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韓娛)第一女團》作者：寬窄包子【完結+番外】

悠于 2016-4-18 17:25

第四卷：迷霧之森

第58章

　　tbb二層小破樓裡，就在一樓大門進來後十幾米遠走廊旁的左側，有一間會議室。

　　這間會議室並不太大，近二十平米的模樣。窗臺向陽，滿室明亮，裝修的風格是十分簡潔的現代商務風，桌椅和書櫃全都線條明晰，有棱有角。

　　這個房間常被拿來待客，當然了，待的是級別並不太高但也不太低的客人。比如前來洽談合作的小廣告商，比如偶爾來談一談管道分成的唱片發行商，也比如……

　　時不時就要來一場的招聘。

　　tbb從去年開始，就在謀求擴張，積極挖掘人才，整整近一年下來，都在不停地放出招兵買馬的消息來。但年初時，楊名碩給公司裡招進個禍害，那個叫李玄哲的經紀人把林赫拉推入火坑，讓整個青鳥團和整個tbb都陷入難堪的局面。雖然後來，李玄哲一直失蹤，連警方都沒有找到他的存在，圈子裡不少人都猜測他可能是出事了，也算是報應不爽。但作為tbb裡的內部人士來說，在不慎引入李玄哲那個害群之馬後，之後的每一次招聘，他們都謹慎了許多。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放出招聘的風聲都快一年了，而現在還在繼續招聘著的原因。

　　即便空位依舊還很多，但也不得不嚴格。

　　八月，這間向陽的會議室裡，又進行著一場面試。

　　長長的會議桌一端，坐著西裝革履的男人，年齡看起來不大，最多二十七、八歲。但他的表情輕鬆自如，雖然也算是端坐著，但不知為何就給人以鬆散和閒適的感覺來。他的臉有些肉，長了雙笑眼，顯得有些童顏，甚至都帶了些隱隱的萌感，可偏偏他的目光又很是銳利，似笑非笑，眼珠子隨意轉一轉，再落到你身上來，你就總覺得他會有什麼計畫要向你實施，而你預感到自己肯定會被坑得很慘，即便你已經察覺到他或許要坑你了。

　　有些人，只用眼神就讓別人感覺到智商碾壓。

　　而這，恰恰好就是那麼一位。

　　「唔……哈佛大學政治學與經濟學雙博士學位……」

　　秉昌洙把薄薄的一張紙反復看了好幾遍，有些糾結地抬起頭來，問道：

　　「你為什麼來應聘我們公司？」

　　倒不是他們公司不好，秉昌洙是看著tbb從只有薑撒朗一個練習生的小作坊，成長為現在擁有了一線女團青鳥團的經紀公司的，tbb是他的自豪與驕傲，他也完全看好tbb未來的成長空間。

　　可是，一個世界級頂尖大學的雙料博士，現在跑來應聘tbb裡一個小小的經紀人職位，還是覺得奇怪呢，怎麼看都覺得……

　　要麼是這位博士學歷造假，要麼就是這位博士腦袋長包。

　　「我很看好國內娛樂行業的未來發展，而在國內目前的經紀公司當中，我最看好tbb的發展空間，以及tbb當家女團青鳥團的發展潛力。」

　　男人把雙手交疊在面前的會議桌上，不徐不疾地道：

　　「簡而言之的話，我來應聘，只為了一個詞——發展。我希望自己能經歷更多挑戰，也相信我的能力和熱情，能夠為tbb，為青鳥團，為以後可能會出現的tbb新人、新夥伴，全都帶來更好的發展。」

　　那一場面試，持續了大概有一個小時。

　　前來應聘的男人，在不長不短的六十分鐘裡，完美地展示了自己的儀態風度，以及龐大的知識儲備、長遠的戰略眼光。半個小時的面試結束後，秉昌洙與面試者告別，捏著那薄薄的一張紙上了二樓，走進另一間會議室。

　　青鳥團的忙內隊長姜撒朗，正和創作部的新沙洞老虎和二段橫踢兩人，商量著即迷你專輯《飛翔》之後的青鳥正規二輯是事情。聽到門被人推開，薑撒朗抬頭看了一眼，覺得秉昌洙那糾結的模樣有些好笑，便順口問了一句——

　　「又是些不靠譜的面試者？」

　　自從出了李玄哲那件事之後，確實是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上門應聘。

　　有些人是覺得李玄哲那樣的人都能進，tbb的門檻大概很低，所以前來試試。有些是anti假扮的，想要渾水摸魚進來方便行事。而有些，則是青鳥團的粉絲，自從年初林赫拉事件澄清之後，青鳥團家的信使在狠狠的縮水後，又重新壯大起來，增添了不少新鮮血液。而在那其中，又有好幾個粉絲，試圖趁著tbb大肆招兵買馬而混進公司裡來。

　　嚴格說來，tbb的對外招聘其實不排斥粉絲，他們如果能力足夠的話，因為喜愛青鳥團而熱情十足的話，當然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可是，關鍵是能力不足啊……

　　那期間，秉昌洙甚至遇到過一個號稱要輟學來當經紀人的高三學生。

　　「不是。」

　　秉昌洙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是個哈佛的博士，還是政治和經濟雙專業的。大學期間獲獎無數，是哈佛大學亞洲留學生組織的副會長，美國常青藤院校韓國留學生聯合會會長。而且還自己創過業，運營旗下人員超過五百人的網路公司，創立才兩年就已經開始盈利，聽說是這次準備回國發展，所以才放棄了那家公司，把經營權轉讓給了合夥人……」

　　秉昌洙撓了撓腦袋，越說越是不可置信。最後他把捏在手裡的那一張紙放在桌面，示意另外三個被他也說得目瞪口呆的人自己去看。

　　那張紙很薄，也不大，就是普通的a4。

　　上面的字也不多，但列的全是簡潔而極具重量的資訊。薑撒朗只粗略地掃了一眼，就覺得自己有點被閃瞎……

　　「所以他來應聘什麼？」

　　據薑撒朗她所知，公司這一年一直在招聘的，有經紀人、有cody、有伴舞團、有行政人事、有財務，也有運營部部長、市場和管道經理……

　　他們公司真是什麼都缺！

　　「你們的經紀人。」

　　秉昌洙抬頭看了女孩一眼，腦中忽然閃過某種猜測，他瞪大了眼，忽然有些驚奇道：

　　「不會又是你們的狂粉，所以專門奔著你們來的吧……！」

　　越說越覺得有可能，像是抓住了某種脈絡。

　　薑撒朗：「……所以呢，大叔你要錄用他嗎？」

　　秉昌洙搖了搖頭：「不。」

　　一邊搖頭一邊歎著氣——

　　「唉，真是可惜了，這麼優秀的人，應聘的卻是經紀人。」

　　經紀人是用來幹什麼的？管理藝人！

　　而需要管理的有哪些方面呢？上至連結藝人與公司的利益，為藝人洽談與其他廣告商、節目組之類的合作事宜，經營藝人形象並在出事時及時公關修補等等，下至……

　　早上叫她們起床，給她們準備早餐，天氣冷的時候注意別讓她們感冒，天氣熱的時候注意別讓她們中暑暈倒，無論去什麼地方工作，總要表現出友好，謙遜的同時勾搭出幾條人脈，而藝人一旦做錯了事的話，更要豁得出面子來去低頭哈腰，賠禮認錯。

　　一直以來，秉昌洙就是這樣，當著四個女孩的經紀人。

　　女孩們現在火了，蹭蹭蹭就邁上了一線團的位置，團隊行程與個人行程都不斷變多，圈子裡盯著她們四個的眼睛也多。秉昌洙自己一個人顯然已經頂不過來，所以才會僅需招入新的經紀人一起分擔。

　　而這位應聘者，雖然足夠優秀，卻似乎並不是那種會照顧人的style。

　　至少秉昌洙想像不出來，那個眼眸銳利似笑非笑的小年輕，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給電視臺的人笑著遞咖啡的模樣。

　　「哦。」

　　薑撒朗點點頭，也沒有繼續深問下去。

　　既然秉昌洙已經否決了這個人選，她把那張簡歷往桌子上一放，便又拿過自己的記事本來，繼續和二段橫踢等人討論之後的正規二輯。

　　她的記事本不大，斜斜地放在桌子上，剛剛好，把那張簡歷歪斜著擋了大半張。

　　唯一還能露出來的，就是半張面試者的寸照，吹得乾淨俐落的髮型，自信滿滿的模樣，此外還有旁邊的三個字，那位面試者的名字——李准碩。

　　女孩把那張臉和那個名字，都掃過幾眼，然後記事本往前輕輕一放，那一張薄薄的簡歷，便被徹底蓋住。

　　八月份，青鳥團首次全國巡迴演唱會「」即將開始。

　　整整九場演唱會，依次將在首爾、仁川、春川、大邱、原州、全州、釜山這七個城市舉行。先是在首爾蠶室奧林匹克競技場連開三天，接著就是地方巡演，最終在青鳥團成員朴初雅的故鄉釜山落幕。

　　首爾場的演唱會門票，從兩個月以前，就已經開始預售，首爾頭場的一萬張票，在二十四小時內被搶售一空。雖然並沒有創造什麼記錄，但也是了不起的成績了，給不少的新聞記者又提供了花邊新聞。

　　而等到首場演唱會正式舉辦那天，到正午時分，太陽高高升起在空中之時，蠶室奧林匹克競技場的場館之外，就已經排起了綿延好幾百米的長龍。一半男孩，一半女孩，大多都是青春洋溢的十代二十代年輕人，手裡舉著應援的條幅以及專屬於青鳥的橄欖燈，還有天青色氣球與手絹，三三兩兩地坐成一團，偶爾興起了一起唱一唱青鳥團的歌，從一年前的《你好，是我》，到最近的《飛翔》、《feeling》等等，全都唱得興致盎然。

　　「現在就已經來了三千多人？」

　　場館裡剛排完一遍走位的薑撒朗顯得驚訝。

　　離演唱會正式開始，還有六個多小時，這兩天正好還是暑夏，三千多人擠在場館外的廣場上，烈日當空，而廣場旁邊就只新種了些樹，連樹枝都沒怎麼張開，粉絲們坐在連樹蔭都沒有多少的廣場上，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今天週末嘛，而且還有從地方上專門趕過來的。」

　　秉昌洙解釋了一句，然後自己也忍不住抬起手來，擦掛了一腦門的汗。

　　「歐巴你去聯繫些遮陽傘撐起來吧，也讓應急醫務室的人早點過來，別到時候有人中暑了。」

　　申雅中皺著眉說得飛快，說完後又想了想，補充道：

　　「另外由我們出錢，設置幾個免費提供水和毛巾的供應點。」

　　「呀。」

　　秉昌洙哭笑不得。

　　「這些不用你們操心，也不用你們出錢。」

　　他把手抬起來往外面虛晃一圈，道：

　　「遮陽傘早就撐起來了，提供水和毛巾地方也都有。你們就別擔心這些了，好好準備演出！」

　　下午七點二十，暑氣還未完全消散，但太陽已經完全都看不見，光線也終於偏向些暗淡。

　　秉昌洙親自帶著權至龍崔勝弦和東詠裴三人，往vip的坐席區位走去。今天是青鳥團的首場演唱會，地點在首爾而且時間又是週末，四個女孩不少的親友團都前來支持，下午六點之後，秉昌洙光忙著接人就又忙出一腦門的汗。

　　「坐最前面的，是雅中的媽媽和舅舅，還有撒朗的爸媽，以及她小姨羅鏡恩xi。其他藝人的話，李仙姬老師、伊道賢老師的yb樂隊，還有李孝莉xi、李天錫xi、leessang的狗裡xi和吉裡xi、李晟基xi還有盧宏哲xi，今天都過來了，也全都坐在那一片。」

　　秉昌洙一邊帶著人往裡走，一邊輕聲給旁邊的三個大男孩介紹。

　　這樣的介紹，並不是必須的，但他每引一個人進來，都會貼心地這樣介紹一番，畢竟大家都是青鳥團的親友團，到時候待在同一片位置卻彼此不認識，或是覺得尷尬就不太好了。

　　「嗯，謝謝昌洙哥。」

　　權至龍輕點著頭回應。他順著秉昌洙的介紹往那邊看去，走得越來越近，便看得越來越清晰。

　　確實，舞臺前方t字形延伸台的左側，離舞臺最近的區域之一裡，那裡已經坐了不少的人，都穿著便裝，也是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彼此打著招呼或是閒聊。那些人裡，李孝莉和李天錫說著話，李仙姬和李晟基坐在一塊兒，而yg樂隊和leessang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是聊得最為開懷的一撥人。那些人，大多數其實都是他們所認識的，只不過除了李孝莉之外都沒有太多交情而已，而完全都不認識的……

　　權至龍把目光往最前方的幾人淡淡掃過。

　　嗯，穿著情侶休閒裝的那一對夫婦，大概就是薑撒朗的父母，伯母和姜撒朗很像，能看得出相似的五官輪廓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位伯母笑著倚在旁邊男人肩上的模樣，顯得隨意而開朗，簡直比坐在她旁邊的羅鏡恩，還要更顯得年輕。而那種年輕，說的不是樣貌，而是氣質，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精神狀態。

　　羅鏡恩的另一邊，大概就是申雅中的母親和舅舅了，兩個人都和申雅中挺像的，母親是美人，舅舅是成熟型男，果然就像以前偶爾在圈子裡所聽聞的那樣，易買得家的申家，全家都是不用吃飯的主，因為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也因為他們都太過美貌，彼此看著大概就飽了吧……

　　想到這裡，權至龍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後又心頭一凜，轉過頭去看崔勝弦的表情。

　　已經分手三年多了，崔勝弦現在看到申雅中的家人，不知道還會不會覺得不便或難受。

　　「演唱會馬上開始了，至龍你們快過去吧，有事打我電話。」

　　送到快要到達座位的地方，秉昌洙就拍了拍權至龍的肩，快速告辭閃人了。

　　哥三個揮揮手，然後又繼續往vip那邊的空位上走。

　　四周沒了旁人，東詠裴忽然笑了笑，低聲八卦道：

　　「撒朗男朋友怎麼沒來，難道怕見家長？」

　　崔勝弦：「……」

　　明明跟他沒什麼關係，可是一提到見家長，為什麼他還是有些彆扭加緊張。

　　「可能忙吧。」

　　權至龍快速地接了一句，然後迅速地彎下腰去。

　　他臉上提起笑容來，向著已經近在咫尺的長輩們以及前輩們打著招呼，連連鞠躬。

　　七點半，全場的燈光忽然一暗。

　　被塞得慢慢的競技館裡，所有的喧鬧聲忽然都微微一滯，然後便爆發出快要掀翻屋頂的尖叫聲來。

　　「啊啊啊！！！！青鳥！！青鳥！！！！」

　　已經預感到馬上就要開場，昏暗的觀眾席裡，忽然就升起一片天青色的海洋，粉絲們已經紛紛舉起了應援燈，和著呼喊的節奏左右搖擺，空出來的手揮舞和氣球，一萬多人，把無數細碎的天青色都連成一片，把每一個單薄或細微的聲音都彙聚在一起，集結成整齊而洪亮的應援，向著臺上，向著今晚的四個主人公，發起召喚。

　　「2009，the blu.bird『』全國巡演首爾場~let’sstart！！！」

　　忽然蹦現在巨幅大螢幕之上的，是穿著純青色整套西服套裝的國民mc劉在碩，他戴著蘑菇頭一樣的假髮，還有誇張的墨鏡，手中握著螢光粉的一把吉他，裝模作樣地背在身上，左手隨意握著，右手狠狠往下一撥……

　　尖利的吉他聲劃撥夜空，舞臺正前方的巨幅簾幕往下一落，四個或站或坐的女孩，四個掌握著吉他、貝斯、鍵盤以及架子鼓的女孩，像是樂隊一樣，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個場景其實似曾相識，熟悉青鳥團的人，立馬想起了去年mkmf的舞臺。

　　那時候，四個女孩還是首次以樂隊形式出現，表演了一手搖滾樂隊版的《看夠了沒》。

　　那天晚上，她們甚至還拿到了音樂生涯當中的第一個獎項——最佳搖滾樂。

　　而現在，此時此刻。

　　一瞬間聚集了所有燈光的舞臺中央。

　　薑撒朗穿著白色無袖襯衫，衣服下擺被紮進了黑色破洞牛仔褲裡面，女孩腳踩帆布鞋，身背電吉他，左手按在琴弦上，快速轉換和絃，右手捏著撥片，炫技的滑音轉音和泛音等，一刻不停地往外飆出來，絢麗至極目不暇接，一瞬間便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向所有人的心跳頻率發起挑釁。

　　「各位，還要坐著嗎？？？」

　　僅僅開場不到一分鐘，林赫拉已經舉起了架子鼓的鼓槌來，向著觀眾席大喊，要求他們站起來，一起享受接下來的狂潮。

　　「神賜雅中、暴風赫拉、天籟初雅、全能撒朗！！！」

　　「the blu.bird！！！thebestofbest！！青鳥最高！！！」

　　手握應援燈的粉絲們全都站了起來，把應援詞高喊出聲。

　　「那麼，第一首歌……」

　　姜撒朗把頭湊近了立式的話筒架，她望著台下，忽然間展顏一笑，高舉起右手來大喊道：

　　「翅膀尤在，天空尤廣！迄今為止，青鳥仍在飛翔！！！」

　　青鳥團藝人生涯中的第一場演唱會，歷時三小時二十五分，原本預計的表演時間，是兩小時，加上可能會有的安可，也只計算到兩個半小時。

　　但沒有想到，一首歌一首歌地唱下來，現場的氛圍越來越火爆。

　　尤其是後來的安可舞臺上，應台下粉絲強烈要求，林赫拉念了之前薑撒朗電腦被黑，而流出的那一段夾著髒話的rap。

　　那一段rap，詳細記錄了今年上半年中，林赫拉所遭受的種種委屈，種種憤怒。

　　她一個人走到了舞臺最前方，把曾經罵出過口的，再一次痛快罵出。

　　她的隊友們，她的雅中歐尼，她的同歲親故初雅，還有她親愛的忙內撒朗，全都站在她身後，沒有和音也沒有說話，只是都豎起了大拇指來，連帶著舞臺下的所有觀眾一起，全都向著林赫拉，豎起了大拇指。

　　一段霸氣十足的rap，念到最後，臺上台下哭成了一片汪洋。

　　在那樣淒慘而令人絕望的事件當中，一直感到悲傷和彷徨的，不僅僅只是林赫拉，不僅僅只是青鳥團。那樣暗無天日的時光，之所以能夠安然度過，重要原因之一是有人陪伴。不僅僅是家人朋友的陪伴，不僅僅是四個女孩彼此之間的陪伴。

　　更是，一路走來沒有放棄過她們的數千信使，一直在應援。

　　從沒有放棄過相信林赫拉，更從沒有放棄過期待四個女孩的未來。

　　那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過去了好幾個月。

　　但現在想起來的話，依舊像是昨天。

　　林赫拉後來在節目上說過，那是她自從出事之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為那件事而哭得不能自已，不是因為憤怒，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委屈。

　　是因為感動。

　　那麼多人，那麼那麼多的人，都陪著她，稱讚著她，也鼓勵著她。

　　林赫拉念完那段rap之後，四個女孩帶著全場的粉絲一起，又唱了沒能上電視臺打歌的《》。氣氛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向高.潮，林赫拉被粉絲們惹哭過一次之後，便像瘋了一樣，對粉絲們的點歌來者不拒，而薑撒朗也跟著她瘋，林赫拉只要起個頭，她就敢立馬跟著唱下去。

　　就這樣，第一場演唱會，原計劃兩小時，最後三個多小時後才終於散場。

　　「各位回家時請多多小心~~~」

　　女孩們滿頭大汗地揮著手，然後轉身下臺。

　　秉昌洙站在後臺的口子上，深深地呼出口氣。

　　終於下來了……

　　要是再繼續唱下去的話，待會兒還要多給場館交延時的罰金不說，她們幾個嗓子唱壞了的話，明天的演唱會怎麼辦，後天怎麼辦，之後的六場該怎麼辦？

　　「秉大叔，今晚要聚餐嗎？」

　　薑撒朗擦著汗走過來，問得氣喘吁吁。

　　「沒有，你們明後天完了再聚！」

　　秉昌洙吹鬍子瞪眼，剛才如果不是薑撒朗跟著林赫拉起哄，哪裡會拖出這麼長時間！！！

　　「哦。」

　　女孩點點頭，像是沒看到秉昌洙的瞪眼一樣，自顧自地轉身道：

　　「那我去送送他們。」


第59章

　　首爾連開了三天演唱會之後，四個女孩在首場演唱會成功舉辦的慶功宴上，認識了她們的新經紀人——

　　「你們好，我是李准碩。」

　　這位穿著休閒襯衫的男人伸出了手來，眼睛和臉型都有些圓圓的，不笑時也顯得呆萌，笑起來後，卻更像只笑面狐狸。

　　薑撒朗也跟著伸出了手去：「你好。」

　　怎麼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長相也臉熟，在哪裡聽過見過……？

　　林赫拉和朴初雅也跟著打招呼，申雅中多看了兩眼，卻皺了眉頭，不太確定地喊道：

　　「李小胖？」

　　姜撒朗&林赫拉&朴初雅：「……」

　　感情是認識的人？

　　李小胖同學摸了摸後腦勺，笑呵呵道：「雅中你還能認出我來啊~」

　　笑完之後又故意板正了臉，一本正經道：

　　「你該叫我歐巴！」

　　申雅中猛然失笑，斜睨著他道：「以前往我書包裡裝癩□□，後來被我舅舅打了一頓還找父母告狀的人，現在讓我叫你歐巴？」

　　姜撒朗&林赫拉&朴初雅目瞪口呆中：完全想像不出雅中歐尼背書包的樣子怎麼破！！！

　　「都五六歲時候的事了，你記這麼久！」

　　李准碩訕訕地笑，輕咳兩聲把視線轉向一邊道：

　　「先吃飯吧，邊吃邊說。」

　　青鳥團首次演唱會的慶功宴，順便，也變成了新加入tbb大家庭的李准碩經紀人的歡迎宴。為了保護四個女孩的嗓子，今天一起聚餐也選的是清淡的參雞湯店面，大熱天的喝著湯，除了女孩四個，其他人都是一臉苦色，乾脆都湊到一起去吃其他小吃，一邊吃一邊手足舞蹈地劃拳拼酒去了。

　　「歐尼你認識？」

　　薑撒朗遠遠地看到李准碩被秉昌洙拖過去灌酒，就湊近了頭，向著申雅中提問。

　　她們四個這陣子都是大忙人，而且還都是年輕的女愛豆，當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喝酒，而現在她們的地位也上來了，四個人一起坐了角落的一桌，不主動去招惹別人的話，也沒有別的人過來打擾。

　　「嗯。」

　　申雅中點點頭，道：「李家旁支的熊孩子。」

　　姜撒朗&林赫拉&朴初雅：「……」

　　聽了之後更加不明覺厲了怎麼破？！

　　熊熊的八卦欲在某忙內的心中燒得起火，薑撒朗扒著申雅中的肩膀，把眼睛眨得飛快地賣萌，求詳解求告知的要求明顯得不能更加明顯。

　　於是，在秉昌洙抓著李准碩過去敬一圈酒再回來的時間中，申雅中用簡練而平實的語言，給其他三個人講述了一下，這位即將新上任，成為她們四個經紀人的「李家旁支的熊孩子」，到底是怎麼熊的……

　　傳說他iq158……

　　小時候卻不務正業。

　　溜貓逗狗，倒賣二手玩具，沉溺於遊戲廳，這都是他常幹的事，但唯一不太喜歡的是老老實實上學，但也正因為如此，被當時同社區裡一幫同樣憎恨上學的小屁孩們奉為老大，放學之後和週末都喜歡跟在李准碩的屁股後面紮堆地跑，而李准碩就領著那群富二代們到處去溜貓逗狗，禍害人間。

　　頂著各家親爸親媽的光環，李准碩領著富二代們在瑞草富人區那邊，和普通商販一起倒賣各式各樣的商品，包括玩具、自行車、電腦等等，包括但不僅限。就連某年冬天，他們都還一起在中學門口賣過炒年糕，這群貴公子們在學校裡招搖十足地吆喝，一邊吆喝一邊對同學們威逼利誘，聲稱買了他們的xx牌炒年糕，集齊七張龍珠卡，便可獲得瑞草區最高端最時尚的週末派對資格。於是那大半個月裡，校門口其他攤販的銷售額直直降了一半多……

　　不怕孩子熊，就怕熊孩子智商高還禍害人！

　　所以中學時，嫌上學太無聊跳級跳得飛起來的他，就直接被扔到國外飛去了。

　　「這就是全部？」

　　薑撒朗眨巴眨巴眼，還等著聽剛才那往書包裡扔癩□□是什麼故事來著。

　　這就沒了？

　　「沒了。」

　　申雅中聳了聳肩，「小時候跟他就不熟，只知道長輩們都叫他李小胖，後來他出國後更是不可能有什麼聯繫，算算的話也是快十年沒見過了。」

　　「那他小時候為什麼在你書包裡放癩□□？」

　　林赫拉問出了整個故事的重點。

　　「他給我們社區所有女孩的書包裡，全都放過。」

　　申雅中優哉遊哉地喝湯，然後微微一笑，眯著眼睛道：

　　「後來被全社區女孩家的長輩們，揍得他媽半個月都不敢讓他出門，就怕出來後一不小心還得被揍，但是後來，他媽媽還是帶著他，一家一家上門賠禮道歉了。」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薑撒朗也眯著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樣。

　　林赫拉奇道：「你也認識？」

　　「不認識！」

　　忙內搖了搖頭，拍著桌子道：「就是我前兩天告訴你們那個哈佛博士啊！！腦子長包的那個！！！」

　　朴初雅回憶道：「二十五歲拿了雙專業博士，還自己創立了網路公司，卻跑回來說要進tbb當我們經紀人那個？」

　　林赫拉把湯碗狠狠放下，咂咂嘴下了結論——

　　「果然腦子長包！」

　　「誰？誰腦子長包？」

　　敬了一圈酒的秉昌洙和李准碩，勾肩搭背地回來了……

　　那天晚上，為了讓新人儘快熟悉經紀人的職責，即便秉昌洙和李准碩都喝了酒，秉昌洙也堅持讓李准碩跟他一起坐上tbb的保姆車，一起送四個女孩回公司宿舍。

　　薑撒朗坐在副駕駛座上，看了看坐在駕駛座上的申雅中，回過頭來，滿臉的不樂意。

　　「大叔你們喝了酒就回去休息啊，待會兒還讓我雅中歐尼再送你們一趟麼？！！！」

　　「不用！」

　　秉昌洙左搖右晃地擺著手。

　　「待會兒我自己打車回去，車子就停在樓下，我明天正好再打車過來接你們。」

　　然而半個小時後，朴初雅看著後座裡睡得鼾聲四起的某人，覺得有些為難。

　　「就這樣把昌洙歐巴扔在車裡麼？」

　　已經到了宿舍樓下，女孩們也得早點回去休息。

　　可是如果就這樣把人給扔在車裡的話，確實也不太好，萬一被人給拐賣了可能都不知道。

　　左看看右看看，車子裡就只有四個婷婷嫋嫋的弱女子，一個醉漢，外加一個半醉的漢子。

　　薑撒朗從車子裡下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李准碩的肩膀。

　　「小胖歐巴，你還能扛得動人麼？」

　　小胖歐巴回頭瞪她一眼，但還是爽快地上前一步，把秉昌洙扒到自己肩上，下車後就苦著一張臉，急得不得了地一疊聲問著：

　　「電梯呢？電梯在哪兒？？？」

　　仿佛再不走的話，就快要被壓倒了一樣。

　　十分鐘後，女孩們都安全到家。秉昌洙躺在客廳裡的沙發上，朴初雅給他肚子上蓋了塊薄毯，然後又在旁邊茶几上放了杯溫白開。

　　李准碩擦著汗左右望瞭望，道：「原來你們住這兒。」

　　沒評價這屋子是好還是不好，也沒露出什麼驚訝或是好奇，就像只是稱述了一句客觀事實，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聽著總覺得味兒不太對。

　　薑撒朗瞪了他一眼：「小胖歐巴路上小心！」

　　而李准碩半點沒遲疑地就瞪了回來：「我有東西給你！你現在趕我走的話，以後絕對後悔。」

　　又半個小時之後，申雅中與薑撒朗兩人的臥室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的，卻是面色如常的一個李准碩，以及整張臉都是黑的的一枚薑撒朗。申雅中為了給他們兩空出單獨的談話空間，在隔壁臥室裡敷面膜都敷得快要睡著。

　　「怎麼了？他跟你說什麼了？」

　　申雅中一眼就看出自己忙內神色不對，她有些急，壓低了聲音快速靠近。

　　而且同時還瞄了瞄已經又走回客廳的李准碩，用的是警惕和審視的目光。

　　「沒什麼……」

　　薑撒朗搖了搖頭，可是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擺明瞭就是有內情，只是現在不方便說，或是她壓根不打算說出口來。

　　而客廳裡，李准碩走到沙發旁邊，又把睡得鼾聲震天的秉昌洙給扛了起來。

　　「誒誒誒你幹什麼？」

　　林赫拉靠在自己的臥室門框中，也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著李准碩，這時候也是第一個發現他的異動，便大聲地喊了出來。

　　「我下去打車，先送昌洙哥回家。」

　　李准碩簡單地交代一句，肩膀上扛著人已經走到了門口。

　　「哦……」

　　林赫拉垂眉一想，也是啊，她們剛才怎麼沒想到，讓李准碩直接打車送秉昌洙回去來著？

　　但這樣想想的話，又冒出個問題來：

　　「你知道昌洙歐巴家的地址麼？」

　　「不知道！」

　　扛著秉大叔的男人艱難地向著電梯移動，頭也不回地喊道：

　　「薑撒朗，用短信發給我！！！」

　　薑撒朗：「……」

　　歐尼們！請不要用這樣懷疑的目光看她！

　　她之前真的不認識這個腦子長包的奇葩……

　　李准碩，英文名……

　　在美國念到高三順便繼續搗騰二手貨時，他遇見了一個口若懸河的騙子。那個騙子的名字，叫做表仁厚，穿得人模狗樣，偶爾還戴個黑框眼鏡假裝斯文敗類。表仁厚告訴李准碩自己來自于未來，而且還給正處於中二期的少年李准碩，詳細講述了未來全球經濟的發展趨勢，以及若干年之後，世界不斷進化之後的樣子。

　　少年李准碩之所以沒有立馬報警，讓人把表仁厚給抓進精神病院，是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自己其實也挺瘋的，世界上太多人太多事都太無趣，而他擅長遊戲策略以及洞察人心，他以此為樂，也以此為傲。

　　於是表仁厚給了他一個選擇——

　　現在你都知道未來是怎麼樣的了，那你還要繼續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嗎？

　　還是利用那些資訊，也驗證那些資訊是否正確？

　　來玩一把大的吧，你敢嗎？

　　李准碩敢。

　　他骨子裡的中二，從他出生的那天，一直到他和薑撒朗詳談的這一晚，都沒有消散。

　　因為博士畢業而終於可以回國的他，忽然就蹦到了薑撒朗的面前。按著他的講述，署名在薑撒朗名下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都由他託管，而且過去的一年多他自己私底下也收了些進來，現在零零散散加起來快百分之十五的話語權，讓他即便被秉昌洙拒絕，也還是空降到公司裡來，當了她們四個的經紀人。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

　　李准碩之所以叫表仁厚騙子，不是覺得他說自己來自于未來，這太像騙子的口吻。而是因為，表仁厚之所以告訴他那些資訊，是想拐著李准碩成為一個女孩的職業經理人。

　　在遇到表仁厚之前，李准碩從來沒有想到過，在二十五歲之前，他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手握到美國ebay、中國阿裡以及日本樂天極具分量的股權。即便他就是靠了家族裡的力量，這也不太可能啊，他家又不是做電子商務的，家裡很多老人，甚至都還沒意識到電子商務的興起，更別說給他一大波資金和資源去收購國外電子商務市場上的公司了。

　　表仁厚給了李准碩兩個選擇。

　　要麼這位高智商的中二青年成為這些股票的託管人，接下來無論他把股票放在旁邊積灰，還是利用這些股票做出自己的事業來，或是滲透到這幾個公司裡去，爭奪電子商務市場裡的話語權，全都憑他自己。而無論怎樣，只要他接下，表仁厚就把自己深耕幾年的人脈和資源全都留給李准碩，而且也從那些股票中分出一小部分來，送給李准碩當做報酬。

　　要麼，表仁厚可以向這位中二青年展示一下來自于未來的黑科技，像是打火機一樣的玩意兒往下輕輕一按，李准碩就不會再記得這些對話了。

　　中二青年李准碩沒得選擇，鬼知道要真的記憶被清除的話，他會不會變成什麼白癡了。而且，另外一個還有更重要的，是他對這個遊戲挺感興趣的。

　　反正玩輸了也不要他賠錢，他怕什麼……

　　二十歲出頭的李准碩，被表仁厚給連蒙帶騙地拐成了某個女孩的專職保姆。而2009年的現在，終於回國的他，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薑撒朗面前，把一份又一份的股權認證書、公司盈利報表、個人資產盤查清單……

　　等等。

　　全都放到薑撒朗面前。

　　他成功地把一個花季少女給嚇傻了，視線落在那一堆數位和曲線上，卻什麼都看不懂，什麼都看不明白，薑撒朗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還是被人用錢給砸了，然後還又智商碾壓她的夢。

　　「這只是先對你說明一下，表仁厚給你留了這些東西，你自己心裡有個數吧。」

　　李准碩原本就打著要嚇女孩一跳的心思，可是真的把人嚇到後，又覺得沒意思。看著時間也不早了，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

　　「關於tbb，我那兒還有表仁厚留下的計畫書，我自己也有一些其他預想，過兩天我們再聊聊吧。」

　　然後收拾了那一堆檔重新放回背包，打開臥室門，扛著秉昌洙就走了。

　　那一晚，薑撒朗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兩個多小時。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醒來時，朴初雅已經在廚房裡準備著早餐，申雅中在浴室裡洗漱，林赫拉坐在客廳裡吹頭髮。

　　「歐尼們早上好……」

　　薑撒朗像是鬼神一樣，有氣無力地在屋子裡飄了一圈。

　　最後，落在了沙發旁的扶手上坐下。

　　她垂著頭，揉了揉自己的一頭亂髮，然後才又抬起頭來，提高聲音道——

　　「雅中歐尼赫拉歐尼初雅歐尼！我有話要告訴你們！！！」

　　十幾分鐘後。

　　林赫拉：「hoholy moly*！」

　　不說這兩個字無以表達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朴初雅：「所以表社長沒有得癌症，他只是回了家？」

　　申雅中重重地按住了薑撒朗的肩膀：「這件事別再讓其他任何人知道。」

　　說完後又轉頭去看林赫拉與朴初雅，沉著臉強調道：

　　「我們都一樣，別再讓任何人知道。」


第60章

　　表仁厚的「遺產」整理出來，全部折合成數位的話，堆到了一個薑撒朗從未想像過的高度。她糾結了一整晚，乾脆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向著自己的歐尼們和盤托出，這一方面，是因為她比較怕麻煩，自己懶得動腦子，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

　　她怕這個會成為她們之間的隱患。

　　那已經不是一筆小數字了，而嚴格說來，她們四個都是被表仁厚給帶進公司裡來的，剛開始，大家都無親無故，後來，卻都算是相處融洽。明明都是同樣的相遇，表仁厚唯獨對著薑撒朗一個人如此偏心，比起感動，薑撒朗卻更加覺得心驚。

　　她……憑什麼呢？

　　「我知道你說出這件事的意圖，但是撒朗，仁厚歐巴既然留給你了，那就是留給你的，你別想太多，我們也不會想太多的。而且看樣子，仁厚歐巴還給准碩歐巴也交代了其他事情，到時候說不定都要你去做，所以你別覺得受之有愧，這都是仁厚歐巴該給你的。」

　　那一天早上，申雅中輕拍著女孩細瘦的肩膀，緩解著她的心理負擔。

　　薑撒朗抬起眼來，把申雅中，把林赫拉，把朴初雅臉上的表情，全都一點一點看過去。

　　申雅中笑著看過來，依舊是平常的模樣，兩人以前一起住在連傢俱都沒有幾個的宿舍裡，窮得兩個人吃一碗海鮮面時，申雅中就是那樣的笑，兩個人現在都紅了，申雅中都開始自己投資電影，而薑撒朗莫名其妙成為個小富婆之後，申雅中輕輕淺淺地望過來，依舊是那樣的笑，眼神裡滿是信任和包容，溫和地笑。

　　而申雅中的旁邊，林赫拉對薑撒朗翻了對白眼，是的，直接就是白眼。

　　她當然知道薑撒朗這忐忑的目光，到底是在為了什麼而忐忑。林赫拉不是什麼愛錢的人，前陣子因為她自己出事之後，薑撒朗一直在幫她、陪她，給她寫rap還一起去紋身。說實話，在經歷了那樣的事件之後，林赫拉心裡不感動是不可能的，所以難得地，女王大人也對自家忙內和顏悅色了好幾個月。

　　只是最近，似乎又有要重新崩壞的跡象……

　　「不就一點股票麼，多大點事！」

　　林赫拉說完之後，就直接又打開了吹風機，雙腿盤在客廳的沙發上，垂下頭去用濕發擋住了臉，她專注地吹著自己的頭髮。

　　「那我繼續去煮粥，馬上就快好了。」

　　朴初雅也在旁邊輕聲接了一句，聲音細細的，小小的，說著就要退走，退回廚房裡去。

　　「歐尼~~你實在是太好了~愛你愛你~~~」

　　薑撒朗心頭一暖，回身就摟住了朴初雅的肩膀，蹦蹦跳跳地喊得歡快。

　　「呀！！」

　　林赫拉一個靠枕就砸了過來。

　　「只有初雅一個人對你好麼？！！！」

　　「不是~」

　　還穿著小熊睡衣的女孩轉過頭來，沖著林赫拉做著鬼臉。

　　「但是只有初雅歐尼一個人會準備早餐~~~」

　　這樣活蹦亂跳，得瑟得欠抽的薑撒朗，其實已經很久沒見了，她從和樸前進戀愛後，就變得穩重了許多，變得更像個小淑女。而分手過後，更是難得地沉寂了一陣子，雖然上臺時依舊活力四射，但台下，不忙的時候，女孩總是縮在一個角落裡默默發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比起這只二抽忙內，還要更加久違是，對著薑撒朗發著脾氣，一邊傲嬌一邊炸毛的林赫拉。

　　上半年出事後，林赫拉似乎也一下內斂了許多，她不再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偶爾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她一個人待在宿舍裡的時間變多，一個人出門去向不明的時候，一併變多。如果不是林赫拉在舞臺上依舊霸氣十足，而且比以前還更多出幾分殺氣和灑脫，薑撒朗大概又會擔心地去翻一翻林赫拉的床頭櫃抽屜，看她最近是否有又在服什麼藥了……

　　忙內總是咋咋呼呼地惹毛女王，而女王總是看不慣地用怒吼或*。

　　這樣的經典戲碼，在青鳥團的宿舍裡，都已經很久沒上演過了。

　　時光明明沒走出很遠，中間卻已經發生過太多事。

　　好不容易都挺過去了，大家卻都變得越來越忙，連彼此見面的時間都少，更別說一起回顧舊時時光，一起擁抱著檢查一下，在經歷了那些事之後，彼此身上，是否多出了些難以消解的傷。

　　姜撒朗和林赫拉兩人鬧了一通之後，早餐上了餐桌，兩個人對視一眼，便都乖乖去廚房幫忙，然後一齊在餐桌旁邊坐好。

　　「雅中歐尼！吃飯了！！！」

　　薑撒朗扯著脖子往臥室裡吼，申雅中已經洗漱完了，但不知道在幹什麼，一直沒有再出來。

　　「你們先吃，我接個電話。」

　　申雅中走出來揉了揉忙內的頭，然後又指了指一直沒有被放下的電話，重新走回了臥室裡面。

　　「好吧，那我們先吃。」

　　薑撒朗心急地舀起一勺來吹了吹，便放進嘴裡。

　　「好久沒喝初雅歐尼熬的粥~歐尼廚藝越來越棒了，贊！！！」

　　即便嘴裡燙得連連吸氣，也還是豎起了大拇指來，給端著最後一碗粥走過來的朴初雅點贊。

　　「你慢點吃。」

　　被誇了的女孩抿了抿唇，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來，微微羞澀。

　　「聲嫂是上我結練出來的。」

　　林赫拉也吹著粥，一邊吹一邊戲謔地說。

　　初聲cp上線一年時間裡，朴初雅也在節目中，給薑大聲做過好幾次飯，甚至還親自準備便當，去給bb全員都探過班。而介於薑大聲和bb其他幾個男孩的表現力都太好，很是生動地展示了朴初雅的廚藝到底有多好——他們每次都把餐盒一掃而光，在雙方粉絲以及初聲的cp粉裡，慢慢地就傳出了聲嫂真的很會料理這樣的話，而且被眾多粉絲奉為真理。

　　「赫拉……」

　　朴初雅無奈地看向同齡親故，腳步輕移，到薑撒朗旁邊坐下後，忽然放出個炸彈來。

　　「節目組已經通知我們這兩周就下車。」

　　林赫拉：「……」

　　薑撒朗：「！！！」

　　上個月才剛參加了婚禮！這麼快就要離婚了麼？！！！

　　「劇組那邊昨晚上有些設備被偷，我得馬上趕過去重補鏡頭，今天公司裡昌洙歐巴要安排什麼事情的話，撒朗你晚點打電話告訴我，接下來幾天我可能也不回來了，仁川演唱會我會提前一天過去彩排，到時候直接在那邊見面！」

　　餐桌上的三個人還彼此相顧無言時，申雅中已經換好了衣服，一邊急急交代，一邊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哦？歐尼再見！」

　　姜撒朗還沒完全從初聲cp即將下車消息中醒過神來，等乖乖聽完申雅中交代的話，就只能對著已經重新關上的大門，高喊著揮了揮手臂……

　　「吃了早餐再走啊……」

　　林赫拉用銀勺戳著碗裡的粥，垂下頭去歎了口氣。她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湧動，女孩抿了抿唇，默默地喝粥，然後再放下碗來時，卻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種決心。

　　於是，等到早餐結束，朴初雅被林赫拉推回房間去休息，而薑撒朗自覺地開始收拾碗筷。

　　林赫拉把朴初雅給支走後，很快又轉了回來，走回忙內身邊。

　　薑撒朗詫異地抬起頭：「歐尼你來幫我？」

　　「……不是。」

　　林赫拉果斷地搖了搖頭，用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輕聲道：

　　「我有話要對你說。」

　　林赫拉說，她父母想讓她退團，回美國去。

　　只這一個開頭，就驚得薑撒朗渾身一震，手裡的碗筷從指間往下滑落，發出稀裡嘩啦的聲響。但幸好，林赫拉早有先見之明地在水槽接滿了水，而碗筷都掉在那裡面，碗沒碎，只是水濺得薑撒朗上身t恤濕了一小片。

　　「怎麼了？」

　　朴初雅焦急地走過來，顯然對於忙內的洗碗技術很不放心。

　　「沒事，歐尼。」

　　薑撒朗轉頭沖著朴初雅笑。

　　「只是手滑了一下。」

　　等朴初雅又一臉不放心地走開後，薑撒朗瞬間紅了雙眼，她死死地瞪著林赫拉，聲音卻壓得極低：

　　「歐尼你要拋棄我們？！！」

　　林赫拉沒有回答這孩子氣的問題，而是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道：

　　「我暫時還沒有想要退團，但我得告訴你一聲，如果哪天我退團了，你也不要覺得驚訝，也不要去公司阻攔……」

　　「歐尼！」

　　薑撒朗把洗碗帕往廚房案臺上一扔，瞪圓了眼睛道：

　　「叔叔阿姨還在擔心之前的事嗎？我去給他們打電話！我去美國找他們！我帶上雅中歐尼一起去美國找他們！用我在公司的股份擔保說明，說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行不行？」

　　「不行。」

　　林赫拉抬起手來，再次按住了自家忙內的肩膀。

　　「就是先告訴你一聲，我這邊的問題我自己會處理，你別管我，就知道有這麼件事就行。」

　　就因為一大早得知這麼個晴天霹靂，等三個女孩收拾好下樓來，坐上自家的保姆車時，薑撒朗二話不說就縮去了最後面的位置，冷著臉不說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誰鬧著脾氣。

　　這一大早過來接人的，已經不是秉昌洙，而是新走馬上任的李准碩。

　　又換了一套休閒襯衫加西褲的男人，倚在駕駛座旁的車門上，抬起了一隻手來，本打算和藹可親地打個招呼，然而薑某人直接無視他飄去了後座。李准碩抬起來的手還僵在空中，他不滿地皺了皺眉，轉頭向下一個走來的朴初雅問道：

　　「薑蹦躂怎麼了？」

　　這個稱呼的典故，來自於昨晚上的聚餐。

　　薑撒朗一直很是欠扁地叫著他小胖歐巴，若干次之後小胖歐巴被惹毛了，反過來給大勢女團隊長取了個外號叫薑蹦躂……

　　「誒？」

　　朴初雅有些慌張，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家忙內忽然是怎麼了，而且她也還不太習慣和陌生人搭話……

　　「准碩歐巴走吧。」

　　林赫拉最後一個到達車子旁邊，坐了朴初雅旁邊的位置，沒去招惹最後一排的薑撒朗。

　　只是探出半個身體來，對還在車子旁邊的等著的李准碩道：

　　「雅中歐尼趕去劇組了，今天不去公司。」

　　「這麼早？！她自己一個人開車嗎？吃早飯了沒？」

　　於是上一秒還在好奇薑蹦躂抽什麼風的李小胖，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就因為這一大清早的折騰，等到了公司裡，薑撒朗接起電話來時的語氣都算不上好。

　　「喂？」

　　硬邦邦的語氣，還是像跟誰在堵著氣。

　　「撒朗？」

　　電話那頭的人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喊著，然後又頓了一頓，更加小心翼翼地問：

　　「打擾到你了……？」

　　薑撒朗這才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嚇人，重新看了看手機螢幕，確認電話那頭就是她聽出來的這個人之後，她揉了揉額頭，重新放緩了語氣道：

　　「抱歉勝曆歐巴，我還沒太睡醒……歐巴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睡醒所以語氣生硬這個理由，放在薑撒朗這個人物形象上，不知為何莫名就很有說服力。李勝弦在電話那頭髮出了輕笑的聲音，似乎是相信了這樣的說法，然後他貼近了手機，聲音明顯是壓低了，但在薑撒朗這邊，卻聽得清晰，李勝弦低低地問道：

　　「那你現在通話方便嗎？我有點私人的事要問你。」

　　不知為何，莫名顯得鬼祟。

　　而薑撒朗：「……」

　　她現在一聽到別人有話要對她說就發怵怎麼破？要問她話也是一樣，她能說不方便麼？

　　「怎麼，不方便？」

　　李勝弦又重新提高了聲音。

　　「沒有，挺方便的。」

　　女孩輕歎口氣認了栽，沖一直在會議室門口等她的朴初雅比了個手勢，然後自己拿著電話轉去了另一條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角落視窗邊上。

　　「歐巴，你問吧。」

　　她換了只手拿手機，做好了被驚嚇也不把手機扔掉的準備。

　　「啊，那個……初雅和大聲哥要下車了，你知道嗎？」

　　「知道啊。」

　　這就是私人的問題？那現在算是問完了麼？

　　「哦，這樣啊。那我想問問你，那個……嗯……」

　　「什麼？」

　　「初雅對我們大聲哥有什麼想法沒？」

　　「……什麼想法？」

　　「……就是……她喜歡大聲哥嗎？」

　　「……」

　　這還真又是個非常驚嚇人的問題，薑撒朗捏穩了手機，沒有把陪了自己兩年的家當給扔出去，但說實話她一時間也被問得有點發懵，這問題來得全無預兆啊，她從未預想過這問題的答案。而且，就算她現在開始認真地想了，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她發現她居然也不知道答案……

　　「怎麼了？不喜歡……？」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遲疑而忐忑，仿佛心臟也被高高提起，就等著這邊一句回答，判定自己是死是活。

　　「沒有沒有！」

　　薑撒朗可不敢下這個結論，要是朴初雅喜歡薑大聲的話，她這樣一傳話，萬一給兩人造成什麼誤會就不好了。於是她糾結地又苦思兩秒，最終也還是只能誠實坦白道：

　　「我不知道，初雅歐尼沒跟我聊過這件事……」

　　電話那頭一時間也陷入沉默，然後就好像是有什麼人在搶電話，隱隱約約傳來些爭執和乒乒乓乓把什麼撞地上了的聲音。大概兩三秒之後，從聽筒裡傳來的聲音變成了崔勝弦的——

　　「撒朗啊，下周我結錄製完之後，初雅有個人行程嗎？我家大聲想要在錄完下車那期後告白。」

　　薑撒朗：「……」

　　她從來不管自家歐尼們的行程安排啊，而且她也不知道朴初雅下周錄製我結是哪天……

　　但就在剛才聽到最後一句話的瞬間，心中八卦的熊熊烈火已經被點燃，青鳥團忙內隊長皺眉想了想，忽然也鄭重其事地道：

　　「大聲歐巴是認真的麼？他真的想要告白的話，我可以待會兒去問問初雅歐尼這兩周的時間安排，待會兒全部都發給大聲歐巴。」

　　「別！」

　　電話那頭的聲音換成了權至龍的，他用小奶音急急地喊了一聲後，又靠近了輕聲道：

　　「撒朗，我是至龍歐巴。抱歉我們其實也是猜的，大聲這陣子都有些恍惚，但他在下周下車那天的日期上畫了個圈，忙內又發現他在網上訂了鮮花和氣球……說實話，我家大聲一直挺喜歡初雅的，就是始終不知道初雅到底是怎麼想的，所以還在猶豫。所以，撒朗啊，你幫歐巴們去試探一下初雅的想法，只要她不反感現在戀愛的話，接下來我們幾個就去慫恿大聲在那天告白，你覺得怎麼樣？」

　　越往後說越是起勁，權某人在電話那頭絮叨的樣子顯得興致勃勃。

　　薑撒朗：「……」

　　她覺得不怎麼樣，感情那邊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她還以為是大聲歐巴想問她初雅歐尼怎麼想的呢！結果那幾位壓根兒都是背著薑大聲在給她打電話！！

　　「那撒朗，我們就等著你電話了啊！」

　　那邊瞬間又切換成了崔勝弦的聲音，充滿自信地囑咐了一句之後，就掛掉了電話。

　　只剩這邊青鳥團的忙內隊長，站在自家公司裡的走廊盡頭，對著漏出嘟嘟聲的手機，沉默……

　　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她認識的一堆人，全都是不靠譜的！

　　只除了她雅中歐尼，也除了她小姨，除了她小姨夫，除了她大姨，除了朴前……

　　嗯。

　　等重新整理了心情，重新回到正軌，走到會議室裡，薑撒朗抬眼一看，屋子裡就剩個李准碩。這位爺真的坐得跟個大少爺似的，整個身體都鬆鬆垮垮地靠在椅背上，手裡拿著一疊文件懶洋洋看著，雙腳擱在椅子下面的滑輪上，時不時往地上踮兩腳，他在椅子上轉著圈圈看文件，百無聊賴的模樣。

　　「哦，來了？」

　　李准碩也抬眼來看了她一眼。

　　「赫拉歐尼和初雅歐尼呢？」

　　薑撒朗左右張望。

　　「林赫拉被你們秉經紀人叫走了，朴初雅去試音去了，就你們下張專輯裡那首歌，叫什麼什麼時候來著。」

　　「靠近你的時候！」

　　姜撒朗瞪了李准碩一眼，那是她們下張正規二輯中的一首歌曲，名字就叫做《靠近你的時候》，這兩天已經開始前期製作。

　　「嗯，靠近你的時候。」

　　李准碩停下了轉圈，點著頭重複了一遍後，忽地又抬起頭來，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聊昨晚上我說的事？」

　　李准碩昨晚從青鳥團宿舍中離開前，曾經對女孩說過，他那兒有表仁厚關於tbb未來發展的計畫書，而他自己也有些想法，希望有空時兩個人一起聊一聊。

　　然而此時此刻，薑撒朗無力地揮揮手：「現在別跟我說聊天這兩個字！」

　　一大清早的，她就跟人聊天，都快聊出心理陰影來了。

　　李勝弦他們幾個瞎攛掇她當間諜的事，還好，她其實完全可以聽了也當做沒聽。

　　但是林赫拉那兒……

　　女孩的眼眸暗了暗，她不自覺地又往左右兩邊望瞭望，重複問道：

　　「赫拉歐尼是被秉大叔叫走了是麼？」

　　「怎麼？」

　　李准碩笑眯眯地看著她，繼續道：

　　「很在意這件事？」

　　薑撒朗：「……」

　　她今天心好累，她不想和這個熊大叔說話。

　　可是熊大叔不放過她——

　　「聽說林赫拉和秉經紀人前兩天在公司裡吵了一架，你知道麼？」

　　土生土長的tbb內部人士姜撒朗：「你從哪兒知道的？！」

　　皺著眉，瞪大了眼睛。

　　「內部的消息，當然從內部知道。」

　　李准碩把原本放在會議桌上的資料夾拎起來，在指尖上優哉遊哉地轉著。

　　「而且我也還聽說，林赫拉的父母，原本是請了律師要告公司，他們認為公司安排旗下藝人去那樣的娛樂場合，也需要接受一定的法律制裁，而且當時還提出了解約，林家父母兩人親自找到了首爾來，最後卻和楊名碩鬧得不歡而散。」

　　這幾句話，信息量太大了，攪得薑撒朗頭有些疼。心口不安的情緒不斷翻湧，這些話裡的隱藏訊息，讓她想起早上林赫拉說以後如果她退團，也不要驚訝的話來。

　　可是，當她狠狠咬緊了牙，然後又抬起頭來，看到那個依舊一副輕鬆懶散模樣的李准碩時，女孩把牙咬得更緊了，她幾乎從牙縫裡蹦出來一句話——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令人討厭？」

　　「有啊。」

　　李准碩誠實地點了頭，「不少。」

　　「阿西……！」

　　女孩終於還是罵了髒話，乾脆走近了幾步，直接抓著李准碩的衣領道：

　　「小胖大叔！你再這麼陰陽怪氣的話，我就把表大叔的股票全都賤價賣掉！！」

　　「你得先成年，才能擁有這些資產的處置權。」

　　李准碩拍掉了某人的一雙爪子，然後又瞪了她一眼。

　　「而且，我只比你大八歲！」

　　薑撒朗撇撇嘴，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你再惹我我就去網上爆你馬甲！」

　　昨晚李准碩給她留了電話之後，她就發現了，之前發短信嚇她的申雅中頭號粉絲就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准碩立馬又瞪回來：「你再這麼沒大沒小，我就把你的股票全都賤價賣掉！」

　　薑撒朗：「你賣！」

　　李准碩：「你叫我賣我就賣麼？！」

　　薑撒朗：「那你別賣！」

　　李准碩：「反正又不是我的，憑什麼不賣！」

　　薑撒朗：「那你賣你賣你趕緊賣！！！」

　　李准碩：「你叫我……」

　　吱呀一聲，門開了。

　　林赫拉從門外走進來，把視線落在一站一坐，都莫名顯得憤怒的某兩人身上。

　　「幹什麼呢？」

　　她皺了皺眉，顯得疑惑。

悠于 2016-4-18 17:44

第61章

　　林赫拉走進屋子裡來，但顯然沒有多待的打算，她只是掃了薑撒朗與李准碩一眼，輕輕頷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走到屋子角落的沙發裡，拎起了躺在那上面的一個挎包，然後便又要向外走去。

　　「歐尼你去哪兒？」

　　薑撒朗倚在會議桌旁問她，原本今天上午的打算，是該四個人都到公司裡來，錄製下張專輯裡幾首歌的小樣。然後再有時間的話，就再商量一下之後幾場演唱會的設計和編排。

　　然而，一大早的，申雅中先是被叫走了，現在林赫拉居然也是要出門的樣子。

　　「昌洙歐巴說之前就給我接了個雜誌拍攝，就在下午，現在就該過去準備了。」

　　林赫拉隨意地聳了聳肩，又勾起唇來沖著女孩笑了笑，然後便快速出門了，把那薄薄的會議室大門又輕輕合上。

　　原本屋子裡的爭執和鬥氣，被林赫拉的忽然闖入打了岔，現在等她又重新離開，等屋子裡又只剩了薑撒朗和李准碩兩人，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兩個人都有些若有所思，或者通俗一點說，他們兩都有些走神。

　　「薑蹦躂。」

　　兩人都心不在焉地沉默了一會兒，李准碩先醒過神來，用鋼筆戳了戳女孩的手臂。

　　「大叔，我剛才說爆你馬甲真不是說著玩兒的。」

　　薑撒朗轉過頭來瞪視這位熊大叔，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李准碩還總是裝神弄鬼地嚇她，外加陰陽怪氣地看她笑話，於是她現在轉頭看著他，心情頓時就更加不好了。

　　整個人都不好了！

　　「駭客非法獲取資訊，大概也還是能判個三五年的，你要是這麼恨我你就去爆。」

　　李准碩無所謂地攤開雙手，一臉無賴樣。但他的目光，在薑撒朗的臉上逡巡了兩秒，那目光灼灼發光，像是要把人看透一樣。

　　「你覺得林赫拉有事瞞你是吧。」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女孩又瞪了李准碩一眼，她就恨他這樣篤定的語氣，仿佛全世界就他一個人聰明，而別人在意的所有事情，在他那兒都不過是一個遊戲，而他還隨時都能把人玩弄於股掌一樣！可是偏偏……李准碩說得又確實很對。她現在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她覺得林赫拉肯定是有事情在瞞著她，而且那事情估計還不小……

　　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上一次讓她這樣挫敗而焦急的，是朴初雅渾身淤青還瞞著她，甚至在她發現了之後，還試圖敷衍，隱瞞事實真相。

　　姜撒朗作為隊長，作為被歐尼們關心寵溺著的忙內，每次在有類似這樣的事件發生時，都感受到自己的虛弱無力。是她太無能麼？還是她不值得信任？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明明是可以大家一起共同面對的。

　　但她們卻總是選擇隱瞞……

　　是她太弱了，沒辦法被人倚靠，是麼。

　　曾經的朴初雅是那樣，現在的林赫拉是那樣，而且其實，那時候的樸前進，也是這樣的對吧。大家總還是都把她當小孩子，寧願自己扛，也不願意向她求助是麼……

　　「我把我搜集到的資訊，外加我的個人猜測，都整理一下告訴你吧。」

　　李准碩也不管女孩一副傷心落寞的模樣，收回鋼筆來，在桌子上點了點，坐直了身體，不徐不疾地道：

　　「上半年林赫拉出事之後，公司沒有再給過她個人行程，後來等事情風頭過去之後，你們發行了迷你專輯，這張專輯的反響很好，而且因為歌詞裡毫不退避地提到了夜店以及被anti的事情，反而讓很多大眾看到你們的光明磊落，連帶著對於林赫拉的個人感官也重新回升。甚至，還因為林赫拉出事之後就消失在大眾視野中，強烈吊起大眾好奇心之後，又在打歌舞臺上以強烈而霸氣的形象回歸，這樣一番折騰之後，到你們發了專輯後不久，很多人反而覺得林赫拉神秘感十足，而且有點末路王者的意味，悲情而殺氣十足……」

　　「所以，在《飛翔》發行後的這段時間裡，林赫拉的形象其實已經搶救回來了，人氣相比以前甚至有小幅上漲。很多節目也很關心她之前發生的事，很多廣告商和雜誌媒體等，也都看好她身上的話題度。而看好的話，當然會邀約過來，你們專輯發行後全都一直在忙，公司也顧忌林赫拉會因為之前的事產生陰影，所以tbb沒有第一時間把林赫拉再推出去刷存在感，而是一邊讓你們四個完成打歌和後邊的巡演，一邊……拿那些邀約去慢慢說服林赫拉，讓她恢復個人行程。」

　　李准碩擺出這樣一幅分析加長談的姿勢，薑撒朗聽得連連皺眉，但又覺得他所說的，確實也跟這一年來發生的事□□不離十。於是女孩抿了抿唇，沒有下意識地反駁，而是轉過頭去在身後找了把椅子，自己也輕輕坐下，然後把手肘撐在桌子上，手腕撐著下巴。

　　「所以赫拉歐尼和秉大叔，前兩天是因為這個在吵架？」

　　女孩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眼珠，她也不蠢，李准碩既然特意把這些話都連著告訴她，當然其中會存在著某種聯繫，而李准碩只是不願意，一下子就把他自己的全部猜測和想法，全都暴露給她。

　　李准碩是真的想和她「聊」，有來有往地對話，而不是他一個人說半天，也沒個人回應他。

　　「嗯。」

　　桌子轉角那邊的男人，重重看了女孩一眼，他唇邊露出些笑，居然莫名生出些孺子可教的欣慰感來。

　　「而換個角度來看的話，從出事之後，到你們發行專輯，甚至到現在，到今天，林赫拉在不工作，不與公司產生聯繫或衝突時，她在幹什麼呢？」

　　李准碩的問題，又讓女孩皺起了眉頭，今天怎麼老有人問她也不太清楚的問題呢。林赫拉出事之後，跟林赫拉一起在家裡待得最多的，就是薑撒朗。但說實話，即便那陣子薑撒朗是見林赫拉最多的人，但因為薑撒朗自己也還忙著準備後邊的迷你專輯，除了最初實在是擔心林赫拉想不開的那兩周之外，後來，薑撒朗待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宿舍多。

　　所以，如果要問她，林赫拉在深居簡出的那些日子裡，做了些什麼的話。

　　薑撒朗沒辦法說她完全清楚，因為她自己也很忙……

　　而這樣的結論，加深了她自己的挫敗感。

　　就在剛才，她還在因為歐尼們不能依靠她而傷心，可是現在這樣一想的話，她也一直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她也沒能抽出太多時間與精力，去關注歐尼們的工作與生活。

　　所以，結論其實就該是，她是不值得被依靠的啊。

　　她連自己都忙得昏頭漲腦自顧不暇，別人還能怎麼期待她信任她呢。

　　「呀，別老是走神！」

　　李准碩拿起資料夾來，敲了敲女孩的膝蓋，繼續自己剛才的話題道：

　　「我前兩天請人調查過，林赫拉最近和地下黑泡圈的人走得近，前陣子甚至還在地下圈子裡友情表演，可這些她都沒對公司說過，當然了，也沒對你們說過。」

　　「赫拉歐尼在混地下黑泡圈？」

　　女孩瞪圓了眼睛，忽然又找到另一個重點——

　　「你居然找人調查她？！！！」

　　聲音和表情都是憤怒的，她瞪著李准碩的模樣，像是在瞪著一個臭痞流氓。

　　「你既然想知道別人不想告訴你的事，這當然是最簡便的方法。」

　　李准碩用資料夾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敲了幾下後又忽然把東西一扔，板正了臉道：

　　「可是你現在是該擔心這個的時候麼？！秉昌洙拿了一堆公司的通告去開解她，就等著她心結解了之後趕緊出去賺錢，可是林赫拉自己卻在混黑泡圈，甚至還在夜場裡表演，但卻從未對公司提過一句，你還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歐巴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

　　女孩把眉頭皺得緊緊的，低聲嘟囔。

　　她也被李准碩給吼愣了，但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什麼秉昌洙就等著林赫拉趕緊出去賺錢這種話，實在是太難聽了，難聽而又噁心。

　　「話無論說得難聽還是不難聽，事情該是怎麼回事，就還是那麼回事。」

　　李准碩又把桌子上的鋼筆撿了回來，用右手轉著。對於女孩剛才的控訴，他的表情裡顯得不以為意，但再開口時，還是不自覺地把聲音放柔了一些。

　　「說白了，藝人就是公司的商品，楊名碩養著你們都是為了賺錢而已。可是現在，林赫拉忽然不想給公司賺錢了，對秉昌洙拿過去的行程都左推右阻。如果她是對演出或者出現在大眾面前產生了心理陰影，想一輩子待在家裡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還在別的地方混得很快活，這對於楊名碩和公司來說，不是活生生地打臉麼！而公司難道會就這樣坐著被打臉？」

　　李准碩仔仔細細地說完之後，又瞄了薑撒朗一眼，道：

　　「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林赫拉和秉經紀人為什麼吵架。」

　　女孩迎上李准碩的目光，但卻沒有立馬開口，說自己是明白了還是沒有明白。她用手指揪著自己的衣角，出神地想了會兒之後，才忽然間問道：

　　「哪些是你聽說的，哪些是你的猜測？」

　　最剛開始，李准碩對她說的是——

　　「我把我搜集到的資訊，外加我的個人猜測，都整理一下告訴你吧。」

　　那也就是說，現在他說的這些，也不是百分百就是事實真相，不是麼。

　　「你自己去驗證吧。」

　　李准碩聳了聳肩，把腳蹬在地上，讓整個椅子帶著他，又快速地轉了一圈。

　　然後他穩穩地落在原先的位置上，以腳點地。

　　「現在，我們再換個話題。」

　　「我們來說說tbb的未來。」

　　說實話，在昨晚，李准碩把薑撒朗拎到臥室裡，告訴她過兩天有空時，兩個人一起聊一聊關於tbb未來發展的計畫時，薑撒朗都覺得他是在開玩笑，要不就又是在嚇著她玩兒。

　　tbb的未來發展，這個如果交給專業人士的話，是不是可以扯出好幾萬字的論文來？

　　可是，她不是什麼專業人士啊。

　　她數學不好，對經濟問題極度不敏感！

　　以前還老老實實上學時，每個月都算不清，自己到底怎麼用光了零花錢……

　　所以，早在當時表仁厚要走，說把tbb的股份劃在她名下時。

　　薑撒朗就知道，表大叔大概也沒對她抱太大期望，所以也沒叮囑太多的事情，就是讓她一直不要放棄學習，堅持寫歌創作，不要安於現狀。女孩早就猜過，表仁厚之所以給她留股份，大概也就是怕她被人欺負，所以把股份放在那裡唬人而已。

　　她從沒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裡，會有個人忽然蹦出來，說要和她聊聊tbb的未來發展計畫。而那個人甚至還帶來了一堆署有她名字的知名公司股票……

　　要不是因為申雅中認識李准碩，而薑撒朗也知道表仁厚不會隨便給人說他來自于未來的話，就憑李准碩昨晚拿那一堆檔來嚇人，現在又坐在tbb的會議室裡，散播tbb的內部矛盾，薑撒朗就想把他給揍一頓……

　　唔算了，先報警！如果員警不抓這個瘋子的話，她就把他從頭到腳地揍一頓！

　　從李准碩那兒蹦出來的資訊，都太過聳人聽聞，短短一天多的時間裡，已經把薑撒朗震暈了好幾次。而那個男人似乎毫不在意女孩的難以接受，只是自顧自地闡述自己所規劃的藍圖。

　　「未來，我希望能把tbb做成一家服務型的大型經紀公司。」

　　「現在韓國的經紀公司與藝人，流行一種家族式的綁定關係。尤其是在歌謠界三大公司裡，為了公司的長遠發展，也為了旗下藝人的忠誠度，像s.m和jyp等，都喜歡自己招收練習生，然後經過層層篩選以及不斷培養，最終把優秀的練習生推出來，成為經紀公司的當家藝人。」

　　「在這樣的關係裡，從某種角度看來，經紀公司像是父母，前期需要付出很多，但後期也能從藝人身上收回很多，除非被培養出來的藝人願意背負『不孝子』的名聲，否則就算成名後，也得給經紀公司好好賺錢。而這樣的經營模式，從90年代時就已經是歌謠界的主流了，連表仁厚當年都沒能免俗，基本是框造著楊賢碩打造權至龍的方式，在打造你……」

　　「等等！」

　　女孩原本只是靜靜聽著，這會兒卻不樂意了。

　　「什麼叫框造著楊賢碩打造權至龍的方式，在打造我？」

　　「磨練你的創作實力，按時交作業，但同時從不約束你的創作靈感，而且唱功舞蹈語言表演，方方面面都不讓你落下，把根基打得牢固……」

　　李准碩一樣一樣地數著，看到女孩又咬牙切齒地瞪他，乾脆也不數了，直接道：

　　「那是表仁厚大叔直接對我承認過的！不是我瞎說。」

　　女孩繼續瞪他：「你們兩明明差不多大！」

　　所以別跟著她一樣叫大叔。

　　李准碩這回是真的懶得理她了，直接腳下一蹬，又開始轉圈圈。他一邊轉一邊自顧自地說道：

　　「tbb的底子還是太淺了，原先能按著那樣的方式培養出青鳥團，是因為你們自己苗子好，表仁厚仗著他知道這一段歷史，所以到處拐人，而且還拐的還都是精華。」

　　這一句把女孩給誇舒坦了，薑撒朗撇了撇嘴，沒想到還能從李准碩口中聽到點人話。

　　但轉念一想，他不也把他自己給誇了麼……

　　於是剛升起來點的好感度又降回去了，熊大叔臉皮實在夠厚！不能跟他同流合污！

　　「楊名碩這一年忙著招兵買馬，其實也就是看出tbb底子薄了，而他又急著招進新的練習生來，形成自己的團隊，甚至以後頂替你們在歌謠界的位置。嗯，他急著這麼做的原因，等我過兩天再給你分析！現在要說的是，他這樣的做法，太急了，要培養出合格的藝人，不是多招幾個聲樂老師就能解決的事。」

　　「所以你覺得，該把tbb做成一家服務型的大型經紀公司。」

　　薑撒朗接著話頭，以略微諷刺的口吻。

　　李准碩說話的口氣很大，但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重點上，她依舊不知道所謂「服務型的大型經紀公司」到底是什麼鬼。

　　「那是未來。」

　　李准碩淡淡瞥了女孩一眼，滿懷雄心壯志的表情卻是毫不動搖。

　　「未來我想要推出的，是一種更商務化的合作關係。經紀公司其實不用非得自己培養藝人，現在韓國市場就這麼大，很多已經成熟的藝人，要麼自己成立工作室，要麼和原先的經紀公司因為利益而產生糾葛，不斷消磨情分。」

　　「自己成立工作室的人，會發覺一人公司其實也就是自由一點，別的工商稅務乃至於通告行程之類的，一堆麻煩事在後面等著。而在原先公司裡待得不愉快的人，早晚也都是會出來的，只是還沒找到更好的出路而已。」

　　「所以……？」

　　薑撒朗聽得昏昏欲睡。

　　「所以，我們可以來當那個出路。」

　　「……怎麼當？」

　　「我們可以試著轉換思路，削弱對藝人的控制，不是利用他們賺錢，而是在他們需要利用到我們的資源時，適當地給出幫助，從而抽取傭金。比如說，假設現在有個成熟的藝人需要發專輯，但是他自己不具備相應的管道，以及推廣等的能力，那麼他可以來和我們合作，我們會為他提供這些服務。」

　　「我聽著聽著，怎麼覺得這樣的方式挺耳熟？」

　　「現在美國演員工會的運作方式，以及拍攝獨立電影再投給公司分成的方式，其實就有點像這樣的租賃服務，但也不完全像。而且就算在韓國本土，現在也有藝人把自己的工作室，掛靠在經紀公司名下，這樣藝人相對比較自由，分成也拿得更高。但這樣的合作方式，在現在的韓國還不是主流。」

　　「所以……？」

　　「所以，我們來把它變成主流。」

　　「……我還是不太懂。」

　　「簡而言之，我們需要不斷加強公司在服務上的競爭力，比如專輯包裝、製作，比如管道發行，比如宣傳推廣，比如演唱會策劃舉辦等等，每一項每一項，都做成流水線，我們用這些來吸引想要跳槽的成熟藝人，加盟到tbb當中，以工作室的方式掛靠，我們平常不干涉藝人的工作計畫，但會為他的所有工作都提供支援與幫助。」

　　「韓國有那麼多要跳槽的大牌麼？」

　　「後期我們如果把服務做好了的話，甚至可以與其他經紀公司都展開合作。」

　　「那是後期，前期我們去哪兒找那麼多大牌？」

　　「別的不知道，但最近倒真的有個很合適的。」

　　「誰？」

　　「你小姨夫。」

　　「……」

　　「據我所知，劉在碩現在所在的經紀公司，帳面上已經被人卷空，包括劉在碩在內的不少藝人，都已經近半年沒有拿到報酬，而經紀公司的上層還在對旗下藝人不斷壓榨，就以你小姨夫為例，他最近都被經紀公司當成了棋子，他們公司的人利用他國民mc的名義與電視臺博弈，想把手都伸到電視臺裡去，干涉各大電視臺節目選擇藝人……」

　　「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告訴我！！！」

　　薑撒朗怒了，為什麼會有種她身邊的人全掉水裡了，而她自己還站在岸邊上一無所知的感覺呢。關鍵是，現在還有個人專門跑她面前來得瑟，嘰裡咕嚕地胡扯好大一通，說得她都頭暈腦脹完全找不到重點之後，才指著她背後道——

　　呀！你家裡人掉水裡了！

　　這就是女孩現在的直觀感受……

　　「撒朗？」

　　門忽然被推開了，秉昌洙從門外探進頭來，在屋子裡掃了一眼後，便直接道：

　　「下周你去錄sbs的一檔新節目，主持人是姜唬東和李晟基，首期嘉賓有點多，但你是主嘉賓之一，待會兒到我辦公室裡來詳說。」

　　秉昌洙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急急地說完之後，便退了出去，重新關上了門。

　　「誒？昌洙歐巴不是跟赫拉歐尼去雜誌拍攝了？」

　　薑撒朗後知後覺想起這件事來。

　　「如果鬧得不愉快的話，當然不想自己去跟行程，讓其他人頂替就行了。」

　　李准碩伸了個懶腰，慢騰騰地又說道：

　　「tbb現在名義上的掌權人，是楊名碩，他如果想對林赫拉做點什麼的話，你怎麼辦？」

　　女孩被問得一愣，隨即咬出了下唇，臉上流露出堅毅。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現在太弱。你手裡握著資源，卻不知道多加利用，所以楊名碩敢暗地裡對你一直打壓，你身邊的人出了事，也沒辦法對著你完全依靠。而同時，你們四個也太弱，雖然現在稱得上是一線，雖然粉絲一大幫走哪兒都有人沖你們尖叫，但楊名碩如果想整治你們的話，如果像林赫拉上半年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的話，你們大概也沒信心，能一起再挺過去一次吧。」

　　李准碩坐在輪滑轉椅裡轉著圈圈，他靠在椅背上，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tbb未來無論發展成怎樣，對於我來說，都只是個挑戰，我對韓國娛樂圈的運營和發展挺感興趣，所以我想要來搏一搏。但你是身在其中的人，表仁厚留下來的所有資產，也全都是寫的你的名字。」

　　「所以，你難道不覺得，你該負起更多的責任來麼？」

　　薑撒朗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當著她的面，指責她不夠負責。

　　她的腦袋有些發昏，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垂在椅子下的兩條腿，蹬在地上也不顯得踏實，她總感覺有股冷颼颼的涼氣，在她的背後一直呼啦啦地吹著。

　　一直以來，她都拼盡全力。

　　可是，還是不夠，是麼。


第62章

　　《強心臟》的首期錄製，公司和節目組，原本都想要朴初雅去的，因為朴初雅是李晟基的嫡親師妹，這一點已經通過我結，被廣為人知了。不少觀眾都表示，這一對師兄妹站一起挺養眼的，所以節目組和公司當然也樂得促成。

　　然而首期錄製的時間，和我結那邊初聲cp下車錄製撞上。

　　而且朴初雅本人也稱，她自己不太適合脫口秀，到時候去了估計也說不上幾句話。

　　於是，才有了薑撒朗的臨時頂上。

　　08年青鳥團剛出道時，有過不少的節目組，邀請這位據說很搞笑的國民mc小侄女，但最終都被林赫拉或朴初雅頂掉。而現在，終於也有一次，姜撒朗作為朴初雅的替補隊員出現了。

　　這是由sbs出品的大型脫口秀節目，僅第一期錄製，就邀請到了二十四位明星嘉賓，而其中，更是不乏當紅偶像，以及重量級的各界人士。比如，歌謠界裡，就有這兩年大火的bb成員權至龍與李勝弦，有一飛沖天的人氣女團青鳥團隊長薑撒朗，有新一代s.m主推女團少時的當家小花林允，有大前輩白智英、god忙內金泰雨，與代表黑泡epichigh等等，藝能界裡，也有最近兩年大勢的，以及出道多年的an安美英等。

　　人一多，光開場前一群人彼此打著招呼，都費去近半個小時的功夫。

　　後出道的當然要主動向先出道的問候，而人氣低的，當然也願意和人氣高的客套客套。薑撒朗雖然單槍匹馬殺到sbs裡來，看起來有些勢單力薄，但因為主mc薑唬東，可是以前就放過話會照顧她的人，現在女孩終於來了，薑唬東一路就把小妹妹領著，到處去打招呼，說這是他小侄女要大家多多照顧。

　　圈子裡的人，現在基本都知道薑撒朗是個什麼身份，也知道薑唬東和劉在碩的實際交情。

　　所以也都不去質疑什麼「侄女」之類的稱謂，只是點著頭應下，好笑地看著薑唬東旁邊的那個女孩，也乖乖地跟著這位大塊頭叔叔，跟只小狗一樣地在旁邊裝傻充愣。

　　薑唬東說她是侄女，那她就是吧！

　　裝傻充愣的薑撒朗老老實實地沖前輩們鞠躬，臉上掛著笑，漂亮而又乖巧。

　　等薑唬東帶著薑撒朗轉過一圈，節目錄製已經快要開場，台下的觀眾都入了場坐下，臺上則是牽起了高高的幕布，把後面的嘉賓坐席，全都遮擋得嚴嚴實實。

　　《強心臟》的兩位作家帶著嘉賓走上來，在幕布後面，輕聲指示著這二十四位嘉賓各自的位置。薑撒朗也是這時候，才終於看到了也同為首期嘉賓的權至龍與李勝弦。那兩位人氣男愛豆肩並肩地走著，薑撒朗快步從後方接近，走到快踩到李勝弦腳後跟的位置上時，才忽然把頭往前探去，輕輕喊了聲：

　　「至龍歐巴勝曆歐巴！」

　　膽子很小的權隊長本來正在出神，斜後方忽然冒出聲音來，近得都好像有人貼在後脖子上呼氣。權隊長被嚇了一跳，往前走的動作都慢了半秒。

　　可是，緊接著，他就反應出剛才是什麼狀況來。

　　於是心裡頓時生出些荒唐感，他居然都能被小女孩打招呼給嚇到……

　　短短兩三秒，權至龍已經從出神地想著前兩天寫的一段旋律，變成了恍然發覺自己居然這麼不經嚇的自怨自艾。然而，另一邊兩人壓根沒察覺到權小隊的異常，薑撒朗湊近李勝弦打了招呼之後，李勝弦轉頭瞄了她一眼，立馬壓低了聲音道：

　　「撒朗，塔普哥等了你一周多的電話！」

　　李勝弦此言一出，女孩也是聽得一愣，然後才忽然間回想起來，一周多以前，八月末的時候，崔勝弦他們好像是交代過她一件事哈，雖然她當時就不太樂意，但當時沒來得及說，後來，後來就直接給忘了……

　　想到這兒，薑撒朗忽然心頭一驚。

　　「今天初雅歐尼拍我結去了！」

　　因為我結那邊今天要錄初聲夫婦下車，所以她這個替補隊員，今天才會出現在這裡啊。

　　「所以啊……」

　　李勝弦又斜著瞄了女孩一眼，眼神顯得格外地意味深長。

　　「塔普哥說他要單方面把你拉進黑名單三個月。」

　　薑撒朗：「……」

　　她現在就給初雅歐尼打電話，還來得及麼？

　　「呀，你別聽他的。」

　　權至龍也終於跟上這邊的節奏了，他轉過頭來低聲道：

　　「這種事情本來就難說，我們之前，也是不想看大聲不開心，所以想先從你這邊打探打探。但初雅的心思確實挺難猜的，你沒辦法給我們回話，我們也都理解。」

　　薑撒朗：「……」

　　她倒不是沒辦法給個回話，她其實就是忘了……

　　算了還是別說了，還是就當她是不方便回話吧！

　　這一天的強心臟錄製上，第一排有六個嘉賓席。權至龍與薑撒朗兩人，一左一右地坐了四個位置的最中間兩個，權至龍的再旁邊是李勝弦，而薑撒朗的另一邊是少時的允兒。這最中間的四個人，都是當下紅火的大勢偶像，而且長得也都不差，鏡頭對準了第一排之後，連在台下查看著畫面的pd都忍不住挑一挑眉，覺得這陣容果然是賞心悅目。

　　當天，權至龍還延續著前陣子《heartbreaker》裡的solo造型，白色蘑菇頭配著灰藍色的皮夾克，手上戴了好幾個戒指，時尚而又帶著些大男孩的可愛。而比權至龍小了三歲的李勝弦，卻穿了套黑色西裝，梳著大背頭一副成功學講師的模樣。

　　「呀，撒朗，待會兒和歐巴一起配合呀~」

　　節目還沒開始，成功學講師隔著蘑菇頭隊長，沖著青鳥團隊長擠眉弄眼。

　　而當天的薑撒朗，依舊是那頭黑色短髮，但難得地穿了條寬鬆的粉藍色背帶褲，上面搭著米白色的紗質襯衣，下面把九分的牛仔褲卷起一截，露出纖細的腳踝來，腳上穿著一雙深藍色帆布鞋，個子不太高，但顯得纖細可愛。

　　「好啊。」

　　穿得像q版粉刷匠的女孩，笑眯眯地點頭回應。

　　「待會兒多給第一排中間來點鏡頭。」

　　pd看著這樣的畫面，立馬便給旁邊的副pd下了指示。

　　而副pd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坐第一排中間的，往往都是人氣最高的，把鏡頭對準他們是不用交代也會照做的潛規則好麼！

　　等台下的工作人員，再一次確認幕布後的嘉賓們都準備完畢，可以正式開始錄製後，那工作人員又立馬轉到了幕布前方去，沖著早就站在幕布前燈光的光圈裡的兩位mc，比出個ok的手勢。

　　薑唬東不著痕跡地點點頭，用手勾了勾旁邊李晟基的手腕，兩個人一齊挺直了背。

　　台下專門負責觀眾席的pd，也帶領著現場觀眾一齊鼓掌歡迎。

　　2009年，大型脫口秀《強心臟》的第一期，就在觀眾們的掌聲、歡呼聲，以及臺上兩位mc忽然跪下行大禮的動作當中，正式開始！

　　「心臟~跳跳跳跳！」

　　行完大禮之後，薑唬東瞪大了眼睛，忽然拍打著自己的胸脯，對著鏡頭大喊出臺詞。

　　「情緒緊張緊張。」

　　李晟基把一隻手捂在胸前，微微彎腰做了個紳士禮。

　　「不在強心臟就不能講述的故事~~」

　　「不在強心臟就不能聽到的故事！！」

　　「第一次呼喊——」

　　「強心臟！！！」

　　兩位mc一唱一和，按著臺本大致引出了節目主題之後，薑唬東大喊著祝賀首次以mc出道的李晟基，然後又介紹國家代表級別的超強心臟嘉賓二十四人。

　　伴隨著薑唬東的高喊聲，把整個舞臺分割成兩半的幕布，從頂棚上猛地墜下。

　　嘉賓區頂上的燈光全都點亮，第一期《強心臟》的二十四位嘉賓，也全都露出真容。

　　「哇噢噢噢噢！！！」

　　台下的觀眾發出連綿不絕的尖叫。

　　嘉賓區裡的二十四人也都站在各自的位置前，一邊跟著鼓掌，一邊沖著台下微笑。

　　「太好了！李晟基大發！！！」

　　才剛正式開始錄製，最後一排的搞笑人安美英就開始誇張地大喊大叫了。

　　這也算是搶鏡頭的一種，借著恭維李晟基，也把鏡頭拉到了自己身上。在這樣人數眾多的脫口秀裡，除非像權至龍薑撒朗幾個，憑著人氣和樣貌就能讓鏡頭時不時掃到他們身上，其餘的許多嘉賓，其實都是需要自己爭取鏡頭的，否則可能一整期的醬油打下來，你自己回家一看放送，連自己都會懷疑是否有參加了錄製——

　　你沒有表現的話，導演當然會毫不留情地把你剪光。

　　「哈哈哈哈哈。」

　　薑唬東對這一幕報以了縱容的態度，反而又問了好幾位嘉賓，對於他們兩位mc的看法。被問到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油條，無一不是表達對李晟基的喜愛，完了之後還順便踩薑唬東一腳，給整個錄製現場帶來第一波笑料。

　　等這一波話題聊得差不多之後，薑唬東忽然話題一轉，這才開始了正題——

　　「林肯說，最能打動人心的，是真實的故事。」

　　「各位的故事，或許能夠改變某個人命運和想法，請大家參與到談話中，盡情享受故事的對決~~~」

　　這是臺詞本上準備好的，關於節目主旨的說明。

　　這就是一個講故事的脫口秀，節目上的二十四位嘉賓，都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故事寫在題板上，而每兩位嘉賓講述過自己的故事後，就馬上進行一對一對決，由現場的觀眾判定到底誰更能稱得上是「強心臟」，而一直贏到最後的人，就正式成為當期最後的贏家。

　　「其實認真一看的話~今天我們的錄製現場，真的是閃亮閃亮的呀~」

　　遊戲規則介紹完畢，當然就該開始介紹嘉賓。

　　姜唬東在主持席上晃動著身體，他說話時帶著獨有的方言語氣，聲音洪亮，表情誇張。

　　而旁邊的李晟基早就練出和薑唬東互相搭話的默契，此時一聽到薑唬東誇讚嘉賓，便立馬一本正經地接應道：

　　「對啊，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都看到有好幾個觀眾堵在門口，拿著橫幅沖洗手間裡面尖叫！」

　　「呀！」

　　薑唬東哭笑不得，一拳頭搗在李晟基的肩膀上，瞪著眼睛道：

　　「你小子說謊的吧！錄影棚和休息區的洗手間是分開的，怎麼會有粉絲在洗手間外尖叫！」

　　「內，是我說謊了。」

　　李晟基被捶得往旁邊一倒，裝作認錯的模樣。然後卻又立馬站直身體，重新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對不起，在洗手間門口尖叫的不是粉絲，而是我們製作組的作家。」

　　話音剛落，李晟基又立馬一手捧住了臉頰，一手捏成拳頭扭捏地舉了起來，輕輕搖擺著，裝作羞澀的樣子，把聲音拉尖了喊道：

　　「歐巴~~歐巴懷挺！！！」

　　明顯是在學所謂作家在洗手間門口花癡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現場這麼多歐巴，她們喊的是哪一個？」

