:「……」
再一次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的忍足侑士開口:「走吧,我請你吃飯。」
剛準備動身,卻看到木內初站在原地一臉疑惑地看著他:「誒?怎麼忽然想到要請我吃飯?你欠向日的錢還清了麼?」
忍足侑士此刻只想掀桌,他可不可以把這個小丫頭片子丟在大街上,不管不顧她的死活,徑直回家啊?
當然不可以,你要是回家了,接下來的劇情怎麼發展呢?
所以最終心軟了的忍足侑士還是領著木內初走進了一家她心心念念很久了的烤肉店。
忍足侑士從來沒有懷疑過木內初作為一個吃貨的涵養。
就像此時他們選擇的烤肉店裡人滿為患,充分說明了這家店的受歡迎程度,他們排了很久的隊伍才終於等到空位。
肉的質感鮮嫩、多汁味美,在擅長烹飪的忍足侑士的手中,它們走的無怨無悔。
望著眼前說了「我開動了」後便不停大快朵頤的木內初,忍足侑士忽然想起了兩年前文化祭的場景。
那是他們高中的第一次文化祭,萬萬沒有想到經理居然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會吃不會做事的坑貨,最後還是靠著他和木內緣的手藝救了場,讓網球部主辦的自助燒烤活動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看來自己確實是老了啊,好像只有老人才總喜歡回憶過去呢。
忍足侑士將烤好的肉撒上孜然,夾到木內初的碗裡,小心翼翼地問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問題:「小初,你有想好要考哪個大學麼?」
正在咀嚼的木內初微愣了一下,隨後咽下東西回答:「北海道大學,你呢?」
低沉悅耳的關西腔似乎染上了些許寂寞,讓她險些以為是自己出現了錯覺:「大阪大學。」
大阪到北海道,將近1000千米的直線距離,大約兩個小時的機程,真是遙遠的距離呐。
忍足侑士沒有說話,繼續認真地為眼前的少女燒烤著食材。而木內初也一直默默吃著東西,兩人反常地沒有再說任何話。
吃完飯後,忍足侑士主動提出送木內初回家,她點點頭沒有拒絕。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他買了兩個造型精緻、顏色鮮豔的奶油草莓蛋糕,將其中的一個遞給木內初說:「今天還是要吃蛋糕呐,平安夜快樂。」
她猶豫了片刻,道了聲「謝謝,平安夜快樂」以後接過了他手裡的蛋糕,思索了一會兒後抬起頭說:「忍足,你真好。」
他拼命抑制住不斷上揚的嘴角,並不想承認此刻自己心情非常好這個事實。
不一會兒,他們便在車站裡等到了要乘坐的電車。
坐在車廂裡的兩人都沒有說話,木內初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燈透過玻璃窗印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
她突然回頭,對著忍足侑士小聲呢喃:「謝謝你。」隨後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還有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忍足侑士還是聽清了。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木內初雖然看起來天真單純,但是從來都心思細膩,所以她對他的感情不可能一無所知。
然而他終究還是咽下了那句始終在嗓子眼裡來回翻滾的話——「沒有必要向我道謝,更沒有必要向我道歉,因為我未想過從你這裡得到些什麼。」
忍足侑士一向被稱為冰帝的「天才」,看不見未來的事情他最終會明智地選擇放棄,不會總是做著徒勞無功的傻事。
可是天才又如何?遇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還不是只能和普通人一樣地犯傻。
第27章 孤單心事
自從平安夜那天後,木內初一直都覺得悶悶不樂,不想傷害卻不得不傷害忍足侑士的情形總是讓她心裡的某個地方堵得慌。
所以她只能一邊以「年底一般都比較晦氣,新的一年馬上就會好起來」的理由安慰自己,一邊仔細打掃著房間,試圖緩解最近不佳的情緒。
她從小便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收拾東西。對於她來說,整理雜物的過程其實就是理清思緒的過程——儲存快樂的記憶,刪除難過的片段。等到房間最終乾淨整齊的時候,心情同時便會豁然開朗。
這大概也是她和木內緣除了外貌以外最像的地方吧。
然而這樣的場景似乎嚇壞了新來的僕人,她一直不停地上前來詢問自己的工作是否出了問題,反復確信無誤以後才放心地離開。
木內初略微有些尷尬,不知道僕人為什麼會如此慌張。似乎所有與她相處不久的人都會覺得她是一個嬌嬌小姐,看來以後自己得多動動手,改善一下嬌氣柔弱的形象了。
沒過幾天便是大晦日,家裡開始進行大掃除,同時也在門前擺放好門松。
其實比起這些較為傳統的節日,年輕人們大概還是更喜歡過耶誕節這樣熱鬧的洋節。但是節日的名稱和性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夠借此機會得以團聚。
所以當一家四口坐在電視機前一起觀看紅白歌合戰時,木內緣的內心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他們似乎已經很久沒能平心靜氣地坐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了。
自從那次雪崩事件以後,父母對她的態度比以前柔和了很多,也不再隨意插手干預她和木內初的事情。
然而當這些以往無比期盼的事情一一發生在身上的時候,她居然會有著極度不真實的感覺。
接近零點的時候,木內緣的手機忽然響起。她走向陽臺,接聽電話的聲音裡有著說不出的愉悅和驚喜。
電話另一端的人似乎心情也很不錯,語調有些微微的上揚:「啊嗯?怎麼還沒睡?」
她低著頭淺笑:「和家人一起剛看完紅白歌合戰,現在正在守歲呢。」
話音剛落,便看到遠處有五顏六色的花火不停地在空中炸開,染亮了整個天際。
手機裡隱隱傳來同樣嘈雜的聲音,即使他們之間沒有交流,也知道對方此時都想起了那一場絢麗的盛會。
跡部景吾十七歲生日的那天,他們拋下了整個宴會的客人,偷偷跑到遊樂園。
其實那個有關摩天輪的傳說只是木內緣偶爾看見的,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帶著他來到了遊樂園。
本以為跡部景吾會對這項活動嗤之以鼻,沒想到那天晚上居然真的一直陪著她。
摩天輪上升的過程中,她以為跡部景吾沒有聽見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沒想到被花火吸引注意力的時候,卻忽略了對方一直勾起的嘴角。
他們那時尚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一起坐了一趟摩天輪,看過一場花火便會如此開心。
現在想來也許僅僅是因為能夠陪伴自己喜歡的人,分享彼此的快樂吧。
從遠方的廟宇裡隱隱傳來了鐘聲,昭告著新年即將到來。花火仍在繼續,聲音也越來越響亮,幾乎快要淹沒鐘聲。
零時整,跡部景吾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達到了木內緣的耳邊,聽起來格外溫柔動聽:「緣,新年快樂……」
即使身邊嘈雜的聲音再大,她仍是聽到了後面的一句話,笑的眉眼彎彎。
她回道:「景吾,我也愛你。」
新年伊始,木內一家穿上了精緻的和服,準備動身去往寺廟祈福。
木內夫婦看著眼前一雙亭亭玉立的女兒,心中無限感慨。纏著他們要糖吃的場景仿佛還在昨天,今天她們便都長成了窈窕淑女,而自己也已經老了,時光還真是如梭。
他們到達寺廟的時候還為時尚早,人不是特別多。心急的木內初剛一到目的地便跑去抽籤,而木內緣則止步廟殿旁邊,研讀著懸掛在樹上的白色紙條。
抽到「大吉」的木內初剛想奔出去告訴木內緣這個好消息,卻突然感到手袋裡一陣震動。她連忙掏出了手機,卻發現原來是忍足侑士發來的短信:「剛才有一隻小狗從我的面前路過。」
她莫名其妙地發送了一個問號,卻很快收到了回復:「我對著它喊『小初』,它搖著尾巴歡快地朝我跑過來了。」
反應過來的木內初立刻磨牙打字:「你才是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在看到忍足侑士發來的「哎呀呀,你是不是永遠只會用這一句話來無力抵抗我」的內容後,決定不再理會這個一大清早就開始抽風的人。
她收起手機,慢慢走出神殿,這個時間段到達寺廟的人開始不斷增多,阻擋了她繼續尋找木內緣的步伐。
她踮起腳,透過人群發現木內緣此時正獨自一人站在樹下,抬起頭看著樹枝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即使身邊站滿了前來祈福的人,她的背影依然透著無形的寂寞和冷清。
木內初忽然想起跡部景吾即將出國而她選擇留在日本的事情,原本還算輕鬆的心情瞬間跌至穀底。
她的姐姐,似乎上大學以後又只能一個人了呢。
聯考在一月中旬的週末進行,一向睡眠品質很好的木內初居然在考試的前一夜怎麼也睡不著。
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失眠的痛楚,只能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無聲地數著:「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直到腦海裡滿是到處奔跑撒潑的羊群,甚至一張張羊臉都變成了芥川慈郎,她還是沒能睡著。於是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手機查看時間。
哦,六點了。
什麼?都已經六點了?難道她一晚上都沒怎麼睡著?
所以她即將帶著一顆激烈跳動的心和一個無比混沌的大腦走進考場,迎接人生中的第一場聯考?