　　薑唬東站在主持席後邊，笑得東歪西倒，但還是立馬把觀眾注意力拋向了嘉賓席那邊，連帶著製作組那邊的鏡頭，都立馬對準了臺上那幾位人氣歐巴——權至龍、李勝弦、金泰宇、tablu、brain等，等到後期播出時，節目組還直接把這幾個人的鏡頭拼接在一起，仿佛每次年末大賞公佈之前的候選人同框一樣，整個畫面嚴肅而又荒唐。

　　「哈哈那就只有問我們節目組的作家了。」

　　李晟基笑嘻嘻地禍水東引，他往節目組方向望過去，那幾個被他栽贓陷害了的作家全都舉起拳頭來瞪他，而作家旁邊的幾個pd，則是笑眯眯地給他比了個贊的手勢。

　　「今天到場的，也有我們大勢的女明星們，你們覺得現場這麼多歐巴裡面，哪一個最值得尖叫？」

　　薑唬東不愧是名品mc，剛給男嘉賓們拉完了鏡頭，這話一轉，就有把話題推到了女嘉賓們的身上。

　　「歐巴的話，對我來說好像沒有……」

　　白智英抓住了薑唬東口中的語病，她自己年齡也不小了，現場大多數男嘉賓對她來說都是弟弟，所以怎麼可能選得出最值得尖叫的歐巴。

　　「那撒朗呢，你是現場的忙內啊。」

　　薑唬東也不尷尬，立馬就點了薑撒朗的名。他刻意點出薑撒朗是現場的忙內，就是指明了，薑撒朗不能用白智英剛才的藉口逃避回答。

　　而被mc點了名的女孩，也是半點都不猶豫，立馬回答道：

　　「至龍歐巴！」

　　因為女孩實在是接得太過乾脆，連把話題拋過來的薑唬東，都聽得楞了一下，隨後便變得更加興致勃勃，緊追著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

　　q版粉刷匠薑撒朗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至龍歐巴不是heartbreaker麼，能讓歐尼們追到廁所外面尖叫的，一定是個壞男人！」

　　這是又銜接上了李晟基之前的玩笑，提到了權至龍前陣子的solo，但同時也把權至龍定義為了壞男人，讓大家都知道她選權至龍只是為了開玩笑，而不是真的對權至龍有什麼曖昧的想法。

　　但是被推斷為壞男人的權至龍卻堂皇了，轉過身來哭笑不得地望著薑撒朗道：

　　「撒朗，我是那個被heartbreaker傷害的人啊！！！」

　　雖然大家都知道薑撒朗那是在開玩笑，但權至龍確實也說得沒錯，他的solo曲雖然叫《heartbreaker》，但歌詞是「youaremyheartbreaker」，翻譯一下的話，就是他不是壞男人，而是被別人傷透了心的傻男人啊。

　　然而現場的兩位mc，卻已經都不約而同地轉向另一位大勢愛豆——

　　「勝曆xi！你覺得權至龍是壞男人嗎？」

　　現在既然有別人這樣指證了，當然也得問問與權至龍同一組合的李勝弦。

　　「內。」

　　李勝弦正襟危坐，把雙手搭在膝蓋上，坐直了身體面向鏡頭，一本正經地污蔑道：

　　「至龍哥每次分手過後，都有女孩追到電視臺的洗手間門外哭鬧。」

　　「哦~~」

　　李晟基這時候恍然大悟——

　　「所以我看到的不是粉絲也不是作家，是被至龍xi傷害過的人是麼？」

　　「嗯。」

　　薑唬東也站在旁邊接話。「而且也不是尖叫，是哭鬧！」

　　這兩個人互相搭著話，說得若有其事的模樣，觀眾的腦海中，漸漸地，就真的浮現出一個在電視臺洗手間外苦惱的女孩身影來。要不都說現代人腦洞大呢，只要給出一個情景，大家就敢大膽地展開想像！

　　「youaremy~~heartbreaker！！！」

　　瞄準了機會的搞笑人安英美，忽然就站了起來，裝作趴在什麼牆上的樣子，臉上是十分浮誇的悲傷，她眉目顫抖著，淒涼地唱出這句歌詞，唱完後又一臉正色地補充道：

　　「至龍xi，是這樣哭著對你喊的是麼？」

　　於是，經過現場幾個人的添油加醋，李晟基原本拿來開玩笑的洗手間外粉絲尖叫的故事，最終演變成為了，被大勢愛豆權至龍傷透了心的女生，因為不甘而追到了電視臺裡來，在洗手間外對著權至龍哭嚎「youaremy~~heartbreaker！！！」

　　「哈哈哈哈哈，至龍xi被認證為是今天的~~~~」

　　在這樣荒唐的劇情發展過後，薑唬東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但還是趕緊把握時機和氛圍，暗示李晟基跟他一起和聲喊道——

　　「強心臟！！！」

　　那一般是兩位嘉賓都講完故事，展開對決之後，兩位mc宣佈獲勝者的喊話。

　　現在，明明不是權至龍在講故事，他其實甚至都還怎麼開口說過話，但他已經關榮地，成為了第一個把現場點燃的故事的主人公。於是兩位無節操的mc，乾脆把氣氛推得更高，開著玩笑將他認證為第一位強心臟。

　　mc落井下石，連現場導演也跟著起哄，薑唬東和李晟基認定完強心臟之後，權至龍的位置兩旁，忽然就噴出兩股乾冰來，把這位大勢男團隊長給嚇得往後一仰，然後才更加堂皇地捂著唇笑。笑了一兩秒之後，腦中靈光一閃，權至龍又快速地站起身來，大大方方沖台下鞠了個躬，忍著想笑的聲音，表情扭曲地自黑道——

　　「對不起，下次不會再傷你的心了。」

　　「哈哈哈哈哈志龍xi哈哈哈~~~~」

　　權至龍如此機智地接下了大家的所有玩笑，給現場又帶來了一撥歡笑聲的同時，也將這一個關於洗手間和粉絲尖叫的話題，終於完美收口。

　　「內~接下來該進入我們的正題了！」

　　「請各位寫下自己今天要講的故事題目，然後把題板插到自己位置旁邊。」

　　這就是要真的開始講故事了，剛才的一切插科打諢，都還只是熱身而已。

　　嘉賓席上的二十四位明星，都按著薑唬東的指示，低頭寫著自己準備的話題。薑撒朗刷刷幾筆寫完之後，把題板往旁邊一豎，正趁著這個間隙喝水的李晟基正好把視線掃過來，於是立馬被嗆住了，趴在面前的檯子上連聲咳嗽——

　　「咳咳咳咳咳！！！」

　　「怎麼了怎麼了？」

　　姜唬東幫著李晟基拍背，厚實的大掌剛拍了沒兩下，李晟基臉色頓時就更加蒼白了。

　　他擺著手連連道：

　　「哥謝謝你！不用了，我沒事，沒事……」

　　於是薑唬東這才收回了手，重新轉向嘉賓區站著。

　　而這一站，第一排中間薑某人的題板，就也暴露在他的視線當中了。

　　如果李晟基沒感覺錯的話，那一秒，薑唬東似乎也看得愣了愣，連渾身的動作都暫停兩秒。

　　兩米多之外，大勢女團的忙內隊長姜撒朗，在自己身旁位置的題板上，就只寫了一句話——

　　「tbb鬼故事。」

　　如此簡單粗暴。


第63章

　　「前陣子，我們公司的電路不太好，老是半夜跳閘……」

　　《強心臟》的首期錄製現場，在強心臟稱號被幾次易主之後，青鳥團家的忙內隊長也開始了講訴。她之前寫好的題板，是「tbb鬼故事」，於是等她剛一開口，現場的燈光頓時就暗了一半，製作組也配合地放出詭異的音樂來，幽幽的笛聲裡夾著些莫名其妙的嗚咽聲，像是有什麼涼颼颼的東西，順著你的腿就往上爬過來。

　　「呀！！！」

　　舞臺上塊頭最大的薑唬東，沖著製作組橫眉怒目：

　　「還沒正式開講呢，你們不要亂嚇人！！！」

　　然而，也只是那樣說說而已。

　　製作組的背景音沒有停下來過，反而像是惡作劇似的，他們把現場的燈光又調暗了幾分，只給還得繼續講故事的女孩座位上，多留了點燈光。這樣一弄，薑撒朗就仿佛坐在了一束格外顯眼的頂燈裡面，四周的人，都微微縮起了肩膀，全都是一副已經被配樂弄得有些毛骨悚然的表情。而此時此刻全場唯一的主人公姜撒朗，卻是半點不怵，依舊面色平靜地講述道：

　　「公司找了人來檢修，但因為我們那裡是修了好多年的房子，電線都有些老化，而如果全部翻新的話，公司大概要停工好幾天。所以我們社長就說，先堅持半個月吧，正好那半個月比較忙，忙完了之後，徹底地大檢修一次就好了！」

　　「可是就在那半個月裡，有天晚上，我和公司裡的作曲家，還有我們的經紀人昌洙歐巴，我們一共四個人待在二樓加班。淩晨兩點的時候，樓裡又跳了閘，屋子裡瞬間就一片漆黑，我經紀人昌洙歐巴就打開了手機裡的照明功能，當時我們四個都還坐在原位上，一位作曲家歐巴，還抱怨說乾脆直接停工翻修電路算了……」

　　女孩微皺著眉，一本正經地講述。

　　旁邊的權至龍忽然就捂著嘴笑，製作組看出來這邊有情況，立馬就把權至龍座位上的燈也打開了，燈光剛亮起，權至龍把身體轉向薑撒朗，又沖著鏡頭比出一隻手道：

　　「給楊社長來封視頻信吧！」

　　意思就是讓女孩直接對著鏡頭說出對社長的不滿。

　　這提議的時機如此絕妙，現場詭異的音樂也是忽然一停，全場的燈光都亮了起來，嘉賓區裡的其他人，和台下的觀眾都開始拍著手起哄，準備看tbb當家藝人之一，如何在節目上大戰自家社長~

　　「社長ni！」

　　薑撒朗從善如流，立馬抬頭對準了亮起紅燈的鏡頭道：

　　「雖然現在電線都已經換好了，不會再跳閘。但最近食堂的咖啡機好像壞了，拜託社長也給換個新的吧~楊社長撒狼黑~~~」

　　女孩這一番話語，把楊名碩堂堂一個社長，給硬生生塑造成了後勤部長的形象。

　　但說到最後時，還是雙手舉起來，在頭上比劃了一個大大的桃心。穿著粉藍色背帶褲的女孩笑得討好而小心翼翼的模樣，活脫脫的就是只小狗腿……

　　嗯，比較可愛的那種。

　　「哈哈哈，那然後呢？！跳閘之後呢？」

　　薑唬東作為主mc，在眾人笑過之後，就得趕緊把話題給引回來。

　　「之後啊……」

　　女孩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不見，眼眸深邃，又變成了平靜講述的模樣。

　　現場的燈光也立馬重新轉暗，只給她一個人留下最亮的燈，給她的故事重新加上詭異的音樂。

　　「我們四個猜拳，輸了的人去樓下拉電閘。輸的人是我們一位作曲家歐巴，他很乾脆地拿了自己的手機照明，直接推門出去。我們當時所在的屋子，離樓梯很近，而樓梯下面就是電閘的位置。歐巴沒有關門就直接出去，那天門外的走廊也很奇怪，格外地黑漆漆的，真的一點光都沒有！那位作曲家歐巴，可是也沒想到門外會那麼黑，一瞬間也在門口走廊裡愣了愣。當時昌洙歐巴坐在離門最近的位置，就也拿起手機，幫那位作曲家歐巴照明。因為作曲家歐巴是站在走廊裡，而昌洙歐巴是從屋子裡照過去，走廊裡作曲家歐巴的影子被印到了牆上，拉得很長，都有些變形。作曲家歐巴微微楞了一下之後，就還是回過神來了，他重新往前走，沒兩秒就走出了我們的視線，轉到樓梯間那邊去了。」

　　現場的配樂開始變得急促，音調也拉高了，像是一顆心慢慢被吊到嗓子眼。

　　「我們三個留在屋子裡等燈亮起來，沒什麼事做，就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可是屋子裡另外一個作曲家歐巴，突然開始變得心不在焉，我當時沒在意，以為他在想工作的事情，就直接轉頭和昌洙歐巴聊天。從我們那個房間走到樓下，其實也就二十來秒的時間，但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兩分鐘，甚至到五六分鐘，屋子裡始終都沒有亮起來！昌洙歐巴坐不住了，說自己也下去看看，可是，昌洙歐巴剛站起來，屋子裡原本在發呆的作曲家歐巴，忽然大聲喊了一句——」

　　「別去！！！」

　　女孩講到別去兩個字時，也是猛地一下就提高了聲音，現場眾人剛剛沉浸在故事裡面，被這拔高的女高音一襲擊，好幾個膽小的女嘉賓都捧住了胸口，一臉心有餘悸地抱怨道：

　　「撒朗xi，別故意嚇人呀……」

　　然而，很明顯，女孩故意挑這個話題，當然就是為了嚇人的。

　　於是她只是抱歉地站起來，往身後都鞠了鞠躬，然後便坐回原位，繼續講述——

　　「昌洙歐巴覺得奇怪，問怎麼了，屋子裡的作曲家歐巴卻是臉色都發青了，他說他剛才看到走廊牆上的影子，就覺得有什麼不太對，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印在牆上的人影背後，多出了三條尾巴！而且都還在動！！！」

　　「omo！！」

　　台下有觀眾倒吸口氣，瞳孔猛地一縮，捉住了自己的衣領。

　　「昌洙歐巴說那肯定是看錯了，堅持要出去，可是剛走到門口電就來了！負責下去拉電閘的作曲家歐巴，正好拿著兩盒炒年糕上來，他看昌洙歐巴站在門口，就奇怪地問了聲哥你站這兒幹嘛。」

　　「昌洙歐巴說『你不是拉電閘去了嗎？！』」

　　「結果那位作曲家歐巴莫名其妙地回，『我剛才不是告訴你們要出去一趟，順便買點夜宵嗎！公司裡又停電了？』」

　　「昌洙歐巴覺得是作曲家歐巴在撒謊，明明是偷懶出去買炒年糕了，卻讓我們幾個一直在黑屋子裡坐著，所以就很生氣地說『你剛才不是拿著手機下去了嗎，要出去買東西也打個電話告訴我們一聲啊！幹嘛讓我們白白等這麼久！』」

　　「結果那個作曲家歐巴更加莫名其妙了，他指了指屋子裡的桌子上，道『剛才出去時不是告訴你們了嗎，下了樓我才發現忘了帶手機，喏，不就在那兒。」

　　「我們幾個人全都順著看過去，這時候才發現，桌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部手機，真的就是我們之前眼睜睜看著那位歐巴拿下去的那部！！！」

　　故事講到這裡，已經就是結尾了。

　　首排中間位置上的女孩，把肩膀縮起來，整個人都靠向自己的椅背，也是一副背脊發寒的模樣。

　　「啊！！！」

　　嘉賓席後方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還沒從恐怖氣氛中脫身出來的明星與觀眾，全都嚇得渾身一抖，快速地往發聲的人望過去——

　　而慘叫聲的主人，是gagman劉世允，見眾人望過來，只是揉著自己的肩膀，皺巴著臉一臉苦相地解釋道：

　　「安英美xi剛才從後面捅了我一下……」

　　明顯是故意嚇人。

　　「呀……經紀公司裡還會發生這種事麼……」

　　現場燈光已經都亮了起來，但薑唬東搖頭晃腦，似乎還沉浸在剛才懸疑氣氛當中。

　　而旁邊的李晟基卻把上身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檯子上，長大雙眼，十分好奇的模樣。

　　「所以當時下去拉電閘的不是那位作曲家是麼？是什麼呢？三條尾巴的狐狸嗎？」

　　「不知道。」

　　女孩誠實地搖了搖頭，道：

　　「到現在公司裡也沒人知道真相。」

　　「呀……看來楊社長是真的該好好修理電路啊，大晚上的這麼嚇人，公司裡的人還怎麼工作啊！」

　　薑唬東一臉感慨地沖著李晟基說話，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而李晟基卻笑著接道：

　　「電線已經都換好了，不會再跳閘，現在需要的是新的咖啡機，哥你也幫著拜託一下吧！」

　　這是接上了薑撒朗之前的視頻信。

　　「楊社長！給孩子們買個最貴的咖啡機吧！」

　　姜唬東毫不猶豫地向鏡頭外請求道，用他獨有的方言，聲音裡還帶著些與他體格全然不符的撒嬌。

　　「拜託社長了~~。」

　　嘉賓區那邊，姜撒朗開心地沖鏡頭鞠了鞠躬。

　　薑唬東把視線往女孩旁邊一掃，落在某位白髮蘑菇頭身上，笑眯眯地慫恿道：

　　「至龍xi沒什麼相對社長說的嗎？」

　　權至龍半點不猶豫，立馬也站起來鞠躬道：

　　「賢碩哥，我的音響前兩天剛壞了一個~~~~」

　　權至龍話音剛落，他旁邊的李勝弦也不甘示弱，站起來賠笑道：

　　「社長ni~~我不要東西！下次我solo時，也可以讓我嘗試一下至龍哥這麼帥氣的風格麼~~~」

　　「社長！我想要一輛車！！！」

　　終於，後排的嘉賓坐席裡有人獅子大開口了。

　　「社長ni，給我出張專輯吧~~~」

　　角落裡以歌手出道但淪落為藝能人的boom也站起來大聲喊著。

　　經過了這一輪講故事之後，姜撒朗成功戰勝前一位講述者，成為新的「強心臟」。

　　但女孩的這一番講述中，開頭明明是個刺激而驚悚的鬼故事，話題結尾時，卻變成了大家都無厘頭地向社長討要禮物。

　　薑唬東又笑趴在主持臺上，拍著桌子道：

　　「這一期播出後，會有好幾個社長都很頭疼吧。」

　　幸災樂禍之後，又把話題一轉，道：

　　「boomxi剛才是說想要出專輯是吧，今天不是準備了特別舞臺，現在給電視機前的社長展示一下吧！」

　　「馬上回來！」

　　立馬站起身來，轉去了後臺。

　　不到一分鐘，舞臺上的燈光又是一遍，台下響起了熟悉的前奏來，剛剛轉去後臺的boom，帶著一頂灰白色的假髮，身上穿著t恤以及被剪得幾乎只剩袖子的皮衣，他拿著話筒忽然竄回了舞臺中央，只一個亮相，嘉賓席那邊的權至龍就捂著嘴笑倒在椅背上——

　　這分明是在模仿他的《heartbreaker》啊！

　　作為一個早些年也出過專輯的搞笑藝人，跳起舞來還是能看出些功底的，可是奈何他身上搞笑*太重，故意讓許多動作都誇張地變形，臉上卻一臉真摯，於是台下的觀眾看得更樂呵了。

　　「哈哈哈哈哈！！！」

　　歡樂的笑聲此起彼伏。

　　「我也為boom哥準備了禮物~」

　　等boom的模仿秀完畢之後，為了感謝前輩，權至龍站起身來，走到舞臺中間。

　　他挑出了boom並不出名的代表曲目，重新加以表演，舞動間帥氣而又可愛，引得臺上台下都尖叫連連。

　　「沒幾個人知道這首歌來著……」

　　站在舞臺邊上，有些感動。

　　正跳得起勁的權至龍便走了過去，對這位前輩伸出手來，兩人再一起重新走回舞臺中央，一起表演被淹沒在歌謠界中的，屬於boom的唯一一首代表歌曲。

　　「呀……真是美好的場面啊。」

　　兩人的聯手表演過後，全場都在鼓掌，薑唬東也不例外。

　　而跳完自己歌曲舞蹈的boom，卻有些氣喘吁吁，站在一旁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這首歌還能夠這麼帥氣！」

　　權至龍是誰，是08年橫掃韓國樂壇的男團bb的隊長，而且還是bb裡當練習生時間最長，實力最均衡但也最深不可測的努力型天才。這位大勢愛豆，即便也才出道三年，但因為有著豐富的舞臺經驗，早就摸索出自己獨特的表演風格，無論是什麼歌被他演繹出來，都帶上獨一無二的權氏feel，帥氣得令人尖叫。

　　「其實說到帥氣的舞蹈，前陣子青鳥團不也有段很經典的刀群舞麼。」

　　這一次說話的，是老牌男團god的忙內金泰宇，他對於自己團來說是忙內，但在現場一坐，是屬於愛豆圈中完完全全的大前輩。此時開口一發言，薑撒朗立馬就轉過身去，沖他鞠了一躬，感謝大前輩提攜。

　　「對啊對啊！撒朗也在我們強心臟的舞臺上表演一下吧！」

　　李晟基順著現場氣氛，也開始跟著起哄。

　　「唔……這個該和歐尼們一起跳啊……」

　　女孩已經站了起來，但還是多解釋了一句。

　　倒不是推脫或是心虛，而是刀群舞的精彩之處，本來就是若干人整齊劃一的動作，現在她自己一個人的話，想要出彩就得做點改編，而這一點她得提前說明一下，免得到時候被不明就裡的人給胡亂抹黑。

　　結果，話還沒說完，李勝弦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道：

　　「撒朗我跟你跳！」

　　李勝弦蹦得比薑撒朗還快，三兩步就跳到了舞臺中間，還回過身去，沖著自家挑眉道：

　　「哥你怎麼還不下來，前兩天不是一起跳著玩過的麼？」

　　「omo！」

　　現場眾人紛紛捂住驚呼，似乎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呀……」

　　權至龍無奈地看向自家忙內，但都被點了名了，也只能跟著走下去。

　　「歐巴你們兩真的會麼……？」

　　薑撒朗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了李勝弦，她覺得李勝弦大概是想下場來搞笑的。

　　「撒朗xi，其實我也學過。」

　　依舊還cos著《heartbreaker》時期權至龍的boom，輕手輕腳地從旁邊走了過來。

　　「哈哈哈這下湊齊了！四個人都湊齊了！！！」

　　姜唬東開心地拍著李晟基的肩膀，樂地前俯後仰。

　　薑撒朗：「……」

　　她現在知道了，這群歐巴們絕對都是下場來搞笑的……

　　絕對！

　　金泰宇提到的這段刀群舞，是六月份青鳥團在打歌節目上表演《飛翔》時，所特別插入的刀群舞。大概約二十來秒的舞蹈動作，每一個動作都乾脆俐落，極具節制的力度。

　　台下已經放棄了《飛翔》的音樂，薑撒朗穿著背帶牛仔褲踩著帆布鞋站在四個人中間，忽然想到，其實她自己也是來搞笑的啊，穿這麼幼稚可愛的衣服跳什麼刀群舞！耍帥不成反賣萌麼！

　　可是當舞蹈部分的伴奏正式開始時，她卻是第一個繃緊了肌肉，臉上親和而隨意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抿緊唇帥氣冷硬的表情。《飛翔》這首歌，寫的是上半年發生的事情，對於她們幾個的意義始終是不同的，舞臺上的這一段刀群舞，當然也有凸出她們幾個帥氣形象的意圖，但更深層的意義裡，其實是在表達她們對anti的憤怒。

　　節制，但力量十足。

　　每一步，都恰到好處，不多一寸，也不少哪怕一分。

　　這是她們對於anti的態度，所以即便穿著粉藍粉藍的背帶褲，她也一個人跳得十足認真。

　　然後，在一個轉身的瞬間時，才突然發現，旁邊的權至龍也跳得很是認真。

　　薑撒朗一直都知道，權至龍的舞蹈功底，在bb裡是數一數二的好，在整個愛豆圈子裡，其實也都是上等的存在。

　　那意味著，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絕大多數舞蹈都帥氣地表現出來。

　　正如他現在所做的那樣。

　　權至龍另一邊的李勝弦，也在緊跟著這緊密的節奏，他當年進yg時靠的就是舞團成員身份，雖然呈現舞蹈的感覺相比于權至龍少了幾分隨意，但卻格外適合這樣一板一眼的群舞，連轉身都乾脆俐落。

　　薑撒朗另一邊的boom，因為剛和權至龍一起帥氣共舞，這時候也依舊顯得興奮，極力跟上所有的節拍和動作，讓大家知道，他當年其實也是個歌手！

　　短短二十來秒，舉臂、甩頭、轉身、踢腿。

　　四個人當中並沒有人想要搞笑，齊心協力地跳下來之後，全程又是海浪一般的歡呼與鼓掌。

　　「謝謝boom前輩，謝謝至龍歐巴，謝謝勝曆歐巴！」

　　薑撒朗感覺到了他們的幫助與認真，於是在回去自己座位的路上，對著另外三人連連鞠躬，聲音誠摯。

　　「呀……這是只有在強心臟才能看到的舞臺啊。」

　　薑唬東再一次感慨了，沖著鏡頭擠眉弄眼：

　　「看來這四位也是可以一起組個女團的嘛~~」

　　權至龍&李勝弦：「唬東哥……」

　　他們四個男女比例都三比一了，為什麼還非得組個女團，男團不行麼？！

　　把因為跳舞而歪了些的假髮扶正，正色臉道：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

　　權至龍與李勝弦又齊齊地看向boom，齊聲道：

　　「我們有！」

　　現場眾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在的年輕人們，真是可愛~

　　這一期的《強心臟》，最終還是出了不少的亮點，比如李晟基與他唯一承認過的理想型允兒之間的粉紅氣氛，比如權至龍講述bb逃亡事件，懷疑是不是忙內李勝弦向社長告密，等忙內承認是告密之後，兩位同為bb成員的內部廝殺。比如讓人起雞皮疙瘩的tbb三尾狐事件，也比如權至龍與boom兩人互相cosplay對方的舞蹈，然後權至龍李勝弦boom外加薑撒朗四人，又一起表演了前陣子引起廣泛討論的青鳥團刀群舞……

　　總的看來，這第一期的分量錄製得很足，可以預估，到時候收視率也會不錯。

　　那天的節目錄製完之後，權至龍李勝弦和薑撒朗一起去停車場，反正大家都看出來他們很熟了，也不用避諱太多。

　　從錄製節目的大樓，到電視臺的地下停車場，中間有一段十分昏暗的走廊。

　　這一段區域，被圈內戲稱為愛豆的幽會勝地。

　　因為同為愛豆的情侶，一般平時都會很忙，如果能一起到電視臺打歌的話，當然會忍不住見面說幾句話。而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這一段，沒有監控，同時光線昏暗，就算正在親密擁吻的人，猛然被其他路過的人發現，如此昏暗的光線裡，也大多都看不到逃走的人的臉……

　　這就是眾多愛豆情侶如此推崇這裡來約會的原因。

　　權至龍還牽掛著姜大聲和朴初雅那邊的事，看到附近人變少了，便向著薑撒朗靠近了一些，打算再套點話。而且因為光線越來越昏暗，腳下的路越來越模糊，權至龍還很有紳士風度地抬起一隻手來，護在了薑撒朗的背後，隔得遠遠地虛扶著，以防她踩到什麼東西忽然摔倒——

　　不知為何，權至龍覺得薑某人很有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李勝弦因為和經紀人在說話，慢慢地落在了後面。

　　某個瞬間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某兩人並肩往前走著的畫面。

　　眼珠轉了兩轉，李勝弦忽然想起剛才錄製節目時，女孩刻意製造恐怖氣氛的模樣。

　　於是放輕了腳步，屏住了呼吸，躡手躡腳地跟過去，緊貼到兩人身後。

　　懷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報復心理，或者是逗弄心思，李勝弦猛地一喝——

　　「呀！！！」

　　聲音太突兀，也太震耳朵，前面的兩個人，都是齊齊一怔，往前走的動作都暫停了下來。權至龍對這聲音更熟悉些，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是李勝弦在作怪，於是立馬轉身，準備擼起袖子來，教訓一下自家幼稚無比的忙內。但沒想到另一邊——

　　薑撒朗忽然驚恐地叫道：「啊啊啊什麼東西！！！」

　　一邊叫一邊猛地往旁邊一竄，但因為和權至龍離得太近，而且權至龍剛好轉身面向這邊，女孩一竄……就直接撞進了權至龍的懷中，腦門撞在權隊長的鼻樑上，撞得他一聲悶哼，雙目一眨，眼中立馬泛起了生理性的淚光。

　　「怎麼了怎麼了？」

　　bb家的經紀人金南國，和青鳥家的經紀人秉昌洙，都從後面急急趕來了。

　　全場所有人，只除了一個捂著鼻子眼淚汪汪的權至龍外，都把目光投向了姜撒朗原先站著的位置上，昏暗的光線下，那兒有一團小小的深色陰影，李勝弦伸出腳去戳了戳，居然還是軟的！

　　「阿西——誰在這兒扔了個裝冰水的氣球！」

　　秉昌洙彎下腰去，終於揪出了不明生物的真實面貌。他把氣球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後，又順口也推測道：

　　「大概是哪個節目組落下的，電視臺裡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

　　「我就說怎麼忽然腳脖子一涼……」

　　薑撒朗心有餘悸地控訴，她今天穿的是長褲，但褲腳被卷起來了，刻意露出了腳腕。李勝弦剛瞎吼一聲之後，她就知道權至龍肯定要收拾人了，所以往旁邊讓出一小步來，想給兩人留出發揮的空間。但沒想到腳腕忽然就碰到個又冰又軟的東西，那讓她立馬產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聯想，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身體已經自動向一邊彈開。

　　伴隨著尖叫。

　　李勝弦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哈哈，你還講鬼故事呢……」

　　薑撒朗咬牙切齒：「作家歐尼讓我講的，難道我還能拒絕麼……」

　　「那個……」

　　終於把眼淚全憋回去的權至龍舉手發言。

　　「撒朗，你現在都還踩著我的腳。」

　　在場的其他人，這才都注意到女孩與男孩的姿勢，如果把劇情重播一下的話，就是女孩剛才往旁邊一竄，正好竄權至龍懷裡了。然後就是秉昌洙走過來查明真相，女孩往旁邊讓了讓，但權至龍攬著她的後背，她自己也有些怕，所以沒挪太開。而等真相查明之後，她又忙著和李勝弦鬥嘴了。

　　於是，現在。

　　兩個人依舊貼得很近，近到姜撒朗其實都一直踩著權至龍的腳，而她自己卻全無察覺。

　　「……歐巴對不起。」

　　薑撒朗默默往旁邊退了兩步，難得地雙頰泛紅。

　　不是羞的，而是窘的。

　　「沒事。」

　　權至龍笑了笑，然後便立馬轉過身去，朝著李勝弦怒吼——

　　「呀！忙內你還能更幼稚麼？」

　　這就是在指責李勝弦剛才腦袋抽風地跑過來嚇唬人了。

　　被吼得一愣的李勝弦：「……」

　　管他什麼事？他是幼稚了沒錯，可那也是被薑撒朗給帶的……

　　之前一起拍了mv之後，兩人就混熟了，李勝弦挺喜歡這位妹子的，脾氣好又喜歡笑，他一看到薑撒朗就忍不住想逗她。怎麼了，不行？

悠于 2016-4-18 17:45

第64章

　　羅鏡恩這兩天又打電話讓小侄女過去吃飯，而且還專門挑的是她們巡演的空隙間裡，待在首爾的短暫時間。

　　「有空嗎？實在太累的話就算了，之後再來也行。」

　　這一次，電話裡羅鏡恩的語氣，顯得溫和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強硬。

　　可能也是因為，她知道青鳥團這陣子確實很忙，忙得昏天暗地。

　　但確實，已經又好幾個月沒見了。

　　薑撒朗回想著，上一次去小姨家吃飯，還是樸前進送她過去的。這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時間了，她就算再忙，過去吃頓飯也是應該抽出時間來的，而且，更何況，她還另外有件事情，想問問劉在碩。

　　想到這裡，她一邊翻看著秉昌洙記錄她們各自行程的記事本，一邊回答道：

　　「小姨我明天晚上有空，明天小姨夫在家嗎？」

　　姜撒朗想找劉在碩問問的，是前兩天李准碩所說的，劉在碩被經紀公司克扣報酬，然後還利用他與電視臺博弈的事情。劉在碩這兩年的上升勢頭很猛，當然了，自從進入千禧年之後，他似乎一直都在上升，仿佛要把他過去那十年的無名氣的難捱，全都一次性抵消掉一樣。

　　從《同居同落》的作為主mc嶄露頭角，到《x-man》裡，逐漸有了國民mc的名頭，再到無挑把他推上神龕，到《家族誕生》鞏固他的神格。到現在，全韓國有不少的人都已經知道，那個叫劉在碩的男人，擁有著強大的意志力、控場能力，以及十分成熟而善良的性格。他是一個十分優秀的mc，優秀的不僅是他的主持能力，也是他對個人管理的能力。

　　不得不承認，在劉在碩變身為小姨夫之後，姜撒朗有點變成小姨夫腦殘粉的跡象。

　　不過也不僅僅是因為這樣的親緣關係，更重要的是，作為娛樂圈裡的人士，當然該對圈子裡各種風頭很盛的人與事務都報以關注，隨時隨地都要預防著自己不能落伍。而無挑、家族、劉在碩等，都是近些年的話題節目或者話題人物，薑撒朗關注得多了，自然而然……

　　就掉坑了。

　　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小粉絲一枚，只是不好意思對她小姨說……

　　得知薑撒朗終於有空要「大駕光臨」，羅鏡恩從一大早時，就發短信問小侄女想吃什麼，說她立馬去菜市場買菜，買最新鮮的！

　　然而那時候小侄女還沒睡醒，薑撒朗的作息一直都是混亂而顛倒的，等到快中午時才醒過來，於是只能抱歉又心虛地給小姨回——

　　「小姨對不起，我剛才在開會沒有看到，我隨便吃什麼都可以！」

　　而小姨的回復來得很快：

　　「你在公司裡隨時都拿著手機，以為我不知道麼？下次早點睡！」

　　於是等接近晚餐時間時，薑撒朗幸福而又糾結地，自己打了個車去往小姨家蹭飯。幸福的是，真的好久沒吃到過家裡的菜了啊啊啊啊！！！平時倒也覺得沒什麼，秉昌洙每次給她們訂的盒飯也很好吃，公司食堂裡的阿姨又換了兩個，廚藝也還算不錯，大鍋飯也很精緻。

　　但現在朝著自家人做的家常菜飛奔而去時，胸口某種期待和久違的心情，才猛然升騰起來。那讓她明知道待會兒肯定要因為晚睡被羅鏡恩嘮叨，也默默地認了！

　　算了，她其實也好久沒被人念過了，其實也挺懷念的。

　　所以其實她是個抖m體質……？

　　「來了？」

　　門鈴聲剛響了兩下，羅鏡恩就已經從裡面推開了門。

　　五官輪廓與薑撒朗有三分像的女人，原本當電視臺主播時，渾身都是端莊和大氣，一雙笑眼格外明亮，那時候在電視臺也是出了名的美女主播。而現在推開門來，女人把頭髮鬆散地紮在腦後，漏出幾縷來垂在臉側，身上圍著碎花圍裙，臉上笑得溫和——

　　她比起薑撒朗上次過來時，還更美了，渾身都洋溢著幸福與滿足。

　　像是原本有著些棱角的玉石，被歲月的掌心不斷摩挲，慢慢地，就磨出了流暢而舒展的線條來，也磨出了只有被一直捧在掌心精心呵護，才能夠煥發出來的光澤。

　　「小姨夫回來了嗎？」

　　薑撒朗站在門口就探頭探腦，她忽然想看看那位，讓她小姨如此幸福的男人。

　　不是在電視上，不是在節目錄製現場，而是在她小姨旁邊，以小姨夫的身份出現。

　　她忽然間，就好想看到他們兩在一起的畫面，她羡慕那樣的畫面，同時也為他們兩覺得開心。他們兩過得都這樣好，旁人連看著，都會覺得滿滿的全是幸福。

　　「你難道不是來看我的麼？」

　　圍著圍裙的女人，舉起手來拍了拍自家小侄女的腦袋，雙眸一瞪，似喜還嗔。

　　可是反問過後，還是立馬給出了答案——

　　「他今天錄節目可能會晚點回來，我們待會兒先吃，不用等他。」

　　因為一路上奔過來時，薑撒朗難得地感受到了家常飯菜的感召，而進門時，又被羅鏡恩滿滿的小女人幸福感給震懾到。換了拖鞋進來之後，女孩就一直跟在羅鏡恩的屁股後面，跟去客廳倒水喝，跟去廚房……

　　羅鏡恩轉頭看了她一眼：「怎麼，餓了？」

　　打開冰箱來翻了翻，「有水果，蘋果香蕉葡萄，我洗了給你端出來。」

　　然而女孩站在羅鏡恩旁邊巋然不動，反而在案臺上左右望瞭望，然後走到戲水池前洗了手，主動問道：

　　「小姨，有什麼要幫忙的麼？」

　　作為廚藝值為零的戰鬥渣，這幾年來，幾乎是第一次，她主動要在料理環節幫忙。

　　於是羅鏡恩反而驚訝到了，一邊拿了顆捲心菜遞給女孩，示意她切成長條，一邊裝作不經意地瞄了她好幾眼，然後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最近心情不太好？」

　　所以要想玩玩菜刀這種兇殺武器……？

　　薑撒朗：「……」

　　所以她在她小姨那兒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羅鏡恩在一邊淘米，看薑撒朗搖搖頭沉默不語，腦中轉了轉，裝作更加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最近和樸前進怎麼樣了，要不下次帶他一起來吃飯吧。」

　　薑撒朗：「……」

　　果然還是她親小姨，嗅覺就是敏感。

　　但其實，如果羅鏡恩剛才沒提起他的話，女孩還真沒怎麼想起樸前進這三個字。他們兩分手了，已經好幾個月了，而她……已經好很多了。

　　最難受的時候，是剛分手時，那兩個月難受得不行，白天在外面工作時，還不能顯露出太多來，或者就是忙得壓根分不出腦袋來想。但晚上回到家，或者只剩她一個人待在公司的錄音室裡面時，以往在一起時到分手時的畫面，就一頁一頁出現在眼前，在心口剜肉一樣的疼。喜歡時有多快樂，竹籃打水一場空時，就會有多傷痛，堅信著兩人彼此喜歡時，有多信心十足，發現只是自己一個人誤會了時，就會有多挫敗而失落。

　　那樣的日子，很難受。所以那陣子，比起自己一個人待著，她反而更喜歡沒日沒夜地工作。可是時間一刻不歇地溜走，痛著痛著，忽然有一天，難受的心情就達到一個峰值。像是烏壓壓的黑雲迫近了，就壓在你的頭頂，稀裡嘩啦地，往下墜著豆大的雨滴，淋得你渾身都濕得透頂，頭髮都黏在臉上格外狼狽。

　　可是，再然後。

　　只要你熬過那個峰值，熬過最難受的那一天，或者一周。

　　某個黎明你忽然間醒來，推開窗戶，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聽著細微的風聲雨聲，再看著建築物外面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忽然間意識到，在你把自己拘禁在幾十平米的小屋子裡時，這個世界依舊這樣繁華熱鬧著，為生存或為夢想奔波。

　　忽然間，銘心刻骨的痛，好像就變遠了，也變淡了。從現在變成了過去，徹底地收進記憶的舊箱子裡。你心裡或許還殘留著一些不解，一些不甘，也覺得有些虛妄。

　　但終究，你還是會懂——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離了誰之後就活不了的。

　　你痛過，但痛到極致之後，就知道了，你其實也只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人當中的一個，你的愛情也逃不過大多數人的分手公式——愛的時候會愛，分開的時候會痛，但一切的疼痛都會過去的，愛情也如是。

　　可是，腦袋裡想得再明白，這樣的超脫依舊只是片刻，像是曇花一現，像是海市蜃樓。某一瞬間忽然像是看開了，下一瞬間，席捲而來的記憶，又能瞬間把你拉回情緒的深淵。

　　於是，就開始反反復複的痛苦、掙脫、痛苦、掙脫……

　　總有一天，當然也會徹底好起來的。只不過有的人可能一兩個月就好，有些人可能需要與自己的情緒抗爭好幾個回合。

　　薑撒朗前兩天剛想通過一次，所以這兩天還好，心情暫時能算作平靜。

　　「怎麼了，吵架了嗎？」

　　女孩長久的沉默，讓羅鏡恩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按下電飯煲的電源鍵，轉過頭來看著薑撒朗，眉目間透出些擔心。

　　「唔……」

　　薑撒朗把手裡的菜刀，換去了離羅鏡恩更遠一些的左手。

　　然後輕聲道：

　　「我們分手了，性格不合。」

　　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他們就只是湊一起過了個家家，然後該各自回家吃飯時，便揮揮手告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什麼時候的事？！」

　　羅鏡恩果然被嚇了一跳，連音調都拔高幾分。

　　「前兩個月。」

　　薑撒朗淡淡地回，然後轉過身來，讓羅鏡恩能夠完全看清女孩此時此刻的表情。

　　十八歲的女孩，依舊是那頭飛揚的短髮。她的身材瘦削了許多，所以五官都變得出脫，以前偏鵝蛋臉的臉龐稚氣未脫，現在，卻居然朝著瓜子臉進發。挺翹的鼻樑和殷紅的嘴唇，都和以前不大一樣，但仔細看的話，又分辨不出到底哪裡不太一樣。熟悉又略微陌生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眸是沒有變過的，一直一直，都是那樣明亮，堅韌而篤定。

　　仿佛她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一樣。

　　羅鏡恩回想起來，以前薑撒朗才□□歲時，就能用這樣的目光，讓她親爸親媽縱容她去公司裡當練習生。那麼現在，只是個分手而已，而且薑撒朗早已經不是□□歲，而是十八歲，薑撒朗又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來，擺明瞭就是不想細說，那她還能再問些什麼呢……

　　「傷心難受的時候，小姨一直都在這兒。」

　　羅鏡恩選擇了不追究，她抬起手臂，輕拍著女孩的後背，緩緩地歎出一口氣來。

　　「嗯。」

　　薑撒朗乖乖點頭，然後又探頭看了看案台另外一邊，揚起笑臉來問道：

　　「還有什麼要切的嗎~~~」

　　倒不是她轉移話題，而是她真的，已經好很多了。

　　所以沒必要再讓羅鏡恩也跟著擔心。

　　她已經好很多了，真的。

　　晚上八點，錄完節目又和製作組開了個會的劉在碩遲遲歸來。劉在碩知道今晚小侄女要過來，所以就沒和節目組去聚餐，到家時一身疲憊饑腸轆轆，羅鏡恩聽到門響就迎到門口，再一聽自家老公還沒吃飯，立馬心疼地給他熱飯去了。

　　剛才羅鏡恩和薑撒朗吃飯時，就已經先預留出劉在碩的分量。

　　這會兒往微波爐裡一放，羅鏡恩也知道薑撒朗好像有事要問劉在碩，所以乾脆就守在微波爐面前不出去了。但幹站著又挺無聊，於是乾脆從冰箱裡再拿出幾枚水果來，給外面的一大一小準備鮮榨果汁。

　　「小姨夫，我最近聽到一些傳聞。」

　　薑撒朗也不知道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迂回婉轉地問，所以乾脆直接開門見山。

　　「嗯？什麼？」

　　劉在碩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微微驚訝，但擺出了傾聽的樣子。

　　「嗯……就是你們公司……我是聽我們新上任的經紀人說的，他在圈子裡有些人脈，所以消息傳遞得比較快……」

　　姜撒朗把李准碩上次告訴過她的，又概括地再講述了一遍，但她說得磕磕絆絆，一邊說還一邊解釋，生怕這樣的探究顯得唐突，劉在碩要是覺得她在刻意調查他就不好了。

　　而事實證明，她絕對是想多了。

　　劉在碩抬起手來，揉了揉女孩的頭頂，很是順手。他輕聲笑道：

　　「是有這事，公司內部出了些問題，勇萬哥他們其實也都和我一樣，都是好幾個月沒拿到報酬。而節目那邊，《家族誕生》的情況有些複雜，但《無限挑戰》的金pd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不一定能被我們公司裡的人給唬住。」

　　明明是在講著自己的困境，但卻沒有露出一絲苦難或是窘迫。

　　這一方面，是因為劉在碩的性格，早就被過去的十年無名氣打磨得豁達而淡泊名利，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薑撒朗是晚輩，所以他即便心中也有焦急不安，卻沒辦法在女孩面前顯露出太多。

　　劉在碩這樣的心思，薑撒朗也猜到了一些。

　　所以她也不再細問，確認了這些事都是真的就行了。女孩微垂著腦袋，把李准碩那天的提議，放在腦中多轉了幾圈。在來這一趟之前，她其實就已經把那些話想過了很多遍，反復想會不會對劉在碩本人造成傷害，反復想會不會讓劉在碩產生她是在趁虛而入落井下石的誤會。

　　反復地想，直到此時她就坐在劉在碩旁邊，都還在想。

　　但最終，薑撒朗還是又抬起頭來問：

　　「小姨夫，你有想過去我們公司嗎？」

　　她對著劉在碩提出這樣的提議，與李准碩之前提出這個提議，在意圖上又有所不同。

　　李准碩看重的是整個公司的發展，現在的tbb除了青鳥團之外，沒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藝人，就連不太能拿得出手的都沒有，能加入一位國民mc的話，當然怎麼都是好的。

　　而薑撒朗，她想的是，她自己手裡有tbb的股份，而其中的大部分，據秉昌洙所說，都是託管在劉在碩手裡的。這樣算來的話，劉在碩應該也算tbb的大股東之一吧，按他現在的地位，以及作為gagman的職業特性來說，其實劉在碩本身對於經紀公司的需求不多，能幫他處理一些雜事就行了。

　　那麼，與其在外面被別的公司剝削，不如來自己控股的公司呢，這樣的話，再壞再壞，也不可能發生現在這樣克扣報酬，然後還試圖插手他主持的節目這樣的事吧。

　　「嗯，其實我有想過。」

　　劉在碩端起水杯來，輕輕啜了一口。

　　「前陣子鏡恩也勸過我，實在不行，就起訴現在的公司，直接去tbb或者乾脆成立一人公司好了。」

　　可是放下水杯後，劉在碩扶了扶眼鏡，難得地，有些彷徨。

　　「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我之前之所以加入現在這家公司，其實也是看在東燁哥的情分上，東燁哥你知道吧，申東燁？」

　　劉在碩轉過頭來看薑撒朗，而姜撒朗連連點頭：

　　「認識！」

　　她都不知道後面還有這份緣故呢。

　　「東燁哥和自己的前輩合夥創立了這家公司，簽了不少藝能界的藝人，包括我，也包括勇萬哥他們。過去的幾年裡，大家其實相處都算融洽，這次公司裡賬務出現問題，前兩天，東燁哥也是專門找我解釋過，讓我多給他一些時間……」

　　劉在碩這樣猶豫而遲疑的樣子，實在是罕見。

　　他雖然在節目上，時常呈現出活潑而不靠譜的形象，但事實上，他果決而有擔當，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見，而且一旦認定就不會再動搖。

　　可是現在的他，依舊還是顯出了為難。

　　他和申東燁都是彼此熟識的同僚，而且私下裡，因為羅鏡恩和申東燁的夫人頗有交情，連帶著他和申東燁的感情也還不錯。所以現在即便劉在碩已經意識到，公司裡出了問題，而且那問題還直接對他也造成了不良影響。但申東燁剛剛親自請求過給他多一些時間，劉在碩做不到拍拍屁股直接就走。

　　「但無論怎樣……小姨夫你還是多考慮一下吧。」

　　明白了劉在碩的立場，但卻依舊擔心他的處境，直到薑撒朗準備告辭時，女孩依舊沒有放棄遊說。

　　「別的不說，tbb是我們自己的。」

　　如果把時間再往回撥一個月的話，薑撒朗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

　　tbb是我們自己的。

　　以前，即便是說出這樣的話，薑撒朗也只是抱著一種對於家的歸屬感，而隨意地說著。

　　比起字面上的意思，更多的表達的是情感。

　　她在tbb裡待了這麼多年，tbb的創始人表仁厚，就和她的親叔叔一樣，所以很多時候她是真的把tbb當成自己另一個家，即便表仁厚消失，楊名碩接手了公司，她也一直都那樣覺得。

　　可是現在，她對著劉在碩說出這句話，卻已經是另外一種意思。

　　tbb是我們自己的。

　　她現在說的是，tbb是我們可以掌控的。

　　李准碩之前的那一番洗腦，雖然依舊讓女孩覺得，他的計畫中不靠譜的地方甚多。但同時，也還是讓她意識到了，tbb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tbb，不是堂堂公司社長還每天盯著她不許挑食的溫暖大家庭，也不是人雖然很少但誰都能信得過的小作坊式企業。

　　現在的tbb，社長是位商人，而藝人是公司的商品。

　　雖然這樣的覺悟，讓薑撒朗感覺到很不舒服。

　　但她還是終於明白了，如果她不想被人當做商品，而是要一直一直做自己喜歡的音樂，也一直一直給自己所在乎的人們提供幫助和保護的話，她得讓tbb變成她的，她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也得讓自己手中掌握更多的能量。她手裡有股權，她還帶領著tbb唯一的當家女團，她是被表仁厚託付了全部財產的人，也是被表仁厚寄予了厚重期望的人。

　　所以，雖然她不太想承認，但真的就如李准碩那天所說的那樣。

　　她得負起更多的責任。

　　姜撒朗攔著劉在碩，不讓累了一天的他，再親自開車送女孩回公司。但臨出門時，羅鏡恩卻忽然換了鞋子追出來，用手挽著女孩的胳膊，一起下了電梯走在社區的中心花園裡。

　　「你剛才是想讓在碩歐巴去tbb是吧？」

　　一邊走著，一天若無其事地提起。

　　而被提問的人沒有掩飾，直接乖乖點頭道：

　　「嗯。」

　　她不知道劉在碩有沒有對她小姨說過他們公司的爛攤子，所以乾脆不多說，羅鏡恩問什麼她答什麼。

　　而羅鏡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家侄女的這點小心思，她這樣子一路送下來，為的是把另一件事仔細交代：

　　「你們之前的那個表社長，當時找到在碩歐巴，說要給他tbb的股票，是我勸在碩歐巴收下的。但這兩年在碩歐巴其實也一直沒管過這事，東西都是收在我手裡的，等你成年後就立馬給你。」

　　「唔……」

　　薑撒朗歪著頭想了想，「就放小姨你那兒吧，等我要用的時候再找你。」


第65章

　　薑撒朗想找個人出來喝酒，但默默地在腦中過濾一遍人選，居然沒找出個合適的朋友來。

　　從度假山莊回來後不久，朴初雅回釜山去了，林赫拉回了美國。申雅中和自家爸媽還有幾個舅舅以及叔叔及其家人，浩浩蕩蕩二十幾個人全去了澳洲度假，一家子全都是土豪……

　　成員們都不在，她總不能讓秉昌洙出來陪她喝酒吧。

　　李准碩大概能約到，但莫名地就不想跟他談這種事情。小姨pass掉，小姨夫pass掉，出道前本來就因為一直當練習生，沒幾個知心朋友，出道後因為越來越忙外加人氣不斷走高，朋友反而更少了，仔細算算的話，她在圈子裡最熟的，除了shinwa就是bb……

　　shinwa不提了，bb在日本。

　　薑撒朗抓心撓肺地想要喝酒，腦中轉了轉，想著要不然叫twopm的玉擇演好了，他們這陣子一起主持《人氣歌謠》，兩個多月下來，也算積累了一些戰友情誼。

　　可是再仔細想想的話，又覺得還沒到可以一起喝酒的程度。

　　而且她也怕自己喝醉了後，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來，所以挑人挑得極其謹慎。

　　而謹慎的最終結果就是，一個小時後，她坐在弘大的某家小酒館中，十分豪爽地仰頭幹下一杯清酒，然後被辣得哈了哈氣，立馬便撿起碟子裡的花生米，往嘴裡扔了兩顆。

　　對面的薑狗裡生無可戀狀：「為什麼我要坐在這裡看你喝酒……？」

　　薑撒朗：「歐巴你也喝啊，我請你！」

　　薑狗裡嫌棄臉：「對著你，我沒什麼想喝的*。」

　　姜撒朗炸毛了：「呀！！！」

　　自從和樸前進分手過後，薑撒朗對這方面一直都有些敏感。

　　生怕被別人不當女孩子看，或者別人壓根把她當個小妹妹的話，她都會覺得難受，像是有人又把她的心口戳了個洞，她的心就像個氣球一樣呲呲呲地往外漏氣，自尊心萎縮得越來越小，最後只剩張皮。

　　薑狗裡覷了她兩眼，小心翼翼疑惑道：

　　「你不會是失戀了吧……」

　　他去年，也是拍過青鳥團《feeling》mv的人，他知道薑撒朗在談戀愛，只不過一直沒認真問過那個人是誰罷了。

　　薑撒朗又灌下一口清酒，擺了擺手道：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今天喝酒不是為這個。」

　　薑狗裡瞪大雙眼，當然了，是相對于他自己原先的雙眼來說，他瞪大了許多。

　　「真失戀了？那你今天是為了什麼？」

　　「今天？」

　　女孩抿了抿唇，又給自己滿滿倒上了一杯，然後她把酒杯端起來，遙遙地敬向天花板。

　　「為了矯情！！！」

　　動作幅度太大，酒杯太滿，一半的酒都從杯子裡灑落下來，落在桌面。

　　薑狗裡：「……」

　　這孩子是已經喝醉了是麼？三杯倒啊這是。

　　這裡，是弘大這邊較為出名的一家酒館，在商業街二樓，樓下是熙熙攘攘的弘大夜遊神們，樓上就是酒屋，裝修得有些偏日式風格，牆上貼紙的風格都是撞色，有些偏血腥型的漫畫風格。而每個座位都被佈置在走廊的某一側，是半開放式的空間，在座位與走廊之間，從頂棚上會垂下簾幕，堪堪把裡面的位置遮掉一半，讓走廊上的人只能看到座位裡有人，但看不到裡面人的上半身。

　　可那前提得是，座位裡的人沒有站起來，主動把簾幕拉開。

　　「老闆，麻煩再拿兩瓶酒！！！」

　　姜撒朗滿心的話都憋著，沒辦法說出口，就只能一直喝酒。

　　拉開了簾幕來，沖著吧台那邊喊著，迎面卻撞上一個人的目光。

　　那男孩愣了愣，臉上露出驚訝來，嘴唇蠕動兩下，即便薑撒朗沒聽到他的聲音，其實也知道他是在喊什麼。

　　「前輩。」

　　他總那樣叫著她，叫著她們。

　　那是公司裡的練習生票寶劍，比她還小四個月，她這麼多年裡，第一次在圈子裡遇到的同歲親故。

　　「哦，寶劍~」

　　薑撒朗笑眯眯地招呼一聲，又沖男孩揮了揮手。

　　她還是很喜歡這位同歲親故的，人長得養眼不說，性格也很是呆萌。那種呆萌大概就是，薑撒朗她犯了這麼多年的二抽，終於遇到有一個人不會嘲笑她了，而是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二抽，完了之後再陪個善意的笑容。

　　嚴格說來，她其實在公司練習生面前二抽的時候也不多，偶爾，也是因為公司裡的聲樂老師或者工作人員故意逗她，逗得她露出些馬腳時……其實練習生們大多也不敢嘲笑她。

　　可是，不知為何，就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有些人在看著你時，即便沒笑，心裡也在憋著笑，而有些人，看著你笑，就是真的在笑。

　　薑撒朗認識票寶劍的時間並不久，但就已經知道，這還真就是個單純的娃。

　　所以她挺喜歡他的，把他當弟弟一樣。

　　「誰啊？」

　　薑狗裡也從座位裡探出了頭來，而此時票寶劍已經走過來，一板一眼地問好：

　　「撒朗前輩好……」

　　一轉頭看到薑狗裡又愣了一愣，立馬又鞠躬道：

　　「狗裡前輩好！」

　　「這是我們公司的練習生，票寶劍。」

　　薑撒朗一揮手做了簡短介紹，轉過頭來卻瞪著男孩，道：

　　「你不是未成年？居然過來喝酒？」

　　這位姜前輩大概是忘記了，她和票寶劍同年，只不過大了四個月而已，而她剛才還在大聲向老闆要著酒喝。

　　「額，我進來借廁所。」

　　男孩伸出一隻手來，指著另一邊的走廊盡頭。然後手指又往身後的大門口一繞，繼續指著道：「親故們都還在門口等著呢，他們可以為我作證！」

　　一本正經地解釋著，似乎真的有些怕被某位前輩給誤會了。

　　「啊，這樣啊。」

　　薑撒朗點點頭，又笑了笑。

　　「對不起誤會你了，那之後公司再見吧~」

　　各自揮揮手，男孩又沖著薑撒朗與薑狗裡都鞠鞠躬，然後才終於轉身離開，而且看那離開的方向，估計還是要先去一趟廁所。

　　簾幕重新被放下來，薑撒朗與薑狗裡兩人都坐回原位，薑狗裡眯著眼睛看向女孩，用開玩笑的腔調起哄道：「哦~~挺有前輩風範的嘛！！」

　　在他眼裡，薑撒朗一直都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一心熱愛著搖滾，整天都活蹦亂跳，又是可愛又是調皮，好像無論是為個什麼小事，都能樂呵個一整天的小孩子。

　　可她剛才管束著自己公司的練習生時，卻是確確實實讓他感覺到了威嚴。

　　雖然他很快也見識了她被自己打臉，但至少之前嚴肅的那一刻是帥氣的，哈哈哈。

　　「其實我不想讓他們怕我的啊……」

　　說到這個，薑撒朗又是歎氣。

　　「原先公司裡人少時，只覺得一有什麼事情，人怎麼都不夠用，實在是很不方便。可是人多了之後，又覺得很多事情反而變得複雜，人心也變得複雜，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大家即便過得稍微苦點，但至少都彼此信任了。」

　　女孩一邊說，一邊輕歎著氣，又輕輕地啜了口酒。

　　薑狗裡看了她兩眼，也跟著歎口氣，還是也拿起了旁邊的酒瓶，給自己的空酒杯裡滿上，輕聲道：

　　「都是這樣的。」

　　人多了什麼都會變得複雜，所以社會是最不好混的，因為這裡面什麼人都多。

　　「我這陣子其實有點迷茫。」

　　女孩端起酒杯，又輕啜了一口。

　　「前兩天有個親近的歐尼對我說，她覺得自己之前活著的方式都不太對，所以從今往後，她決定要換一種活法！她無論怎麼活，我都覺得挺好，只要不傷害自己不傷害別人，當然是她自己活得開心最為重要。我對我自己現在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麼不滿，我都覺得挺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羡慕她有那樣決絕的勇氣，很羡慕她是徹底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我其實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這樣，但就是很羡慕……」

　　女孩用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表情迷茫，略顯失落。

　　像是迷了路之後，連叫喚都忘了的羔羊。

　　「你說的是赫拉麼？」

　　薑狗裡忽然接了這句話，讓薑撒朗瞬間又變得驚訝。

　　「歐巴你怎麼知道是赫拉歐尼？！！」

　　「我聽她說過類似的話。」

　　薑狗裡聳聳肩，幹掉一杯酒道：

　　「你和她性格不同，所以最終走的路當然會不同。」

　　薑狗裡又慢悠悠給自己把酒杯滿上，一邊倒酒一邊繼續說道：

　　「我有的時候也會羡慕吉裡，他加入無挑後，雖然被罵得很慘，但也賺了不少的錢，我們組合的大眾知名度慢慢也上來了，他家裡人也為他感到欣慰，都說他懂事了出息了。我羡慕他，可是然後呢，我無論怎樣也變成不了吉裡啊，我也不想變成他。」

　　「活著活著，人其實都會有羡慕別人的時候，但我們無論怎樣，也都只是我們自己，而不是別人。所以對別人的生活或選擇，羡慕羡慕就好了，接下來還是要繼續走自己的路的。」

　　薑狗裡慢悠悠地說完，就已經把剛倒滿了的酒，又灌下去一杯。

　　他左手握著酒杯，右手握著酒瓶，打算再滿一杯清酒，對面女孩卻忽然伸出了手來，按在薑狗裡握在手中的白瓷酒瓶上。

　　「歐巴，我給你倒！」

　　其實，兩個人一同喝酒，原本就該彼此這樣換著倒酒的。

　　如果只是一人一杯酒、一個酒瓶，那和自己一個人自斟自飲，又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剛才薑狗裡說他不喝，薑撒朗就沒有管他，只是自己在一個勁地喝。

　　而薑狗裡真的開喝之後，忽然說出口的這幾句話，又突然戳到了女孩的心中，於是半是感激，半是感動，才會忽然攔了薑狗裡的酒瓶，換成自己給他倒酒。

　　「歐巴你最近跟赫拉歐尼很熟麼？」

　　倒完酒之後，薑撒朗還是覺得這事值得深究。

　　林赫拉跟薑狗裡變熟？什麼時候？赫拉歐尼也沒對她們提過啊！

　　薑狗裡端起酒杯來，微微抿了一口，又咂咂嘴。

　　「在弘大這邊的場子裡碰到過幾次，她和人對決rap和街舞。」

　　「然後她還跟你說，以後想換種活法……？」

　　薑撒朗以懷疑的目光盯著薑狗裡，換種活法，那是她在逼問林赫拉之前，林赫拉連她們三個都沒有告訴過的話，薑狗裡只是在場子裡碰到過幾次，就知道了？

　　「嗯，遇見後一起喝過兩次酒。」

　　姜狗裡看著女孩眯起眼一臉懷疑的樣子，就一瞬間又瞪大了眼睛，提高聲音道：

　　「還有吉裡和美萊姐他們！每次都是一大幫子人呢，都是混黑泡的，大家一起玩過再一起去喝酒，也很正常。」

　　薑撒朗依舊虛著眼睛盯薑狗裡：「你們把我歐尼拐去喝酒，還說這很正常？」

　　薑狗裡聳了聳肩：「她成年了，我們身邊也有很多朋友都認可她，這怎麼能說是拐呢？」

　　薑撒朗長歎口氣：「可是赫拉歐尼是愛豆啊……」

　　薑狗裡繼續聳肩：「所以我說，你和她性格不一樣啊。她是那種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人，而你……」

　　薑撒朗豎起耳朵：「我是什麼？」

　　薑狗裡抬起眼來，淡淡瞄了女孩一眼。

　　「你是那種，無論做什麼，都會全力以赴的人，而且你都能夠做得挺好。」

　　薑狗裡把酒杯放在手中微微轉著，對面的女孩愣了愣，忽然輕輕一笑。

　　「沒想也能聽到歐巴你誇我啊。」

　　這位歐巴，對於她的態度，這麼些年來始終貫徹著同樣的兩個字——嫌棄。

　　而薑狗裡撇了撇嘴，道：「其實也不完全是誇。」

　　他把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看著她即便喝了酒，臉上也是掩不去的愁意與糾結。薑狗裡抿了抿唇，又道：

　　「你這樣活著其實挺累的，反正我不願意那樣活著。」

　　吐槽完之後，不知為何，忽然又輕笑著加了句。

　　「你知道這半年裡，你老了多少麼？看起來就跟催熟的番茄一樣！」

　　一半像是在開玩笑，一邊卻是認真。

　　這半年裡，許多人看到薑撒朗，其實第一反應，都是她變漂亮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像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五官也顯得稚嫩，即便身高已經163以上，也總讓人覺得她還沒正式開始發育。而最近半年中，她迅速抽條，迅速變瘦。五官變得更加精緻，身材變得更加苗條。

　　很多人都說，她現在身上滿滿的少女嬌俏味道。

　　偶爾也會有人說，她長大了。

　　而薑狗裡是唯一一個，說她變老了。

　　可能也是因為，在薑狗裡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一直都是女孩十二三歲時，抱著比自己還高的吉他，圍在伊道賢旁邊活蹦亂跳的模樣。他一直都把那時候的薑撒朗記得清晰，所以這樣一對比之下，結果慘不忍睹。

　　以十二三時的薑撒朗為標準的話，現在的她當然老了。

　　是熟透的蘋果都快要落到地上，開始腐爛前的，那種變老。

　　「歐巴你知道說一個女孩變老了很多，會有怎樣恐怖的懲罰麼？」

　　女孩微微一怔之後，便瞪了過來，語氣裡也顯得氣惱。

　　她在酒桌旁邊翻找了一下，拎出個高約十五釐米的啤酒杯來，往裡面徑直倒了大半杯的清酒，然後往前推放到薑狗裡面前。

　　「歐巴你今晚能把這些喝完的話，我就原諒你了。」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薑狗裡如果推脫兩句，女孩也不會逼著他喝。

　　只是沒想到，薑狗裡卻是二話不說，拿起啤酒杯來仰頭就喝，有著清香氣味的酒精，全都湧入他的喉頭，奔湧不歇，一刻不停。

　　「呀，我開玩笑的！歐巴你發什麼瘋！！！」

　　薑撒朗堂皇地從座椅上站起來，往桌子對面橫跨過身體去，試圖從薑狗裡手中把啤酒杯搶回來。

　　然而薑狗裡不為所動，左右閃擺兩下後，等到女孩真的把杯子重新搶回手中，杯子裡已經空了。

　　「我沒事。」

　　薑狗裡皺了皺眉，一口氣幹掉這麼多，酒勁一時間還沒有上來，但胃裡是挺難受的，現在就開始翻江倒海了。他舉起一隻手來，示意自己是真的沒事，然後他一臉認真地說道：

　　「剛才那句話，確實是我說得不對，你別放在心上。」

　　就像薑撒朗之前喝第三杯酒時所說的那樣，薑狗裡覺得，他自己或許也是矯情了。

　　人在這個圈子裡混著，能混到最後的，哪個不是人精？

　　薑撒朗雖然只是個小女孩，但她已經做得太好了。為了這樣做得這樣好，她私下裡付出了多少，可能旁人都無法想像。

　　所以他怎麼能因為一時的感慨，就忽然說她是變老了呢。

　　這樣的話實在是不夠尊重，是他說話不當。

　　「歐巴，你醉了麼？」

　　女孩還是站在位置上，探過身體來，擔心地看著薑狗裡的神色。

　　她有些懊惱，原本是她自己不開心，所以想抓個人一起出來喝酒的。可是怎麼喝著喝著，像是她把負面情緒都傳染給了薑狗裡呢，而且還害他喝了那麼大一杯酒……

　　忽然間，就覺得自己其實也挺禍害人的，雖然禍害人並不是她的初衷。

　　「不是……不是沖你，歐巴我最近心情也不太好，你……你別理我！」

　　晚上十點，等兩個人從酒館裡出來時，薑狗裡渾身酒氣，薑撒朗也渾身酒氣，兩個人彼此扶著，一個扣著帽子，一個用帽子口罩圍巾，把自己的整張臉都擋得嚴實。

　　下樓後，商業街這邊人太多車不好進來，兩個人便互相扶著去路口那邊攔車。

　　因為是弘大，也因為正好是打車高峰期，連著好幾輛車子過來，都被別人搶走。兩個醉鬼在弘大街頭，被風吹得都縮成一團，連酒都醒了許多。

　　街對面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一長串私家車又被堵在了路口。

　　就貼在人行橫道前的一輛車子中，坐在副駕駛上的男人，忽然把身體前傾，往斜對面的路口望了一眼後，忽然戳了戳駕駛座上男人的肩。

　　「哥！你看那是不是撒朗？」

　　駕駛座上的男人被提醒後，就也把身體前傾著去看。

　　隔得太遠，外加女孩把自己的臉包得太緊，男人眯著眼睛看了會兒，也不敢確定，只是回應道：

　　「嗯，旁邊那是薑狗裡。」

　　姜狗裡的這張臉，辨識度還是很高的，再是縮頭縮腦也能毫不費力地認出來。

　　「去看看麼，他們好像在攔車。」

　　副駕駛座上的人提議著，掌握著方向盤的人略微一猶豫，等通行鍵亮起後，就還是把車往那邊轉過去了。

　　只是，這樣轉過去的話，需要在街道再繞個u字型，才能到達女孩和姜狗裡所在的那邊車道。男人繞過來之後，向著那兩個人接近時。前面路口又輪到了紅燈，男人駕駛的車子，停在了離那兩人還有十多米的地方，而就在前方，卻忽然有輛計程車從車隊裡插出來，在兩人面前停下。

　　女孩扶著姜狗裡的胳膊，把他塞進計程車後座裡面。

　　塞人時不小心蹭到車門，帽子被車門一勾往下掉落，女孩的一頭黑色短髮，外加漂亮的雙眸，就都暴露出來。

　　後面車子裡，副駕駛座上的男人點點頭，道：

　　「真的是她！」

　　說完之後，卻看了看駕駛座上男人的神色，神情忽然又變得小心翼翼道：

　　「其實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前進和撒朗為什麼分手啊？」

　　握著方向盤的男人：「……性格不合。」

　　這是樸前進給出的官方答案，樸前進對所有的朋友都這樣說，簡明概要，但這答案一看就很不走心，絕對不是實情。

　　「撒朗是喝酒了麼？我看薑狗裡也喝得有點醉。」

　　副駕駛座上，男人乾脆也不深究了，前傾著身體，又在看十幾米之外計程車那邊的情景。

　　女孩把姜狗裡塞進計程車後座裡後，又低頭去撿自己的帽子，把帽子拍了拍，在腦袋上重新扣好後，低頭也往後座裡一鑽。可是，兩三秒之後，又拿著電話出來了。然後就又捂著話筒，像是對後座裡的薑狗裡，以及計程車師傅都交代了些什麼。簡短地說過幾句之後，女孩把計程車後門一關，自己讓去了一邊。然後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伸出手來，召喚下一輛計程車。

　　神態有些焦急。

　　車流又流動起來，黑色的私家車，穩穩地停在女孩旁邊，副駕駛座上還有人搖下了窗。

　　「撒朗，回宿舍麼，我們送你。」

　　這個時間段的弘大，實在是不好打車。而且她一個當紅的女愛豆，薑狗裡居然也真敢把她一個人扔在弘大街上，待會兒萬一被人認出來包抄的話，估計明天上的直接就是新聞頭條了。

　　女孩忽然被人叫了名字，疑惑地抬起臉來，往車子裡望了兩眼後，有些驚訝道：

　　「eric歐巴？andy歐巴？」

　　「上車吧！」

　　eric從駕駛座那邊探過了身體來，指著車子後方的車流道：

　　「後面都堵了幾百米了，先上車吧。」

　　女孩往路上望瞭望，確實，一眼望過去全是車燈，把本來就不太寬的馬路塞得水泄不通。而就在後面那些車子裡，計程車確實沒幾輛，而且還都是載著客的。

　　「哦，那拜託歐巴。」

　　薑撒朗不再猶豫，直接打開後座車門鑽進去，然後還繼續打著電話道：

　　「內，歐巴，我馬上就過去。」

　　說完後立馬便掛了電話，然後才微微彎腰，沖車子前邊的兩人正式打了招呼，又提起聲音道：「eric歐巴，等出了這段就把我放下吧，太麻煩你們了。」

　　這一段大概是因為堵得厲害，所以一時間計程車都不往這段路上跑了，但只要稍微出去點的話，到了附近車流疏散一點的地方，大概就有車了。

　　「不麻煩，你去哪兒，我們直接送你過去。」

　　eric從後視鏡裡瞄了女孩一眼，打量著她的樣子，似乎是喝了些酒，從臉色和眼神中能看出來，大概是正處於微醺的狀態。

　　「不用！」

　　女孩一口回絕，眼看著車子已經開出一段，四周車流確實變少，而路上也確實飛馳著不少計程車之後，她指著斜前方的一個路口，急聲道：

　　「歐巴，拜託你停那邊吧！謝謝你們了。」

　　eric倒是有心一路把人送去目的地，她一個女孩子，現在還喝得有點小醉，就算不為之前樸前進的事，他也不忍心放她一個人下車。

　　可是，這個女孩是執拗的。

　　指著那邊的路口，一疊聲地喊道：「就那裡，歐巴就停在那裡就好！」

　　一直一直說著，好像生怕再被挽留。

　　她都這樣客氣地想要撇清關係了，他們還能再說些什麼呢。

　　eric把車停去路邊，卻沒有立馬開車就走。這一段，其實是不允許長時間停車的，待會兒如果被交警看到，大概也會扣分罰款被教育。但幸好，這邊的馬路，相比於弘大那邊來說，已經冷清了許多，路上都只是飛馳而來飛馳而去的車子，沒太多人注意路邊上這一段的情景。

　　eric和andy兩人坐在車子裡，一直等到女孩下車後攔到計程車，又看到女孩打開計程車後門，回身沖這邊車子裡他們兩人，舉起手來揮動，依舊是一貫明朗而開懷的笑容。

　　她似乎想用那樣的笑容說明，她不介意。

　　她已經徹底走出去了。

　　然後就矮身往車子裡一鑽，女孩臉上的表情，瞬間又變得惶急。

　　「去清潭洞。」

　　急急報出口的地址，是公司所在的位置。

　　等車子啟動後，便像是怎麼都坐不住一樣，在座位裡挪動著身體，沒挪兩下又拿出手機來打電話，而電話那頭的人，仿佛也知道她的焦急，於是很快接起。

　　「喂，歐巴，我上車了，公司裡怎麼樣？報警了麼？」


第66章

　　夜半時分，清潭洞某條只有左右兩條單行車道的小巷裡，一輛計程車疾馳而來，然後在其中燈火通明的一棟建築物前猛然停下，發出吱地聲響。計程車師傅打開了車內燈，接過立馬從後座裡遞過來的現金。

　　「謝謝，不用找了。」

　　女孩說著便打開了車門，急急地下了車。

　　建築物樓前有個穿員警制服的男人，原本是背對著街道站著，似乎在打量整棟建築物週邊都有哪些入口。他聽到這邊有車輛來的聲音，便停止了打量建築物，而是把視線往這邊投過來。

　　「哦？鄭智隕xi？」

　　女孩認出了這個人，微微提高了聲音，眼眸中有些意外。

　　身姿挺拔面容帥氣，是二月份林赫拉被帶到警察局時，當時偷偷給薑撒朗漏風與暗示的員警，也算是小小地幫過她們。

　　「撒朗xi還記得我呀~」

　　警員也露出些驚喜的樣子，但笑容短暫地浮起之後，又想起女孩匆匆趕來的原因，神色不由再次一凝，他站在大門前，把身體往旁邊又讓了讓，側身指著裡面道：

　　「撒朗xi你快進去看看吧。」

　　「嗯，拜託你們了！」

　　女孩微微頷首，也不再客套，勾起唇角沖警員彎腰一笑之後，就往建築物裡走去。

　　步伐如風。

　　這就是tbb的二層小破樓，處於清潭洞某個不起眼的老式巷道中。這整條巷子裡，越有五百多米的縱深，街道兩旁都是兩層的房屋建築，整條街細細數下來的話，大概有兩百多家的商戶，而其中，tbb是處於靠巷子口的、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家公司。

　　tbb娛樂經紀公司的大門，開在tbb整體建築的偏右方，從大門進來後，迎面是tbb的歡迎吧台，平常倒沒什麼招待員坐在裡面，但吧台後面掛著的大螢幕時，隨時隨地放著青鳥團的mv，邊上掛著tbb的公司logo，也算是對來者的一個歡迎。

　　進門之後，左右兩方就延伸出長長的通道，右邊通道盡頭，兩個房間被直接打通，做成了全公司面積最大的會議廳，平時如果要公司全員開會的話，全都在這裡。而面朝著吧台往左轉的話，進入的通道兩側，首先就是兩個較小一些的會客廳，平常都用作普通的待客或者招聘。再往裡的話，就是服裝室、練習室等等，大大小小兩三間之後，走廊盡頭是公司食堂，食堂旁邊是唯一通往地下室或二樓的階梯。

　　原先，地下室本來都是用來放雜物的，但自從公司裡進了練習生之後，下面的空間也被利用起來，隔成了兩大間練習室，一間留給練習生使用，一間留作以後青鳥團編舞，或者其他用途。而如果順著食堂旁邊的樓梯往上的話，二樓階梯一側，就是創作部的辦公室以及小小的一個休息區，之前薑撒朗在強心臟上講述過的「鬼故事」，就是發生在這個房間裡。但如果在樓梯這再轉個彎，往走廊的另一側走的話，就是幾個錄音室、財務室、經紀人辦公室等等，最盡頭是社長辦公室。

　　薑撒朗進門後，就一直左右打量著公司裡的每間屋子，每個房間的門都被大大地打開了，全都開著燈，但除了最初大門口的歡迎台附近，守著公司原本的兩個保安以外，一樓走廊兼房間中，都沒有其他人。

　　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在走廊裡回蕩，莫名有些令人害怕。

　　一直被握在手中的手機，也忽然間響起，她拿起來看了看，是薑狗裡。

　　「哦，歐巴，到家了嗎？」

　　薑狗裡喝得比她多，原本她是想送薑狗裡回家，然後自己坐著計程車再回公司宿舍的。

　　但因為這邊出了事情，就只能讓薑狗裡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呀……」

　　電話那頭的男人苦笑著，有些無語，但很快又提起精神來問道：

　　「你到公司了沒？出什麼事了，剛才看你下車下得那麼急。」

　　「已經到了。」

　　她很快便走到一樓走廊盡頭，轉上了通往二樓的階梯。

　　「公司裡遭了小偷，現在要確認一下損失了哪些東西。沒事，聽說正好被我們公司練習生給撞見了，雖然小偷跳窗逃跑沒抓到人，但估計他也沒偷到太多東西。」

　　急急地走到二樓後，就看到一群人堵在了二樓走廊裡，有員警，有公司裡的職員，還有個走路一瘸一拐的練習生。李准碩也站在那一堆人裡，往樓梯這邊望了眼，抬起手來給女孩打了個招呼。

　　「狗裡歐巴，之後再說吧，你到家了就早點休息，今天謝謝你陪我。」

　　電話那頭的薑狗裡被她謝得堂皇，但也知道她這邊有事，所以也不再多問，兩個人乾脆俐落地斷了通訊。

　　「財務室被偷了麼？」

　　薑撒朗把手機揣回兜裡，走到李准碩的旁邊看了看。

　　和一樓一樣，二樓所有的房間門也都被大大打開，而這一堆人所站著的位置，正好是財務室的門口，一大片的檔，都像是雪花一樣散落在地上，從屋子裡的辦公室，一直散落到門口，似乎是被什麼人翻找過，或者是洩憤一樣往地上亂扔過。

　　「不知道。」

　　李准碩搖搖頭，微皺眉頭，把雙手背在身後。

　　「現在正在叫各個部門的人趕回來，確認一下到底有哪些東西被偷。你也是，你那間屋子也被撬開了的，趕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遺失。」

　　這就是李准碩大半夜的，也要把女孩叫回來的原因。

　　薑撒朗在公司裡有專屬的一間工作室，這是她還在當著練習生時，就已經有的優待。整個房間都是她一個人的，平常除了打掃的清潔人員之外，沒有人會在沒有她的邀請時進入這個房間。

　　所以，要清點公司裡都有些什麼損失的話，必須得把她給叫回來。

　　因為只有她才完全知道，她自己在這件屋子裡都放了些什麼。

　　女孩轉身，去自己的工作室轉了兩圈。再出來時，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色。

　　「什麼被偷了？」

　　李准碩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

　　一邊壓低了聲音問著，一邊又瞄了瞄走廊裡這一堆人。於是乾脆握著薑撒朗的胳膊，把她又帶回了她自己的工作室裡，房門沒掩，只是兩個人都壓低了聲音說話。

　　「表大叔留給我的ktv小黑盒子，被偷了。」

　　女孩的雙眸中全是怒氣，瞪圓了眼睛，像是撲上去把什麼人咬上一口。

　　李准碩不自覺提高了些聲音：「什麼？」

　　ktv……？聽起來不像是什麼高大上的東西啊。

　　可是東西是表仁厚留下來的，應該不會像是聽起來這樣簡單吧。

　　「表大叔從未來帶過來的，系統裡收錄了一直到表大叔所在的一百年後，所能夠收集到的所有歌曲……」

　　李准碩：「……」

　　無語了兩三秒之後，忽然又想起個問題：

　　「你沒利用這個東西作弊吧？」

　　薑撒朗：「……」

　　女孩沒有說話，而是轉過頭來瞪他。

　　狠狠地瞪，怒氣勃勃地瞪，驕傲而又不屑地瞪！

　　作為一個創作者，她自己的作品，就是她的自尊心，而李准碩現在是在懷疑著什麼？

　　「沒有就好。」

　　李准碩松了口氣，但目光往旁邊一轉，把這不大的□□個平米都再徹底掃視一遍之後，他看著工作臺旁邊的電腦，不知為何又產生些不好的預感：

　　「你電腦被動過沒？」

　　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確實是實話。

　　屋子裡的擺設基本都沒有動過，電腦她剛才也檢查過，但看不出來問題。

　　可這並不就意味著，電腦就真的沒被人動過，所以她說她不知道。

　　「明天我讓個駭客朋友過來檢查一下。」

　　李准碩把眉頭皺得更緊，眼看女孩站在一旁神情低落，又忍不住道：

　　「為什麼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公司呢？！」

　　隱隱的，還有些指責。

　　「不然放哪兒呢？放銀行金庫裡供起來麼？」

　　女孩也忽然間有些失控，言語間也露出些銳利與針鋒相對。

　　但很快，她還是壓制了心頭翻湧的憤怒，用腳尖輕踢工作臺的左下方櫃門，解釋道：

　　「表大叔以前在這裡裝了保險箱，我以為會是安全的。」

　　以前，以前以前，表大叔還在的時候。

　　十二歲的薑撒朗，跟屋子裡的轉椅差不多高。那時候她也是一頭黑色短髮，比起小花裙子，更喜歡穿休閒外套與牛仔褲，面容稚嫩，但雙眸靈動，笑起來時眼睛格外地亮，每天都心情很好，到哪兒都活蹦亂跳。

　　十二歲那年的二月十三，生日前一天，她好奇地看著，穿著xx保全公司安全制服的人，在她的這間屋子裡貓著腰忙碌，又是鑽頭又是榔頭地，叮叮梆梆好一陣之後，工作臺左下角的櫃門裡面，多了個無法拆卸移動的保險箱，鑲嵌在了緊貼著的牆面上。

　　安裝的工作人員走了後，屋子裡就只剩下表仁厚和小女孩兩個。

　　冬日裡難得也有溫暖陽光，那天從玻璃窗外斜斜地照進來，把屋子裡所有傢俱，都染得有些金黃，暈著一層模模糊糊的光。他們兩站在屋子中央，都把視線集中在同一個地方——工作臺左下角的櫃門敞開著，閃著金屬光澤的保險箱靜靜佇立，沉默，但顯得敦厚，令人看著看著，就覺得這箱子大概很值得信任和期待。

　　「密碼0524，我的生日。」

　　那時候表仁厚插著雙手，和女孩一起欣賞著保險箱。

　　一臉得色，同時還不忘把密碼告訴給女孩。

　　女孩聳聳鼻子，嘟著嘴不滿道：「為什麼不是0214？！」

　　屋子是她的屋子，箱子也是她的箱子，既然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怎麼能不用她的生日？！！

　　表仁厚攤開雙手作無奈狀：「你生日太容易被人記住了，外人一猜就知道這是密碼，那還不如直接就不上鎖呢。」

　　「好吧……」

　　女孩不情不願地點頭，忽然又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後開心地躥到保險箱旁邊，蹲下身去輸入密碼，打開櫃門。她重重地拍打箱子內壁，厚重的金屬中間夾著水泥，發出沉悶的聲音。

　　「表大叔！你說我以後，在這裡面都放些什麼呢？」

　　一邊興致勃勃地拍著，一邊轉過頭來，望向身後站著的那個男人。

　　「黃金？存摺？？」

　　目光炯炯地暢想了兩三秒之後，又皺了眉頭。

　　「可是這些，我都沒有啊……」

　　「先放歌詞本吧。」

　　表仁厚也走了過來，蹲在小女孩旁邊。他轉過頭來望著她，輕聲說道：

　　「不是已經積了一小疊了麼，就先放歌詞本吧。」

　　他抬起手來摸著女孩的頭，把聲音又放柔了一些道：

　　「說不定以後，你的歌詞本會比黃金和存摺還要值錢呢。」

　　「嗯！」

　　女孩重重點頭，握起拳頭來調皮地笑：

　　「我把自己的歌詞本全都存起來，以後給表大叔你養老~~~」

　　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並沒有把男人的話當真，也沒有細想。

　　可是後來，真的就把用過的每個本子都存了下來，全都放在保險箱裡面，包括後來表仁厚臨走之前，把那個小黑盒子留給了她，她不用的時候便也都一起放在保險箱裡，把整個箱子都塞得滿滿當當。

　　其實有的時候，也不是為了這箱子裡看著安全。

　　而是為了當她一個人，在這間屋子裡抓耳撓腮地熬夜加班時，眼睛往左下角一瞄，就立馬能平復心頭的挫敗或煩躁，重新振作起精神來，把她該做的事全都做好。

　　箱子，是十二歲那年，表仁厚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那時候，雖然她沒有聽懂，但後來還是知道了，表仁厚一直都期待她會成為優秀的創作人，不僅優秀，而且還要越來越優秀。所以臨走之前，還專門送了小黑盒子給她，以數百年間無數的歌曲創作，告訴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遠都不要驕傲，也不要停下學習的腳步。

　　他一直都對她抱以期待。

　　只是，這一晚，2010年1月份。

　　保險櫃被撬開了，小黑盒子被偷，疊得高高的歌詞本也有些淩亂，最上面的幾本被人翻看過，下面還好，沒被人動過。

　　那讓女孩在感到憤怒與驚痛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慶倖。

　　幸好，至少歌詞本，都還在……

　　幸好，那些溫暖的令人留戀的記憶，她的過去，她的練習生時代，沒有被全部偷走。

　　沒有像表大叔那樣，統統都離她而去。

　　tbb的燈亮了整晚，早上五點多，警察局的人，拍下了這邊的現場，查看了周邊環境和監控畫面，然後又對當時看到小偷，還追得小偷跳窗而逃的練習生錄過口供之後，就直接撤走了，讓tbb公司把遺失的東西整理出清單來之後，上警察局報備。

　　「最近接近年末，各類入室盜竊的案子頻發，我們會爭取儘快破案，但你們也要多加警惕，妥善保管公司財產。」

　　又高又帥的鄭智隕警官，在離開時，還一本正經地叮囑。

　　經過這一晚上的盤查，已經查清的是，財務室那邊，一直存著有些現錢，大概兩百多萬韓元，全都被卷走，此外就是一樓服裝室裡，被偷走了幾樣大牌贊助的手勢和皮包，還有楊名碩辦公室裡的一尊風水石，據說價值四百多萬，也被小偷打包帶走。

　　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別的損失。

　　看起來小偷只是為財。

　　然而姜撒朗和李准碩兩人知道，事情或許沒有這麼簡單。

　　第二天早上八點，公司裡的人都困得在各自辦公室裡打著瞌睡。

　　李准碩接了個電話之後，去樓下接了他的駭客朋友上來。駭客朋友長得人高馬大，比李准碩整整高出了一個頭都還多，他留著十分茂盛的絡腮鬍子，還扣著大大的一頂貝雷帽，整張臉被遮住了一大半，看起來倒是不像是技術宅男，而是像在逃的通緝犯……