她此刻只想仰天長嘯以表達內心的萬分悲痛。
然而當木內初真正坐在考場裡的時候,卻感到自己的思維無比清晰,清晰到她都可以回憶起自己小時候調皮搗蛋的許多事情。
聽著懸掛在牆壁上的時鐘發出「滴滴答答」走動的聲音,看著前面男生高大挺拔的背影,木內初忽然感到內心一片寧靜。
剛拿到卷子的一瞬間,她的大腦有些許空白,拿著筆的手也微微顫抖,但是她趕緊深呼吸了幾下,很快便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加油吧,木內初。」她對自己說,「別留下遺憾就好。」
她握緊筆,開始在試卷上「刷刷」寫下自己的姓名。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考完聯考的木內初婉拒了同學們出去短暫放鬆的邀請,回到家草草吃完了飯,隨意梳洗了一番後便倒在床上與周公約會。
她在半夜猛然驚醒,按亮手機看了看螢幕,發現時間還早,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
可能是先前睡的時間太長,木內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點牛奶喝。
回來經過木內緣的房間時,卻看到隱約有亮光從門縫裡透出來,顯示著房間的主人還未休息,她好奇地敲了敲門。
木內緣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很快便起身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木內初有些詫異:「怎麼還沒睡?」
她搖了搖手裡裝了牛奶的杯子說:「我暫時睡不著,去廚房倒了點喝的。你怎麼也沒睡?」
木內緣稍稍後退,留出足夠的空間讓木內初進來,後者一眼便看到了擺放在桌上的東大招考的材料。
她笑道:「看來緣的聯考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哦,不過為什麼這麼快就開始準備招考?」
木內緣將桌上的資料收拾好,整齊地擺放在書桌的另一邊,隨後回答她:「嗯,畢竟聯考只是一個開始,招考才是決定性的考試。考進東大沒有那麼容易,我想還是早點準備比較有把握。」
木內初贊同地點點頭:「緣肯定沒問題的,我相信你。」
兩人又隨意閒聊了一會兒其他的事情,木內初忽然想起了正日那天,看到木內緣站在樹下的那一幕。她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的問題,小心翼翼地儘量不去觸碰到對方內心的傷口。
「緣,你和跡部未來四年都不能在一起,大學不會覺得孤單麼?」
沒想到木內緣聞言輕笑了一下:「不會的。」
看著妹妹疑惑的眼光,她的語氣溫柔且篤定:「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
她望向窗外的繁星點點,眼神似乎延伸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只要有想見的人,就一定不會感到孤單。」
悠于 2016-3-17 19:47
第28章 定格
木內初最不喜歡的事情之一便是對答案。一是她記性不好,看到正確答案的時候總是會糾結自己考試的時候到底選的是哪一個;二是她眼神不好,答案看串列一路錯到底的那酸爽勁,她可是這輩子都忘不了。三是她心態不好,對答案的時候總是手不停地抖啊抖,眼不停地跳啊跳。
然而聯考的第二天,當標準答案被掛在網上的時候,她不得不認命地打開電腦,開始進行對答案大業。
過了許久,她終於結束了這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飄出房間,對著在客廳裡焦急等待結果的父母,氣沉丹田地吐出兩個字:「穩了。」
然而正如木內緣所說,聯考只是一個開始,招考才是決定性的考試。相比較而言,大學更看重的是後者的成績,木內初向北海道大學提交了申請之後,便開始認真準備招考。
招考考察的科目較多,範圍廣泛,題目形式也很靈活。所以那段時間她經常挑燈夜讀,享受著深夜的靜謐。然而木內初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常常陪伴她的是另一個房間裡明亮的檯燈。
雖然無數次地想放下手中的筆,閉上早已惺忪的睡眼,最後卻還是使勁地掐一下手臂,說服自己再多學習一會兒,哪怕只是一個知識點、一道題也好。
聯考後的一個月,班上的同學都忙著去自己心儀的大學參加綜合測試,幾乎再也沒有到齊過。原本熱鬧的班級瞬間冷清了下來,總是讓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感。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不會白費,紛擾過後的美夢總能成真,成功總會在未來的某個地方悄然等著你與它不期而遇。
三年B組的同學最後一次不缺一人地聚在教室裡,爭相分發著同學錄讓對方填寫,卻在班主任踏進教室裡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師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不用太在意他的存在。而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門口,靜靜看著自己的學生,仿佛要將他們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等到大家都忙碌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詢問:「你們還記得自己高一開學時的自我介紹麼?我們再重新來一次吧?」
大家微微有些詫異,卻還是按照老師說的話,按照座位順序走上講臺重複著三年前的一幕又一幕,一瞬間有了自己才剛剛上高一的錯覺。
輪到木內緣的時候,她從座位上站起,慢慢地走向講臺,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字跡娟秀乾淨。
她握著粉筆的手十分用勁,甚至有些微微顫抖,如此簡單的動作卻似乎耗盡了她一生的力氣。
她轉身指著黑板上的粉筆字,聲音微微有點哽咽:「這是我的名字,請多多指教。」
如同昨日重現一般,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紛紛上臺講述自己的名字、來處以及興趣等內容,只不過當初的興高采烈卻變成了現如今的五味雜陳。
他們明白,自己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
自我介紹很快便落下帷幕,老師欣慰地看著自己用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學生,眼裡微微有些濡濕:「我讓大家再一次地進行自我介紹,是希望你們以後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要輕易忘記自己的夢想,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愛好,更不要輕易疏遠這些陪伴著你們一起度過高中三年的同學和朋友們。」
「我希望的是,不管以後過了多少年,你們回憶這段時光的時候,都能夠帶著無比懷念而不是無限悔恨的心情。」
「我更希望的是,你們將來都能夠成人成才,不要辜負老師對你們寄予的厚望,更不要辜負高中期間如此努力奮鬥過的自己。」
他說得很慢,仿佛這樣便能夠拖住時間奔走的步伐,講臺底下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抽泣聲。
等到老師說完這一番話,班長立刻喊了一聲「起立」,大家紛紛站起來,朝著面前頭髮已經花白的長輩鞠躬,久久不願起身。
畢業典禮隨後進行,高三年級的人都在禮堂裡集合。
整個典禮的儀式還是一如既往的單調和無聊,然而這一次他們卻聽得十分認真和投入。
跡部景吾依舊作為學生代表在畢業典禮上發言,他習慣性地打了響指,正準備開口,卻聽到下面一片不知是自發還是組織的整齊劃一的聲音:「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演講下吧!」
跡部景吾:「……」
啊嗯?誰能告訴他這是個什麼情況?為什麼他的臺詞會被一群不華麗的人給搶先說了?
台下站立的畢業生們看著冰帝帝王一副意料之外的吃癟表情,紛紛捧腹大笑。其中尤以三年B組一位不願意透露班級和姓名的忍足同學笑得最為開心。
跡部景吾站在臺上,將下面各個同學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心想等下絕對不會收留為了躲避女生包圍而向他求救的忍足侑士。
預測到各年級的女生會圍堵他,畢業典禮一結束便躲到學生會辦公室的跡部景吾無疑是明智的,所以他自然無法看到此時木內姐妹看到大批女生蹲守在辦公室門外而目瞪口呆的表情。
木內初一邊發出類似嫌棄的「嘖嘖」聲,一邊在心裡感歎:現在的妹子們真是喪心病狂,都不能矜持一點麼?
看了看身旁站在門外很久卻始終無法突出重圍的木內緣,她隨意指了一個方向,沖著人群大聲說:「忍足侑士在那裡,他的紐扣還在,你們去找他要吧。」
此時正打算投奔跡部景吾,真的站在那個方向的忍足侑士:「……」
人要是倒起黴來,喝口水都會被嗆著。還是他最近作孽太多,現在全都報應到身上來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此刻他只想仰天長歎,然而老天似乎並沒有給他這個時間和機會。望著眼前黑壓壓一片正沖向他的女生,忍足侑士在大腦秀逗了片刻後,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拔腿就跑。
他第一次無比感激自家部長總是拿繞冰帝跑圈來作為懲罰他的手段。
木內初又一次目瞪口呆,她當時真的只是隨便一指,沒想到忍足侑士居然湊巧地就在那裡。
好像有點對不起他的樣子哦,可是這種看到他狼狽逃跑的樣子卻感到非常爽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呢?
嗯……大概是一種叫做「幸災樂禍」的感覺吧?
在忍足侑士的掩護(……)下,木內緣終於成功潛入(……)到學生會辦公室的內部,找到了跡部景吾。
此時的冰帝帝王正端坐在沙發上悠閒地喝著咖啡,看到她略微有點驚訝:「啊嗯?你怎麼進來的?」
木內緣輕笑道:「踏著忍足的屍體進來的。」跡部景吾點點頭,表示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
木內緣打開一直拿在手中的便當盒,小心地取出放在裡面的烤牛肉和約克郡布丁說:「我昨天剛剛學的,拿給你嘗嘗,不過味道應該比不上跡部家的。」
跡部景吾聞言嘗了一點,覺得味道還算華麗,很給面子地全都解決了。
吃完後他滿足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卻在將手帕放回兜裡的瞬間似乎摸到了些什麼東西,隨即將它們拿出來遞給了面前的少女。
木內緣好奇地接過,只見兩枚紐扣正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裡,陽光的照耀使它們泛著金黃色的光澤。
「還有一顆是國中畢業的時候留下來的。」跡部景吾仿佛察覺出她的疑惑開口解釋。
他繼續宣告著,語氣毋庸置疑:「本大爺制服上的第二顆紐扣永遠只會是你的專屬物。」
目送木內緣安全進入辦公室後,木內初這才放心地離開,在校園裡隨意晃悠。
此時冰帝裡滿是到處拍照留念的人,她原地石化地看著不遠處的一群男生站成一排,紛紛把校服褲子刷到大腿處合照。
喂喂喂,犯規啊,為什麼她看到其中一個男生的大腿比她的小腿還要細啊?