　　「這是之前幫忙挖出閔勝在受害者名單的那個人麼？」

　　薑撒朗小心翼翼地蹭去了李准碩旁邊，把聲音壓得極低。她已經知道了，當初發出閔氏集團受害者名單的人，確實是李准碩，那個「申雅中頭號粉絲」的馬甲也是他的，但東西不是他自己親自找出來的，他只有有錢有人脈，電腦技術沒有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所以，她看著那個男人提著個破破爛爛的工具箱，一進來後，就沉默地坐到她的工作臺前開始工作。女孩望向男人的目光，莫名地變得有些敬畏——

　　粗暴點說，她覺得這大概是個真人不露相的世外高人！

　　「不是。」

　　李准碩也壓低聲音，搖頭道：

　　「頭號粉絲發的那些資料，都是我在美國找人查的，這一位是首爾土生土長的電腦牛人。」

　　「哦……」

　　女孩拉長了聲音，望向那個坐在椅子上莫名也顯得巍峨的背影。

　　臉上依舊是好奇與敬畏，學霸的世界啊……她不懂。

　　但是不明覺厲！

　　檢查了薑撒朗工作室裡的電腦，又順便去看了看創作部那邊的，再去看看財務室裡的，經紀人辦公室裡的，策劃部辦公室裡的，公關部辦公室裡的……

　　整整一上午，世外高人被李准碩支使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女孩幾乎是全程跟在旁邊，冷眼旁觀之後覺得，要麼就是世外高人脾氣好，要麼是他們兩人交情鐵，要麼就是……

　　世外高人有什麼要緊的把柄被握在李准碩手上，所以他只能忍耐！

　　比如他其實是個在逃的通緝犯，而李准碩給他提供身份和逃亡資金什麼的？

　　「大的問題沒有。」

　　忙碌了一上午之後，絡腮胡大叔終於伸了個懶腰，也終於開口說了句話。

　　聲音低啞而且帶著磁性，意外地居然還很好聽。

　　「小的問題呢？」李准碩直奔主題。

　　絡腮胡大叔指了指電腦：「系統該升級了，一開機三十多個漏洞，你們是要種土豆麼？」

　　薑撒朗：「……」

　　感情是個毒舌。

　　李准碩敲敲桌面：「說重點！」

　　「重點啊……」

　　絡腮胡大叔又伸了個懶腰。

　　「她屋子裡的電腦，和創作部那邊的電腦，在一周以前都被人拷出過大量資料，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段，只是略微有些時間先後差異。」

　　說她的時候，順手指了指旁邊默默圍觀的薑撒朗。

　　李准碩聽完之後，也轉過頭來問女孩：

　　「你最近往外拷東西了麼？」

　　他是知道的，除了薑撒朗自己，別人基本都不會去動她的電腦。

　　「沒有。」

　　女孩搖搖頭，眼眸一沉，已經跟著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看來，現在事態最嚴重的，不是昨晚上，公司裡大量現金與財物被盜，而是一周以前，居然有人動過她和創作部的電腦，而且還拷走過些東西。這樣一想的話，她忽然間覺得，或許保險箱裡的小黑盒子，也是那時候失竊的。她從度假山莊回來後，也一直沒再來公司，那時候就算有人把東西偷走了，她也不會知道。

　　「辛苦你了。」

　　李准碩拍了拍世外高人的肩，還是提起笑容來道：

　　「謝謝你來幫忙了，飯點正好也到了，我請你吃飯！」

　　薑撒朗想，嗯，總算有點請人來幫忙的姿態了，大概真的是兩人交情鐵，所以必須都不客套虛偽。

　　「我跟你說，我們食堂的白蘿蔔燉肉特別好吃！」

　　李社長攬著絡腮胡大叔的背，就把人帶著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喊道;

　　「撒朗，一起啊？」

　　「不，不用了，我還不太餓。」

　　女孩避之不及地擺手，太丟臉了，李准碩好歹也是他們tbb的社長，哈佛畢業的富二代……

　　結果就請人吃個公司食堂麼？！！

　　她實在是看不懂那兩人的畫風，所以乾脆不看了。

　　而且，她也得好好想想，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因為不知怎地，有種被人盯上的感覺，這感覺比起去年有人頂著「薑撒朗頭號粉絲」的皮，黑了她的電腦，還爆了她的存貨時，還來得強烈。

　　冥冥當中，總覺得有人在蠢蠢欲動。

　　只是單純地看不慣她，看不慣tbb，還是……覺得她欺世盜名，想讓她身敗名裂？

　　居然會偷她的小黑盒子，是看了她很久，也懷疑了很久的人吧。

　　那個人藏在哪兒呢？是誰？

　　她該如何應對……

悠于 2016-4-18 17:47

第67章

　　離過年還剩幾天的時候，薑撒朗接到了李勝弦的電話。

　　那天她本來打算進醫院裡陪親媽檢查身體，一家人都一起開著車到了醫院附近，但因為年末了，居然連醫院裡的人也增多，連帶著連附近停車場都塞得滿滿的。於是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之後，陪著一起來檢查的姜教授，還有最近也修了年假的大姨羅鏡媛，都齊齊把薑撒朗給按下了，讓她就在停車場這邊的車子裡等著，等他們陪著大齡孕婦做完產檢之後立馬回來，然後中午時，再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頓大餐。

　　人剛被扔在停車場裡，電話就響了，薑撒朗一看是李勝弦，挑挑眉還是立馬接了，只是略微有些驚訝。

　　「歐巴，你們回來了？」

　　好久沒聯繫，還以為他們一直都在日本呢。

　　「呀！我們上個月剛回韓國開了演唱會……」

　　李勝弦有些無奈了，可哭笑不得地吼了句之後，又立馬恢復了平常輕快的小奶音。

　　「這個月倒確實是，主要都在日本，接下來在橫濱神戶和東京還有三場演唱會。」

　　「哦，對的，對不起是我忘了……」

　　這樣一提，女孩也想起來了，確實在一月份的時候，bb剛回首爾開了場演唱會，權至龍還發過短信問她要不要去來著，後來因為實在是忙得抽不出時間來，所以被她很是抱歉地拒絕。然後還徹底忘了這茬……

　　薑撒朗略有些心虛，於是更加誠懇地道歉道：

　　「勝曆歐巴對不起！」

　　「啊，沒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女孩一認真起來，李勝弦反而覺得彆扭了。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然後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為什麼打電話過來——

　　「對了，我們這兩天也才知道，你們公司前兩天被偷了？沒事吧，聽說還有人受傷？」

　　這是這兩天才從他們金南國經紀人的口中得知的，於是于情於理，都想著該打電話過來問詢一下，以表關心。

　　「還好，就丟了些錢和首飾包包，還有楊代表屋子裡的一尊風水石。公司裡的練習生也是在追小偷的時候崴了腳，幸好沒什麼大礙。」

　　「哦，這樣啊。」

　　李勝弦明顯松了口氣，然後又笑著道：

　　「聽說你們公司被偷了之後，李社長反而給大家都放了假？我們南國哥說起來的時候，都羡慕死了！說你們李社長不愧是從美國回來的，比較注重人權哈哈哈哈……」

　　「因為正好也快過年了嘛，而且公司裡的安保系統需要重新升級一下，正好也趁著這段時間里弄，不耽誤我們年後的工作。」女孩哭笑不得地解釋中。

　　「好吧，都沒事就好。」

　　李勝弦在電話那頭，不知為何，聲音裡忽然多出些戲謔。他再次頓了頓，仿佛避開了些什麼人或者什麼地方，然後忽然又提高了聲音，笑得很是幸災樂禍地急聲道：

　　「我們哥一聽說你們出事，就催著讓我給你打電話！」

　　話說得特別快，像是怕被什麼人打斷。可是話剛說完，就是一聲悶哼，明顯還是被什麼人給揍了，瞬間偃旗息鼓。

　　薑撒朗默了默，然後道：「……那幫我對歐巴說謝謝。」

　　也沒問是哪位歐巴，但李勝弦既然叫哥的話，那當然對於她來說全是歐巴。

　　倒抽氣的李勝弦：「好……好的……」

　　薑撒朗又歪著頭想了想，問道：「歐巴你們什麼時候回首爾，我請你們吃個飯吧。」

　　緩過勁來的李勝弦：「我們現在就在首爾，剛回來的。」

　　「哦？」

　　女孩又有些驚訝，然後便提議道：「那今晚有時間麼？今晚請你們吃飯。」

　　她倒是個行動派，腦袋裡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便立馬約了。

　　其實也是怕bb之後又日本首爾地跑，而她們年後也忙，怕到時候更難找到合適的時間。

　　晚上八點，姜唬東家的烤肉店。

　　薑撒朗到得比較早，到了之後先去找薑唬東問候了一下，順便拜個早年。一大一小樂呵呵地聊了幾句之後，女孩才去到訂好的包間裡。一個人坐著，一邊刷著手機，看看h站裡最近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新帖，一邊時不時地往門口望瞭望，心不在焉地等人。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包間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兩個都把臉都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顯露出來。

　　女孩站起來迎道：「至龍歐巴勝曆歐巴~」

　　倒也不為只有他們兩出現而覺得意外，因為仔細想想的話，這一年多來，貌似在整個bb裡，和她聯繫最多的就是這兩人了，所以看到他們兩雙雙出現，心裡居然也下意識覺得，仿佛就該這樣。

　　她約得急嘛，而且也沒說一定得全員來，當然會有人抽得出時間，有人抽不出來。

　　「嗯，撒朗。」

　　權至龍走在前邊，笑著應了聲後，脫了鞋走上榻榻米盤腿坐下，又解釋道：

　　「大聲回老家去了，詠裴和勝弦哥都有別的事情，讓我跟你說聲抱歉。」

　　「沒事，下次我再請他們~」女孩也笑著回。

　　她進到屋裡之後就脫了外套，這時候就穿著件偏螢光綠的毛衣和牛仔褲，越發襯得她皮膚雪白，雙眸明亮閃爍。她看到兩人都在位置上坐下來後，又幾步走到包間門口，往外微微探出身體，招著手找到一位服務員道：

　　「歐尼，這邊可以開始上菜了。」

　　冬天，是適合吃烤肉的季節。

　　烤盤下面點火，不一會兒，上面便慢慢地蒸騰出熱氣來。一盤一盤的韓牛，被端到桌子旁邊輕輕放好，肉質鮮紅紋理流暢，只一眼，便顯示出請這頓餐的誠意來。

　　女孩卷起袖子，露出兩截雪白纖細的胳膊，兩隻手腕都空著，正如她的脖頸和耳垂一樣，似乎天生就是個不太愛戴飾品的人。這樣的她顯得有些素淨，但偏偏又因為她性子活，一雙眼睛格外靈動，顧盼生輝。十□□歲的女孩，最近越變越美了。白皙的肌膚配上總是笑意盈盈的臉龐，旁人在看到她時，就忽然間很難再注意到她的穿著，只覺得她穿什麼都好，反正怎麼穿都好看！

　　她就側著腿，坐在在權至龍與李勝弦的對面，等菜都上齊了之後，才直起身體來，半跪在安置了地暖的榻榻米上。上身微微前傾，從桌子一角拿起烤肉的夾子來，然後夾起一大片韓牛，擱置在烤盤上。油光與熱鐵相遇，滋地一聲，便飄出些肉的香氣。女孩抬起頭來，沖對面的兩人笑了笑，手裡兀自不停地往旁邊夾著韓牛，一片一片擱置到烤盤上面。

　　薑撒朗烤得太投入，居然沒有發現自大家入座以後。

　　某個人一直在看著她，看了很久。

　　今晚這頓飯，距離上次三個人一起見面，已經又過去三四個月了。三四個月的時間不長不短，足以每個人的身邊都發生些小小的變化，或者有些人自己身上，也會發生些時間恰恰好、緣分剛剛夠的轉變。但也因為時間還是算短，又一直沒怎麼見面。薑撒朗一時間沒察覺到對面的兩位有些什麼變化，只是覺得兩個人今天，都莫名地有些話少。李勝弦一直在偷瞄著權至龍，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些什麼。

　　所以權大隊長其實今天心情不佳麼……

　　女孩有些忐忑，心裡暗自猜想著，手下卻不停地烤肉。

　　他們三個人，呈個等邊三角的樣子各自坐著，似乎各懷心思。

　　但這一瞬間詭異的氛圍，也並沒有持續太久。見女孩一直都忙著烤肉，權至龍淡淡地瞄了李勝弦一眼，似笑非笑地也不說話。兩秒鐘後自己反而又笑了笑，空氣裡的微妙與凝滯一瞬間被打破，他乾脆也拿起桌子邊上另一隻夾子，開始幫著女孩烤肉，一邊烤還一邊說道：

　　「我在濟州島那邊有認識的朋友，家裡是養黑豬的，下次他給我送黑豬肉過來時，我也給你帶點。」

　　笑容輕鬆，姿態隨意，像是在嘮著家常。

　　「好啊~」

　　薑撒朗笑著回，然後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忽然噗嗤一聲笑道：

　　「以前，赫拉歐尼以為黑豬肉的肉肯定是黑的，還差點和烤肉店的老闆吵起來，說老闆是以次充好哈哈哈……」

　　權至龍也跟著笑，語氣誇張：「我以前也有個朋友，以為雪濃湯是用雪熬的！」

　　雪濃湯，不是什麼用雪熬成的湯，而是把湯熬得跟雪一樣的牛骨湯。

　　這似乎是個冷笑話，至少他說了之後，李勝弦沒笑。

　　默默看戲的李勝弦：

　　其實……他現在比較好奇薑撒朗為什麼請他們吃飯！

　　還有tbb被偷的那件事，雖然上午打電話時已經問過了，可是電話裡說得多簡略啊，他其實還是好奇來著。而且還有前陣子tbb裡忽然換了社長，圈子裡都傳tbb裡分成了兩派，新上任的李社長和青鳥團是一家的，而楊名碩已經公開表示對四個女孩的不滿，多次在公司裡表達對自家練習生的喜愛。

　　這樣一看，tbb裡最近可以八卦的事情挺多的啊！

　　所以旁邊這兩個為什麼放著八卦不說，兩個人在那兒講著冷笑話，還笑得很嗨……

　　bb大忙內聳了聳肩，心頭雖然有許多好奇，但一時間，也不想插那兩人的對話。於是就乾脆轉移注意力，把視線放在烤盤上的韓牛上，等確認了時候差不多之後，便拿起了剪刀來剪肉。

　　一刀、一刀，格外專注。

　　「哈哈勝曆歐巴你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姜撒朗自覺把權至龍給逗開心了，就重新轉過頭來，留意李勝弦的表情。

　　她現在其實在想，是不是還是約得太急了，李勝弦和權至龍兩人說不定是有什麼別的安排，可是又不好駁她的面子，所以人還是來了，但是來了之後心頭卻不太痛快？

　　「哈哈沒有，我只是有點餓了。」

　　李勝弦提起笑容來，他翻了下烤肉，往旁邊的權至龍臉上瞄了一眼，看他沒什麼表情，就重新看向女孩，好奇道：

　　「你今天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雖然大家關係好是真的好，但據他所知，薑撒朗大概還沒對他們熟到……

　　會無緣無故請他們吃飯。

　　而且一般說來的話，要請吃飯，也該是他和權至龍請啊，他們是前輩又是歐巴來著。

　　「嗯，想問問你們關於在日本出道的事。」

　　薑撒朗仔細看著李勝弦的表情，發現他是真的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煩，眼睛隔兩三秒就瞄去烤肉那邊，似乎真的是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只是餓了而已。

　　於是心頭默默地松了口氣，倒也不再繞彎，一邊烤著肉，一邊繼續道：

　　「公司裡對我們四個的發展規劃，做了些調整，之後不排除也要去日本出道的可能。可是你們知道的，我們公司在這方面完全都是起步狀態，讓藝人在韓國出道都是頭一回，更別說要去到日本。我認識的藝人當中，就歐巴你們去待過不少時間，所以來找你們討討經驗~」

　　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樣子，但神色間，比起剛才的小心試探，多出了幾分認真。

　　她說著說著，忽然發覺被剪成小塊的韓牛差不多熟了。於是探起身來，順手往李勝弦和權至龍的碟子裡都夾了幾塊烤肉，然後自己又從旁邊的盤子裡，夾起塊生肉來，重新放到了烤盤上，滋滋作響。

　　「你也吃啊。」

　　權至龍直接直起腰來，把自己的碟子和女孩的碟子交換。兩個人剛才都只顧著烤肉，碟子和私筷都沒有動過，這時候交換也不顯得冒犯。權隊長一臉若無其事地交換，完了後又立馬重新坐回原位上，提起筷子來從李勝弦的碟子裡夾了塊肉，塞進自己嘴裡吧唧兩口，這位bb隊長眯著眼睛一本正經道：

　　「首先，語言上一定得過關……」

　　話一出口，旁邊的李勝弦被噎得連連咳嗽。

　　「咳咳……哥！你在說這句話之前，自己先做到行麼？」

　　權至龍的韓語如果能打十分的話，日語能打三分都是夠夠的了！

　　「我說認真的。」

　　權至龍板正了表情，一臉認真道：

　　「你們現在人氣不低，如果真的要去日本發展，可以多挑幾家代理日本事宜的經紀公司，這一點是tbb可以幫你們做的，我也可以幫你們多打聽打聽，這樣多調查調查，外加簽訂合約時小心謹慎一點，大方向上不會有太多問題。」

　　「可是小細節上比較難的是，日本現在對於韓國歌手的包容度，依舊不高。而且兩方畢竟都是有國情差異的，風俗文化、日常習慣都不太一樣，而這些連公司都沒辦法幫你們，請多給你們請個比較瞭解日本文化的翻譯。但你們自己，還是得多加瞭解，試圖融入他們的文化，而如果真的要認真做好的話，語言當然是首要的一關……」

　　李勝弦：「……」

　　雖然也算言之有理，但權隊長，你敢回家後把這段話再對自己說一遍麼？

　　話說這算不算明知故犯？！！

　　「但你們如果時間緊的話，其實也不用全部都撲在語言上面。」

　　說著說著，權隊長話鋒一轉，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忙內，道：

　　「個人天賦不同，隊內分工也不一樣，最高效，同時也讓彼此都能鬆口氣的方法，是成員們之間該各有承擔，彼此互補的話，不說過去之後，能和在韓國時一樣橫掃，到哪兒都有粉絲尖叫。但大家至少都不會覺得撐不下去，因為無論誰走得磕磕絆絆，旁邊都有人能順手扶一把。」

　　李勝弦：「……」

　　雖然心頭是有些感動沒錯，可是還有些危險的預感怎麼破？

　　總覺得他至龍哥看過來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吞了！可是他們不是各有承擔麼？不是互相扶持麼？！他覺得他至龍哥說得沒錯啊！他絕對沒有在心裡吐槽權隊長不要臉地亂灌心靈雞湯！絕對！！！

　　「哈哈，受教了。」

　　薑撒朗歪了歪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

　　因為她忽然發覺了，權至龍不僅是在教她去日本發展時，所需要注意的細節，也是在教她怎麼做一個開明而負責的隊長，怎麼平衡隊內關係。

　　雖然這些東西，確實對於最近處於彷徨期的她來說，也挺有用的，勉強能算作安慰。可是，另一方面卻也覺得奇怪。她這幾個月的鬱悶和挫敗，都是憋在自己心裡的，從未對人說過。所以權至龍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哈哈哈撒朗你們不是四五月份要發正規二輯麼？什麼時候又打算去日本了呀，你們忙得過來麼？」

　　李勝弦打斷了那邊兩人莫名微妙的交流，強勢插入狂刷存在感，順便也是問出自己心頭的疑惑。

　　「嗯，計畫有變。」

　　提到這一點，坐在對面的女孩，忽然間勾著唇角，微咬著下唇，笑得有些隱隱地憤怒。

　　「這件事，我也不怕對歐巴你們兩說，在之前公司裡有財物失竊之前，其實有人拷了我們二輯裡的十二首歌，那些歌都已經製作出一多半，有兩首都是已經錄好了音的。」

　　「這麼缺德？！」

　　對面的兩個人都聽得一驚，但李勝弦先罵出了口。

　　隨即又瞪圓了眼睛道：

　　「那你們接下來怎麼辦？像之前《飛翔》那樣重新製作麼？」

　　去年，在tbb還沒有確定要發行《飛翔》之前，薑撒朗的個人電腦也被黑過，五十二首半成品或者草稿全都流出，當時那事情也鬧得挺大的。但隨後tbb就讓青鳥團出了第一張迷你專輯《飛翔》，五首歌裡，也有用到那五十二首旋律的地方，但也不多，幾乎等於再製作。因為娛樂產品其實都是有時限性的，最抓人眼球的，幾乎都是剛出現在大眾面前時的那一陣子。所以音源提前洩露這種事，在各大經紀公司看來，其實幾乎都等於給之後的專輯判了死刑——

　　人們已經都聽過免費了，誰還來花錢聽你再唱一遍呢？

　　而現在關鍵問題時，聽薑撒朗這意思，她們下張專輯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這時候再完全地重新製作的話，工作量可想而知。

　　「現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個人一起坐了一個多小時，女孩終於露出些頹喪來。但緊接著，她又立馬掙脫了那樣的情緒。薑撒朗把擱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咬了咬牙，提起笑容道：

　　「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應對的方法！既然被人盯上了，那就各自過招吧！以前我們在明他們在暗，現在他們已經踏出了半隻腳來，說不定我們能順藤摸瓜把人給揪出來呢！」

　　笑容明朗聲音洪亮，仿佛真的像她話裡所說的那樣，充滿著希望。

　　「一定可以的。」

　　權至龍默默附和著，給女孩的碟子裡又夾著烤肉。

　　「多吃點，加油。」

　　「嗯！」

　　女孩把烤肉塞進嘴裡，又給權志龍的空碟子裡夾肉。

　　「歐巴你也吃~」

　　權至龍默默拿起旁邊的生菜，往上面夾了烤肉又放了辣醬和辣椒，仔細包好之後，往對面望瞭望，手上動作一頓之後，又立馬朝著自己的嘴進發，連帶著把喉頭滾動的話都帶著，全部一起吞回腹中。

　　薑撒朗轉頭也招呼著李勝弦：「勝曆歐巴你也多吃點。」

　　「嗯。」

　　李勝弦點點頭，轉頭看了看自家隊長，又瞄了瞄對面一臉懵懂的女孩。

　　忽然間，就問道：

　　「撒朗，聽說你去年就分手了？」

　　「咳咳咳！！！」

　　這一次，輪到權至龍被噎到了。


第68章

　　這一頓烤肉吃完之後，剛回到公司宿舍，李勝弦就被權至龍給修理了一通。

　　身材瘦削的bb大忙內，被更瘦的bb隊長按在沙發上，被揪著耳朵，被看似動作幅度很大的巴掌拍到肩膀上。從旁邊看起來好像很痛，但其實還好，所以bb大忙內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是張著嘴反抗哀嚎：

　　「呀呀呀哥……我都是在幫你呀！！！」

　　為了配合自己言語中的誠懇，雙眸中硬生生地擠出些水光來，仿佛是被疼的，看起來格外委屈。

　　但其實他自己心裡也知道，今天稍微有點玩脫。

　　因為就在他忽然問出那個問題之後，薑撒朗雖然也給出了答案——

　　「對啊，去年就分手了。」

　　女孩垂著眼眸依舊笑呵呵地說。但在那之後，她似乎也反應出什麼了。於是再抬頭之後，看向權至龍的表情，便略微顯得彆扭，後來，兩個人再說話時，女孩忽然間變得客氣了許多，隱隱地疏離，原本親近隨意的談話氛圍，忽然就變得微妙，而且是一路微秒到了彼此告別……

　　「呀！我讓你幫我了麼？！」

　　權至龍用手臂抵著忙內的喉頭，覺得只是這樣象徵性惡聲惡氣的發洩，實在是不夠解氣。於是乾脆抽起旁邊的靠枕，朝著李勝弦的腦袋一下一下砸去。動靜倒是鬧得更大了，但其實……靠枕的大部分力量，還是都被忙內腦袋後面的沙發靠背卸去，李勝弦在下麵縮頭縮腦地，只小心翼翼地看著權某人的臉色，也不敢再為自己分辨些什麼。

　　就這樣，兩個人整整鬧了十多分鐘，權至龍手臂都甩麻了，才又往旁邊一倒，靠枕隨意往地上一扔，臉上的表情忽而糾結忽而頹喪，最終什麼情緒全都沒了，癱倒在沙發上，顯得有些無力。

　　「哥……」

　　反而是李勝弦湊了過去，伸出圓乎乎的一根手指，戳著權至龍的肩膀，聲音小心翼翼。

　　「哥，對不起。」

　　是他搞砸了這件事。

　　那一晚，權至龍洗澡過後，吹幹頭髮靠坐在床頭，翻看手機裡的短信與未接來電——

　　南國哥問他演唱會上的表演流程還要不要改，不再改動的話就按著現在的版本徹底通知下去了；秀赫在問他今天怎麼沒去聚會，打了通電話這邊沒接之後，又發短信過來開玩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緊急情況」，連哥們兒的約都放鴿子，而且還不交代一聲；前兩天合作過的雜誌社，說把他當時比較滿意的幾張照片，都發到了他的郵箱，請注意查看；崔勝弦發短信說，他樓上宿舍裡，好像忘了關加濕器和地暖，讓權至龍回宿舍後上樓去看看……

　　權至龍：「……」

　　阿西！

　　但還是認命地起身，披了件外套踢踏著拖鞋，一邊回著短信，一邊縮著肩膀往樓上的宿舍走。

　　崔勝弦是個格外注重**的人，不喜歡別人侵入他的領地，也不喜歡旁人碰他的東西，但在那些別人與旁人當中，權至龍勉強能算個意外——權小龍能夠被允許在崔勝弦不在時也可以進入他的房間。

　　在注重**與精神世界的同時，崔小朋友其實也是個丟三落四、總是忘東忘西的人。上午大家剛一同回了首爾，下午時，崔三歲往宿舍裡放了東西就立馬回家去了。地暖和加濕器一直都開著，倒是沒什麼，最多就多費點電。但權至龍知道，如果他連地暖和加濕器都忘了關的話，陽臺窗戶大概也是敞著的——崔三歲覺得太久沒回首爾了，即便是冬天，也一定會把窗戶打開來給屋子裡換氣。

　　而權至龍與李勝弦剛才回來時也看到了，天上飄起了小雨，冷颼颼的，說不定還夾著小雪。到後半夜的話，說不定會變成大雨呢，也未可知。

　　所以披了件外套就上來給崔大爺關窗……

　　阿西！

　　權至龍熟門熟路地按下樓上宿舍的大門密碼，心中依舊是忍不住地低聲咒駡。

　　等關了窗關了加濕器，又四處檢查了一下，沒有哪兒在漏著水或是漏著風，權隊長跺了跺腳，把裹在睡衣外的羊駝大衣裹得更緊了，打算下樓去睡覺。

　　大門外卻忽然滴滴幾聲，像是有人在輸入密碼。

　　權至龍站在客廳裡，只是愣了愣，緊接著就看到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崔勝弦也縮著肩膀，呆頭呆腦地出現在門外。頭上罩著棉服外套後領上的兜帽，帽子頂端有些被雨水打濕，連旁邊的肩膀上，都有不少圈圈點點的濕的印記。

　　「阿西好冷！！！」

　　崔勝弦在門口跺了跺腳，抬起頭來看到屋子裡燈火通明，正中央還站了個人。

　　於是開心地喊了句：

　　「哦，至龍？」

　　至龍：「……」

　　他現在不想說話，他今天特別特別地想揍人。

　　不管惹他的人是誰！

　　「家裡臨時來了幾個親戚，今晚上都要留宿，我覺得還是宿舍比較方便點，吃完飯就打車回來了，跟我媽說好了等過年時再回家，反正也沒幾天了。」

　　崔勝弦走進屋子裡後，就絮叨著他怎麼又忽然折返了。他脫掉被微微打濕的外套，扔去洗衣筐，又去門口把地暖溫度再上調一點之後，崔勝弦轉身去廚房裡繞了繞，提出瓶紅酒來問：

　　「要不要喝酒？」

　　一邊問，一邊把視線落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的權至龍身上，眯了眯眼睛，幽幽道：

　　「你臉色看不來不太好……」

　　權至龍：「……」

　　因為有個人讓他上來關地暖和加濕器然後自己又優哉遊哉地回來了！

　　但事實上，酒，還是真的有點想要喝了。

　　本來這天晚上，就是想約著秀赫等一群朋友出去喝酒放鬆的，倒不是有什麼非得喝酒的由頭，只不過是饞了而已，酒和煙一樣，喝多了都會上癮，會變成一種改不掉也不太想改的生理性習慣。但後來，因為薑撒朗說要請吃飯，權至龍就把晚上的酒約給胡亂推了，帶上自家忙內三個人一起吃烤肉時，薑撒朗未成年，李勝弦不喝酒，權至龍一個人喝也沒什麼意思，就跟著女孩一起喝檸檬柚子茶，去油養生。

　　然而，回來之後，其實更想要喝酒了。

　　崔勝弦把酒瓶子提出來，在權至龍面前晃了晃，權隊長就立馬在沙發裡坐下了，又抬抬下巴，示意崔勝弦去拿酒杯。

　　96年的歐頌，是較為難得的一款酒，世界範圍內都是有價無市。

　　顏色深而醇美，泛著微微藍光，果香與樹林香氣糅雜，芬香曼妙，柔和深邃。

　　這是入口就香韻濃厚，繼而且回味悠長的一款酒，像是陳年裡一樁久久不能忘懷的故事，四周都落了雪，降了霜，焦距模糊，糊成一團，可是一直一直都記得的那個人、那件事、那樁場景、當時的對白，卻總是像泛著柔光，雖然也變得朦朧了一些，可是依舊很美，無論是幸福或是憂傷，都顯得美，所以一直到若干年之後的現在，都難以忘懷，固執了數以千計的日日夜夜，都總是捨不得丟開。

　　崔勝弦拿出這瓶酒來，是因為窗外下雨了。

　　很適合懷念。

　　而權至龍把一口紅酒微微含下之後，雙眸微閉回味那香氣縈繞，表情卻變得更加晦澀難懂。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潛意識被捲入了往事的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很久以前，想起了金真兒，想起了金東華，想起了他站在某個女孩窗臺下傻傻等了三個多小時的夜晚，想起了他曾和某個人親密無間肆意瘋狂的瞬間，可同時……也想起了薑撒朗……

　　在若干若干個忽然侵襲入他記憶裡的畫面當中，在或者愛過、或者喜歡過的女孩們當中，薑撒朗忽然蹦出來，是個絕對的意外。因為他們兩的故事，還並沒有展開，她對他來說並不是往事，而該是未來。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該是未來。

　　雨夜和酒，都讓人莫名地多愁善感。

　　權至龍搖搖頭，拋開那許多幅畫面，拋開關於過去的脆弱情緒，對他此時此刻的干擾。他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擱，在沙發上盤起腿來，脫掉了外套，忽然間直截了當地說：

　　「哥，我好像挺喜歡撒朗。」

　　「嗯。」

　　崔勝弦砸砸嘴，點點頭。

　　「看出來了。」

　　權至龍：「……我都是這兩個月才反應過來。」

　　崔勝弦又含了口酒，昂著頭望向窗外越來越細密的冬雨，眯著眼睛回憶道：

　　「去年你拖我去ss裡找人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別人家的男朋友疑似出軌，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權至龍被說得一愣，掩飾性地端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朴前進前輩出來後，你還幫著撒朗在後面躲，撒朗被發現你也不讓開，後來人被她男朋友帶走之後，你知道你當時是什麼表情麼——失落！」

　　崔勝弦毫不留情地說著，皺著眉回想當時的情景，不落下任何一個細節。

　　「回去喝酒的時候，還發了那麼久的呆，雖然不知道你那時候在想什麼，但覺得應該是和撒朗有關的……」

　　把所有的記憶搜刮出來，崔勝弦攤攤手，下了結論：

　　「你看，從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很在意她了。」

　　權至龍微垂著頭，眼眸微微閃動，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但屋子裡又靜了一會兒之後，他再抬起頭來，張開嘴時，語氣卻忽然間變得篤定。

　　「哥，可能比那天，還要早。」

　　他也是這兩個月細細思索，外加剛才，記憶裡許多畫面都一閃而過，他才恍然發覺，那個女孩，出現在他記憶中的時間點，他開始關注或是在意那個女孩的瞬間，比他自己原先所以為的，其實還要早。

　　早很多。

　　崔勝弦：「……」

　　放下酒杯，盤起腿來在沙發上正襟危坐。

　　「嗯，你說吧。」

　　他已經做好被驚嚇的準備了！

　　權至龍與薑撒朗的第一次正式見面，算是互通了姓名，也正式理清彼此朋友圈裡斬不斷理還亂的某些關係的那天，該是2007年冬天，青鳥團第一次出現在yg公司裡，借他們的錄音室錄製出道單曲小樣的那天。

　　那天，他第一次認識，圈子裡傳說最為神秘的練習生，姜撒朗。

　　在那之前，tbb成立五六年，薑撒朗也成為tbb的練習生五六年，可這家公司從未對外有過什麼交際或是推廣。五六年間，各大公司的練習生圈子裡，也都只是流傳，有個叫tbb的小破公司裡，有個小女孩練習生似乎很牛，從小就混搖滾，而且還混得風生水起，帶她的都是大腕。五六年間，權至龍雖然沒特別關注過這個八卦，但也略有耳聞。

　　而直到2007年末，正式在yg錄音室裡見面，權至龍聽她們錄完歌，又回自己的創作室裡一個人呆了會之後，才忽然間想起來——

　　啊，原來那個練習生就是薑撒朗，小女孩挺愛笑，皮膚很白聲音洪亮。

　　他回想著，那個叫薑撒朗的女孩，作曲頗有靈氣，唱功也很成熟。

　　傳說中的練習生似乎並不是空穴來風……

　　而後來接觸得越來越多，tbb與yg兩家公司越走越近，青鳥團和bb成員們也越來越熟之後。權至龍才越來越發現，原來薑撒朗不僅是個小天才，而且還是即便擁有著天賦，也依舊比常人還要努力要拼命的樂天派天才。

　　不謙虛地說的話，其實跟他有些像。

　　從《你好，是我》，到《holy moly》，再到那爆出來的五十二首歌曲，到《飛翔》，到《青鳥ial》，無論是搖滾嘶吼派的宣洩式旋律，還是像《feeling》那樣柔和甜蜜的歌詞旋律，他都很喜歡，而且覺得驚豔，越來越驚豔。

　　看得越久，越是吃驚于那個女孩，簡直像是一枚熊熊燃燒的太陽。

　　仿佛靈感永不枯竭，仿佛熱情從不消減。

　　她是個令人可敬可佩的創作人，也是個合格而優秀的隊長，每一次有新作品上線時，都能讓人看到她細微的成長，而在成員們出事之後，她也是毫不猶豫站出來，保護也支撐著整個青鳥團的存在。

　　權至龍認可她，同時也期待她。

　　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總是忍不住關注她了。而且有的時候，甚至比青鳥家的信使們，還要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當女孩們下一次站到舞臺上時，又會給出怎樣的驚喜，會帶給大家怎樣的視覺與聽覺享受。

　　他越來越熱切地關注著。

　　「所以，你是想說，你變成了撒朗的腦殘粉？」

　　崔勝弦晃著紅酒杯，說得不徐不疾。可是這話說出來，他壓根兒都不信！他不過是通過權至龍剛才的講述得出結論，而這結論明顯是不完全正確的。

　　所以，其實還沒有完全坦白吧，某個人。

　　「腦殘粉不至於，我欣賞她，這倒是毋庸置疑。」

　　權至龍彎腰，在茶几下麵翻了翻，掏出包未開封的煙與打火機，抽出一根點上，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含在嘴中狠吸了幾口，瞬間便煙霧繚繞。

　　「她年紀太小，又跟我太像，所以原本，是真沒想過居然會喜歡上。」

　　是的，很多時候，權至龍看著薑撒朗，就像是看著另外一個自己。

　　一樣地努力，一樣地執拗。

　　一樣地，可能會為了某一段旋律反復糾結，暴躁得狠抓頭皮。

　　他在望向那個女孩的兩年多時間裡，勉強也能算作漫長的時間裡，目光中，其實一直都含著鼓勵。他懂薑撒朗的付出，也懂得她的疲憊，懂她的珍貴。所以漸漸地，就越來越為她取得了成就而高興，也為她遇到了挫折而感到擔心。越來越關注她的身體健康，越來越希望她能天天開心事事順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也算是薑撒朗的粉絲了，沒錯！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對她有了別的想法呢？

　　權至龍把煙頭擱在煙灰缸上，輕輕磕了兩下，墜落些細碎的煙灰下來。

　　他皺了皺眉，回憶道：

　　「08年那年的情人節，我見過她。」

　　2008年的情人節，仔細回想起來，是他第一次，把她當個普通的女孩看待。

　　那天，權至龍接到開著餐廳的熟人電話，得知崔勝弦和申雅中兩人去餐廳裡吃過飯，申雅中掉了手機，而崔勝弦一直關機聯繫不上。權至龍過去拿了手機之後，卻接到薑撒朗的電話，那個女孩在電話那頭興致勃勃地說——

　　「歐尼！我今天被人打了，還去了警察局，還有！我好像終於有喜歡的人了！可是對方有女朋友嚶嚶嚶，我今年的生日好慘，快回來給我煮面……」

　　被打了、去了警察局……

　　喜歡的人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今天還是生日。

　　權至龍很無語，因為他第一次見識到，還能有人把自己的慘狀，也說得這樣歡快。

　　那天，他其實也約了女朋友燭光晚餐，想著薑撒朗既然能打電話打得這樣歡快，身體大概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可能被打了什麼的只是誇張。所以便約了兩個人所在地點的中間位置會和，他打車過去把手機給女孩之後，就能夠立馬轉去與女朋友見面。

　　只是，等到達之後，才發現寒風裡急急向他走來的女孩，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左手臂更是被吊在脖子上，走著走著，偶爾還倒抽一口氣，露出讓旁人連只看了眼，都替她覺得痛的表情。

　　「你沒事吧……」

　　權至龍覺得更無語了。

　　見過傻的，可是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傻的！

　　胳膊都吊上了居然還在外面亂跑，而且還咧著嘴傻樂。又是生日又是情人節的，自己身上發生了這麼多糟心事，居然還能跑來幫申雅中拿手機，笑嘻嘻的，似乎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沒事~謝謝前輩~~」

　　拿了手機之後，女孩就立馬又打車遁走。

　　權至龍也是從那天開始知道，靈氣十足的歌手兼創作人，可能也會腦子不太好使……

　　所以即便後來，兩人真的熟了之後，每次都能聊得很是投機，即便權至龍也慢慢發現，女孩不是真的傻，不是完全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而是性格單純天性開朗，比起哭，更喜歡笑，而且越是想哭的時候，越是逼著自己一定要笑，習慣用樂觀來戰勝一切挫折，而已。

　　即便他後來知道了，她的性格就是那樣。

　　那樣地驕傲，那樣地逞強。

　　可是心底，還是留下了些殘餘的想法。權至龍覺得從某種角度來看，她還是那天那個吊著胳膊傻笑的傻姑娘，不太會保護自己，不會倚小賣小，雖然倒是很會撒嬌，可是學不會任性，學不會亂發脾氣。

　　她像是那種寧願笑著累死自己，也不願意哭喪著臉，對別人說自己不行的人。

　　於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忽然間就覺得心疼，想要把她抱進懷裡拍一拍背。

　　「她和朴前進前輩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好像是知道的。」

　　權至龍已經抽起了第二根煙，把酒完全地擱在一邊，只是集中在自己的思緒裡面。

　　「08年平安夜，珍熙約我去聽搖滾音樂節，我記得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問黃師傅，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人。結果過去那邊之後，發現撒朗居然戴著面具在臺上表演，那天她真的表演得很棒，現場氣氛完全地嗨！等她下臺之後，我本來打算去找她打聲招呼，結果看到她撲進一個男人懷裡，再加上當時音樂節上有個特殊的小環節，是三十秒的，珍熙在後面一直叫我，我就沒過去找撒朗，只是隱約也看到她和那個男人接吻，我當時還想來著，會不會就是她之前說喜歡過的那一個……」

　　珍熙，是權至龍08年時交往的女朋友，情人節一起吃過飯，平安夜一起聽過搖滾，後來翻了年不久，卻莫名其妙地分了，分得無緣無故。

　　「後來聽到《feeling》時，也挺為她高興的，雖然也有些羡慕，因為她就是那麼個單細胞生物，喜歡上一個人大概就是全心投入。我以為她過得挺好的，所以，後來在江南那邊看到她時，才忽然間有些生氣。那天晚上她和樸前進走了之後，我才想起來，她好像是哭過了，表情中覺得不太對勁。那天，也是第一次，我覺得如果她都那麼喜歡樸前進了，而樸前進如果還不珍惜她的話，那還不如……還不如……把她旁邊的人換成是我……」

　　權至龍垂著頭，夾在指尖的煙，許久沒有再被抬起過。

　　煙頭無謂地燃燒了好大一截，都變成了灰燼，虛無地往下墜去。

　　「後來節目上再碰見，她也一點痕跡都不露出來，我以為是我想錯了，她那麼喜歡樸前進，兩個人大概就是鬧了點小矛盾，哄哄就好了。」

　　「後來，再後來，前兩個月忙內不是在弘大那邊遇見赫拉嘛，赫拉說漏了嘴，忙內告訴我，我才知道撒朗是去年就分了手的，好像就是我們在夜店裡遇見她的那一陣。我覺得挺後悔的，當時明明看出來她狀況不太對了，可是終究還是沒有深想。後來又覺得，她既然沒有露出一點痕跡來的話，其實也就是不太想讓別人知道吧。這半年多我們都在日本，她們也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她問，怎麼跟她說，所以就只能一直拖著……」

　　火光，終究還是燒到了煙的盡頭，燙得權至龍手指微微一抖，立馬便從思緒裡抽出神來，把煙頭扔去了煙灰缸裡面，然後站起身來，抖了抖落在自己身上的煙灰。

　　「嗯，你確實是喜歡上了。」

　　早在權至龍抽起第二根煙時，崔勝弦就也點了根煙陪著他了。

　　這時候慢悠悠地吐出煙圈，忽然間一臉邪氣地笑道：

　　「喜歡就搶過來唄，你又不是第一回這麼幹了。」

　　權至龍：「……那時候我年少無知……」

　　而且還沒有搶成功，光虐自己了。

　　「都分手了，你也不用顧忌那麼多。」

　　崔勝弦按著權至龍的手臂，把他重新按在沙發上坐下，輕聲道：

　　「喜歡就把她搶過來，至少這樣，你不會後悔。」

　　聲音輕輕淡淡，崔勝弦把沒抽完的煙，也扔去煙灰缸裡面，然後重新端起紅酒來啜了一口。

　　96年的歐頌，是往事的味道。

　　紅酒夾著香煙，是回憶的愁苦。

　　他選這款酒，是為了懷念，在下著雨的冬天夜晚，總要想起些什麼人，心口才能變得溫暖。但那是他的選擇，而不該是權至龍的。

　　比起溫暖的記憶，他更希望他的弟弟，把握現在。

　　因為喜歡的人，比起存活於遙遠的記憶當中，比起遙遠的守望，更適合放在身邊，捧在手中，細細呵護，好好珍重。

　　如何還可以陪伴的話，就不要錯過。

　　這是經驗之談，他們兩，其實都已經知道。


第69章

　　薑撒朗回家後不久，其實就接到了李勝弦的電話。

　　電話裡，那個大男孩說話吞吞吐吐，難得地，有些露出了彆扭與手足無措。

　　「撒朗……唔那個……對不起。」

　　支支吾吾地東拉西扯好幾句，問了些到家了沒、路上堵不堵的無意義問題之後，還是破罐子破摔地道歉了。

　　因為吃飯那時，如果只是作為朋友關心一下的話，問一問倒也沒什麼，甚至還可以隨意地調侃一下，說說要不要給她幾個電話號碼之類的，開玩笑也無傷大雅。可是偏偏，薑撒朗看出來了，李勝弦那句話問得別有用心，明面上雖然是關心，暗地裡卻像是在試探她當下的感情狀況，適不適合下一個人對她發起進攻。

　　那個人，如果是別人，也依舊可以就這麼算了，大家都當做沒聽到，或者沒聽懂。

　　搪塞過去算完！

　　可是偏偏，那個是權至龍，當時正好就坐在旁邊。

　　而且偏偏，姜撒朗一時沒有忍住，露出了痕跡來，後來就只能更加地不自在。

　　李勝弦這一次，一不小心把私心暴露得太過明顯，他只顧著幫著權至龍往前探路，卻忘了顧忌，那樣的問題，其實也是在往女孩的傷口上撒鹽。

　　所以，他該道歉。

　　因為他太把權至龍當兄弟，卻沒把薑撒朗當成真正的朋友，沒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偏心眼都偏得太過明顯！女孩就算是生氣也是應當……

　　「哈哈沒事~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薑撒朗輕聲笑著，她回家的這一路上，其實也有些調整過來。正如她話裡所說的那樣，確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更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分了就分了唄，誰還沒分過幾次手呢……

　　而且權至龍那兒，說不定是她想多了呢……

　　於是又頓了頓之後，還是半開玩笑地說道：

　　「不過歐巴你還是欠我一次！之後我找你幫忙不許推脫！」

　　語氣嬌憨又夾著調侃，而且明目張膽地要李勝弦割地賠款，反而顯得她不再介懷。

　　「嗯，好！有事情找我儘管地來~絕不推脫！！」

　　李勝弦明顯松了口氣，然後就是拍著胸脯地大包大攬著。

　　一剛開始，是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微妙而尷尬的狀況呢。

　　李勝弦回想著，在日本時，權至龍也總是攛掇他打聽青鳥團近況的模樣，回想一聽說tbb出事後，權某人就又逼著他給薑撒朗打電話的模樣，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只能輕歎口氣。

　　能幫的，他都幫了。

　　現在，似乎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權至龍雖然是他哥，但姜撒朗也是他挺喜歡的妹妹啊，他幫不了更多了。

　　當晚，首爾瑞草區的某棟小樓中樓電梯公寓裡。

　　薑撒朗縮在自己的臥室裡的書桌前，只開了檯燈和電腦，掛掉電話再轉過身來時，電腦已經自動休眠換了屏保。潮起潮落的海浪，發出些幽幽的藍光，輕輕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波濤輕拍在肢體上，柔柔地消解軀體間的疲憊與煩躁。她把電話擱去一旁，右手握上滑鼠隨意挪動兩下，電腦上邊跳出了她原先剛開機之後的主介面。

　　視線往電腦右下方一掃，確認了時間，然後右手才握著滑鼠微微一挪，點開了視頻通訊的介面。

　　「歐尼！」

　　當黑白的等待框裡，露出了申雅中略顯疲憊的面容。

　　女孩立馬喊出了聲，而且還雙眼一亮，不自覺地前傾上身。

　　「呀，你看不到我麼？！」

　　李准碩怒瞪雙眼，本來就略顯包子的一張臉，似乎有些浮腫，外加眼睛下吊著黑眼圈，顯得又是狼狽又是莫名地有些滑稽……

　　「准碩歐巴你走開一點，我要看我雅中歐尼！」

　　女孩嫌棄地撇嘴，抬起手來往一旁揮著。

　　她自己這邊，已經是深夜了，而且她還只開了盞檯燈，畫面有些昏暗，解析度低得像是打了馬賽克一樣。而視頻通話的另一邊，卻是天光明亮的清晨，申雅中坐在李准碩的身後，長髮披散在肩頭，還有些微微濕潤，似乎是早上剛洗過頭。而李准碩佔據了攝像頭前最中心的位置，瞪著他那一雙下眼袋青黑的眼眸，惡聲惡氣地說道：

　　「我們昨晚淩晨才趕到拉斯維加斯，待會兒就要去拍賭場裡的部分！」

　　女孩不以為意，笑眯眯地沖著某人身後的申雅中喊道：

　　「歐尼~~累不累~懷挺哦！！也幫我轉告赫拉歐尼一聲~~~」

　　喊完之後，忽然又疑惑道：

　　「誒？赫拉歐尼呢？」

　　「正洗漱呢！你掐點掐得太准！」

　　李某人繼續惡狠狠，咬牙切齒。

　　薑撒朗輕哼一聲，在電腦這邊翻了白眼：

　　「大叔，這是我雅中歐尼和赫拉歐尼的房間對吧？你一個大男人，一大清早的在當紅女明星的房間裡做什麼！心懷不軌！！」

　　李大叔：「你就說風涼話吧！這邊進程不太順，過年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帶大家回去。」

　　薑撒朗瞬間又坐直了腰：

　　「怎麼了？哪方面有問題？」

　　她急急地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擔心。

　　「很多方面！」

　　李准碩重重地又說了聲，似乎火氣很大，心火旺盛。

　　但說完之後，還是輕歎口氣，又搖著頭打呵欠道：「但都還是可以解決的，這邊你就別操什麼心了，把首爾那邊給我盯好就行。」

　　「嗯，好。」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視線又往李准碩身後瞄了瞄，想了想，還是大聲喊道：

　　「歐尼！！懷挺！！我在首爾為你們應援！！！」

　　舉起雙頭來高過頭頂，中氣十足地喊著，為電腦另一端的人加油打氣。她現在人在首爾，而他們在拉斯維加斯，暫時，能夠為他們做的，似乎也只是這樣了。

　　可是因為聲音太大，一不小心就把半夜起來上廁所的羅教授，給招了過來……

　　披著天鵝絨睡袍的高齡孕婦，在走廊裡敲了敲門，皺著眉訓斥道：

　　「還不睡麼？幹什麼呢？！！」

　　薑撒朗：「……內，馬上就睡……」

　　氣勢立馬就弱了一半，而且答完之後還立馬站起身來，屁顛屁顛去開了房門。蹭到親媽旁邊扶著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她往自己的臥室裡送。

　　「媽，怎麼這個時候醒了？」

　　女孩剛才回來時，一打開門就看到屋子裡一片漆黑，只玄關處留了盞燈。於是就推測親爸親媽大概都已經睡了，因為羅鏡熙的懷孕症狀和自家小妹一樣，都是嗜睡，所以最近，家裡都是不到晚上九點就拉了燈的。姜撒朗剛才回來時也不敢喧嘩，一路都是提著腳後跟進的臥室，這會兒都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洗漱。

　　「又去哪兒瘋了麼？」

　　羅教授聳聳鼻子，立馬就聞到了，自家女兒身上一股濃濃的烤肉味兒。

　　她皺了皺眉，淡淡瞥了旁邊的女孩一眼。最近這半年裡，自家女兒快速變瘦抽條，似乎又長高了一些，比羅鏡熙都高出半個手掌了。於是這樣一望，親媽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訓斥，忽然就在心頭多滾了幾滾，再開口時，語氣已變得平和許多：

　　「既然最近沒什麼工作，就好好在家多待幾天吧。之前的補課，也是補著補著就不補了，你離高考還有一年，我也不把你逼太緊了。但明後天你外公外婆要上首爾來，都說好久沒看到你了，還有你大姨也是，到時候都在我們家過年。我現在身體不太方便，你爸爸又不管事，你趁著有空多在家待幾天，幫媽媽多陪陪他們呀。」

　　一對母女相處了這麼多年，無論對於哪個時期的薑撒朗，羅鏡熙都難得有這樣輕聲細語的時候。女孩靜靜聽著，聽完之後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感動，而是立馬去瞄自家親媽的表情。

　　她之前聽醫生說過，人在懷孕時，情緒上會有很大波動，多愁善感的有、脾氣暴躁的有，甚至性情大變或是得抑鬱症的，都有。

　　於是忐忑地看向自家親媽，發現她只是神色稍微低落了一點，但並沒有太嚴重。

　　心裡才默默地松了口氣，然後立馬又挺直了腰背，大聲回應道：

　　「內！保證完成任務！！」

　　沒扶著羅教授的那只手，還舉了起來，比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

　　羅鏡熙知道自家女兒又在耍寶，雖然也挺想笑的，然而轉念又覺得她不夠淑女，好不容易小模樣越長越精緻，開始有個少女的樣子了，可是這性格怎麼老是毛毛糙糙的呢！

　　於是瞪了瞪眼睛，轉過頭去又想念叨幾句……

　　「安全回宮~娘娘請早些就寢~~~」

　　女孩放開了親媽的胳膊，忽然行了個禮，學著史劇裡宮女的姿勢與腔調。

　　羅鏡熙抬頭一看，這二樓的走廊本來也不長，兩人就說了這麼幾句，已經回到了兩位教授夫婦的臥室門口。

　　「你啊……」

　　羅鏡熙心頭一暖，轉臉再看到女兒刻意耍寶的樣子，又覺得有些無奈。

　　於是，最終只能抬起一隻手來，像是趕小狗一樣十分嫌棄地驅逐道：

　　「你快回去睡，洗個澡再睡！一身的烤肉味！！」

　　恭送娘娘回宮就寢之後，一身烤肉味的薑撒朗抬起手臂來，聞了聞自己的衣服。

　　嗯，確實……

　　於是瞬間便抖了抖，也再也受不了身上這幾層衣服了。幾步便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臥室，路過電腦時轉頭一看，視頻通話已經被那邊切斷，而李准碩給她留了言——

　　「雖然團隊尚需磨合，但大問題沒有。你記得時不時去公司裡看下改裝安保系統的進度，有不懂的地方就問老胡。」

　　這樣一條彙報工作外加安排工作的留言之後，可能李准碩又覺得內容和語氣都太生硬，於是又加了條——

　　「另外，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放鬆吧，年後有大仗要打！」

　　女孩彎著腰，站在書桌前默了默，嘴角勾了勾，也抬起手來打字回道：

　　「好，我會好好放鬆的。」

　　這一條回過去之後，那邊卻好幾分鐘都沒有動靜。女孩已經找齊了睡衣打算進浴室裡洗澡，見通訊介面上始終沒有動靜，便猜想電腦那邊的人，可能已經又出去工作了，於是又留言道，「我準備睡了，有事短信聯繫。」

　　發完之後便去了浴室，半小時之後再出來，電腦上依舊沒有回應。

　　女孩才終於打著呵欠關了電腦，拿起吹風去床頭插好，盤起腿來子啊床上坐好，讓熱風和手指都竄進自己的頭皮當中，酥酥麻麻的，嗡嗡聲當中，越來越昏昏欲睡。

　　叮鈴一聲，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手機螢幕也隨之亮起。

　　薑撒朗停下吹頭髮的動作，先把吹風機扔去一邊，拿起手機來確認。

　　那是一條短信，來自于權至龍。

　　「今晚很抱歉，但你放心，短時間內不會用告白來騷擾你。所以別躲我，有什麼事需要幫忙依舊開口直說，別想太多。」

　　薑撒朗：「……」

　　李勝弦那個叛徒！！！

　　她之前就開玩笑說以後如果有事需要幫忙，讓李勝弦不許推脫。於是這麼快就傳到權至龍那兒去了麼？！！

　　遠在yg宿舍裡的李勝弦：

　　撒朗對不起，我至龍哥喝完酒回來又開始一本正經地逼問我，我沒頂住！！！

　　手機被握在手心，卻忽覺有些燙手。

　　薑撒朗咬著牙糾結了兩秒，卻依舊不知道這樣一條短信，到底該怎麼回……

　　於是只能裝不知道，重新把手機扔回床頭櫃上，再拿起吹風機來嗡嗡地吹。

　　那位歐巴絕對是故意的……絕對！

　　她明明都裝作不知道了！她什麼都沒說，連李勝弦打電話過來時，兩個人都特意地沒有挑明！！

　　結果權至龍直接就提到了告白，然後還讓她別想太多……

　　話說他都說到告白這個詞了，讓她怎麼別想太多！！！

　　手機安靜地在櫃子上待了十幾分鐘，忽然又是一震。

　　女孩握著吹風機的右手，也跟著一抖。抬起眼來，看向自己手機的目光，忽然像是在看著什麼洪水猛獸。她咬了咬牙，又抓狂地仰頭嚎叫幾聲，然後忽然間把吹風機往旁邊一扔，惡狠狠地拿起手機來，點開介面。

　　好吧！那就看他怎麼說吧！

　　不就是權大隊長想調戲人麼？！她又對他沒那種意思，有什麼好尷尬的！！

　　而點開來一看。

　　至龍歐巴：「晚安~」

　　下麵還又發了個賣萌的卡通圖案。

　　炯炯有神震在原地的薑撒朗：「……」

　　對方如此能進能退畫風扭轉自如，她比不過。

　　所以還是繼續裝沒看到吧！

　　女孩抬起手來摸了摸頭髮，只剩發尾還有些潤濕了。她心頭有些煩躁，乾脆也不再等頭髮全幹，直接把吹風往儲物櫃裡一扔，把手機放到遠遠的書桌角落。然後才重新倒回床上，緊緊閉上雙眼。

　　那一晚，她輾轉反側。

　　但不知道翻到了什麼時候，忽然間，就還是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她做了個夢，夢裡她卻是坐在樸前進的摩托車後座上，摟著他的腰，把臉輕輕貼在他的背上。

　　摩托車開得很快，風打在臉上。

　　或許是那樣的風太冷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枕頭濕了半扇。

　　「早安~」

　　當拿起了手機來，那裡面已經又躺著一個人的問候。

　　只不過與去年時不太一樣，發信人不一樣，語氣也不太一樣。

　　「撒朗，外面下雪了。」

　　手機連帶著手指，都輕輕一震，又是一條短信飛了進來。

　　薑撒朗還穿著薄薄的小熊睡衣，頭髮淩亂，發尾肆意地往各個方向自由地翹著。她手握著手機，轉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雙眸往外一掃，萬千朵細碎的晶瑩潔白，紛紛揚揚地從天空落下，安靜而唯美，但不知為何，又略顯悲傷。那場景吸引著她推開了半扇玻璃門，哆哆嗦嗦地走到陽臺上，然後她伸出手去，冰涼而細碎的涼意，便一點一點，輕輕落在她的手心。

　　像是眼淚一樣，結了冰的眼淚。

　　她保持著那樣的姿勢，發著呆，站了許久，久到渾身都凍得發抖。

　　有人簡短地敲了兩下她的房門，然後便直接開門探身進來，隨即就是驚訝地喊道：

　　「撒朗？在陽臺上幹嘛呢？小心感冒！」

　　聲音溫和，夾著關切，是她家最會照顧人的姜教授。

　　「爸，早~哈哈我就是看到外面下雪了~」

　　女孩瞬間便憋回了眼眸裡的濕潤，笑著轉過身來，若無其事地打著招呼。

　　「起來了就趕緊洗漱吧，你外公外婆剛才打電話說已經出發了，非得要自己坐汽車過來，這天又下雪了，你媽擔心得不行，又埋怨了我一通說我不早過去接他們。你也收拾收拾趕緊出來吃飯吧，待會兒和我一起去汽車站接外公外婆回家！」

　　姜教授圍著圍裙，一疊聲地囑咐完畢後，便關了門，似乎是出去準備早餐去了。

　　女孩站在陽臺上聽完，一陣寒風吹來，又是猛地抖了抖。

　　「阿嚏！」

　　這才發現身體有些頂不住，於是趕緊竄回屋子裡，把身後的玻璃門緊緊關得嚴實，然後自己在原地跺著腳取暖。

　　「漂亮嗎？說不定是過年前最後一場雪了。」

　　手機裡又來了短信，權至龍簡直像是開了天眼，仿佛能看到女孩這邊的一舉一動。

　　薑撒朗跺著腳，好幾分鐘才讓身體重新變暖。

　　停下了動作後，就又對著手機發愣，垂著頭，眼睛裡像是有許多種情緒在翻滾。

　　末了，她咬了咬唇，終於還是捧起手機，大拇指在鍵盤上快速挪動。

　　「撒朗？洗漱完了沒，快出來吃飯！」

　　姜教授又敲著門在走廊裡催促，女孩一邊打著字，一邊提高了聲音回復：

　　「馬上~~~！！！」

　　快速地編輯完短信，又認真掃視了幾遍，終於按下發送鍵。

　　完了之後也不等回復，立馬竄去了自己臥室裡自帶的洗手間，快速刷牙快速洗臉，他們家姜教授催她，她倒是不怕，就怕待會兒過來催的就不是姜教授了……

　　以最快速度洗漱完畢，只是用毛巾擦了擦臉，又塗上點潤膚水，便素面朝天地直接出去了，連頭髮都沒怎麼管。

　　餐桌上打著瞌睡的羅教授，一見那一腦袋雞窩就立馬精神了，眼睛一瞪就要開始每日一訓。圍著圍裙的姜教授，卻恰好端著一晚雞絲粥過來了，把粥往羅教授面前一放，笑著道：

　　「吃飯吧~先吃飯~~」

　　立馬就把話題岔開了，然後又張羅著自家女兒一塊去廚房端粥。

　　大冬天的早上，溫軟香糯的一碗雞絲粥入肚，從舌尖一路滑到胃裡，通體舒暢！

　　人說，吃飯吃好了的人，心情一般不會太差。

　　一家三口圍著一張四人座的餐桌，啊不對，現在或許該叫一家四口……

　　但無論怎樣，慢慢地，喝著粥、聊著天，也還是其樂融融。

　　「你出道之後，就越來越少回家裡了，看你都瘦成了什麼樣！」

　　對於羅教授來說，這種程度的埋怨，也算是極盡溫柔，一邊數落，一邊把炒小魚等拌菜統統都推到女孩這邊。

　　「是啊是啊，撒朗快多吃點。」

　　姜教授也樂呵呵地跟著推，看女孩嘴邊掛了點粥，還連帶著連紙巾盒一起，全部都推了過來。

　　而問完了女兒的身體之後，按照固定流程，羅教授又問到了女兒的工作。

　　「前陣子不是說你們公司裡遭竊了，還有人私下裡拷了你們下張專輯的十二首歌，那接下來怎麼辦？員警能管的了這件事麼？」

　　雖說最近臨近過年，女兒能安安生生待在家裡，父母也覺得高興。

　　可是因為知道她公司裡其實也確實有事，所以又有些怕這樣的悠閒，會不會帶來些更大的壞處。

　　簡直是讓他們做父母的，左右為難！

　　「沒事，准碩歐巴……嗯就是我們新上任的社長，已經在處理這件事了。警察局那邊也有報案，看能不能抓到犯人吧。」

　　話音剛落，桌子對面的姜教授遲疑道：

　　「撒朗，是不是你手機在響？」

　　手虛抬起來，指向二樓臥室，姜教授側著頭，做出傾聽的樣子。

　　「哈哈，你爸什麼都普通，可就是耳力特別好！」

　　羅教授被逗樂了，反正她是半點聲音都沒聽到，但還是沖女兒道：

　　「快去看看，是不是外公外婆路上給你打電話了。」

　　女孩蹬蹬蹬上樓，隔了兩三分鐘後，樓下姜教授點點頭，沖著自家老婆道：

　　「嗯，下來了。」

　　話音剛落，薑撒朗已經走到了二樓的樓梯口，手裡握著手機，但只是握著。羅鏡熙仰起頭來問道：

　　「誰呀？」

　　「警察局~」

　　薑撒朗笑嘻嘻地跑下來，從背後抱了抱羅鏡熙的肩膀，開心道：

　　「媽你問得真准！警察局那邊說，小偷抓到了！」

悠于 2016-4-18 17:48

第70章

　　姜撒朗外公外婆乘汽車上首爾來過年的那天，最終，她還是沒能和姜教授一起去接兩位老人回家。姜家的兩位老人，早些年也都是大國家黨裡的人，退休後把所有的人脈都交給大女兒羅鏡媛，老兩口不想再惹人眼煩，也不想無辜被牽扯進什麼風波事端。於是前幾年的時候，二老就搬回老家頤養天年去了，只每年過年時，如果女兒女婿抽不太出時間，去老家看他們的話，就換作他們回首爾來，短暫地待個幾天。

　　原本，是真的該親自去汽車站迎接的。

　　姜撒朗作為兩位老人目前唯一的外孫女，從出道後，就忙得沒回過一次老家。外公外婆只有偶爾來首爾時，羅教授會把女兒拎回去吃飯，就這樣勉強見一見面。

　　但一頓飯兩頓飯的，這樣怎麼夠呢。

　　羅鏡熙之前讓女兒過年這陣子，多在家裡面待著，陪陪外公外婆，還有離異後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大姨羅鏡媛，也確實是有著她的道理和考慮。

　　然而，只是沒想到，tbb裡還是事多。

　　好不容易前陣子，因為公司失竊後要對安保系統全面升級而放了假，這一天，女孩卻又接到警察局的電話，說之前偷竊財務的小偷抓到了。

　　原本，這樣的事情，按理來說也不該通知到薑撒朗這邊的，她是藝人，在tbb裡又不專門負責這些雜事。而事實上，其實也正是這樣，警察局是先給tbb留下的聯繫方式給了電話，事情轉了幾下，是繞到了秉昌洙那裡，接下來都由他和警察局一方接洽。但無奈的是，之前小黑盒子與十二首二輯裡的歌被盜之後，薑撒朗與李准碩就有些隱隱約約的想法，覺得可能是公司裡的人做的，甚至可能偷歌和偷錢的並不是一撥。

　　懷揣著這樣的疑慮，女孩專門找到了之前有過兩面之緣的鄭智隕警員，正好他這次也負責tbb的失竊案件，女孩親自過去拜託，希望案件有了進展之後，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於是，第一時間拿到消息之後，薑撒朗沒能去接自己的外公外婆，而是自己一個人把臉捂得嚴嚴實實地，和姜教授一塊出了門，但是自己是出去打車，目的地是清潭洞警察局。

　　「誒？撒朗？」

　　警察局門口剛一下車，迎頭正好就遇見了從裡面出來的秉昌洙。

　　饒是薑某人已經用帽子和圍巾，把自己包裹成了中東少女，認識了女孩這麼多年的秉經紀人，還是一眼看破了她的偽裝，驚訝地喊了一聲之後，又立馬左右望瞭望，確認旁邊都沒什麼人空空蕩蕩的之後，才拖著女孩的手臂，一路把她帶回了自己車裡。

　　「秉大叔，警察局怎麼說？」

　　回到車子裡後，薑撒朗就鬆口氣，解開了圍巾問得急切。

　　秉昌洙望了女孩一眼，倒是沒有問她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微微頓了頓之後，只是徑直說道：「是個慣犯，去年剛放出來的，在我們那塊踩點很久了，財務室裡偷的現金，已經花得只剩一半，那人又轉手想賣你們那些首飾和包，警局的人就是順著這個把他捉拿歸案的。」

　　秉昌洙說著說著，像是又想起什麼，忽然間有些無語地笑道：

　　「楊代表的那塊石頭，那人以為肯定值不少錢，所以捂著一直沒有出手，現在也一併找回來了，不知道楊代表還要不要。」

　　薑撒朗：「……就這樣？」

　　秉昌洙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就這樣。」

　　女孩立馬又圍起圍巾，往旁邊扣上把手，準備下車。

　　「表大叔，我還有些話想問問那個人，再去警局一趟，大叔你先回家吧~」

　　下車後往警察局的方向走了幾步，旁邊又多了個高出一頭的身影。

　　薑撒朗轉過頭去看他，秉昌洙就聳了聳肩膀，輕聲道：

　　「我陪你。」

　　秉昌洙陪著女孩回了警察局，偷偷給薑撒朗通風報信的鄭智隕正好等在門口，聽到門口的動靜抬眼一看，就立馬迎過來，雙眸明亮地招呼道：

　　「撒朗xi。」

　　「哈哈鄭智隕xi，謝謝你~」

　　但至於謝的到底是什麼，薑撒朗卻沒有多說，只是問自己可不可以見那個人一面，順便問他幾句。

　　警察局的拘留室裡，女孩與小偷短暫地會面。

　　她仔細打量著那個人的五官，狹長的雙眼、鷹鉤鼻，如果她曾經見過的話，大概不會輕易忘記。可是記憶中，確實是沒什麼印象的。她觀察著那個人，那個人卻有些莫名其妙，抬起頭來，挑釁地看著她。

　　「你知道你偷走的東西中，最值錢的是哪一樣嗎？」

　　薑撒朗忽然發出了聲音，看著那個素不相識的小偷，淡淡地笑著。

　　小偷明顯被問得一愣，隨即眼眸裡就升起了驚疑。但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依舊選擇沉默。

　　「名牌包……名牌手錶……風水石……」

　　女孩把每個詞都拖得長長的，一邊試探，一邊留意著男人的眼色。

　　「其實都不是……」

　　她把上身前傾一些，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眼眸緊緊鎖在對方臉上，連話語裡依舊是不徐不疾。

　　「現在被搜出來的那些，都不是，而該是小黑盒子！」

　　忽然間就提高了語氣，惡狠狠地說著。

　　可是男人卻被忽然蹦出的詞語搞懵。他剛才牢裡出來沒幾個月，快要過年了手頭太緊，所以才瞄準了tbb這家開在小巷子裡，但據說很有錢的經紀公司。他所求的就是財，所以剛才在女孩問他知不知道哪樣東西最值錢時，情不自禁地，便產生了好奇心，注意力集中地聽。

　　然而，在聽到最後那莫名其妙的「小黑盒子」時，卻是情不自禁地一愣，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來。他確認自己沒有拿過那個東西，也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

　　可是當視線，又重新觸到對面一直盯著她的女孩時。

　　心頭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被試探了。

　　男人從心口湧出些憤怒，他皺了皺眉想要胡亂說些什麼，可是那個女孩已經站起來往外走了，連帶著和她一塊進來的那個男人，以及之前抓他進來的警員。

　　「撒朗xi……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鄭智隕一路把薑撒朗和秉昌洙送到門口，一路凝眉沉思。

　　到了大門口，還是忍不住問出了疑惑。

　　然而女孩卻是搖了搖頭，笑道：

　　「沒什麼，我瞎問的~」

　　輕聲說完之後，又舉起手機來輕晃兩下道：

　　「鄭智隕xi的電話號碼已經存下了~之後休假的話給我短信，我請你吃飯~~」

　　女孩明顯是一副不想說的模樣，鄭智隕雖然知道她有所隱瞞，但也想不通和之前的失竊案有什麼具體的關聯。抿了唇默了一默之後，還是咽下喉頭的略微失落，也笑著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但還是我請你吧，之後請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日式料理，可以麼？」

　　男人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笑容明朗，聲音落落大方。

　　「好啊~」

　　女孩笑著應下，然後揮揮手，兩撥人在警局門口告別。

　　薑撒朗之所以堅持要見那男人一面，就是想確認偷錢的人，和之前偷歌、偷小黑盒子的人，到底是不是一撥。而現在答案出來了，確實就不能夠混為一談。警察局門口，鄭智隕問她那話是什麼意思，她可以不用說，因為那句話與現在的案情無關，鄭智隕即便是員警也不能逼她非得開口。但從警局出來，重新又走到了停在附近的秉昌洙車子裡時，面對秉昌洙嚴肅著一張臉的提問，女孩就很難再直接敷衍了。

　　「撒朗，你們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秉昌洙把眉頭皺得深深的，他說的「你們」，當然包含了薑撒朗，但同時，也包含年初新晉升為社長的李准碩，包含了青鳥團裡的其他三個。他問這句話，問得遲疑，但卻並不是完全的疑問句。

　　從去年李准碩進了公司之後不久，青鳥團換了合約之後，tbb的形勢就有些微妙了。當時秉昌洙是少數幾個知道林赫拉私換合約事情的人，所以對那樣的氛圍感受格外深刻。而後來，李准碩突然蹦出來，把楊名碩從社長的位置上給撩了下去。那陣子，雖然在公司裡，秉昌洙也會訓斥那些胡亂嚼舌根，說tbb陷入內訌當中的人。

　　然而心中，其實始終是不安的。

　　更何況，在一月份那晚的失竊後不久，李准碩忽然就召集大家開會，說因為某些原因，青鳥團接下來的計畫被打亂，原定於四五月份發行的二輯計畫暫緩，先準備兩人制的小分隊。

　　馬上就快要過年了，李准碩卻忽然帶了一批工作人員，迅速聯繫美國那邊的錄音室以及攝像組，從澳洲緊急召回了申雅中，然後一起飛去美國與林赫拉會和，組成雅中&赫拉小分隊，在紐約緊急錄製小分隊歌曲後，又加班加點地拍攝mv。

　　這些，都是秉昌洙能夠得知的情況。

　　但他現在有理由相信，坐在他旁邊的這個女孩，姜撒朗。

　　她知道的一定比他要多，多很多。

　　然而他們之前就選擇了不對秉昌洙完全坦白，所以這一刻秉昌洙雖然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但卻依舊問得遲疑。

　　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有什麼隱秘的計畫，而且並不打算信任他的話……

　　那他這樣的提問，只是自討沒趣而已，不是麼。

　　「之前tbb被入室盜竊之後，准碩歐巴不放心公司裡的資料，所以有請一位元朋友過來檢查電腦。他們還原電腦資料之後發現，在公司失竊一周以前，有人從我的電腦裡，還有創作部那邊的電腦當中，拷走了正規二輯裡的十二首歌。」

　　薑撒朗未嘗看不到秉昌洙臉上的糾結，但她並沒有解釋些什麼，只是坦白。

　　她的坦白就是她的解釋和態度。

　　「omo！那你們那天怎麼不說呢？！」

　　秉昌洙顯然受了不少的驚嚇，所以他一瞬間就拋棄了所有的糾結，立馬沉浸到這擔憂當中。

　　「這種事情……報警也沒用。」

　　女孩只是搖著頭，然後又微皺著眉道：

　　「現在我們只擔心兩件事，一個是怕到時候五月份出專輯時，對方會提前暴露音源，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秉大叔你也知道，一張專輯從創作、錄音、拍攝到後期包裝、製作、推廣等等，我們要投入多少的資金和精力，所以如果他們等到那時候忽然暴露音源的話，無異於對我們釜底抽薪，損失資金倒還好說，更怕的是，會大大削弱青鳥團這次回歸的力度，打斷我們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來的上升趨勢。」

　　薑撒朗靜靜地講述，秉昌洙也就靜靜地聽，等女孩輕微一頓時，又問道：

　　「那另一件事呢？」

　　「現在我們該擔心的另一件事，是公司裡可能有內鬼。能夠無聲無息地潛入到公司裡，沒有像那個小偷一樣被拍下身影，甚至，都還知道二輯的十二首歌，是一半放在了創作部，一般放在了我的電腦裡……我和准碩歐巴都覺得，是外人作案的幾率不大，而剛才，我也是想確認一下這一點推測。」

　　從李准碩進入公司，從林赫拉更改合約，從楊名碩被□□。

　　秉昌洙和薑撒朗，兩個人都作為tbb裡待了許多年的「老人」，作為彼此熟悉了許多年的「家人」，卻從沒像此時此刻一樣，如此直白地談到tbb裡的內部矛盾。

　　或許這樣的談話，其實依舊不夠直白。

　　只是說有內鬼而已，壓根兒並沒有說那內鬼是從哪兒來的，是否有被誰指派，而指派他的人又會是誰……壓根都沒有提。

　　可是心裡，已經忍不住越想越深。

　　深得自己都心驚。

　　然後忽然便被某種想法給驚到，肩膀狠狠一抖，秉昌洙逼迫著自己，從那樣的想法中逃脫。

　　「那……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他放棄了再繼續追究下去，而是轉而問其他的問題。

　　眼下看起來更需要解決的問題。

　　「所以雅中跟赫拉組成小分隊，是為了頂到時候五月份出現的空缺嗎？因為已經和粉絲約好了時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二輯呢？不發了嗎？重新推翻，全部重新製作？」

　　秉昌洙越問越覺得這事情實在棘手，後邊一波又一波的麻煩都在等著。

　　「粉絲期待的是全員回歸，只雅中跟赫拉兩個人，能頂得住嗎？而且時間這麼緊，雖然我知道你們之前就在準備小分隊的曲目，但現在還是等於從頭開始啊，時間上來得及？能保證品質嗎？而且還有內鬼放在公司裡怎麼辦？就算重新換了安保系統，以後也不免生出其他事端……」

　　男人喋喋不休，說到後來，不像是在問著問題，反而像是，只是陷入了某種深深的擔憂。

　　而且陷得不可自拔。

　　「大叔……秉大叔！」

　　坐在副駕駛上的薑撒朗，有些哭笑不得。

　　「我這樣跟你說吧，現在公司裡大多數人都知道，五月份時，我們青鳥團可能不會出正規二輯，可能會讓雅中歐尼跟赫拉歐尼的小分隊頂上。而等過年之後，准碩歐巴還會在公司裡宣佈，等雅中歐尼跟赫拉歐尼的小分隊活動完畢之後，會推出我和初雅歐尼的主唱小分隊，年後也開始加緊製作。」

　　「准碩歐巴會在那時候坦白告訴大家，正規二輯十二首歌全都被盜，所以為了給我們爭取出重新製作的時間，先推出這兩支小分隊。」

　　秉昌洙聽著聽著，又狠狠地皺緊眉頭，忽然一拳頭搗在方向盤上，咬牙切齒道：

　　「太便宜他們了！十二首歌又等於白做！！」

　　他惡狠狠地瞪向車子前方，瞪在停車場角落裡的垃圾桶上。

　　咬緊了牙，感到憤怒席捲而來，快要把他的理智淹沒。

　　他雖然不會寫歌，正式接手青鳥團的經紀人職位後，留在公司裡的時間，也並不比青鳥團四個女孩要多。但女孩們出道這兩年裡，他一直都站在旁邊看著。平常他帶誰出去跑行程，就把目光落在誰的身上。怕冷了怕熱了怕累了怕妝花了，他把她們當女兒一樣精心呵護。

　　但偶爾，回到公司裡的時候，休息的時候，偶爾感到疲憊的時候。

　　秉昌洙其實……總是，看向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

　　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女孩時，她就坐在tbb二樓裡的工作室當中，埋頭在寬大的工作臺上寫著些什麼。

　　那時候，他以為那是表仁厚的小侄女之類，看著像是個小學生，大概是趴在那兒寫作業。

　　可是，可是。

　　後來才知道，站起來還沒有椅子高的女孩，已經開始學著填詞。

　　從九、十歲到現在快要成年，填詞、作曲、編曲……

　　數年間，薑撒朗所學所做的這些，秉昌洙一直都半懂不懂。

　　可唯一不用別人說明，他也能完全看懂的是，那日復一日趴在桌子前的身影，能看懂暑夏三十九度時，從女孩額角流下豆大的汗滴。能看懂出道後也經常亮到半夜的二樓小房間，能看懂每次發專輯之前，女孩連下樓去食堂吃飯時都發著呆，嘴中念念有詞，有時候是幾句話，有時候是一段旋律。

　　tbb裡的牛掰創作人，並不只有薑撒朗一個，因為tbb裡不完全禁止旗下作詞作曲家外投作品，近些年李，新沙洞老虎和二段橫踢也在圈裡闖出些名聲。而青鳥團正規二輯的十二首歌，並不全都是由薑撒朗創作，甚至由於李准碩有意給女孩們減壓，薑撒朗在二輯中所占的創作比例，可能比之前的兩張迷你專輯還少。

　　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那十二首歌就要打了水漂。

　　秉昌洙還是下意識地，就為他看著長大的小女孩覺得委屈。

　　他一直都在旁邊，看了她那麼多年。

　　明明很有天分，明明已經很是努力。明明乖巧而謙遜，懂事而且意志堅定。

　　明明……明明已經是這麼好的女孩了，為什麼總是要受這麼多委屈呢？

　　所以……

　　阿西！真是生氣！

　　秉昌洙坐在駕駛座裡，咬牙切齒，表情是恨不得破口大駡的憤怒，然而因為顧忌著旁邊的人，明顯在憋。結果胸口都憋成了風箱，大大地喘著氣，胸口上下起伏劇烈地，額角都暴起了青筋。仿佛那憤怒都化成了暴風，隨時都要破體而出。

　　「大叔，別擔心。」

　　女孩忽然伸出了左手，覆在秉昌洙砸在方向盤上的一隻手上。

　　「我剛才說的，都是我們和准碩歐巴，接下來該做給公司裡的人看的。」

　　薑撒朗轉過臉來，眉眼彎彎地看著秉昌洙。

　　雙眸依舊明亮，有些感動，又有著張狂與冷靜的奇異混合。她勾著唇，依舊是那個愛笑的小姑娘，但笑容裡有了讓人安心的力量，有了讓人看不懂的更多內容。

　　「雖然不能說是十拿九穩，但我們的正規專輯，會準時發行的。」

　　她笑著，如是說。


第71章 01.01

　　歲末，薑家。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桌年夜飯。

　　羅家兩位老人，兩三年都沒跟外孫女認真相處過，這一晚更是格外高興，吃飯時都還不停拉著薑撒朗的手，一邊給她夾菜，一邊一個勁兒問她學習怎麼樣，最近工作忙不忙，有沒有人又不長眼地來欺負她和她的成員……

　　嗯，這說的是之前林赫拉的事，當時實在鬧得太大，所以把兩位老人也給驚動了。

　　而其實，這些問題，早在過去的幾天裡，都已經問過數十遍了。

　　老人們喜歡她，但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所以就只能把這些話題，翻來倒去地重複著，而薑撒朗也都一直笑眯眯地聽著，偶爾把頭靠在自家外婆的肩膀上蹭一蹭，眉眼彎彎地說自己很好，哪哪兒都好~沒人敢欺負她~~~

　　今年，因為是在首爾而不是老家裡過年，而且嚴格說來，這家的當家人是姜教授，而不是羅鏡熙。所以羅家原本嚴格的年夜祭祖一類繁雜流程，統統被省。而同時，這其實也是因為羅鏡熙畢竟是個老齡孕婦，多動兩下都容易精神不濟，而羅鏡媛與兩位老人嚴格說來都是客，薑撒朗又是什麼都還不懂的年紀。所以最終，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吃完了飯之後，就直接過渡到互送禮物的環節了。

　　「撒朗，來來來，先看大姨送你的禮物。」

　　一群長輩全在沙發上坐著，就薑撒朗一個人在旁邊地毯上站著，平舉起雙臂來，打算先給外公外婆行個拜年大禮時，卻先被羅鏡媛拖住了胳膊。

　　她家大姨直接遞過來一個綢布包好的盒子，塞到女孩懷中，一疊聲催促道：

　　「打開看，先打開看。」

　　那是一套顏色鮮亮的韓服，嫩黃色的夾衣陪著桃紅色的襖裙，花枝招展十分俏麗。

　　「去換上，換上再過來行禮。」

　　羅鏡媛很是期待地看向自家小侄女，而旁邊的外婆也笑得一臉和藹道：

　　「試試吧，我家撒朗穿這個肯定好看！」

　　於是……就試試吧。

　　從小到大，姜撒朗其實都沒穿過幾次韓服。羅家的家風很嚴，偏于傳統，但奈何她親媽年輕時去國外留學，學成回來時就有些放蕩不羈，而親爸又是個什麼都可以的好好先生。於是薑撒朗小的時候，截止到被表仁厚拐去公司裡之前，都接受的是純正的西式教育，唔……其實也就是散養，或者好聽點說叫解放天性。

　　所以她剛出道不久時，好好地穿個校服，都被申雅中定義為畫風不對，這純粹都是小時候被羅鏡熙給打造出來的天性跳脫。但那時候，可能親媽也是已經發現，自家女兒走向越來越不對，太過活潑灑脫，沒有一點女孩樣子。親媽這才忽然間又轉了畫風，開始要求薑撒朗要像個淑女……

　　比如說，走路時不說蓮步輕移，但至少也不該走兩步蹦三下，跟地上著了火似的。

　　薑撒朗捧著那一套韓服，去樓上換了下來時，在樓梯上蹦了兩下，立馬就被批了——

　　「好好走路！」

　　隔著四五米，一樓客廳裡的高齡孕婦扭過頭來，吼得中氣十足。

　　女孩蹦躂的動作微微一停，隨即就立馬收斂了表情，雙手提著桃紅色的襖裙，學著電視裡那些世家小姐的樣子，微垂著頭微勾著嘴角，踮起腳尖來一點一點地往下走。

　　轉過螺旋式的樓梯，最終出現在客廳裡眾人面前時，眾人都微微一愣。

　　十八歲的少女，穿紅著綠，嫋嫋婷婷。

　　一頭短髮，依舊是隨意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盤，乾脆就不管。可是以前還透著些肉感的臉蛋，已經徹底變成了光滑的鵝蛋，小巧得只剩巴掌大小的臉盤，在黑髮襯托下，越發顯得潔白，把徹底褪去了稚氣的五官，都還給拔得又出脫了幾分。

　　眉似弦月，不似劍眉那般硬朗，卻比柳葉更勾出了幾份端莊大氣。眸若點漆，皓齒瓊鼻，殷紅的一張小嘴微微抿著，目光含喜，巧笑倩兮。

　　這一年裡，薑撒朗變了許多。

　　這件事，一群長輩們都已經感慨過好幾次了。然而，此時此刻，看到女孩穿著韓服腳步輕移，像是調皮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女，又像是古時候豆蔻年華、含羞帶怯的大小姐。

　　忽然間，就不得不再一次生出感慨——

　　自家姑娘是真的長大了啊！這要是放古代，都可以直接嫁人了啊！！！

　　「你看，你穿裙子多好看！」

　　羅鏡熙顯然很是驚喜，又有些激動，乾脆直接站起來，把自家女兒前後左右打量了好幾遍，樂得都合不攏嘴。

　　「你平常就是太不愛打扮了！等過兩天，過兩天商場開門後，媽媽陪你去多買點新衣服！都買顏色鮮亮點的！你皮膚白，年紀又小，就該多穿點亮色的漂亮衣服，多打扮打扮！！」

　　親媽喋喋不休，感覺都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拖出去逛街。

　　薑撒朗站在原地，被自家親媽打量得挺胸收腹，一身戒備。但抬起頭來，又看到外公外婆爸爸大姨眼中，都是讚賞的笑意，有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女孩心頭……默默地就溫暖了一下……然後又得瑟了一下……

　　好吧，她承認她剛才換完衣服，照了鏡子後也覺得好看，所以就臭美地抹了唇膏又刷了點腮紅……

　　可是，老天爺可以作證！

　　她真的就只是抹了唇膏刷了一點點腮紅！

　　真的……有那麼好看麼？

　　站在客廳，雙手提著襖裙，薑某人故作矜持地笑了笑，心裡卻已經樂開了花。等給自家長輩們都參拜完畢，又接了長輩們的禮物與祝福之後，趁著大家不注意又竄回了樓上臥室裡，開了最亮的燈擺好姿勢……