旁邊卻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低沉聲音,嚇了她一大跳:「沒想到小初也喜歡看別人的腿呐?」
木內初的額頭瞬間掛滿了瀑布汗,小聲嘟囔著:「別把我和你這個美腿癖相提並論。」定睛一看卻發現忍足侑士制服上的扣子已經全部陣亡。
木內初今日第三次目瞪口呆,妹子們簡直厲害,對此她佩服地五體投地,真是實力搶紐扣啊。
忍足侑士注意到她的視線,語氣開始變得有些玩世不恭:「嘛……我現在落魄成這樣,小初難道不應該給我一點補償麼?」
一向牙不伶齒不俐的木內初現在理虧極了,只能心虛地撇撇嘴:「你想要什麼補償?」
忍足侑士從兜裡掏出手機,笑容燦爛:「我們一起合個照吧?」不等她回答,便將手機交給旁邊的同學,拜託他幫忙拍個照,同學欣然同意。
陽光下的少女笑得一臉明媚,萬年不變的剪刀手顯得憨氣十足。站在左邊的少年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將手輕輕搭在她的右肩上,將少女稍稍摟入自己的懷中,笑容溫柔。
而這溫暖的一幕,則被成功捕捉,定格在了他們的心中。
也定格成了永遠。
第29章 Secrets
沒有了升學的壓力,這次的春假是他們十八年以來過得最為輕鬆和愉悅的一個假期。
木內初本著「委屈啥都不能委屈胃」的信念,將自己畢生的熱情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美(下)食(毒)裡,每天最常做的事情便是跟著家裡的廚師學做料理。上到木內夫婦,中到木內緣,下到管家僕人,幾乎每個人都被她逼著嘗試了自己的成果。
其實效果還是很明顯的——起碼料理擺脫了黑乎乎的顏色,還原了食材原本的姿態,味道也勉強湊合。父母、下人們一看到她便自動閃人,木內緣最終神色倉皇地被迫逃到神奈川。
終於結束了三年異地戀、過上夫(婦)唱婦(夫)隨幸福小日子的幸村遙心情頗好地接待了這位第二次從東京逃來的好友,春風得意地親自下廚來迎接她。
在飯桌上,木內緣得知了幸村精市考取到京都大學的消息。
那個有著美麗歌舞伎、悠久歷史和安逸生活的京都麼?似乎很符合眼前這個神態怡然、氣質寧靜的少年呢。
木內緣一共在神奈川呆了三天,臨走的時候,幸村精市送給了她一副畫作為生日禮物。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畫卷,仿佛此刻正置身於希臘神話的世界裡。
少年的筆觸十分細膩,色彩朦朧,用心編織出了一個夢幻的場景。
身著海藍色服飾的達芙妮站在搖曳一地花葉的月桂樹後,看著太陽神阿波羅和山林女神克勞希亞漸行漸遠的身影,背影蕭瑟而寂寞。
原來那場舞臺劇表演幸村精市也在場,達芙妮的擔憂和害怕,其實也是她的真實情緒。他全部看在眼裡,也全部記在心上。
他盯著眼前半晌沒有動靜的少女,笑容越發粲然:「木內桑,這幅畫裡藏有秘密喲。」
良久,木內緣收起禮物,抬起頭說:「幸村君畫得很好看,謝謝。」
她回到東京,將那副畫仔細收好,連同幸村精市所說的秘密小心地封存在櫃子的深處,和他一樣心照不宣地再也不去提起和觸碰。
去往札幌的前一夜,木內初抱著枕頭敲開了木內緣的房門:「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麼?」
其實她們小的時候還經常呆在一塊兒,可是長大分房後卻再也沒有一起睡過。木內緣明白即將離開的木內初捨不得自己,於是點頭同意。
兩人並排躺在床上,相對無言,最後還是木內初率先開口,打破了太過沉默壓抑的安靜:「緣,你知道麼?其實從小到大我都很羡慕你。」
長輩們總喜歡拿她們倆做比較,她的姐姐從小就成績優秀、聽話懂事,而她似乎別無所長、一無是處。如果不是因為自幼身體不好,恐怕爸媽也不會對她投入太多的關心和照顧,畢竟她沒有什麼特別的閃光點。
但是木內初卻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在她的心中,木內緣一直都是優秀強大的存在。她那麼努力地想要追趕著姐姐,可是卻永遠只能遠遠地看著木內緣的背影。
不過後來木內初也想通了,比起永遠追隨著木內緣的腳步,她為什麼不選擇停下來做自己呢?這樣明明可以開心很多。
木內緣靜靜地聽著,第一次覺得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可笑。她從小到大深深羡慕著的人,居然同時也一直抬頭仰望著她。姐妹倆兜兜轉轉了那麼多年,誰也沒有虧欠過誰,誰也沒有對不起過誰,卻莫名其妙地關係冷淡。
其實更多的還是自己無法完全敞開心扉的原因吧,她默默地想著。還好她們現在還能夠躺在一張床上聊聊心事,雖然明天的這個時候,木內初已經遠在北海道。
儘管身旁的人沒有出聲,木內初仍然知道她一直在認真地聽著,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始終覺得爸媽偏心,其實並沒有。他們在你身上寄予了更多的希望,所以才會那麼嚴格地要求甚至苛責你。」
她停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出了口:「雖然媽媽要我保密這件事情,但是我還是覺得告訴你會比較好。」
「其實古城楪生病的那段時間,家裡的資金周轉很困難,所以你去請求幫忙的時候,爸爸才會那麼決然地拒絕了你。」
木內緣微怔,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木內初,後者回望著她,眼裡隱約有些亮光:「家裡恢復正常以後,爸媽立刻捐了錢。可是後來你始終對家裡人不冷不熱,所以爸媽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這件事情。」
其實父母不是不愛她,而是愛她的方式不對。他們錯誤地以為設計好孩子的一切便是愛,卻從未想過他們也有著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父母看著大女兒一天天變得冷漠,漸漸與他們疏遠,暗地裡流盡了眼淚,卻始終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直到那天飛奔到瑞士,看到臉色蒼白的她躺在病床上,才猛然領悟到一直以來他們是不是把大女兒逼得太狠了?他們所安排的一切是不是從來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父母所希望的,其實一直都是孩子能夠過得開心就好。從那天開始,他們開始學著放手,慢慢讓她們自己去追尋幸福。
是她一直太固執。
她固執地以為父母從未愛過她,卻忽略了每晚母親親自端來的牛奶和時不時出現在校門口等待她們放學的父親。
她固執地懷疑父母只是為了利益而將她拱手送人,卻忘卻他們挑選了許久,放棄了在生意上更能與他們互幫互助的家族,最終選擇了與跡部家聯姻,只因為他們覺得跡部景吾能夠給她一個完整安穩的家。
她固執地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仍然存在著溫暖,擅自將自己封閉起來,築起一層高高的冰牆,割斷自己與外界的一切聯繫,拒絕周圍人對她的好。
木內緣,你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笨的傻瓜。這麼多人關心著你、愛著你,你憑什麼還總是覺得自己孤立無援、無依無靠?