　　哢擦一聲~自拍完畢！

　　手指刷刷地在手機上移動，過年了嘛，作為隊裡唯一一個有著社交帳號的成員，總該給粉絲們一點福利~~對不對~~~~~~~

　　「親愛的信使們~新年大吉大利~~~」

　　推特上的留言，直接是用韓文寫的。

　　照片裡，她穿著韓服站在自己的衣櫃面前，一手貼在臉龐比出個V，一手高高抬起……

　　於是照下了四十五度仰望的傻笑模樣。

　　絕版照片，僅發出不到五分鐘，就已經被各式各樣的留言刷屏。

　　比如說，有花癡加調戲的——

　　「啊啊啊我女神真美！！！麼麼麼螢幕好髒！我舔舔！！！」

　　「這照片有毒！我就看了一眼為什麼就心跳加快啊啊啊！！！隊長我愛你！！！」

　　「撒朗贊！求全身照！求三百六十度各角度都來一張！姿勢你選！」

　　也比如說，有莫名走向詭異的——

　　「小姑娘這麼美一定是丁香的親妹妹對不對？啊啊啊告訴我只有我一個人想起《風之畫員》裡雅中女神的扮相了麼？！！！好美！而且她們兩怎麼能五官也越來越像呢？！！！怎麼能這樣呢？！！！」

　　「回樓上，這就是真愛的力量啊！歡迎加入雅loveCP黨！！！」

　　「雅love一生推！哎呀呀雅中女神每次看向忙內時那個寵溺！求女神和小女神永遠都在一起！別的男人都配不上你們！！！」

　　「樓上都是些什麼鬼……雅中和撒朗其實就是臉型和鼻子有些像，重合度最多三分吧，而且氣質也太不一樣，雅中純正女神范兒！撒朗清新嬌俏……倒都是很美很養眼就是了……」

　　當然了，也還有送上祝福與期待的——

　　「隊長新年快樂~~~祝青鳥今年也繼續大發~二輯期待中~~~」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10年是青鳥年~坐等你們大殺四方！！！」

　　薑撒朗窩在二樓刷了會手機，挑出幾條說期待二輯的留言，都截了圖，然後私下裡轉發給李准碩。

　　沒過多久，手機嗡嗡兩聲，李准碩來了回信。

　　「新春佳節，不談公事！」

　　·

　　女孩笑了笑，回道：「還沒春節呢……」

　　手指在螢幕上摸了摸，勾著唇一笑，又從床邊站了起來。雖然還沒到春節，但離春節也不遠了，長輩們都喜歡看她穿這套韓服，那就再下去多晃兩圈吧，直接穿著跨年好了~

　　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拿著手機。

　　沒走兩步，手機又震了起來，是電話。

　　來電人權至龍……撥過來的是視訊通話……

　　介於她剛在推特上發了韓服照片，而這又是權至龍第一次給她打視訊通話。權某人打這通電話過來的目的……似乎昭然若揭，毫不遮掩。

　　「歐巴，我手機沒有視頻通話的功能。」

　　她有些無語，有些無奈，又有些隱隱的慌張，所以一接起電話，就搶先地說。

　　最近這兩年，通訊公司推出了可以視頻通話的新功能，許多新款的手機當然也跟著改進。可是，薑撒朗這款私人手機用了好幾年了，當時買的時候也不是最新的款式。上網倒是沒有問題，可是權至龍想打電話來看到她穿韓服的樣子，是無法得逞的，兩個人都只能看到一片黑屏。

　　「沒事~能聽到聲音也行。」

　　權至龍電話那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頓了兩三秒，才又有了人聲。

　　「撒朗，聽得見煙花爆炸的聲音嗎？我和我姐姐姐夫正放煙花呢，本來想給你看看。」

　　薑撒朗：「……」

　　嗯，對不起，之前是她自作多情……

　　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側著耳朵仔細地聽了聽，恍惚是有些什麼響動，可是又像是太遠，一點都聽不真切。

　　「撒朗，能聽得見嗎？」

　　權至龍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然後又低聲嘟噥，仿佛自言自語道：

　　「還是太遠了嗎，要不我再站近一些……」

　　一句話，就把女孩給嚇得連聲道：

　　「聽得見聽得見！！我聽見了！特別響的聲音！！！『砰~~砰！』的這種！！！」

　　不僅說著瞎話，而且還學著煙花爆炸的場景。她是怕權至龍真的瘋到湊煙花旁邊去，人過兩天在日本還有演唱會呢，萬一炸出個好歹來，她賠不起……

　　女孩慌張的模樣，卻把電話那頭的男孩給逗樂了。

　　權至龍悶聲笑著，聲音仿佛在喉頭裡滾動，低啞而誘惑。

　　「撒朗……我們其實還沒開始放呢。」

　　聲音裡憋著笑，他頓了頓，又說：

　　「你聽到的可能是隔壁家在放，他們放的就是那種『砰~~砰！』的煙花。我們家待會兒不放『砰~~砰！』，我給你放『砰~~嘩啦啦啦~~」的這種好不好？你喜歡麼？」

　　薑撒朗：「……」

　　這種明知道對方在調戲她又戲耍她，但卻總是被帶走節奏的感覺……

　　不太好。

　　真的不太好。

　　女孩頓了頓，她在電話這邊忽然皺起眉，想著這樣難解的狀況，到底該如何掙脫。

　　可是電話那頭，權至龍又已經小心翼翼問道：

　　「撒朗，生氣了？」

　　問完之後卻不等女孩回答，立馬又徑直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不是考慮男女關係的狀態，你上次回我短信時已經差不多說明了，我全都理解。可是撒朗，我只是想跟你說聲新年快樂啊，這樣也不行麼……？」

　　權至龍說的短信，是他們在飯桌上弄僵氣氛後的第二天，下雪那天，薑撒朗咬著牙給他回的。他又是發短信說早安，又是讓她去看雪。最終，女孩卻沒管他的暗示或是撩撥，沒管他的耍花腔或是迂回戰術，只是忽然間，就認真地，一字一句回道：

　　「至龍歐巴，拜託不要這樣，拜託。」

　　隱隱的拒絕，隱隱的懇求。她沒有說白，但權至龍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沒有和他一樣的心思，但也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不想失去他這個歐巴。

　　所以她拒絕而又懇求。

　　那條短信之後，直到過年的這幾天裡，權至龍果然也沒再給她打電話，或是發短信。

　　所以薑撒朗剛才才敢接電話，而不是直接裝沒看到。

　　可是誰知道，這一晚，權至龍仿佛忽然間，又捲土重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說他打視頻電話只是為了給她看看煙花，他的聲音寵溺，又刻意壓沉了，像是在若有若無的勾引。他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可是又忽然間說他全都理解，還說他只是想對她說聲新年快樂……

　　聲音裡還泛著委屈。

　　小心翼翼地，仿佛在意著她一絲一毫的情緒。

　　薑撒朗語塞，那種若干種情緒都湧到了喉頭，可是卻因為對方可憐兮兮地望著你，於是什麼都說不出口的憋悶，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把電話甩開。可是偏偏……又甩不開。

　　因為那是權至龍，是幫了她們許多的權至龍。

　　是她一直都欣賞敬佩，甚至偶爾還會隱隱崇拜一下的歐巴。

　　所以，要怎麼說？要怎麼發火？

　　「撒朗？」

　　權至龍又在電話那頭叫她，聲音輕輕的，像是羽毛搔在了話筒上。

　　「至龍歐巴，抱歉我媽媽在叫我了，改天再通話吧~新年快樂！！！」

　　急急說完之後，恨不得立馬抽自己一巴掌。

　　她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出改天再通話這句話！！！

　　「嗯，新年快樂。」

　　電話那頭，權至龍又在低聲地笑，仿佛看穿了她這拙劣的演技。

　　可是掛掉電話之前，忽然又問了句：

　　「撒朗，過兩天我們在日本還有演唱會，你要去麼？我給你包來回機票。」

　　輕聲問著，帶著期待，雖然那期待又讓薑撒朗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他們兩明明都知道，現在鬧成了這樣，她可能會去麼……

　　可是還是說不出拒絕，於是只能一股腦兒地都往後推：

　　「唔，可能抽不太出時間，下次吧下次。」

　　幾天之後，二月十四，BB日本札幌演唱會。

　　權至龍上臺前，特意在最貼身的裡面，穿了讓CODY趕制的小背心。背心的質地和款式都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在左胸口封了個口袋，堪堪能放進去一個手機，而且貼合得很緊，怎麼蹦都不會把手機掉出來。

　　晚上七點多，權至龍給薑撒朗打電話。

　　那邊沒有人接，但他固執地站在台下，響鈴一結束之後就立馬再打，反復地打。

　　剛重複到第三次時，電話被接通了。

　　「撒朗，一直說來看我們的演唱會，但是一直都不來。所以就算是懲罰你總是言而無信吧，今天不許掛電話，去找個有插頭的地方，給手機把電充上！不許掛電話！」

　　只短暫地隔了幾天，權至龍已經又轉換了風格，變成了霸道而蠻不講理的畫風。

　　姜撒朗正和申雅中一塊兒吃飯，聞言有些無語，只能借了餐廳裡服務員的充電線，插到餐桌下的插座裡給手機充電，然後又掏出耳機，直接戴上，這樣她可以空出手來，繼續吃飯。

　　而這時候，電話那頭在好一陣子的窸窸窣窣之後，終於又出現了人聲。

　　「HELLO~JAPAN！！！」

　　權至龍提高了聲音猛地一吼，嚇得這邊薑撒朗雙手一抖，差點都掉了筷子。

　　「怎麼了？」

　　對面的申雅中投來疑惑的目光。

　　薑撒朗默，然後面色微囧，把另一隻耳機遞給了申雅中。

　　那天，整整兩個多小時，薑撒朗和申雅中都坐在餐廳裡，沒動。

　　如果不是她們兩是這家餐廳的常客，就憑情人節這天她們兩這樣的坐法，都得讓老闆直接給把她們趕出去。

　　兩個多小時，兩個人中間隔了一張桌子，分享著耳機。

　　聽著同一場由權至龍親自轉播的演唱會。

　　不知道他把手機放在了哪裡，演唱會上的伴奏和尖叫聲，都是遠遠的，一片混沌，甚至連其他四個人的歌聲也都聽不太清。可是，權至龍的聲音是格外清晰的。

　　甚至因為聽不太清伴奏，而顯得像是清唱。

　　他一個人的清唱。

　　整整兩個多小時之後，權至龍從臺上下來，把手機掏出來一看，開心地喊道：

　　「撒朗，你還在嗎？」

　　姜撒朗與申雅中對視一眼，女孩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麼。

　　耳機裡，卻忽然傳出了嘟嘟嘟的聲音。

　　電話被掛斷了。

　　遠在海峽另一邊的日本，二月十四，權至龍對著直接黑屏的手機怒駡：

　　「阿西！怎麼沒電了！！！」

　　堅.挺了兩個多小時的手機：怪我咯？


第72章 01.01

　　年後，TBB裡再次恢復運作時，這棟二層小破樓已經大不一樣。

　　雖然從外表上，依舊還是看不太出來的……

　　一樓入口旁邊，開闢出了保安室，八個專門從安保公司請來的保安二十四小時輪班。

　　建築物外牆和裡面走廊、各個房間裡，全都安上了監控，比之前，更加嚴密地覆蓋到方方面面角角落落。

　　而公司裡各自分工不同的房間，不再是像以前那樣可以隨便亂竄，不再實行密碼解鎖，不再是有人知道密碼或者拿了鑰匙就能輸入後進去。而是全部都，改成了使用門禁刷卡，只有拿著擁有該房間許可權的門禁卡的人，才能夠進入，否則如果強行破入的話，立馬就會引發報警器，同時公司建築物的所有出口，也全都落鎖！

　　全公司所有職員的門禁卡裡，都有著簡單的個人資訊。

　　原先這張卡，幾乎只是用於每日上班打卡，記錄出勤。甚至有的時候，職員們上班時忘了帶，也沒有人跳出來刻意去管。但從今往後，門禁卡會成為通信于全公司的通行證，每個人都只能按著自己的現有許可權，去到自己能去的部分地方。如果忘帶或者遺失，如果不去保安室那邊申請臨時門禁卡的話，幾乎就是寸步難行，也就只能在公司裡待待走廊進進廁所，或者在二樓的公共休息區裡做一做了，甚至連食堂都進不去！

　　而且，在更新了全部安保系統之後，新年的員工全員大會上，李准碩還站起來把雙手撐在演講臺上，笑眯眯地說——

　　「為了共同保護公司財產，請每個人都好好管理自己的門禁卡，如果系統上顯示有人的門禁卡被他人使用，萬一出事，該張卡片的主人就要負起連帶責任。」

　　台下的公司眾人：「……」

　　嚶嚶嚶好怕怕！之前小偷事件又不關他們的事！幹嘛弄這麼麻煩又嚇人啊啊啊！！！

　　開年員工大會開完之後，又召集了其中一部分人，繼續開會。

　　楊名碩度年假還沒有回來，李准碩一個人在演講臺上撐著下巴，想了想之後乾脆往桌子上一翻，對著台下眾人盤腿坐下了，一手撐在膝蓋和下巴之間，一手拿著鋼筆在旁邊桌面上輕點。他保持著這樣歪七扭八的姿勢，皺著眉道：

　　「雅中&赫拉小分隊，雖然年前在美國完成了一些，但接下來還要收尾，和A.D你們繼續跟進。」

　　吊兒郎當點了名的，是之前在美國時聘請的錄音師，美國那邊錄完後就直接給帶回公司了。

　　「雅中&赫拉小分隊收尾的同時，撒朗&初雅的主唱小分隊也要開始啟動，這個就還是由老虎哥還有橫踢你們負責，你們和撒朗磨合這麼多年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儘量提高效率。」

　　李准碩盤著腿，穿著休閒西裝與皮鞋，吊兒郎當地坐在演講臺上的座子上，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事一樣拍了下大腿，立馬又道：

　　「啊，我還沒告訴過你們，公司為什麼忽然打亂10年計畫對不對？」

　　原先的10年計畫，還是10年一月份時，由當時還未下臺的楊名碩社長拍板定案的。

　　在青鳥團的發展上，大體就一個關鍵點——

　　四五月份趕緊出正規二輯，更加大火之後多接廣告和綜藝，申雅中最好繼續去拍大熱電影，其他人最好都能去固定綜藝，當花瓶無所謂，保持曝光度就行。

　　而從李准碩這位新任社長上位之後，公司裡的計畫，明顯不是在按著楊名碩之前的想法在走。先是公司財務失竊，失竊過後，李准碩就立馬讓全公司職員都趕緊處理了工作，然後給他們提早都放了年假，把公司空出來升級安保系統。

　　雖然這樣，職員們是挺高興的沒錯……

　　可是其中有些職員，是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接下來，李准碩也不打算按照楊名碩之前所安排地去做，不打算在四五月份出青鳥團正規二輯，而是先出雅中&赫拉小分隊，接著是撒朗&初雅小分隊，至於之後的二輯，沒提，但總讓人覺得已經有了變故，發行之日遙遙無期……

　　據說，李社長和青鳥團關係挺好的啊，尤其是和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公司裡經常有人看大那兩人笑嘻嘻地說話，看起來不像是社長和藝人，而是像是叔叔和侄女……

　　額……

　　所以，剛才得知要出小分隊的瞬間，心中起了好幾種猜測之後。

　　最終還是落在了，李准碩大概是想給楊名碩搗亂這一條猜疑上。

　　畢竟二輯的計畫是舊社長定下的，新社長上任後想燒三把火，秀一下存在感，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還是覺得李准碩腦子有些進水就是了，畢竟青鳥團四五月份要發正規二輯的風聲已經放出去了，到時候如果突然變成小分隊的話，也不知道粉絲會不會跑來門口扔臭雞蛋。

　　「年前大家都還在放假，很多事情沒辦法溝通，也不想太打擾大家過年。」

　　「但是現在，你們都該知道，年前TBB失竊案裡，其實丟失的不僅僅是現金和財務，還有人拷走了接下來二輯裡的十二首歌。」

　　李准碩此言一出，台下頓時像炸了一樣。

　　像是沸水裡扔進了速凍水餃，一片沸沸揚揚。

　　「先別忙著討論。」

　　李社長舉起了一隻手來，暫停了下方的喧雜。繼續道：

　　「現在，沒辦法確認偷歌的人，會不會在四五月份我們把專輯完全製作好之後，發行之前，突然就公佈音源。在座的人基本都知道二輯的進度，其實已經都完成一大半了，到時候還會更多。可是對方如果卡著我們發行的時間提前曝光的話，會把我們的損失擴展到最大。」

　　「所以，經過商討後決定，二輯發行暫緩。四五月份時推出小分隊，如果對方不知道我們意圖，依舊在網上提前洩露二輯音源的話，一來我們能夠有更多時間，對二輯歌曲進行補救，或者重新製作，二來，這一次公司已經請好專門的偵探公司，只要那群人一在網上洩露出痕跡，就立馬追蹤。」

　　「這一次，我們打的不是無準備之戰，只要對方露出行跡來，就不要想逃。」

　　李准碩把目光落在台下，落在下麵每個人的臉上。

　　輕輕地說著，但卻擲地有聲。

　　說完之後，台下也是沉默半響，覺得李准碩一直在打量台下的目光，莫名有些瘮的慌……

　　「還有別的事麼？」

　　一直也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薑撒朗，忽然昂起頭問了一句。

　　李准碩聳聳肩：「沒了~」

　　無辜臉地說完之後，又像是想起什麼重要事情一樣，拍了下大腿又張開嘴。

　　台下眾人默默提起小心臟，剛才李准碩一拍大腿，就告訴他們之前公司裡音源被偷了……

　　難道還有什麼大事麼？！！

　　「食堂裡請來個中餐廚子，今天中午有東坡肉！但分量有限先到先得！！！」

　　李社長拍著大腿，砸砸雙唇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台下眾人：「……」

　　社長你如此精分，你爸媽知道麼？

　　「那都去工作吧~好好工作~中午有肉吃~~~」

　　好好的一個社長，坐在演講台桌子上振臂高呼。

　　台下眾人心裡怎麼想，都不敢露出來太多，只是都沖著社長大人笑笑，然後魚貫而出。各自回去各自的辦公區域，適應走廊和屋子裡都變得更多的幾個監控攝像頭，也感受一下出入房間門都要刷門禁卡的不自在。

　　據說這都是具有一定規模的大公司白領，才有的待遇……

　　脖子上每天掛個卡片，去哪兒都得刷卡，有些地方還刷了卡都不能進。

　　嗯，雖然麻煩點，但相比於之前大家房門一敞隨便亂竄，現在TBB也算鳥槍換炮了。更何況這次升級，之前還給大家換來一個月年假，所以雖然一時間有諸多不習慣，但還是沒有太多人抱怨。大家各自回到辦公室，悶頭工作了一會兒之後，就又覺得什麼都沒變了。

　　畢竟，工作還是那些工作。

　　旁邊的人，也都還是那些人。

　　比起怎麼進屋子，這些才是更重要的不是麼。

　　一樓員工大會和部分員工大會都開完了之後，李准碩與薑撒朗肩並著肩，往二樓上走。

　　薑撒朗壓低了聲音，忽然間笑道：

　　「你剛才在臺上說先出小分隊時，我背後就有兩個宣傳部的女孩小聲地說，你肯定是不服二輯計畫是楊代表之前定的，所以折騰著大家向楊代表示威。」

　　李准碩挑挑眉：「在你背後，就敢這樣說我？」

　　薑撒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望著他：「是啊，李社長。」

　　李社長撇了撇嘴，背著手繼續踱步道：「待會兒把名字報到人事部，直接開了。」

　　女孩皺了眉頭：「就因為她們亂嚼舌根？」

　　雖然是可恨，但直接開除會不會太過……

　　「不。」

　　李准碩搖搖頭，兩個人到了一樓走廊盡頭，抬步轉上了通往二樓的階梯。

　　「是因為她們太蠢。」

　　有那樣的想法，本身就已經很蠢了，而且還在員工會議上，在薑撒朗的背後，毫不掩飾地說出來，更蠢！

　　公司的宣傳部，是對外的門面，留不得這樣智商和情商都堪憂的人。

　　看來楊名碩去年大肆招人，也沒有完全謹慎啊。

　　似乎摟進來不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主兒。

　　踩著樓梯，登上二樓。

　　路過二樓走廊時，薑撒朗沒有進自己的私人工作室，而是低頭看向掛在自己胸前上的門禁卡，卡片被一條青色的帶子穿著，卡面上有TBB的LOGO印花，有她的個人寸照，有她的名字與職位，名字一欄是薑撒朗，職位一欄卻寫的是藝人。

　　她拿起那卡片晃了晃，問道：

　　「我的卡都能刷開哪些地方？」

　　李准碩已經刷開了自己的社長辦公室，頭也不回道：

　　「你自己的工作室、創作部、會議室、休息室、練習室、食堂……」

　　薑撒朗跟進去，略微失望道：「為什麼不能像你一樣刷開所有地方？」

　　李准碩笑了笑：「門禁卡資料全部都記錄在案，你作為本公司隱藏BOSS，確定要現在就暴露出身份？」

　　「呀……什麼BOSS活得像我這樣啊……」

　　女孩低歎著氣，搖搖頭，坐去了屋子一角的真皮沙發裡。

　　像是想起了什麼，面容有些失落。

　　李准碩接了杯熱水，在女孩面前放下，然後靠在對面的沙發扶手旁，覷她一眼，笑眯眯地問道：

　　「再給你加個食堂後廚的許可權？方便你以後半夜去找拉麵？」

　　「准碩歐巴……」

　　女孩有氣無力地揮揮手，然後又把熱水抱起來暖手，仰著頭輕聲道：

　　「能有把握麼？真能抓出那個人？」

　　李准碩抄著手，在女孩對面坐下，又把腿盤了起來，靠在鬆軟的椅背上，道：

　　「現在抓人不是最重要的。」

　　「是啊。」

　　女孩也點了點頭。

　　「迷惑著他們，讓他們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而我們早點把二輯發了才是最重要的。」

　　「說白了，他們現在捏在手裡的王牌，也就小黑盒子跟那十二首歌。小黑盒子可以慢慢找，它不在也不會影響公司裡的運作。而那十二首歌……只要我們趕在他們曝光之前，先把二輯發行了，就等於他們的王牌失效，我們從被動變成主動，接下來就只等抓他們出洞。」

　　「嗯。」

　　薑撒朗又點點頭，提起些精神來，道：

　　「雖然現在是分開製作，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不少錄音，現在四個人分開錄，也沒有太大問題。雅中歐尼跟赫拉歐尼在美國錄的部分我聽過了，都OK，接下來在公司裡收尾的部分，我也會繼續跟，初雅歐尼跟我的部分也會多加注意。只是後面的MV……？」

　　「哈哈~」

　　李准碩靠在沙發上笑出了聲。

　　「你們這張專輯不是主打精分麼，那就精分到底了唄。」

　　薑撒朗咬牙切齒：「……不是精分，是雙生！！！」

　　「阿拉索~阿拉索~~」

　　李准碩嬉皮笑臉地擺著手，繼續笑道：

　　「twin flowers，雙生花嘛，這翻譯也實在是夠接地氣……兩枝並蒂相愛相殺，一方枯萎一方生長，直至最終死亡是吧，就像你們心裡的善與惡，出道之後，會在鎂光燈之下此消彼長。」

　　說著說著，李准碩又摸了摸下巴。

　　「但是我覺得精分也挺合適的啊，split personality、double life，都不錯啊，你這個講成是人格分裂也說得通啊。」

　　姜撒朗瞪著李某人，繼續咬牙切齒：

　　「善良和邪惡本來就是人體內共存的，你白天撿個硬幣都上交給國家，晚上去夜店裡撩小妹妹，這就是人格分裂了麼？！」

　　李准碩立馬坐直身體，也把眼睛一瞪：「我什麼時候去夜店裡撩小妹妹了！」

　　薑撒朗輕哼一聲，傲嬌道：「舉個例子。」

　　李准碩被噎了一下，隨即便又懶洋洋靠回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孩，道：

　　「我聽說，最近有人在追你啊。」

　　這一次，輪到女孩被噎得一愣，隨即臉上就浮現出不自然，轉開臉道：

　　「謠言！」

　　「我倒不是攔著你們，非得等到二十七、八、九歲人腦珠黃時再找合適的人……」

　　姜撒朗瞪了李准碩一眼：「你怎麼不當著雅中歐尼說這句話去？」

　　申雅中87年的，現在也是二十四的人了，要聽到這句話，不說把李准碩抽飛，面不改色兵不血刃地把李小胖從小的時候損到現在，連損四五個小時是沒有問題的。

　　雅中女神平常為了維持形象，基本都不怎麼毒舌。

　　該憋壞了都。

　　「哈哈，剛才那句話我主要針對你，照你這樣日夜顛倒又愛吃垃圾食品的人，比較容易衰老，當著雅中的面我也這麼說！」

　　女孩仇恨的目光，宛如實質一樣向李准碩飛射而去。

　　而那個被她瞪著的男人卻在繼續打著哈哈。

　　「僅就現在來說，你們雖然都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但青鳥團和TBB都是起步不久的關鍵時期，雅中一向有主見我管不著，赫拉都自降分成求自由了，我也不想管她，初雅……嗯，不用管，大概也不出了什麼事。就你！你事情最多還到處拈花惹草！就算在一起了之後又怎麼樣？二輯一忙，你們再去日本晃晃，忙起來了不還得分手麼，何必呢……」

　　薑撒朗使勁瞪人：「我什麼時候到處拈花惹草了！！！」

　　李准碩聳聳肩，眼睛都笑成了兩條線：

　　「哈哈哈~舉個例子~~舉個例子！！」

　　那天之後，TBB的兩層小破樓裡，繼續為已經去美國製作了大部分的雅中&赫拉小分隊收尾，同時，撒朗&初雅小分隊也正式啟動製作。

　　由於現在每間房都安裝了門禁，閒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

　　這一次，連公司裡的許多人，都不知道兩個小分隊各自都走的是什麼風格，進展到了哪一步。他們察覺到，這個公司不再像以前一樣閒散隨意了，每個人好像都變成了一顆螺絲釘，在各自的位置上，做自己該做的事。

　　而對於這樣的改變，有人覺得還好，三兩天也就可以適應，有人覺得踏實，繼續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而同時，也有人感到了焦躁……

　　尤其是，等時間飛快地，一下子竄到了四月中旬之時。

　　某天淩晨，TBB官網首頁，忽然更新了海報——

　　姜撒朗與朴初雅都佔據了畫面中間，一個面容俏麗，一個笑容甜美，兩個人都穿著白裙，微垂著頭。她們兩把雙眸緊閉，單純而天真地笑著，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這兩個女孩的旁邊，卻是斜斜靠著一個申雅中和一個林赫拉。

　　申雅中就站在薑撒朗旁邊，一襲鏤空的大紅色長裙，包裹在身上，群尾拖出很長，盤繞在四個女孩的下方，像是美人魚一樣。而林赫拉站在朴初雅旁邊，卻是穿著深紅色與黑色條紋的西裝外套，外套很大，裡面是貼身的肉色內襯，身前扣子只扣了一顆，露出女孩大片的脖頸肌膚，露出她鎖骨上的五芒星紋身，也露出她修長的雙腿，活生生地演繹出制服誘惑。

　　申女神在左邊，似笑非笑地盯著鏡頭，媚意四射。

　　林女王在最右，也邪邪地看向前方，帥氣而又挑逗。

　　四個女孩的下方，有淡青色的字體，整整七個字，都被細緻的花紋填充，紋路精緻而繁複，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才會發現，那是一朵一朵並蒂花，妖冶而神秘。

　　這是青鳥團正規二輯的海報，按照之前與大眾所約定的，在四月中旬，準時上線了。

　　當晚便被刷上熱詞。

　　音源發佈之後，第二天專輯就將在各大音像店上架的消息，一經發出後。還只是淩晨，不少粉絲一邊刷著音源，一邊已經披上外套，打算去音像店門口排隊了。

　　這張專輯，名叫《世界上另一個我》，收錄十二首歌。

　　依舊延續了「青鳥出品，首首精品」的傳說，音源剛剛發佈不久，各大網站上的數據和排行榜，就陷入了一輪又一輪的衝擊當中。

　　可是，再衝擊，也衝擊不過第二天早上，揉著眼睛來公司裡上班的TBB眾人。

　　咦？

　　說好的小分隊呢？！說好的音源被盜了呢？！！

　　說好的暫時不出正規二輯了呢？！！！

　　啊摔！！！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呢呢呢？！！！

悠于 2016-4-18 17:50

第73章 01.01

　　四月，SBS人氣歌謠MC候機室裡。

　　玉擇演和張右榮兩人偷偷給自家CODY使著眼色，一個人擋在前面，一個人繞去後方，偷偷摸摸從CODY手中接過點好了蠟燭的一方小蛋糕，然後再快速躥到前面來，沖著沙發上坐著看臺本的女孩唱道：

　　「二輯粗卡哈密大~~二輯粗卡哈密大~~~撒狼哈呢~撒朗呀~~~二輯粗卡哈密大~~~」

　　正是改了歌詞的生日歌，只不過祝福的內容，變成了二輯發行。

　　女孩被唱得有點懵，但在短暫的失神過後，就立馬抬起了頭來笑道：

　　「康撒哈密大~~~」

　　等兩個大男孩唱完之後，還很配合地站起身來，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

　　「呀！」

　　玉擇演正好捧著蛋糕，看蠟燭熄滅之後，忽然雙眼一愣遲疑道：

　　「是不是該先許個願什麼的啊？」

　　「不用吧，又不是過生日……」

　　張右榮有些無語地看向自家成員。

　　而女孩已經迅速地把雙手合十，對著已經熄滅了蠟燭的蛋糕大聲道：

　　「希望SBS《人氣歌謠》越來越好~~希望即便之後我不再一起主持了，擇演歐巴和右容歐巴也能和新的MC一起把節目收視率再創新高！」

　　被捧在玉擇演手中的蛋糕，是為了這半年來SBS《人氣歌謠》另一位MC薑撒朗，所準備的告別禮物。之前，雖然唱的是祝賀二輯發行的改編曲目，但青鳥團正規二輯發行之後，TBB便以打歌事宜繁忙為由，幫薑撒朗辭掉了《人氣歌謠》MC之位，今天恰好是她主持的最後一期。

　　所以玉擇演和張右榮兩人，才給她準備了這樣一份小小的驚喜。

　　小小的候機室裡，三人各自托了塊小蛋糕，一邊慢悠悠地吃著，一邊最後再聊聊天。

　　「唉，之後就只能在電視臺偶爾才能撞見你了，而且還得正好能碰上你們青鳥也打歌。」

　　玉擇演抿著塑膠叉子上的奶油，感慨著，面容上有些遺憾。

　　「呀！」

　　旁邊的張右榮哭笑不得，「這半年，我們也大多都是在電視臺才能見面好不好！」

　　說到這點，張右榮又轉過頭去望向女孩，問道：

　　「今天收工後應該有聚餐吧，你是大忙人，以後私下裡估計也約不到你了。」

　　「歐巴別這麼說哈哈哈。」

　　女孩捧著蛋糕，習慣性打著哈哈，完了之後側頭一想，又道：

　　「今天好像確實沒有時間，待會兒歐尼她們來，我們一起打歌之後，晚上有個廣告要拍，估計沒有時間吃飯的。」

　　玉擇演&張右榮：「唉……」

　　都是悠悠長長地歎了口氣。

　　玉擇演：「雖然我一般都不說這話——嗯我覺得不太好意思開口。但今天最後一天了，撒朗我還是按著心意問你吧……」

　　說得太認真了，把女孩給嚇了一跳，眼睛瞪成了驚慌失措的兔子。

　　她最近幾個月被某位權姓人士給嚇出了條件性反應，那就是一有人認真地要對她說什麼，她就想跑……

　　「嗯，雅中露娜的電話號碼真的不能給我麼？」

　　玉擇演如是說。

　　「還有我！我要初雅的！我是初雅的狂粉啊狂粉！！！」

　　張右榮如是說。

　　薑撒朗：「……」

　　微微地默了默之後，看著兩位歐巴眨巴眨巴眼睛的樣子，又想想今天最後一天了，有些心軟，手往自己外套兜裡慢慢掏出了手機……

　　她很明顯地看到了，伴隨著她的這個動作，旁邊好幾個人眼睛都亮了！

　　包括最近經常跟著玉擇演和張右榮的經紀人……

　　嗯，捏著手機的動作忽然一頓，她忽然間又不想給了呢。

　　總覺得這是件很危險的事，她不能夠開這個頭的，對吧！

　　「哈哈哈我跟你開玩笑呢，你緊張什麼？防我們跟防賊一樣！」

　　玉擇演忽然笑了，拍拍薑撒朗的肩，大笑著好像惡作劇得逞了一樣，而旁邊的張右榮依舊盯著女孩手中的手機，一臉嚴肅道：

　　「別笑！我是認真的！」

　　薑撒朗：「……」

　　想了想，還是把手機往兜裡一揣，站起來大聲道：

　　「歐巴我之後請你們喝酒吧！為我今晚不能跟你們去聚餐賠罪！！！」

　　她這樣默默地轉移了話題，是因為最近才認識到——

　　男人，真的是一種很危險的生物。

　　所以她不能把自家歐尼們給賣了啊，雖然面前這兩頭的危險性還尚不能確認，但也……

　　反正她不能把自家歐尼給賣了！

　　玉擇演&張右榮：「……」

　　雖然這半年裡大家是真的混熟了不少，但她一個未成年說要請他們兩之後去喝酒？

　　這之後……怎麼聽起來那麼不靠譜呢？哼哼！

　　幾個人在待機室裡待了一會之後，外面的走廊裡也越來越熱鬧了，是今天要打歌的愛豆們，陸陸續續到了。

　　「撒朗前輩好！！」

　　「撒朗啊你喲~聽說你今天最後一天主持啦？恭喜恭喜，以後不用每週都過來上班了~」

　　做《人氣歌謠》MC的這半年裡，姜撒朗其實已經跟不少愛豆混熟。

　　當然了，有些是僅限於臉熟，這兩年新出道的愛豆又有很多，不少人見了她也要乖乖地招呼一聲前輩，即便她作為前輩總是笑眯眯的幾乎沒什麼架子。而有些，就是真的挺熟的了，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

　　比如說，同為MC的玉擇演和張右榮兩個。這半年裡，還有粉絲戲稱他們三人為「人歌三劍客」，一邊花癡地喊著啊啊啊歐巴好帥、撒朗好美好萌好軟~~~，一邊嫌棄他們三個人永遠喊不齊同一句臺詞……

　　比如，之前在後臺偶然碰到，結果忽然就跳到女孩面前，說她《第五十二首歌》裡的RAP寫得太棒的SJ金熙澈。

　　（注：《第五十二首歌》是09年薑撒朗電腦被黑，五十二首歌全都被公佈出去時，最後那一首由林赫拉念著RAP發洩憤怒的歌曲，歌詞中包含大量放在網上都總是被嗶——掉的內容。）

　　比如身為樂隊隊長兼吉他手，所以對薑撒朗在搖滾圈的名頭很感興趣的鄭榮和。兩個人前兩個月還在電視臺後臺裡約定過，哪天有空的話一起拼拼吉他，或者休息的時候一起去看搖滾樂隊演出。

　　也比如……近兩年剛出道的新人女solo歌手李智恩，藝名IU。

　　薑撒朗迄今為止的唯一一個同齡女、盆友~

　　是的，薑撒朗做《人氣歌謠》半年時間裡，就給自己撈了一個女閨蜜。

　　這兩年，韓國愛豆正處於二代團蓬勃旺盛的階段，女團裡，前邊有少時和她們青鳥團如日中天，後頭又來了皇冠、21團、函數等不少的新團。這麼多花枝招展的女愛豆們，行走于後臺時，也總會彼此碰見。可是到頭來，薑撒朗還真就……

　　只撈了李智恩一個稱得上親密的女性朋友。

　　她兩這份緣分，如果要找個起頭的話……

　　大概就是之前李智恩來電視臺裡打歌，但因為電視臺一向有給人氣不高的愛豆們下馬威的傳統，而被扔到了十幾個人共用的待機室裡待著。人氣女團隊長兼人歌MC的薑撒朗，從那間待機室路過時，偶然抬頭間，就看到那個小巧玲瓏的女孩，一直貼著牆根站著，但又不貼得太緊，和後面的牆壁留出些空間。

　　薑撒朗覺得挺奇怪的，就站門口多觀察了幾秒。

　　幾秒之後，得出結論！

　　嗯，那女孩大姨媽來了，褲子上已經滲出些微痕跡，而她一個人待在十幾個男男女女有說有笑的待機室當中，卻找不到人求助，於是只能不尷不尬地在牆角根兒裡站著。

　　狼狽而又好強。

　　於是那天，薑撒朗就回MC待機室裡扒了張右榮的外套，然後再去到那間待機室裡，將一位強裝鎮定的少女，解救于尷尬的窘境當中。

　　後來，就收穫了一枚閨蜜。

　　而且還是同年出生，同年出道的同齡親故。

　　薑撒朗以前跟著混的，不是大叔就是歐尼，這樣的同齡友情對她來說，挺新奇的。

　　所以居然一直都保持了聯繫，即便是在李智恩後來沒有再到電視臺打歌的時候，也依舊在斷斷續續地問候著，偶爾也發發短信。

　　「擇演歐巴，之後我專門約大家一塊出來玩吧。」

　　《人氣歌謠》錄製的最後一天，薑撒朗從走廊上去趟廁所，一路都收穫無數慰問之後，再轉回MC的待機室裡，就對玉擇演這樣提議著。

　　辭掉MC什麼的，她原本覺得也沒什麼。

　　但剛才在走廊上被一群人招呼著，才恍然發覺這半年還是又認識了一些新朋友了，該什麼時候把大家都叫出來聚聚才對，不然時間久了之後，新朋友估計又變陌生人了。

　　「我們OK~隨叫隨到！」

　　張右榮搶先比出了OK的手勢，笑嘻嘻地，又拍了拍胸脯。

　　「撒朗！」

　　MC待機室的大門，忽然被人旋風一樣地推開。

　　是青鳥團的林赫拉，有些微喘，而且估計是剛到電視臺，還幾近素顏地穿著常服。她探進頭來，對屋子裡所有人都點頭彎腰地打了招呼之後，有立馬沖著女孩喊道：

　　「快過來換衣服，今天我們保姆車在路上拋錨了，所以這時候才到，不知道待會兒彩排還來不來得及。」

　　快速交代了一聲之後，門輕輕一合，風一樣竄進來的林赫拉又風一樣地走了。

　　「啊，我說今天怎麼這麼晚呢。」

　　薑撒朗從MC待機室裡的沙發上站起來，搖了搖手裡的MC題詞卡道：

　　「臺本我都背熟了，現在我回自己隊裡報導去啦~」

　　這一天，不僅僅是薑撒朗主持SBS《人氣歌謠》的最後一天，同時，也是青鳥團正規二輯繼回歸舞臺之後的，第二次舞臺，同時也是正式開始打歌的舞臺，從今天開始，她們會正式成為一位候補，又開始與同期發專的前輩後輩們，開始龍鎮虎鬥，搶奪一位。

　　哈，這樣的情景……真是從未遠離呢。

　　每隔幾個月，便總會見上一見。

　　薑撒朗握著MC的題詞卡，又走到門外走廊裡時，一邊與沿邊兒的各路眼熟人士，全都打著招呼，臉上掛滿了笑意盈盈。另一邊，腦中卻有些出神地想到……

　　終究，她們還是把二輯給順利發出來了呢！

　　搶在那波人洩露她們的音源之前。

　　雖然，依舊還是，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不知道埋在公司裡偷歌的人是誰。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她這樣，為什麼對TBB這樣，不知道他們之後又還會有些什麼舉動，有哪些暗箭難防。

　　但至少這一次，她本來都已經做好放棄那十二首歌的準備了……

　　李准碩卻非得說再賭一把，然後又是放□□又是整頓公司，連嚇帶騙地，把十二首歌給救了回來，除了她們自己累點，TBB裡人心惶惶一點，並沒有別的損失。

　　幸好，在這十二首歌上，她們最終還是化險為夷了，重新掌握主動權。

　　「撒朗！」

　　女孩剛走到青鳥團的待機室門口，迎面就有個帶著耳麥的PD走過來，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馬上就到你們彩排了，快點過來！」

　　她在《人氣歌謠》裡呆了半年，電視臺裡的人，對她的稱呼，由薑撒朗，變成了撒朗xi，然後，又變成了親親熱熱的撒朗。

　　這其中的緣由，不排除，有她無論何時都對人笑臉相迎的態度和努力，有她任MC的這半年裡《人氣歌謠》平均收視提高兩個點的付出與功勞。同時，也還因為……她們青鳥人氣越來越高，專輯發一張火一張，從《飛翔》到《青鳥團christmas.special》，再到現在的《世界上另一個我》，全都像怪物一樣橫掃，見鯨吞鯨遇佛殺佛的恐怖力量。

　　她們這一年，簡直要火到發燙，甚至有了，把雞蛋往青鳥團的專輯上一磕，大概就直接能熟這樣的荒謬玩笑。

　　女孩們在食物鏈上越爬越高，所以無論人們背後對她們做些什麼。

　　當著面時，大家對她們都越來越客氣了。

　　客氣而帶著隱隱的恭維。

　　「內~嚴PD，我們馬上就過去~~~」

　　女孩笑著應了PD的催促，轉身推開現在專屬於青鳥團一個組合的待機室，走進去徑直坐到化妝鏡面前之後，便直接道：

　　「節目組在催時間了，先不用給我化妝，簡單弄一下髮型，我待會兒彩排一遍回來後再上妝。」

　　輕聲囑咐完之後，又轉頭看了看旁邊正閉著眼化妝的三位歐尼。

　　她們比她晚到，但是先來待機室這邊，這時候已經都上了底妝，再稍微收拾一下，待會兒也能夠先直接上舞臺彩排。

　　薑撒朗歪頭想了想，忽然對歐尼們喊道：

　　「雅中歐尼赫拉歐尼初雅歐尼，過兩天我想請我朋友們吃個飯，你們能抽出時間，也一起來麼？」

　　「哦？」

　　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申雅中，驚訝地張開了眼。

　　「wuli撒朗有朋友想介紹給我們了？」

　　那欣慰的語氣，好像是第一次聽到自家女兒說要帶同學回家的家長。

　　薑撒朗默，她又不是得了自閉症不會交朋友，以前朋友少，是因為她一直都忙，外加帶她的人都是大叔或者歐尼，有正事時都很靠得住，然而沒事時，一般也不太好叫出來去遊樂園之類的瞎玩……

　　「是你上次說過的那個李智恩麼？」

　　林赫拉倒在另一座椅子上，偏著頭向薑撒朗發出疑問。

　　她倒是聽薑撒朗說過，她和自己的第一個同齡女閨蜜是如何認識的……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介於薑撒朗和李智恩只是每一兩個月才通一次電話，彼此對對方的很多小秘密也知之甚少，只是都知道對方是個挺好的人，挺好的女孩。

　　林赫拉對薑撒朗所認定的「女閨蜜」之稱，持保留態度。

　　「嗯，有她。這半年新認識了一些人，打算等過兩天打歌忙完之後都請一請，我們也不能一直都只忙著工作對吧。」

　　薑撒朗揚聲說著，然後想了想，又補充道：

　　「歐尼把你們的朋友也都叫過來吧，我們也該做做人脈擴展了。」

　　「嗯……」

　　申雅中微閉著眼睛道：

　　「我有個朋友，正好家裡在首爾開酒店，找他借個宴會廳麼？」

　　薑撒朗有些堂皇：「歐尼！」

　　喊了聲之後又縮了縮脖子，撇撇嘴道：

　　「隨便聚一聚而已，不用那麼正式。」

　　「哦。」

　　申雅中隨意地笑了笑，又道：

　　「我有個朋友是開夜店的……」

　　「不行。」

　　朴初雅忽然出了聲，指了指薑撒朗道：「撒朗還沒成年呢。」

　　「哈哈，對啊我忘了忙內還不能去夜店呢。」

　　申雅中似笑非笑地瞄了眼旁邊的薑撒朗，眼珠子轉了轉，又道：

　　「我還有個朋友，在瑞草區那邊開戶外休閒會所。」

　　「歐尼！！！」

　　已經固定好髮型的薑撒朗，從椅子上跳起，一下便躥到申雅中的旁邊，雙手提起握成拳頭舉在胸前搖擺，提高了聲音飛快眨巴著眼睛道：

　　「土豪請受我一拜！！！」

　　「哈哈~」

　　申雅中微微一笑，伸出纖纖玉指，把女孩諂媚的手直接拍開。

　　「我才不是土豪，我頂多只能算個……」

　　目光流轉的女神嫣然一笑，眼眸往上微微一挑，輕聲道：

　　「土豪們的朋友。」

　　林赫拉&朴初雅&薑撒朗：「……」

　　不行了不行了，女神平常太正經，一不小心不正經起來……簡直不是人！！！

　　一個多月後，青鳥團二輯打歌，又快步入尾聲。

　　某天，首爾幾大新聞社的記者，忽然都收到線報。據傳，一小批愛豆，忽然都出現在瑞草區的同一位置，疑似有什麼不明緣由的聚會活動。

　　許多家愛豆的私生粉也聞風而動，劍指瑞草，風馳電掣。

　　而那時候，青鳥團家的忙內隊長，正站在瑞草區某家戶外休閒會所的二樓，俯視著下面攀岩場地上、網球場地上，以及旁邊的游泳池裡，那晃來晃去的五六十個人頭，她有些眼暈，但還是掙扎著向旁邊的申雅中問道：

　　「歐尼……今天誰結帳？」

　　申雅中抿唇一笑：「我朋友全包，感謝你給他打了廣告。」

　　「哦……」

　　薑撒朗松了口氣，下一秒卻又哭喪著臉道：

　　「歐尼，為什麼會忽然來這麼多人？」

　　要知道，現在在那下面正哈皮著的，不只是她刻意邀請來了的一眾新朋友們，不止是她的新朋友們過來時，又順帶捎上了自己的幾個小夥伴。同時還有……林赫拉給叫過來的一群玩地下黑泡的她的新朋友們，還有申雅中給召喚過來的一群小夥伴們……

　　嗯，從衣著上看，申雅中叫過來的不是富二代……

　　就只能是富三代了。

　　如此畫風迥異的三撥人，現在都堆在了下面，林赫拉和小夥伴們占了攀岩場地，愛豆小夥伴們在打網球，富二代富三代們霸佔了用泳池，三方人馬各玩各的，但明顯都對彼此有些好奇，只等派對主人公下去，給彼此牽線搭橋互相交流交流……

　　看著這一切，薑撒朗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她原來沒想搞這麼大的呀！！！

　　而旁邊的朴初雅還在咬著唇糾結：「我是不是也該叫點人過來啊……」

　　糾結了幾秒鐘之後，又換了個點繼續糾結——

　　「可是我不知道該叫誰啊……」

　　薑撒朗：「……」

　　「走吧。」

　　二樓上，申雅中拍了拍薑撒朗的肩，示意她端上一杯果汁跟上。

　　「不是說要正兒八經地擴展擴展人脈了麼，今天來的都是朋友，我們也該下去招待。」

　　薑撒朗：「……」

　　擴展人脈什麼的，她是說著玩兒的！她只是想和新的小夥伴們聚一聚，歡快地玩耍一下而已。當然了，當時她讓三位歐尼也帶上自己朋友時，不排除是起了點想要辦派對的心思。

　　這個她還沒玩兒過呢，所以當時有點好奇。

　　然而並沒有想過……會變成這樣啊啊啊！！！

　　「嘿！雅中！」

　　剛下了樓，就有個穿著花泳褲的大男孩，沖著下樓的兩個女孩大聲喊了喊，似乎和申雅中挺熟的樣子。他站在泳池邊，等兩個女孩走近了之後，更是一臉興奮地嚷道：

　　「你就是薑撒朗吧！聽說你很會寫歌，下次給我也寫一首唄！我回去放給我家狗聽！」

　　薑撒朗：「……」

　　女孩臉上還沒露出什麼表情，旁邊的申雅中已經抬起一隻腳來，直接揣在男孩的膝蓋上，把人給揣進了旁邊的泳池。

　　「申雅中！你踹我幹什麼！！！」

　　男孩在泳池裡撲棱著，水花四濺。

　　「出來混第一條，遇上客氣的人就跟著客氣，遇上神經病就直接一腳踹過去。」

　　泳池邊上的申女神，轉過臉來，對自家目瞪口呆的小忙內笑著囑咐。

　　順便還摸了摸薑撒朗的頭。

　　「呀！申雅中！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男孩從泳池裡爬出來後，氣勢洶洶地，又再一次靠近。

　　他張牙舞爪氣急敗壞的模樣，吸引了旁邊眾人的目光。這旁邊的攀岩場地和網球場地，都是連通的，大家視線之間都沒有阻隔，此時都停下了動作，留意這邊的動靜。

　　「出來混第二條，殺雞可以儆猴。」

　　申雅中往四面八方一望，壓低了聲音，對著自家忙內輕聲說著。然後她笑眯眯地，等著那落湯雞過來之後，立馬又提起一腳，似乎剛才還踹得不夠過癮，現在還要再來一次。

　　只是男孩已經有了防備，快速往旁邊一躲。臉上提起了笑，仿佛還有些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得意。可在男孩閃過去的方向，申雅中的斜後方，忽然也伸出一腳，猛地往男孩的腰側踹去。

　　男孩臉上得意的笑容剛升起一半，立馬又變成了驚恐，然後就是憤怒——

　　他又下水撲棱去了。

　　「勝弦歐巴？」

　　薑撒朗轉頭往後一看，崔勝弦和權至龍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架著墨鏡，一副要走巴黎時裝周的模樣，只是崔勝弦背著手抿著唇，連右腳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呢。

　　申雅中也轉頭看了看，卻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然後她就蹲去了泳池旁邊，一邊對泳池邊上的保安招著手，一邊對泳池裡快把眼睛都瞪出來的男孩問道：

　　「誰帶你過來的？沒人認領的話我就報警了。」

　　這一場派對，原本是真的，打算用來給薑撒朗擴展人脈的，順便教教她怎麼在不同的人之間周旋，如何左右逢源——這是申雅中原本的想法。

　　現在，青鳥團越是炙手可熱，TBB裡的局勢越是混亂，姜撒朗作為青鳥團隊長兼創作人的身份，越是名聲在外，申雅中這樣的想法就越是急切。現在，聚集在她們身上的目光已經太多了，而她家忙內又太出挑，申雅中總是怕薑撒朗在外面吃虧。

　　所以，正好前兩天看出女孩有想辦派對的念頭，就順水推舟地給她辦了。

　　只是沒想到，現在就連辦個派對，都能混進這樣亂七八糟的人呢。

　　男孩裝得跟申雅中一副很熟的樣子，申雅中卻壓根兒不認識這人是誰。

　　「什麼情況？」

　　權至龍親眼目睹了申雅中剛才踹人不成，崔勝弦又補了一腳的狀況，於是上前兩步，站到了薑撒朗的旁邊，微側著身體把女孩擋在身後，然後又轉過頭來，壓低了聲音輕聲問著。

　　他側過來的頭一瞬間靠近，有暖暖的呼氣噴在女孩的耳側，癢癢的。

　　「不知道。」

　　薑撒朗往旁邊站了一步，抬起眼來，真的是雙目迷茫。

　　「雅中歐尼想教我點東西，正好遇到了這個人嘴賤……？」

　　說到一半又頓下了，似乎也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這樣。

　　旁邊的權至龍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怎麼嘴賤了？」

　　出神地想著這到底該是什麼情況的薑撒朗：「讓我寫首歌給他家狗聽。」

　　權至龍：「……」

　　崔勝弦那個腿長的！剛才走那麼快幹什麼！！

　　當晚，首爾各大圈子裡便有了新的談資。

　　一線女團青鳥團隨意舉辦了一個派對，各路人士晃晃悠悠，便去了小兩百人，其中一小半，都是首爾都小有些名頭的公子哥大小姐們。而派對上，申雅中還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一個被自家哥哥帶去的富二代，給結結實實地揣進了游泳池裡，只因為那個人對青鳥團忙內出言不遜，後來還讓那富二代給薑撒朗道了歉。

　　人們壓低了聲音，面容詭異地傳遞著這些小道消息。

　　仿佛這是什麼不能大聲說出口的事情。而事實上，緊隨其後，也確實傳出了青鳥團背景很硬，其實遠不止現在大家看到的這樣而已……的八卦後續。

　　首爾的風雲湧動，從四個女孩出現在舞臺上之後，她們似乎就一直站在輿論的正中心。

　　原先，覺得她們挺倒楣的。現在再回憶一下的話，能遇到這麼多事還都能全身而退，這……挺牛的啊！

　　細思恐極。

　　拜這樣一場心血來潮的派對所賜，拜申雅中並非預謀好的高調所賜，青鳥團，在2010年的夏天，忽然又蒙上些神秘色彩。她們左手握著第二張正規專輯的持續大熱，右手捏著些大家都看不太懂的可供張揚囂張的王牌，笑眯眯地站在這個圈子裡，任大家打量。

　　看起來好像已經無所畏懼了一樣。

　　所以，在那個傳說中的派對過去一周之後，網上忽然又爆出青鳥隊長抄襲之時，各大新聞網站，也是略微猶豫了一猶豫，然後才換了首頁頭條的新聞標題。

　　青鳥團天才隊長抄襲……

　　《世界上另一個我》是青鳥敗筆……

　　姜撒朗江郎才盡，為了延續傳說使用騙局……

　　這麼快，她們又站回了輿論的正中心。

　　或者說，其實她們壓根都沒怎麼動過，只不過她們站在哪裡，輿論就跟到了哪裡而已。

　　那麼多雙眼睛，全都一直跟著呢。

　　網上的anti或者來歷不明的路人們，在消息出來的第一時間已經開罵，半個小時內和青鳥團家的信使戰出好幾百頁，不斷有人加入，卻沒有人能夠抽身而出，好幾方人馬一起混戰，甚至都從抄襲，一路撕到了青鳥團是否是當下當之無愧的第一女團！

　　但與網上的熱火朝天不同，線下，卻格外平靜。這一次，圈子裡的人都沒先忙著落井下石，而是都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看戲！或者文雅點說，叫靜觀其變。

　　甚至，連TBB的兩層小破樓裡都很平靜。

　　李准碩又叫了他的絡腮胡朋友老胡過來，與「抄襲」的主人公姜撒朗一起，一左一右地湊在老胡旁邊，李准碩還在連聲問著：

　　「怎麼樣怎麼樣？IP地址跟上了沒？」


第74章 01.01

　　年初員工大會上，李准碩對著自家社員們說過。

　　這一次他們打的再也不是無準備之仗，只要那些暗地裡使絆子的人再伸出一隻腳來，便能立馬順著這馬腳，把人從陰暗的角落裡給揪出來。

　　那時候，有些人被嚇到了，有些人驚疑不定，有些人覺得事不關己，有些人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新上任的中二社長。

　　後來，四月中旬，青鳥團正規二輯橫空出世。

　　很快便有聰明的人立馬反應過來了，李准碩之前那樣的說法。

　　大概是恐嚇。

　　一邊打亂了自家公司裡的計畫，讓對方也跟著亂了節奏，一邊又這樣惡狠狠地恐嚇。

　　其實不過，是為了讓對方遲疑、猶豫。

　　不需要太久，只要能讓女孩們成功發出二輯，就是最大的勝利。

　　新上任的李社長像是狐狸。

　　那是四月中旬以後，許多默默把局勢看在眼中，小心翼翼站在的方寸之地裡的職員們，深埋於心中的想法。TBB成立也有八、九裡，近幾年當中，卻先後換了三任社長。三任社長畫風各有不同，但無論怎樣，TBB越來越強，青鳥團越飛越高，就連公司裡的十個練習生，都展現出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在每月一次的練習生考核上龍鎮虎鬥，給了大家越來越多的驚喜。

　　這樣的TBB，即便現在內部局勢不清，但依舊值得追隨。

　　因為聰明的人都知道，神仙打架，與地上的人是無關的。

　　做好自己就行。

　　所以，在五月底，青鳥團的隊長姜撒朗忽然爆出抄襲醜聞時，公司裡的許多人都顯得沉靜。當然了，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前兩個月裡，有一小波遇事不太「沉靜」的人，都被李社長給直接撩出去了，一句理由都沒有給，遣散費倒是都給得很足……

　　TBB裡面的事，現在不僅是圈子裡的人，越來越看不懂了，其實就連TBB裡面的「自己人」們，也越來越不懂。他們要麼只能選擇對社長盲目信任——他們家社長不是狐狸麼？那狐狸社長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好了，要麼，就是選擇沉默，選擇觀望。

　　這家小作坊公司，在經過楊名碩的積極擴充，又被李准碩給篩選脫水之後。

　　留下的……大多都是懂得該怎麼生存的人了。

　　無論心裡是怎麼想的，但至少面上，大家秩序井然，處理著網上的輿論風波，與此同時，秉昌洙那邊都還在若無其事地，幫青鳥團洽談著她們下半年的廣告。

　　「IP追到了麼？」

　　抄襲被爆出來十幾個小時之後，薑撒朗再一次詢問李准碩。

　　在這十幾個小時裡，李准碩先是請來了老胡大叔，立馬順著那個跳出來說薑撒朗抄襲，而且還爆出證據的傻逼ID展開追擊。而不出意料地，又追到了美國，然後那人尾巴一滑，在好幾個行政區晃了幾圈之後，似乎又有要泥鰍入泥石沉大海的趨勢。李准碩一邊請自家絡腮胡好基友繼續咬死了追，一邊又打電話給美國那邊的駭客小夥伴，拜託他們一起加入這場追擊戰。

　　或者，按照李准碩的說法，是「關門打狗」。

　　他之前說只要對方露出馬腳，就順藤摸瓜把那混蛋給抓出來。

　　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好幾個頂尖駭客，對著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展開圍捕。

　　慢慢地，也就摸到了些規律。

　　李准碩跳著腳，打電話給認識的私家偵探。

　　那時候薑撒朗就坐在李准碩旁邊，黑著臉看著被社員們稱為狐狸社長的李准碩，大馬金刀坐在社長辦公室的豪華辦公桌上，拍著大腿喊道：

　　「快去LA給我把那混蛋堵著！找弗蘭克借私人飛機！不差錢！這次真的不差錢！！！」

　　李准碩聲如洪鐘地打完電話，轉過頭來，就看到深陷抄襲風波的薑撒朗，拖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女孩問：「不差錢？」

　　幾個月公司之所以能升級安保系統，還是因為扣了青鳥團出道近兩年的收入分紅。

　　李准碩一個一個跟她們談過，女孩們也理解公司現在急需資金的狀況，紛紛同意了李准碩暫扣收入，轉而給她們打了欠條的做法。

　　李准碩眨眨眼睛，道。

　　「這個不走公司的賬，算我們的私人消費。」

　　公司的發展，自有公司的一套財務系統支援，所以就算知道現在公司擴張急需要錢，手裡握著一堆很值錢股票的李准碩，也不能夠直接拿自己手裡的資金去填。但現在，如果只是想抓個人的話，就不用非得從TBB那薄得只剩青鳥一層土的流水帳上去刮了。

　　女孩也跟著眨眨眼：「我們？」

　　「對啊。」

　　李准碩又把腿盤上辦公桌，轉著鋼筆道：

　　「我出人脈你出錢，你那麼多股票分紅放在那兒也不用，現在我幫你用在刀刃上！」

　　說的不是TBB的股票，而是表仁厚留下的其他那些……很龐大、很嚇人的一堆。

　　李准碩不提的話，薑撒朗差點又忘了。

　　「好吧。」

　　女孩微微一愣之後，沒再就到底該誰花錢這個點追究下去，只是提起眼來，繼續問道：

　　「人呢？」

　　人，最終還是跑了。

　　在李准碩都派發了加急任務的私家偵探，坐著李准碩「不差錢」租賃的私人飛機，趕到LA時，LA的某家私人公寓裡，已經人去樓空。

　　但能夠看得出來，跑得挺急。公寓裡的衣櫃裡，還掛著寥寥幾件家常的衣物，廚房的灶台旁放著剛煮到一半的咖喱，還泛著些溫溫的熱氣。而客廳裡的書桌下方，散亂著幾張複印後的手寫簡譜。

　　「一米八到一八三的身高，身體健康性向為男，金黃色頭髮，大概是白種人，喜歡棒球愛好挑戰，但有輕微潔癖，還有重度強迫症。性格敏感細心，但很執拗，偶爾會鑽牛角尖……」

　　私家偵探在LA的公寓裡轉了一圈，就打電話給李准碩回復了答案。

　　李准碩：「我不聽這些，你繼續追，幫我把那個滾蛋拎出來！」

　　偵探小夥伴：「我原先的任務只是給你找到這間屋子……」

　　李准碩：「不差錢！！！」

　　偵探小夥伴：「等我有消息後，就給你電話啊~」

　　於是電話被歡天喜地地掛斷。

　　李准碩把這一切，又都轉述給辦公室裡一直緊盯著他的女孩之後。

　　薑撒朗歪著頭想了想，道：

　　「是薑撒朗頭號粉絲？」

　　雖然人沒有抓到，但是這地址，這暗算人後IP到處滑溜溜地轉的手法，實在是和去年的薑撒朗頭號粉絲很像啊，只不過那次偷襲實在是毫無預警，後來就算也查到了美國，也是完全沒有摸到那人到底身在何方。

　　「或許吧。」

　　李准碩晃了晃鋼筆，忽然從自己身後，掏出幾張傳真機送過來的簡譜旋律，向著女孩遞過去道：「你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印象？」

　　這問得就很有意思了，薑撒朗一頭霧水地接過，回想起李准碩剛才提到，那公寓的地上散落有幾張旋律。腦中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女孩雙眼瞬間變亮，立馬抓過了紙張仔細打量。

　　纖細的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敲打。

　　那是她沉浸到某一段旋律中時的，慣常動作。

　　她看著那譜子，把音符和數位，都化成旋律，在自己的腦中仔細搜索。

　　那不是她寫過的歌，但她聽過。

　　在她的小黑盒子裡，在秉昌洙留給她當做老師的小黑盒子裡。

　　「就是他。」

　　女孩忽然昂起了頭，注視著李准碩，一動不動地說：

　　「就是他，他偷走了小黑盒子。」

　　在剛才的電光火石之間，她其實已經知道，這樣的簡譜出現在那人的公寓中，意味著什麼——

　　他已經學會打開那盒子，他甚至把幾首歌扒出了譜子來，那或許是他自己做的，或許是找別人幫忙做的。掉落在公寓地上的幾張，或許也只是他慌亂離開時留下的一小部分，他帶走的譜子，可能還有更多，畢竟小黑盒子裡的資源那麼多呢。而未來，他還將拿這些譜子，幹些什麼呢？

　　有些事情，你一旦深想，就會挖掘出越來越多的疑問，或者是恐慌。

　　可是薑撒朗昂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李准碩。

　　她最為關注的，不是那些問題，而是，那個人偷走了表仁厚留給她的東西。

　　表仁厚當年撒手走人，其實也留給了她許多。

　　比如TBB，比如和其他三位歐尼一起成為第一女團的囑咐，比如李准碩帶回來的一堆股票，甚至還有同樣由李准碩帶回來的，TBB所在那條巷子整條街的產權。

　　表仁厚給薑撒朗留下那麼多，每一樣都彌足珍貴，每一樣都有被留下的緣由。

　　可是，在那其中，薑撒朗一直以來都最喜歡的，始終是那個小黑盒子，一直以來都一直在做的，是按照表仁厚的囑託，始終學習進取，始終努力著，成為第一女團。

　　薑撒朗總是覺得，只有這個，才是她與表仁厚之間斬不斷的聯繫。

　　那是貫穿於他們兩故事中的道具與軸心線——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來自未來的大叔，幫她孵化出了一個夢想，而後來，他又給她強加了一個夢想，兩個夢想互相並不太排斥，兩個夢想都催促著她的成長。但後來，因為那個大叔最終還是要離開，於是大叔又給了女孩很多法寶，想讓她一直都堅持夢想。

　　大叔希望，即便世事險惡，她也能一直專注於最初的願望。

　　那麼那麼多法寶當中，只有小黑盒子，與她原本的夢想最為貼合。

　　那是打造她的人，懂她，同時也期待著她的證據。所以她捨不得，她不想弄丟，不能弄丟。就算她之前太愚笨太沒用，還是弄丟，但之後，也要找回來。

　　一定要找回來。

　　「反正，美國那個金毛混蛋，我會一直繼續讓人追的。他後面肯定也還有其他動作，但他動作越多，他自己的死期就來得更快，這一點你相信我。」

　　李准碩看著女孩眸中一閃而過的堅毅與決心，忽然有些愣神，然後他便立馬轉過了頭，假裝欣賞桌子旁邊一人高的白瓷花瓶。

　　「嗯。」

　　薑撒朗點了點頭，整理了表情，又提起笑容道：

　　「那現在拜託社長你，趕緊放證據出來給我澄清吧！再過幾天，我本來沒抄襲也都變成抄襲的人了！！！」

　　女孩調皮地笑著，語氣中還有些調侃和輕鬆。

　　李准碩：「……其實啊，我覺得你最近變得挺牛的啊。」

　　女孩歪了歪頭，道：「怎麼了？」

　　「不僅主動提議把自己扔出去當魚餌，真的被咬了之後，居然還能談笑風生，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要知道，現在網上一堆人都還罵著你呢，今天上午你雅中歐尼，知道我們兩是在釣魚，而我沒攔著你把自己扔出去殺身成仁，都還氣衝衝地跑上來，差點把我桌子都給掀了呢！」

　　女孩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勾，輕笑道：

　　「要我什麼反應？哭給你看麼？」

　　「哭倒不至於……可是這半年你成長很快啊！」

　　李准碩撫著自己的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記得你當時知道林赫拉改合約時，簡直是一副要擼起袖子和楊代表打一架的表情！現在輪到自己，反而雲淡風輕了，哈哈哈這適應惡劣環境的成長速度有點快，我都有些被嚇到了啊哈哈~」

　　「哈~」

　　薑撒朗忽然笑了聲，隨即又低聲道：「去年赫拉歐尼出事時，網上的人罵得比這難聽多了。」

　　垂著頭，微眯著眼睛，仿佛在回憶，或者是在想著別的什麼事情。

　　「被罵被暗算被下絆子……經歷得多了好像就習慣了，也就那樣吧。」

　　李准碩用手撐著下巴，盤腿坐在辦公桌上，居上臨下地打量著薑撒朗，語重心長道：

　　「少女，你這樣的想法很危險啊。」

　　「你這不是習慣，而是麻木了吧。或者是破罐子破摔？不管別人給你什麼，你照單全收就是了？覺得自己不在意不關注就不算輸？這是消極抵抗啊少女，要不得要不得……」

　　李准碩連連擺手，女孩卻站起來，輕輕瞪了他一眼。

　　「快點還我清白！順便抓抓混蛋！辛苦了准碩歐巴~~」

　　她笑嘻嘻地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步伐輕快地走出社長辦公室，沒過幾步又進入另一個房間當中。

　　青鳥團這一次《世界上另一個我》的打歌期，總共也有兩個多月，現在已經走過一多半。僅剩的幾場打歌舞臺上，女孩們都希望再呈現出一些變化，這兩天也是在與公司裡的人不斷開會商量著討論著的事情。

　　即便主打歌總是那幾首，但她們也想要，盡可能給地粉絲們呈現出新意。

　　希望每一次，每一次，都爭取給大家驚喜。

　　所以工作總是做不完的，薑撒朗這兩天，又接連不斷地開著會議。

　　白天黑夜，沒日沒夜，一天一天地，又和以前一樣，像是長在了公司裡一樣。

　　青鳥團隊長薑撒朗，爆出抄襲醜聞二十多小時之後，恰好正是清晨，又是一天早上，晨曦微朗。恰好，也是薑撒朗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搓了搓被空調整晚吹出的雞皮疙瘩，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和會議室裡同樣熬了通宵的其他人打了招呼，打算下樓回家的時候。

　　她背著自己的背包，踩著一雙舒適的帆布鞋，想回宿舍洗個澡，或許再補會兒眠，然後再和宿舍裡的歐尼們一起被秉昌洙拖走——

　　她們四個今天有一款化妝品的廣告拍攝。

　　從二樓走廊上走過，繼續打著哈欠時，腦中還在混混沌沌地想著——

　　嗯，熬了一晚上也有不少收穫。

　　摸到了美國那只變態的住所裡，知道是他拿走了她的小黑盒子，知道他在扒裡面的歌。而至於打歌，接下來的幾場舞臺更換主題，改掉了前幾場的一些毛病，更凸出這張專輯裡「雙生」的主題，這樣討論出來後，今天待會兒服裝室職員上班，就能根據主題再趕制一下服裝。而會議室裡，後來下半夜他們聊嗨了時，甚至還心血來潮，討論了之後小分隊計畫，以及日本出道的問題，這些都是急需要解決的問題，越早落實越好……

　　聊了一整晚，現在幾個大叔都直接到處找沙發補眠去了。

　　薑撒朗想回家洗澡，所以一個人在走廊裡有氣無力地走，像是飄著。她左右兩旁的屋子已經都還是黑的，全部都換了密碼鎖的大門緊閉，閃著些藍光，映在她瘦削而蒼白的臉上。姜撒朗走到二樓走廊盡頭，轉個身打算下樓，卻不知道是整晚熬夜還是太勉強，或是因為轉身時轉得太快，女孩的身形忽然一晃，她眼前一黑，身體瞬間陷入了失重感。

　　可是幸好，神智是清醒的。

　　右手下意識地往旁邊一伸，立馬便抓住了欄杆，順勢在最上面的一階樓梯上坐下。

　　「阿西……」

　　她垂著頭，低聲咒駡著。

　　右手還緊握著欄杆，左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又來了，又來找她了。

　　仿佛每次回歸，每次只要稍微累一點，或是心情抑鬱一點。疾病就會回來找她，糾纏著她，有時候是發燒感冒，有時候是貧血，有時候營養不良外加勞累過度，但以哪種形式出現，每次，每一次，都讓她變得虛弱，虛弱而無力。

　　女孩緊閉著眼睛，她在樓梯上坐了一會兒，狠狠咬著自己的牙。那樣的疼痛刺激著大腦活躍，再睜開眼時，腦中的眩暈好了許多，眼前也不再一片漆黑，只是手腳依舊有些無力。她坐在冰涼的階梯上，從背包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打算隨便叫個人過來送她回宿舍裡休息。

　　可是這會兒正好是職員上班之前，樓上那幾個大叔已經躺倒了，樓下清醒著的大概只有保安。薑撒朗想著那幾個保安人高馬大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又默默地收回了手機，把頭靠在旁邊欄杆上。

　　算了，再靠會兒就好了……

　　稍微休息一下，大概就能走下去打車。

　　姜撒朗把頭靠在樓梯欄杆上，微閉著眼。這時候整個公司裡都很安靜，她仿佛都能聽到針落下的聲音，能聽到某個地方的窗戶微微漏風的聲音。她就那樣靜靜地靠了會兒，閉上眼變得黑暗的世界裡，卻忽然出現了輕輕的腳步聲，還有什麼東西，像是在摩擦著褲腿，有什麼東西晃來晃去的聲音。

　　女孩睜開了眼，靠在二樓樓梯最頂端，往樓下望去。

　　提著塑膠水桶的清潔阿姨，從一樓走廊裡，慢慢向樓梯這邊走來。

　　那是在公司裡待了四五年的阿姨，姓白，五十多歲的年紀，兩鬢斑白，神態疲憊，像是許多天都沒睡好覺了一樣。她是在公司裡待得最長的清潔工，四五年間，每天早上都會提前來公司裡打掃衛生。以前這位白阿姨的動作總是最為麻利，那也是她待了這麼長久的原因之一，但現在看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卻已經是提著裝了水和拖布的塑膠水桶走路，都有些踉踉蹌蹌的年紀。

　　「白阿姨早！」

　　即便因為那踉蹌的走姿皺了眉，女孩也還是探出了頭去，往樓下打著招呼。

　　聲音很亮，帶著笑意，那是和長輩說話的禮節，姜撒朗從來不缺。

　　然而，樓下提著水桶的阿姨，卻是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往上看了一眼，等看清那蹲坐在樓梯上的身影後，卻猛地把雙眸瞪得更大，忽然往後退了兩步，連水桶都掉落在地上，一副嚇得失魂落魄的模樣。

　　薑撒朗：「……」

　　她有那麼嚇人麼……

　　一樓大門那邊的保安，卻已經聽到了動靜，高聲喊著：

　　「怎麼了怎麼了？」

　　往這邊快速地跑了過來。

　　「沒事沒事~就是撒朗在樓上坐著，忽然喊我，把我嚇了一跳。」

　　等保安跑了過來，白阿姨擺著手解釋著。

　　薑撒朗這時候也好了許多，便也抓著欄杆，一步步走了下來。

　　繞過轉彎處，看到一樓走廊裡，落在地上的水桶歪斜著，髒水流了一地。

　　「撒朗xi，你沒事吧？」

　　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保安確認了清潔阿姨沒事之後，又向薑撒朗確認了一句。

　　女孩慢慢踱步下來，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嗯……我有點事。」

　　原本不想找這幾位不太熟的保安的，但人來都來了，還是麻煩一下吧。

　　薑撒朗苦笑的模樣，薑撒朗輕聲說出的話，落在下面兩個人的視線與耳朵裡，卻變成了不同的反應。

　　保安依舊冷著臉，但立馬往上迎了上來，語氣也帶上些急切。

　　「撒朗xi，是什麼事？」

　　一板一眼，但顯得可靠。

　　而一樓裡的另一個人，卻在聽到薑撒朗說「有事」的瞬間，立馬驚慌地抬起頭來，又看了薑撒朗一眼。然後她又像是意識到什麼，快速又低下頭去，往後再縮了兩步，打斷了與薑撒朗間的視線接觸。

　　像是在掩飾些什麼。

　　女孩把這一系列的表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她愣住了。

　　「撒朗xi，撒朗xi？」

　　保安已經走到了女孩的旁邊，但看她忽然開始發呆，便輕聲催促著。

　　他在等待她的指示。

　　薑撒朗抿了抿唇，忽然覺得喉頭乾澀，她依舊把視線落在一樓下面。

　　她看到了，看到了白阿姨剛才一瞬間的閃退。那樣的閃躲，讓她也瞬間回想起來，再早一些，再找一些時，清潔阿姨那抬起頭來被嚇到的模樣，不是因為她忽然出聲。清潔阿姨被嚇到時，是已經抬起頭來，看到那就是薑撒朗之後，那時候她的表情是驚慌的，驚慌得都握不住手裡的水桶了。

　　女孩站在階梯上，右手緊緊握著欄杆，忽然間，雙腿一軟，又直接在樓梯上坐下了。

　　「撒朗xi！是身體不舒服嗎？撒朗xi？」

　　保安人員還在旁邊盡職盡責地問著。

　　女孩卻搖著頭，什麼也說不出。

　　她想到了，一瞬間就想到了。

　　公司失竊的那天晚上，她就對李准碩說過，她那間房，除了清潔人員之外，平常都沒有人進的……她說過的！

　　而她的那間房，負責清潔的，一直都是跟了TBB最久的白阿姨，手腳很俐落，而且為人忠厚，當年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小時候還摸著她的頭，給她和表仁厚送過自家做的炒小魚拌菜。

　　她知道都提到了，清潔人員能進她的房間，可是她從沒有懷疑過！

　　這幾個月裡，她和李准碩，反復試探著，觀察著，那個內鬼是誰，那個小偷到底是誰。

　　公司裡之前也有監控的，但是監控視頻每過一周，都會自動覆蓋前面的內容。他們發現東西丟失時，就已經來不及通過監控追蹤，最多只能提供財物失竊那晚的視頻，讓警察局幫著找偷錢的小偷。

　　可是，現在……現在……

　　薑撒朗坐在樓梯上，覺得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呼啦啦地往裡面灌著風。

　　有些冷，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撒朗xi……」

　　旁邊的保安被她嚇到了，也蹲下來，打量她的神色。

　　女孩卻抿著唇，又沉默了好幾秒鐘，然後才忽然提起手臂，指著下面已經貼牆站著的清潔阿姨道：

　　「拜託你先請白阿姨去會議室，我剛才看她身體好像不太舒服，你扶她過去休息一下吧。我打個電話，待會兒也過去問問她最近的狀況。」

　　臉上掛著笑容，聲音溫和。

　　但心裡很冷，身體也很冷。

　　李准碩說錯了，她並沒有變得很牛。她對抄襲沒太大反應，是因為她壓根兒還沒去看網上的評論，她知道那肯定會很傷人，所以她壓根兒不看，反正那些人早晚都是要被打臉的。可現在……現在……

　　她依舊被對方一槍戳中，心口空落落地疼痛。

　　阿……西……

　　似乎，最近，越來越想要罵人了。


第75章 01.01

　　五月底，青鳥團剛拍完化妝品的廣告海報之後，剛卸了妝，剛從攝影棚裡出來。四個女孩和秉昌洙一起，剛剛坐上返回公司的保姆車時，公司裡就傳來了消息。

　　那是李准碩親自打給薑撒朗的電話，薑撒朗卻直接開了公放。

　　李准碩專門打電話過來通知的是，之前偷小黑盒子和從公司裡往外拷歌的人，確定無疑，就是在公司裡待了許多年的清潔員工白阿姨。究其原因的話，是白阿姨近兩年身體出了些狀況，而唯一的兒子還偏偏不爭氣，酒駕把人撞成了植物人，一大筆賠償款無處解決，所以……

　　在有人拿著五百萬上門，只為讓白阿姨多加打聽TBB裡的消息時。

　　她答應了。

　　她是TBB裡的清潔人員，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公司的各個地方。在那些辦公室裡，可能還有職員們熬夜也未完成的檔檔案，就隨意地放在桌上，可能有職員上廁所去了沒有關閉的電腦，可能還有熬夜整晚的職員們依舊在旁若無人地為某件事情爭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白阿姨行走于TBB當中，但卻像個透明人一樣。

　　偶爾，她如果早上因為送孫子去學校，而請了假的話。後勤部的部長，也會允許她在晚一點的時候過來打掃，那時候TBB裡更加熱鬧，大門口的保安都虎視眈眈地盯著門外的粉絲，服裝室裡在加緊製作著青鳥團每一次出場的服裝，練習室裡有女孩們或者練習生們在跳舞，錄音室裡可能有人在錄歌，創作部裡可能有人即興就一拍腦袋，站起來唱上一段。

　　這兩年裡，TBB裡，已經越來越熱鬧了。

　　而越來越蒼老的白阿姨，穿行于其中，反而越來越不受人關注。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大家都信任她吧。她是TBB裡的老人了，職員們談什麼基本都不避諱她。而另一方面，卻可能也是看不起她……

　　一個清潔工而已，有什麼好多在意的。

　　可是，可是。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清潔工，因為家庭裡負債累累，某一天便忽然捂住了良心，開始往外面傳遞TBB來的消息。

　　一開始，還只是關於TBB裡的各項計畫，關於TBB裡的職員資訊，關於TBB裡的人員變動。後來，慢慢地，那個人卻讓她開始留意，TBB創作部裡的電腦密碼，讓她留意薑撒朗個人工作室裡，TBB社長辦公室裡，都有些什麼東西。

　　白阿姨曾經絞盡腦汁，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拿到創作部裡的電腦密碼。

　　但那個人卻教她，找一個創作部裡的人又聚在一起插科打諢的時間，走過去，裝作惶急地向他們求助，說自己的孫子鬧著要預定某新人女團錄製節目的門票，可是她年紀大了不知道該怎麼操作電腦，所以求他們幫忙。

　　那樣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她找的是同樣在公司裡待了許多年的新沙洞老虎，這個圓乎乎的大男人是個熱心腸，而且對她毫不設防，笑呵呵地就答應了幫忙，轉頭敲開陷入休眠狀態的電腦，輸入了密碼，刷刷幾下就幫白阿姨預定了門票，還好心地告訴她之後該怎麼去憑票去電視臺當旁聽觀眾。

　　白阿姨用盡了全力，才記住那一串密碼。

　　或許母愛的力量是偉大的，為了能早點幫兒子還清欠款，為了能早點把兒子從牢裡撈出來，她幾乎是拼到了自己的生理極限。

　　然而，那依舊不是終點。

　　給了她五百萬的人，又給了她五百萬，再五百萬……

　　只是要求她去學習電腦的基本使用方法，要求她試著去開薑撒朗工作室裡的保險箱。

　　為了打開那個神秘的保險箱，薑撒朗的生日、青鳥團的出道日，甚至連姜撒朗父母的生日，各種各樣的數字，那個人全都讓白阿姨試過。因為女孩沒在她自己的這私人空間裡安裝監控，所以，從得到那指令之後的每一天，白阿姨幾乎都會用新的密碼，嘗試著開一下那保險箱。

　　連著試了半個多月之後，某一天，那人又細細地，聽白阿姨講述了姜撒朗的成長故事。

　　然後，忽然地，就問起了表仁厚的生日。

　　那個人的直覺是如此地精准 ，而且恰恰好，白阿姨還真的知道表仁厚的生日……

　　在她獲得TBB裡工作的第一年，剛工作沒兩天時，就正好是表仁厚的生日。那時候還小的薑撒朗，在公司走廊裡咋咋呼呼地給表仁厚唱著生日歌，當時的新人社員白阿姨聽到了，第二天便專門送了炒小魚給表仁厚和薑撒朗，算作感謝他們招她進入公司的謝禮，也算作微不足道的生日禮物。

　　許許多多項，只是聽起來就覺得艱難的間諜任務。

　　最終，很是可笑地，全都被一個毫不起眼的清潔大媽完成了。

　　姜撒朗和李准碩，從一剛開始，就下意識地排除了清潔阿姨作案的可能性。

　　在薑撒朗那兒，主要是因為信任，但在李准碩那兒，確實實打實地覺得，清潔阿姨壓根兒沒有這樣高技術作案，然後還不留下絲毫痕跡的高超能力。

　　然而，現實是打臉的。

　　錢，大概是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東西之一，能讓一個憨厚溫和的大媽，都變得可怕。

　　如果不是她最終還是良心未泯，如果不是薑撒朗偶然撞破了她的心虛。

　　或許，小黑盒子和音源失蹤，會永遠成為TBB的一樁懸案，也說不一定。

　　因為一直都沒有人懷疑到她，一直都沒有。

　　不長不短的十幾分鐘通話，李准碩把問出來的前因後果，都對著女孩們一一交代完畢後。還停在廣告拍攝攝影棚外面的保姆車裡，卻久久都是沉默。

　　秉昌洙坐在駕駛座裡，忽然把手握成拳頭，在方向盤上狠狠一砸，他緊咬著牙，咬得死緊。表情明明是憤怒的，但卻沒辦法咒駡。

　　坐在後面的四個女孩，雖然表情各異，但彼此對視間，卻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複雜難言。

　　現在這，真是連火都發不出來的狀態。

　　猝不及防、不可置信，手足無措……

　　「事情……基本就是這樣。」

　　沉默了快兩分鐘之後，電話那頭的李准碩還是乾咳一聲，打破了這沉默。

　　「現在還剩一個問題，撒朗，要報警嗎？」

　　要不要報警，要不要？

　　這個問題，但凡被抓出來是另一個人，另一個年富力強的人，另一個在TBB裡待的時間稍微短點的人，另一個沒有那麼多悲慘故事的人。李准碩可能都不會拿這個問題來問薑撒朗，而是會直接了當地報警，甚至可能連那個人為什麼出賣TBB的原因也不會聽，就直接讓內鬼去牢裡過日子吧！

　　可是，現在抓出來這麼個慘兮兮的老大媽，而且還是在公司裡待了許多年的。

　　李准碩覺得，這決定或許該由薑撒朗來做了。

　　畢竟，在TBB過去的那段時光裡，有薑撒朗，有白阿姨，有表仁厚，但沒有他李准碩。

　　這一次他無法越俎代庖。

　　薑撒朗握著手機，把雙眸微微一閉。

　　她從剛開始李准碩提到白阿姨的名字時，便開始沉默，垂著頭面無表情。這時候她把頭往後微微一靠，張了張嘴，從喉頭擠出的聲音卻還是乾澀——

　　「算了吧……」

　　讓她來做這樣的決定，其實也並不容易。

　　因為只要想想，他們之前寫那十二首歌時的辛苦，想想得知歌曲被偷走後的擔驚受怕，想想那是表仁厚親手交到她手上的小黑盒子……只要一想起這些，抓到人之後一定要以最嚴苛的方式懲罰過報復回去！這樣的念頭，就像是岩漿一樣，在胸腔裡滾動。

　　那些憤怒和委屈，都已經憋了許久。

　　只等一個出口。

　　現在這個出口找到了，薑撒朗卻又只能硬生生，逼自己停住。

　　因為那個人，居然是白阿姨，也因為這位老大媽實在太慘。兒子鋃鐺入獄，她家裡又背了一屁股的債，她的孫子才剛升上中一。白阿姨如果現在去坐牢的話，她家幾乎就等於家破人亡……

　　薑撒朗死死地盯在自己的手機，盯著自己的手指。她試圖用那樣的專注，找回理智，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她盯了許久，然後清了清嗓子，把下唇狠狠一咬，重新直起腰來，用更清晰的聲音說道：

　　「准碩歐巴，算……」

　　話未說完，旁邊忽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從薑撒朗手中拎走了手機，打斷了她的通話。

　　「准碩歐巴，我是雅中。」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直靜靜聽著，此時才終於開口的申雅中。

　　她淡淡瞄了一眼自家忙內，眼眸裡有毫不掩飾的安慰與心疼。但與此同時，從她口中不徐不疾說出的話，卻顯得公事公辦，不夾雜任何一絲私人情緒——

　　「歐巴，我覺得這件事，不適合讓撒朗處理。准碩歐巴，拜託你還是先問清楚，那個人平常都是怎麼聯繫白阿姨的？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揪出後面的人來。順便，也再問問她家到底欠了多少債，而那個人又給了她多少錢。問清楚之後，把所有的情況都寫出來讓她簽字承認，把錄音也留好了當作證據。另外也再估算一下，我們這次的損失換算出來大概是多少錢，讓她簽下欠條，之後可以分期償還，可以等她兒子從監獄裡出來後一起還，甚至都可以等到她孫子長大後一起還……但無論怎樣，不能讓她不還！」

　　申雅中對著手機，重重地說著這樣的話。

　　視線卻一直放在旁邊薑撒朗身上，她看到女孩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忍。但她家忙內並沒有反駁，抿了抿之後卻什麼也沒說，也沒有打斷申雅中的話。

　　薑撒朗眼神暗了暗，最終只是把頭轉向了車窗外面，一言不發。

　　申雅中伸出一隻手來，準確無誤地摸到薑撒朗的頭頂，輕輕揉了揉。然而她再發出聲音時的表情，卻逐漸變得冷淡，越來越冷淡。

　　「要麼坐牢，要麼賠償損失，歐巴你讓她選一條吧。」

　　最終，那一天，申雅中是這樣說的。

　　姜撒朗坐在申雅中的旁邊，眼望著窗外，沒有提出任何反駁。

　　電話掛斷後，秉昌洙從駕駛座上轉過身來，激動地拍著手喊道：

　　「雅中，太帥了！！對，就是該這麼辦！我們絕不能夠心軟！！！」

　　坐在申雅中後邊的林赫拉，也是一副恍然大悟事情還可以這麼辦的模樣，她往前探出手來，抱著申雅中的肩膀左搖右晃。

　　「對啊~雅中歐尼！幹得漂亮！！！」

　　朴初雅坐在薑撒朗的後面，林赫拉的旁邊。她看著秉昌洙和林赫拉都沖著申雅中歡呼，仿佛終於找到了解決方法的興奮模樣，輕輕搖了搖下唇，卻沒有跟著一起興奮，也沒有說話。朴初雅把視線投向看向前方，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姜撒朗把頭轉向窗外，用手托著下巴，黑色碎發與座椅遮掩間露出來的部分五官，線條冷硬，面色蒼白。

　　朴初雅實在是有些擔心，所以她用座椅和車窗間的間隙，悄悄地往前伸出手去，握在女孩的肩膀，輕輕捏了一捏。

　　被無聲安慰的薑撒朗，就順勢往後面看了過來。

　　在座椅靠窗那一部分的空隙中，勾起唇角對朴初雅微笑。

　　「歐尼，我沒事~」

　　薑撒朗的嘴唇在動，但沒發出聲音。

　　只是笑著，只是笑著。

　　仿佛無論什麼時候，無論經歷了什麼之後，她都一直在那樣笑著。

　　從不想被負面或悲傷的情緒打倒。

　　五月末的那一天，害得青鳥團被迫打亂二輯部分計畫，連歌曲錄製和MV拍攝，都得用小分隊形式打著掩護的人，害得薑撒朗丟失了表仁厚送給她的離別禮物的人，最終，還是受到了懲罰——

　　李准碩請到專門的律師，去警察局裡備了案，然後又申請私下裡和解，給白阿姨列出了高達八千五百萬韓元的和解罰單。

　　那罰單相比於一般的民事訴訟罰款，其實超出了些。但TBB和白阿姨雙方都知道，那懲罰的不僅僅是白阿姨的背叛，不僅僅是是她害得公司裡許多人加班加點。

　　同時，也還有她偷走了小黑盒子後，所帶來的隱藏風險。

　　白阿姨從背後人那兒總共拿走的，是三千多萬，現在反而背上了一倍多的債。但或許她也是真的想贖罪，或許是真的良心不安，或許只是害怕真的坐牢之後孫子沒人照顧。

　　最終沒怎麼反對，便簽下了所有檔。

　　而正如申雅中之前所預測的，按照白阿姨一個體弱多病老大媽的賺錢能力來看，這樣一份罰單，或許真的就得還到白阿姨的兒子出獄，甚至還到孫子長大成人開始工作……也依舊還要還。因為TBB這一方，對於白阿姨的還款期限，並沒有嚴格的限制。而只是強制性地要求，必須每月都得得有最低還款。

　　申雅中與李准碩兩人覺得，這樣漫長而持久的還款，能更好地提醒白阿姨，她曾經所犯下的過錯。同時，也可以更長久地警醒公司裡的人，不要犯錯，不要試圖踐踏公司的尊嚴。

　　白阿姨慌張地露出馬腳，然後又在李准碩的連番審問中供認不諱的那天。青鳥團廣告拍攝完畢之後，四個女孩和秉昌洙都坐在保姆車裡，五個人都靜了靜、緩了緩。然後秉昌洙終於看了看手錶，回身道：

　　「送你們回宿舍吧，今天沒別的行程了。」

　　「嗯。」

　　申雅中點點頭，等車子發動後，卻又道：

　　「昌洙歐巴你先送我們回宿舍，待會兒你還要開車回公司的吧？我跟你一塊再去趟公司。」

　　薑撒朗縮在座椅裡，手握著因為剛才二十多分鐘的通話，就忽然有些發燙的手機。她把手指在機身上摸了摸，感受著那像是發燒了一樣的溫度，忽然道：

　　「秉大叔，最近有什麼比較好用的新款手機？」

　　「怎麼，你要換手機嗎？」

　　秉昌洙開著車，頭也不回地問。

　　「嗯。」

　　秉昌洙想了想，道：「對手機有什麼要求嗎？我待會兒就去幫你看看，明天直接給你？」

　　女孩默了默，在到底是自己親自去挑一挑，還是直接讓秉昌洙包辦這兩種選擇間，略微猶豫了一下。一直被握在手中的發燒手機，忽然就又震動起來。

　　薑撒朗低頭一看——

　　權至龍。

悠于 2016-4-18 17:51

第76章 01.01

　　「嗯，歐巴。」

　　「恭喜你們前兩天剛發了單曲，很好聽！嗯我當然聽過了，而且聽說過兩天，你們還要發日文單曲呢是吧，恭喜恭喜~」

　　「我？嗯我怎麼了？」

　　「哦，抄襲啊……唔，我還好，沒怎麼去網上看。哈哈哈我知道，我當然不是會抄襲別人的人，嗯我真的沒事，是真的，不是在強顏歡笑~」

　　從薑撒朗拿起了手機的那一刻，車子裡另外四個人，就全都豎起了耳朵。

　　女孩一邊通話，一邊無語地掃視旁邊。她與那四個人都往她盯過來的目光，全都一一對上。薑撒朗被盯得毛骨悚然，於是乾脆把臉又側向車窗外面，再三向電話那頭的人，表達了自己真的沒事，因為抄襲醜聞所帶來的惡評，對她一點影響沒有之後，卻忽然間，因為電話那邊權至龍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歐巴你說真的麼？什麼時候？在哪兒看到的？」

　　薑撒朗前傾著身體，聲音忽然就變得激動，這一次是真正毫不掩飾的咬牙切齒。

　　「唔……就剛才，勝曆坐我旁邊刷韓網新聞，剛巧就刷出來了……」

　　權至龍話說得斷斷續續，同時也帶著遲疑，與不可置信。

　　「嗯，我知道了，謝謝歐巴你告訴我，現在我馬上去確認，謝謝歐巴！」

　　女孩急急地掛斷電話，然後就立馬撥弄著自己更加發燙的手機，手指在數位鍵盤上快速移動著，似乎想查找些什麼。

　　她的急切是如此明顯，甚至都蓋過了剛才一瞬間洶湧的怒火。手指快速地在手機上移動，但剛才就有些不對勁的手機，卻完全不配合，明明還有整整三格的電，螢幕閃了兩閃之後，卻徹底陷入了黑暗。

　　「阿西！」

　　薑撒朗很是暴躁，直接把手機，砸到了前面副駕駛的靠背上。

　　「怎麼了？用我的吧。」

　　申雅中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溫柔如水的眼眸落在自家忙內身上，半是疑惑半是擔憂。申雅中看著她呼吸劇烈起伏，肩膀不停顫抖的模樣，乾脆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直接蹲到了薑撒朗的旁邊，用手拍著她的膝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

　　「撒朗，撒朗？告訴我，怎麼了？」

　　語氣是急切的，但手上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然而薑撒朗垂著頭一言不發，她在申雅中的手機上快速輸入自己的名字，按下搜索鍵，瞬間跳到十幾條新聞連結的頁面上之後，上下掃視幾眼，便挑了最新的一條點開，再快速流覽一遍新聞內容，順便也看了看旁邊的新聞附圖之後。

　　薑撒朗把手機遞還給申雅中，她咬著後槽牙，聲音像是從齒縫中鑽出來的一樣——

　　「歐尼，你自己看吧。」

　　《青鳥姜撒朗曾插足SHINWA樸前進戀情！朴前進前女友鏡頭前失聲痛哭！！！》

　　只這一個新聞標題，就讓申雅中足足愣了兩三秒。

　　而後座裡的林赫拉，早就在薑撒朗急著找手機時，就已經意識到大概又是有事，於是也掏出自己的手機來搜索。她用的關鍵字，是青鳥團，但跳出來的第一條即時新聞，也依舊是與申雅中所看到的差不多的新聞，只不過是不同的網站——

　　《姜撒朗樸前進相差十三歲戀情曝光！女方橫刀奪愛逼走正宮》

　　「媽……的！」

　　林赫拉沒忍住，爆了粗口。

　　爆完之後才想起來，好像這不是韓語，而是她老媽家的中文。

　　「怎麼了，又什麼事？」

　　連著兩個成員失控發飆，而一向擅於主持大局的申雅中也格外反常，居然一聲不吭，這讓秉昌洙也感覺到有大事發生，於是把車靠邊一停，轉過頭來也是問得一臉急切。

　　「昌洙歐巴你自己看吧……」

　　這點時間裡，申雅中已經也把那新聞大致流覽了一遍。又是憤怒又是無語，於是只能把手機又遞給秉昌洙，別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不想說。

　　只是，手機還沒完全地遞過去。

　　申雅中手機上的介面一換，新聞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打電話過來的畫面。

　　申雅中迅速地收回手一看，是ERIC。

　　於是想也沒想地，便立馬收回了手，按下接通鍵。

　　「喂？雅中嗎？撒朗手機怎麼打不通，她現在在你旁邊嗎？！！」

　　電話接通之後，上來便是一疊聲的詢問。

　　如果女孩們這邊，剛才沒有通過權至龍的電話，偶然得知這條新聞的話，大概只會……

　　覺得eric的問話讓人摸不著頭腦。

　　然而，既然已經知道了。

　　申雅中皺著眉呼了口氣，又看了自家忙內一眼之後，還是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打開了公放鍵，對著電話那頭的eric問道：

　　「歐巴，怎麼回事？在記者面前，說撒朗插足她和樸前進感情的那個女人，真的是樸前進的前女友？」

　　從朴前進和薑撒朗分手，而申雅中拎著棒球棒，去砸了WHINWA宿舍門口樸前進的車子之後。申雅中就再也沒叫過朴前進歐巴了，只是像陌生人一樣用敬語喊著全稱。禮貌而又疏離。

　　窩在旁邊座椅裡的薑撒朗，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想說的是……

　　是的，那就是樸前進的前女友，不，應該是前前女友。

　　作為前女友的姜撒朗，認識那個在鏡頭面前涕泗橫流的前前女友。

　　她是認識她的。

　　因為2008那一年，姜撒朗曾在街上偶遇樸前進和自己的前女友糾纏，姜撒朗見過那個女人，所以剛剛一看新聞配圖時，就認出來了。就是當年那個劈腿之後，讓樸前進忍無可忍選擇了分手的女人。

　　可是現在，那女人居然把劈腿的帽子，按到了樸前進的頭上了呢。

　　而且連帶著，把薑撒朗也一起扯了進去。

　　「娥英她……以前是和前進在一起過，但事情絕不是像她說的那樣！前進和撒朗在一起時，已經跟娥英都分手大半年了，沒有劈腿一說，撒朗也不是第三者。而且分手之後，前進也一次都沒跟那個女人聯繫過！一次都沒有。」

　　很難得地，就連曾經一起拍過好幾個月電視劇的申雅中，也是第一次聽到。

　　SHINWA隊長ERIC居然也有這樣慌張地對人解釋的時候。

　　手機聽筒開了公放之後，電話那頭的聲音，會被擴張了好幾倍，但也帶出些細細的電子雜音。薑撒朗微側著頭，把視線飄飄忽忽地落在某個地方，倒沒怎麼認真聽eric說話，而仿佛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某種思緒裡。

　　可是，姜撒朗作為事件當事人，都這樣不說話的話。那車子裡，面面相覷的其他人，就更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雖然大家內心其實都知道，樸前進不是那麼不靠譜的人，他之前與薑撒朗的戀情，雖然以分手結尾，但朴前進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是有原則有底線的人。所以ERIC急急打電話過來解釋的這些，他們其實都信。

　　他們都知道，其實就是那突然蹦出來的瘋女人，在胡說八道、亂潑髒水而已。

　　他們都知道。

　　可是，旁人信了，聽進去了，又怎麼樣。

　　從感情因素上來講，從各種現實因素上來講，現在整個車子裡的當事人，只有姜撒朗一個。只有她一個人，有著對這件事情的發言權。

　　「雅中？」

　　電話這邊太久沒有聲音，ERIC也有些忐忑，提高了聲音喊著。

　　雙目失了焦距的薑撒朗，從出神的狀態中醒來。

　　甩了甩頭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然後便又從申雅中的手中拿過了手機。

　　「ERIC歐巴，我是撒朗。」

　　「哦，撒朗……」

　　ERIC的聲音略微有些尷尬。

　　「歐巴你說的事，我都知道，前進歐巴以前也都告訴過我的，我不會胡思亂想的。前進歐巴現在還在軍營是吧，拜託歐巴你們也聯繫一下他吧，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我們公司可能也得聽聽你們的想法。」

　　「嗯！這個沒問題，其實我剛才已經給前進打過電話了，他說他立馬請假出來。但因為他現在服兵役是特殊身份，到時候可能不太方便開記者會澄清之類的……」

　　「歐巴沒事，我只是需要知道前進歐巴的態度和想法。澄清的話，無論是我們公司來做，或者是歐巴你們公司來做，都是可以的，到時候我們統一口徑就行了。」

　　「嗯，也對。那……那個撒朗，你真沒什麼事對吧？這件事是前進對不……」

　　「歐巴！」

　　薑撒朗急急地攔了話頭。

　　「先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歐巴，拜託你確認一下前進歐巴能請假出來的時間，我這邊，可能也得回公司交代一下。之後再聯繫好吧，歐巴？」

　　「嗯，好的。」

　　心平氣和地掛斷了電話之後，薑撒朗把手機還給申雅中，轉頭忽然看到車窗外的街邊，就是一家賣手機的專賣店。心頭有些煩躁和不明正體的情緒無處發洩，女孩望著街邊，忽然生出某種衝動。她把手放到開門的把手上，輕輕一拉，便直接從保姆車上走了下來。

　　「撒朗，你去哪兒？！！」

　　秉昌洙急急地從駕駛座上轉過頭來，看到女孩下車，便趕緊問了一句。

　　但卻沒有得到答案。

　　「阿西，我真是要瘋了！！！」

　　秉經紀人只能快速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打開車門後，又警惕地往後座裡望了一眼，叮囑道：

　　「你們三個在車上等著啊。」

　　申雅中&林赫拉：「……」

　　她們是會像撒朗那樣衝動的人麼？

　　朴初雅乖乖地點點頭：「好。」

　　於是幾分鐘之後，又有人在社交媒體上發佈——

　　最近深陷抄襲醜聞，而這一天又剛被揭露了，曾作為第三者插足朴前進戀情的青鳥團隊長薑撒朗，于第三者醜聞爆出後不久，便毫不遮掩地出現在漢南洞某家手機專賣店中，仔細對比各款手機的價格與性能，整整向專賣店員工詢問了近十分鐘之後，才在冷汗直流的經紀人連聲催促當中，選擇了一款三星最新型智慧手機，然後再面不改色地，突破一百多人的擁堵圍觀，回到了自家保姆車上，悠然離開。

　　對此，青鳥團的經紀人表示出了十二分的不理解——

　　「撒朗你剛才是想幹什麼？！！」

　　重新把車子開出一百多米之後，秉昌洙就開始算帳了。

　　剛才姜撒朗真的連墨鏡和帽子都沒帶，甚至連妝都沒畫，就直接推門下去了！而且還一直在專賣店裡問這問那，問得附近聽到風聲的路人們都圍到店門口來了，大家都拿著手機對準了薑撒朗看熱鬧，偶爾甚至都還能聽到有人罵她。

　　秉昌洙護著薑撒朗回到車上時，都覺得有人推了他好幾把，嚇得他乾脆把整個女孩都抱到懷裡去了，生怕薑撒朗被什麼忽然冒出來的anti給襲擊了。

　　青鳥團家的經紀人，在駕駛座上火冒三丈，順帶著心有餘悸。

　　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卻在後邊認真掰著自己的電話卡，頭也不抬地回道：

　　「買手機啊。」

　　舊的既然壞了，那就買個新的唄。

　　正好看到旁邊有賣的，就下車去買了。

　　「呀……」

　　秉昌洙被這敷衍的態度給氣得無語，轉過頭來想要再說個幾句。

　　「昌洙歐巴！」

　　申雅中忽然出聲，攔下了秉經紀人的怒氣。她伸出手指來，指了指車子後面，輕聲道：

　　「後面那兩輛車一直在跟著我們。」

　　秉昌洙：「……」

　　腳一踩油門，飆車開始。

　　飆出了幾百米之後又反應過來，誒？不就是跟個保姆車嗎，反正他們是回公司的，怕什麼被跟？

　　後座裡，申雅中三人，都在偷偷瞄某個忙內的神情。然而薑撒朗卻只是低著頭，專注地弄了好半天的手機，然後才終於成功地，在新型智慧機上找到卡槽，把自己原先的電話卡□□去，開機。

　　開始的初始介面剛蹦出來不到兩秒，叮叮咚咚的短信與未接來電，就進來了一大堆。女孩子撇了撇嘴，正打算一條一條看過去。

　　新手機在手中微微一震，顯示出一條陌生號碼的來電——

　　因為她的電話卡裡沒有備份通訊錄，這樣猛地一挪過來之後，連電話是誰打過來的都不知道了。

　　「喂？」

　　但無論怎樣，還是接了，用不太確定的語氣。

　　「撒朗！剛才怎麼關機了？你沒事吧，回公司裡了沒？」

　　松了口氣的聲音，來自忽然變得囉嗦的人，這是權至龍。從這邊手機一開機就立馬蹦出了通話申請來看，可能一直都在打女孩的電話。

　　「嗯，我沒事。」

　　薑撒朗垂著頭，輕聲說著。

　　「我剛才手機壞了，所以關機了。剛才正好又看到街邊有賣手機的，就立馬去買了一個。」

　　「哦，這樣啊，你沒事就好。」

　　權至龍再鬆口氣，坐在他旁邊的BB忙內李勝弦，卻用手指戳了戳權至龍的肩膀，然後表情古怪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給權至龍看。

　　權至龍尷尬地輕咳兩聲：

　　「……嗯，撒朗，下次買手機讓經紀人去吧，或者等人少的時候再去。」

　　薑撒朗：「短時間內可能不會買了，導購員說這款手機至少能用五年。」

　　權至龍：「……」

　　這是手機能用多久的事麼？！！

　　而且用五年？現在誰家的手機還一用用五年？！！

　　但默了默之後，權至龍還是提起精神，微笑道：

　　「明天我回首爾去找你吧，幫你看看新手機好不好用。」

　　「別，歐巴。」

　　姜撒朗也勾起唇角，淡笑著回。

　　「我最近大概得罪了哪路神仙，比較黴運纏身。現在都已經是三角戀了，歐巴你不想變成第四者的話，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一口血梗在喉頭的權至龍：「……」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後，才終於又能開口說話——

　　「我明天上午十一點的飛機，你見不見我都行，但我反正都要回去一趟的。」

　　說完之後便立馬掛斷，只剩首爾這邊飛馳於大街小巷的某輛保姆車裡，垂著頭縮在椅背裡的某個女孩，依舊保持著握手機通話的姿勢，她聽著電話裡掛斷之後的忙音，但卻半天都沒把手機放下來。

　　嘟……嘟……

　　嘟……嘟……

　　有的時候，當心裡亂成了一片被火燒過的荒原之後，仿佛只有，這樣機械而單調的聲音。

　　無趣而乏味的聲音……

　　可以讓人集中一點。

　　集中一點，再集中一點。

　　不要傷心，不要憤怒，不要沮喪，不要認輸。

　　已經經歷過大半年，各種各樣兵荒馬亂的女孩，緊閉著雙眼，在心中再一次對自己重複：

　　「薑撒朗，你要集中。」


第77章 01.01

　　呂岩九是一家跨國公司程式師，高中畢業于韓國名門高中大元，大學時因為家庭經濟條件限制，沒有像自己的同學們一樣出國留學，而是選擇了本土的漢城大學進修電腦專業。他進入這家跨國公司，已經工作五年，從一個不起眼的新人社員，到現在分管五六個人的組長，他的事業不算一路長虹，但也還是穩當。

　　正如他這個人給家人給同事的感覺一樣，穩重、可靠。

　　仿佛無論什麼問題，都能在他那兒得到解答一樣。

　　二十九歲的呂岩九，在公司裡西裝革履的時候，總是一副成熟睿智的精英模樣。

　　可是，不為人知的是，下了班，放了週末，回到一個人的公寓。

　　呂岩九就變成了別的身份——遊戲上呼風喚雨的大神一個、攀岩愛好者，以及……

　　出道兩年多的女團青鳥團的首爾粉絲會副會長。

　　呂岩九註冊青鳥團官方粉絲論壇happiness時，其實只是腦子一抽。那天他剛被一個完全不懂技術的客戶反復刁難，回家時心情不好，便登進遊戲裡帶領工會裡一群小朋友去殺BOSS，殺得十分殘暴血腥！

　　結果，殺完之後，工會某個小朋友說為了答謝大神帶他們大殺四方，要去語音軟體上為大神獻歌一首。嬌滴滴的妹子放了話，工會裡的人全在起哄，呂岩九百無聊賴就跑去聽了一會兒，只覺得唱歌的人聲音太軟、鼻音太重，還略微有些跑調……

　　可是，歌倒是挺好聽的。

　　那時候那首歌，是被眾多宅男頂上了熱搜榜的搖滾風《看夠了沒》。呂岩九重新搜索了原版來聽了之後，覺得這四個妹子挺好的，不像很多其他女團那樣裝可愛，而且關鍵是，唱功確確實實是有的。就沖這一點，呂岩九腦子一熱就註冊了官方粉絲會員。那個號，他註冊了之後，卻好幾個月都沒發言，只是偶爾登進論壇去看一看四個女孩的近況。

　　然後，直到翻了年。

　　林赫拉出事之後，H站裡的粉絲人數銳減。原先的好幾萬大軍中，有直接註銷帳號走人的，有粉轉黑在論壇裡肆意謾駡，結果被管理員給清理了出去的。那幾天呂岩九在加班，等好不容易忙出了頭來，登上論壇一看，才發現天下大變。那時候他仔細翻了好多條新聞，最後卻是得出結論——

　　臥槽這麼明顯的混蛋耍流氓，傻逼粉絲們居然不忙著安慰女神，反而跳著腳說要脫粉？！！！

　　臥槽臥槽臥槽……

　　一罵起來就停不下來。

　　2009年二月的呂岩久，連加了幾天班，板寸都油成了一簇一簇的煙囪。他嘴刁一支煙，腳踩在主機上，晃著二郎腿，立馬就發揮出他在遊戲裡呼風喚雨的人格魅力，召集了當時還理智尚存的一撥信使，一邊幫著管理員一起恢復論壇裡的和諧清淨，一邊跑出去四處征戰，與當時罵得格外難聽的黑色內衣站anti，以及其他渾水摸魚落井下石的別家粉絲們，都展開撕逼，不要命一樣地往死裡撕！

　　那場戰役格外漫長，但他們最終贏了，所以很是過癮。

　　那時候，參與了這場「青鳥保衛戰」的信使，差不多只有五千人。但五千人結成了一股繩，最終成為後來愛豆粉絲圈裡傳奇一般的存在。而後來的呂岩九，也是因為當時積極發揮人格魅力，而一不小心就發揮成了青鳥首爾粉絲會的副會長。

　　然後，就在《飛翔》這張MINI專輯發行時，他愛上了薑撒朗。

　　因為他自己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朋友、家人、同事，都以為他端正而穩重，然而不是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嫉惡如仇，但同時自己內心也有著瘋狂的種子，只不過這些年裡被現實因素壓制，所以始終不得掙脫。

　　而他，在被曝光的五十二首音源裡，在《飛翔》這張專輯裡，看到了一個同類。

　　一個和他一樣，長成了被許多人期待的模樣，但內心深處某種囂張卻在肆意生長的女孩。

　　他愛上了她。

　　因為他覺得他們兩是那麼地像。

　　2010年五月底，呂岩九下班之後，連衣服都沒有換，直接開車去了瑞草區TBB小破樓外面。他依舊留著一頭板寸，鼻樑上架著黑框眼鏡。雖然是程式師，但他上班時總喜歡穿著西裝，所以當他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把公事包往車上一扔，然後步行拐進了小巷子裡時。

　　堵在TBB門口的二十多個粉絲，都是微微一愣。

　　隨後才有人打著招呼道：

　　「嘿！副會長！！！」

　　同時，也有人壓低了聲音，沖自己身旁的小夥伴使著眼色：

　　「看吧，我就說副會長肯定來，他是出了名的薑撒朗唯粉！現在薑撒朗出這麼大事怎麼可能不來……」

　　一邊說著，一邊就把手裡的橫幅卷起來，默默往身後藏著。

　　可是呂岩九眼尖，往這邊走過來時，就看到這邊二十多個人手中，都拿著或大或小的橫幅了。於是快步走過去，直接從最近的人當中搶了一副，展開來一看，臉色就變得格外難看了。

　　那橫幅上，寫的是——

　　「薑撒朗滾出青鳥團！！！」

　　白底紅字，這在韓國的習俗當中，是要咒人死時才用的配色。

　　「你們是哪家的粉絲？」

　　呂岩九把橫幅往地上一扔，噌亮的油光皮鞋再緊跟著踩上去，他左右掃視了一圈，看到了好幾個臉熟的人，眼眸微微閃了兩閃，他卻提高了聲音問道：

　　「你們是黑色內衣站的黑子麼？！！」

　　去年林赫拉出事時，那一群anti，就是這樣舉著橫幅圍著TBB的。

　　但那時候，橫幅上大多寫的是林赫拉的名字，而且大多也不是讓林赫拉滾出青鳥，而是讓整個青鳥都滾出娛樂圈。

　　「呵呵。」

　　站在最遠處的一個女孩，忽然間冷笑。

　　重新把手中的橫幅舉起來，那女孩尖聲叫囂著：

　　「薑撒朗就是青鳥團的敗類！一直神神叨叨裝什麼天才，二輯裡還打壓我們初雅！現在怎麼著？又是抄襲又是第三者，沒有才華沒有品德就算了，私生活都那麼混亂！這樣的人就該主動自覺一點退團！！！不要仗著自己年紀小，就以為大家都該讓著她，陪著她裝什麼天才過什麼家家！！！」

　　在女孩們出道的兩年多時間裡，粉絲幾經膨脹了之後，唯粉人數最多的成員，已經從原先的朴初雅，變成了現在的申雅中與薑撒朗。而如果要細究這個轉變的契機，大概是，在朴初雅從我結下車的那段時間——

　　原先青鳥團剛出道時，朴初雅和申雅中兩人因為長相優勢，其實是隊內人氣最高的兩位，但朴初雅在單曲和專輯裡，都總是演繹最有辨識度的部分，此外有還有我結裡圈下的一大批CP粉加持，所以相比于走演員路線的申雅中，出道連續一年多時間裡，朴初雅的粉絲人數始終都是最多的，比申雅中都略勝一籌。

　　可是，09年，初聲夫婦下了車。CP粉流失了一撥，留下了一撥。

　　而那時候的薑撒朗，因為林赫拉事件裡展現了有擔當有義氣的模樣，因為五十二首歌的曝光把她的創作實力掀到了檯面上，然後又因為緊接著的《飛翔》和《青鳥聖誕special》再一次鞏固大家對於她天才創作人的印象，因為無挑、強心臟等綜藝裡，展示出了機智有趣的形象……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09年，薑撒朗快速成長起來，個人粉絲大漲。

　　就連臉蛋和身材，都變得越來越漂亮。

　　有直接追上朴初雅，甚至隱隱反超的趨勢。

　　而同時，也是從那時候起，原先，總是不時有人抱怨，TBB苛待忙內專捧初雅的粉絲論壇裡，慢慢地……

　　出現了薑撒朗打壓朴初雅的言論。

　　因為，據各種可靠不可靠的傳言。

　　青鳥團中，申雅中和薑撒朗兩人背景最硬，而她們兩還感情最好，不文雅點說的話，叫狼狽為奸。申雅中家裡的背景，並沒有刻意掩飾過，尤其是她後來又投資電視劇又投資電影的，仿佛從沒打算過撇清自己作為富二代的背景身份。但據說，就連申雅中這麼牛的人設，在TBB公司裡，依舊拼不過薑撒朗的話語權。

　　據說、據說……

　　薑撒朗是由TBB原先的表社長，一手養大的。表社長當年離開公司時，把自己手裡近一半的股份都留給了薑撒朗。所以，這個女孩，在公司裡，其實是楊名碩都不太敢得罪的人。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傳聞，即便原先，也不時也有薑撒朗的粉絲，為自家偶像抱怨——

　　撒朗出道後似乎一直待在家裡寫歌了，然而唱歌時唱不到重要部分，打歌時站不到中心舞臺。明明歌都是她寫的！明明唱功是整個青鳥團裡最牛的！明明舞蹈功底也很過關，作為愛豆來說基本沒有短板……卻連綜藝都沒有幾個！光在公司裡任勞任怨了！！！

　　即便那時候，不時有薑撒朗唯粉跳出來這樣抱怨。

　　其他三家的粉絲，卻沒怎麼同仇敵愾過。

　　因為，薑撒朗背景明明那麼牛。

　　還有誰能勉強她麼？如果她不想出來上綜藝的話，大概是因為不想上吧。

　　不是說連楊名碩都不敢惹她麼？

　　所以，其實是從很久很久之前，撒朗唯粉和初雅唯粉，就經常掐架。

　　因為撒朗唯粉痛恨TBB打壓忙內而狂捧初雅，而初雅唯粉，討厭撒朗家的粉絲老是給朴初雅扣上佔便宜的帽子。

　　那時候，一方人少一方人多，架掐到最後卻勝負各執一半。

　　因為薑撒朗家的唯粉人少，反而被虐出了越來越強的戰鬥力，也因為申雅中家的粉絲偶爾也會看不過眼，幫著薑撒朗家拉拉偏架。

　　然而，在09年後半年，朴初雅粉絲略有減少，而薑撒朗粉絲大幅增長的關鍵時候。先後發出的《飛翔》和《青鳥聖誕special》兩張專輯裡，TBB的創作團隊，恰好不好地，也更好地學會了平衡隊裡成員特色，儘量讓四個女孩各有亮點之後……

　　反而冒出了薑撒朗打壓朴初雅的無稽之談。

　　因為，原先最出彩的那個人，明明一直都是朴初雅。

　　現在，卻被弱化了許多。她甚至連我結都下車了，而且從我結下車之後，幾乎都沒再上什麼別的綜藝了！！！

　　歌，基本都是薑撒朗那群人寫的，TBB，也和薑撒朗有著莫大的關係。甚至就連青鳥團的隊長，都是姜撒朗，嚴格意義上是她帶領著整個團在往前走。然而慢慢地，薑撒朗卻跑出來自己搶著風頭，打歌站主位，綜藝全她上？

　　「呵呵原先青鳥都沒什麼名氣的時候，這個天才隊長人在哪兒呢？」

　　「說是會寫歌，但再會寫歌出道單曲不還是撲了麼？」

　　「那時候如果不是朴初雅和林赫拉兩人上綜藝給團隊帶人氣，會有後邊組合的大火麼呵呵？」

　　「真是用完就丟啊呵呵呵！！！」

　　從《飛翔》和《青鳥聖誕special》發行之後，就興起于朴初雅部分唯粉中的「打壓說」，在10年正規二輯發佈之後，更加傳得有模有樣了。

　　因為有唯粉列出了《世界上另一個我》，與一輯《holy moly》的各項對比，把朴初雅的重要部分減少，以及薑撒朗的亮點部分增多，全都仔細對比出來，列成了表格。

　　然後在各家唯粉間廣為傳播。

　　對於薑撒朗的粉絲來說，那張表格，其實只用一句話就能應對——

　　我們撒朗只是拿回了她該拿的。

　　「原先撒朗是委曲求全，現在製作專輯的手機更加成熟，能夠讓四個女孩都各有表現了而已。是你們初雅唯粉心胸狹隘，只把眼睛盯在撒朗身上，才會覺得只有撒朗一個人表現得更出彩了！是你們眼瞎。」

　　有撒朗唯粉，在H站裡專門發帖應對，態度冷淡。

　　然而初雅唯粉捂著耳朵說不聽不聽。

　　因為就算專輯和打歌舞台的分配暫時不提，朴初雅自從下了我結之後，基本就再也沒什麼通告，這又怎麼說呢？綜藝沒有，商演沒有，嗓子那麼好，而且還有個超牛的師傅，明明很適合SOLO！但現在沒有團體活動的時候，基本都在家裡摳腳！！！

　　這個該怎麼解釋呢？？？

　　姜撒朗與朴初雅兩家唯粉的恩恩怨怨，斷斷續續也掐了小兩年。

　　如果不是大部分團粉始終是理智的，而唯粉們再掐也始終記得自家女神們都是一個團的話，這小兩年地掐下來，說不定都能結成死仇了。

　　作為粉絲喜歡上一個團，喜歡得久了，當然就會各有偏好，各有立場，這點大家都懂，也都理解。但是，當10年的五月末那天，呂岩九下班後就趕到TBB門口，卻看到好幾個臉熟的初雅唯粉，以及其他十幾個他都沒怎麼見過的男孩女孩們，都舉著橫幅，在大門口叫囂，讓薑撒朗退出青鳥團時。

　　呂岩九怒了，正如他去年看了林赫拉出事的新聞，一怒之下就召喚了一群信使出去撕逼那樣。這一天他又怒了，於是也沒有再確認門口那些不太臉熟的人的身份，而是直接摸出電話來，召集了一群首爾的撒朗唯粉過來，開始對峙！

　　TBB大門裡的保安，從最剛開始有人舉著「薑撒朗滾出青鳥團」的橫幅時，就開始注意著外面了。但因為外面的那些小孩趕了又來、陰魂不散，保安室的人請示了領導之後，就坐在大門口對那幫舉著橫幅的小孩虎視眈眈，不再趕人，但也小心翼翼不讓他們闖進公司裡來。

　　然而，從某一刻開始，門外的人越來越多了……

　　原先舉著紅字橫幅的小孩，都被擠到了大門左邊，而包抄在旁的數十個粉絲，是統一都舉著橄欖燈和天青色手巾的信使，明顯來得比較匆忙，裝備基本都是平常看演唱會，或者去節目下應援時的裝備，並不像「薑撒朗滾出青鳥團」這樣有明確的主題或針對性。

　　但是，人數是完全壓制了的。

　　保安室裡，好幾個保安都伸長了脖子，生怕門外打起來，那到時候就更麻煩了。

　　但幸好，人數更多的那一方，由一個穿著西裝近三十歲的男人領著，把拿著橫幅的二十多個小孩包抄。步步逼近，但沒有動手。

　　雙方劍拔弩張之下，保安室裡的人，只看到那西裝男往前走了兩步。

　　站到了兩方人馬的中間，仿佛在對橫幅一幫人說著什麼。

　　整個TBB裡，這一天，望著門外的人，不只是保安室裡那幾個怕出事的保安。

　　樓下、樓上，其實也有不少的工作人員，偷偷望著窗外。

　　感慨青鳥團實在是多災多難，同時也留意著外面兩撥人的形勢發展。

　　正在若干雙眼睛，都靜靜地落在大門口外的街道上時。TBB小破樓所在的巷子一端，離TBB最近的拐口，忽然閃出了一輛車來。此時道路兩旁的街燈微微一閃，正好都亮了起來。向著小破樓這邊開來的車，正是拍完廣告，送了女孩們回宿舍，然後又往公司這邊開來的青鳥團專屬保姆車一輛。

　　公司門口圍了近一百人，把大門口幾乎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看到了這邊熟悉的車輛，人群微微騷動之後，便有人向著車子這邊迎了過來，更多的人，卻都是站在原地。

　　離得還有幾十米遠，秉昌洙皺了皺眉頭。

　　他看見門口那兒又一波人，舉起了「薑撒朗滾出青鳥團」的橫幅。而圍在旁邊的一撥人，更是立馬轉身去搶橫幅，好像已經預料到了車子上會有什麼人，但是不想讓車子上的人看見那橫幅，所以忽然就開始了爭搶。

　　就連之前下意識向車子這邊迎過來的十幾人，都立馬又轉了身，回到大門口，也參與到那一片搶橫幅以及高聲咒駡的混亂。

　　「呀！不許打架！放開放開！！！」

　　一直都提心吊膽的保安室裡，五個人高馬大的保安都坐不住了，高嚷著沖出來，進到人群中，試圖把兩撥人馬分開。

　　「怎麼了？」

　　申雅中坐在保姆車後座裡，探起身來往前面望瞭望。

　　但問的聲音卻壓得極低，因為就在她的旁邊，薑撒朗睡著了，臉色蒼白，眼睛下一片青黑，雙手抱臂歪斜在座椅靠背上，呼吸很重，睡得很不太平。這位最近深陷於醜聞當中的忙內，昨晚剛熬了通宵，今天又一整天都在工作。剛才回到宿舍時，本來就有些撐不住了，所以大家都勸她回宿舍先睡一覺來著……

　　然而忙內比較倔強。

　　知道她和樸前進這新聞一出，公司必須得儘快澄清，而如果要澄清的話，她怎麼能不在場呢……？

　　所以用手撐著眼皮，還是和申雅中兩人一起又往公司這邊走。

　　總共也沒幾分鐘的車程，路剛開到一半，卻睡著了……

　　「粉絲和anti在打架。」

　　隔著十幾米遠，秉昌洙十分謹慎地停了車，回過頭來，也對申雅中輕輕地說。

　　現在大門口那兒一片混亂，他可不敢輕易把車開過去。萬一被砸了車什麼的，車子重修一下還算事小，萬一傷到車子裡面兩個女孩了，那才真是賣了他都賠不上呢。

　　近百個人堵在TBB公司門口，剛開始只是搶橫幅，慢慢地，卻發展成為了肢體鬥毆。TBB裡正在當值的保安只有五個，公司裡其他年富力強的男性工作人員，此時也都沖了出來，全都高喊著：

　　「冷靜！冷靜一點！」

　　奮力把兩撥人馬分開，期間甚至都還遭了好幾下黑拳。

　　「分開！不要打架，先分開！！！」

　　西裝紐扣都掉了一顆的呂岩九，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幫著TBB裡的工作人員一起喊。

　　近百個人裡，一大半人都是他喊過來的。

　　他的喊話比TBB家揮舞著棍子的保安都還管用。

　　於是，十幾分鐘之後，當瑞草區的警車，因為TBB那條街巷裡某家理髮店的報警，而一路拉著警笛呼嘯而來。TBB二層小破樓的大門口街巷上，早已恢復平靜。

　　「有人舉報你們公司門口有人聚眾鬥毆，他們人呢？」

　　這一次來的依舊是熟人，鄭智隕警服筆挺地走進來，沖已經等在大門口的李准碩問得嚴肅。

　　而李准碩笑了笑，從自己包裡抽出煙來遞過去。

　　「一群小孩而已，警官你知道我們經紀公司的特殊性的。小孩們在我們門口拌嘴，我們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剛才他們一言不合互相推攘了幾下，沒有鬥毆那麼嚴重！但可能是怕你們員警，就推了兩下之後他們就散了，我們公司的人也不可能上去攔著的對吧，就看著他們走了。」

　　李准碩不徐不疾地說著，鄭智隕擺擺手，擋開了李准碩遞過來的煙，但雙眸銳利，落在旁邊，他把這位年輕社長打量了幾眼。

　　鄭智隕知道他是在說謊，但也明白，不會是完全在說謊。

　　TBB家的藝人出了事，粉絲和anti堵在門口打架，這肯定是真的。但不可能是他們主動撤走的，大概是TBB裡的人也怕麻煩，所以在警察局的人到達之前，把那群人疏散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用的到底是什麼方法……

　　「好吧，把你們門口剛才的監控，調出來看看。如果事情不嚴重的話，我們也不會刻意追究。」

　　鄭智隕嚴肅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跟在李准碩的身後，走向保安室時，卻忽然不自在地握了握拳頭，低聲道：

　　「撒朗xi……她沒事吧？」

　　李准碩聽得一愣：「嗯？」

　　鄭智隕終於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來，尷尬地輕咳兩聲，重新問道：

　　「我想問問撒朗xi，現在網上不都在傳她的新聞嗎，她還好嗎？」

　　「好啊……」

　　李准碩臉上浮起了饒有興味的笑，但很快又收斂住，重新也變為一臉嚴肅。他繼續往保安室裡走，只是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一樓走廊，道：

　　「正和粉絲聊天呢，三十多小時沒睡覺了，精神倒還挺好。」


第78章 02.03

　　當大門外開始打起來的時候，秉昌洙隔著十幾米停下了車，而且腳還壓在離合上，準備著一旦戰火燒到這邊就立馬跑路。

　　申雅中往前探著身體，似乎也在觀察大門那邊什麼形勢。

　　薑撒朗在旁邊的座位上翻了翻，低聲嘟囔了兩句之後醒了，揉著眼睛道：

　　「到了？」

　　確實是到了，只不過一時間進不去公司罷了。

　　十幾米外的保姆車裡，薑撒朗楞楞地看向公司大門口，那一群激動的男男女女，看向他們手中揮舞或是被踩在腳下的橫幅。

　　「薑撒朗滾出青鳥團！！！」

　　啊，是來抗議她的啊……

　　街道上有別的店家都跑出來看熱鬧，對著這邊指指點點。TBB裡的保安與工作人員全混到了兩撥粉絲中間，一邊拉架一邊高喊，然後某個眼熟的穿著西裝的男人也跟著喊。喊了沒幾下，人數更多的一方退去了一邊，李准碩從公司大門裡走出來，黑著臉似乎說了些什麼。遙遠的某個地方傳來了警笛的呼嘯，還對峙在大門口的兩方人馬，都微微頓了頓之後，便咬牙切齒地散開了。

　　跑得飛快，好像生怕被員警抓去了警局一樣。

　　李准碩依舊黑著臉站在門口，看著兩撥人四散而開，卻忽然招著手，叫住了其中某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隔著十幾米，保姆車裡的申雅中和薑撒朗都認出來了。那是青鳥團首爾粉絲會的副會長，姜撒朗忠實大叔粉一個。

　　那天，李准碩狐假虎威，接著警車的威勢，半嚇半騙地把兩撥人……主要是舉橫幅抗議的那群小朋友給弄走了之後，他把帶頭的副會長呂岩九請進了門。

　　眼看著TBB大門口硝煙散去，秉昌洙也終於小心翼翼地把車開了過來。

　　申雅中與薑撒朗進門之後，警笛已經越來越近。

　　李准碩拍了拍申雅中的肩，指指旁邊的帶客廳道：

　　「人在那裡面。」

　　然後自己拍了拍手，就去門口準備迎接員警同志的光臨。

　　一樓的會客廳，就在大門口的走廊旁邊。申雅中愣了愣，還沒說些什麼，薑撒朗已經搶先一步推門而入。李准碩走到半路回過頭來，正好看到薑某人身影消失在門框裡。

　　「喲呵~」

　　李社長挑挑眉，語氣輕佻。

　　「一天多沒睡覺了，挺有精神的呀~」

　　申雅中轉過頭去，狠狠瞪了李准碩一眼。

　　然後也跟著走進會客廳，把薄薄的木門，在身後輕輕合上。

　　那一天，在TBB的會客廳裡，青鳥團的首爾粉絲會副會長呂岩九，為自己的魯莽行為道了歉，然後順便又說了說最近論壇裡的林林總總，代表一眾撒朗唯粉表達了對青鳥團忙內隊長的信任和支持之後……

　　呂岩九問了薑撒朗一個問題——

　　「撒朗你，真的和樸前進在交往？」

　　「以前交往過，但已經分手了。」

　　薑撒朗點點頭，沒有選擇沉默，也沒有回避或是瞎扯。

　　然後，許久之後，呂岩九又向薑撒朗提出一個請求——

　　「撒朗，你短時間內……能不要再戀愛嗎？」

　　或許是這樣的要求顯得太不近人情，或許是這樣的請求從大叔口中說出，讓他顯得難為情，呂岩九說完之後，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膝蓋，又解釋道：

　　「當然了，你就算談戀愛我們也會繼續支援你的，但是，還是希望你短時間內不要談戀愛，好好處理現在這一堆問題。你年紀這麼小，明年還要高考，之後我們也還等著青鳥的三輯、四輯，還有你自己的solo，我們都等著參加你的搖滾演唱會呢。所以……拜託，至少在幾年之內，先不要談戀愛，集中于你的學業和事業，可以嗎？」

　　六月一號上午九點，權至龍從東京飛回首爾，落地後就立馬給薑某人打電話。

　　打一個，被掛，打兩個，還是被掛。

　　打三個，電話無人接聽，打四個……接了！

　　薑撒朗明顯是怒了，電話那頭聲音壓得極低，但即便是這樣的低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語氣也快漏到電話這邊來了——

　　「歐巴，我爸媽在給我開□□會呢！我知道你回首爾了，你走之前給我個短信，我趕在你走之前請你吃飯行麼？！」

　　聲音半是隱忍半是無奈，像是有一腔的邪火發不出來。

　　權至龍沒想到女孩那邊是這麼個情況，道歉的話在嘴邊轉了兩轉之後，再從嘴裡飄出來時，卻像是有著自主意識一樣，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話：

　　「撒朗你家地址是哪兒？」

　　薑撒朗：「……」

　　毫不留情地狠狠掛斷！

　　權至龍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只能撇撇嘴，把電話放下揣回兜裡，然後又把頭頂的帽子往下，又使勁扣了扣。雖然這個時間這個點飛首爾的人並不太多，但他是一個人偷偷回來的，最好還是小心一點不要被人發現……於是就保持著一手搭在帽檐上狠狠扣下，低頭彎腰快速閃離的姿勢走著……

　　遠處某位接機的少女：「啊啊啊G.O！！！」

　　權至龍：「……」

　　腳步頓了頓，他把帽檐往上推了推，笑眯眯地望向少女方向，伸出一隻手指比在唇上，做出「噓——」的姿勢。

　　上午九點，陽光明媚。

　　大男孩明朗可愛的笑容格外美好。

　　被電得微微一愣的少女捂住了胸口：「啊啊啊啊啊歐巴啊啊啊！！！」

　　手還比在唇上的權至龍：「……」

　　算了他還是跑吧。

　　六月一號中午時，TBB裡關於旗下藝人姜撒朗抄襲事件，以及與樸前進戀愛關係的說明，都已經放了出來，正好趕上當天下午的新聞頭條。

　　而此時，距離薑撒朗被爆出抄襲，已經過去了三天。

　　離她被指控曾插足樸前進上一段感情，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

　　青鳥團家的信使，尤其是姜撒朗的個人粉絲，都有些怨憤。因為這危機公關的速度未免也太慢了！雖然倒都是在醜聞爆出的第一時間，TBB的官方帳號就跑出來否認，但那只是一個態度而已，並沒有太多具有說服力的證據或說明，網上的人該怎麼傳還怎麼傳，一直都傳到六月一號這天，TBB裡的公關部，終於給出了有力的反擊。

　　首先，關於三天前爆出的抄襲事件……

　　那又是源自於一個帖子的爆料，手法和去年的申雅中頭號粉絲以及薑撒朗頭號粉絲都很像，而TBB裡的李准碩，也正是根據這個帖子，一路摸到了美國LA某個金毛混蛋的公寓裡面。雖然暫時還是沒有抓到人，但想來也是早晚的事了。

　　那金毛混蛋已經露出太多馬腳了！

　　可是，李准碩和薑撒朗頭號粉絲怎麼鬥法，這都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事，甚至連TBB公司裡都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而在TBB公司之外，媒體、大眾，乃至於青鳥團自家的粉絲，都是把視線圍繞著那個帖子的內容展開。

　　因為作為當事人的TBB和薑撒朗，一直沒給出過太多有用資訊。

　　所以就只能，一直看著那個爆料貼了——

　　青鳥團精心策劃的正規二輯《世界上另一個我》，其中《favor》與《maybe》兩首歌，都是大篇幅抄襲了一位元美國作曲家MDX的作品。

　　那位爆料人，在帖子裡附上了《favor》、《maybe》兩首歌，與MDX兩首旋律的對比。這個不用他再說明，聽過的人都覺得有很多部分都超像，這一點甚至連信使們都無法反駁，所以在前三天的偶像保衛戰當中，他們其實戰得很苦。

　　就連信使內部團隊裡，也出現了不少信仰動搖，最終只能選擇退粉或者直接轉黑的粉絲。

　　但是，既然無法反駁作品旋律相似的話。

　　那就去找別的突破口吧。

　　青鳥團的信使們，在這三天時間中，反復研究著那個爆料貼。

　　貼主為了證明自己的嚴密性與可信度，還在帖子後面，貼上了那位MDX作曲家在美國作曲版權協會註冊版權的證明。資料顯示，MDX在10年2月份時，便已經上交了兩首作品的版權申請說明，並附上當時就已經成型的兩首完整作品。但作曲人一欄第一個就掛著薑撒朗名字的《favor》和《maybe》，卻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在韓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的資料庫裡。

　　那位帖主稱，可能是青鳥團膽大包天，在申請版權流程還沒走完時，就搶著時間發行專輯，以為不會有什麼錯失，但沒想到被著作權協會發現抄襲，所以至今沒通過那兩首歌的版權申請。

　　為了證明這一個觀點，那位帖子甚至又列出了《世界裡另一個我》另外十首歌，在韓國著作權協會網站資料庫裡的版權說明。

　　同時發行的一張專輯，其中十首歌的版權都明明白白記錄在案，偏偏沒有《favor》和《maybe》這兩首，如果不是這兩首歌有貓膩的話，那該是什麼呢？

　　「可能是中間環節出了什麼問題？但這並不就意味著抄襲！！！」

　　「那個MDX不也只是申請了版權嗎？結果下來了嗎？哼哼結果沒下來就亂說，我還說那個MDX是偷了我家隊長的歌，而且還不要臉地去搶先註冊呢！！！」

　　三天裡，撒朗唯粉結成了一股主戰鬥力。

　　一遍一遍在那個爆料貼裡找著空隙，然後在小夥伴當中擴散出去，再拿著這些邏輯上或證據上的漏洞，與那些瘋狂刷著「薑撒朗抄襲」的anti或別家粉們對戰。

　　在這樣的對戰當中，人數越來越少的唯粉，卻越來越團結。

　　到後來他們甚至給自己又取了個名字——heart。

　　2010年5月底，薑撒朗個人粉絲論壇誕生了，那是由唯粉們自己張羅起來的，叫love tree，論壇LOGO就是一個參天大樹上，結滿了紅色的心臟。而據粉絲們解釋，那些心臟就是對薑撒朗個人不離不棄的專屬於她的個人粉絲，heart們。

　　而在撒朗唯粉這樣的高調刺激之下，人數依舊眾多的初雅唯粉，也立馬建立起朴初雅的個人粉絲站——天籟之初，並給自家唯粉也選出了「初戀」作為粉絲代號，以示自家在唯粉聲勢上完全不弱于薑撒朗家之後。林赫拉家性格閒散豁達的個人粉，也湊熱鬧似的建起了個人粉絲站「赫拉管家」，粉絲們也漸漸自稱起了管家。

　　申雅中家……

　　申雅中家也想跟潮流建個個人站來著，結果被雅中個人粉絲會會長給按下了。

　　未果。

　　不過，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大多數團粉和TBB裡的工作人員們，都不太能顧上上自家粉絲這些幼稚的小脾氣。六月一號，上午十一點時，TBB公關部在首爾XX酒店設置了記者招待會，社長李准碩親自出席記者會，首先針對已經傳了三天的「薑撒朗抄襲」一事做出正式回應——

　　「青鳥團正規二輯《世界上另一個我》，由於當時製作時間緊張，其中十首歌都是改了又改才落下了最終定案，提交版權申請之後，甚至都差點沒趕上專輯發行。當時，如果這中間出了任何差錯的話，可能就會像那個帖子中所說的那樣，我們把專輯發行了，但歌曲的版權卻都還沒拿到手上。那樣的話，可能就真的是出大簍子了……」

　　李准碩一身深藍色西裝，坐在主席臺上，忽然攤開雙手笑了笑。

　　笑得很是欠扁，話更是欠扁。

　　「但幸好我們運氣比較好~恰好就趕上了~沒鬧出笑話來~~~」

　　台下拎著話筒，或在閃光燈中不斷下快門的記者們，內心都是呵呵的。

　　呵呵，鬧出了抄襲來，這都不算笑話麼？

　　「以上，僅僅只是說明，我們在正規二輯的製作時，確實是時間非常緊張的狀況，全公司的人都調動起來，一步也不能錯，錯了的話就會造成更大的錯。而這樣的狀況……可能給了一些人錯覺，覺得有機可乘，能夠趁機誣陷一下我們吧。」

　　李准碩依舊笑得很是得瑟，他直直地望向前方，仿佛通過這許許多多的鏡頭，看到了某個人，看到了某些人一樣。

　　「可是，依舊還是那句話，幸好我們運氣比較好~沒有讓想看笑話的人得逞~~~」

　　長得甚至都有些小可愛的狐狸社長，笑眯眯地盯著鏡頭，頓了一頓之後，又左右掃視一遍全場。然後他雙手合十放在身前的桌面，把背挺直了一些，終於變得正經嚴肅了一些：

　　「TBB旗下藝人姜撒朗，被指責抄襲的兩首歌《favor》和《maybe》，恰恰好，都是在08年末時便創作好的作品。雖然眾所周知，我們TBB做專輯不喜歡用存貨，更喜歡用當下的感覺來推動每一張專輯。但不可否認的是，薑撒朗在08年末寫出的這兩首旋律，都是很優秀的作品，而且也和《世界上另一個我》這張專輯的總體風格，十分相符。所以我們將這兩首歌，放入了青鳥團的正規二輯當中。」

　　「李社長！」

　　台下，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舉起手來插話道：

　　「你說《favor》和《maybe》是薑撒朗在08年末就寫好的歌？有什麼可以證明這一點嗎？為什麼這兩首歌至今，仍未在韓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的官網資料庫裡有所記錄？」

　　「哈哈，看來這位比較心急啊。」

　　李准碩對旁邊正看著顏色的警衛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這樣的被打斷。

　　「今年一月份的時候，我公司曾經收到過著作權協會那邊發來的郵件。郵件裡稱，由於一些意外原因，資料庫裡的部分資料遺失，而當時那些資料裡，正好就包含我公司薑撒朗，以及其他幾位作詞作曲家，總共二十餘首已申請版權的作品資料，所以協會那邊，需要我公司重新提交被遺失部分的相關資料。這一點你們可以去翻著作權協會官網上的公告，大概在半年之前，協會有在自己官網上以公告形式說明告知過的，你們大可以去翻。」

　　剛才打斷過一次進程的記者，立馬又跟上了一句：

　　「所以李社長你的意思，是《favor》和《maybe》兩首歌，是早在08年末就申請了版權，但因為著作權協會之前有部分資料遺失，所以才在官網資料庫上沒有顯示是嗎？」

　　「是的。」

　　李准碩點點頭，繼續道：

　　「另外還需要說明的是，我公司在今年一月份時，青鳥團正規二輯的全部音源，都曾遭竊。當時拷走資料的人，已經被我們找出來，在警察局有過立案備份，各位也大可以去查。但介於這位美國的MDX朋友，拿著和我們在08年就完成的作品十分相似的兩首曲子，試圖搶先註冊版權，並反過來誣陷我公司薑撒朗抄襲。我們現在懷疑，這位MDX可能也是策劃或參與了偷竊我公司音源的犯人之一，所以接下來，我們將會跨國起訴MDX先生的盜竊，以及那位發帖人的污蔑。屆時希望MDX先生和發帖人都能夠現身出來，我們法庭上見~」

　　李准碩把這一長段說明完畢，顯然有些口渴，抓起旁邊的飲料瓶子狠灌幾口。

　　而再放下時，看到那瓶子上的LOGO，心頭忽然又湧上些荒唐的感覺。因為這是昨晚得知他們要開記者招待會之後，專門找上門來的贊助……而且其實包含今天的酒店宴會廳在內，全都是贊助，而且是主動找上門來的……

　　台下有TBB的工作人員在走來走去，他們是在給記者們分發足以證明李准碩剛才所有發言的資料。比如韓國音樂著作權協會給出的部分資料遺失聲明，比如同樣由著作權協會給出的《favor》與《maybe》兩首歌確實是薑撒朗08年末便申請了版權並通過的認證。比如TBB一月份失竊報案後在警局的記錄，比如TBB清潔人員招供拷貝音源後簽字畫押後的檔影本，等等。

　　一系列白紙黑字，記者們拿到手上一看。

　　就知道今天的新聞風向又得變了，TBB裡簡直是每年都有年度大戲。

　　而且還總是神轉折！

　　青鳥團不愧是現在圈子裡大家都愛的輿論製造機……

　　趁著台下鬧哄哄地分發資料的時候，李准碩往後一靠，微微放鬆著脊背。

　　這一仗，雖然他們是主動設了圈套，想要搏一把的。那時候音源被偷，就他和薑撒朗兩個人在公司裡焦頭爛額，但偏偏，公司裡正好收到著作權協會要求他們重新提供申請資料的郵件。薑撒朗突發奇想，想壓著公司暫時不重新提供資料，想讓《favor》和《maybe》兩首歌成為二輯的版權漏洞，想要這樣刻意露出些馬腳，想要看這樣的話，對方會不會上鉤……

　　雖然李准碩也是真沒想到，對方真能蠢到見了魚餌就咬！

　　但在這過程中，即便他們是先拋出了魚餌的那一方，即便他們是故意留出了這樣的空隙，只為了把對方揪出來，甚至就連現在，也不惜以跨國起訴這樣的方式，想逼對方現身。

　　但是，過程終歸還是太險……

　　雖然他們證據充分，但姜撒朗作為公眾人物，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鋼絲上。

　　李准碩當時是因為被人連番暗算而火氣沖頂，甚至可能有些沖昏了理智。外加，他心頭其實還有些別的想法和打算。所以當時，居然同意了薑撒朗這個幼稚而又粗糙的釣魚計畫。

　　姜撒朗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其實是該攔著的，但他沒攔。

　　所以後來申雅中是真的跑上來差點掀了桌子，而且還直接指著李准碩的鼻子，罵道：

　　「要是撒朗最終不能抽身出來的話，李小胖你就陪她一起被人吞魚肚子裡去吧！！！」

　　當時的李准碩笑眯眯地說：「不會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然而心底，其實還是忐忑。

　　因為這世上變化太多，哪兒有盡在掌控之中的事呢？

　　可是幸好，雖然險而又險，但至少目前，節奏還是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的。

　　只除了……

　　昨天那莫名其妙跳出來，指責薑撒朗當第三者的瘋女人。那女人不知道又是那一方派出來攪局的，瘋了一樣地跑出來滿口噴糞，但噴完之後，確實把局勢攪得更混了。

　　至少，在薑撒朗被爆出抄襲時，都依舊戰鬥得很□□的信使們、heart們。

　　在薑撒朗被爆出戀情相關時，卻流失了數目不小的一部分。

　　明明在經歷了出道前就與人撕逼，出道後林赫拉被全民anti等大場面大曲折之後，青鳥團家信使的戰鬥力，已經早就大幅提升。甚至於之前不少粉絲，其實壓根兒都不相信薑撒朗抄襲。因為曾經的一輯、兩張迷你專輯，以及之前被爆出的五十二首歌，都那麼棒！那麼那麼地棒！！！

　　青鳥家的隊長是天才級的創作人啊，突然跑出來抄襲兩首歌？犯得著嗎？？？

　　還大段旋律原樣抄襲？她有那麼蠢嗎？！！！

　　所以即便之前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粉絲們也依舊為薑撒朗辯駁著。

　　一直力挺。

　　直到戀愛說爆出來，粉絲跑了三分之一……

　　「咳咳，資料發得差不多了的話，下面我們來聊第二件事。」

　　記者招待會上，李准碩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然後站起身來。

　　就在全場都一片寂靜，等著這位TBB新社長開口說話時，李准碩卻忽然往旁邊側了側，用手指著往臺上走過來的某個人道：

　　「第二件事還是讓當事人來說。」

　　台下記者：「……！！！」

　　舉起攝像機瘋狂連拍！！

　　都以為薑撒朗不會出現了呢！！畢竟圈子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昨晚薑撒朗氣急攻心，好像是因為公司門口粉絲鬥毆回了趟TBB之後，出來時氣急攻心暈倒，當時就被送醫院裡輸液去了。

　　薑撒朗昨晚就進了醫院，而今天記者會上，李准碩的身份也算是挺重。

　　所以大家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覺得薑撒朗大概是不會出來了呢。

　　然而，現在正快速向臺上走來的女孩，在無數散光燈襲擊下依舊勾著嘴角，只是臉色更顯蒼白的女孩。上身穿著一件中長袖的淡藍色襯衫，下面是牛仔褲和帆布鞋，一副家常休閒的模樣。但被紮進褲子裡的襯衫，上半部分有些空空蕩蕩，把她越發勾勒得身材瘦削。

　　薑撒朗往臺上走著，接過李准碩遞來的話筒。

　　彎腰沖台下的記者們鞠躬，然後右手撐著桌面坐下。

　　有心思活絡的記者，立馬調整焦距，沖著女孩的手臂一陣猛拍。

　　等女孩坐下，又把話筒放在身前的架子上，略微調整了一下距離後。

　　拍下手臂部分的記者低頭查看，果然，薑撒朗右手手背上，如果放大了看的話，能看到一小塊淤青，像是輸液後留下的皮下淤青。

　　嗯，挺好。

　　那記者心滿意足地又舉起照相機，繼續拍照。

　　「我要說的是，我和SHINWA的樸前進xi確實交往過，08年年底交往，09年因為性格原因分手。最初是我追的他，樸前進xi因為我的年齡原因，苦惱了很久，而且後來的交往過程中，樸前進xi也很注意這一點，比親哥哥還要周全地照顧著我。09年時，也是我先提出分手，因為在交往過程中還是發現性格不合，所以最終和平分手。」

　　女孩坐在臺上，沐浴著連綿刺目的閃光燈。

　　那樣的感覺，像是在雷雨交加的天氣裡，你偏偏還站到了樓頂上。於是每一道閃電都像是劈在你的面前，劈到了你的鼻子尖上。而台下許多的哄哄鬧鬧，像是沉悶的雷聲。

　　「我與樸前進xi近一年的交往當中，從來都沒有第三個人。據我所知，在我們正式交往之時，白娥英xi已經與樸前進xi分手近八個月，所以不存在我橫刀奪愛之說，也不存在樸前進xi腳踏兩隻船這樣荒謬而侮辱人的說法。」

　　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薑撒朗頓了頓，用視線將全場都掃描一遍後，往前，向著話筒更湊近了些。

　　「以上，是我想說的全部。」

　　說完之後，就立馬站起身來下臺。

　　走得飛快。

　　台下記者們：「……」

　　挖槽今天全是大新聞啊！！！

　　TBB澄清抄襲傳聞，外加……薑撒朗承認戀情！！！

　　雖然已經是過去式，嗯。

　　但是臥槽！承認戀情啊！和SHINWA樸前進啊！！

　　兩個人相差十三歲啊！最剛開始還是薑撒朗追的樸前進啊！！！

　　大新聞大新聞！

　　台下記者追著女孩單薄筆挺的背影，一路拍到她徹底消失在門外，才意猶未盡地坐回原位。有些性急的，卻已經都開始收拾器材。現在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幹嘛？

　　回去趕緊搶發第一篇熱騰騰的新聞稿啊！！！

　　薑撒朗從酒店裡出來，擠在門口的一些粉絲和記者，立馬又將她包抄。

　　「讓一讓，讓一讓，撒朗今天身體不太好，接下來還要去醫院輸液呢，讓一讓！」

　　秉昌洙和兩個保鏢都護在女孩左右，一邊嚷一邊分散人群，好不容易擠到自家保姆車面前，把薑撒朗往車子裡一塞之後，秉昌洙快速轉去駕駛座，啟動！

　　半個多小時後，XX醫院VIP病房裡。

　　薑撒朗左手又紮上了吊針，她靠坐在床頭發呆，秉昌洙叉著腰在旁邊數落：

　　「呀！不是讓你澄清正常交往過就行了嗎，幹嘛非得說你是追的樸前進啊！你是女孩，還是剛出道兩年的愛豆，這樣對你的形象……」

　　扣扣兩聲，秉昌洙的數落夏然而止。

　　因為有人在門外敲門。

　　「我過去看看。」

　　秉昌洙交代一聲，向著門口走去。而門外的人在短促兩下提醒之後，已經自己推開門走進來。

　　黑色塗鴉T恤配破洞牛仔褲，頭上扣著帽子，臉上罩著口罩。

　　可是屋子裡的兩個人都認出來了。

　　秉昌洙十分驚訝：「至龍xi？」

　　薑撒朗微微一愣，然後心中輕歎口氣，再抬起頭來時，臉上的笑容有些淡——

　　「至龍歐巴。」

　　但至少，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親昵溫和。

　　那是她對權至龍的尊重。

悠于 2016-4-18 17:52

第79章 02.03

　　2010年6月份，下午一點的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射進來。穿過乾淨透明的玻璃窗，落在潔白的牆上，落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落在屋子裡兩個一坐一站的兩個人身上。

　　這個時節、這個時間點的太陽，和醫院給人的感覺一樣。

　　分明是明亮的，但由於太過明亮，而讓人感覺到負擔。尤其是身處其中時，更是由內而外地覺得不適與排斥。

　　大家都愛光亮與健康。

　　但沒有人愛夏日正午的陽光，更沒有人愛生病的時候才找的醫院。

　　2010年夏天，薑撒朗坐在整齊乾淨的病房裡時，就覺得心頭有些煩躁。說實話她是有些討厭自己這幅身體的，太過虛弱，簡直像是病菌的培養皿，三天兩頭便冒出些頭疼腦熱。可是同時，她又知道，正是這幅身體裡的好嗓子，正是這幅身體裡活躍的大腦細胞，總是冒出新奇想法和靈感的左腦，正是因為這幅身體，才成就了她自己現在的模樣。

　　才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薑撒朗。

　　所以，即便煩躁，即便討厭這樣的狀況。

　　心底卻還是沒辦法苛責自己的身體，只能是想著……

　　等著一次好了之後，一定要、一定要更加注意休息，一定要勤加鍛煉，一定要戒掉垃圾食品！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原先爸媽給她這幅身體時，明明還是好好的，現在卻變成這樣。

　　是她自己太不會愛惜，對吧，所以憑什麼抱怨呢……

　　首爾XX醫院的VIP病房裡，女孩垂著頭，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她半靠在床頭，眼神越來越空洞，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難過而自責。權至龍本來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看著她，打量著她，不打擾，但心頭充滿了猜想。

　　可是在女孩臉上露出難過的那一刻，忽然間，就沒辦法再沉默下去了。權至龍往前踏出一步，右手輕捧在女孩的臉側，大拇指在臉頰上輕輕撫了撫，權至龍彎下腰去輕聲喊著：

　　「撒朗？」

　　就兩個字，已經極盡繾綣。

　　女孩被自己臉側突如其來的碰觸，驚得往後一躲，腦袋撞在了牆面上，發出咚的一聲。

　　「至龍歐巴！！！」

　　她捂著頭，雙眸一眨便立馬換了表情。

　　眼睛裡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明明是一副眼淚汪汪的小可憐模樣，偏偏還要瞪著他，用目光控訴他剛才的突然襲擊。

　　權至龍很不走心地哄道：「啊對不起對不起……」

　　一邊道歉一邊站得更近了一些，右手還試圖往女孩的後腦勺上蓋去。

　　他實在站得太近，黑色T恤胸口的塗鴉圖案，都快要蹭到薑撒朗的鼻尖。

　　女孩把整個上身都往旁邊一偏，怒吼道：

　　「歐巴！！！」

　　權至龍眸中閃過些意味不明的笑，微微一閃之後，卻立馬又在褐色雙眸中隱沒。

　　他往後退回了原位，舉起雙手來做無奈狀，輕聲道：

　　「好吧好吧~我不逗你了~~」

　　薑撒朗回過頭來，警惕地看了他好幾眼，確認他不會再忽然靠近，或是忽然有什麼意外舉動之後。心頭才默默地松了口氣，她重新坐直身體，手臂的移動，卻連帶著旁邊吊瓶的塑膠管子，都跟著蕩了蕩。

　　權至龍和薑撒朗都趕緊看那紮著針的手背。

　　還好，沒漏針沒回血……

　　兩個人再都默默地收回目光，對視一眼時，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慶倖。

　　薑撒朗：「……」

　　權至龍你慶倖什麼？！如果漏針回血就是你害的！！！

　　權至龍左右望瞭望，摸著鼻子道：

　　「VIP病房裡怎麼都沒個坐的地方，來探病的人都站著麼？」

　　薑撒朗：「……」

　　這轉移話題逃避責任的意圖，還能更明顯麼！

　　不過，平著伸在病床上的雙腿，還是往回縮了縮。女孩靠坐在病床床頭，用薄薄的毛毯包裹自己的雙腿，整個人都在床頭縮成了一團。然後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權至龍坐在病床那空了一大片的床位上。

　　這間病房裡，確實完全沒有坐的地方。

　　小小的VIP單人病房，床鋪只有她屁股下這一個，旁邊兩個床頭櫃，再套個洗手間，沒了。

　　她昨晚強打著精神回了公司之後，和粉絲副會長聊了聊，又接到軍營裡樸前進的電話，兩個人簡單對了對接下來怎麼處理被曝光出來的事情。然後她又去李准碩那兒，聽了聽白阿姨供認她之前做過的所有事的錄音。

　　其實也就做了這幾件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李准碩辦公室裡出來時。

　　忽然就頂不住了。

　　像是有人，挪開了壓在她身體深處的某塊大石頭。

　　「砰——」地一聲，一直在岩石下激蕩的岩漿，便猛地噴射出來，從心臟、從胸腔，到四肢、到大腦，全都像是被灼燒著一樣。

　　有些在她身體裡藏了很久的東西，燒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細胞……

　　「呀！」

　　忽然，就有人敲了敲她的額頭。

　　並不痛，但還是敲得她雙眸一震，然後便立馬醒過神來，睫毛也微微顫抖。

　　哦，權至龍。

　　對的，她現在在醫院裡，權至龍還坐在她的病床上。

　　「你今天很喜歡發呆啊。」

　　權至龍打量著女孩的臉色，剛才他屈起手指敲她額頭時，明顯又坐近了許多。這時候看女孩有些回過神來之後，便又重新，坐回了原先隔出了半米多遠的床尾上。權至龍目光沒有絲毫動搖，始終落在薑撒朗臉上。只是聲音總是忍不住變輕，女孩的臉色越是疲憊，他的聲音就越是輕得像是蝴蝶在空氣裡翩飛——

　　「撒朗，睡一會兒吧。」

　　輕輕的，柔柔的。

　　像是吹在空氣裡的肥皂泡泡。

　　女孩愣了愣，隨即立馬又意識到，她剛才一瞬間又走神了。這樣的狀況讓她意識到，或許是真的已經很累了，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某個極限。該睡了，該閉上眼了，該讓她這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的軀體，好好休息了。

　　可是，可是。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不太想要睡著。

　　身體是疲憊的，但大腦卻格外活躍。

　　一不小心，思維就會帶著她的靈魂，像是風一樣，從她的身體裡竄出去。

　　「撒朗？撒朗！」

　　權至龍再一次打斷了她的神遊，他皺著眉，伸長了胳膊，五指在她的眼前晃蕩。

　　薑撒朗盯著他，勾起唇，想要笑一笑。

　　可是有什麼東西，忽然就在心口狠狠一撞，然後還滾了兩滾，堵在她胸口，讓呼吸都變得艱難許多。薑撒朗的笑容滯了滯，明明嘴角已經按著慣性勾了起來，眼睛裡卻沒有笑意，滿滿的都是迷茫與空洞。

　　那樣的笑，一點都不好看，蒼白而又機械。

　　看著的人，卻被戳得心中狠狠一痛。

　　右手在身側捏成了拳頭，大拇指與食指揉搓身下的白色床單。權至龍雙唇緊抿面容嚴肅，他看了女孩好幾秒鐘，然後忽然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幾步邁到床頭。然後他轉過身來，坐在了床頭一側僅剩的小小一片地方。那畢竟只是一張單人床，薑撒朗占了中間的位置，旁邊還有床頭櫃堵在一旁，權至龍坐下之後，大腿都吊在了床的外面，上半身還和下半身，以十分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全身都使不上力，就只能把一隻手臂狠狠撐在床上。

　　盡力保持著平衡。

　　「至龍歐巴……」

　　女孩轉過頭來看他，安靜地，懇求地。

　　她的臉瘦得快只剩五官和下巴了，面色和身後的牆壁一樣雪白，眼睛下都是青黑，趁著那淩亂的黑髮，憔悴得像是女鬼。

　　「本來還想再等等的，可是我覺得如果現在不說，我以後肯定會後悔……」

　　權至龍也側著身體，看著女孩。他輕聲說著，眼睛裡是薑撒朗看不懂的憐惜與堅決。

　　「撒朗……」

　　空出來的一隻手，不知何時就伸到了女孩後方的脖頸，悄無聲息。權至龍壓低了聲音，刻意用喑啞的嗓子，歎息一樣喊她的名字。然後那只手，在女孩腦後忽然狠狠用力，壓著她無法抗拒地向他靠近。

　　「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

　　那靠近實在是太快，一個沒反應過來已經往前撲去，一個早就等在那裡。

　　權至龍說出的最後幾個字，輕輕吐在了薑撒朗的唇瓣上。

　　熱氣比緊接著的唇瓣相觸，還要讓她感到堂皇。

　　權至龍閉著眼，睫毛在眼瞼下投下陰影小兩片。他吻得認真而投入，但撫在女孩脖頸後的手，卻半刻也沒有放鬆過。他不容許她退開，甚至強硬地伸了舌頭，想要撬開她的關口。

　　「嗚嗚……！！」

　　女孩從某一刻，忽然就開始劇烈掙扎。

　　她把雙手撐在權至龍的肩膀上，狠狠往外推著。雙眼瞪得很大，裡面寫滿了驚慌，可是嘴唇卻死死抿著，只能發出些小獸般的嗚咽，像是生怕讓對方尋找到空隙一樣。

　　可是權至龍不管不顧，撐在床上的手，乾脆也抬起來抱在女孩的肩後。

　　他用這樣的姿勢維持著兩人現在的距離，雙唇貼合，緊密相依。

　　薑撒朗像是被人逼到了牆角一樣，雙眸一暗，便忽然張開口狠狠咬下。

　　破釜沉舟一般的決心。

　　平日裡，總是襯托著明朗笑顏的潔白牙齒，這一次，深深地嵌入到權至龍的下唇，翻出些鐵銹味的血腥氣息，順著兩個人緊貼的雙唇，沾染進薑撒朗的口腔。

　　她的舌頭和味覺都沒來得及回避。

　　一不小心舔到，鹹鹹的味道……

　　「哐當——」一聲，有人狠狠地踢開了門。

　　權至龍終於放開了女孩，手臂重新撐回病床上。他略微調整了一下快要從床上滑下去的坐姿，才能夠成功地重新站起來，抿了抿唇，望向發出聲響的地方。

　　「權至龍你幹什麼呢？！！」

　　直接踢開了門的，是林赫拉。

　　手裡提著打包好的兩三盒粥，三兩步就邁到了病床旁邊，用肩頭把權至龍狠狠往旁邊一撞，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後，便立馬把腰彎下去，用手勾起薑撒朗的下巴打量道：

　　「沒事吧？這變態對你做什麼了？」

　　權至龍：「……」

　　變態？不至於吧……

　　「沒什麼，我自己解決。」

　　女孩把頭左右搖擺兩下，掙脫了林赫拉的手指。

　　但視線落在林赫拉的身後，她看到權至龍望向她的目光，卻忽然只是抿了抿唇，許多話堵在喉頭，現在這樣的狀況下，卻沒辦法說出口。

　　「你餓了吧？我剛才在樓下碰到秉大叔，他說你想喝粥，可是公司裡又有事，所以讓我給你送上來。你怎麼樣，現在能吃東西麼？或者是想要先睡會兒？」

　　林赫拉對於自己看不慣的人，表達惡感的態度很是直接——要麼打一架要麼完全無視。

　　而現在她就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身後還站著個人，只是一個勁兒地沖自己忙內嘮叨著。

　　「歐巴，你先回去吧，等我好了之後，我們好好談談。」

　　最終，女孩還是開口說話。

　　越過林赫拉的肩膀，定定地看著權至龍。

　　「好。」

　　權至龍也對著她笑。

　　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兩秒，落在她的嘴唇上，然後又轉回她的眼中。

　　「撒朗，我喜歡你，很喜歡，越來越喜歡。」

　　那天，他認真地對她說，每個吐字都很清晰，每說一個字都深深望進她的眼裡。

　　被他告白的女孩笑了笑，蒼白著臉，最終卻是什麼也沒有再說。

　　只是提起手來揮了揮，算是告別。

　　權至龍從醫院裡離開時，口罩下麵的下唇上，依舊滲著血。有些痛，一想起剛才的場景，想要笑一笑時，便更痛，還有鹹鹹的味道直接留到了嘴裡。

　　他坐進自己專門找經紀人借的東風標緻，把口罩摘下來，對著後視鏡打量兩下……

　　薑撒朗咬得夠狠，現在他不僅破了嘴角。

　　就連下唇的左邊一半塊都是紅的，簡直像是被咬掉了肉一樣。

　　可是，想著剛才的場景，想著把她抱進懷裡的溫暖和柔軟。權至龍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傷口邊緣，還是笑出聲來。

　　他啟動車子，轉動著方向盤，從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行駛出來。

　　他知道今天的自己是魯莽了，女孩這一次大概是要真的和他「好好談談」！

　　可是，不後悔呢。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實在是不想……

　　再第二次地看到，她因為別人而露出那樣難過而隱忍的神色。

　　他不想再錯過，也害怕再錯過。

　　薑撒朗曾經愛那個人的模樣，他看到過，甚至也羡慕過。所以今天，剛才，心疼而懊悔的一瞬間，忽然又開始嫉妒，開始慌張，開始害怕。

　　出了這樣的事，樸前進要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不回來。

　　所以，所以，一定要在那之前……

　　權至龍開著車轉出停車場，從燈光昏暗的地方，一下又進入到夏天下午的陽光。他眯了眯眼睛，手不自覺地又摸到自己的唇上。

　　他不會後悔的，絕不會後悔今天告訴她，他喜歡她。

　　手觸到傷口的時候，總是疼痛的。可是傷口總會結疤，總會癒合。總有一天，又生長出新的皮膚來，完好得像以前一樣光滑潔白。權至龍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車開出醫院附近的街區之後，車頭往某個方向一拐，便狠狠踩下油門，飛一樣地向著仁川國際機場的方向竄著，像是脫韁的一匹野馬，或是肆意撒歡的大狗。普普通通的一輛SUV，被他開出了拋出的風頭，花俏而又囂張地在馬路上左挪右閃，連連超車超得一整條路上的車主都想駡街之後，終於趕在飛機起飛之前到達機場。

　　然後取票、安檢……

　　被安檢人員用詭異的目光盯了許多眼……

　　當天晚上，據說因為「第三者醜聞」而被氣得住院的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在粉絲的簇擁當中，被自家社長和經紀人一起接到了保姆車上，然後車子一路飛馳，直接開回了青鳥團的宿舍當中。

　　第二天，青鳥團正規二輯的最後告別舞臺。

　　薑撒朗缺席，由申雅中林赫拉和朴初雅三人完成了表演。

　　在經過之前的記者會之後，薑撒朗抄襲事件基本被澄清，現在關注這件事的人，都把注意力轉移到了TBB的跨國起訴上面。李准碩作為TBB社長，代表旗下藝人姜撒朗，對向美國音樂版權協會申請作品版權的MDX，以及發帖指責薑撒朗抄襲的神秘發帖人，全都發起起訴，而且還在之前的記者會上，放出話來說「大家法庭上見！」

　　說實話大家一直都等著呢。

　　什麼時候法庭上見啊？雖然心底其實都相信了，薑撒朗這次大概又是被瘋狗咬了一口。

　　然而心底八卦的**蠢蠢欲動著。

　　大家是真的很想要見「法庭上見」啊！！真的想看TBB和美國創作人撕逼啊！！

　　想看想看！！！

　　可是MDX和神秘發帖人你們為什麼不出現？大家等得花兒都謝了，可是說好的法庭呢？說好的撕逼呢……？

　　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

　　相比于「薑撒朗抄襲事件」的後繼無力，也就差了兩天傳出的「姜撒朗第三者事件」，後續卻格外精彩，話題度一路走高。

　　原因在於，那位一剛開始就站出來，在鏡頭面前痛哭流涕的白娥英女士，先是訴說自己有多深愛樸前進，但卻被薑撒朗橫刀奪愛，而樸前進也是很不要臉地用劈腿傷害了她，最終還把她狠狠拋棄——這個就是最剛開始出來的版本，同時也被後來的網友戲稱為「狗血劇第一彈」。

　　而等到第二天，薑撒朗直接在記者會上，公開承認自己曾和樸前進在一起，但完全否認所謂「第三者」傳聞，而且聲明自己一年前就已經與樸前進分手後。白娥英像是瘋了一樣，在網上貼出08年早春時，樸前進從anti手中救下薑撒朗之後，兩人在警局的口供記錄，以及被某位元路人偶然拍下的，當年她和樸前進在大街上爭吵之後，薑撒朗蹲在樸前進旁邊，仰起頭來笑著對他說話的照片。

　　白娥英用這兩份證據證明，薑撒朗並不是像她自己所說，是08年年底才和樸前進在一起的。兩個人明明早就有所勾搭！而那時候，她白娥英明明還在為了挽回樸前進而苦苦哀求！！！

　　故事從這裡，演變成為了「狗血劇第二彈」，同時還衍生出了一部劇集，叫「前進吧撒朗」……

　　白娥英在照片時，絕對沒有想到。

　　那一張薑撒朗蹲在樸前進旁邊的照片，那時候樸前進一身頹廢，右手還流著血的模樣，那時候薑撒朗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為他纏著繃帶，而且還抬起頭來，笑得格外明朗的模樣，那時候，那兩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站在車來車往的街道旁，卻只是安靜地彼此相望的模樣。

　　是多麼地美好。

　　美好到原本只是來看熱鬧的一群路人，一不小心就被那樣的美好戳到。

　　於是瞬間便轉換了口號。

　　從「打倒小三！」，變成了「前進吧撒朗！！！」

　　「雖然不知道兩人為什麼分手，但《feeling》那首歌，是寫給樸前進的吧。撒朗你既然那麼喜歡他，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都忘了吧！好好在一起吧！！！希望你們能永遠在一起啊啊啊！！！」

　　「真正的愛情，無關乎年齡，無關乎距離，也無關乎身份和背景。我不信撒朗是因為樸前進服兵役才提出分手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撒朗別多想了，把樸前進找回來吧！是真愛就不要顧慮太多，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網上許許多多的路人，忽然都冒出來讚頌薑撒朗的愛情。

　　他們忽然間就從許多細節，從過去的點點滴滴當中，腦補出薑撒朗與樸前進的戀愛故事。

　　在那個故事裡，有白娥英爆料出來的，樸前進曾經從anti手下救了薑撒朗一命。有因為街上那張照片、那卷繃帶、那個笑容，而說明了許多的治癒與溫暖。有曾經去看過那場搖滾音樂節的觀眾，所扒出來的姜撒朗戴面具於臺上表演的視頻，以及台下相擁而吻、疑似朴前進與薑撒朗的兩個身影。有兩人一起上的無挑，有薑撒朗親自填詞作曲的《feeling》，有某位不知名的相關人士，爆出各種兩人私下裡相處的小細節……

　　這事情發展到後來，薑撒朗的粉絲走了三分之一，又填回來一大批。而且其中不少，還都是從神創那邊飄過來的。

　　「撒朗，把我們小白收回來吧！以後他有什麼對不起你的，我們幫你揍他！！！」

　　不少為自家偶像持續多年的爛桃花操碎了心的神創，紛紛跑來薑撒朗的推特帳號下留言，連帶著青鳥團家的H站，和薑撒朗個人粉絲論壇「love tree」裡，都有了呼籲兩人複合的CP高樓。

　　然而，H站和「love tree」裡的CP高樓，很快都被刪除。

　　薑撒朗的推特帳號很久沒再更新，也沒有回復任何評論。這對於她來說其實是常態，她雖然是青鳥團中唯一一個玩著社交帳號的人，但更新得非常不頻繁！只是有宣傳或者是偶爾想起來時，才會發點什麼。

　　平常的懶惰，在非常時刻的2010年6月份，卻顯得像是冷處理一樣。

　　部分被大叔蘿莉CP感萌住了的神創，在這樣的被冷處理中，同時也在被自家粉絲老大們連連約束之後。終於醒過神來……

　　啊，兩個人分手都快一年了。

　　而且薑撒朗，貌似也不是個粉絲喊什麼，她就做什麼的人。

　　那女孩雖然年紀小，但是極有主見。

　　之前記者會上，雖然還是對樸前進隱隱維護。但當著所有媒體的面，說已經分手了。這就已經是避嫌了是吧，是不會再有以後了是吧。

　　2010年的6月份，跳出來指責薑撒朗當第三者的白娥英，花樣百出地跳腳了近半個月之後，某天，卻忽然被爆出她從初中時就很善於游走於男性之間的傳聞，然後，就是她曾經多次借著「談戀愛」之名同時騙取多位男性的財物的證言，再然後，就是在酒吧裡浪蕩十足的照片，手還摸在一個人的大腿上，頭卻轉向另一個人接吻，諸如此類的照片。

　　「前進以前是真的喜歡過白娥英xi，雖然後來他很後悔這一點，但當時，確實是喜歡過的。那時候白娥英xi多次劈腿，也給前進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前進忍無可忍才提出分手。網上流傳的街上那張照片，那段時間裡，前進已經對白娥英xi提出了分手，而白娥英xi也同意了，後來卻又跑回來糾纏，兩個人發生了爭執，所以才在街上有那樣的畫面。而撒朗，當時是偶然也出現在那附近，只是幫著前進買了藥而已，當時兩個人還並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彼此認識的前後輩而已。『撒朗是個很好的女孩，希望她能一直幸福快樂』，這是前進專門拜託我要說的，同時前進也拜託大家，不要再把他和撒朗扯在一起，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撒朗還小，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請大家不要給她造成困擾。」

　　六月中旬，SHINWA隊長ERIC，在自己的推特帳號上，代替服兵役中不方便在大眾面前出現的樸前進，發表了聲明。以朴前進這一方的立場，對整件事情再一次澄清。

　　而那時候，那天晚上。

　　頭髮剃成板寸的樸前進，坐在自家隊長的車子裡，靜靜地等在TBB的公司斜對面角落。

　　兩個人靜坐了許久，ERIC問他：

　　「要給撒朗打電話嗎？她之前說過，等你請了假出來的話，就聯繫一下她。」

　　「算了……」

　　朴前進遙遙地望著那座小破樓，那裡他曾經很是熟悉，現在卻有些陌生了。

　　「這次又是我對不起她，怎麼還有臉見她。」

　　暗沉的黑夜裡，樸前進重重歎了口氣。

　　然後他搖下車窗，抽出根煙來點上。

　　「老大，送我回部隊吧。」

　　一口煙圈向著窗外幽幽吐去，吐到一半，卻忽然想起些什麼。夾著煙頭的手指忽然松了，煙頭往旁邊一掉，在水泥地板上彈動兩下，便安靜了，只剩下火光明明滅滅。

　　樸前進走下車來，在煙頭上狠狠一踩。

　　然後再重新坐回去，系好了安全帶。

　　「走吧。」

　　雙眸直視前方，這一次，他沒有再歎氣。


第80章 02.03

　　權至龍在給薑撒朗帶來過一次，極具衝擊力的告白之後。

　　就消失了。

　　告白加強吻的當天就飛回了日本，韓國的手機號碼則一直提示關機。那讓從醫院裡出來，真的想要好好地和他「聊聊」的薑撒朗，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奈。