她再也忍耐不住,抱著木內初痛哭出聲。
等到堅冰全部融化之後才發現,原來那都是眼淚。
第二天的清早,一家人將木內初送到了機場,目送著她離去。
她給了每人一個大大的擁抱,抱到木內緣的時候,她壓低聲音說:「替我多陪伴爸媽,謝謝。」察覺到對方點頭的動作以後,輕輕鬆了一口氣。
她揚起燦爛的笑容對著他們揮手說再見,卻在轉身的瞬間紅了眼。她抓著行李箱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加快了邁向安檢口的步伐。
木內緣挽著默默流淚的母親,小聲安慰著她,不知不覺也跟著紅了眼眶。父親則一路無言,心裡仿佛被掏空了一半。
他們慢慢地走出機場,緩緩升起的朝陽溫柔地包裹著他們,向大地灑下溫暖和光明。
忍足侑士一直沒有告訴木內初,其實她離開東京去往札幌的那一天,他也去了機場。
可是他卻只能徒勞地坐在高級私家車裡,沒有一點拉開車門走進候機廳裡的勇氣。
跡部景吾看著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好友,開口問道:「啊嗯?你不去送送她嗎?」
他搖搖頭,笑容有些無力:「還是不了,徒增傷感罷了。」
說完看向跡部景吾,眼裡滿是感激:「跡部,謝謝你能陪我來這一趟。」
而後者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任何話。
他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忍足侑士需要的從來都不是安慰和同情。
這是他們相識了那麼多年的感情和默契,無需多說。
忍足侑士沒有告訴木內初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
比如她擔任網球部經理的時候,總是喜歡坐在椅子上睡著,而他則會經常拿著一根狗尾巴草靠近她的鼻子,在她完全清醒之前趕緊溜之大吉。
比如他喜歡上她,其實是在看到她拿著自動鉛筆做記錄的瞬間,認真時的她總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比如畢業典禮的時候,他早早卸下了制服的第二顆紐扣,即使被眾多女生討要也一直緊緊地攥在手心裡,最後卻還是沒有送給她。
比如他後來去神廟祈福,同時也替她許了一個心願。不是希望他們兩個最後能夠在一起,而是希望未來能有一個她喜歡的人可以好好疼愛她。他不貪心,只求能比他喜歡她的程度多一點便好。
比如,忍足侑士一直一直喜歡著木內初,雖然這件事情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從來都與她無關。
……
然而這些都是他打算爛在心底裡的秘密。噓,不可說也不能說。
他對木內初說過的「暗戀是一種類似『仿佛有了堅硬的鎧甲,又仿佛有了致命的軟肋』的感覺」從來都是他的親身體驗,那時他希望他們之間的結果會是喜劇,可是最後卻總是事與願違。
他們兩個,一個北上,一個西行,中間隔著的不僅是地點的距離,還有心的距離。
不過還好,他還有一張他們的合照,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手機裡,想念她的時候便一個人打開看看。
他看過的愛情故事說,愛情是佔有、是自私,是她的幸福他來給予。可是他卻覺得書上的東西也不完全正確,其實還有一種愛情是放手、是成全,是她的幸福也是他的幸福。
小丫頭終究要自己逐漸學著長大,雖然以後陪伴她的人不再會是一個叫做「忍足侑士」的少年,他的身份只會慢慢地從朋友變為陌生人。
不打擾是他最後的溫柔,他想,現在是時候該放下了。
第30章 最是離歌不言傷
木內初站在札幌的大街上,一臉懵逼。
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麼同樣是日語,北海道方言的音調聽起來可以和東京相差這麼多?這讓初來乍到的她理解起來有點費勁啊。
然而半年後當她真正地入鄉隨俗,帶著北海道口音一路殺回東京的時候,才發現其實剛開學時遇到的的語言困擾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來到學校,被等候在大門口的學長們熱情接待。在他們的幫助下,很快便將所有的東西搬進了宿舍。
熱心的學長幫完忙後很快便離開,瞬間安靜下來的宿舍讓她感覺有些冷清。
大學為了保障學生的隱私和自由,提供的宿舍基本上都是單人間。
她環顧空蕩蕩的四周,心想以後真的只能靠自己了,隨後便開始慢慢地收拾東西。
從洗衣服需要倒多少分量的清洗劑到如何整理床鋪,從怎樣挑選日常生活用品到如何有計劃地使用生活費……剛開始需要學習的事情太多太多,這時她才明白以前被爸媽保護得太好,所以現在輪到自己來做的時候才會各種手忙腳亂。
無比想念家裡人的時候,也只能通過電子設備來聽聽他們的聲音。
她逐漸學會了只報喜不報憂,實在想家的時候也只是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偷偷地掉眼淚,沒有向任何人訴過苦。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後悔來到了遙遠的北海道,因為她知道父母和姐姐都有著自己的生活,他們沒有辦法照顧她一輩子,而在這個世界上能一直依靠的最終只有自己。