　　這位歐巴簡直是屬貓的啊，撓一下就跑，撓一下就跑……

　　他自己倒是玩得挺開心的。

　　不過，既然權至龍聯繫不上，薑撒朗也不強求，立馬就把注意力轉去了別的方面，以免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她從醫院裡出來之後，就被自家母上大人召喚回了薑家的樓中樓小公寓。親媽羅教授挺著快要臨盆的大肚子，又揪著她和相差十三歲的藝人前輩戀愛，而且居然還瞞著家裡人，以及不好好照顧自己身體又再一次累進醫院這兩件事，對薑撒朗展開了嚴肅深刻的批評再教育。

　　親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而嚴重的後果之一，就是薑撒朗被迫待在自己家，被親媽關了禁閉。

　　反正在薑撒朗住院的時候，青鳥團正規二輯的最後一次告別舞臺，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正好是一張專輯剛剛忙完，而下一項工作計畫還沒正式啟動的短暫空白期。已經接近待產日期的羅教授，親自給李准碩打了電話，強硬地讓這位社長給她家女兒放假。

　　「之前過年時不是說給她們放假嗎？！結果人還是在忙公司裡那堆事，連見家教的時間都騰不出來！這半年人都快瘦沒了，學校裡也給我打電話，說她快一年沒怎麼去學校了，老師都建議她暫時休學！！！我女兒才十九歲！明年還要高考呢！就算是按照合約來論，她也該有適當的休息和調整時間！！！」

　　大肚子挺得十分駭人的羅教授，叉腰吼得中氣十足。

　　而薑家裡的其他兩人——姜教授和姜撒朗兩人，就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看著。生怕羅教授吼得太投入，動了氣或者閃了腰的話，可都是大事不好了。

　　不過，在薑撒朗正式進入放假期之前，李准碩還是向羅教授申請，讓這位青鳥團隊長以及TBB大股東，先回去公司一趟。

　　薑撒朗像是火燒屁股一樣，從家裡竄出來，一回到公司就先坐進自己的專屬工作室裡。

　　先深呼吸兩口自由舒坦的空氣。

　　她其實已經很多年不在家裡常待過，這一年卻反而回去得，比她以前當練習生時還要頻繁。這原因，其實主要也在她家羅教授。

　　因為原先薑撒朗還小的時候，甚至一直到剛出道的時候，羅教授對她所實行的，其實都是放養政策，嗯高端一點的說法是西方式教育……可是最近這一年多裡，忽然地，羅教授就改了畫風。變得格外愛念叨，甚至偶爾還透出些，後悔當年縱容薑撒朗去當了練習生的樣子。

　　姜教授曾經私下裡曾對自家女兒分析過——

　　大概是這一年多，看女兒在娛樂圈裡吃的苦頭太多，所以心疼了。

　　所以這才後知後覺開始反省，是不是讓女兒把路給走歪了，自己也思考著調整教育策略。

　　當然了，也還有另一種可能性——羅教授的更年期終於快到了……

　　姜教授和自家女兒，私下裡探討過許多次，明面上對上羅教授的權威念叨時，卻依舊乖順得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可是，雖然嘴上再怎麼不說，現在的薑撒朗，也早就不是以前**歲時她，不是十四五歲時的她。十九歲，她已經快要成年了。母上大人對著她偶爾嘮叨一下，發發小脾氣什麼的，她都還可以理解和接受，畢竟那是羅教授為人母的權利嘛，而且薑撒朗一年到頭也沒在家幾天，偶爾回家，讓羅教授這樣念叨念叨，她還覺得挺親切的。

　　然而，那是偶爾……

　　羅教授自從懷孕之後，訓人功力直線升級。

　　尤其是這兩天她快要生產了，薑撒朗和親爸兩個人在家裡，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所以這會兒好不容易出來放風，簡直像是整個人都得到了救贖！

　　「我怎麼覺得……回公司你挺開心的啊？」

　　眼見著薑撒朗竄回公司的當天，就立馬蹲回了自己的專屬工作室裡。李准碩只能交叉雙手抱在胸前，自己搖搖晃晃地過來，又靠到了薑撒朗的工作臺旁邊。

　　「還好吧，就是有點想念~」

　　女孩趴在自己的工作臺上，笑眯眯地，一臉滿足。

　　李准碩：「……」

　　才在家待了不到一周吧……這受虐狂！

　　不過清了清嗓子之後，李准碩還是嚴肅道：

　　「我讓你回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我們TBB作為一個由秉昌洙社長白手起家創立的公司，現在已經正式步入軌道，有了較為正規權威的經紀公司模樣。而你們青鳥團，在經歷兩年多的打磨和考驗之後，也正兒八經坐穩了一線女團的位置，現在同期女團裡也就少時能和你們拼一拼……」

　　薑撒朗從座椅上轉過身，危險地眯起了雙眼道：「這叫壞消息？」

　　「嗯。」

　　李准碩點點頭。

　　「風頭太盛遭人恨！據我所知，在你們出道的這兩年裡，其他幾大公司暗地裡的動作可是從沒少過。之前你們為什麼出點事就能上頭條？一來是因為你們確實夠牛，出的都是大事，另一方面，也是後面有人推波助瀾啊。當然了，當時我在美國，其實也悄悄地幫過你們幾把，不然你們早就被這些娛樂圈大鱷以及網路暴民啃得骨頭都不剩一根！」

　　薑撒朗眯了眯眼睛，拉長了聲音：

　　「所以……？」

　　「所以！」

　　李准碩摸了摸下巴，道，「撒朗你放假吧，最好去國外玩一玩。」

　　薑撒朗坐著不動，腦中轉了轉之後，忽然間想到——

　　「白娥英爆料這件事，是其他公司做的？」

　　「嗯。」

　　「哦……」

　　女孩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但隨後再抬起頭來，臉上還是寫滿了疑惑。

　　「我們不是本來就考慮到了這方面，所以早就計畫好，二輯打歌完畢後就去日本出道？現在時機正好，我們去日本試試水，成功的話多一條退路，不成功也能先讓國內市場緩一緩，把其他公司對我們的敵意減一減……」

　　薑撒朗掰著手指一樣一樣數完，抬起頭來道：

　　「所以歐巴你是讓我去日本玩嗎？先去體驗感受一下？還是過去洽談代理日本事宜的經紀公司？」

　　「呀！」

　　李准碩哭笑不得，屈起手指就敲到了女孩的額頭上。

　　「這些事情用得著你麼？！公司裡其他人都是吃白飯的？！！！」

　　「哦……」

　　女孩捂著額頭，撇撇嘴，然後又繼續疑惑臉。

　　「那我為什麼要去國外玩？」

　　明亮的室內燈光下，薑撒朗仰起頭來，瘦得只剩巴掌大小的臉上，一雙眼睛格外明亮而顯眼。在醫院斷斷續續待了幾天，又回家調養了四五天再出來，臉色還依舊是這麼蒼白，一看就是比亞健康狀態還要亞健康的狀態。

　　李准碩看著這張臉，忽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半年裡，他進了TBB之後，她就慢慢變成了這樣。人家親媽都氣得直接打電話找他請假，申雅中也氣得又跑上來掀桌子，讓他給薑撒朗放假……

　　李准碩靜靜地看著女孩這張憔悴的臉，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昨天，申雅中站在他辦公桌前的樣子。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申雅中。

　　雙唇緊抿，目光微寒。

　　「准碩歐巴，考驗夠了的話，就別再逼撒朗。」

　　申雅中站在他的辦公桌面前，一向柔美溫和的臉上，卻露出冷硬而憤怒的表情。

　　「歐巴，我知道昌洙歐巴之前騙了你，你覺得不服氣，所以要過來試一試撒朗。但現在你該試夠了吧？試夠了的話，就別再拉著她去做那些不該她來做的事！她是藝人，是歌手，是創作人！而歐巴你現在正在毀掉她……」

　　在姜撒朗被李准碩召喚回公司的前一天，申雅中把兩隻手按在李准碩的辦公桌面上，上身前傾，壓低了聲音道：

　　「撒朗的天分和精力，不該這樣被你浪費。歐巴你如果真的需要一個合作者的話，不要再找撒朗，來找我吧，我比她更懂該怎麼應對商人。」

　　很多時候，聲音低也並不代表沒有底氣。

　　反而，因為那低沉陰鬱的語調，像是從肺腑深處一點一點地爬上來，越過了胸腔到嘴唇的每一寸細胞。所以，那樣說出來的一些話，才顯得格外擲地有聲。

　　因為是在心底醞釀許久的話，斟酌了許多遍，才說出了口。

　　「撒朗。」

　　李准碩把頭輕輕一擺，從記憶中掙脫出來，他輕輕喊著自己面前的女孩。

　　「有些事，你雅中歐尼不讓我跟你說，怕你這個天生愛操心的，又把自己給折騰去半條命。但是我和她的想法不同。這半年多裡，我知道你也挺難熬的，但我覺得你能挺得過去，對不對？」

　　姜撒朗，被李准碩這忽如其來的問題，給問懵了。

　　再眨巴眨巴眼睛，心中卻是微微一澀。

　　原來被看出來了，原來大家都看出來了……

　　她有些受傷，比起受傷還要多很多的，卻是迷茫。大霧天裡找不到方向的感覺，自己一個墮入噩夢裡喊不出聲音的感覺，她已經忍了很久了，她很累，很煩躁，越來越懷疑自己曾經所相信的一切，懷疑自己眼下所看到所經歷的一切。

　　她狀態很不對。

　　所以他們其實都看出來了，是麼？

　　「簡要地說，在前陣子關於你的危機公關處理上、你們接下來的日本出道計畫上，甚至於TBB之後的發展規劃上，我和楊代表，都產生了一些意見分歧。和平地溝通未果，接下來我打算好好處理一下這件事，你雅中歐尼會代替你，在公司裡給我支持，但我們兩都希望你能站遠點，不要再被捲入這趟渾水當中。」

　　李准碩視線在女孩臉上一轉，又加了句：

　　「當然了，我們也都希望你儘快把身體養好。」

　　薑撒朗：「……」

　　什麼意思？要和她媽一起關她禁閉？？？

　　「所以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待會兒走的時候把門禁卡交給我，在沒等到我再通知前不許回來！想寫歌也憋著，在家寫！想你歐尼們了就去宿舍看他們，想我了……」

　　「嗯哼？」

　　「好吧，你個小沒良心的不會想我……那就想吃公司食堂的飯菜了，讓你雅中歐尼給你打包！」

　　薑撒朗：「……我這是被掃地出門？」

　　李准碩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

　　頂著一臉的莫名其妙，薑撒朗回了趟公司之後，還真的就被……掃地出門了。

　　抱著自己常用的筆記型電腦，直接被李准碩給扔到了大街上。

　　連保姆車都不給她派！就扔了三千元讓她打車。

　　三千元！！！

　　薑撒朗回望自家公司，小破樓依舊很破，可是大門堅實，被升級改造過後的公司防禦系統不是鬧著玩兒的，三五個壯漢都不一定能破門而入。李准碩站在大門裡面，笑眯眯地向她揮手，大門旁的保安全都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腰杆兒挺得筆直，像是全然不管自家社長對當紅藝人的殘暴驅逐……

　　「我真是……」

　　女孩咬牙切齒地轉身，然後立馬切換笑容模式，沖著蹲在街道對面的幾個粉絲揮揮手。

　　粉絲們：「啊啊啊啊啊！！！」

　　「撒朗你身體好些了嗎？」

　　「撒朗你真的不考慮複合了嗎？聽說樸前進前兩天請假出來了，撒朗他來見你了沒？」

　　「呀！分了就是分了！你們老提複合幹什麼？！！」

　　「誰規定分了就不能複合了？撒朗和樸前進那麼配，為什麼不能複合？！」

　　「呀！！！你那只眼睛看到他們兩很配了？」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薑撒朗：「……」

　　算了她還是打車回家吧，現在就連她家粉絲，看起來都比她生龍活虎多了。讓她養身體就養身體吧，正好親媽這幾天快到待產期，她多在家裡陪兩天羅教授也是好的。

　　「呀呀呀！別吵了，撒朗要上計程車了，她一定是生氣了！！！」

　　「嚶嚶嚶撒朗你別生氣啊，我們不是在吵架！絕對不是！！！」

　　「撒朗別走~~~我們好久沒看到你了~別走呀嚶嚶嚶~~~~~」

　　眼見街對面薑某人上了計程車，街道這邊正吵得熱火朝天的幾個粉絲全都停下，揮舞著爾康手向TBB大門口哀嚎。

　　薑撒朗被他們逗得哭笑不得，坐進車子後座裡面後，便挪到靠近街對面的位置上，搖下車窗。

　　「我沒生氣~不過吵架別帶我前進歐巴啊，他現在對我來說，就像親歐巴一樣！你們罵他就是罵我！而別人罵我的話，我會很生氣的啊~知道了嗎？！」

　　女孩很不要臉地瞪起眼珠子，鼓著腮幫賣萌。

　　街對面眾粉絲：「啊啊啊啊啊知道了！！！」

　　啊啊啊隊長女神好萌！好想咬一口！咬一口咬一口咬一口！！！

　　而計程車這邊，薑撒朗鼓了股腮幫子後，松下勁來，卻覺得腮幫子有點酸痛？誒？

　　但是晃了晃頭，還是又提起了笑容來，笑眯眯地喊道：

　　「也幫我轉告我家heart，要和初雅歐尼家的初戀們好好相處哦~我們全宿舍就只有初雅歐尼一個人會起來做早飯，如果粉絲們再這樣鬧下去的話，我和雅中歐尼還有赫拉歐尼會餓死的！！！」

　　於是三枚信使，默默地把視線投向了兩位元heart。

　　兩位heart：「啊啊啊好的好的！我們待會兒就幫你轉告給heart！！！」

　　三枚信使：呵呵噠裝得好像你們昨晚沒有剛和初戀們掐過架一樣。

　　「約定？」

　　薑撒朗從街對面的計程車裡伸出了小拇指來，沖著粉絲們笑臉盈盈。

　　「約定約定！！！」

　　三枚信使兩枚heart都齊刷刷伸出手指，隔空比劃了拉鉤約定的動作之後，才看到對面計程車上的女孩，心滿意足地重新搖上了車窗。然後隔著車窗，又還沖她們揮了揮手，然後車子啟動，粉絲們一直目送著車子在拐彎處消失，才依依不捨收回目光，彼此對視一眼之後。

　　三枚信使忽然嚴肅道：「以後不要再掐架了！青鳥團這麼多磨難都一起走過來了，你們何必呢。」

　　兩隻heart連連點頭：「嗯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就發到論壇裡去告訴大家！」

　　姜撒朗坐在車上，本來打算直接回家，免得待會兒親媽又要給她打電話催她問她回不回去吃午飯了。然而計程車開出幾分鐘之後，女孩忽然接到伊道賢的電話。

　　「撒朗，過來看我們排練！」

　　一句話說完後，就直接掛斷電話。兩分鐘後，又發來了練習室的地址，似乎是怕薑某人好久不去連路都找不到了。

　　薑撒朗：「……」

　　好吧，她身邊全是一堆大BOSS，她誰都惹不起。

　　而且伊道賢大BOSS貌似心情不好，嗯……她更惹不起了。

　　那就屁顛屁顛兒地去吧~

　　小小的一輛毫不起眼的計程車，在去往瑞草區的路上轉了個彎，開向大韓民國代表搖滾樂隊之一YB的練習室。

　　依舊是那條熟悉的小巷，依舊是熟悉的半地下室。

　　薑撒朗左手提著一大袋咖啡，右手提著自己的筆記型電腦。

　　搖搖晃晃地在練習室門口糾結了一小下，最終提起腳來——

　　「咚咚咚！」

　　破舊的大門被從裡面推開，某張熟悉的大叔面孔，從門縫裡露出來。

　　「呀！你這樣敲門，我還以為是房東呢！！！」

　　伊道賢大叔一邊接過咖啡，一邊瞪了女孩一眼。

　　「怎麼？大叔你們欠房租了麼？」

　　女孩興高采烈地跟在旁邊，就差條尾巴，也跟著一起搖擺起來。

　　「哪兒啊，我們想換個地方當練習室，房東不樂意，這兩天一直過來挽留，但是態度不怎麼樣，說我們把這間屋子弄得亂七八糟……」

　　YG的鼓手金正元，舉起鼓槌來玩了個花式，然後又沖伊道賢努努下巴道：

　　「所以那個人現在氣得不行，說找好了地方就立馬搬。」

　　「這破地方漏水又漏電，想死的話你就別搬！」

　　伊道賢大叔果然火氣很大，眼睛一瞪就吼回去了。

　　而他旁邊的薑撒朗，卻是嗖地一聲躥到了椅子上，一臉驚恐道：

　　「漏……漏電？！！！」

　　在椅子上蹲了兩秒，又撓了撓頭，眨巴著眼睛道：

　　「我上物理課都在睡覺……話說，木椅子導電不？」

　　「哈哈哈不導。」

　　鼓手金正元大叔被姜某人給逗樂了。

　　伊道賢轉頭瞪了女孩一眼：「只是冰箱漏點電，我們這麼多天還沒被電死呢，你下來！」

　　薑撒朗把膝蓋抱得更緊：「我不下來！」

　　伊道賢左右張望，似乎想找點什麼東西把人給捋下來。

　　女孩嚇得趕緊從椅子上蹦下來，落地時腦中靈光一閃，也沒多想，便立馬提議道：

　　「大叔，我們公司旁邊就有空房子，你要租麼？」

　　伊道賢頓了頓，遲疑道：「太近了是不是不太好……」

　　女孩拍著胸脯：「有什麼不好！大叔你儘管過來，我讓人給你打半折！」

　　伊道賢眯起雙眼：「你？讓人？給我打半折？」

　　「額……啊……那是表大叔的房產，他留給我了……」

　　「就這麼定了！」

　　伊道賢拍腿決定，「明天就搬！！」

　　「要先把那邊裝修……」

　　鼓手大叔在弱弱地提醒著。

　　「我待會兒打電話讓准碩歐巴幫你們找人，我們公司裡，前兩天剛重新翻新過，直接找人過去幫你們裝隔音層！」

　　女孩繼續大包大攬，豪情萬丈地承諾完畢之後，忽然又頓了頓，放緩了聲音道：

　　「可是大叔……你今天找我什麼事？」

　　突然打電話讓她過來看排練，沒事？

　　她不信。

　　「哦。」

　　伊道賢也像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正事，愣了愣之後，又低頭撥了下吉他弦，漫不經心道：

　　「過兩天我們要去國外搖滾音樂節上表演，你和我們一起吧。」


第81章 02.03

　　權至龍把韓國那張號的手機停了幾天之後，再開機來，薑某人的未接來電只蹦出來三條，都在同一天的差不多時段裡，像是打了沒通便立馬掛斷，掛斷之後又立馬再打。這樣的動作只重複了三遍，電話那頭的人便沒有了耐心，後來更是再也沒有其他聯繫，甚至連短信都沒有一天。權至龍翻看著自己的手機，摸摸頭，覺得好像有些大勢不妙……

　　然而卻依舊硬挺著，整整大半個月都沒有主動聯繫。

　　直到網上有不知名人士爆料說，樸前進前兩天從軍營中請假，然後就有人看到SHINWA隊長ERIC的車子在TBB附近出沒。直到信使的論壇裡，忽然流傳起一段據說是薑撒朗親口講述的話——「前進歐巴現在就像我的親歐巴一樣！」。直到SHINWA那邊，ERIC也代替服兵役不方便出面的樸前進發表聲明，說希望大家不要再討論這件事情，不要再打擾薑撒朗。

　　直到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自自然然、徐徐展展地發展出來之後。

　　權至龍在自己一個人租的首爾公寓中，盤腿窩在沙發裡抽煙，他一邊抽一邊摸著自己下巴上竄出來的胡渣，而摸著摸著，就摸到了已經癒合的唇邊。

　　於是，忽然就，就笑出了聲。

　　但緊隨其後，他臉色又忽然間沉了沉，眼望向窗外燈火霓凰的夜色，視線卻因為沒有特定的焦距指向，而顯得飄忽。他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裡，碾了兩下。心中暗想——或許，或許時機是真的已經到了，或許，或許這一次，他真的該行動起來了！

　　手，從手機螢幕上輕輕拂過。

　　按下電源鍵、解鎖、撥號，行雲流水般的行動。

　　「嘟……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權至龍：「……」

　　不至於吧，為了躲他聯手機號碼都不要了麼？

　　於是半驚半疑地給薑某人充了話費之後，再一次撥號，如行雲流水般……

　　「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不方便接聽電話。」

　　權至龍：「！！！」

　　薑撒朗掛他電話！！！

　　所以她剛才是在跟誰聊天，都聊到停機了？！！他都這麼體貼地給充話費了，居然還掛他電話！！！

　　權至龍鍥而不捨地再打，好吧，其實這半年裡，薑撒朗也不是第一次掛他電話了。他知道自己有時候確實做得挺越線的，尤其是上一次見面時，在醫院裡的強吻……所以現在薑撒朗掛他電話，他完全能夠理解！完全！！

　　可是，掛了一遍、刮了兩遍、三遍……

　　嗯？關機了！

　　權至龍對著只剩下一片忙音的手機發呆，等等，這次真的這麼絕？

　　難道上次在醫院，還是做得太過了點？

　　可是不像啊，當時她雖然咬了他，咬得不是一般地狠！後來也說出院後要跟他「好好談一談」，但權至龍其實能看得出來，那時候她並沒有很生氣啊。權至龍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能夠讓薑撒朗再三隱忍退讓的，其實只有一種人——自己人。

　　他這半年來一直在試探女孩對他的底線，而結果還挺令人欣慰的。

　　那就是薑撒朗確確實實在乎也尊重他這個前輩或歐巴，所以無論被怎麼撩撥，都很給他面子。

　　從沒有翻臉過……

　　然而現在……聯繫不上了，嗯。

　　七月份的某天夜晚，權至龍扔掉了煙。窩在自家公寓的沙發裡，開始咬手指。

　　真生氣了？沒生氣！有點小生氣？撒朗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要斷絕來往了？怎麼可能！！手機被人偷了……？嗯！這個有可能！！！

　　咦？等等！

　　可是為什麼，關機這一招，感覺這麼熟悉？

　　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歪著腦袋皺著眉頭，整整想了三四五六七分鐘之後，權至龍一拍大腿，反應過來了——

　　「呀！為什麼跟著我學啊！！」

　　這位大爺總算是想起來了，他之前怕真的被薑某人拎過去「好好談一談」，也是關機好幾天而且還龜縮在日本，囑咐其他幾位成員都不要洩露他的行程。雖然薑某人打了他三通電話未果之後，也並沒有去找其他成員詢問，嗯……

　　但！是！

　　怎麼能這樣呢！！！

　　權至龍站起身來，雙腳套進拖鞋裡，踢踢踏踏地圍著沙發轉了兩圈。

　　「阿西……薑撒朗你真是……怎麼能跟著我學呢！！！」

　　略顯暴躁與懊惱的聲音，迴響在客廳裡。因為被放大了，裡面細緻微小的情緒，也都被放大開來。

　　松了口氣、撒嬌、寵溺……

　　權至龍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又重新在沙發上蹲下，掏出手機來給女孩發送短信。

　　「撒朗，歐巴回首爾了，上次的事對不起，有空的話出來見一面吧，歐巴當面跟你道歉。」

　　仔仔細細確認了好幾遍，才終於按下發送鍵。

　　發送之後，想著先去洗個澡放鬆放鬆，然後睡一覺。

　　明早起來大概就會有回復了吧~

　　右腳剛邁下沙發……

　　短信回過來了——

　　「抱歉歐巴我剛才手機沒電了。」

　　權至龍雙眼蹭地一亮，立馬調出電話撥通過去，通了之後第一句話便是：

　　「剛才怎麼停機了？」

　　藝人手機每月的固定話費，通常都有經紀人或助理定時管理，一般都不太可能會停機。所以薑撒朗剛才手機一停，權至龍第一反應就是，她大概和誰打了很久的電話……

　　「誒？哦，剛剛一直和我爸通話，手機停機了嗎？我都沒注意到。」

　　哦，爸爸呀。

　　權至龍默默地松了口氣，然後又立馬提出了不合理：

　　「昌洙哥是不是忘給你充話費了？」

　　「可能吧……」

　　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她頓了頓，然後便又恢復了正常的嗓音：

　　「我剛才打的是國際長途，而且說得比較久……」

　　「你沒在韓國？！！」

　　權至龍驟然有些驚訝，聲音隨之提高，然後又立馬變得失落：

　　「還說晚上找你出來賠禮道歉呢……你現在在哪兒？」

　　這是失落到一半，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振作起了精神。

　　「哦？哦，歐巴，抱歉我現在有點忙，等我回國再說吧，好吧？掛了啊回見~~」

　　女孩那邊，好像有誰正在對她說話。她的注意力便立馬從通話上轉開，只是略顯敷衍而又急切地，對權至龍搪塞幾句之後，便重新掛了電話。

　　「嘟……嘟……嘟……」

　　權至龍握著手機在沙發上蹲了會兒，苦笑一聲。

　　邁下腳去重新站起身來，踢踏著拖鞋，按著原計劃走進臥室，洗澡、吹頭髮、躺上鬆軟的大床。手隨意往旁邊一伸，就拽出自己常用的筆記型電腦來。打開電腦，聽完舒緩的開機提示音。

　　電腦上的桌面螢幕顯示出來，那是一張海邊沙灘的照片，天藍色的天空連著海藍色的海，近處是淺黃色的沙灘，沙灘上沒有人，只有兩雙淺淺的腳印。一大一小，像是情侶。

　　明明是空蕩而寂靜的畫面，卻因為有了那兩雙腳印。

　　而多出了溫馨與活力。

　　電腦上的應用都運轉起來之後，介面右下方，忽然顯示出一隻哈奇士。

　　那是最近某家公司推出的螢幕寵物，開機就會自動出現在電腦桌面上，擁有多種形象以及情緒，會自己在桌面上玩耍，甚至能夠和電腦主人進行互動和對話。

　　前兩天忙內拿權至龍的電腦下著玩兒，權至龍當時嫌棄得不行，等忙內過了勁頭之後，卻自己偷偷下載了一個，還把寵物形象定為了一隻大概只有四五個月大的哈士奇，圓乎乎的眼睛肉呼呼的五官，像是還飄著奶香一樣。

　　權至龍的眼眸，在那只紮著蝴蝶結的哈士奇身上，頓了兩秒。

　　隨即嘴唇慢慢地勾了起來。

　　他點開旁邊的商鋪，給自家這只二哈買了袋狗糧。點擊了投喂之後，看著二哈撅著屁股搖著尾巴，一腦袋紮進食盆裡的模樣。權至龍笑了笑，用手指點了點電腦右下方，戳著小兒哈的腦袋道：

　　「呀薑love！你都不想我麼？」

　　正在進食的二哈，像是聽懂了權至龍說話。抬起身來搖搖尾巴，然而搖完之後，又立馬歡快地追著自己尾巴轉圈去了，整整轉了七八圈，累到自己都伸出舌頭來哈氣。一低頭卻又看到自己面前的食盆，於是搖搖尾巴，又十分投入地撅著屁股，整顆腦袋都紮進飯碗裡，進食去了。

　　權至龍：「……」

　　果然天下二哈是一家麼？都這麼不懂別人的心是麼……

　　阿西……果然是除了最想要的，其他一切都無所謂是吧！！！

　　腦中飄飄蕩蕩地胡思亂想，手卻始終還觸在電腦螢幕的右下方，沒有離開。

　　自動登錄的社交軟體，卻突然跳了推送視頻的小視窗出來——

　　《10 days off韓國歌手姜撒朗忘情高歌，致敬披頭士嗨翻全場》

　　事實證明，當科技越來越發達，電腦越來越智慧……

　　你如果在網路上搜索同一個名字太多次，你就會越來越頻繁地看到那個名字！那是因為你之前所有的關注行為，都已經被系統記錄在案。你向著某個人投過去的目光，變成了你個人取向當中的重要部分。

　　權至龍點開了那個視頻，然後他就立馬知道，他有些小想念的那只小二哈，到底是飛去哪兒了。

　　她在比利時，在音樂節上。

　　那是歐洲西部每年盛夏，都會舉辦的音樂盛典「10 days off」，以電子音樂為主，但具體表演囊括各款各種。從七月十八號到二十八號，整整十天都是拒絕冷靜與理智的派對狂歡，而且主辦方還會為樂迷邀請世界範圍內極具影響力的明星們，一同來參加這十天的慶典。

　　比如這一次，受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相邀，來參加這一次電子音樂慶典的韓國代表搖滾樂隊YB……

　　而如果將時間，定格在權至龍點開視頻的這一刻。然後，再把指針往回檔十來個小時的話。在10 days off舉行的第二天傍晚，在溫溫和和下著小雨的比利時，廣場旁某處男廁所門口。

　　小雨從下午時便纏綿不斷，這時候屋簷外的廣場地面之上，都印出了一小攤一小攤的明月。那其實是廣場上昏黃的路燈，落在了積水裡。朦朧、搖曳，像是許多枚掉進水裡的月亮。

　　而許多個搖搖曳曳的月亮旁邊，一位格外纖細白皙的女孩，唇角自自在在地勾著，她在原地跳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略顯糾結地看了看自己垂到腳踝的裙角。好看的嘴唇抿了抿，女孩彎下腰去。這樣的動作拉長了她的肢體，被印花長裙包裹的腰身，顯露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纖細脆弱，而等她再往上抬起身來時，被兩手提起的裙裾，便跟著往上，往上……

　　露出小巧玲瓏的腳踝，露出潔白纖細的小腿……

　　然後猛然間停住了，女孩依舊保持著半彎著腰的姿勢。

　　她提著自己左右兩邊的小塊裙角，拽著裙子，往前攏了攏，然後在膝蓋上一點的部分紮成了結……

　　好好的印花長裙，被她紮成了半長不長、疑似燈籠的……

　　某條連衣裙。

　　而女孩盯著自己打的死疙瘩看了看，眼睛彎得更彎，似乎對自己的改造還很是滿意。

　　「Hey！Pretty！！」

　　兩個醉鬼互相扶著，搖搖晃晃地向著廁所這邊走來。

　　女孩轉頭望了一眼，撇了撇眉忽然一聲大喊：

　　「道賢大叔！！！」

　　「怎麼了怎麼了？」

　　男廁所裡的伊道賢，被嚇得渾身一抖。

　　趕緊洗了手趕出來，卻只看到女孩一個人站在廁所外的走廊，雙手輕輕地垂在身側，眼望著外面細雨濛濛的廣場，一身寥落。

　　伊道賢幾步跨過去：「……剛才喊什麼？」

　　女孩撅了撅嘴，「剛才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人對我吹口哨！還叫我pretty試圖和我搭訕！！！」

　　伊道賢翻了白眼：「所以你趕緊叫我出來，就是想要炫耀？」

　　「no。」

　　女孩豎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搖了搖。

　　「我是在很認真地控訴，伊大叔你帶我來音樂節上，卻不讓我喝酒！連比利時的特色啤酒都不讓喝！這簡直是太不人道了！！！同時也是威脅你一下，大叔你再不讓我喝酒，卻又不讓我回酒店，而是待在這裡，一遍又一遍陪你們過來上廁所的話……我就要自己溜出去找別人喝了！我今晚只陪你們過來上廁所，就已經有三撥人對我吹過口哨了！一定能找到人陪我喝酒的！一定！！！」

　　說著說著，聲音便忍不住提高。女孩伸出一根悲憤的手指，抖抖抖地指向走廊旁男廁所的標誌，然後又指了指被自己紮起來的裙裾，更加悲憤而激動地喊道：

　　「走廊上全是雨水，我裙子都被濺濕了！大叔你之前不是說今天太陽很大所以要防曬麼？我裙子都濕了！！！水順著腳脖子，一路往上都濕到了膝蓋！！！」

　　「額……」

　　喝多了比利時啤酒的伊道賢：「不是不讓你回酒店，是我們待會兒有場小表演……」

　　話音未落，女孩瞪著眼睛，更加怒了。

　　「大叔你之前說有重要的搖滾演出，所以我才跟著你出來的！！」

　　「唔……」

　　伊道賢摸著頭：「電子搖滾也是搖滾啊。」

　　頓了頓又急急加上：「而且過兩天還有富士搖滾音樂節！到時候YB是重量嘉賓之一！！」

　　「……我要回家。」

　　女孩堵著氣想要轉身。

　　伊道賢趕緊把人拉住，死死扣著肩膀往另一邊扯。

　　「好的好的~待會兒允許你喝兩杯！但你知道的，這次接受這邊的邀請，主要是因為你那幾個師兄現在在做電子搖滾，我想帶他們出來學習交流，順便也多在樂迷面前露露面，待會兒他們第一次在國際舞臺上表演，你作為師妹幫著壓壓場面……」

　　「OK！！」

　　女孩直接把某大叔的嘮叨掐斷，一改剛才的負氣模樣。

　　笑眯眯地就重新挽上伊道賢的胳膊，開開心心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

　　「讓我喝酒就行~看你們喝了整整兩天，快憋死我了都~~~」

　　嚴格說來，伊道賢這次的「10 days off」之行，純粹就是帶孩子出來玩。

　　10 days off作為主電子的音樂節，與他們YB其實關聯不大，他們當時收到邀請時，雖然也覺得榮光，但還是覺得，似乎沒有必須要來的理由？

　　但是，恰好不好，伊道賢有幾個以前帶過的掛名弟子，最近在玩電子搖滾。

　　而且志向弘遠，想在世界範圍內都創出個名堂。

　　於是伊道賢接受了邀請，來音樂節上給自家弟子當踏腳石來了。

　　而且同時，還在出發之前。

　　還收到新一代國民氧氣女神申雅中的拜託，在帶孩子的名單中，再加塞上一個薑撒朗……

　　「嗯，就是想讓她出去散散心，順便找找音樂上的靈感。」

　　「哦對了，還有就是別讓她喝酒熬夜，醫生說她身體長時間陷於高強度運作當中，急需要修養和放鬆，否則可能把身體徹底搞垮。伊老師拜託你幫我們盯緊了，讓她放鬆一點地玩，但是別糟蹋自己身體，行麼？可以這樣拜託麼？」

　　就因為那樣一通突兀的電話，薑撒朗才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這趟比利時之行裡面。

　　而隨後，10 days off都進行到了第二天，酒館的後巷裡的空酒瓶和避孕套都堆成大山小山了……

　　伊道賢愣是沒讓薑某人喝一口酒，也沒敢放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走哪兒帶哪兒！

　　伊道賢喝酒薑撒朗盯著，伊道賢上廁所薑撒朗在門外蹲著……

　　這位大叔倒不是第一次帶孩子，但確實是第一次帶花季少女這樣的孩子。

　　伊道賢沒把握好分寸，把人給逼急了，所以才有了女孩這天晚上的奮力反抗。

　　而那天晚上，在薑撒朗挽著伊道賢的胳膊，高高興興回到因為外面下雨而改為室內表演的酒館裡之後，在她接到自己父親電話的五個小時之前，在她又收到權至龍短信的七個小時之前……

　　完全出乎伊道賢意外地，她喝了個爛醉。

　　從來，從來都沒有人，知道薑撒朗喝醉酒後唱歌，是什麼模樣。

　　那個女孩雖從出生後，就沒能長出一副聰明相。但卻總是生機勃勃，目光炯炯，讓人看著就覺得，她大概總是很堅定的，總是很堅定地知道，自己想到的是什麼。

　　而她想要的，明顯不是放縱。

　　至少在這晚之前，這段時間之前，都不是。

　　所以，很多年裡，都一直沒有人知道，這個有著搖滾之魂的少女，當她爛醉時，唱出她最心愛的披頭士時，當她唱出她內心深處的搖滾時，是什麼模樣。

　　包括表仁厚，包括伊道賢，包括許許多多人。

　　都從不知道。

　　許多許多年之後，薑撒朗問過權至龍，他的愛，到底該從哪一個瞬間開始算。

　　許多年之後的權至龍，溫柔地親了親許多年後的薑撒朗，告訴她，他的喜歡，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而他的愛，始於另一個她。

　　喝醉了，迷茫地走上舞臺，開口的一瞬間又變得狂氣十足，像是炮彈一樣炸翻了全場之後，最後卻把話筒狠狠一砸的她。

　　某一年某一月，忽然間，權至龍看著他喜歡的女孩，卻像是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她。

　　他從未認識過的她。

　　於是，他愛上了她。

　　從那個瞬間開始。

悠于 2016-4-18 17:53

第82章 02.03

　　權至龍給薑撒朗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忙著在機場用投幣充電機給手機充電。

　　剛插上線，一開機權某人的短信便跳了出來，神情恍惚之下，她甚至忘了權姓某人前陣子才剛強吻過她然後又玩潛水。她那時候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是盡力讓自己平靜，漫不經心之下，便只是像是以前一樣，像是平常一樣，給權至龍回了短信，告知自己沒有接電話的原因。

　　她試圖維持自己的平常心。

　　然後權至龍就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手機怎麼停機了，她愣了愣，然後才想起來。

　　哦，剛才和老爸通了兩個多小時的電話，從首爾打到比利時，當然是該停機的。

　　權至龍吞吞吐吐，好像還想問些什麼。

　　薑撒朗卻已經看到，伊道賢拿著機票向她走過來了，於是她敷衍著掛掉電話。

　　幾步迎過去，接了機票。

　　親媽羅教授，在傍晚時就進了醫院。雖說之前已經預定好下周的剖腹產，到時候由首爾最權威的醫生來執刀。但不巧的是，這天羅教授在自家浴室裡滑倒，出現大出血狀況，於是直接進了醫院手術室。平日裡萬事安穩的姜教授急得不行，隔著萬里千山給自己女兒打電話通知後，又一直慌亂地說著各種各樣的話，總是反反復複地問。

　　不會有事吧……

　　撒朗，你媽媽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有事！」

　　薑撒朗說得斬釘截鐵，但從知道消息的那刻，她其實也一直都是懵的。

　　兩個小時的通話，她一路從酒店安慰到機場。

　　直到自己手機沒電。

　　姜撒朗從伊道賢手中接過機票後，又回頭看看自己的手機。

　　螢幕上顯示的電量，依舊只有薄薄一點。但她訂的是最近時間的航班，登記時間都快過了。而且這還是因為她運氣好，這班飛機原本都已經沒票，不知道誰退了一張，才恰恰好被她搶到。

　　拿起機票再次確認了一下時間，沒辦法了，必須得走了。

　　手機從充電線上一拔，螢幕上便立馬跳出警告低電量的提示框。

　　薑撒朗調出手機鍵盤來，快速給自家小姨發了條短信，然後就乾脆俐落地關了機，沖一路送她到機場的伊道賢以及幾位師兄揮手道：

　　「那我先走啦~之後回首爾再見~~~」

　　「哦，走吧。」

　　伊道賢一臉擔心地目送女孩遠去。

　　「到了後借手機給我報平安！」

　　一路提心吊膽，閉上眼也無法入睡。

　　就這樣一個人回到了首爾。

　　下飛機時，薑撒朗身上，還穿著她昨晚醉酒後狂嗨高歌的那條印花長裙。原本因為昨晚下雨，裙裾被她撩起來一些，在膝蓋上綁了個死結。自己一個人上了飛機，總是胡思亂想時，便試著解那個結轉移注意力。

　　然而只用了五分鐘就解開了……

　　那並不如她預想的那般，是個值得花許多時間解決的難題，那個死結沒能帶走她的繁雜思緒。只是在她的裙子上面，留下些深深淺淺的褶皺印記。

　　「呀！你瘋了嗎？！」

　　女孩剛從出口處遮遮掩掩地走出來，迎面便被一件風衣兜頭包住。

　　一雙手死死箍住了她的雙臂，帶著她往外走，同時壓低了聲音繼續呵斥道：

　　「你就穿著這個下飛機？遮臉有用麼？你昨晚喝醉酒的樣子全世界都看到了！！！」

　　女孩在風衣間挑出個小縫，露出眼眸來急急道：

　　「秉大叔！我媽媽怎麼樣了？沒事吧？」

　　秉昌洙回頭瞪她一眼，用手把那條小縫也給合上，拽著人繼續往外走。

　　「你媽媽沒事，恭喜你多了個弟弟。你小姨收到短信知道你要回來，想來接你，但是她現在也不方便出現在大眾面前，所以拜託我過來處理。」

　　「真的麼？我媽媽沒事的對吧！」

　　女孩提高了聲音，乾脆整顆頭都從風衣裡竄了出來。

　　雙眸亮晶晶地望向秉昌洙，心裡也松了好大一口氣。

　　「呀！！！」

　　秉昌洙慌張地望瞭望左右，趕緊又把那一顆頭按進去。

　　然後再也不說話，只是一路把女孩往外拽，拽得飛快。

　　從歐洲往回飛時，薑撒朗恨不得飛機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怕母親出任何一點意外，那樣她都會無法承擔。

　　可是，當被秉昌洙狠狠塞進了保姆車裡，從仁川向著首爾一路賓士回去時，女孩靠在副駕駛座裡，心中忽然生出些遲疑。

　　弟弟……她多了個弟弟……

　　媽媽已經確定沒事了，現在爸爸、外公、外婆、大姨、小姨，大概她們羅家的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醫院裡了。媽媽沒事，真好，真的太好了。可是醫院……

　　薑撒朗坐在位置上發呆，秉昌洙抽空轉頭看她一眼，立馬把座椅給調成了適合睡眠的角度，還順手不知道從哪兒撈出個眼罩，遞到女孩手上。

　　「一路上都擔心得沒睡覺吧，先睡會兒，到了叫你。」

　　語氣，比起剛才看到薑撒朗蓬頭垢面地從機場裡出來時，已經溫柔許多。

　　不，睡不著。心裡有個聲音，在這樣靜靜說著。

　　可是女孩並沒有發出聲音，她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便乖乖帶上了眼罩，讓整個身體都癱軟下來，貼在了座椅上。

　　一動不動，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以前，每當她閉上眼睛卻神志清醒時，聽覺，便會格外地敏銳。

　　可是這一天不太一樣 ，她閉上眼睛，像是陷入一片暗黑的混沌，所有的感覺全都被關閉，外界的一切全都遠離。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之前得知羅教授懷孕的第二天，她曾經找過薑狗裡去喝酒。

　　那天她似乎也挺煩的，和最近的狀況有些像，為很多事情而煩。

　　可是那天，她問了薑狗裡關於公司裡的事情，講了自己因為林赫拉而產生的苦惱。那天，她也試圖解決一些問題，讓自己輕鬆一些。可是最終，讓她產生了要找人喝酒想法的那件事，並沒有說出口呢。

　　後來，也一直都沒有說。

　　因為全家人都開始期待起那個生命，也因為她自己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全都像是小山一樣，壓在她的頭頂。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呢？

　　女孩把自己困在黑暗當中，一刻不停地想著。

　　回想，再回想。

　　那感覺像是在往層層黑雲中不斷地鑽，剝開一層，或許又有另外一層，或許……也會有某些被短暫忽視了的記憶碎片。現在的薑撒朗、過去的薑撒朗、更過去一點的薑撒朗，無數個薑撒朗，好像被分裂成了許多片，被人隨意地丟在了黑暗裡各個角落，而連接著每一塊破碎的她的脈絡，卻被層層的黑雲遮掩。那樣的脈絡到底還存不存在，是否已經被斬斷，或是被拉長了細得像是快崩斷的弦？無從得知。

　　她努力，再努力，試圖找到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撒朗，到了。」

　　秉昌洙拍了拍她的肩。

　　嗯，到了。

　　薑撒朗坐起身來，提起笑容。

　　從秉昌洙的手中接過帽子墨鏡和口罩，甚至還接過了秉昌洙從後座裡遞過來的一袋衣服。那是她們代言的品牌所贊助的，保姆車上經常放了幾套，以備她們不時之需。而現在，就正好用上了。

　　躲躲閃閃地走近最靠近停車場的衛生間裡，換上那條純白色的A字連衣短裙，把有些油了的頭髮撥了撥，扣上與服裝完全不相配的棒球帽，再戴上墨鏡、口罩。低著頭跟在秉昌洙的身後，找到電梯、上樓。靠在冰涼的電梯牆壁上，靜靜細數電梯上升的時間，在墨鏡後面雙目迷茫地眨眨眼。

　　「叮——」地一聲。

　　到了。

　　「wuli撒朗~~~」

　　剛走出電梯，就被人熊抱了。

　　薑撒朗艱難地掙脫出手臂來，摘下墨鏡喚道：

　　「小姨。」

　　「路上沒睡覺麼？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羅鏡恩湊近了仔細打量，看女孩扭著頭有些躲閃，便也想起了現在不是追究黑眼圈的時候，於是立馬又重新提起了笑容，指著電梯一旁的走廊道：

　　「你弟弟被你外公取名叫薑參七了。由來是參七這種藥材，性味溫甜，而且常見，你外公說你弟弟命好，借這樣溫和常見的藥材名，可以壓壓八字……」

　　羅鏡恩一邊說著，一邊攬著女孩的肩膀往走廊某個方向走著。

　　「等等，病房是不是過了？」

　　女孩已經取下口罩，只戴著帽子和墨鏡，舉起手指向自己身後某處標牌。

　　「哦，你媽剛才被叫去做檢查了，姐夫和我爸媽都一起陪著呢，我們兩先去看小七~」

　　羅鏡恩語調輕快，她五月份時也剛生下自己的寶貝兒子劉志浩，這會兒，正是看到誰家寶貝都恨不得親上兩口的時候。所以，家裡一向與薑撒朗最親的她，居然也沒看出女孩一瞬間的彆扭情緒。

　　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小七和你小時候長得像，眼睛鼻子簡直都一模一樣！而且他也愛笑，聽醫生說一出來就咧著嘴笑呢，護士拍他的背想讓他哭兩下聽聽聲，傻孩子都還咧著嘴笑著，真不愧是你親弟弟！」

　　羅鏡恩一路念叨，薑撒朗也就一路靜聽。

　　很快，便走到了育嬰室門口。

　　「喏，就是靠牆那張床上，能看得到麼？」

　　羅鏡恩踮起腳來，給自家小侄女指示著小侄兒的方位。

　　女孩也不自覺跟著踮腳，往裡望瞭望。

　　十數個嬰兒床裡，都睡滿了皺皺巴巴的新生兒，看不太出來誰是誰。可是，在小姨堅持不懈地指認之下，最終還是知道了。靠牆邊的那張床上，皮膚特別白的那個小胖墩兒，是她弟弟，名叫薑參七，七斤八兩，愛笑。

　　那就是他們家的第四個成員了，是她的血親。

　　10 days off十天狂歡結束，伊道賢一批人從歐洲回來，終於拐向日本，開始正式扛起搖滾大旗掀翻富士搖滾音樂節時，薑撒朗沒能再跟著去，說是想在家裡幫忙帶孩子。

　　對此，伊道賢表示：「……恭喜。」

　　小胖七經過近半個月的成長，已經擺脫了最初皺皺巴巴的模樣。

　　過來探望的親友們，都說小七和撒朗長得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

　　羅教授從醫院裡退了房，回家裡休養。姜教授這學期課多，比較忙，所以沒有請假，只是拜託撒朗外公外婆，都在首爾多住幾月，幫著調養照顧羅鏡熙的身子，身邊也幫著帶帶孩子。

　　姜撒朗不會燉湯，說實話也不知道怎麼帶孩子。

　　在家裡有些無所事事。

　　她在樓上樓下轉來轉去，想要幹點什麼，幫點什麼忙。結果剛轉了兩圈，就被親媽吼去了書房——

　　「明天不是要高考了麼？快去複習，趁著放假多記兩遍單詞！」

　　羅教授生產時大出血，把全家人都嚇一大跳。這兩天臉色看著依舊蒼白，可是吼人的中氣，已經先行一步回來了。

　　對此，把持了薑家廚房的外婆大人，很是欣慰。

　　每天還得去學校報到的姜教授，表示感激涕零。

　　就那樣，忽然就到了某一天，八月的某一天清晨。

　　那天陽光很好，姜教授一大早去了學校，外公外婆出去遛彎順便買菜，家裡只剩下羅教授外加兒女一雙。羅教授感慨屋外陽光正好，暑夏天清晨的太陽，正是難得的溫暖清爽。所以羅教授雖然依舊不能吹風，但還是讓自家女兒幫著搬了條躺椅，放到靠近客廳陽臺的落地窗裡面。放好之後，羅教授抱著熟睡的小七，小心翼翼坐到椅子上去，頓時便被金燦燦的朝陽，刺得雙眸微微一閉。而與其同時，右手已經下意識捂在了小七的眼睛上。

　　大概是母親的本能反應。

　　「我把椅子換個方向吧。」

　　旁邊站著的女孩，立馬上前，掰著椅子的靠背，往旁邊使勁兒一掰。

　　如果僅僅只是椅子的話，倒是不重，還好。

　　可是現在上面兩個人呢。

　　女孩掰得吃力，咬著牙把方向掰出兩寸後，自己雙手一滑，反而往後一仰，差點都摔一個屁股墩兒。

　　關鍵時刻扯住薑撒朗胳膊的羅教授：「做事怎麼老這麼毛糙！」

　　瞪著眼睛，等確認女兒站穩之後，才抱著小七重新又站起來，道：

　　「算了，也是我想一出是一出。撒朗，你跟我去書房，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那天，羅教授把姜小七抱在懷中，對自家女兒提了一個問題。

　　「撒朗，媽媽最近在考慮，要不把你過繼給大姨吧，這件事你怎麼看？」

　　薑撒朗：「……」

　　「啊，撒朗你別想太多，媽媽的意思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大姨……她這兩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離婚後沒有孩子，以後也不打算再結婚。你外公外婆，還有我、你爸爸，你小姨，我們都很擔心你大姨，怕她以後老了沒人照顧。而且小七出生的時候，當時你不在所以沒有看到，小七剛被醫生抱出來時，你大姨忽然就哭了，怕被我們看到，還自己偷偷躲到病房外去假裝打電話。」

　　「撒朗，我們羅家呢，子孫不太興旺。大姨沒有孩子，你小姨也剛剛有了志浩。所以我想來想去……覺得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讓你委屈一下。你是我們羅家年齡最大的孫輩，大姨也一向很喜歡你，過繼什麼的都只是名頭而已，你大姨自尊心強，我怕不走這個程式她不好意思接受你對她好，但沒關係，即便走了這樣一道程式，以後你也依舊是我們家的女兒，這點在我們自家始終是不會變的。我只是希望以後的日子裡，你也多照顧你大姨一些……」

　　哢、嚓一聲。

　　後來，薑撒朗偶爾回想——有些東西，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那一瞬間，猛地就破碎掉了。

　　她跪在地上撿了很久，也沒能拼湊出原來的模樣。

　　那碎掉的東西是她自己，是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心裡就壓了很多東西的薑撒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忽然就四分五裂。甚至連破裂的聲音都沒有，也沒有驚呼沒有哭訴沒有哀求，咬著唇，表情楞楞的，心臟卻已經碎成一地殘渣。

　　然而諷刺的是，很多很多，一直都沒太想通的問題。忽然地，也在那一刻，猛地就解開了。猛然地，就發覺了一直困擾著她的那些黑雲裡，隱藏著某些東西的真實面貌。

　　那並不是她揮散了彌漫于身邊的黑雲，而是有某種力量，直接把她拽到了黑雲的最深處，讓她看到了最深處那觸目驚心的一道身影。

　　那是她，黑雲裡的，一直都只是她。

　　是表大叔忽然留下公司告別之後，一個人坐在TBB那間工作室裡的保險櫃旁，哭了整整四五個小時的薑撒朗；是對樸前進說了分手之後，無數個夜裡咬著被子，不敢哭出聲音的薑撒朗；是發現朴初雅渾身淤青，最後卻氣得只能摔門而出，在公司裡待了一周多的薑撒朗；是得知林赫拉要換一種活法後，點著頭說自己能夠理解的薑撒朗；是得知白阿姨確實偷了她的小黑盒子之後，震驚得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到最後也沒有攔住申雅中處罰白阿姨的姜撒朗……

　　許許多多個她，蜷縮在黑雲深處。

　　這裡好像有些冷，所以她把自己抱得那麼緊，對麼？

　　「當然了，這只是媽媽這兩天的一點想法，並不是說非得這樣。」

　　最終，那天，羅鏡熙抽出一隻手來，拉著女孩的手腕道：

　　「你從小就懂事，所以媽媽才想要和你商量。你先考慮一下，然後也給媽媽說說你的想法，好麼？」

　　現在黑雲最深處又多了一個她，多了一個連親媽都不太想要的薑撒朗。

　　女孩在遮天漫地的一片黑暗當中，抱緊了那許多個自己。

　　終於，她知道那些黑雲都是什麼了？

　　恐懼，那是恐懼。

　　薑撒朗僵著背，走出自家書房，轉回臥室裡，反手關上了門。

　　背抵著牆滑到地板上坐下，用手死死捂著嘴唇，片刻間，便手心手背全都淋濕。

　　她好害怕，從某個瞬間開始，忽然就越來越害怕，怕被人丟下。

　　因為她總是被丟下……

　　原先明明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曾經她也每天被姜教授扛在脖子上去上學，曾經她每天早上都能吃到羅教授最拿手的魚片粥，曾經她無憂無慮地呆在公司裡面，曾經她認識一個總是給她高高豎起大拇指的經紀公司社長。曾經，她明明還是朴初雅最為依賴的那個人，曾經，她以為她已經成為足夠歐尼們信賴的隊長。曾經，曾經明明有很多人都陪在她身邊。

　　可是然後呢？

　　曾經她喜歡一個人，在一起，然後又只剩她自己。

　　曾經她以為家人，永遠都會是她的後盾。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她甚至為自己當年還太小時就當了練習生，而對父母兩人感到抱歉，因為她沒有給他們看著她長大的機會和時間，因為她剝奪了他們為人父母的幸福權利。

　　然而，想要走回曾經時，家……似乎已經不是她以前熟悉的那個家。

　　至少曾經和她朝夕相處時的爸媽，大概不會想把她送人吧。

　　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都不會把她往外推開吧。

　　明明……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每一次都用盡自己的全力。寧願讓別人傷害她，而也不想讓自己去傷害別人。她始終想要活得正直而坦誠，用真心對每一個人，成為對每一個她愛的人都有用的人，成為他們的開心果，成為他們的朋友和依賴。

　　迄今為止，做過的一切，她都問心無愧。

　　不曾偷懶，不曾虛偽。

　　可是，為什麼，總是一次次被丟下呢？

　　為什麼……最愛最喜歡的那些人，反而最為急切地想要逃離她呢？

　　女孩蹲在自己臥室房門的旁邊，蹲在越來越亮的清晨裡。她用手背胡亂摸臉，卻只把臉頰弄得更加淩亂。於是她吸了吸鼻子，乾脆站起身來，從桌子上扯了一大團紙巾，在臉上使勁蹭著。

　　蹭完之後，拿起鏡子來看了看。

　　瘦削蒼白的臉，紅腫的雙眼。

　　「薑撒朗，你好狼狽。」

　　在心裡，嘲笑自己。然後拿起一頂帽子，扣在頭頂。

　　「媽媽，公司裡有事我先回去了！」

　　急急地喊了一聲之後，便急急地下樓。

　　也不知道這樣倉促的一聲叫喊，有沒有讓羅教授聽出不對勁來。

　　薑撒朗一路埋著頭，只顧著往外走。走出大門，走出社區之後，忽然間又迷茫了。

　　去哪兒呢？

　　不想被爸媽看出她這些自私的情緒和想法，不想回公司去被李准碩圍觀……

　　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之後，便掏出手機來給申雅中打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那邊卻始終沒有人接。

　　女孩垂下了頭，把手機扔回自己的包。

　　想要再把包重新合上時，卻忽然就看到了護照。那是她一路從比利時背回來的，後來也一直放在包裡，忘了再拿出去。

　　那個時間，計程車上，護照忽然就出現在她眼前。

　　像是命運的指定。

　　八月份的暑夏天，某輛依舊不起眼的計程車，在去往清潭洞的路上，忽然又轉了個彎，開往仁川國際機場。車子上唯一的乘客，坐在後座裡，望著窗外藍天。她抿著唇發呆，帽檐和黑髮下麵，是緊繃的一條下顎曲線。女孩太瘦，所以那曲線，從某種角度看來，竟然顯得銳利，銳利而脆弱，像是刀鋒上的弧線，很薄，但莫名讓人感覺到隱隱的危險。

　　懂事，因為懂事。

　　薑撒朗發著呆，她想起來，那就是媽媽想把她過繼給大姨的原因，因為相信她一定可以照顧好大姨。同時也是媽媽會這樣直白地問她想法的原因，因為相信她會很理智地看待問題，不會被情緒左右自己的判斷力。

　　是……這樣麼？

　　因為她從小就聽話懂事，所以覺得……

　　就算把她丟下，也不會怎麼樣，是麼。

　　2010年盛夏，某個女孩，在經歷過漫長的、克制得都不像是小屁孩的一段青春期之後，終於，開始了屬於她自己的、遲到的叛逆。

　　不怨，也不恨。

　　她只是有些累了而已……不，其實是好累，累到已經快活不下去。

　　曾經，固執地按著曾經被教導的美好人性品德，用盡全力想做一個美好的人，想一輩子都做美好的事。可是現在，卻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世上，大概從來都不存在美好的人，也不存在美好的事。包括她自己，其實都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弱點——她怕孤獨，怕一個人吃早飯，怕沒有人需要她，怕想哭想喝酒想暴躁的時候，都不知道還可以打誰的電話。

　　這麼多年裡，用盡全力做自己最擅長的事。

　　偶爾空閒時，便小心翼翼地期待，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到身邊，總是期待大家都熱熱鬧鬧待在一起喜笑顏開。

　　可是，這樣的她，太可悲對吧。

　　大家都看透了她的懦弱，所以才避之不及地逃開，是嗎？

　　一直以來，始終都在期待著的，毫無保留的，永遠的愛與信賴，小時候總是出現在童話書裡的那些親情愛情友情，永遠的陪伴。其實一直都只是童話，對麼？

　　是她太傻，傻到相信了這麼多年。一直在幻想，一直在期待。所以她越是努力、越是靠近，一直信任並期待的人，卻越快地逃開，而且都逃得理所應當……因為她太傻。

　　所以，撒朗啊，別再傻了。

　　內心深處，有一個人在輕輕地說。然後又像是忽然歎了口氣，悠悠長長的呼吸，回蕩在寬闊空蕩的某個空間裡，發出寂寞而寥落的聲響，然後盤旋不去。

　　那地方，像是她一片荒蕪的心臟，怎麼呐喊都無人回應。

　　所以，放棄吧。

　　黑雲深處，無數個環抱著自己的薑撒朗，都抬起頭來看著她。

　　看看吧，你自己這些狼狽的模樣。

　　所以就從這一刻放棄吧，薑撒朗。

　　還不晚，但也是時候該長大了，是時候該認清自己的現實了。

　　你並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接受這個事實吧，撒朗。

　　然後就可以活下去了，勉勉強強。

　　接受吧，薑撒朗。


第83章 02.03

　　權至龍在機場候機廳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背影。他這兩天生日快到了，難得地，BB最近沒有團體活動，他個人也沒太多事要忙。所以生日前這兩天，小夥伴們說要一起去日本浪幾天，正好也給他慶祝生日時，他想想後也覺得還不錯，就答應了。

　　由於是私下裡的個人出行，權至龍也偽裝得極為謹慎，一路上還和小夥伴們都分開走，自己穿著很低調的T恤加牛仔褲，戴著很平凡的口罩，然後一進機場就躲到了貴賓待機室裡面。

　　然後，就看到了她……

　　半個多月都不接他電話的薑某人。

　　「呀！」

　　權至龍走過去，直接揭了女孩的棒球帽。

　　她和他一樣，都穿著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只不過臉倒是捂得比他還嚴，又是墨鏡又是口罩的。如果不是權至龍太熟悉她的輪廓和側影，也太熟悉她發呆時無意識揪自己衣角的動作，可能連他，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棒球帽往上一揭，幾縷碎發便被帶得拱起一截。

　　女孩依舊還戴著墨鏡與口罩，頂著那幾縷亂髮抬起頭來。

　　「……至龍歐巴？」

　　聲音略顯沙啞，倒沒有太多驚訝，更多的是心不在焉，仿佛只是隨意地問了一下。

　　其實並不在乎這個剛搶了她帽子的人是誰。

　　「呀，薑love，怎麼了？」

　　即便隔著墨鏡，權至龍也感知到了，剛才那一瞬間，女孩眼中一定又是迷茫的，沒什麼焦距的模樣。於是抬起手來，便迅速揭下了她的墨鏡，在她反應過來該抵抗一下之前。

　　雙眼一露出來，那紅腫便讓權某人瞳孔微微一縮。

　　依舊漂亮捲曲的眼睫毛下方，卻是某種暗黑的糾纏與死寂。

　　權至龍看著那雙眼，臉色猛地一僵，然後便忍不住蹲下身去，又抬起手來狠狠揉著女孩的頭，就像是揉著他家權家虎，或者是他電腦桌面上那只哈士奇一樣。重重地，揉得毛髮都亂糟糟的變成鳥窩。可是嘴裡卻在輕聲問著：

　　「撒朗，怎麼了？」

　　薑撒朗：「……墨鏡還我！」

　　腦袋往後一仰，掙開了權至龍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卻往前一伸，從權至龍手中拎回墨鏡重新戴上。感情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了自己眼睛的狀況，於是找遮掩來了。

　　機場裡，一個人。

　　女孩眼睛紅腫，身邊也沒什麼行李，就一個小小的背包。

　　看起來像被趕出了家門的小狗一樣。

　　權至龍蹲在薑撒朗面前，仰著頭，把又戴上墨鏡的她打量了好幾遍。心中輕歎口氣，他自顧自地掏出手機，給小夥伴們發短信，讓他們先去別的地方等著待會兒再會和之後，又把手機揣回兜裡。然後自己又蹲近了一些，伸出雙手來拆女孩的口罩。

　　「歐巴你幹什麼？！」

　　薑撒朗終於沒空再發呆了，快速往後一躲，然後整個身體都往旁邊挪去，直接坐到了離權某人半米多遠的位置上，用全身的動作表示著自己的抗拒。

　　權至龍的雙手還頓在空中，微微一滯之後，他開著玩笑道：

　　「看看別的地方還有沒有什麼傷口之類的啊，你把自己裹得又被anti揍了一樣。」

　　薑撒朗：「……我沒受傷。」

　　權至龍笑：「我知道，但你這是出什麼事了？如果不方便對我說的話，我給雅中露娜打電話。」

　　說著又從兜裡掏出了手機來，做出要撥打電話的動作。

　　「歐巴！」

　　女孩果然立馬阻止，站起來把手按在了權至龍的手機介面上，才發現他的介面始終停在音樂播放機上，而裡面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沒有顯示名字的歌。

　　權至龍看女孩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機上，就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藍牙耳機道：

　　「我和塔普哥年末要出小分隊的歌，要聽嗎？」

　　不過問完之後，又故意板著臉道：

　　「但你還是得先坦白一下你現在怎麼回事，就你這一副離家出走的樣子，雅中露娜以後要知道我遇見了都沒攔住你，她該去砸我家的車了。」

　　薑撒朗：「……我去日本找道賢大叔，YB樂隊的伊道賢！」

　　「真的？」

　　權至龍以明晃晃的懷疑目光，把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

　　然後直直地伸出了手來：

　　「把你機票拿出來讓我看看，不確認清楚了我不會讓你走的。」

　　薑撒朗：「……」

　　兩個小時後，飛往東京的航班上，薑撒朗閉目養神，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在輕聲說話。她以為是旁邊那位阿姨在與空乘人員在交流些什麼，但沒想到幾句話之後，身旁有人站起來，然後又有人坐下了。

　　一隻手伸過來，按在她的頭側，然後微微用力，就把她腦袋按在了某只肩膀上面。

　　那肩膀很寬，但太瘦，有些硌得慌。

　　薑撒朗像是觸電一樣彈起來，轉過頭來瞪圓了眼睛一看。

　　嗯，熟悉的人，熟悉的笑。

　　於是整個人都像是漏氣的氣球一樣，迅速地乾癟委頓下去。

　　權至龍……這位歐巴，真的已經逗得她完全沒脾氣了。

　　「本來是要和朋友們一起去日本過生日的，我生日你知道的吧，就是過兩天了。可是因為不放心你，就放了他們鴿子，改簽機票過來陪你……」

　　權至龍輕聲說著，看女孩一副無言以對的模樣，就也只是笑笑，然後又伸出手去，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而且按完之後也不把手丟開，只往上又挪了挪，一下一下摸著女孩的黑色短髮。

　　「現在我朋友都在說我重色輕友了，還說之後在首爾見到要一起灌我的酒。撒朗，你看歐巴我都這麼慘了，不能對我笑一個麼？你最近對我的態度越來越不好了知道麼？原先看到我的時候多乖來著，每次都彎著腰，特別開朗地說前輩阿尼哈澀喲……」

　　頭靠在肩膀上，指尖偶爾觸到頭皮。這樣的距離和相依，讓一切都被放大了。權至龍的聲音明明很輕，卻從各個角落包圍過來，綿綿密密。權至龍指尖的動作很慢，但卻像是被分割成了許多細碎的慢動作，每一秒都細緻而溫柔，像是經典老電影的長鏡頭一樣恒久。權至龍的呼吸聲、權至龍的體溫、權至龍的肩頭與鎖骨……

　　九千米高空，飛機輕微的顛簸與轟鳴當中。

　　女孩猛地從權至龍肩上彈了起來，整個上身都偏向另外一邊，露出慌張而震驚的表情。

　　「歐巴！」

　　她提高了聲音喊著，像是掩飾自己的某種慌亂。

　　「嗯？」

　　被她喊著的人，卻轉過頭來，依舊笑嘻嘻地看著她。

　　玩世不恭的模樣。

　　女孩頓了頓，視線在權至龍臉上轉了兩圈。

　　然後她自己的表情，忽然就變得正經，抿緊了唇，像是要把人洞穿一樣的視線處理。

　　九千米的高空，她望著權至龍，直直地望著，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冷淡。

　　「至龍歐巴，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喜歡上我，我很感謝，但是歐巴，還是請你不要再對我做這些事了。你可能覺得這些舉動都很有趣很浪漫，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玩。歐巴，我很累，我是剛經歷過一次很失敗的初戀的人，我很愛前進歐巴，雖然很不幸地分手了，但現在也依舊沒辦法說不喜歡他。所以拜託，歐巴你停止吧。我已經很努力地，不讓我們兩的關係變僵了，可是現在我再也做不到更多……所以歐巴，拜託你也往後兩步吧，我們退回到那一天之前，退回到以前親近的前後輩那樣，可以嗎？拜託了！」

　　女孩靜靜地望著權至龍，這一次她是真的在看著他，只看著他。

　　權至龍能夠感覺得到。

　　這近一年來，薑撒朗總是時不時地活得有些小恍惚，尤其是近幾個月，更是長時間地注意力出走。甚至於好幾次遇見時，女孩都是雙目迷茫一副慘兮兮的模樣，無暇顧及其他。可是這一次，權至龍能夠感覺到，她是真的在處理這件事了。

　　不是被他逼急了所以咬人，不是還顧忌著兩人之前的關係而言詞委婉。而是因為某些事，因為他不太知道的某些原因，她是真的在和他撇清關係了，甚至都對著他說——

　　很愛樸前進？

　　現在也依舊沒辦法說不喜歡他？

　　權至龍盯著女孩蒼白憔悴的臉，想要勾起唇來笑一笑，想要摸摸她的頭，再說些輕鬆俏皮的玩笑。可是嘴角僵住了，扯了兩下都沒能扯起來，於是不尷不尬地掛在臉側，僵硬得都有些搞笑。喉嚨也凍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只剩下越來越粗的喘氣聲，那是他在壓抑著自己心底的憤怒。

　　這期間，在那過去的幾個月間。

　　他們兩分明是有默契的。

　　在薑撒朗短暫地會分給他的注意力裡，在兩個人偶爾望向彼此的時間裡，他們兩的眼中，分明都有許多未說明的話，都像是流光一樣，瞬間釋放光芒，然後又重新隱沒於心中。權至龍熟知薑撒朗，薑撒朗知道權至龍能夠看懂她。所以，很多事，兩個人都沒挑明說過。一個是覺得時機未到，一個是怕一旦說得太白，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薑撒朗因為過去的情分才容忍他，薑撒朗還沒從失戀的陰影裡走出來，薑撒朗對已經追了她幾個月的權至龍並沒有什麼特殊想法……

　　這些權至龍都知道。

　　可是他還在等她。

　　他其實一直都確信，薑撒朗分明是知道的，他在等她。

　　他裝作輕鬆自如的模樣，遊走在她的身旁。強勢靠近，但又不給她太多壓力，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卻不要求她給出同樣的回饋。權至龍自認已經十分誠心誠意了，他這二十多年來，就沒對幾個人這樣用心過。上一次把自己的自尊心藏起來，只為了近乎無賴般的靠近，已經是許多年前少不更事的時候了，是完全還沒成名時一文不名的權至龍。

　　可是，終於。

　　薑撒朗還是要來打他的臉了麼。

　　權至龍默默地盯著女孩的臉，看著她毫不動搖的表情，看著她靜靜望向他的模樣，那模樣甚至有些熟悉，像是許多年前對崔勝弦說了分手，然後一滴淚也沒留便轉身離開的申雅中。

　　去年開始，很多人都說薑撒朗像是嬌俏版的申雅中呢……

　　想到這點，權至龍又想要無語地笑一笑。可是臉上的肌肉全都被凍住了，只是右手垂在身側，狠狠地拽成了拳頭，指關節抵在座椅下方，使勁地擠壓下去，按出一大塊凹陷，就像他此時此刻的心臟，被薑撒朗剜了個口。

　　「以前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是很會拒絕人的。」

　　沉默了許久再開口，聲音艱澀，雖然話裡依舊有著調侃。

　　在這場追求與被追求的追逐關係裡，兩個玩家其實都知道——

　　權至龍能夠接受薑撒朗走神，能夠接受她總是忙得無暇顧及他的情緒。但無法接受她當著他的面，說她還愛著樸前進，絕對無法接受！

　　即便權至龍心裡也有過那樣的猜測與忐忑，甚至前陣子因為怕兩人複合，還不管不顧地在醫院裡把人強吻了，就為了讓女孩明確他的立場和態度，讓她顧忌著他，也記住他對她的在乎與渴求，不要因為軟弱，而輕易再被樸前進打動。

　　薑撒朗或許還喜歡著樸前進。

　　那是權至龍一直擔心，但同時也忽略著的事情。

　　現在這件事從薑撒朗口中挑明瞭說出來，權至龍無法接受。

　　即便他知道，那絕對是薑撒朗故意的。

　　飛機在東京落地，薑撒朗與權至龍各自偽裝，然後一前一後下了飛機，各走一方。

　　沒有告別，也沒有提各自要去往什麼地方。

　　機場那麼大，人那麼多。即便這兩個，明明都是那樣優秀得光芒四射的人物，遮掩著臉飛快地走著，捂住了光芒的他們，也都跟身旁的每個人一樣，像是水匯入河流，瞬間便沒了蹤跡，細看也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了。

　　當晚，兩人從機場離開幾個小時之後。

　　權至龍換了件十分風騷的黑□□紗透視上衣，外加破洞牛仔褲一條。頭頂紳士小圓帽腳踩鉚釘靴一雙，鼻樑上再架一副紀梵希最新款墨鏡，冷著臉走進東京據說最近很火的一家夜店裡後，迎面便被一手提著洋酒一手端著酒杯的李繡赫給抱住了。

　　「放我們鴿子是吧，兩瓶還是五瓶，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邊大大咧咧壓在權至龍的肩膀上，一邊雙手環繞著權某人的肩，然後雙手彙聚在權某人的腦袋前——李繡赫就在權至龍的臉前倒著酒，倒了半杯灑了半杯，倒滿大半杯之後便往權至龍嘴邊一湊，連聲喊道：

　　「來來來！這杯先罰你遲到！」

　　權至龍：「……」

　　表情是無語的，但動作是積極的。

　　毫不推拒地接過酒杯，仰頭一口幹掉之後，立馬又搶過酒瓶子往杯子裡倒。

　　「喲呵~」

　　李繡赫兩隻手都空了，乾脆抄著雙手在旁邊，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這是甩了哥們兒上杆子過去，都還沒討到好呀~」

　　權至龍倒酒的動作微微一頓，索性杯子裡也滿了一半了，乾脆也就不再倒。他直接把酒杯往李繡赫懷裡一推，瞪著眼睛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陪不陪，就一個字吧！」

　　李繡赫：「……」

　　感情你重色輕友都還有理了是麼？

　　當晚，進入夜店一個多小時之後。

　　瘋了一樣給自己灌酒的權至龍，已經醉得快滑到桌子下邊去了。

　　李繡赫和羊羹兩人互相看著眼色，眼看著今天一起叫過來喝酒的日本小夥伴當中，有一位大紅唇高挑身材，看起來很會來事的模特，忽然間端著酒杯就向著權某人走過去了。這邊尚還清醒的兩人，又彼此對視一眼，兩個人眼中流露出不同的意味，但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出聲阻攔。

　　羊羹曖昧地笑了兩聲，轉身就和其他小夥伴哥兒兩好去了。李繡赫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伸個懶腰，視線卻始終若有若無地落在權至龍那邊，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

　　「GO醬，醉了麼？」

　　鮮豔的紅唇逼近了，向著耳廓。

　　然而權至龍正認真盯著自己的酒杯，認真地用韓語與這只日本酒杯對著話。

　　「呀……薑love！你不能對歐巴這樣呀……」

　　傲嬌著一張臉，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時不時戳戳酒杯的模樣，看起來居然也有些慵懶而邪魅的帥氣。

　　大紅唇皺了皺眉，她完全沒聽懂。

　　不過語言當然不會是男女溝通時的阻礙，女孩轉過頭來，雙目迷離地露出一個魅惑的笑。

　　「GO醬，上次見過面的，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這一次除了稱呼，全都使用的是英語了。

　　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去，搶走了權至龍一直在盯著的那只酒杯。

　　於是，很是開心地。女孩看到了權至龍的視線，隨著那酒杯挪到了她這邊，然後又微微一轉，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得意了，想要把笑容綻放得更加漂亮一些。

　　更魅惑一些，更具吸引力一些……

　　「呀！薑love！！」

　　權至龍忽然抬起一掌，狠狠拍在大紅唇的頭頂，拍得她笑容都來不及收起來，整顆頭便狠狠往下一跌，酒杯裡冰涼的液體，也被手臂的擺動帶得往上一潑，潑在了她自己的脖子和領口。領口本來就矮，衣服也特意選得很薄，這樣一潑之後，胸口的□□更加掩不住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疼不疼？」

　　某個醉鬼又手忙腳亂地扯過紙來，胡亂地擦著女孩的臉。

　　大紅唇：「……」

　　我他媽畫了兩個多小時的妝啊！有本事你擦胸啊魂淡！！！

　　夜店裡一喝，等再出來時，已經是月上枝頭，燈火霓凰了。

　　權至龍頂著墨鏡往天上到處瞅，大半邊身體都掛在李繡赫身上，滿口酒氣地問著：

　　「星星呢？怎麼看不到星星呢？」

　　李繡赫扛著人往停車場走，額頭上暴起青筋，但還是咬著牙道：

　　「今晚沒星星。」

　　「哦……」

　　權至龍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滿天瞅。

　　「飛機……飛機呢？」

　　李繡赫：「……你找飛機幹嘛？」

　　「薑love還在上面呢！」

　　權至龍忽然就站直了，非得扭著腰往自己身後看，搖搖晃晃地左看右看，道：

　　「我生氣了，所以就先下飛機，下來後也一直沒回頭。她會不會還在飛機上？會不會？」

　　李繡赫：「……不會。」

　　「哦。」

　　權至龍低低地應了聲，又重新掛回李繡赫的身上，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失落道：

　　「對，她才不會等我。」

　　這話實在是說得太委屈，就連旁邊扛著這醉鬼的李秀赫，都忍不住跟著心頭一酸。然而下一秒，戴著墨鏡的權至龍又開始漫天亂找了——

　　「月亮呢？今晚怎麼連月亮也沒有？」

　　李繡赫忍無可忍，直接把人塞進某位日本小夥伴的車裡，然後自己也跟著鑽進去，勒令道：

　　「你給我閉嘴！！」

　　權至龍癟癟嘴，張了張唇，似乎又想要再說些什麼。

　　可是想到李繡赫剛才的話，又立馬把嘴給閉上了，接著連眼睛也閉上，整個人都靠在椅背上去了，像是已經睡著。

　　「阿西！要不是看在你是准壽星的份上……」

　　李繡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後又轉頭，看到某位醉鬼乖乖靠著，不再胡言亂語也沒有想吐的跡象，於是自己也心滿意足地靠回座椅，等到小夥伴叫來的代駕上車後，便一路也閉目養神著，回到了酒店。

　　從車子裡下來後，李繡赫繼續扛著權至龍，一路沉默之後的醉鬼，似乎變得更重了，像是塞了一肚子的話，墜得連步子都邁不動了。

　　權至龍閉著嘴，步履搖晃之間都是落寞失意。

　　李繡赫反而覺得忐忑了，一邊繼續咬牙扛著權至龍，一邊徐徐說道：

　　「呀，你要是真難受的話就說……」

　　兩個人從酒店大堂走過，大堂吧台旁的二十五寸電視螢幕上，正放著東京的夜間新聞。

　　「明天，一年一度的富士搖滾音樂節將迎來最後一天。但直到今天，都還有不少的遊客在趕往新瀉縣。許多搖滾愛好者稱，即便只剩最後一天，也要前往到搖滾盛宴享受到最後一場表演……」

　　字正腔圓的日語，從大堂中走過的兩個人都完全聽不懂。

　　可是權至龍的步子，卻忽然間停下了。

　　他轉過頭來，定定地望向螢幕上的配圖與畫面。

　　「怎麼了，想吐嗎？」

　　李繡赫很緊張地轉過頭來，確認權至龍的狀況。

　　然而權至龍亮晶晶地抬起眼來，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

　　他握著李繡赫的胳膊道：「我們去富士搖滾音樂節吧！」

　　李繡赫：「……」

　　#¥*&……¥%……@¥@#¥@%%！！！


第84章 02.03

　　八月暑夏，太陽剛在富士山邊升起半扇。

　　洪水一般的車流當中，許多貼著各式各樣海報或噴繪的私家車當中，裹挾著一輛毫不起眼的吉普，在四周都是綠色的鄉村公路上行駛著，向著富士山邊的新瀉苗場，向著富士搖滾音樂節的現場，飛速疾馳著。

　　「阿西我真是瘋了，居然還陪你跑著一路！」

　　李繡赫在副駕駛座上皺著眉抱怨，深歎口氣，又把頭探向車窗外面，大喊一聲——

　　「啊啊啊啊啊！！！」

　　「喔吼哦哦哦~~~」

　　旁邊一輛路虎裡立馬伸出了幾顆頭，全都向著崩潰嚎叫的李繡赫歡呼。

　　一邊跟著起哄，一邊還呲牙咧嘴地笑，沖他比出rock或是乾脆是f*ck的手勢。

　　李繡赫：「……」

　　所以，果然愛搖滾的都是半個瘋子麼。

　　於是轉過頭來狠狠就砸了權至龍一拳頭，道：

　　「呀！你瘋了麼？追了大半年了一點反應沒有，還追什麼追！」

　　權至龍輕哼一聲，沒有回話，繼續專注地開著車。李繡赫咬牙切齒地忍下照顧了大半宿醉鬼，然後一大早又被拖起來長途遠征的怒火，翹起腿來，又從褲兜裡摸出盒煙來，撿一根叼上，甩著打火機吊兒郎當點燃後，忽然幽幽道：

　　「何必都跟她們團死磕呢……況且你眼光還不如勝弦哥……」

　　「呵呵。」

　　權至龍忽然把方向盤一掰，車子就像打滑了一樣在馬路上閃了下腰。

　　這忽然的漂移當中，李繡赫沒把煙叼穩，雙手慌張地往左右一抓時，剛點上火的煙已經掉到了褲腿上，嚇得他又立馬從腿上去撿煙，然後又快速往窗外一拋，煙頭在馬路上彈跳幾下，然後迅速被後方一輛車的車輪壓成死灰。

　　「%¥#%……！！」

　　「f*ck U¥……¥%@¥！！」

　　因為擾亂道路秩序，外加還往窗外扔危險物品。

　　吉普中的兩個人，被前後左右車上的人全都給罵了，以各種各樣他們兩聽不太懂的語言。那架勢，看起來要不是因為不少車上都有女人，而吉普車裡露著臉的李繡赫五官帥氣，同時還用他那張俊臉向四面八方賠禮道歉的話，大概就要包抄過來直接打起來了。

　　李繡赫一路賠著笑臉，又連連拍著權至龍的大腿，暗示他降下車速，讓身邊這堆殺氣騰騰的人先走。好不容易，終於危機解除，李繡赫一轉頭就踹了權至龍一腳，瞪著眼睛道：

　　「權至龍！我欠你的是嗎？！」

　　「撒朗和雅中露娜是不一樣的，你喜歡雅中露娜是你的事，但別把撒朗也扯進來，更別貶低她。」

　　權至龍壓著聲音，連褲腿上的腳印也不拍，只是直直望著前方，又把車速給加快了。

　　李繡赫被噎得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往旁邊望了一眼，立馬又狠狠踹了一腳過去。

　　「你他媽地給我靠邊停車！」

　　擼起了袖子瞪圓了眼睛，這會兒看起來是要內部打一架的節奏了。

　　權至龍完全不減速，頭也不轉地說道：

　　「你別火，你當年想追雅中露娜但被勝弦哥捷足先登的事，我不是沒提嘛，也從來沒告訴過勝弦哥。而且剛才，是你先招惹撒朗的，我就晃了下車，你還連踹我兩腳我都沒還手，這也夠意思了吧！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說那些話，但以後還是別說了，我追她是我自己的事，她挺好的，至少在我眼裡，比雅中露娜好多了。」

　　李繡赫：「……你靠邊停車！」

　　權至龍無奈地轉過臉來：「還想再踹我兩腳麼……？」

　　李繡赫在副駕駛座上狠聲道：「你追她不是你自己的事麼？」

　　言下之意，你自己一個人開車去唄！

　　於是權至龍更加無奈地停下車來，解開安全帶往副駕駛湊過來，捧著李繡赫的臉道：

　　「親故……繡赫……米啊內是我話說太重……」

　　一邊誠心誠意地道著歉，一邊漫不經心地往副駕駛那邊的車窗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瞪大了雙眼，憤怒地喊道：

　　「薑love！！！」

　　平地一聲吼，不僅就坐在近處的李繡赫被嚇得渾身一抖，更遠一些，馬路斜對面的幾米前方，某輛同樣也停在路邊土路上的車旁，某個女孩本來正靠在車門外發呆，聞聲也被嚇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然後就左左右右地打量，驚疑未定，似乎是有些被嚇到，又有些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幻覺。

　　「真是薑撒朗？」

　　李繡赫在短暫的愣神後反應過來了，立馬把頭轉向窗外，朝著權至龍視線投向的地方打量。

　　而上一秒還捧著李繡赫臉側道歉的權某人，已經快速縮回了駕駛座上，手腳俐落地解了安全帶，然後氣呼呼地推開車門，往馬路斜對面那引擎蓋冒著煙的車輛走去。

　　他沒認錯，那就是薑撒朗，不過是已經換了一身行裝。

　　頭上帶著頂圓圓的荷葉邊大草帽，只帽檐就遮擋了大半張臉，外加可能到了日本的音樂節上，她比較安心，除了草帽之外就沒再用別的東西擋臉，剛才一四處打量就完全被權至龍給認出來了。而讓權至龍氣憤地吼出聲來的是，昨天下飛機時的T恤和牛仔褲，已經被替換成一件男士的大襯衫，以及一條隱約得都看不清的牛仔短褲。她上身的襯衫花紋，是紅白相間的方格，倒是很襯她白皙滑膩的皮膚。但衣服明顯太大，肩線都吊到了女孩的胳膊上，襯衫下擺，更是鬆鬆垮垮墜到了大腿上方，將只是齊臀的牛仔短褲直接包裹。如果不是薑撒朗剛才靠在車門上，把一隻腿曲起來踢在背後的輪胎上，衣服下擺的空隙間露出了那條短褲來。權至龍可能都會覺得，她大概全身上下就只穿了那件不明主人的男士襯衫！而且兩條纖細白嫩的腿就那麼明晃晃地在空氣裡露著……

　　一想到這個，他就又是興奮又是憤怒！！

　　但興奮完全壓不過看到她穿著別的男人襯衫的憤怒！那憤怒讓他怒吼之後立馬從車上下來，迎著女孩十分驚恐的目光走近後，第一時間就先抓了她的手腕，把人拖進自己懷裡，狠狠地圈著腰。同時視線快速往這輛車子前正修理著引擎的男人掃去——

　　這輛車附近就那一個男人，襯衫的主人大概也只有那一個了！

　　姜撒朗被權至龍拖得一個趔蹙，草帽邊緣抵到了權至龍的胳膊，再被風一撩，直接掉在了地面。她有些懵，不知道權至龍為什麼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但緊接著，她就被按在了權至龍的懷裡，鼻樑抵著他的下顎，唇間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喉嚨。

　　這姿勢實在是太曖昧，想往後退，才發覺腰間也被死死圈住。

　　薑撒朗抬起腳來，狠狠踩下去……

　　半秒鐘後，權至龍捂著腳跳開了，然後又一臉委屈地盯著她道：

　　「撒朗……」

　　居然瞬間便變成了泫然欲泣的模樣。

　　薑撒朗：「……」

　　感情昨天飛機上說的全都是白說？

　　可是下飛機時呢？權至龍那副大家以後最好都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是擺出來玩的？

　　還是這位歐巴又習慣性失憶了？

　　「撒朗，我只是和朋友過來聽音樂節的。」

　　權至龍回過身去，用手指了指馬路那邊的吉普，以證實自己所言非虛。

　　而吉普車那邊的李繡赫，從權某人剛才下車起，就把頭伸出了車窗一臉八卦地注視這方，這時候看薑撒朗順著權至龍的指引看過去，便立馬揚起笑臉，揮著手開心地打著招呼。

　　「前輩好……」

　　薑撒朗默默地朝那邊鞠了個躬。但卻還沒太彎下去，已經又被權至龍給拖了起來。

　　「你昨天那身衣服呢？怎麼換了件這麼大的襯衫？男款的？」

　　權至龍一邊連珠炮地問著，一邊用十分危險的目光逡巡車前蓋旁邊的男人。

　　「嗯，男款的。」

　　女孩乾脆地點點頭，於是有幸見識到，權某人一秒鐘黑臉的功夫。

　　她轉身往車裡一指，笑道：

　　「紗理醬剛生產不久，之前懷孕時買了很多寬鬆的男式襯衫，正好放了兩件在車子上。剛才出發不久後我衣服被弄髒了，紗理醬就找了自己留在車上的衣服借給我換。」

　　正是因為她現在身上的衣服都是超大款的，不僅襯衫是，就連那條牛仔短褲也都是。

　　所以即便知道襯衫下擺過長，很容易讓人誤會她只穿了這一件，薑撒朗也不想把襯衫下擺紮進牛仔短褲裡，因為那短褲的腰實在是太大了，她在上面栓了根絲巾才勉強能掛在腰上，現在是寧願讓人誤會她只穿了襯衫，也不願意露出那醜得不能再醜的皺吧著腰線的短褲來。