然而木內初很快便體會到了大學的樂趣,相對于高中而言,他們擁有更多的自由和熱情。
她自小就喜歡中國,在跡部景吾生日宴會上唱的中文歌也是自學的,所以大學後加入古風社自然也在她的計畫之中。
招新的那幾天,木內初充當模特站立在社團的展板旁邊。黑長直的頭髮挽上素潔簡單的發簪,大氣典雅的漢服讓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她也有了幾分窈窕淑女的氣質。
所以她便是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個路過的男生看上,稀裡糊塗成了轟轟烈烈的喊樓事件的女主角,從此聞名全校。
和木內初波瀾狀況的生活相比,木內緣的日子簡直安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東京大學師資力量雄厚,優秀的學生眾多,學習氛圍也十分濃厚。為了儘量和大家齊頭並進,木內緣在學校裡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泡在圖書館裡看書。
高三畢業典禮前,班主任那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她一直都沒有忘記。
週末偶爾會回家陪陪孤單的父母,而跡部景吾也時不時地會來東大看望她,兩人都喜歡一邊繞著操場散步一邊聊聊天。
生活一如既往得平淡,可是她卻感到十分心安。
其實班上也有男生曾經想要對她示好,可是在看到她左手中指上的訂婚戒指後不得不打退堂鼓。
他們都在悄悄討論著木內緣的未婚夫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男人,卻在見到手持玫瑰花,出現在校門口的跡部景吾時,輸得心服口服。
從此他們再也沒有對木內緣有過多餘的想法。
跡部景吾開學的時間在九月份,因此可以陪伴木內緣參加那一年的花火大會,放暑假閒置在家的木內初得知佳人已有約,只能氣呼呼地獨自一人去往隅田川。
花火大會很熱鬧,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掩飾不住幸福和快樂的痕跡。
少女潔白無瑕的浴衣上遊動著幾條栩栩如生的墨色錦鯉,在眾多光鮮亮麗的顏色中顯得格外清新脫俗。站在她身旁的少年則身著深灰色浴衣,襯托著俊美的面容,難掩一身貴氣。
兩人踩著木屐,拿著團扇,在人群中慢慢穿梭。跡部景吾緊緊抓著木內緣的手,將她小心地護在懷裡,防止被擁擠的人流沖散。
他們時而駐足觀望,時而竊竊私語,一舉一動皆成詩畫,旁人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
小攤那邊人聲鼎沸,一對情侶正在艱難地撈著金魚,看到男孩成功了以後,女孩開心地又蹦又跳。
木內緣覺得有趣便多瞅了幾眼,跡部景吾見狀連忙問她:「啊嗯?想玩麼?」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牽著他來到了一家賣章魚燒的小攤,買了幾串後遞給了身後的人。
「景吾偶爾也嘗嘗平民的食物吧,原來和忍足一起吃過一次,味道很好呢。」
跡部景吾聞言接過食物,品嘗了一下,覺得味道確實不錯。
此時卻聽到木內緣的歎息,神色滿是懷念:「好久沒和忍足見面了,不知道他去大阪之後過得怎麼樣呢?」
深知好友的習性,他倒是全然不擔心的樣子:「忍足那傢伙在哪裡都可以活得風生水起,更何況是回到了他的地盤。今天他也要來東京看花火,說不定等會兒還可以遇見。」
木內緣點點頭捂嘴輕笑,挽著跡部景吾的手臂繼續隨著人群前行。
花火綻放在天空的時候,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美麗的天際,發出驚喜的讚歎聲。
燃燒的花火降落,仿佛傾瀉了滿天的繁星,美好的幾乎讓人忘了呼吸。
木內緣望著身旁的跡部景吾,說話的聲音幾乎完全被人群的歡呼聲淹沒:「景吾,去英國之後你會想我麼?」
少年仍然望著天空,仿佛完全沒有聽見的樣子。她有些意興闌珊,卻看見他緩緩勾起了嘴角:「會。」
沒有料到他會聽到這句話,木內緣感到有些意外,接著問他:「會有多想?」
跡部景吾盯著她明亮的眼睛,低頭吻上了少女殷紅的唇,將她的擔憂和害怕一一融化在唇齒之間。
即使我們相隔天涯海角,思念也會跨越千山萬水,將我的心帶往你的身邊。
所以不必擔心和害怕,我會比你想我還要多的去想你。
此時,木內初也跟隨著人群停下,抬頭看著燦爛的花火。
四周都是成群結隊的情侶和朋友,孑然一人讓她感到心酸,產生了自己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想法。
她忽然就失去了繼續觀賞花火的心情,正欲走出人群,卻因為沒有站穩險些摔倒,撞向身後人的懷裡。
她有些措手不及,連忙慌張地轉身道歉,心想今天老天一點都不眷戀她,真是倒楣透頂。
沒想到卻聽到對方帶有笑意的聲音:「沒關係呐。」
她微怔了片刻,一臉不可思議地抬頭望去。