　　權至龍：「……」

　　好吧，雖然還是很不爽，但總算是好了一些。

　　可是別的好奇心立馬又升起來來了：

　　「紗理醬是你朋友？」

　　紗理醬，不是薑撒朗的朋友，而只是她去往音樂節的路上，好心地主動提出載她一程的好心人。讓權至龍誤會的那個正修理車前引擎的男人，是紗理醬的丈夫。而姜撒朗上車後不久，便把女孩的T恤和牛仔褲都弄髒的人，是紗理醬前兩個月剛生下不久的寶寶，可能是因為實在太喜歡薑撒朗，女孩上車後輕輕一抱，這位寶貝就尿了薑撒朗一身……

　　鄉村馬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所以薑撒朗逼不得已。

　　只能換了這不倫不類的一身裝扮。

　　「撒朗醬~下次到東京來，一定要來我們家做客哦~~~」

　　兩方溝通一番之後，權至龍果斷決定先把人拐走。吉普車從道路中間開走時，引擎蓋還在冒煙的車子裡面，萍水相逢的紗理醬探出頭來，甜膩膩的聲音送出了很遠。

　　權至龍依舊坐在駕駛座上，李繡赫很有眼色地在權至龍上車前就坐去了後座，然而最後一個上車的薑撒朗也擠到了後座裡，沖李繡赫甜甜一笑後，便貼在一側的門縫邊坐著，轉頭看向窗外發呆，像是沒看到權某人期待的目光一樣。

　　於是車子開動起來之後，權至龍從後視鏡裡，往後瞄了一眼、兩眼、三眼……

　　李繡赫都被看毛了，吼道：「幹嘛？！」

　　權至龍又瞄了眼，道：「撒朗，要不我把我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你吧……」

　　薑撒朗：「前面還有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場地裡有賣衣服的。」

　　權至龍：「哦……」

　　短暫的對話之後，權至龍繼續開著車，繼續往後視鏡裡，一眼、兩眼、三眼……

　　李繡赫又毛了，拍著大腿道：「停車！」

　　權至龍莫名其妙地把車停下，轉過頭來道：「怎麼了？」

　　李繡赫瞪他一眼，直接推開車門道：「我來開車！」

　　「哦？哦！」

　　權至龍一秒鐘反應過來，興高采烈地解了安全帶，挪到後座裡來。卻不像李繡赫之前那樣，安安分分地坐在該坐的位置上，而是使勁往女孩那邊靠，一直靠到兩人肩並著肩，權至龍側過頭去，呼吸都噴灑在薑撒朗的脖頸上面。

　　「撒朗，要聽歌嗎？」

　　同時還開開心心地遞出了耳機來。

　　已經退無可退的薑撒朗：「……歐巴，那邊很寬。」

　　權至龍已經把一隻耳機塞進女孩的耳朵，另一隻自己戴上。然後微微往後退了一些，不再保持著緊貼的姿勢，而是留出些曖昧得若有若無的距離。手指輕輕按在mp3的播放鍵上，按下播放。

　　異國他鄉的天空下，一輛普通的吉普車後座裡。

　　旋律與人聲順著耳機線，爬進了耳朵。

　　薑撒朗抬起來的一隻手，僵在了空中。她原本是想把耳機摘下，重新歸還給它的主人的。他們兩現在的關係不尷不尬不遠不近，但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不敢再給權至龍任何一點靠近的理由和機會。可是，音樂聲流出的那一刻，卻忽然間愣住了。

　　只因為那旋律實在是太熟悉，太過熟悉。

　　是她摯愛的披頭士。

　　所以一瞬間，就產生了猜想。

　　或許，權至龍是為了她，而在自己的MP3裡放上了披頭士？

　　這樣的猜想，讓她再一次意識到權至龍的細心和瘋狂。最剛開始的時候，他或許真的就只是感興趣而已，可是這幾個月下來，她分明發覺到他越來越投入於這件事當中了。或許是她不對，從一剛開始時，便該狠狠拒絕的，那樣的話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也挺喜歡披頭士的。」

　　權至龍懶懶散散地靠在座椅後背，忽然又轉過頭來，盯著女孩的側臉，輕輕地說。

　　女孩聽得又是一愣，隨即就意識到。

　　啊……剛才又想多了……

　　不過也幸好！幸好那不是因為她……

　　駕駛座裡繼權至龍之後，也開始狂瞄後視鏡的李繡赫：「……」

　　早知道就該把羊羹也叫上！權至龍這幅慫樣！就該叫人錄下來，以後他再在外面招蜂引蝶就給人看他現在這幅慫樣！！

　　十分鐘的車程，即便李繡赫刻意開慢了些，也很快就到了。

　　權至龍下了車之後，刻意繞去車子另一邊，想展示一下紳士風度。等繞過去時，身上掛著那晃晃蕩蕩男士方格襯衫的薑撒朗，早就已經先跳下了車，等權至龍繞過來後，便對著他狠狠一鞠躬：

　　「前輩，道賢大叔已經在裡面等我了~首爾見！」

　　快速說完之後，便往人群裡一鑽，白晃晃的兩條腿快速挪動，很快便走遠了。

　　鎖好了車門走過來的李繡赫：「不跟上去？」

　　根據他這一路觀察下來，這不是權至龍風格啊。

　　他這次奉行的不是死纏爛打麼？

　　「她剛才叫我前輩。」

　　權至龍摸摸鼻頭，眼眸一暗，輕輕歎了口氣。

　　「叫前輩怎麼了？」李繡赫表示不解。

　　「她有點生氣了，我昨天跟著她上飛機，在她都說得那麼明白之後，今天我又對她這樣動手動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生氣了。」

　　權至龍站在原地，看著那一抹方格襯衫包裹的身影越走越遠，已經快走出他的視線。

　　於是這才頭也不轉地拍了拍李繡赫的肩，往前大步邁出道：

　　「走吧，現在可以跟了。」

　　李繡赫：「……」

　　所以他兄弟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個神經病！

　　要麼光明正大地跟要麼直接甩臉走人！現在這麼偷偷摸摸地，像個跟蹤狂一樣是要作什麼妖？！！！

　　上午九點多，富士山下的山谷，已經完全蘇醒了過來。

　　早上乘著車流趕來的遊客，以及原本就住在山谷裡的搖滾愛好者們，全都神采奕奕地為最後一日狂歡做好準備。近四萬人流動起來，走路聲、說話聲、笑聲、尖叫聲，全都混雜到一塊，像是一鍋沸騰的熱水，在這片四周都環繞著山林的溪穀裡咕嚕咕嚕一通亂響，鬧得這其中的許多人，都無法從這熱烈而歡快的氣氛中掙脫開去，恨不得自己也能化作那沸水中的一滴，盡情地歡笑，盡情地和小夥伴們追逐嬉鬧。

　　只走了一百多米，就陷入這蜜汁興奮氛圍的李繡赫：

　　「至龍！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修長有力的手往旁邊一指，指向的是被一堆人圍著，中間HIA隱隱傳出了鼓聲的某塊草坪上。

　　權至龍斜睨他一眼，然後立馬又跟緊了幾十米之外的方格襯衫。

　　阿西……她說到了地方會買衣服換的！

　　怎麼還不換呢？！！

　　李繡赫左右望瞭望，又把手指向更遠的另一個方向：

　　「至龍！那邊一群人玩什麼呢？！」

　　權至龍順著那方向看了一眼，翻著白眼道：「開火車。」

　　搖滾音樂節，正如李繡赫所感受到的那樣，從入口起就是蜜汁興奮的氛圍，而越是往裡，越是靠近演出和舞臺，那樣的腎上腺素飆發的感覺，便越來越強烈。為了緊跟臺上飆得心臟都快驟停的鼓點，也為了釋放出像膜拜宗教一樣聚集的人們心中，無限的熱情與友好。在搖滾的舞臺下方，總是有各種各樣有趣而激烈的玩法。

　　這會兒被李繡赫遠遠望見的，便是其中一種。

　　數十數百數千人，一個接一個地抱著腰，在台下不停地開動，和著節奏左搖右擺。

　　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全都肢體接觸，像是小時候一樣單純地傻樂。

　　算是搖滾音樂節裡比較溫和，但又很容易烘托起氣氛的搖友互動。

　　「是麼？那邊是不是已經開始演出了？」

　　高冷酷男瞬間化身好奇寶寶，抓著權至龍的胳膊問個不停的瞬間……

　　權至龍再轉頭一望，很好，人跟丟了。

　　心底莫名地失落，但又不覺得意外。

　　仿佛心底其實是知道的，薑撒朗如果想躲他，大概會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而她總會做到的，只要她下定了決心，大概無論用哪一種方法，都能成功地將他擺脫掉。

　　她就是那樣一個決定了就一定能做到的人。

　　可能這些年裡難得的猶豫委婉，也全用在了這幾個月裡，拒絕他的這件事上。

　　「額……我不是故意的。」

　　好奇寶寶很快發現了自己造成了什麼，於是摸著頭，很是爽快地認錯了。

　　「哈哈沒事……」

　　權至龍也摸著頭笑笑，然後便拖了李繡赫的胳膊，往遠處舞臺的方向大步前進。

　　「既然來了，就好好看演出吧！」

　　當天，是富士搖滾音樂節的最後一晚，從韓國遠道而來的老牌搖滾樂隊YB，將在這一天晚上進行安可演出，同時某種程度上，也算作是壓軸的一批演出中的，屬於韓國搖滾的微小片段。

　　當晚，富士山下。

　　遊人與觀眾的情緒，都像是被烈日烤過一整天的黃土一樣，炙熱、滾燙。

　　無數蒸騰翻湧的熱氣，從皮膚裡面滲透出來。那熱度，讓容納了近四萬人的場地裡，不知從那一刻起，就散發出某種東西燒焦後的氣味。

　　像是心臟都被烤糊了一樣。

　　權至龍與李繡赫站在台下，同樣也感受著心臟在胸腔裡的狂響。七八個小時，一整天的徜徉，足夠任何一個人愛上這地方的滾燙，足夠任何一個熱愛音樂的人，都感受到幾萬人同時唱響同一首歌的感動與嚮往。

　　「很帥！」

　　李繡赫沖著權至龍比出了金屬禮，那是他今天剛學會的搖滾手勢，食指與小拇指上揚，其他手指全都曲起。五官深邃的模特，熱得濕透了上身的名牌襯衫，可是他不管不顧，只是喘著粗氣大聲對權至龍吼道：

　　「現在原諒你了！搖滾真的很棒！」

　　這正好是兩個樂隊表演之間的間隙，旁邊無數的搖友，都還沉浸在剛才萬人大合唱的氛圍當中不可自拔，有人興奮地連聲尖叫，有人咆哮著撞在了一起，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呼號。而幾十米之外的演出場地旁邊，甚至還有人爬到已經停止運行的蹦極臺上，自己綁好了繩索猛地跳下來。

　　那出格的舉動，引得這邊的聽眾裡一陣騷亂。

　　有警衛吹著哨子往那邊趕去了，舞臺下驚呼和議論的聲音卻越來越響，像是數萬隻鴨子被趕到了小小的一個籠子裡，擁擠而嘈雜，但卻不讓人煩躁。而是很詭異地，帶得身處於其中的每一個人，也越來越想要吵鬧，想要越來越吵……

　　人群在猛然的一陣騷動之後，忽然間又湊得更緊了。人們走向身旁的其他同類，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從舞臺最後方起結成潮湧一般的海浪，向著前方拍打而去，不斷壓緊。

　　「rod roll！！！」

　　隔得遠遠地，某個男中音發出沉悶而寬廣的聲響。

　　就連李繡赫也被身旁的人一手抓去，權至龍只來得跟緊，然後便也立馬被旁邊的另外一人抓住，熱情地攀著彼此的臂膀，向著前方撞去，一點一點撞去。

　　笑著、尖叫著，身體碰撞，撞得腳下都揚起煙霧一樣的塵土。

　　權至龍在那樣的集體碰撞當中，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的肋骨，同時離舞臺越來越近了。

　　原本，其實就不太遠。

　　只不過現在更近了。

　　近得他不知道被誰狠狠一撞，腳底下沒怎麼站穩，往前撲到了舞臺與觀眾席之間的欄杆上，再猛地抬起頭時。猝不及防地，便對上了臺上那個女孩的眸光。

　　她站在舞臺上，垂著頭，沒有看臺下那亂象萬千。而是隨意地盯著台下的某個角度，隨意地看著撞進她視線裡的權至龍。她分明是看見了他，可是也像是沒看到一樣，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只是把頭垂得更低，視線落在自己背著的那把電吉他上，左手按了個和絃，右手把弄撥片。

　　隨意而又懶散。

　　權至龍站在舞臺下，離她最近的地方，看著她，心臟卻把胸口敲得震天地響。

　　與上午分別時比起來，與昨天在飛機上時比起來。

　　這一個薑撒朗，陌生了許多。

　　不是權至龍在過去的兩三年間，所熟悉的那個薑撒朗。不是那個傻傻的總是笑著的女孩，不是面目迷茫臉色蒼白的那個小可憐。反而更像是……權至龍曾經在那個10 days off的視頻裡，所看到的薑撒朗——是一個面容平靜，眼眸深邃，但瞳孔更深處，卻像是在孕育著某種風暴的薑撒朗。

　　一個仿佛解鎖了某種瘋狂模式的薑撒朗。

　　女孩垂著頭，手指忽然在電吉他的插線上動了動。

　　舞臺左右兩方八個立式音響裡，便齊齊爆發出刺耳的噪音，那噪音像是刮鍋底一樣，而且還是被放大了無數倍，像是在耳邊有人刮著鍋底！實在難聽，無數玩得正嗨的聽眾，都不得不停下腳步，舉起雙手來捂上耳朵。

　　權至龍站得近，視線始終只落在那一個人身上。

　　所以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在動那根線時，臉上便綻放出某種嘲諷的笑，只不過因為她低著頭，所以那抹笑容並不明顯。薑撒朗站在舞臺上，站在YB樂隊的中間，站在主唱伊道賢的旁邊。在台下猛地一滯，然後忽地從各個角落，冒出許多憤怒而毫不留情的咒駡時，女孩更是高高昂起了頭顱，右手捏著撥片狠狠一滑，然後便快速地玩起了花式。又尖又疾的電音，像是小鷹一般，在夜空裡上下竄飛，滑出花哨而又流暢的曲線。

　　身後的鼓手，身旁的貝斯，以及另一旁的另一把吉他，全都快速跟上。

　　給她一個人保駕護航。

　　但從某種角度聽來，也像是她一個人，在引領著三隻老練的雄鷹。

　　以極具觀賞性的方式，翱翔在天空之上。

　　絢麗中又帶著某種殘酷，從極低飛到極高，再從高空猛然墜下，每隔兩三秒便有所轉換，刺激得人的心臟一顆也停不下來，不斷地跟著上上下下，像是每隔兩三秒便完成了一次蹦極一樣。

　　權至龍看著她，屏住了呼吸，始終只看向她。

　　女孩的手在吉他上滑得飛快，快要他都逐漸看不清她的手指動作，看不透她的意圖，也再也猜想不到她下一秒會給出什麼樣的旋律和節奏。

　　被捲進去了……

　　這是那一刻，台下無數人的想法。

　　因為臺上的那個吉他手太囂張，一上來就連連釋放大招。許多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捲進了這逼得人快要窒息的驚悚旋律當中，激昂、翩飛、多變、流暢。

　　這麼多種極具吸引力的風格，偏偏被她一個人演繹出來。

　　台下許多人聽得目瞪口呆，心臟像是被某只手拽緊，捏得真的快徹底破碎之時。

　　響徹全場的吉他聲陡然一停，在最高處戛然而止，再也沒有了著落。

　　沒有任何的緩衝時間，便是猝不及防的告別。

　　女孩轉身沖自己身旁的幾個人鞠了鞠躬，背著那把電吉他便走下了台，消失在舞臺後方。

　　人群，猛地又爆發出嘈雜的聲響。

　　有人在抗議，有人在挽留，有人在大聲問著那個女孩是誰，有人依舊還沉浸在剛才的演出當中，捂著自己的心臟，張開嘴大口呼吸，像是擱淺的魚一樣。

　　「至龍！」

　　李繡赫不知從哪兒又竄了過來，猛地拍上權至龍的肩。

　　身上那件價值幾十萬韓元的襯衫，已經徹底皺成了一團，早上出門時精心打理過的髮型，已經變成了亂糟糟的一片，但卻莫名狂野而又性感。男人雙眸亮閃閃地盯向權至龍，用近乎吼一般的聲音問道：

　　「撒朗呢？！我徹底愛上她了！」

　　權至龍：「……」

　　呵呵，等回去之後，就把這傢伙喜歡裸拍自己肌肉的習慣抖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要說明的是，以上關於音樂節以及搖滾的描寫，全都是胡扯！即便也參考了部分事實，但為了劇情發展，也加入了很多胡扯！所以就全當是胡扯吧！麼麼麼真正熱愛搖滾的人見笑了~作者菌只是個愛胡說八道的人麼麼麼~~~

　　感謝凸凸投雷麼麼~~新春過得快樂嗎~作者菌過得很快樂啦啦啦~~~

悠于 2016-4-18 17:59

第85章 02.03

　　富士搖滾音樂節上，薑撒朗在後臺站著，她在等著YB樂隊表演完畢後下來。

　　揣在兜裡的手機隔一會兒響一下，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可是卻並沒有要接的想法，因為她現在實在是好累。從首爾一路忍到了東京，這還是表大叔離開之後，她第一次一個人來到東京，一個人前往並不是第一次去的富士搖滾節。但居然就倒楣地迷了路外加丟失錢包，導致第二天才搭著別人的車找到音樂節上來……

　　原來，一個人的時候，她是這麼沒用又無助的樣子呢。

　　依賴、期待別人的陪伴，已經成為深植於身體中的絕症了是麼？

　　女孩站在後臺裡，垂著頭，用腳下的帆布鞋蹭著地面的小顆石頭。不知道蹭了多久，臺上的音樂聲一停，台下的歡呼聲沖天而起。伊道賢一腦門兒汗，最先一個走了下來。下來後就直接大步跨到薑撒朗面前，微彎下腰來緊緊盯了她兩眼，抿抿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

　　胳膊抬起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就順勢落在那位置上。以半圈著她的姿勢，帶著她轉了個彎兒，兩個人便一起向著表演場地之外的方向走了，連那之後的幾場壓軸表演都沒有看。

　　「撒朗，你今天狀態不太對。」

　　離表演區一百多米外的休閒區裡，伊道賢把一大杯啤酒擱在薑撒朗的面前。

　　隔著這樣的一段距離，依舊還是能清晰聽到舞臺那邊的喧囂，震天的吉他與鼓點，快要把夜空捅破個洞的尖叫與呐喊。

　　「嗯。」

　　女孩點點頭，端起酒杯來狠狠灌了一口。因為灌得太猛，一些冰涼的液體從唇邊溢出，女孩只是抬起手來，用手背隨意抹了抹嘴側。她吞下口中那泛著淡淡焦香氣味的酒液之後，忽然問道：

　　「伊大叔，你以前總說我有搖滾之魂，我身上的搖滾之魂是什麼？」

　　「你身上啊……」

　　伊道賢眯起雙眼，似乎在回想自己以前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想著想著，他忽然間笑了笑，又把視線重新落回對面的女孩身上，笑容斂了斂，道：

　　「有話直說，熱情開朗。以前你很會表達自己，即便技巧不像現在這樣純熟，但你總是勇於表達，而且也善於表達，你的演奏和歌唱都帶有強烈的情緒渲染能力，愛、希望、真誠、熱烈，曾經都是你身上最為閃光的東西，也是我這些年裡，一直都說你適合搖滾的原因。」

　　女孩捧著啤酒杯，聽得微微一愣，然後眼眸垂了垂，忽然輕聲道了句：

　　「對不起。」

　　她說對不起，是因為在今晚的演出上，她炫技多過表達情緒。

　　內心是想要肆無忌憚地發洩的，可是又怕伊道賢看出不對勁來，所以乾脆隱藏了情緒，只用華麗的技巧，去撩撥台下所有人的聽覺。

　　從某種角度看來，簡直像是欺詐犯一樣——她在騙取台下觀眾的反應。

　　「哈哈~」

　　對面的大叔聽得一樂，隨即給女孩杯子裡又添滿了酒，翹起二郎腿道：

　　「這個不用說對不起。」

　　伊道賢端起自己的酒杯來，沖著薑撒朗也捧到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撞，還冒著氣泡與白沫的金黃色液體，便順著杯沿潑灑出來，落在手背上，微微的涼。兩個人都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很是默契地把酒杯都一干到底，再把厚重的啤酒杯重重擱在木桌上。伊道賢看著自己對面的女孩，眼中露出愛惜與惋惜的複雜神色——

　　「上次在比利時就看出你不對勁了，但你沒說，我也就沒問。」

　　這話，讓薑撒朗微微一愣，隨即就羞愧地把頭垂得更低，從旁邊端起啤酒瓶子來，雙手給對面的伊道賢倒酒。伊道賢倒沒有攔，只是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女孩的動作，等她倒完，重新又坐回了原位上，表情帶上了些忐忑之後。伊道賢把自己身前的酒杯拎起來，又是一口喝完，再把杯子放下來時，滿口酒氣地打了個嗝，然後才擺擺手，用手指點著桌面道：

　　「我說你今晚狀態不太對，沒有要罵你的意思。歌手也是人，吉他手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狀態不對的時候，沒關係！」

　　伊道賢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又把自己的空酒杯遞到女孩面前，示意她倒酒。

　　「人又不是機器，該出問題的時候出問題，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可是，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機器，也在於我們自己該知道出問題之後該如何修理，該知道休息的時候盡情地放鬆自己……撒朗，我唯一覺得很可惜的是，你變得不像以前那樣經常表達自己了。上次在比利時還挺好的，喝醉酒也很可愛，又讓我看到一個全新的小撒朗~但和這次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而且這次還更嚴重一些……撒朗，你如果自己都對自己的情緒遮遮掩掩的，那別人怎麼能理解你，和你溝通，進而達成情緒上的共鳴呢。」

　　不遠處的表演場地裡，大概又是一輪表演完畢。喧鬧的聲音飄出了這麼遠，依舊緊緊環繞在對坐喝酒的兩個人身邊。只是兩個人都沉浸在了別的一些事情裡，伊道賢又給自己滿上了酒，薑撒朗發了一小會兒呆，然後忽然輕聲道：

　　「如果……理智上知道那是不該有的情緒，那還要表達出來嗎？」

　　聲音低不可聞，幾近自言自語。

　　伊道賢正喝著酒，聽到後卻笑噴了酒。

　　酒滴往對面噴灑過去，越過整個桌面，直落到迅速閃開但依舊動作太慢的薑某人身上。

　　薑撒朗哀怨臉：「大叔……」

　　伊道賢扯出紙巾來往對面遞過去，笑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

　　道完歉之後，又恢復了一本正經，只是那板正了的面容裡，明顯還有未消下去的笑意。

　　「呀，撒朗。」

　　伊道賢伸過手來，拍了拍女孩的頭。

　　「表達，有的時候並不是為了說給別人聽，而是坦誠地釋放自己。對於我們自己而言，沒有什麼情緒是不該有的情緒。就像偶爾生一場病也能為我們趕走老去的細胞一樣，撒朗，無論什麼樣的你，都是你，健康的、生病的、積極的、消極的，都是你自己。而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是接受這樣一個並不能夠隨時都還無憂無慮歡聲笑語的你自己。」

　　夏天的夜，就連越來越涼的空氣裡，都還帶著點燥。

　　搖滾節最後一晚的表演，一直持續到很晚的時候，人們徹夜不眠地玩耍嬉鬧，像是要吼出攢了好幾年的尖叫。

　　姜撒朗與伊道賢對坐，兩人一杯接著一杯酒。

　　伊道賢去上廁所的空隙，被李繡赫拖出來找水喝的權至龍，就看到了角落裡獨坐的薑某人。眼睛一亮大步接近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是一個人，桌對面擺好了另一幅碟子筷子與酒杯。

　　「撒朗！」

　　李繡赫這兒比權至龍還要激動，看清了人臉後就一步竄過去，握著女孩的胳膊道：

　　「剛才的表演台帥了！拜託回去給我幾張簽名專輯吧，我已經是你們的粉絲了！」

　　「青鳥的專輯不走純搖滾風。」

　　權至龍也慢悠悠地晃到這邊，自己找了根空凳子坐下。

　　可是等坐下之後，看著女孩暈起紅雲的雙頰，以及被李繡赫握住了胳膊都毫不在意的迷糊模樣，權至龍又有些生氣，左右看了看，現在大多數人都還在舞臺下面，這小小的一個酒館當中幾乎沒什麼人，除了門口踮著腳看向舞臺那邊明顯也心癢難耐的老闆之外，就是現在他們桌邊這三個，就連那個跟薑撒朗一起喝酒的人都沒看到。

　　「老闆，這裡再加兩個酒杯。」

　　權至龍找不到另外那個人，就乾脆自作主張地拼了桌，順便也把薑撒朗的小胳膊從李繡赫的手中解救出來，然後又試圖從女孩手中掰出還剩了一半啤酒的酒杯。

　　「你……你別搶我的！」

　　女孩別著勁，把身體往旁邊一擰，指著已經拿著酒杯過來的老闆道：

　　「不是拿過來了麼？！」

　　權至龍挑挑眉，歪著頭又仔細打量了她兩眼，笑著道：

　　「還沒醉啊？我以為你已經醉暈了來著。」

　　「沒醉。」

　　女孩抱著酒杯狠狠又灌到杯子空了，再把酒杯狠狠往桌上一擱，用手撐著桌面搖搖晃晃站起來道：

　　「我……我也去上個廁所……」

　　兩分鐘後，權至龍靠在走廊裡抽煙，火光明明滅滅，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發誓，二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了想要衝進女廁所裡的念頭。因為剛才薑撒朗是被他給扶過來的，女孩的神智好像還沒走太遠，但是手腳已經完全不聽使喚。權至龍現在靠在外邊，嘴叼著煙，心裡卻無比擔心薑某人會一頭栽進馬桶裡面……

　　但幸好，一根煙剛抽到一半。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

　　嗯，含含混混地哼著歌，薑某人走著S線出來了。

　　權至龍直接扔了煙，轉身迎過去，直接把人攬進懷裡，半抱半拖地想往回走。

　　「呀！」

　　薑撒朗高喊一聲，雙手把權至龍給推開了。

　　「不是說好了，不要再這樣的嗎？為什麼總是對我這樣？為什麼總是占我便宜！」

　　身體是晃悠的，但是中氣是十足的。表情是恍惚的，但說話還是很利索的。

　　權至龍抿著唇，默。

　　默了兩秒後，又重新迎上去，這一次沒有再攬肩，而是小心翼翼虛扶著女孩的胳膊，道：

　　「對不起，是我的錯。」

　　男孩低垂著眉略顯受傷的樣子，明顯讓姜撒朗良心有些不安，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那未說出口的話在舌尖過了兩轉之後，女孩眉頭一豎，忽然間從眸中溢出了憤怒。

　　「歐巴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女孩往旁邊一閃，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來，搖搖晃晃指著權至龍。

　　扁了扁唇，眼圈一紅，有些委屈地喊道：

　　「明明也沒有那麼喜歡我，幹嘛要開始追我？明明知道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喜歡別人，為什麼要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歐巴你身邊的女孩那麼多！你想要玩的話找別人不行麼？為什麼就欺負我一個？！」

　　女孩很少有這樣委屈地指控別人的時候，大多數時間裡，她習慣用理智解決問題。

　　所以權至龍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些想笑。他算是成功了麼，終於把她給惹毛了，把這兩年裡活得像是模範寶寶一樣的姜撒朗也給逼得炸毛。可是緊接著，女孩的指控聲聲入耳，句句鑽心。

　　權至龍為能夠聽到她的真心話而高興，但卻從沒有想到過，她的真心話，原來是這樣子的。

　　「撒朗，歐巴喜歡你，很喜歡你所以才這樣的。」

　　權至龍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然後又生生停住，他回想著女孩剛才的指控，想解釋想反駁，卻不知道具體該從哪一點說起，於是便把目光緊緊黏在女孩的臉上，想通過她的表情變化，來判斷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說明。

　　可是，女孩笑了笑。

　　她低著頭，搖了搖，表情忽然染上了些嘲諷。

　　「歐巴你本來沒打算追我的，這我能夠感覺得出來。在那天晚上，我因為勝弦歐巴的話察覺出不對之前，歐巴你對我其實只是好感吧，完全沒有過想要追求的想法對吧。那天晚上是我不對，不該把氣氛弄得尷尬。可是歐巴你……明明沒有想過要喜歡我的，那天晚上之後卻忽然間就開始這樣，是因為面子麼？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的反應傷了你的自尊心麼？如果是的話我道歉……但是歐巴你懲罰了我這麼久，現在也該停下來了吧……」

　　女孩微垂著頭，昏暗的燈光下，搖晃的身體顯得單薄。

　　權至龍捏緊了拳頭，他狠狠地瞪著她，狠狠地瞪著。

　　胸口有某種名為憤怒的情緒，在肆意洶湧，拍打得心臟都有些隱隱的疼痛。可是他卻沒辦法，像女孩那樣理直氣壯地一股腦兒都說出口。

　　因為她沒說錯，或者說，至少沒有全部說錯。

　　薑撒朗對情緒的感知是敏銳的——在這段追逐與被追逐關係開始之前，甚至在權至龍被李勝弦的意外揭露而打亂了步調之前的前一天，權至龍其實都沒有想過，要對這個他已經認識了兩年多的小姑娘發起進攻。

　　那時候他也才剛對她產生了好感，或者說，是他剛在幾個月前發現了自己的好感，同時又有意識地開始放縱自己的這份好感，也研究自己的這份好感。

　　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隨著心的指引慢慢走向想去的方向。

　　那是權至龍原本的計畫。

　　只是沒想到，他的潛伏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被揭穿。女孩驚慌地向著他看了一眼，隨即就回避地低下了頭，後來再繼續吃飯時，女孩試圖勾起唇邊的笑，可是總是僵在了半路上。那氣氛是無論李勝弦怎麼耍寶調侃，都再也沒能回轉過來的生疏與尷尬。

　　權至龍回想著那一晚，回想著那時候眼眸裡都總還是帶著傷的薑撒朗。

　　回想她當時的驚慌，回想她當時的逃避。

　　回想那天晚上，三個人最終在烤肉店門口分別後，女孩一個人匆忙離去的背影。

　　權至龍想著那一晚，嘴角不知不覺，便掛上了苦澀，他乾脆便勾了勾唇，把頭側向一邊，掩飾自己眼睛裡一閃而過的荒涼與嘲弄。男孩始終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也沒有拂袖而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看著薑撒朗，看著他權至龍追了大半年的女孩。

　　「撒朗，之前的事，歐巴都能夠給你解釋，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但是……」

　　權至龍輕輕地歎著氣，瘦削的身材，也在昏暗的燈光下拉長，落成地板上模糊的一團。

　　「但是，在那之前。撒朗你先告訴我，歐巴現在有多喜歡你，你難道感覺不出來麼？」

　　這一句夾著歎息的問話，讓女孩抿緊了唇，臉上的委屈少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去而複返的忐忑，良心難安的神色。

　　薑撒朗揪著自己的衣角，嘴巴張了張，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權至龍一直望著她的表情變化，這時候也只是笑一笑，用低啞的聲音道：

　　「所以啊，你不能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啊。」

　　「如果不喜歡，就直接說不喜歡。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不接我電話，也可以從此見到我就轉身當沒看見。但是撒朗，別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別故意說你還愛著別人，別刻意扭曲我當初的接近。撒朗，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歐巴為了你，已經努力到我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地步了。但我也會累的，也會受傷，撒朗啊，在我累的時候也試著擁抱我一下，不可以嗎……」

　　男孩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可是又夾了些他平常的小奶音味道。

　　那讓他多出了些青澀與笨拙，讓他哀傷地望過來的目光，更多出了幾分可憐。目光一觸便讓人忍不住想要擁過去的委屈彷徨。

　　女孩抿了抿唇，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

　　「咳咳！」

　　不遠處的男廁所門口，有人重重一咳。目光清亮的伊道賢轉進走廊裡來，板著臉道：

　　「不要以為在日本就沒人能聽懂你們說話！就算人家聽不懂，高聲叫嚷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權至龍：「……」

　　誰高聲叫嚷了？

　　唔，好像撒朗剛才情緒激動時聲音有點高。

　　伊道賢大叔步伐還算挺穩，幾步跨過來提起女孩的胳膊，問道：

　　「還能走麼？」

　　然而還沒等到女孩的回答，就已經提著胳膊，直接把人拖著走了。

　　權至龍：「！！！」

　　等等他啊！啊不對……這麼關鍵的時刻出來幹什麼！

　　誒……等等……

　　幾秒鐘前還一身落寞的權某人，幾步追上去扶著女孩另一邊的胳膊，轉頭撞上伊道賢瞪過來的目光時，臉上的傷痛失落已經統統都不見了。他只是勾著唇，彎彎腰鞠了個躬，像是平常後輩那樣乖巧地打了招呼，然後便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扶著女孩另一邊的胳膊，一直回到依舊沒什麼人影的大廳裡面。

　　「至龍！我還以為你們……」

　　一個人在酒桌邊等了許久的李繡赫，高興地站起身來，等看清另一個扶著薑撒朗的人是誰之後，脫口而出的話便硬生生被截斷了，而從他話音戛然而止前那促狹的表情看來，咽下去的大概不是什麼好話。李繡赫心裡驚呼好險，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提起男神專用優雅笑，又給伊道賢彎腰打了招呼之後，便也幾步上前來，用自己渾厚的男中音問道：

　　「怎麼了？撒朗酒勁上來了？」

　　是得有多站不穩了，要兩個人一起扶著……

　　「我沒醉。」

　　姜撒朗推開了權至龍的胳膊，她剛才一路上其實也都在推來著，奈何某人始終握得太緊。而當著伊道賢的面，薑撒朗又不想動作太大給權至龍難堪，於是就這麼一路地被扶過來了。

　　女孩自己撐著桌子坐下，眨了眨眼睛，望瞭望桌上一堆的空酒瓶之後，又回頭看向李繡赫道：

　　「繡赫前輩也是過來喝酒的嗎？要不再叫點？」

　　李繡赫看了看那三個人各自的臉色，內心判斷了一下形勢，還是笑著搖頭道：

　　「算了，撒朗你也別再喝了，酒喝多了傷身。」

　　女孩勾起唇，笑了笑，倒沒有回答自己是要繼續喝還是聽勸不喝了。

　　把位置挪到了薑撒朗旁邊的伊道賢，卻晃悠著一隻手喊道：

　　「老闆，這邊再上兩瓶清酒。」

　　伊道賢知道薑撒朗喜歡喝啤酒，所以之前直接上的就是啤酒。這會兒換了個種類之後，卻是直接沖著權至龍問道：

　　「陪我喝點兒？」

　　權至龍笑：「好的，前輩。」

　　姜撒朗往左看了看伊道賢，又往右看了看權至龍。

　　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在清酒和新的酒杯都被迅速地送過來之後，自己先搶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端過了酒瓶子。雙手給伊道賢倒上，再雙手給權至龍倒上。

　　介於對面原本說不喝的李繡赫也伸出了酒杯，於是就再給李繡赫也倒上。

　　女孩倒了一圈，就剩她自己的杯子裡是空著的了。白瓷的酒瓶在酒杯上空頓了一頓，手腕一轉，瓶口向下。薑撒朗乾脆將自己的酒杯也倒滿，然後站起身來，率先舉起酒杯喊道：

　　「今晚只談音樂不論閒雜~敬我們所摯愛的搖滾！！！」

　　呼喝一聲之後，便仰頭直接飲盡。

　　一珠調皮的透明酒滴，順著女孩的脖頸，慢慢往下滑去。

　　權至龍看著她上身微微一晃，然後用手拽住了桌子，繼續逞強乾杯的模樣。手迅速地伸到她背後，虛虛扶著，眼睛裡閃過些心疼，但同時也有些隱隱約約的笑意。

　　她這一番做派，是怕伊道賢為了她而為難他麼……

　　權至龍含情脈脈地望著薑某人，內心越來越軟，直化作了一灘溫水。

　　快要把他自己溺死在裡面。

　　那一晚，薑撒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更不知道另外三個人各自都喝了多少，喝到了什麼時候。唯一只記得的，是伊道賢用寬容的目光看著她，告訴她該坦誠地釋放自己。以及隨後權至龍又用受傷的眼神望著她，說他也會累也會受傷。

　　權至龍讓她也試著擁抱他……

　　女孩揉著額頭，在八月盛夏的某一天醒來。

　　耳邊是風吹動草葉的聲音，簌簌的響動裡，還有隱約的鳥啼。

　　「醒了？」

　　還有這樣一個熟悉的小奶音，離得很近，近得薑撒朗立馬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後，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過來，她在帳篷裡，而帳篷在樹林中，清晨的陽光從樹枝間斜斜地照射進來。她知道這是哪兒，富士搖滾音樂節的舉辦地，每年都在富士山邊的新瀉苗場，除了表演區之外，另外還有一片專門的帳篷區，憑門票進入，便可以在整個音樂節期間住在這片樹林環繞當中，每天徜徉于音樂與林間的風吹鳥鳴。

　　YB樂隊收到邀請而來，拿到帳篷區的門票不是問題。

　　這大概就是她現在為什麼躺在這兒的原因。

　　可是，問題是……

　　權至龍為什麼蹲在她旁邊？

　　「伊道賢前輩和繡赫都先回東京了，音樂節這邊已經結束，帳篷區這邊也從一大早就開始趕人了，撒朗你要不先起來再繼續瞪我？我已經賄賂過保安兩次了，才沒讓他把你給扔去垃圾桶！快起來吧，胃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先喝點溫水，我早上去找小酒館那邊的老闆娘要的……」

　　熟悉的笑臉，熟悉的親昵與關心。

　　薑撒朗躺在帳篷裡，腦袋裡一團漿糊。

　　是她的記憶出現錯誤？昨晚那個一臉受傷的人是誰？昨晚用要吃人的目光盯著權至龍的又是誰？伊道賢大叔走了？把她留給了權至龍？

　　她覺得一覺醒來，有些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節奏……

　　「起來吧，快起來吧~」

　　權至龍笑眯眯地在旁邊扯她的衣服，眼睛轉了兩轉，忽然道：

　　「你不會記不得昨晚發生的事了吧？你可是答應跟我交往了~不許反悔！」

　　薑撒朗蹭地一下坐起來：「什麼？！！！」

　　她喝醉酒的次數不太多，但也不止一次兩次，沒人說過她喝醉酒還會斷片的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

　　權至龍幫著整理女孩睡炸了的一頭亂毛，一邊撫著，一邊笑眯眯地繼續道：

　　「可是你答應了和我一起去burning man狂歡節上玩的啊，就我們兩，別人誰也不帶，以此作為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個你不許耍賴！」

　　薑撒朗：「……」

　　從帳篷裡出來之後，就偷偷摸出手機來給伊道賢發短信。

　　「大叔你居然把我一個人留下！！！至龍歐巴說我答應了和他一起去burning man？大叔這有這回事嗎？」

　　幾分鐘後，伊大叔回——

　　「韓國有事需要先回，你好好玩，那小子不是個東西，你自己小心點，但玩嗨了再回來！別想太多知道麼，公司那兒我幫你去請假。」

　　薑撒朗：「……」

　　確認自己是真的喝醉酒斷片之後，再坐上那輛熟悉的吉普，而且這一次乖乖坐進副駕駛裡面的薑撒朗，總是不由自主轉頭望著權至龍，以十分疑惑的目光。

　　權至龍內心暗爽，面上卻不顯。

　　傲嬌著一張臉問道：

　　「怎麼了？今天才發現我其實也挺不錯的？」

　　薑撒朗：「道賢大叔說你不是個東西，你們昨晚後來又幹什麼了？為什麼你就不是個東西了？」

　　權至龍：「……」

　　默了兩秒後，摸著頭哈哈一笑，趁著路上車少，從後座裡摸出個袋子來，遞到女孩懷裡面。

　　「撒朗你餓了沒？這是剛才買的蛋糕，知道你胃不舒服不想吃東西，但是早上還是要吃一點……」

　　薑撒朗捧著蛋糕：「……」

　　這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是太低端！

　　不過真的很好奇啊，昨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來著？人生中第一次斷片居然出現在這時候！啊啊啊真是不嗨森！所以權至龍到底怎麼不是東西了……嗯，好想知道……


第86章 02.03

　　每年的七月到九月，都是全球各式各樣音樂節狂歡節盛行的季節。天氣熱，給了人們嚮往戶外空間的理由與勇氣，而當這許多隱隱都抱著宣洩的想法的人，都聚到了一起。許多人便都在別人的眼睛裡尋找自己，渴望看到相似的孤獨，相似的偏執，相似的追尋，甚至是相似的厭世。

　　人，總是在尋找著同類。

　　越是孤單的人，越是沉默而執拗地尋找，而一旦找到，那樣的興奮與喜悅無以言表。如果勉強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是這盛夏裡的若干場音樂或狂歡節上一樣，手搭著一個對胃口的陌生人的肩，都恨不得笑鬧到通宵。

　　八月中旬，薑撒朗昏頭漲腦地被權至龍給拐到了美國。權某人堅稱薑撒朗答應了陪他去即將開始的、在美國內華達州黑岩沙漠舉行的狂歡節。而薑某人在截至目前為止最為嚴重的一場醉酒之後，不僅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答應過權至龍什麼，而且還頭暈了一路，尤其是在坐著吉普顛簸回東京之後，她昏昏沉沉地被權至龍拖上飛機，幾乎是腦袋往後一靠便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等頭暈的症狀緩解許多，人已經到了美國。

　　嗯，準確地說，是已經站在了內華達州一家租車行門前的大街旁邊。

　　權至龍在裡面租車，他想要自己開車去黑岩沙漠。

　　薑撒朗站在外面深呼口氣，仰頭望瞭望天上碧藍如洗的天，又看看前後左右人高馬大的金髮碧眼們……再探口氣，女孩從包裡掏出手機來看，好幾條未接電話與未讀短信，她都翻了翻之後，選了個號碼回撥過去。

　　「哦？撒朗！」

　　電話那頭是羅鏡恩的聲音，很是高興，可也有些忙亂時的心不在焉。

　　隔著一個太平洋，薑撒朗都還能隱約聽到自家小侄兒劉志浩，在電話那頭哭嚎的聲音。

　　「志浩怎麼了？」還是急急地問了。

　　「哦，給他洗澡呢！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家小七一碰到水就笑，我兒子一進水就哭！」

　　「唔……小姨，那我換個時間再打給你吧，你先忙？」

　　「不用！」

　　羅鏡恩斷然拒絕之後，似乎是拿著電話走遠了一些。薑撒朗能聽到電話那頭安靜了許多，小志浩的聲音也漸漸地聽不見了，然後，羅鏡恩的聲音才重新響起來——

　　「你媽說你回公司了，我昨天一問雅中，才知道你又跑去日本了？」

　　薑撒朗：「……伊道賢大叔帶我去搖滾音樂節上玩。」

　　而事實上，她現在已經在美國……

　　「唔，好吧，以前你們表社長老是帶你出去，社長換了後我還以為你能消停點呢……」

　　羅鏡恩輕聲說了兩句，似乎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太適當，於是快速地轉入了另一個話題：

　　「撒朗，在碩歐巴前兩個月不是起訴了之前那家經紀公司嘛。這兩天，我看他好像也有了想和你們公司簽約的想法，這件事你覺得怎麼樣呢？」

　　「我覺得挺好啊~」

　　女孩雖然聽得意外，但還挺高興的。可是兩秒鐘的開心過後，又微微頓了頓，問道：

　　「我們公司有派人去接洽在碩歐巴嗎？是楊代表那邊的人，還是准碩歐巴派去的？」

　　「兩邊都有！所以我這才打電話想問問你啊。TBB裡現在到底什麼形勢？前兩天楊代表親自過來了一趟，昨天你們李社長，還有雅中一起又過來了一次。兩邊人拿出了不同的方案，雖然我都看過，兩種簽約方案對在碩歐巴來說都挺好的。但是你們都是一家公司裡的人，這樣鬧不太好看吧，而且說實話，我現在也有點擔心在碩歐巴真的簽約後，到底能不能安生一點做自己的工作……」

　　「小姨，抱歉這件事我之前都不知道，我先問問，問過之後再給你透底好麼？」

　　女孩站在八月盛夏的陽光中，微擰著眉掛斷電話，一轉頭就看到權至龍正靜靜地看著她。他手裡轉著枚車鑰匙，看她終於望了過來，才挑挑眉，忽然又一臉得瑟地笑道：

　　「打完了麼？這一次隨便打~打完了歐巴再給你交話費！」

　　這說的是薑撒朗前陣子在比利時打國際長途，打到自己手機停機都不知道，最後還是權至龍給充了話費的事。女孩被說得一愣，隨後便又荒唐地笑了笑，抬起手來沖權至龍搖了搖自己手裡的手機。

　　「我再給雅中歐尼打個電話。」

　　說完後便低頭撥弄手機，似乎是在翻找號碼。

　　權至龍盯著她指尖的動作，忽然問了句：

　　「你手機快速鍵1號是誰？」

　　「剛買了手機還沒設呢……」

　　薑撒朗隨口回了一句，提到耳邊的手機裡，已經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於是女孩的笑容瞬間變得明媚，她微微提高了聲音，格外歡喜地喊了句：

　　「雅中歐尼！」

　　權至龍在旁邊轉著車鑰匙，他依舊望向女孩的側臉，聞聲只是撇了撇嘴，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舉起手來輕揮胳膊，指使著租車行裡的制服小帥哥，把他剛才租好的車開到這邊位置上。

　　「走吧，上車後再慢慢說。」

　　權至龍不管薑某人一副要搖起尾巴來的狗腿模樣，等車在路旁停穩之後，便迅速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一手推肩一手擋在女孩頭頂，以近乎粗魯的力道，不容抵抗地把人塞進車座裡後，自己又鑽進了小半個身體。權至龍沖著薑撒朗露齒一笑，笑容裡有熟悉的挑逗與調皮，手卻悄悄地環到了座椅另一邊，打算給她把安全帶也系上。

　　「歐……歐巴！」

　　姜撒朗驚得連電話都拿不住，撇開了頭，雙手猛地往身前一推。

　　砰地一聲，權某人的後腦勺撞上了擋風玻璃，後腰撞上了車門。

　　一隻手裡還拽著安全帶，另一隻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呲牙咧嘴地想揉揉後腦勺，可是又想揉揉腰，手在半空中便頓了一頓，簡直不知道該去往那邊是好。

　　而讓他變成了這幅模樣的罪魁禍首，坐在車子裡臉頰通紅，張了張唇，卻是一副不知該說什麼的模樣。

　　她的臉，是在剛才把人推開之後，才看到權至龍手中的安全帶時……

　　一瞬間就漲得通紅了的。

　　權至龍大概能想像得到，她把他接近的動作誤會成了什麼，因為那就是他故意想讓人誤會的。權至龍感謝這只蠢二哈乖乖上鉤，但卻沒想到這一次，蠢二哈真是使了要吃奶的勁把他往外推。結果推開之後，又擔心是她自作多情，以為是她完全想錯了，還弄得他無辜地受傷挨痛，所以現在，薑某人似乎反而覺得抱歉而羞愧了……

　　權某人把女孩一系列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眼中。

　　想笑，但又使勁憋住了。而且腦袋和後腰也都確實很痛，眼睛裡不用他擠，都已經蹦上來一些濕潤潤的淚花，水汪汪地含在眼框裡面。

　　「撒朗，歐巴只是想給你系安全帶……」

　　都痛到這個份上了，也依舊不放開手裡的安全帶，反而又往出扯了扯，以正自己的無辜與清白。

　　薑撒朗：「……對不起。」

　　阿西好想有個地縫能鑽下去！

　　權至龍：「要不你給我揉揉？我感覺腫了。」

　　女孩咬了咬牙，貼著椅背往車窗外望瞭望，伸出小小巧巧的一隻手，沖著還站在租車店門口的制服小帥哥喊道：

　　「excuse……唔。」

　　就喊了一個詞，嘴就被權某人給捂住了，用手。

　　淚眼汪汪的權至龍狠狠瞪了薑撒朗一眼，然後連安全帶也不給系了，自己再鑽出去，氣哼哼地關上車門，又轉去另一邊上了車，沉默發動引擎。

　　副駕駛座裡，薑撒朗眨眨眼，又轉頭看了看旁邊面無表情的權至龍。

　　手摸索到安全帶，自己給自己系上。彎下腰從腳邊撿起手機時，唇邊卻猝不及防地滑過一抹微笑。輕鬆的、釋然的，同時也是無語的，荒唐的。她無聲地笑了笑，撿起手機來確認電話仍沒有掛斷，於是掏出可以通話的耳機來插上，將耳機戴到耳朵上，同時又摸出了紙巾來，將膝蓋上的手機反復擦拭。

　　「是至龍麼？」

　　電話那頭，申雅中在笑著問，她已經聽到了薑撒朗清淺的呼吸聲。

　　「嗯。」

　　女孩忽然又收斂了笑容，只是輕輕哼了聲，道：

　　「歐尼，我小姨夫……」

　　輕輕地起了個頭，話卻被申雅中給迅速截斷——

　　「這件事你先別管，公司裡的狀況，我們都給在碩前輩原原本本說明了，他說考慮兩天，之後會給我們答覆。」

　　俐落地說完這幾句之後，又頓了頓，語氣也變得更為溫和一些。

　　「伊道賢前輩從日本回來後就找去了公司，讓准碩歐巴給你多放幾天假。怎麼回事？我都以為你還在家呢，怎麼忽然又跑去日本了？」

　　申雅中問得輕柔，即便已經一個多月不見，薑撒朗也能從這溫聲細語中，勾勒出申女神勾起唇角，平靜寬和地望過來的目光，那總是像一潭湖水一樣，輕易就把人包裹起來，像是擁抱，也像是安撫。

　　薑撒朗坐在快速移動的車子裡，鼻頭猛然一酸，差點都直接哭出來。

　　「嗯，就是想出來玩玩。」

　　女孩把頭轉向車窗外面，快速眨巴著眼，想把流淚的衝動都給扇回去。

　　她大概是這一年來實在太會逞強，控制著顫抖的聲腔，居然連申雅中也沒聽出哭音來。

　　「玩玩也好……」

　　申雅中在電話那頭輕聲笑著。

　　「以後想說的時候再對歐尼說吧，知道你辛苦了，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玩，好好放鬆之後再回來！而且TBB裡現在的情況……你不在更好。至於在碩前輩那兒，他也是圈子裡待了這麼多年的老人，地位和資歷都擺在那兒，況且我和准碩歐巴也不可能害他對吧，所以你別記掛著這件事，這些全都跟你無關，你只管自己好好地玩，知道了嗎？」

　　「嗯。」

　　又是輕輕哼了一聲，想哭的感覺更濃了。

　　申雅中或許聽出來了，或許沒有，電話那頭只是說著安慰的話，半點沒有揭穿些什麼。

　　而就坐在女孩旁邊的權至龍，把頭往旁邊一偏，就從車邊的後視鏡裡看到某人快要哭出來的一張臉。他其實已經看了她好一陣子了，從她把頭偏過去，從她停止了擦手機的動作，卻還依舊把紙巾拽在手裡時，他就開始時不時地轉過頭去，看一看她。

　　那個後視鏡，是他剛才上車時太匆忙，忘了把角度重新調一調。

　　於是，就那麼恰好地轉播了一場可憐兮兮的表情秀。

　　唉，一如既往的傻樣兒……

　　權至龍心裡歎著氣，這一次卻沒有把車停下來，特意去擁抱她。

　　後腦勺跟後腰都還痛著呢，短時間內還是不要再招惹比較好。

　　而副駕駛座那邊，還完全沒察覺自己被偷窺了的薑撒朗，眼裡的淚水還是半幹，眼睛卻又猛然瞪大了。她從耳機中聽到了一段讓她極其震驚的話——

　　「你和至龍待在一塊，我倒是放心。但凡事也別都相信他，就像伊道賢前輩前兩天告訴我的，你們在日本喝醉了酒，第二天伊道賢前輩趕著回國，至龍攔在你的帳篷前不讓人把你叫醒，自己拍著胸脯說陪你在日本多待幾天散心。結果好像轉頭就騙了你，說你答應了跟他一塊兒去什麼狂歡節是吧。伊道賢前輩是覺得有個人盯著你，一起去狂歡節上轉轉也不錯，所以才沒有拆穿至龍。我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你們兩一起去玩，我覺得沒什麼，他也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還能幫著我們照顧你一點。但是我們該知道的還是得知道，至龍對你使著心眼呢，你別太信他。」

　　薑撒朗：「……」

　　偷望後視鏡的權至龍：咦？怎麼又換了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別的好像沒什麼要交代的了……啊，對了！伯母昨天往公司裡打過電話，問你怎麼去日本了，准碩歐巴說你去參加搖滾節，同時因為公司裡的一些事，最近需要在國外待一陣子。」

　　「嗯，我知道了。」

　　女孩抿了抿唇，眼眸中，有傷心與失落一閃而過，繼而又迅速恢復平靜。

　　她再一次迎著陽光笑起來，道：

　　「那麼，回去再見吧，雅中歐尼~」

　　那天，權至龍開著車，兩人去市內最大的超市，以及戶外裝備店買了近一車的東西。Burning man是每年都會在黑岩沙漠舉行的反傳統狂歡節，每年都有數萬擁有著奇思妙想的年輕人，追逐著自由與荒誕而來。他們在八天時間裡，通過自己的雙手與想像力，在原本寸草不生的黑岩沙漠中，建造起只屬於他們的獨一無二的城市。而八天之後，所有人全部撤走，所有人們存在過的痕跡，也全都抹去。

　　八天，是這群burner向沙漠借來的狂歡時間。

　　八天時間裡，城市中唯一的公共建築，只有廁所。唯一提供售賣的物品，只有冰和咖啡。

　　姜撒朗與權至龍兩人，都曾經聽過這狂歡節的鼎鼎大名，但是都第一次來。兩個菜鳥都不知道該作何準備，乾脆就先奔著最基本的需求而去。買了乾糧，買了能容身的帳篷，以及為了應對突發狀況的一點藥品和小武器——若干瓶辣椒水以及電擊棍一根。

　　對此，薑撒朗表示：「歐巴，你要是真的怕營地裡□□，不如把電擊棍多買幾根，辣椒水估計很難大範圍使用……」

　　權至龍一臉嚴肅地把辣椒水電擊棍全放進薑某人的背包裡，拉上拉鍊後又拍了拍，把背包扛到自己肩上道：

　　「都是給你準備的！外國人比較豪放，有對你搭訕的就直接噴！」

　　薑撒朗：「……呵呵。」

　　現在誰對她有比權至龍更豪放？

　　亞洲人在歐美人眼中本來就顯小，這一路過來已經好幾個人把她認成十四五歲了好麼。雖然也有早熟的美國小屁孩笑呵呵地過來打招呼，但除了權至龍這個蛇精病，誰一上來就對她動手動腳的？

　　兩個人，一輛車，車子後座跟後備箱裡，全是塞得滿滿的吃的穿的用的住的。

　　一路往黑岩沙漠開著，開得越近，路旁的車流便越是擁堵。有噴繪得十分個性的私家車，有穿著奇裝異服直接在卡車頂上揮舞旗幟的年輕人，甚至還有騎在馬上，一身西部牛仔造型的金髮男孩。

　　但無論怎麼看，似乎也沒有像他們兩這樣，為了舒服而直接弄了一堆野營物資的……

　　於是權至龍的車越開越慢，很是心虛地墜在了大車流的後面，他轉過頭來向女孩發問：

　　「要不我們回城再買兩把吉他？」

　　之前買東西時，只想著有他在，就不能讓女孩在野外住得不舒服。然而忘了，這是個標榜自由與自我的集會，人們來這裡不是為了享受，而是為了肆意張揚尋找自我。

　　對於他們兩個歌手來說，最為張揚的自我是什麼呢？

　　當然是他們的音樂。

　　於是這時候才想起來，至少該帶兩把吉他……

　　「吉他不用了，歐巴，我跟你商量件事。」

　　薑撒朗也轉過頭來，對著權至龍微微地笑。

　　「歐巴的生日是八月十八號對吧，正好就是明天，明天我給你過完生日之後，我們兩就分開吧，各自玩各自的，可以麼？」

　　權至龍瞪大了眼：「呀！你可是答應過我……」

　　「歐巴。」

　　女孩定定地看著他，「那是你騙我的，我很討厭別人騙我。」

　　權至龍：「……」

　　眼神暗了暗，右手無謂地在方向盤上狠捶一下。前方的沙漠，已經隱約可見了，甚至都能看到一大片停下的車，以及乾涸荒蕪的沙丘當中，零零散散搭起來的幾叢帳篷。

　　明明……已經很近了。

　　而且還是他的生日啊。

　　權至龍扯了扯嘴角，試圖挽留道：「東西不好分……」

　　「我只背走我自己這一個背包，帳篷之類的，之前你讓老闆運到車子裡來時，我就已經退了一半，後備箱裡是空的，後座裡夠你一個人使用。」

　　女孩靜靜地說，權至龍抿緊了唇，沒有回話。他把目光定在前方，車子卻越來越慢，最後乾脆就在路邊上一停。壓制了許多遍的怒火，忽然就再也沒辦法安分待著，一股腦兒，全都在這瞬間竄上來了。

　　「就那麼討厭跟我在一起？」

　　陰沉著臉，聲音中再也沒了以往的和煦與包容。

　　「不討厭。」

　　女孩靜靜地說，「但也不想要在一起。」

　　那話刺得權至龍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後便是尖銳的疼痛。像是有人在心臟下邊開了個口子，現在有些漏風，而且還稀裡嘩啦地往下掉著東西——他的期待、他的喜歡、他的隱忍、他的尊嚴……

　　全都血肉模糊地掉下來。

　　「薑love。」

　　權至龍低垂著頭，忽然狠狠說了一聲：

　　「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痛苦！」

　　女孩微微一愣，視線中，旁邊的權某人已經快速解了安全帶，推開旁邊車門俐落下車。轉了個身，便黑著一張堪比鍋底的臉，徒步向著人聲鼎沸的沙漠營地邁去。

　　姜撒朗立馬也推門下車，急急地跑過去，拉著權至龍的胳膊。

　　「歐巴！車子……」

　　權至龍把那溫熱的一雙小手狠狠甩開，頭也不回地道：

　　「扔了，或者另外找個男人給你開進去。」

　　與沙漠離得這樣近，呼吸間其實已經能感受到塵埃的味道。這荒漠上是夏日高陽，刺眼陽光火辣辣地照射下來，刺得皮膚滾燙，同時又針紮一樣地疼痛。

　　權至龍僵著臉僵著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

　　被甩開的薑撒朗乾脆跑到了他前面，張開了雙手阻攔——

　　「至龍歐巴！你至少把證件和錢包帶上！」

　　瞪著眼睛語氣嚴厲，居然也是隱隱動了氣的模樣。

　　「呵呵。」

　　權至龍直接繞過去，繼續走。

　　「權至龍！！！」

　　氣瘋了的女孩，在後面大聲吼著。可是被喊的那個人不管不顧，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瘦削的背挺得筆直，任身後的人怎麼喊都不回頭。

　　呵呵，這一次，是真的沒辦法再忍讓了。

　　沒辦法再妥協。

　　權至龍在心裡怨恨著，又嘲諷著。

　　怨恨為什麼沒有早一點喜歡上，也怨恨為什麼沒有晚一點讓她發現。

　　嘲諷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甘之如飴地想要被人埋了，人家連坑底都不想讓他待。

　　大半年來，他像個小丑一樣圍在她身邊蹦躂。其實說實話也快夠了，真的快夠了。

　　快夠他能為她做到的極限了。

　　真的……快夠了……

　　權至龍大跨步往前走著，好久沒有氣憤過，更沒在這樣的高溫下劇烈運動過。粗重的呼吸把他的胸口拉成了風箱，他重重地呼著氣，步伐卻越來越急。迎著亙古荒涼的沙漠，迎著烈日陽光，一股股濁氣都從心底深處湧出來，再順著呼吸吐出去。

　　忽然間覺得，仿佛一切都可以放棄。

　　反正，愛誰不過也就那麼一陣，不是麼？

　　輪胎快速滑過地皮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權至龍心頭湧上些不好的預感，步伐在原地頓了一頓，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轉身時。那一輛熟悉的車，就已經擦著他的半米之外飛馳向前。

　　「呀！薑love！！」

　　這一次輪到他吼了，那車速太快，快到他聲音都有些顫抖。

　　手腳忽然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汽車向前，飛速向前，越過了他之後，足足又開了一百多米，然後才猛然停下，在地上擦除呲的一聲長長的聲響。

　　權至龍咬了咬牙，重新大步向前，快速接近車子停下的地方。

　　而幾秒種後，他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沒有跑。

　　因為就在他只走出了十來米的時候，一百多米之外的薑撒朗，已經打開了後座車門，使出了全部力氣，把後座裡的所有東西都往下一推。帳篷、衣服、鍋爐……全都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女孩扔下這所有東西後，又轉去駕駛座旁邊，拎出由權至龍出資購買，同時與薑撒朗的背包疑似情侶款的某個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拎出來，手一松。

　　背包也掉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呀！！！」

　　還隔著二十來米，權至龍加快了步伐，幾近於競走。

　　然而女孩忽然轉過身來，直直地伸出一隻手來，沖他豎起了中指。

　　已經飆到近四十度的沙漠邊緣，女孩的短髮被狂風卷了起來，細碎地蒙在了臉上。可是，在那肆意飛揚的黑髮之間，女孩明亮的雙眸，緊抿的唇，倔強昂揚的脖頸，反而更加顯眼。

　　那是第一次，薑撒朗沖著權至龍爆了粗，而且還不是以語言的形式。

　　她用的是行動。

　　把所有屬於權至龍的東西都扔下來後，在權至龍被那手勢驚得停下腳步的瞬間。女孩又竄回了車上，坐回了駕駛座裡。又是刺耳的一聲摩擦，車子壓著路邊的幾根枯草，迅速地轉了個彎。

　　由前往沙漠的方向，變成了離開。

　　車輪子緊壓著路邊的一堆黃沙，撩起一陣洪流般的沙土後，飛一樣地向著來時的路，開遠了，越開越遠。

　　「撒朗！！！」

　　權至龍擔心得快要發狂，拔起雙腿在後面緊追。

　　徹底地像個傻瓜一樣了。

　　可是，怎麼追，都再也追不上了。

　　他喜歡的那個傻瓜，他用了大半年的時間細細守候的傻瓜。

　　最終，還是把他拋下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87章 02.15

　　姜撒朗把車開出一千多米，剛拐過兩三座沙丘，就收到了申雅中的來電。

　　「至龍說你自己一個人開車走了？不要命了麼？！你現在馬上停下來！」

　　電話那頭，申雅中明顯出離地憤怒了。一向溫和優雅的女神，這次的怒吼聲，都從聽筒裡溢了出來，讓接電話的人，都忍不住把手機從耳邊移開了兩寸。

　　「歐尼，我已經停下了。」

　　等申雅中怒吼完畢，女孩才重新把手機放回來，輕輕地說。

　　在她剛才看到申雅中來電時，其實就已經停下。

　　畢竟就她一個無證駕駛的、以前只跟著表仁厚學過幾次開車的菜鳥來說，在高速行駛中把握好方向盤，就已經是高難度動作，實在是沒辦法再一邊開車一邊接電話了。

　　「你……算了！你現在在原地別動，我找個朋友過去接你。」

　　「哈哈不用，我直接叫保險公司的人或者代駕過來吧，歐尼你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撒朗，再怎麼生氣都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知道麼！」

　　「嗯，對不起。歐尼剛才是我太衝動，之後不會了。」

　　女孩把車停在路邊，右邊的前後輪都壓在了馬路的外面。車子身後的那一千多米里，沿路的枯草都被壓得東倒西歪，漫漫黃沙中也有明顯的一道軲轆印兒，細看的話也有些七扭八拐。那是她以前剛學開車時的毛病，總是怕與對向車道上的人或車撞上，所以路邊沒人的時候，盡可能地往自己這邊的路外邊偏。隔了幾年沒碰過車，她剛才，其實自己都沒怎麼留意到，原來一路上都把右輪胎偏到了馬路外面。

　　她還以為自己開得挺好的來著……

　　薑撒朗一個人坐在車裡，用濕巾給自己擦汗。

　　烈日下，停下的車子裡簡直像是蒸籠。

　　她的額角早就已經開始冒汗，細細的汗滴滑到了眼角，激得她睫毛猛地一顫，然後便不由自主抬起手背想要擦汗。可是抬起手來才發現，露在外面的手臂到手背上，居然也都覆上細細的黃沙，因為身體的熱度與冒出的濕汗，便也都附著在身體上，黏黏的讓人很是負擔。

　　於是只能取了濕巾出來，把臉上和手上，所有露出來的皮膚，都細細地擦了一遍。

　　那樣的清理，大概花了她四五分鐘。

　　擦完後把垃圾扔進車裡的塑膠袋當中，眯著眼又望瞭望空空蕩蕩的馬路。

　　心中，輕歎口氣。

　　外殼也覆上些黃沙，然後又被微風漸漸吹淨的車子，在空曠的馬路上又是猛地倒車轉彎。輪胎發出很受折磨的連番呻.吟，等略微安靜下來一些之後，便是又行走在了前往黑岩沙漠的路上。而且這一次，女孩開得比剛才慢了許多，她細細回憶著表仁厚以前教她的技巧與注意事項，這時候後背上，才猛然又驚出些冷汗——

　　剛才一瞬間她完全是跟隨本能行動，此時冷靜後再細想起來，才發現似乎連油門和刹車各自的位置，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她就這樣一路慢慢蹭著，又蹭回了之前扔下帳篷等東西的地方。

　　權至龍就坐在那堆東西裡，上身穿著花俏的半袖襯衫，下面是絲質面料的西裝短褲，涼快倒是很涼快，可就是不怎麼遮陽。他埋著頭，手肘都撐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抱著頭。只是在聽到這邊有車過來時，轉過頭來淡淡望了一眼。然而很快，又把頭埋了回去。十指都插入自己的頭髮裡，埋著頭一言不發。

　　姜撒朗把車停在了離他一米多的位置上，然後自己走下車來，彎下腰在一堆雜亂的東西中撿了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了瓶蓋後，又蹲著遞到權至龍的面前。

　　「歐巴，喝水。」

　　一邊說一邊掰著權至龍的額頭，想讓他抬起頭來。

　　權至龍把手往後一仰，快速擺脫了女孩的手，然後立馬又變回原先的姿態。

　　沉默而又任性的抵抗。

　　「再怎麼生氣也別拿命開玩笑。歐巴這裡是沙漠，要是脫水就不好了。」

　　薑撒朗左手傾下塑膠瓶，右手在下面接著礦泉水，拱起手心聚起小小一抔之後，向著權至龍完全暴露在陽光中的脖頸後面，輕輕一拍。已經被高溫帶得有些溫熱的液體，順著權至龍的脖子，向著後背，以及身前的鎖骨，都蜿蜒而去，濕意驅走了一些暑熱，讓人心中的煩悶也減少了許多。

　　「後腦勺還疼嗎？」

　　女孩輕輕地問，還帶著些濕意的右手，在權至龍的後腦勺摸索。腦袋後邊，離頭頂三四釐米的地方，果然有些微腫。薑撒朗就閉緊了五指，把那一處腫了的地方緊緊捂著。然後又將整只左臂都抬起來，把礦泉水瓶懸在權至龍的頭上，瓶口向著他的頭頂，慢慢地沖刷下去。

　　嘩啦嘩啦，像是下了小雨一樣。

　　除了被那只小手捂住了的地方，頭頂的其餘位置，全都被淋濕。

　　還剩著些許涼意的礦泉水，在黑髮間穿梭，滲入到頭皮表層，濕意沖進了大張開口喘氣的毛孔當中。

　　而權至龍，就在那樣的涼爽中抬起頭來，也不管他這樣一動，水瞬間就流到了他的額頭上、衣服上……權至龍並不管那麼多，他只是抬起頭，委屈地看了身前的女孩一眼。然後忽然間雙眸一紅，他抬起雙臂抱住她的後背，手從她的腰間環過，頭埋進了她的發尾當中。權至龍把她摟得很緊，緊到女孩都有些喘不過氣，於是又撐著他的肩頭想要掙脫。

　　可是權至龍沒有再放開，他抱著薑撒朗，把頭埋在她的頸側，唇抵著她的鎖骨。

　　「撒朗，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唇瓣抵著鎖骨蠕動，似觸非觸，似吻非吻。

　　薑撒朗身體猛然一僵，因為那呢喃，也因為那觸碰。

　　她咬了咬牙，抬起左手來，把依舊剩了小半瓶的礦泉水，全都狠狠潑在權至龍的頭上。瓶口直直向下，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溫柔，而是任液體猛地沖進發間，毫無遮掩。那潑下去的水，可能還沖到了後腦勺的傷口附近，因為某個瞬間，薑撒朗感覺到權至龍忽然倒抽了一口氣。

　　「至龍歐巴，不要再對我使苦肉計了！」

　　女孩恨恨地說，把倒空了的瓶子往旁邊一扔，空出來的兩隻手都推著權至龍的額頭。

　　權某人被推得重心不穩，所以即便再怎麼不舍，也還是放開了。

　　擁抱過後，一個人坐著，一個人蹲著。

　　坐著的人把蹲著的人死死盯著，蹲著的人把坐著的人狠狠瞪著。

　　就這樣視線交流了一會兒，權至龍甩了甩頭，把未幹的水滴甩得四處飛濺。

　　「呀！！！」

　　姜撒朗立馬站起來往後跳了好幾步，回頭一望，乾脆再退兩步坐回了車上，咬牙切齒地又瞪了權某人幾眼後，忽然又荒唐地笑了。她心中再歎口氣，臉上卻是輕輕勾著唇角，一雙眸子輕輕淺淺地望向權至龍，道：

　　「上車吧，至龍歐巴。」

　　權至龍再甩甩頭，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幾步也走回車邊，就站在薑撒朗坐著的副駕駛門外，掰著車門一臉嚴肅道：

　　「這次我們先說清楚，你到底讓不讓我追？接下來八天你到底陪不陪我？」

　　薑撒朗：「……」

　　眼睛一瞪，往車門外挪了挪身體，似乎又要氣衝衝地下車。

　　權至龍眼疾手快，一手掰著車門，另一隻手已經快速堵了另一邊的通口。他站在車門外，把出路死死堵住。略低著頭，眼望著剛才差點都撞入他懷中的女孩，眼眸沉了沉，又道：

　　「或者你告訴我，你現在還愛朴前進前輩嗎？還想跟他複合？」

　　姜撒朗面色冷了冷，語氣也驟然變得低沉。

　　「至龍歐巴，你別過分。」

　　權至龍輕輕一笑，道：「剛才我決定了一件事，你想知道嗎？」

　　「……不想！」

　　權至龍繼續笑，「如果你現在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因為樸前進而無法接受我，說你還愛他，所以沒辦法喜歡我，那我現在立馬轉身就走！不會再頂著太陽坐在這裡等你，而是叫一輛車直接到機場，坐最近的航班回到首爾。以後，就像你之前所期望的那樣，我們回到以前。不過那個以前的時間點，就不能再由你來決定了，我如果要回去，就回到我們壓根兒都還不認識對方的時候，你是我沒見過面的雅中露娜的妹妹，我是你的歌手前輩，僅此而已。」

　　薑撒朗：「呵呵，你愛怎樣怎樣吧。」

　　權至龍掰著車門，執拗地繼續問道：「你還愛他麼？」

　　「還愛麼？」

　　「愛到怎麼都沒辦法接受我？」

　　「要等他服完兵役後，再重新在一起嗎？」

　　「再也沒辦法像愛他一樣再愛上其他人了麼？」

　　權至龍堵在車子旁邊，一遍一遍地問著，像是沒有感情只是在執行任務的機器人一樣。眼睛卻一直死死釘在女孩的臉上，注意著她任何一絲的表情變化。而被他反復問著的那個女孩，明顯開始情緒不穩。她先是把頭往旁邊一側，視線有些遊移，動作間也顯得回避。可是被問了好幾遍之後，她抿著唇，忽然昂起了頭，似乎在忍耐某些想從眼眶裡沖出的東西。

　　「就告訴我這一件事，你還愛他麼？」

　　權至龍還在逼問著。

　　「不愛！不愛！！！」

　　女孩忽然就轉過頭來，把權至龍往外一推，大聲怒吼：

　　「當初分手的時候就不愛了！被扔下的時候就不愛了！歐巴你滿意了吧？現在滿意了吧？！」

　　權至龍依舊站在車門外沒動，在他的對面，薑撒朗的眼眶通紅。那女孩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委屈與憤怒。大概還因為嘶吼得太用力了，臉上的肌肉都被扯動，於是淚水也終於從眼眶中大滴墜落。

　　「我現在沒辦法喜歡人，是因為我真的已經好累了！我想要一個人！我不想再對任何人遷就些什麼！歐巴你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麼？不是喜歡我嗎？不能也為我考慮一下麼？」

　　薑撒朗推不動權至龍，乾脆就扯了他胸前的衣服，提起來死死拽著。

　　「我就想一個人痛痛快快地哭！就想在沒有一個人認識我的地方，做一個誰都不認識的我！歐巴你不懂麼？你明明知道我現在只想喝酒發狂的不是麼？！」

　　女孩拽著權至龍的衣服，把他的絲質襯衫拽得胸口兩團皺紋。

　　她紅著眼，肩頭抖動。

　　吼完之後就開始嗚嗚地哭，完全像是水閘壞掉了一樣，淚水不要錢一樣地往外洶湧。

　　「撒朗，對不起。是歐巴對不起你。」

　　權至龍上前攬了女孩的肩，這一次是把她按入自己懷中，按在他狂跳著的心口。

　　「和歐巴在一起不用遷就啊，在歐巴懷裡也可以痛痛快快地哭。我們都很擔心你，所以沒辦法放你一個人走，知道麼？撒朗，累的話就說出來，歐巴可以給你擁抱，可以背著你走，也可以陪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陪你喝酒陪你發瘋，全都可以的。所以不要總是想一個人溜走，好嗎？」

　　姜撒朗把頭埋在這一個滾燙的擁抱當著，靜靜聽著，忽然變得沉默。

　　她揪著權至龍的衣服，居然因為剛才哭得太狠，而打起了嗝。每打一個嗝，身體便跟著一抖，她那縮著肩膀的一把小骨頭，抖起來頗有些瑟瑟發抖的小可憐模樣，就連淩亂的發尾都跟著顫抖。權至龍摸著她的頭髮，在她的頭頂輕輕笑著。之前被咬過的另一隻手臂，卻把她抱得更緊了，手在她的後背輕輕拍著，一下一下，輕緩悠長的節奏。

　　那動作讓她緩解了許多，眼淚漸漸收了，心緒也慢慢平復。

　　「我愛你，撒朗。」

　　權至龍摸著她的頭，輕輕地說。

　　薑撒朗抬起頭來，紅腫著雙眸問他，「為什麼？」

　　「不如這樣吧。」

　　權至龍微垂著頭，望著女孩開心地笑了。

　　「接下來我們有八天的時間，你來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這樣難過，而我也告訴你，我到底是怎麼愛上你的。」

　　「你覺得這樣可以嗎？我保證原原本本說出我的一切。」

　　烈日灼灼的沙漠邊緣，權至龍攬著薑撒朗，輕輕地問。

　　而被他抱著的女孩，也靜靜地望了他許久。久到權至龍又開始不安，是不是他又想錯了，是不是他又搞砸了。權至龍的瞳孔不安地晃動兩下，下一個瞬間，卻聽到自己懷裡的人輕輕答了聲——

　　「好。」

　　「嗯？你說什麼？」

　　權至龍懷疑是自己幻聽，忍不住確認。

　　「我說，好。」

　　女孩輕輕一掙，從權至龍的手臂間退了出去。她轉頭找了濕巾，在自己臉上大略擦了擦之後。又整理著頭髮，把權至龍往外推開，自己跳下車來，往旁邊走了兩步。

　　「你去哪兒？」

　　權至龍不安地跟緊了，他現在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剛才到底是聽到了什麼。

　　「把東西重新搬上去啊。」

　　薑撒朗指著路邊那一堆野營必需物品，回身沖著權至龍笑。

　　頭髮還有些亂，眼睛依舊紅腫。可是笑容已經恢復了明朗，她眉眼彎彎，沖著權至龍招招手道：

　　「都是花錢買的呢，歐巴你也快來幫忙！」

　　那一天，薑撒朗與權至龍，達成了某種和解。兩個人各退一步，或者又像是，兩個人都往前邁了一步。他們最終到達營地的時間太晚，好的位置都已經被別人霸佔，於是就只能開車尋個角落，然後又手忙腳亂地一起研究著，到底該怎麼在沙地上搭起帳篷。

　　「晚上你睡帳篷裡面，把辣椒水和電擊棒都放在身旁，有任何問題都直接喊我名字，我就在旁邊車裡，晚上不關車門，你輕輕喊我估計都能聽見。」

　　「歐巴，晚上才是狂歡的開始呢，而且這只是狂歡節，不是要暴.亂，辣椒水你留著吧，算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兩個動手廢一邊折騰著帳篷，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用我買的東西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呀，薑love！你好歹也是TBB的大股東啊，摳成這樣別人會以為你們TBB快要倒閉了的！」

　　「我去東京那天丟了錢包，現在身上只有伊大叔給我的卡……機票錢和過來吃喝的費用都欠著你呢，要不等我回去之後，再一塊都補給歐巴你吧。」

　　「丟錢包？我說你怎麼搭陌生人的車去音樂節呢。現在身上有現金嗎？我在機場換了點，這些都給你，也不知道這兒到底能不能刷卡。」

　　「歐巴，我不用，這裡除了冰和咖啡都不賣別的，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

　　「那也拿著，我喜歡丟三落四，錢放我這不安全！」

　　「……歐巴你在東京丟過錢包麼？沒丟過就別跟我說不安全。」

　　「我在韓國丟過！我在機場還丟過好幾次行李呢！」

　　「好吧你贏了。」

　　「喏，錢拿著！」

　　「等我回去就還你……啊！或者等出去後我讓雅中歐尼給歐巴你轉帳。」

　　「不要現金！只允許以請吃飯或者請看電影請喝酒的方式償還！還有啊，現在我兜裡一分錢都沒了，我要是渴了熱了想喝冰咖啡了，撒朗你記得要給我零花錢。而且不許離我太遠，萬一我急需錢卻找不到你怎麼辦！」

　　「歐巴你還是把錢都拿回去吧。」

　　「我不要！錢放我這裡不安全！」

　　「……」

　　吵吵鬧鬧，帳篷搭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搭好。

　　後來還是旁邊一個棕發大男孩看不過眼，熱情地走過來提供幫助，三兩下把單人小帳篷搭好。然後，棕發男孩又以十分戲謔的目光，看了看小帳篷，再看看這兩位亞洲人，男孩豎起大拇指來贊道：

　　「sweet couple！」

　　「哈哈哈~」

　　權至龍笑眯了眼，咧著大白牙回道：「thank you~」

　　「呀！」

　　薑撒朗又瞪他一眼，解釋道：「we』re not……唔。」

　　權某人熟門熟路地用手捂了她的嘴，而且還是手臂從女孩的腦袋後方繞過，像是圈著她的脖子一樣地繞了一圈之後，才親昵地捂了她的嘴。

　　「噓……給歐巴點面子呀。」

　　男孩垂下頭來，壓低了聲音，在女孩耳邊軟聲軟語地求。求完之後，卻是完全不顧薑某人的瞪眼與掙扎，直接轉頭，更明朗地露出大白牙來，理直氣壯地問道：

　　「my girl is so cute！Isn』t she？」

　　「yea~」

　　棕發大男孩又笑眯眯地豎起了大拇指，而這一次，是只對著權至龍。

　　等炫耀「女友」完畢，權至龍終於與那棕發男孩告別，然後終於放開了捂著薑某人的手之後。

　　「呀！！！」

　　薑撒朗一把將權至龍推開，呸呸兩聲道：

　　「你手上全是沙！」

　　「啊對不起對不起。」

　　權至龍沒想到女孩剛才的掙扎是為了這個，手忙腳亂地從車裡翻出水來，拎了瓶蓋遞到薑撒朗唇邊。

　　「快漱漱口，抱歉我剛才都忘了。」

　　女孩接過水，咕嚕咕嚕漱口完畢，手裡還剩下大瓶水，卻忽然間全都向權至龍潑來。

　　「不是說好不這樣了嗎？！權至龍你老是出爾反爾！」

　　一邊潑一邊三兩下跳得遠遠地，向著權至龍指控。

　　「呀！我們約定好的，只是對彼此坦誠好麼？」

　　權至龍頂著礦泉水接近，襯衫都濕得黏在身上，走近後卻一把將人摟進懷中，而且還從旁邊的車裡也拎了瓶水出來，趁著薑撒朗沒注意扭開瓶蓋，向她的頭頂也狠狠倒下。

　　「我覺得你很可愛！這就是我的真心！我完全坦誠友好地履行了我們的約定……」

　　「權至龍，你還能更無恥麼？！」

　　女孩被水淋濕了衣服，單薄的T恤往身上一裹，裡面的痕跡便透了些出來，嚇得她立馬抬起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胸口。

　　「能。」

　　權某人眼神一暗，握著女孩的肩頭狠狠一轉，瞬間便把她按進了自己懷中，用自己的擁抱，擋去了她身前微微透出的一些顏色。同時又抬起了手臂，低下了頭。

　　手捏在她的下巴，頭貼著她的額前滑下。

　　輕輕地，在像微風裡的落葉一樣顫抖的眼睫毛上，吻了一口。

　　「權至龍！！！」

　　女孩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狽了，腳上落了火石一樣狠狠跳開。

　　然後又手忙腳亂整理自己的衣服。

　　被連名帶姓吼了的人，卻笑得很歡。不過倒是動作很快地一抬手就扯下自己的衣服，那絲質襯衫的扣子，全部都直接被崩開，落進沙漠裡面。權至龍拿著自己的襯衫迎過去，在女孩警惕的目光中，輕輕披到她的身上，從前往後地捂住了她的身體和手臂。

　　「撒朗，今天你問我為什麼的時候，我忽然想通一件事。」

　　權至龍很是得瑟地笑，笑著望向被他捂住的薑撒朗。

　　「我能感覺到你其實也挺喜歡我，要不然不會這樣縱容我。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直不肯鬆口。之前我以為那是因為樸前進，可今天你問我為什麼愛你的時候，我才忽然間想通了……」

　　「想通什麼？」

　　薑撒朗靜靜地望著他。

　　「你怕我是在玩對吧。因為我一剛開始追你的時候，你就覺得我是被你的態度給激的。後來我也總是半開玩笑地逗你，告白時還選在你和樸前進的事情曝光那麼敏感的時候……撒朗，你怕我不是真的喜歡你是吧。」

　　女孩望著權至龍，一動不動。不贊同，不反駁，不解釋，也不詢問。

　　「所以我們兩現在需要坦誠！比如說……」

　　權至龍滿含笑意地望著她，忽然又垂下頭去，在之前沒親到的眼眸上又吻了一口。

　　「非常可愛的撒朗xi，我從去年六月份的時候就想這麼吻你了！這是我的真心話。」

　　2009年6月份，是薑撒朗小手在權至龍背後輕輕一抓，再站到朴前進身旁時，雙頰緋紅、眼眸明亮，眸子像被水洗了一樣，但清澈透明的眼眸中，卻泛著某種讓人揪緊了心臟的淡淡哀傷的時候。

　　權至龍那天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她大概是哭過。

　　後來再想起那天時，不知為何，就很想吻吻那雙哭過的眼睛。

　　而他現在終於說出口了。

　　「在去年六月份以前，就一直覺得你很可愛。那天晚上你被他帶走之後，我後來又和勝弦哥他們喝了很多，回家後就一直在想你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我覺得那時候，我可能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權至龍保持著拎著自己襯衫，把女孩捂著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有些傻，而且他的身材也不算好看，風在他背後一吹，抬起來的兩隻胳膊上就全都是雞皮疙瘩。

　　女孩沉默地望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於是權至龍就繼續傻站著，幾秒鐘後，忽然又眨眨眼睛，道：

　　「現在我說了我是怎麼喜歡你的了！是不是該換你了？雅中露娜給你打電話時為什麼哭？」

　　薑撒朗愣了愣，兩秒鐘後終於還是又怒吼出聲：

　　「……權至龍你個偷窺狂！！！」

悠于 2016-4-18 18:01

第88章 02.15

　　2010年8月，TBB裡面，楊名碩在折騰著融資上市。

　　從年初被撩下了社長之位之後，楊名碩在公司出現的時間少了許多。偶爾出現時，也總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練習生的考察上面，對於青鳥團音源失竊，幾經波折後終於發出正規二輯，然後隊長姜撒朗又是被爆抄襲又是爆出戀情這一系列的事，似乎都不太關心。

　　但那陣子，李准碩還是查到了，在處理薑撒朗抄襲與第三者傳聞的過程當中，他們所遇到的，不僅是來自於四面八方外部的阻力，同時也有來自於公司內部的消極，就連他們公司內部都有人想要刻意攪亂這一灘渾水。李准碩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誰在搞鬼，而且同時，他也覺得楊名碩不該這麼短視——青鳥團是公司現在的頂樑柱，楊名碩就算再想打壓薑撒朗，也不該暗地裡在背後這樣使絆子。