眼前的人穿著一身和發色相近的墨藍色浴衣,似乎將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此刻他正一臉笑容地望著她,關西腔依舊韻味十足:「好久不見。」
遠赴北海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驀然回首,卻發現原來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哽咽的聲音裡帶有重逢後的欣喜和滿足:「好久不見。」
跡部景吾出發去往英國的前一個夜晚,木內緣終究還是輾轉反側失了眠。雖然反復勸慰著自己以後還有機會和他再見面,可是她不可能一點兒感覺也沒有,畢竟要離開的是自己深深愛著的人。
所以第二天當她看著鏡子裡憔悴的自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拿出化妝品,開始對著鏡子仔細塗抹起來。
去往機場的路上有些堵車,等她匆匆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只見跡部景吾一個人坐在候機室裡等待,家人已經先行離開。
她朝著他走去,卻見他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昨晚沒休息好麼?」
她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澀,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回答些什麼,萬般猶豫的時候卻聽到提醒去往倫敦的旅客提前做好登機準備的通知。
她伸出雙臂,用力地抱緊他,仿佛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她埋入他的懷裡,聲音有些沙啞:「景吾,我等你回來,再見。」
跡部景吾回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堅定:「好,再見。」隨後不舍地放開她,拖著行李箱慢慢走向安檢處。
他們只說再見,不說永別。
木內緣目睹了那麼多次的離別,這是她最想逃也最不想逃的一次。
小孩子才害怕離別,大人們只計畫重逢。
她緩緩轉身,拭去眼角不想讓旁人看到的眼淚,一步一步朝著機場的出口走去。
目睹了一切的孩子扯了扯身旁女人的衣服,滿臉擔憂:「媽媽,快看!那邊那個大姐姐在哭耶,她沒事吧?」
女人蹲下身,摸摸孩子的頭說:「沒事哦,大姐姐只是捨不得大哥哥而已,她以後肯定還會和她愛的人見面的。」
兩個人都沒有回頭,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越來越遠,直到世界的盡頭。
他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未來的變數還很多。
可是他們抬頭仰望的仍然是同一片星空,彼此心中都牽掛著遠在異國他鄉的另一個人。
所以他們從不孤單。
作者有話要說:
班上又一個妹子得了絕症,可能時日不多。身邊最近真是多災多難,我也是心塞得不行。
人生中的第一篇文共花了一個半月,一個月寫稿,半個月修改,二修的時候多加了一些感情戲,改了最後一章的內容。
也不知道修改後的效果如何,只能說大概我的風格真的不適合晉江。
緣妹子的很多心結其實就是我的心結,我知道她不太討人喜歡,就像原來的我一樣,自己都不太喜歡自己的性格。
不過還好,她在慢慢得變好,而我也是。
這篇文存在著很多諸如時間軸太快、前後章內容銜接不夠自然以及開頭狗血等毛病。感謝各位點開我的文、加收藏和評論的親,你們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
尤其是阿簡,沒有了你的支持和鼓勵,我大概早就棄坑了。
我很認真地在寫他們之間的事情,然而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他們的未來就交給大家腦補了。
大概過段時間會開白石少年和遙妹子輕鬆向的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以上,再次謝謝。
s2931241 2016-7-24 22:18
還不錯
只是結尾感覺結束的有點快
有種還沒有完結的感覺
冰雪楓靈 2016-7-25 02:42
只要有心就算離別也只是暫時的,一時的痛哭是為了之後更快的重聚
月漪 2016-8-20 00:07
明明不是虐文結果我還是哭的一蹋糊塗qw67
覺得生離死別是最難過的事QQ
Cold934 2022-2-6 20:12
結束有點快 感覺像BE收尾 如果有番外的重逢就好啦
另外感覺主角是初多過緣 大多以初的角度寫 所以緣和跡部像是第二主角…
忍不住要看回文案中的主角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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