　　從那時候，李准碩便決定與楊名碩來一場正兒八經地較量。

　　不再是像之前帶著薑撒朗那樣，大多的事情都尊重她的意見，姜撒朗顧念著楊名碩這兩年的照顧，他就也不主動去做些什麼。

　　這一次，正如申雅中所察覺到的那樣。

　　李准碩打算認真地開始玩這盤棋了，不會再因為什麼曾經被表仁厚託付這家公司的恩情而縮手縮腳、顧慮許多。所以李准碩與申雅中兩人意見一致地，把薑撒朗從公司裡支開了。

　　作為青鳥團的隊長，也作為在公司裡擁有著絕對話語權的股東。

　　薑撒朗不蠢，但天性重情重義。

　　有些事，如果逼著她去學的話，她倒也都能學會。

　　可那些爾虞我詐冷血無情，對於她來說，畢竟還是太不適合。

　　申雅中讓李准碩在考察過那個女孩之後，認可了這女孩是個值得他幫助的小姑娘之後，就別再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消磨薑撒朗身上的靈性與天分。李准碩雖然洞悉出申雅中那明顯就是心疼護崽了，卻還找著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掩飾，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申雅中說得沒錯——

　　比起薑撒朗來說，申雅中才是更好的合作者。

　　整個青鳥團裡面，或者說整個TBB裡原本由表仁厚帶出來的原班人馬裡面，申雅中都是最適合與李准碩聯手，一起應對楊名碩一系列動作的那個人。因為申雅中是商人的女兒，她和李准碩一樣，骨子裡天生就流淌著運籌帷幄、殺伐決斷的血液。

　　而某種角度看來，他們兩，甚至與楊名碩，都能夠算作同一類人。

　　所以TBB這盤棋，當然該由他們三個來玩。

　　八月盛夏，首爾清潭洞的TBB小破樓裡，李准碩吹著空調，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對對面沙發裡的女孩道：

　　「這兩天楊代表又找了幾個投資人，而且還在試圖說服包括劉在碩xi在內的好幾位頂尖藝人，打算借由大牌藝人加入的噱頭拉來更多投資，然後在融資上市的過程中逐漸稀釋撒朗手裡的股份……」

　　「嗯。」

　　對面的申雅中點點頭，視線從膝蓋上的一疊財務報表裡抬起來，道：

　　「劉在碩前輩明後天過來簽約是吧，歐巴你注意著點，別讓楊代表跑公司來給劉在碩前輩難堪。」

　　「哈~」

　　李准碩笑出了聲，「楊代表也不至於做這麼沒有格調的事啊！其實關於他上市的那個計畫書，我也還挺認可的，能多一些藝人加入公司的話，我也都覺得挺好。」

　　「是都挺好。」

　　申雅中又點點頭，把那一疊報表仍在沙發上，理了理衣服站起身來道：

　　「求同存異吧，一邊謀求公司的長遠發展，一邊也不能讓他太欺負我們了。李社長，辛苦你了。」

　　面容姣好的女子笑得溫和，走過來輕拍李准碩的肩膀，拍了兩下後便繼續往門口走。

　　李准碩卻突然從沙發裡直起腰來，轉過頭來提高聲音問道：

　　「現在公司裡局面不穩，你們四個日本出道的計畫暫緩。但接下來你跟赫拉的小分隊還出不出啊？這跟你那幾部電影的邀約時間可都是撞上的！你到底往哪邊跑？給我個准話啊！」

　　「先做小分隊吧。」

　　申雅中回過身來，撇了撇眉，道：

　　「打歌完了之後，赫拉就整天在弘大那邊野，總得讓她也收收心吧。而且我這邊電影也不急，那幾個劇本我都看過了，全都不太適合，還要繼續再等。」

　　「哈哈~」

　　李准碩趴在沙發上笑，「長得太美也是一種負擔啊~」

　　申雅中因為她的那張臉，在戲路上確實受到了諸多限制。韓國電視劇裡，因為觀眾的主要人群都是女性，所以女一要麼走可愛范兒要麼長得比較平凡或是親和，一上來就美豔值全開的，基本都是炮灰女二。申雅中美得仙氣十足，這樣的人設在韓國電視劇裡很少會成為女一，然而以她現在在演員界的咖位，也很難再去電視劇裡給人做陪襯了。而韓國的電影，一向都是男人戲比較多，出彩一點的女性角色本來就少，外加還又得考慮申雅中本身的顏值……

　　綜上，女神的顏值太高，咖位也慢慢上漲，這就導致了，她現在選劇本越來越困難……

　　李准碩半是恭維半是幸災樂禍，申雅中聽了後也就笑笑，繼續門口走，頭也不回地道：

　　「沒事，准碩歐巴你在公司勞苦功高，就算不帥也不用自卑。」

　　說話間已經走到門口，開了門閃出去，俐落地就把門給合上了。

　　一個人被留在辦公室裡的李准碩：「……」

　　他怎麼就不帥了？！哪只眼睛看出他自卑了？！！

　　勞苦功高的李社長憤憤不平掏出手機來，用自拍模式打量自己的臉。他最多……最多就是長得不像傳統型的帥哥而已嘛！眼睛這麼大嘴角自然上翹！看起來……還是很可愛的嘛！而且多有親和力呀！他每天笑眯眯地去食堂吃飯，人家阿姨都樂意多給他兩勺泡菜的好麼？！

　　八月，YG大樓的某間練習室裡。

　　李勝弦坐在滑輪轉椅上，腳踢在地上無聊地轉了個圈。旁邊音樂聲一停，和伴舞又排完一首歌走位的東詠裴走過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上的汗，一邊笑著對自家忙內道：

　　「怎麼，說過來看我演唱會準備得怎麼樣了，結果來了就坐在一邊發呆？」

　　東詠裴七月份時剛出了自己的SOLO專輯，接下將舉辦自己的第二次個人演唱會。這幾天就一直待在公司練習室裡，與伴舞磨合演出動作和走位，往後再過幾天的話，就該到演唱會現場去彩排了。

　　「唉……」

　　李勝弦深深地歎了口氣。

　　「至龍哥跑美國玩去了，塔普哥拍電影去了，哥你天天在公司裡泡著，大聲哥整天神出鬼沒……到底還有沒有人能陪陪我了？！」

　　東詠裴擦著頭發笑：「你不也才和朋友旅行回來？還需要我們陪？」

　　李勝弦抄著手哀歎：「朋友和成員不一樣啊，在成員裡我是需要人關愛的忙內！」

　　東詠裴笑得更歡：「這句話我會轉告給至龍和塔普哥的，等他們兩回來讓他們好好關愛一下你！」

　　李勝弦蹭地一下從座椅上彈起：「哥！」

　　眼睛瞪圓了，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似乎忽然又覺得無趣，就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撓了撓頭，聳聳肩道：

　　「哥你辛苦了！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說完之後就蔫頭耷腦地走了，看得身後的東詠裴一頭霧水。

　　「呀，這群人到底都是在想些什麼啊……」

　　東詠裴自言自語地感慨著。

　　而他口中的「這群人」，包含了莫名其妙跑他練習室裡來唉聲歎氣的李勝弦，包含了最近神出鬼沒的薑大聲，也包含了行蹤飄忽不知何時居然跑去了美國的權至龍。

　　一個一個，都不省事啊。

　　東詠裴唏噓歎惋，把擦汗的毛巾扔去一邊，立馬又返回練習室中間。熟悉的音樂聲響起，又是下一首歌的練習編排。

　　而也被東詠裴列上了「不省事」名單之一的李勝弦，無精打采地從練習室裡出來之後，自己一個人下了樓，與沿路的同事們打著招呼，很快便走到門口，坐上了自己的車。

　　沒有急著發動引擎，而是從兜裡掏出手機來，又撥出一個熟悉的號碼。

　　短暫的一片空白之後，電話那頭傳來提示關機的聲音。

　　李勝弦撇撇嘴，眼珠子轉了兩轉之後，乾脆在通訊錄裡找到另一個電話號碼，撥過去。

　　這一次，幸好是通的了。

　　響了幾下之後，那邊有人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

　　「喂？勝曆歐巴？」

　　那是遠在大洋另一邊，青鳥二輯打歌期結束後就消失的青鳥團隊長薑撒朗的聲音。

　　「哦？正在睡嗎？也沒什麼事，我就是想問問至龍哥……」

　　李勝弦這邊話還沒說完，揉著眼睛聽著電話的女孩，似乎已經完全get到了他的意思，於是電話那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秒鐘後，大洋另一邊又傳來了比女孩剛才還要更迷糊的聲音：

　　「喲不塞喲……？」

　　李勝弦激動地握住手機，喊道：「哥！！！」

　　嚶嚶嚶他簡直都要感動得哭了！

　　電話那邊又有些雜音，似乎是翻了個身，然後權至龍的聲音更加清醒了一些。

　　「忙內？」

　　小小的驚訝之後，又打著哈欠道：

　　「怎麼了？找我有事？」

　　「哥！」

　　李勝弦捏著手機，提高了聲音吼道：

　　「昨天是你生日啊生日！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關機！剛才打都還是關機！我都擔心你是不是在國外被什麼人給劫持了！前兩天新聞上還在說國際上有倒賣人體器官的組織你知道麼！！！」

　　「誒？我不是讓塔普哥給你們發短信了嗎。」

　　權至龍繼續打著哈欠，懶洋洋道：

　　「我手機被自己踩了一腳給報廢了，現在我這兒也不方便買新手機，昨天就讓撒朗給塔普哥打的電話，拜託塔普哥轉告你們我沒什麼事，等我之後回國再聯繫。」

　　李勝弦：「……我沒收到塔普哥的短信。」

　　「唔，那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忙內，謝謝了啊~」

　　權至龍笑眯眯地說，忽然又在電話那頭輕聲說了一句——

　　「撒朗，你先去睡吧，不是公司裡出了什麼事，就是祝我生日快樂。」

　　聲音又輕又柔，極盡寵溺。

　　李勝弦：「……哥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

　　「沒有啊~」

　　權至龍繼續心情很好地笑著，「撒朗借了把吉他給我表演，說是送給我的專屬生日禮物。後來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一個樂隊，都過來給她伴奏，結果事情越鬧越大，幾百個人都跑來聽她唱歌，聽了一首又一首後，還非得拖著我們兩一起喝酒，我們喝完之後就直接睡到了這個時候。」

　　李勝弦：「呵呵，恭喜哥。」

　　一首歌就被收買，他都不稀得吐槽了。

　　而且當他不知道薑撒朗的性格麼，就給他唱了首歌，權至龍也好意思說那是他的專屬生日禮物？呵呵！

　　「呀，忙內你是嫉妒麼？」

　　權至龍戲謔地笑，「是不是哥不在，你一個人寂寞了？沒事啊~等哥回去就好好疼愛你！」

　　李勝弦：「呵呵！哥我掛了！」

　　乾脆俐落地切斷通話之後，想了想，又重新拿起手機，給薑撒朗的手機裡發了條——

　　「至龍哥，生日快樂。」

　　等做完了這一系列的動作，BB的大忙內李勝弦才深吸一口氣，然後又長長地吐出來。他伸了個懶腰，再望向後視鏡裡的自己時，這才發現自己提起了笑。不再是剛才上車時一副莫名焦慮，又有些擔心的模樣。

　　事實上……李勝弦是收到了崔勝弦發的短信的。

　　他知道權至龍是手機壞了而現在又沒辦法買新手機，所以要等之後再和他們聯繫。可是，比起收到短信後，便坦然地把生日祝福挪後的其他人，李勝弦心裡還有些別的擔心——怎麼好好的手機就被他自己踩了一腳給報廢了呢？

　　雖然權至龍是拿薑撒朗的電話，給崔勝弦那兒遞了消息。

　　但李勝弦還是有些擔心，他怕權至龍是又在薑撒朗那兒受了挫，所以就連生日這天也沒心情過，乾脆讓大家連祝福都通通延後。

　　李勝弦記得很清楚，當初是他看出了權至龍的心思，自作主張地想要撮合他們兩。結果被薑撒朗給看出了原委，然後才導致了這大半年來，權至龍不斷把頭往姜撒朗那堵南牆上撞，經常都撞得頭破血流，然後還偏偏越挫越勇的慘烈局面。

　　權至龍這半年過得實在太慘，而對此，李勝弦始終覺得自己該負一定的責任。

　　要不是他當時太得瑟，要不是他自作主張打亂了權至龍的節奏。

　　他隊長哥也不至於在薑撒朗剛分手幾個月時就撞上去啊！

　　當然就更加不至於三番兩次地被薑撒朗拒絕。

　　對這件事，李勝弦一直覺得心中有愧。

　　有點對不起他哥呢……

　　所以在得知權至龍把人拐到美國去之後，李勝弦簡直是抓心撓肺地擔心。他擔心他哥真的出手的話，會把薑撒朗那只倔脾氣的小二哈給惹急了，偏偏薑撒朗還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真生起氣來的話，說不定就徹徹底底把他哥給踹了……然後他哥就一個人淒風慘雨地在國外借酒消愁……滿心的愁苦說不出來……自己摔了手機還只能借薑撒朗的手機給他們報平安……強撐著面子不肯說自己徹底被甩……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李勝弦的孽就造大發了！

　　而事實證明，李勝弦的想像，與美國那邊兩人的事態發展，還真有些像來著。之前兩人在沙漠外吵了那一架，如果不是權至龍機智，立馬給申雅中打電話，讓她把憤怒疾走的薑撒朗給叫停下來，然後薑撒朗又莫名心軟了，跑回來哄權至龍的話……

　　這一年的生日，權至龍大概就要真的如自家忙內所擔心的那樣。

　　一個人在國外借酒消愁，連生日都沒心情過，連朋友都心情招呼了。

　　但幸好~幸好！

　　李勝弦忐忑一天多之後給權至龍打電話，他隊長哥在電話那頭心情挺好！

　　李勝弦為年初說錯一句話，就整整愧疚了大半年。這會兒終於又大大地松了口氣。手機揣回兜裡後，就開開心心地開起了車，打算繼續找小夥伴們玩耍去了~

　　哈哈哈剛才在電話裡聽起來……勝利就在前方啊！隊長哥加油！

　　李勝弦一邊匯入馬路外的車流當中，一邊搖頭晃腦地想——

　　話說，之後兩個人要真在一起了的話，是不是還該謝謝他啊！都是他當時給撮合的！

　　雖然是讓他家隊長哥多吃了點苦頭哈哈哈~~~

　　是夜，夜幕漸深，燈火霓凰。

　　李勝弦浪啊浪地，在江南一家夜店裡撞見了林赫拉。

　　這家夜店安保措施做得很好，所以藝人一向來得比較多，過來後也不怕被爆出什麼照片或**，更不可能像去年震驚全國的BAR那樣發生差點變成命案的亂象。

　　那天晚上，林赫拉坐在吧台角落裡喝酒。李勝弦其實也是已經喝過幾杯，正好沿著這邊的路想去找找廁所，路過這邊時，意外才看到這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看之後，就有些驚訝地拍了拍女孩的肩：

　　「赫拉？你一個人麼？」

　　林赫拉轉過身來，看到後邊是李勝弦，就沖他笑了笑，然後又指著旁邊一個空座道：

　　「朋友上廁所去了。」

　　「哦。」

　　李勝弦點點頭，左右張望道：

　　「廁所在哪兒呢？」

　　林赫拉俐落地給指了個方向，笑眯眯地又轉回身去喝酒。李勝弦在上廁所與聊天之間糾結了兩秒，還是決定先去解決生理問題，出來再和這位好久不見的親故好好聊聊。

　　然而，再出來時，再按著原路走到這邊時，卻發現吧台旁已經空了。

　　李勝弦愣了愣，轉頭往整個大廳裡一望。

　　只是大致地掃了一遍，視線便猛然定在了全場最熱鬧的地方，那裡是一樓中央的舞池。是上面的鐳射燈不斷發射出鐳射，下方無數男男女女甩動著腦袋與四肢的地方。他好久不見的親故林赫拉，正在那堆人中間，和一個只能看得見背影的男人，一起跳著街舞裡的動作。兩人的互動倒並沒什麼曖昧，但林赫拉似乎很嗨，動作俐落眉眼飛揚，隔得這麼遠，李勝弦仿佛都能聽到她爽利的笑聲。

　　李勝弦默了默，他覺得這情景有些詭異。

　　因為據他所知，TBB裡面現在風起雲湧，申雅中和李社長兩人聯手，鬥得楊名碩都往YG裡跑了好幾次，而且每次一過去兩人就鑽進辦公室裡兩三個小時，最後楊名碩再板著一張臉出來——YG內部傳言，楊名碩大概想找他哥當幫手，然而他哥不想趟這趟渾水。

　　但無論楊名碩為什麼最近老去YG，又為什麼板著臉出來，TBB最近內部有些不太好是事實。TBB內部形勢混亂，最直接影響到的，當然就是旗下唯一的藝人組合青鳥團。青鳥團正規二輯打歌期走到後邊的時候，薑撒朗爆出抄襲，然後又是與樸前進的戀情。雖然事情後來都基本被澄清，但隊長姜撒朗缺席了二輯的告別舞臺，官方給出的解釋是薑撒朗勞累成疾住院缺席，而私下裡的傳言，是薑撒朗鬱結於心，被氣得住院，於是沒能參加最後的告別舞臺。

　　而且，在青鳥團正規二輯打歌期完畢之後，薑撒朗更是整個人都失去蹤影。

　　官方給出的解釋是，隊長休假中。

　　而私下裡的傳言，是薑撒朗被之前的風波傷到，所以出國散心——

　　她在10 days off上醉酒唱歌，以及在日本搖滾音樂節上與YB一起表演的視頻，早就都已經傳回國內。

　　明面上、暗地裡，各種各樣的傳聞都在滿天飛著，青鳥團家的粉絲也有些惶惶不安。

　　李勝弦是知道的，TBB裡確實是真的有事，而薑撒朗也確實是個人狀態不是很好，包括身體狀況與精神狀況，似乎都不太好——這是李繡赫從東京回來後告訴他的。

　　而正是因為知道這兩點，李勝弦在看到林赫拉在舞池裡玩得歡快時，才略微有些彆扭。

　　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林赫拉明明也不是那麼自私，完全不顧其他成員生死的人。

　　至少他以前所認識的那個林赫拉不是。

　　「呀！傻站這兒幹嘛呢~」

　　身後忽然有人將李勝弦的肩頭一攬，那是他的小夥伴之一。

　　小夥伴順著李勝弦的視線看了看，便忽然笑道：

　　「你喜歡林赫拉？眼光不錯啊，這妹妹最近都快變成江南一帶的夜店女王了。」

　　李勝弦皺了皺眉，道：「她最近經常來？」

　　「對啊。」

　　小夥伴點點頭，滿口酒氣地笑道：

　　「她和那個lessang裡的rapper，叫薑什麼來著的那個，最近經常過來！有的時候就他們兩，有的時候一大幫子人，基本都是混黑泡的那一堆rapper，有的時候還會在這邊做特別演出。哈哈之前有次演出的時候，我還聽旁邊有人在說，林赫拉就不該跟著薑撒朗一起混搖滾，她明明在黑泡裡混得更加如魚得水啊！」

　　「青鳥團的專輯只是比較偏搖滾風，但也不是只走搖滾……」

　　李勝弦下意識地辯駁。

　　「啊呀我們外行是聽不出來的啊~」

　　小夥伴笑眯眯地搖著頭，攬著李勝弦，轉身往其他小夥伴聚集的位置上走著。

　　「對我們這些門外漢來說，青鳥團的專輯風格不就是薑撒朗style麼，薑撒朗style不就是搖滾麼。啊我知道！不是只走搖滾是嘛，你別再跟我爭，我頭疼……」

　　八月，暑氣炎熱的季節。

　　青鳥團出道兩年多，與出道三年的少時競爭韓國第一女團的頭把交椅。而在這兩個龍頭女團之下，還有後起的函數、21、皇冠、秘密等多個女團，奮起直追。

　　八月下旬，青鳥團正規二輯打歌期都結束近兩個月。青鳥團成員申雅中在篩選劇本，林赫拉混跡地下黑泡，朴初雅依舊不時出現在hook eai的門外，走進去向自己的老師李仙姬請教。

　　而薑撒朗，她遠在太平洋的另一頭。

　　生平第一次，她淚眼朦朧地對一個人說——

　　「我真的很怕被自己信任喜歡的人丟下……」


第89章 02.15

　　烈日、狂沙、焰火、大漠。

　　八天的時間裡，薑撒朗與權至龍，與其他素不相識的數萬人一起，圍在不知由誰搭起的篝火旁，大聲說話、大聲唱歌、大口喝酒、大口大口地……露出笑容。

　　連蟲牙都能清晰可見的那種。

　　偶爾，兩個人醉到深夜，醉得淺一些的人，便把醉得深一些的人扶起。

　　兩個人一起回到角落裡的帳篷與車。

　　一個趴在帳篷裡，一個躺在車子後座，車子的後門敞開，帳篷的拉鍊也未拉合。

　　權至龍總在這時候，勾著女孩繼續之前未完的對話。

　　比如說……

　　權至龍會把頭靠在離帳篷更近一些的車門邊，把手臂擋在額頭上，抵制著腦中的眩暈，同時他也微閉著雙眼問她：

　　「很不喜歡小七嗎？還是單純地不喜歡小孩？」

　　帳篷裡的薑撒朗，就也迷茫著雙眼望著大漠上的星空，伸出一隻手來描繪那天空的形狀，手臂搖搖擺擺，她仰著頭想了好幾秒後，才會回答道：

　　「不討厭小七，也不討厭小孩。就只是……有些害怕爸媽會不再愛我了，害怕以後回家，家裡不會再有我能待的位置。」

　　權至龍問過之後，就該輪到薑撒朗。

　　而女孩的問題總是來得很快，很清晰，像是在心裡埋了許久。比如——

　　「歐巴你當時，為什麼突然間開始追我？」

　　權至龍輕笑一聲，仿佛預料到她會問，但笑過之後，還是認真道：

　　「當然是因為喜歡。不過時間上，確實是比我原先預想的要提前很多。」

　　「因為那時候忽然被你察覺到了，而我又不想在你面前留下退縮回避的模樣，所以即便知道應該多給你一些時間，那時候也還是魯莽地承認了。承認我的喜歡，但不挑明不告白，這是我等你的方式，我之前想的是，如果我是真的喜歡你的話，至少等你這一點，我應該是能夠做到的……」

　　女孩眨眨眼，又問：「那為什麼後來又突然告白？」

　　權至龍又笑出聲，提醒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啊。」

　　說完之後，卻立馬又回答道：

　　「我怕你跟朴前進複合。」

　　那時候，因為忽然爆出抄襲以及第三者醜聞，姜撒朗勞累以及傷心之下，住了院。權至龍去醫院裡看姜撒朗時，女孩的狀況並不太好，比起身體上的憔悴，跟令人擔憂的是她精神上的恍惚。

　　權至龍回想著那時候，不自覺低聲道：「而且……」

　　「而且？」女孩緊跟著重複。

　　「而且。」

　　權至龍忽然仰頭，荒唐地笑了一聲。

　　「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這樣的想法，覺得你似乎……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都拋棄了一樣。我認識你兩年多，都沒見過你那麼死氣沉沉的樣子。我甚至覺得你那時候很需要我，很需要有人能對你說些什麼。所以我就說了，說了很喜歡你，說了想要跟你在一起。即便知道你不會答應，但那時候，就是想要你知道，還有個人在一直喜歡你呢。」

　　「你知道我不會答應？」女孩又在重複。

　　「嗯。」

　　權至龍輕輕地哼了聲，「直到把你拐來這裡，知道你開車回來找我之前。我都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

　　女孩抿了抿唇，對於這句話不予回應。

　　帳篷與車之間短暫地安靜兩秒，然後，車子那邊，權至龍又興致勃勃地提起了聲音。

　　「換我了！」

　　權至龍繼續問道，「你是討厭過繼這件事，還是覺得伯父伯母一直以來，都太過於忽略你了？」

　　女孩愣了愣，又仔細想了好幾秒鐘，然後才回答道：

　　「其實這幾天想了之後，覺得過繼也沒什麼，我也希望能對大姨更好一些，同時也希望她能接受我的照顧。但就只是害怕……因為我從十歲的時候，就被表大叔帶了去公司，後來成長過程當中，爸媽也都很尊重我自己的選擇，讓我自己在外面做我自己喜歡的事。以前不覺得，但這兩年回家的時候，偶爾也會想……這些年裡，爸媽應該也很想我吧，他們應該也想有個女兒在身邊陪著，好好疼愛，可是卻沒有機會，他們每年大半時間裡，回到家裡都只有他們兩個……所以這兩年，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初，實在是太過忽略他們了。是我沒做好，所以才格外害怕，有些隔閡是不是在我沒盡到女兒責任的那些年裡，就已經存在了。」

　　「你之所以在意小七，是因為怕有了小七之後，他就代替了當年的你陪在伯父伯母身邊，而你也就再也沒有了補救的機會？因為他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嗯。」

　　女孩眼睛定定地望著星空，髮絲被微風吹拂，她學著權至龍抬起手來，用手背擋住額頭。

　　「成為大姨的女兒，我能夠做到，也能夠接受。可是就是很怕，這一次從家裡離開之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

　　權至龍悠悠長長地應了聲，用手擋著額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短暫的三四秒之後，他又在後座裡翻了翻身，道：

　　「該你了！」

　　薑撒朗：「誒？」

　　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當中。

　　「你問了兩個問題，我也問了兩個。現在該你了啊！」

　　「哦。」

　　女孩眨眨眼，問：

　　「那時候為什麼吻我？」

　　沒有說時間，沒有說地點。但權至龍卻迅速領會了她問的是哪一天。

　　因為統共下來，他也就吻了她兩次，一次是醫院告白那天，強吻之後被薑撒朗咬得戴了一周多的口罩，一次是前兩天，他輕輕吻在她的眼睛上。

　　「就像剛才說的，那天真的很討厭你露出了無生氣的模樣，也討厭我居然會覺得，那時候你腦袋裡想的可能是他。所以就吻了，因為我覺得你就算對我生氣、發火，都比那時候一副被全世界拋棄的模樣要好。」

　　權至龍放下了手臂，用手撐著身體，頭頂從車子裡竄出了一些，脖子抵在座椅的外邊緣，後腦勺順著那角落，有些往下掉。這樣的姿勢雖然彆扭，但他更能看清天上的星星點點。

　　薑撒朗靜靜看了他兩秒，忽然解釋道：

　　「那陣子因為一直出事，粉絲對我有些意見，外加被查出偷走二輯音源的，居然還是公司裡的老人。我自己住院時身體也很疲憊，那天精神狀態可能就不太好。」

　　「嗯。」

　　權至龍用往下掉著頭的姿勢，往帳篷方向看了女孩一眼。

　　咧出大白牙沖著她笑，然後又抄著手道：

　　「赫拉跟初雅，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你心裡有過的隔閡，難道要一直埋起來麼？」

　　「初雅歐尼……我其實都已經看開了。歐尼她性格太過內向，是我沒能像以前那樣，一直都主動地走向她。出道後我們兩交流變少很多，所以才慢慢疏遠了一點，這個不僅是她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之後回去之後我會儘量解決。」

　　「那赫拉呢？」

　　「赫拉歐尼……她是個要強的人。所以我現在能夠理解，她去年因為不想拖累我而隱瞞了合約的事。可是再往後一想的話，今年裡，我跟赫拉歐尼溝通的時間也比較少。這半年，除了打歌的那段時間之外，私下裡她和狗裡歐巴他們見面的時間，可能都比見我們時還要多。所以……嗯，回去之後吧，等回去之後再對她撒撒嬌，問問她之後的事業規劃。作為隊長，我該把大家都聚集到一起來的。」

　　女孩細細地，認認真真地說著，權至龍保持著那樣詭異的姿勢望向她，笑容卻越來越大，嘴都快咧到耳根之下。

　　「啊……」

　　笑得太歡，於是樂極生悲了。

　　權至龍猛然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後面，他抽筋了……

　　「歐巴？你沒事吧？」

　　薑撒朗搖搖晃晃地從帳篷裡爬起來，雙眸明亮，腳底下卻像是踩著棉花。

　　幾步走近了之後，身體一晃，手還差點直接按到權至龍臉上。

　　「呀你扶著！扶著車！我好多了，你別動……」

　　權至龍捂著脖子，自己爬了起來，摸索著按開掛在車門外的應急燈，然後心驚膽戰地看著剛才差點一掌拍死他的女孩。

　　姜撒朗看權至龍還能自己爬起來，就乖乖倚在車邊，晃了晃頭，驅趕走頭暈，同時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道：

　　「歐巴你睡進去點，頭吊在外面當然會抽筋了。」

　　「我沒事。」

　　權至龍呲牙咧嘴地扭了扭脖子，乾脆跳下車來，扶著女孩的胳膊道：

　　「我就是想吹吹風，你快回去躺著。」

　　薑撒朗垂下頭來，視線，在權至龍老實地扶在她手臂上的雙手上面，頓了頓。

　　忽然間笑了，道：

　　「歐巴你這兩天，終於變回原來的紳士了啊。」

　　很久以前，在權至龍還沒對旁邊這個醉得東倒西歪，但神智卻始終清醒著的女孩發起進攻之前。權至龍，曾經也是圈子裡有名的梨泰院小紳士來著。為人很有風度，對女士更是格外照顧，同時又很會把握分寸。

　　明明……以前是那種喜歡不著痕跡地照顧人，從來都不會讓人感到失禮的人呢。

　　這位歐巴，明明從很久以前，就是有明星包袱的人。

　　權至龍邪邪地笑了：「我從來都只對外人紳士。」

　　薑撒朗：「……」

　　暗地裡咬了咬牙之後，卻還是道：

　　「謝謝你。」

　　權至龍笑得更歡了：「謝什麼？」

　　「謝謝你一直都陪著我……」

　　薑撒朗仰起頭來，對著天空長長地歎了口氣。

　　「謝謝你那時候對我說那句話，也謝謝你……沒有介意我對你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

　　權至龍忽然收斂了笑容，他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薑撒朗，有些驚訝，像是在確認些什麼。但薑撒朗沒有轉頭，只是一直都仰頭看著天空，像是在出神地想著些什麼。

　　權至龍沒有猜錯的是，從那次住院起，甚至更早一些，從年初開始。薑撒朗一直處於嚴重的自我懷疑，以及輕微的自我厭棄當中。

　　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總覺得自己越是努力，卻反而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而且隨著曾經擁有過的許多份美好，都像泡沫一樣被吹破。慢慢地，就愈加就覺得，一定是她自己太過不好，所以那麼多人，最終都選擇離開了。

　　或是疏遠了。

　　連看著她長大的阿姨，在缺錢時都不是來尋求她的幫助，而是利用她的信任背叛了她，連粉絲都覺得她做得不夠好，叫喊著讓她滾出青鳥團的時候。

　　權至龍站在她的面前，用真摯而憐惜的目光看著她，說——

　　「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

　　那時候，她很想哭。

　　不過是忍住了。

　　即便緊隨其後的親吻把她給嚇壞了，她也沒能發火。

　　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間，她心裡的堤壩忽然間垮了。不想在權至龍或林赫拉的面前軟弱到流淚，眼睛忍住了，淚水卻在心裡四處洶湧，把原本荒蕪的一切的都淹沒，變成震盪著波浪的一汪湖泊。

　　悲傷的、欣喜的，感動的、感激的……淚。

　　那時候在心裡，靜靜流淌。

　　正如此時此刻。

　　「至龍歐巴。」

　　八月底的星空下麵，薑撒朗吹著沙漠夜晚裡冰涼的風，她望了天空許久之後，終於垂下頭來。輕輕擺脫了權至龍撫在她手臂上的雙手，然後自己環抱了自己的胳膊，輕輕搓了搓，她吸吸鼻子道：

　　「我們交往吧。」

　　鼻頭有些紅，額頭有些燙，似乎又有些被吹感冒了。

　　大腦又變得有些混沌，可是意識依舊是清醒的。

　　權至龍靠在旁邊，轉頭望著她，這時候倒沒有太多驚訝的樣子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忽然問道：

　　「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感動？」

　　女孩被問得一愣，隨即轉過頭來，也看著權至龍。

　　「因為喜歡又怎麼樣，因為感動又怎麼樣？」

　　權至龍輕輕一笑，「喜歡就在一起，只是感動就繼續追你。」

　　語氣間有些得瑟，有些調皮，有些輕佻。

　　可是兩個人撞到一起的目光，卻都深刻而安靜，載滿了審視與期望。

　　只不過一個期望得隱忍，一個期望得快要從眼睛裡溢出來。

　　薑撒朗是隱忍的那一個，她望著權至龍，就像她這期間，無數次望向他一樣。

　　幾個月間，權至龍對她說過很多話，做過很多事，醫院裡的告白加強吻，去往東京的航班上把她按在他的肩上，富士搖滾節上懇求她的擁抱，黑岩沙漠外梗著脖子一個人走開……

　　她總是沉默，可是她在看他。

　　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是不是真的在喜歡她。

　　是因為當初被她刺傷了自尊心，還是因為求而不得所以不肯放棄。

　　她看了他很多遍。也曾在醉酒後的富士山邊，鼓起勇氣問過。

　　雖然始終，都沒能從權至龍的口中得到答案。但內心，卻慢慢感知到了答案。

　　正如此時此刻，她明明都已經說了交往，權至龍卻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模樣，看著她。權至龍問她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感動，他同樣也在她的眼睛裡，尋找著她未說出口的話，尋找著她的真心……

　　好傻，可是心裡確實沒辦法再否定。

　　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喜歡她，是真的很喜歡她。

　　薑撒朗吹著異國他鄉的風，身上還沾著黃沙與酒。

　　輕輕點了點頭。

　　「喜歡。」

　　一開始是因為感動，所以沒能推開。

　　後來卻是因為喜歡，所以開始驅趕。

　　可是，沒能趕走呢。她對他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因為對他的真心抱有疑慮，所以半絲空隙都不肯給他，連自己的動心，也想要用理智強行地壓下。但是，終究還是逃不過呢。

　　權至龍大概是屬蜘蛛的，給她織了張密密麻麻的網。

　　明知道她正很辛苦地吊在懸崖上，竟然明晃晃地在她下麵織出這張網。

　　跳吧、跳吧……有他在，不會讓她一個人摔死的。

　　竟然還一直在這樣誘惑著她。

　　於是她就真的跳了，跳下來，被他的網牢牢黏住，確保了安全的同時，也放棄了抵抗。

　　「呀！薑love。」

　　現在這只蜘蛛精，還在旁邊叫她，用不滿的語氣和表情。

　　「你都要和你喜歡的人交往了！現在這是什麼表情？你給我笑一個！」

　　薑撒朗扯起嘴角，無語地望著他。

　　權至龍得瑟地笑了，然後又立馬憋住，正色臉道：

　　「不行不行！笑得太醜！重來一個！」

　　手，卻偷偷往後一繞，然後又繞到了身側，在女孩的腰間摸索。

　　「呀！不許再對我耍流氓！」

　　女孩捂著腰跳開了。然後就被肢體上的醉酒後遺症，給弄得軟手軟腳地往後一坐。

　　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地當中。

　　權至龍無辜臉：「我找你手機呢，我手機不是被我踩壞了麼。」

　　薑撒朗半信半疑，但還是從自己兜裡掏出手機來，遞過去，順便問道：

　　「你要手機幹什麼……？」

　　在這麼重要的時刻！

　　權至龍不說話，只是蹲到女孩面前，接過手機，熟門熟路地輸入密碼解鎖。他的手指快速移動，而且還可以擋著手機介面，不讓薑撒朗看他在做些什麼。

　　「呀……」

　　女孩更加無語了，她是好不容易，才跟隨自己的心，相信了權至龍是真心的來著。

　　現在又要讓她開始懷疑麼？

　　所以正常男孩追了人大半年終於確定關係之後，都是這麼把人扔一邊自己去玩手機的麼？

　　「笑一個~」

　　帶著些許輕佻笑意的聲音當中，權至龍忽然靠近了，用手捧著女孩側臉，自己把頭輕輕一歪，就已經吻上。

　　哢擦一聲，那是手機拍照的聲音。

　　薑撒朗愣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就把身體往後一仰，挪開些距離吼道：

　　「呀！！！你是變態麼？！」

　　權至龍樂呵呵地把手機收回來看，似乎極為滿意，立馬又沖女孩顯擺著照片，定定地望著她道：

　　「你是因為喜歡才和我在一起的，交往後第一次接吻，我們兩都在笑。」

　　他彎著眉眼，笑眯眯的。

　　可是說出的話卻極為認真，像是強調，也像是確認。

　　姜撒朗被權至龍說得一愣，順著他的手看了看那張照片。

　　天高地廣，黃沙漫漫。

　　漫天星空下，他們兩額頭相抵，唇瓣輕觸。

　　她的頭髮被微風吹亂，在空中翩舞飛揚，從她的額角，一直飛到了他的鼻樑。權至龍微閉著眼睛，高高地揚起唇角。可是她明明沒有笑，分明還是有些懵的狀態，那是因為權至龍靠過來太快，她沒來得及……

　　「歐巴。」

　　女孩輕輕地喚著他，拉著他的衣角，輕扯一扯。

　　「我們重照一張吧，剛才我沒來得及笑。」

　　「不要~」

　　權至龍傲嬌拒絕，立馬收回手機又欣賞了一遍之後，手機被扔開，人撲了過來。

　　「嘗試了一下，還是覺得拍照太破壞氣氛，有那一張就足夠了。」

　　撲過來，把人壓在尚有餘溫的沙漠當中，傾下頭去。

　　這一次是全然不容抗拒的進攻。

　　不遠處，被扔在地上的手機，忽然間亮了亮，然後光線又漸漸減弱，螢幕重歸於一片黑暗。

　　兩分鐘後，薑撒朗雙手把權至龍推開。

　　「喘……喘不過氣了！」

　　她把人往旁邊一推，自己急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呀……」

　　權至龍翻坐到一邊，好笑地看著她。「沒人教過你接吻要換氣的麼？」

　　女孩轉過頭來瞪他：「沒有！」

　　權至龍眸色一深，臉上的笑意卻更濃，又彎下腰來道：

　　「歐巴教你……」

　　「不要！」

　　薑撒朗往旁邊一滾，俐落滾出權至龍的魔爪範圍內，然後坐起身來左右看了看，從身後拎起了之前被權至龍甩開的手機。

　　「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給我發短信了……」

　　「是嗎，剛才你還有空分神是吧。」

　　權至龍笑呵呵地接近，也走到薑撒朗旁邊，坐下來往後一仰，又倒在沙地上道：

　　「誰啊？」

　　薑撒朗低頭看了看手機，忽然又轉頭瞪了權至龍一眼。

　　「我手機裡好十幾個未接來電，歐巴你剛才怎麼不告訴我。」

　　「我沒注意啊……」

　　權至龍有些心虛，他剛才看是看到了，但剛才不是別的事更重要麼。

　　所以就暫時沒說。

　　「現在首爾那邊應該是白天吧。」

　　女孩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確認了手機裡的電話和短信後，就乾脆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她挺直著背，身形有些瘦削，頭髮被夜風吹得翻飛，露出細細的脖頸。她保持著那樣的姿勢靜靜聽著電話裡的聲音——

　　「小姨？嗯，我之前沒聽到你打電話過來。」

　　權至龍用手枕著後腦勺，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之後，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在沙子上描繪她被應急燈光投射下來的陰影輪廓。

　　「唔……對不起。小姨我之前確實是有點介意這件事，可是現在沒有了。什麼？大姨罵了我媽一通？大姨她為什麼……嗯，好吧，我剛才看到也有我媽的未接來電，我待會兒就給她打電話……她過來找我？我媽為什麼過來找我？我爸都沒攔著她嗎？！她現在身體……什麼？兩個一起？家裡還有小七呢！媽媽她真是……嗯我知道了，我給她打電話看能不能聯繫上！」

　　女孩掛斷電話後，立馬又調出通訊錄，撥出下一個電話。

　　權至龍聽著有些不對，坐起身體來，問：「怎麼了？」

　　薑撒朗轉頭看他一眼，歎著氣道：

　　「過繼的事，被我爸還有大姨小姨他們知道了，大姨罵了我媽一通，好像罵得挺狠的，而且我爸還給我媽看了我在國外這段時間的視頻，我媽可能受了點刺激，直接飛過來找我來了。」

　　說完後，又哀歎著放下電話。

　　「電話號碼不在服務區，大概已經上飛機了。」

　　「有叔叔陪著的是嗎？不用擔心，到時候好好溝通就行了。」

　　權至龍剛才在後邊聽著，其實也能聽出個大概，這時候只是拍著女孩的肩，安慰道：

　　「你再找人查查叔叔阿姨的航班資訊，確認了他們的到達時間後，我們開車去機場接他們。」

　　「嗯。」

　　女孩輕輕地點點頭，又撥出個電話。等了會兒之後，急切道：

　　「秉大叔！拜託幫我個忙！」


第90章 02.15

　　權至龍和薑撒朗兩人坐在車子後座裡，女孩靠在男孩肩上，權至龍再用腦袋貼著薑撒朗的頭頂，兩個人都陷入在宿醉外加通宵聊天之後的後遺症當中——頭疼得昏昏欲睡。

　　車子，還是之前租的那輛，後備箱裡，是兩人急匆匆收起來的一堆東西。

　　離狂歡節的結束還有一天，像他們這樣在淩晨時分離開的，算是比較特殊的個例。秉昌洙查詢了姜家父母的航班之後，迅速轉告給薑撒朗，飛機大概會在近十個小時之後到達內華達州里諾國際機場。姜撒朗與權至龍一算時間，算上回城休整，然後再趕去機場那邊，十來個小時勉強能夠算作寬裕。

　　所以權至龍原本的提議是，他們兩再在沙漠裡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之後，也等他的酒醒了一些之後，再由他開車回城。可是薑撒朗怕那樣又把時間弄得太緊，同時也怕權至龍醉酒後太累，兩個人再商量之後，乾脆去拜託之前認識的一個喜歡在營地裡的各處吹口琴的小夥，那小夥不喝酒，而且作息十分紊亂，經常大晚上的時候，都還能聽到他在遠處伊伊嗚嗚地吹。兩人出來一找，正好那位口琴愛好者沒睡。兩誠懇拜託又給出豐厚的報酬之後，便利落地收拾起東西來，天未亮的時候，就已經賓士在回城的公路上。

　　「嗯……到了嗎？」

　　薑撒朗睡得有些不安穩，車子微微一停，就迷迷糊糊抬起頭來問。

　　「沒有。」

　　權至龍也跟著醒了，左右望一望，天邊已經有些亮，但馬路兩旁還是比較荒蕪，只是一兩千米之外隱約有了些建築群的模樣。於是立馬又把女孩按回他肩上，同時抬起手來扶著她的後腦勺，輕拍一拍道：

　　「再睡會兒吧。放心，叔叔阿姨都過來找你了，那肯定不是過來罵你，你放輕鬆，再睡一會兒。」

　　「嗯。」

　　女孩又倒下去，睡了一兩分鐘後又彈起來，手迅速地向自己褲兜裡摸去。

　　權至龍也跟著醒，揉著眼睛問：「怎麼了？」

　　「有短信。」

　　薑撒朗半眯著眼掏出手機，打著哈欠確認了之後，卻忽然愣在了原地。

　　「怎麼了？」

　　權至龍不好湊過去看，就只能緊盯著薑撒朗的表情。

　　「我媽……我媽給我發的短信。」

　　薑撒朗楞楞地把短信又看了一遍，手指在螢幕上滑動幾下之後，又把手機提起來放到耳邊，似乎是撥通了電話。她半靠在權至龍的旁邊，微皺著眉，靜靜等了一會兒之後，再把手機放下來時，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電話號碼依舊不在服務區。」

　　「可能是之前發的，沙漠裡信號不好，到現在才接收到？」

　　權至龍靠過來捏了捏女孩的臉，輕聲問：

　　「發什麼了？」

　　薑撒朗卻沒像以前一樣躲開權至龍的魔爪，她依舊皺著眉，有些愣愣的，只是把手機遞了過來，示意權至龍自己看。權至龍接過手機瞄了一眼，就那麼一眼，也跟著皺了眉頭。

　　那條來自羅教授的短信，內容只有四個字——

　　「我們沒事。」

　　莫名其妙、沒頭沒尾。

　　不知道是發錯了人，發錯了內容，還是其他的內容被漏掉了。

　　可是，偏偏就是這四個字，容易讓人產生些不好的預感呢。

　　權至龍腦中轉了轉，手在螢幕上繼續移動，另一隻手卻在女孩的頭上又拍了拍，輕笑著道：

　　「你別胡思亂想，可能是發錯了。」

　　安慰完之後，卻把已經又撥通了秉昌洙電話號碼的手機遞過來，道：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你讓昌洙哥再查查航班資訊吧。」

　　那是一趟由首爾飛往內華達州里諾國際機場的航班，載客287人，機組23人。

　　據說飛機正常起飛，當天太平洋上空有一些氣流，但並沒有太大危險。

　　秉昌洙幫著打聽了這消息回來後，薑撒朗卻還是感覺到不對勁，那條短信，就在看到那條短信之後，她心裡就升起很不好的預感來，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這預感實在是強烈，在心裡不斷翻湧，強烈到快要干擾她的理智和判斷力。但她還是把擔憂都先壓著，只是連連拜託著，讓秉昌洙儘量托關係，再往內部消息裡打聽，然後又打電話給李准碩，把剛放了滿浴缸的水打算放鬆地泡個澡的李社長也轟出來，幫著她找人打聽那趟飛機，到底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真的沒什麼事的話，當然是萬幸。回去她再還這過程中所欠下的人情。

　　可是，萬一……

　　那個萬一，她甚至都不敢繼續往後想下去！

　　薑撒朗緊皺著眉，現在是徹底睡不著了，握著手機憂心忡忡。

　　權至龍當然也沒辦法睡，揉著太陽穴想了想之後，從女孩手中拿過手機來道：

　　「我姐以前……好像有個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塔普哥那兒有我姐的電話，我讓塔普哥找我姐幫著問一下。」

　　權至龍說著，給崔勝弦那邊打了電話。

　　電話再掛斷之後，兩個人在車子後座裡坐著，忽然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面就是進城的路口了，租車店往哪邊走？」

　　前面的口琴男孩聽不懂後面兩人的韓語對話，這時候就只是問著自己需要的資訊。

　　他的任務就是把這兩人送回租車店，拿到報酬。

　　然後就可以說再見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權至龍與薑撒朗坐在了駛往里諾國際機場的計程車裡面。姜撒朗趴在權至龍的肩膀，咬緊了牙嗚嗚地哭，肩膀劇烈顫抖，淚水濡濕了權至龍半扇衣服。

　　「沒事，肯定沒事……」

　　權至龍把人緊緊抱著，摸著她的頭不斷安撫。

　　「不是給你發短信說沒事的嗎，一定沒事，只是暫時聯繫不上而已。」

　　剛才，就在兩人又上了計程車一陣子之後，薑撒朗從李准碩那兒得知了消息——

　　從首爾飛往里諾機場的那班飛機，確實是在自首爾起飛三個多小時之後，在太平洋上空遇上強烈氣流，隨後便陷入失聯狀態。當時遇上氣流時，飛機上的工作人員還在與地面聯繫，據說情況並不緊急，那氣流甚至都沒有到需要讓飛機返航或迫降的地步。然而某一瞬間，飛機就忽然失去了聯繫，像是憑空消失在了天空之上。

　　為了防止乘客家屬恐慌鬧事，航空公司暫時還沒將飛機失聯的消息公之於眾，但已經開始了盡力聯繫與尋找。

　　李准碩透露這消息過來之後，權至龍的姐姐權達美也打來電話，說已經找自己的朋友問過，再一次證實李准碩之前所打聽到的沒錯。

　　那時候，計程車已經開在前往里諾機場的路上，權至龍接完姐姐的電話之後，就小心翼翼地看著薑撒朗，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她的驚慌與擔憂變少一點。結果薑撒朗眼圈紅紅地看著他，把下唇輕輕一咬就哭出了聲。權至龍把她按到自己懷裡，按到自己肩上，薑撒朗就死死地咬著唇，肩膀無助地抖，淚水肆意地流，但卻控制著不讓自己發出太多聲音了。只是哽咽，只是嗚咽，像只徹底弄丟了爸爸媽媽後，嚇得連哭嚎都不敢的小獸。

　　權至龍抱著薑撒朗，抱得很緊。

　　說實話他也有些懵，這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也不知道除了擁抱，還能再給她些什麼。

　　薑撒朗哭了大概十多分鐘，忽然間又坐直了身體，從權至龍手中拿回手機。

　　眼圈紅紅的，她快速撥出一個電話。

　　權至龍不說話，只是沒有放開抱著她的雙手。

　　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忽然又把手抬起一些，摸一摸她有些燙的額頭。

　　「准碩歐巴！」

　　女孩重複了好幾次撥出的動作，電話終於通了，她急急喊了一聲，然後也不等那邊回應，立馬道：

　　「歐巴，我在兩個小時前，曾收到過我媽媽發送給我的短信，短信內容是『我們沒事』，歐巴拜託你再幫我查查通訊公司，看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消息發漏了。另外也拜託再幫我看看，短息從我媽媽手機裡發出來的時間，到底是什麼時候，是她和我爸上飛機之前，還是已經登機之後。」

　　薑撒朗急急地說完這一切之後，再掛斷電話，表情有些愣愣的。

　　可是這一次不再是反應不過來，不是不敢相信，而是隱隱地……有些若有所思。

　　「沒事的，肯定沒事。」

　　權至龍摸著女孩的頭，輕聲哄著。

　　「嗯。」

　　女孩點了點頭，眼神一暗，但卻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道：

　　「一定不會有事。」

　　「兩天前失蹤的波音XXXX，由首爾飛往美國內華達州的航班，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相關部門正在加緊尋找，國際海洋巡警也幫助支援，數百位失蹤者家屬昨晚聚集首爾市政府門口請願，希望政府加大搜救力度。今日上午，中央大學數千學生集會校內廣場，為乘坐波音XXXX失聯的三百余位乘客與機組工作人員祈福。」

　　當姜撒朗與權至龍一同走出仁川機場的出口，大廳裡的電視機上，正好放到這條新聞。

　　權至龍牽著女孩的手，緊緊牽著。

　　也不管這裡不再是沒太多人認識他們兩的美國，不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幾場。他只是像薑撒朗一樣，用帽子墨鏡和口罩都把臉捂著，然後就那樣不管不顧地牽著，兩個人都低著頭快速往外走著。

　　剛走出來，青鳥團家的經紀人秉昌洙，就已經迎面走了過來。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迅速插到兩人中間，用雙手扶住薑撒朗的雙肩之後，略微彎腰，抱歉地對已經被他擠出半米遠的權至龍道：

　　「謝謝至龍xi照顧我家撒朗，但這裡人多眼雜，我把撒朗先送去停車場之後，再過來接你好嗎。」

　　「不用。」

　　權至龍往女孩的側影看了兩眼，又左右望瞭望已經有些人看過來的目光。他把帽子往下更壓低了一些，道：

　　「我自己打車吧，昌洙哥你先送撒朗回去，她低燒兩天了一直沒退。」

　　權至龍之前在里諾機場陪著薑撒朗等消息時，就已經買了手機，裝進自己原本的電話卡。與薑撒朗分開行動之後，他依舊把自己捂得嚴實，迅速出去找了計程車之後，又拿起手機來給薑撒朗發短信——

　　「我上車了，你先回公司還是先回家裡？歐巴過去陪你吧。」

　　女孩的回信來得很快，顯然是一直把手機攥在手裡。

　　「我先回家裡，歐巴先回去休息吧，放心，我沒事。」

　　權至龍捏著手機，把那條短信看了好幾遍，然後他無力地垂下了頭，摘下帽子和墨鏡，雙手在淩亂而有些髒的頭髮上狠狠揉搓。

　　阿西……！

　　真的好恨啊！恨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她身上，也恨這時候自己沒辦法一直都陪著她。

　　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裡望了他好幾眼，起初只是有些擔心他這一副癲狂的模樣，擔心自己是不是載了個什麼神經病上來。但看多了幾眼之後，司機師傅卻忽然間雙眼一亮，眉開眼笑地問道：

　　「是基地xi麼？好像真的是啊！我家女兒是你的粉絲！請問可以給我簽名麼~~~」

　　權至龍發狂的動作僵了僵，整張臉都僵了僵。

　　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卻已經換上了淡淡的微笑。手從發間放下來，他甚至還把頭髮微微整理了一下，重新戴上帽子後，才從司機師傅那兒接過已經執著地遞了一小會兒的紙筆，扯了扯唇角，用敬語問道：

　　「請問你女兒的名字是……？」

　　「恩雅！我女兒叫恩雅！」

　　司機師傅回答得很是歡快，看權至龍刷刷幾筆簽完之後，又急著道：

　　「可以再寫一句『恩雅啊，要好好學習』麼？我家姑娘從小就挺聰明的，可是就是愛玩，不太喜歡學習……」

　　「嗯。」

　　權至龍輕輕應了聲，又簽上好好學習的囑咐之後，忽然指著前方路口道：

　　「前面往左轉吧。」

　　「誒？不是要去……」

　　「忽然想起來公司裡還有些事。」

　　權至龍又戴回了墨鏡，笑道，「你女兒有你這麼愛她的爸爸，一定會好好學習的。我去公司，拜託前面左轉。」

　　權至龍乘著計程車到達自家公司樓底下時，薑撒朗也剛被秉昌洙送回了家。

　　外公外婆、大姨、小姨、還有小七。

　　全都在家裡面。

　　薑撒朗與秉昌洙一前一後地進門，女孩剛走進門口，外婆就幾步迎了過來，早就變得粗糙的雙手捧著女孩的臉。只看了兩眼，外婆便雙眼一紅，抱著薑撒朗失聲痛哭。

　　女孩撐直了腰，自己眼眶紅得像是要出血一樣。

　　卻死死咬住了下唇，不允許自己也跟著哭。

　　「哇……」

　　那是被羅鏡恩抱在懷裡的薑參七，薑家小七。

　　或許是被客廳裡悲痛的氣氛感染，或許是被外婆的失聲痛哭嚇到。從降生下來就不喜歡哭的薑小七，也忽然間咧著都還沒長牙的嘴，哇哇大哭。

　　小孩子哭起來不管不顧，很快便上氣不接下氣，臉頰通紅，像是隨時都要暈厥過去一樣。羅鏡恩與羅鏡媛兩姐妹，都被嚇得趕緊湊到了小七旁邊，連聲輕哄，好半響才哄得小嬰兒慢慢收了聲音，然後又開始吟著水汪汪的一雙圓眼睛，可憐兮兮地打起了嗝。

　　「夫人別哭了，你看小七都被你嚇哭了。」

　　外公看自家外孫沒事，就走了過來，輕拍自家老伴的肩。

　　「嗯。」

　　外婆點點頭，擦了眼淚抬起頭來，又是心疼地摸了摸薑撒朗的臉。

　　「寶貝外孫女，路上吃飯了沒？」

　　只是這簡單的一句問話，薑撒朗鼻頭一酸，差點功虧一簣，徹底地哭出聲來。可是單薄的身體在空氣中晃了一晃，女孩還是忍住了，扯起唇角露出個難看的笑，扶著外婆重新坐回沙發上之後，就直直地站在沙發旁邊，對著自家外公外婆，還有大姨小姨一齊說道：

　　「飛機失聯的時間段裡，媽媽給我發過短信，短信內容是『我們沒事』。雖然不知道這短信她是怎麼發出來的，但既然她給了我這個訊息，就證明事情一定還有轉機。」

　　「嗯。」

　　羅鏡媛靜靜地看著自家小侄女，這時候走近了，輕拍女孩的肩，道：

　　「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們都已經反映給搜救隊那邊。當時肯定是出了些什麼意外情況，但一定是有驚無險，人肯定是能夠找到的！」

　　「對。」

　　女孩點點頭，臉色蒼白，但好歹還是勾起唇來笑了笑。

　　「我去樓上洗個澡。」

　　薑撒朗回國當天，只是回家略微整理了一下形象，洗個澡再換套衣服，就重新坐著秉昌洙的車回了公司裡面。出門前，大姨羅鏡媛拍著她的肩，表情晦暗地說了句：

　　「過繼的事……是你媽媽錯了。但是你別怪她，她對你是很好的。」

　　「嗯。」

　　那時候女孩沖著自家大姨笑了笑，道：

　　「我家社長有些特殊的找人管道，我想去公司問問他能不能找到人幫忙。家裡……外公外婆，還有小七，拜託大姨你和小姨都先幫我照顧一下，可以麼？」

　　就那樣，女孩在下飛機兩個多小時之後，又回到了TBB小破樓裡。

　　秉昌洙在半路上就停下車，從藥店裡買過退燒的藥。車子在TBB外面停穩，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公司大門後，秉昌洙就提著藥盒在後面追著道：

　　「撒朗，先喝藥！」

　　走廊裡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紛紛停下腳步來，用同情而心疼的目光看著那女孩，等她走近了之後，便打著招呼道：

　　「撒朗回來了？你要多保重身體啊。」

　　薑撒朗保持微笑，對跟她打招呼的人都彎彎腰，但步伐卻依舊很快，風一樣地走過一樓走廊，走上階梯，走上二樓，再走到二樓走廊盡頭。

　　「撒朗回來了麼？」

　　在二樓錄音室裡聽到動靜的林赫拉，從屋子裡探出頭來，在走廊上尋找。

　　「昌洙歐巴，你手裡提的什麼？」

　　隨後走出來的申雅中，卻把目光放在了秉昌洙身上。

　　「藥……至龍xi說撒朗連著低燒兩天了。」

　　秉昌洙皺著眉說，眼看女孩消失在社長辦公室的大門裡，腳步一頓，忽然有些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追進去。

　　「藥給我吧。」

　　申雅中沖秉昌洙伸出了手，然後又轉頭對林赫拉道：

　　「赫拉，去倒杯溫水給我。」

　　申雅中把藥片都整理出來，按著劑量攏合在手中，然後又從林赫拉那兒接了水杯，感受到杯子裡溫溫的熱度。於是站在走廊裡沖林赫拉笑了笑：

　　「赫拉你先錄著吧，我去看看她。」

　　說完後轉身便走，林赫拉依舊站在錄音室門口，一直看到申雅中端著水杯，也進入到走廊盡頭的社長辦公室裡面，然後才輕輕歎了口氣，重新走回錄音室當中。

　　「波音XXXX乘客名單曝光，除多位韓國商界人士及青鳥團隊長薑撒朗的父母兩人名列其中之外，六月份風靡Facebook的美籍原創歌手Bunny Swiss，及其經紀人也都出現在名單之中。據悉，Bunny的此次韓國之行，事先並未對任何粉絲或媒體透露，返程時不幸遇上飛機失事，Bunny粉絲大感震驚的同時，在Facebook上為失蹤者發動了祈願活動，三小時內召集到近萬人參與……」

　　申雅中端著水杯走進來時，薑撒朗正坐在李准碩的辦公桌對面，兩個人聽著從電腦中放出的新聞，但都不說話，似乎已經交流過了，兩個人都是皺著眉沉默，似乎都在冥思苦想些什麼。

　　申雅中越走越近，薑撒朗卻忽然皺著眉喊了聲：

　　「等等！歐巴你把這段重放一下。」

　　李准碩：「……」

　　雖然是用電腦看的，但這是網路轉播的電視新聞直播。

　　他沒那麼神通廣大，能把直播暫停重放。

　　「怎麼了？」

　　申雅中走近了，把藥片和水都遞給薑撒朗，又望瞭望李准碩，用眼神問他怎麼了。

　　女孩把藥一口吞下，仰頭直接把水也喝幹之後，轉過頭來對李准碩道：

　　「剛才新聞裡放的那段音樂。是那個什麼Bunny的麼？我聽過。」

　　李准碩眼眸一閃，手已經伸到了電腦鍵盤上，口中卻還在問：

　　「從哪兒聽過？」

　　「表大叔給我留的KTV系統裡。」

　　姜撒朗把頭靠在身後的椅背上，輕皺了皺眉，卻沒什麼精神地建議道：

　　「歐巴你查查那個Bunny Swiss。」

　　「還用你說？」

　　這時候李准碩已經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輕緩的音樂聲，從電腦中緩緩流瀉出來。

　　薑撒朗癱在椅子上，微閉著雙眼，細細聽著。一首歌剛聽了一半，她有些神色複雜地看向李准碩，道：

　　「沒錯，我聽過。」

　　這首歌大概在三四十年之後才會發行，是未來風靡過全球的一首英文歌。

　　她確實聽過。

　　李准碩暫停了音樂，輕歎口氣，道：

　　「如果是她的話，之後我幫你收拾她。而救援這件事，現在確實沒其他辦法了，只能等消息……」

　　「不。」

　　薑撒朗忽然直起腰來，眼睛裡燃燒著某種瘋狂。

　　「歐巴你能幫我騰出多少錢來？」

悠于 2016-4-18 18:02

第91章 02.15

　　許多年之後，當後來幾近縮水又幾經膨脹的信使中，那些堅持了許多年的粉絲，偶爾還對著新加入的小鮮肉們，回憶起自家偶像青鳥團那波折無數的歷史時。許多熟悉青鳥團的老粉，都會提起2010年下半年那場飛機失事。而且絕大多數的老粉，都認同同一件事。那就是青鳥團自出道之後，所經歷的最大的一次解散危機，不是09年林赫拉差點成為殺人犯的那次，不是隊長家的唯粉差點和初雅家的粉絲結為死仇的那段時間，不是成員們各自戀愛曝光慢慢有了家庭的時候……

　　從始至終，青鳥團真的差一點解散了的時候，在2010年下半年，那場飛機失事之後。

　　那一年九月初，在飛機失蹤後的第五天，在薑撒朗返回韓國後的第三天，李准碩幫著她騰出了她名下能取出的所有資金，雇傭了一批海軍出身的退伍特種兵，以及幾架直升飛機。

　　然後女孩便再一次離開了韓國，在有些粉絲甚至都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來過的時候。

　　薑撒朗堅持認為，她一周前之所以會收到那條短信。

　　很有可能是父母兩人已經脫險，但卻被困在了什麼地方，所以只來得及給她發送這條短信。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發出這條短信的，但既然能夠發出，一定是生命無虞。而後邊卻再也沒有其他訊息，那艘飛機也一直都沒被搜救人員找到，大概是他們又遇到了什麼特殊狀況。

　　這意味著，他們現在可能就在某個地方，急切地等待著救援。

　　所以她沒辦法就坐在家裡等著。

　　許多關注這次事故的媒體與民眾，甚至是那三百多位失蹤者的家屬，其實都已經開始放棄，開始覺得，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周了，大概……大概就是最壞的結果了。一些網站上掛起了為罹難者默哀的橫幅，有些家屬在沒有自己親人屍骨的葬禮上失聲痛哭。甚至就連青鳥團家的一些信使，都流著淚來到TBB大門口前，舉著橫幅讓薑撒朗節哀。

　　而當然了，那些舉著橫幅的小孩，後來被李准碩黑著臉給訓走了。

　　他雖然並不完全贊同薑撒朗要親自去太平洋上找自家父母的行動，但卻理解女孩心中依舊存有期望。而且，他也不希望現在，在薑撒朗如此掙扎著不想倒下的時候，周圍的人卻不斷地給她打擊或否定。

　　那個女孩不能倒下。

　　所以李准碩即便心中也很是擔憂，即便又被申雅中給指著鼻子罵了。

　　他也還是幫薑撒朗籌到了她所有想要的東西，而且還親自把人送到了直升飛機的私人停機場當中。

　　「公司交給我了，你放心去，保重自己身體。」

　　李准碩囑咐了兩聲，又彆扭地伸出雙手來，把女孩抱了抱，算是告別。

　　「嗯。」

　　薑撒朗穿著一身衝鋒衣，已經有些長長的黑髮，被風吹得蒙在臉上。

　　她不在意地把頭髮往後撩，又確認了一遍道：

　　「美國那邊的雇傭兵，之後會在群島那邊會和是吧。還有當地的嚮導，也是都在那兒一起會和是吧。」

　　「對。」

　　李准碩歎口氣，退後半步，又重重地拍了拍女孩的肩。

　　「盡人事，聽天命……你盡力就好，知道嗎？」

　　「嗯！」

　　不遠處的直升飛機，已經開始啟動。頂上的螺旋槳慢慢旋轉起來，由慢到快，發出巨大噪音的同時，也掀起狂風打在人的背後。命運像是一隻巨幅的大手，也像是這颶風，在後面把人一陣猛推。

　　「歐尼們和公司，就都拜託給歐巴你了。」

　　姜撒朗沖著李准碩笑，忽然又深深彎下了腰。

　　「如果我也回不來的話，歐巴把我名下的所有東西都分給歐尼們吧，屬於我的那份交給小七。」

　　「呀！」

　　李准碩堂皇了，他沒想到過，女孩這次出去，居然還抱有可能會回不來的決心。

　　於是忽然間就開始後悔，他因為不想掐滅她的希望，才這樣幫著她，也縱容她一起出去尋找的。可是女孩現在這樣疑似訣別的態度，卻讓李准碩開始懷疑，他之前所作的決定，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個失誤，是不是現在該及時挽回，是不是不該真的就讓她這樣走了。

　　可是女孩已經揚起了一隻手，快速一揮之後，便微微弓著腰向直升飛機走去。

　　一步、一步。

　　上了飛機之後，隔著幾十米遠的距離。

　　沖著李准碩揚起了笑容。

　　依舊是她，依舊是薑撒朗。

　　眉似弦月，眼含星光，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整個人都沐浴著陽光。

　　她就那樣笑著走了。

　　這支由韓國退伍兵以及美國雇傭軍臨時組成的搜救隊，利用直升飛機與當地的漁船，在北太平洋展開了搜尋。期間薑撒朗回來過一次，那還是薑家的一些不遠不近的親戚，看姜家僅剩的女兒姜撒朗一直不在，而薑小七人又太小不能管事，於是幫著張羅起來姜教授的葬禮的時候。提前從李准碩那兒得知消息的薑撒朗，一路殺氣騰騰地趕了回來。正好那天還是喪禮的當日，女孩當著前來弔唁的眾多賓客的面，掀翻了葬禮上供賓客們進食的所有桌子。

　　「我爸沒死！誰TMD再做這些事，就是咒我們一家人死！！」

　　依舊還穿著衝鋒衣女孩，衣服有些褶皺，下擺處還有些髒，看起來是穿了好幾天的模樣。快要披肩的黑髮被束在腦後，前面淩亂地掉下一些碎發，都輕輕地搭在臉側，依舊是有些蓬蓬的，亂亂的。她被北太平洋的陽光曬了兩個多月了，但很是奇怪，臉上的皮膚卻愈加蒼白。女孩站在被掀翻了的餐桌，以及被打碎了的一疊碗碟當中，挺直了背，雙目血紅。她握緊了拳頭，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狠狠地瞪著。

　　而那天一直站在角落裡的李准碩，就是從那一瞬間起知道了，他做錯了，是他的錯。

　　兩個月前，他就不該縱容薑撒朗離開的。

　　而現在，似乎又已經太晚。

　　他本想保護拯救的那個女孩，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偏執當中。

　　那樣的偏執不僅讓她整個人都顯得瘋狂，像是入了魔一樣。更是幾乎把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貼到四周的牆根兒上，不敢上前去勸她安慰她，不敢去收拾一地的狼藉，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交頭接耳，在別人的葬禮上說些同情的話。

　　「撒朗！」

　　那場葬禮上，那一片寂靜當中。

　　忽然就有人喊著她名字，快速地走了過來。

　　薑撒朗轉頭一看，是樸前進，一年多沒見過面的樸前進。她的前男友依舊剃著板寸頭，大概是剛從軍營裡請假出來，居然跟她一樣，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樸前進眼神哀傷，邁大了步子，從門外快速走近了之後。

　　嘴巴蠕動了兩下，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他只是把女孩狠狠地摟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背，也不知道是想安慰她不要哭，還是想哄她哭出聲來。

　　薑撒朗愣了愣，這個擁抱，實在是隔得太過久遠，以至於有些陌生了。

　　所以一時間竟沒反應出要推開。

　　旁邊的某個角落裡，忽然傳來些稀裡嘩啦的聲響。許多人沖著那方向望過去，包括薑撒朗，都望過去。那是一個身形瘦削，還低著頭，用帽子擋住了小半張臉的男孩。他並不高，下巴的弧線很是鋒利。帽檐的沒能遮擋住的地方，他緊抿著唇，當著眾人的面只是又抬起手來，虛握在帽檐上徹底擋住自己的臉，然後沉默著，一言不發，踢開了自己身旁的破碎碗碟，徑直往後門的出口走著。

　　李准碩就站在他旁邊，卻沒有動，更沒有攔。提前給薑撒朗透露了消息，而且還從一大早就蹲守在這邊的TBB社長，只是看向還站在屋子裡唯一完好的靈台前方，被樸前進緊緊抱住的女孩，目光複雜，眉頭緊鎖。

　　「至龍歐巴！！！」

　　女孩的目光越過樸前進的肩頭，沖著那離開的背影大聲喊著。

　　全場的人都被吼得微微一愣，那些不知道都從哪兒冒出來的賓客當中，有些比較年輕的面孔，忽然間開始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向著那個在葬禮上居然也戴著帽子的瘦削背影打量，甚至有比較大膽或是格外八卦的，已經向著後門的方向繞去，甚至還拿出了手機，打算證實那人的身份後把這一幕拍下。

　　「前進歐巴，放開我吧，我男朋友會生氣的。」

　　薑撒朗看著屋子裡這一堆亂象，抬起手來拍了拍樸前進的後背，壓低了聲音道：

　　「謝謝你來，但我爸媽沒有出事，歐巴你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

　　女孩又掰著樸前進的手臂，把因為她的話，而變得木訥震驚的男人，往旁邊輕輕推開了。

　　「呀！！！」

　　剛把人推開，薑撒朗往前邁了幾步，又是一聲大吼。

　　那吼聲嚇得屋子裡的許多人，又開始忐忑地望著這個女孩，不知道在剛才忽然沖進來掀翻所有餐桌之後，這個女孩還要做出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呀！誰允許你們在葬禮上拍照的？」

　　女孩快速接近著，沖著那幾個打算繞到權至龍前方去拍照的人，狠狠瞪著赤紅的瞳孔。

　　而之前被薑撒朗喊得微微一頓的男孩，依舊還遮著自己的臉，只是手臂被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旁邊的李准碩給拍了一下，不輕不重。也是那時候，兩個人才先後反應過來，該趁著這時候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又被轉移到疑似瘋魔的女孩那邊，趕緊走。於是擋臉的男孩埋著頭繼續快速地往前走，李准碩斷後，兩個人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額……」

　　葬禮上的許多人，都對這一幕感覺到驚慌。

　　尤其是同為中央大學老師的許多姜家父母的同僚，過去也聽過不少薑撒朗聽話懂事的故事。聽說她以前是個很乖的好孩子啊，處事得體善解人意。

　　阿一古，果然是受的打擊太大了麼？

　　好好的孩子怎麼變成了這樣。

　　不過，那已經是十一月份時發生的事了。姜家親戚越俎代庖所辦的喪禮，被姜家的女兒姜撒朗給徹底破壞。數十個前來弔唁的長輩，都被一個黃毛丫頭指著鼻子罵走。跟著父母來湊熱鬧的一些小朋友，離開之後就也很快在網上又放出消息——

　　薑撒朗瘋了，不僅砸了自家親爸的靈堂，還在靈台前和自己前男友明目張膽地擁抱。

　　可是抱完之後，似乎又叫了權至龍的名字。

　　雖然那個被叫的人始終擋住自己的臉，身體各處也被正裝掩蓋，無法判別到底是誰。而且還因為後來的快速離開，而沒被任何人拍下照片……

　　但流言傳出來之後，薑撒朗的搜索關鍵字後面，很快又加上了另一個名字——

　　權至龍。

　　那時候，在薑撒朗的父母還生死未蔔的時候，因為這一場沒有任何一位羅家人出席的葬禮，青鳥團隊長薑撒朗與其前男友朴前進的疑似複合的說法，又甚囂塵上。但同時，也是第一次，薑撒朗與權至龍傳起了緋聞。

　　在2010年十一月的時候。

　　十二月，年末，各大頒獎典禮或者年末舞臺接踵而來的時刻。

　　從青鳥團二輯發行之後就行蹤飄忽，八月底飛機失事後更是整個人都不見行蹤的薑撒朗，徹底缺席了這一次年末，似乎和她之前缺席二輯打歌最終告別舞臺時有些像。

　　隊長不在，獎倒是沒少拿。

　　連大賞都捧了好幾個，只不過領獎時，台中央只占了三個人，看起來有點空。

　　除了青鳥團正規二輯帶來一片豐收之外，下半年裡，青鳥團申雅中與林赫拉兩人組成小分隊，以性感**的電子舞曲橫掃各大榜單。於是到了年末的這一段時候，她們兩也是收穫頗豐。而且也幸好因為這一點，因為隊長缺席而減少了青鳥團團體表演的各大電視臺年末舞臺，才能又用雅中&赫拉的小分隊填補上那空缺。反正都是該給青鳥團的分量不是麼，與其給不完整的青鳥，讓人平白無故歎惋，還不如給有了「娛樂圈最性感的兩個女人」之稱的申雅中與林赫拉小分隊呢，不是麼？

　　可是由於薑撒朗缺席而導致的……這一系列調整或變故，很快引來了部分信使以及朴初雅唯粉的不滿。

　　讓信使們不滿的是，因為薑撒朗不在，所以下半年裡，青鳥團整個團的團體活動都是空白。期待著團體活動的信使們，雖然也心疼忙內隊長家遭遇這樣的變故，可是他們從八月底，一直等到了十二月底，信使都一直沒能等到那個女孩的歸來。

　　所以，難免地，也有些粉絲產生了「這是不是太過了」的想法。

　　「即便大家都知道你很慘，可是你這樣任性，是不是太過了？」

　　這是一部分信使，甚至都在青鳥團官方粉絲論壇中，直白地說出口來了的不滿。

　　而在朴初雅家的唯粉那兒，這股埋怨的氣憤，還燒得更旺一些。因為在青鳥團團體活動被迫停止之後，申雅中與林赫拉至少還有個小分隊，女神與女王兩個人配合得很好，一個成熟美豔一個帥氣火辣，二輯之後的小分隊專輯也是反響空前。可是組合裡的另一個成員朴初雅呢？簡直就像是跟著薑撒朗一起憑空消失了一樣。期間她倒是有上過幾個小綜藝，可是朴初雅的性格實在是不適合藝能，即便上了，鏡頭也被不斷剪輯，上了簡直都跟沒上一樣。

　　所以初雅家的唯粉，這才又怒了。

　　在H站裡，問是不是薑撒朗自己不想管組合的事了，都還想要拖著朴初雅跟她一起死。問TBB家的社長是不是跟姜撒朗狼狽為奸，看不慣初雅之前個人人氣最高，所以現在連冷藏這種下三濫的手法都使出來了。

　　問明明朴初雅的唱功最棒，為什麼出小分隊的不是她？

　　問就算朴初雅與性感火辣的曲風不符合，她唱歌那麼好，為什麼不讓她出solo呢？

　　年末，青鳥團官方粉絲論壇happiness裡，是一片風風雨雨。

　　TBB對此採取的措施是肅清外加安撫。刪掉一切對薑撒朗或公司有負面情緒的帖子，同時給申雅中林赫拉與朴初雅三人都開通了社交帳號，讓三人不時出現在綜藝節目上，告訴大家青鳥團很好，忙內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的同時，也在社交帳號上儘量安撫粉絲情緒，給信使們增加大家都一起等下去的信心。

　　然而，就在翻過年之後的一月份，TBB裡放出消息來——朴初雅將發行首支日文單曲，以solo形式前往日本出道。有小道消息稱，TBB其實是從2010年年初的時候，就開始策劃讓青鳥團前去攻佔日本市場，但奈何現在青鳥團缺了個人，組合的日本出道無法成行，所以才能只讓朴初雅一個人過去試水。

　　讓許多粉絲又是期盼又是心疼的是，青鳥團的天籟主唱朴初雅，沒等到過年就直接起身去了東京，與艾回簽下合約之後，立馬發行了日文單曲《初》。

　　《初》的作詞作曲人名單裡，並沒有總是出現在青鳥團專輯創作與製作人名單當中的薑撒朗三個字，雖然那些人依舊也還是TBB裡的原班人馬，但部分信使與初雅粉絲，把這狀況看在眼中，卻總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在首支單曲發行之後，卻意外地有些不慍不火之後。

　　那樣彆扭的情緒更是被放大了——

　　畢竟，韓國還有誰不知道呢？

　　姜撒朗不是天才創作人麼？不是想要hit曲就一定能寫得出來的HIT製造機麼？

　　同組合的成員被一個人扔去了日本，異國他鄉地獨自奮鬥。

　　所以，傳說中最講義氣的隊長，你人呢？

　　就算人不在，你的歌呢？你最擅長的寫詞作曲呢？

　　呵呵噠！

　　就在青鳥團家的粉絲裡鬧得很不愉快的年末年初，TBB裡又放出另一枚炸彈來——

　　繼08年青鳥團出道之後，時隔三年，TBB又將推出一組新的藝人。而這一次的形式是男團愛豆，依舊維持為四人組，組合名字是MEMBER，意指成員，也指分子或身體部件。

　　「他們四個，都是對彼此來說堅實而可靠的成員，是齊心合力的一體！同時，他們也將是未來活躍于歌壇的分子，是對我們TBB未來至關重要的身體部件。我們公司裡的人都看好他們四個，也希望大家對他們多多支持！」

　　這是TBB原社長以及現任代表楊名碩，在二月份時接受記者採訪時所言。

　　笑容滿面地就宣佈了，接下來的三月二十二號，三年前青鳥團出道日的第二天，緊隨其後的第二天裡，名為MEMBER的男團就將以單曲形勢正式出道，而且單曲MV當中，還請到了師姐申雅中與林赫拉加盟。對此，楊名碩表示——

　　「希望我們的信使們，也對青鳥的師弟團加多愛護。雅中赫拉還有初雅撒朗，她們都和MEMBER的孩子們感情挺好的，到時候MEMBER的初放送舞臺，雅中跟赫拉作為師姐，肯定也會去支持！」

　　三月份MEMBER出道，四月初，只過年時回了趟韓國的朴初雅，發行首張日文專輯《初雪》。這一次無數粉絲睜大了眼睛看朴初雅日文專輯的創作人名單，很好，十首歌裡有五首都出現薑撒朗的身影了。雖然大家其實都不知道，薑撒朗似乎一直都沒有回來過，連之前過年似乎都沒有回來過。那麼這些歌，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

　　四月中，申雅中在拍完《天堂郵遞員》一年之後，還是又接下了SBS的一檔水木電視劇。

　　據說由漫畫改編，名為《城市獵人》，預計將於五月份正式開播。

　　五月初，林赫拉發行自己的個人SOLO專輯，這一次是擺脫了青鳥團固有的搖滾形象，徹底玩起了嘻哈。而正如朴初雅日文專輯的創作人名單裡，有著薑撒朗的身影。林赫拉這張黑泡風的專輯當中，也依舊不時出現薑撒朗作詞或作曲的歌曲。

　　有粉絲在林赫拉的簽售會上問起了這件事，順便也想問問，大半年都沒見到人的忙內隊長到底是不是回來了？為什麼偷偷躲在家裡寫歌都不出來。

　　而林赫拉只是笑了笑，對粉絲答道：

　　「撒朗從很久以前，就給我們都準備過SOLO的歌了。就連小分隊的歌都還有很多首呢，她喜歡操心也喜歡寫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每寫完一首之後，覺得由誰來演繹比較合適，就按著名字分類留下來了。」

　　2011年5月，巡演完畢又參加了派對的權至龍，忽然提前從派對上離開了。

　　他讓經紀人一路把他送回酒店，然後自己把酒店的門反鎖，自己扶著牆走進浴室，坐進浴缸當中，打開冷水的開關，然後把頭狠狠埋著，難受而迷茫地捂著自己的額頭。

　　「哥？哥你在裡面嗎？！！」

　　那是忙內的聲音，用很大的力氣拍著門，用很大的聲音在門外叫喊。

　　權至龍沒有應，垂著頭，把涼水膠在自己的頭頂。但隔了會，他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權至龍順著大大敞開的浴室門裡的空隙望出去，他看到李勝弦拎著一串鑰匙，走進來後便把門又在身後快速合上。

　　忙內一臉焦急，先是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然後便從那道門的空隙中，看到權至龍穿著衣服坐在浴缸裡的模樣。忙內面色一驚，快速走近，幾乎像是跑一樣地掠過來之後，下意識地先看向權至龍的手腕。

　　畢竟，忽然一個人回到酒店，浴缸裡放滿了水。

　　這樣的異常的一系列舉動，太令人浮想聯翩了，不是麼？

　　「我沒事。」

　　權至龍聲音低啞，抬起手來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他明明只簡短地說了三個字，喉嚨深處卻忽然泛上些想要幹嘔的衝動。

　　「哥……」

　　李勝弦跪在浴缸旁邊，握著權至龍的肩，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撒朗會回來的，肯定會回來。哥你別再這樣折騰自己了，她到時候回來看見了，也肯定會心疼的。」

　　「嗯。」

　　權至龍搖了搖頭，試圖擺脫視線中不斷出現的重影。

　　可是停下動作，聲音也頓了一頓之後，卻咬著唇，輕笑了一聲，然後又輕輕地說——

　　「我不會再找她了。」

　　「嗯？哥你說什麼？」

　　李勝弦沒聽清，便把頭湊得更近了一些，怕漏掉了權至龍說自己哪兒不舒服的話語。

　　「沒什麼。」

　　權至龍又把頭垂下去，搖著頭笑。

　　「她大概……也挺好的吧。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2010年5月中旬，權至龍在日本巡演後的慶功派對上，接過一支由粉絲遞過來的煙，誤吸□□。那一天，是他最為想念薑撒朗的日子，很想被她擁抱，也很想她的笑容。可是他愛的那個人，在那時候，已經整整失蹤了六個多月。他愛的那個女孩，就在她回國砸了自己父親的葬禮之後，就在她甚至還剛給權至龍打了電話，說自己終於找到了一些線索之後。

　　沒過幾天，包括權至龍在內的許多人，許許多多關心著那個女孩，也等著她回來的人。

　　都收到了同一條短信——

　　「對不起我沒辦法原諒自己，我沒事，只是現在沒辦法回去，對不起。」

　　發完那條短信之後，女孩就徹底消失，再也沒了蹤影。

　　如果不是薑撒朗的外公外婆，還能每隔一個月收到外孫女報平安的消息。可能大家都會以為她已經步了自家父母的後塵，要不就是也出了意外，要不就是極度絕望下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就算每個月都有那條短信，權至龍也找不到她。

　　每一次發短信的位址都在變，他雇了人找過去，最終也什麼都找不到。

　　就那樣，過去了整整六個多月，權至龍三天兩頭地向李准碩或申雅中問著消息，可是卻反過來被李准碩和申雅中勸說——

　　「別找了，撒朗想回來時一定會回來的。」

　　權至龍不聽，繼續找著。

　　慢慢地，他似乎連她的笑容都快忘了呢，怎麼能不找呢？

　　她怎麼能就這樣把他一個人扔下了！

　　找、一定要找。

　　可是這一天，2010年5月份的這一天，權至龍終於還是決定放棄。

　　在他因為自己不謹慎，而吸食了不該碰的東西之後。

　　他一個人回到酒店，把自己泡在冷水之中。

　　忽然就覺得，這一次，是真的該放棄了吧。

　　再也等不起了，也沒什麼資本，再繼續等下去了……

　　不如放棄。


第92章 02.15

　　五月份的某一天，權至龍又聽到有人在開他酒店房間的門。

　　他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睡蓬的亂髮，只穿著大褲衩就坐起身來，裹了件半長款的睡袍，連腰帶都顧不上系，就怒氣衝衝地往大門口快速走去——

　　他以為這又來強行開他門的人是李勝弦。

　　雖然也很感謝忙內這樣擔心他，但權至龍是個注重**的人。

　　本來心情就已經很是灰暗煩躁，他需要一點自己頹廢發洩的空間。

　　這時候大概是上午九十點鐘，路過客廳的時候，沒有完全拉合的窗簾間，斜斜地照進了一束明亮的陽光。權至龍赤著腳，從昏暗的部分，踩過那道陽光，然後再一次進入昏暗而冰涼的空間裡。視線前方的那扇大門，把他與酒店走廊間隔開的那道門，終於被打開了。

　　不是李勝弦，而是崔勝弦。

　　也是穿著睡袍一腦袋雞窩的崔大爺，揉著眼睛進來望了一眼，然後便什麼都沒說地又退了出去，門卻沒有關上。

　　權至龍覺得莫名其妙，又往門口走了兩步，打算看看他家大哥是不是夢游了。

　　結果只被推開一半的門外面，忽然閃進來一個纖細瘦長的身影。臉依舊是那麼瘦，皮膚蒼白。黑髮卻長長了許多，在腦後紮成了一束馬尾，馬尾下方的碎發輕輕地搔在脖頸。

　　權至龍愣了愣，眼神忽然一冷。

　　問道：

　　「你怎麼回來了？」

　　女孩側了側身，從門外再拖進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然後又把門在自己身後合上之後。她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權至龍。道：

　　「對不起，至龍歐巴。」

　　權至龍扯了扯嘴角，卻擺擺手，自顧自地重新往臥室裡那張淩亂的大床走著。

　　「回來了就趕緊回韓國去吧，你家裡人還有公司裡的人，都等到快要瘋了。」

　　女孩沒有應，把行李箱就放在客廳沙發旁邊之後，一步一步地跟在權至龍身後。

　　權至龍轉過身來瞪她——

　　「你不回家，跟著我幹什麼？！」

　　「至龍歐巴。」

　　身後的那個女孩，定定地望著他。

　　眼眸快速變得濕潤，積聚起大霧天一般濃郁的濕氣。

　　「我不能夠再失去了。」

　　隔著一米多，兩個人彼此相望，眼睛裡都是海一樣的哀傷，只不過權至龍的眼眸中多了冷漠，薑撒朗的眼中多了懇求。

　　「我有可能會坐牢的。」

　　權至龍低下頭，忽然輕聲說了一句。

　　「不會。」

　　女孩堅定地回，「只是誤吸，沒有關係，大家都會理解的，你是被暗算的！」

　　權至龍看著她，忽然荒唐地一笑。

　　「這次是因為同情我才回來的嗎？」

　　「不是。」

　　薑撒朗定定地看著他，走近了，微仰著頭看著權至龍。

　　「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失去你。」

　　「哈~該感謝麼……」

　　權至龍也靜靜看了女孩許久，忽然笑了，抬起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

　　「去洗澡吧，你身上一股怪味！」

　　權至龍靠坐在床頭抽煙，微皺著眉，一隻腳隨意舒展一隻腳曲起來。薄毯從腰部與大腿上橫亙而過，他伸長了手，往旁邊床頭櫃上的煙灰缸夠了夠。這樣的動作，讓他本來就沒系嚴的睡袍散亂開來，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直白而□□地顯露在空氣中，有些微涼。

　　幾米之外的浴室裡，嘩啦嘩啦的水聲忽然停下了。

　　裡面安靜了幾秒之後，權至龍聽到薑撒朗在裡面輕喊他的名字。

　　「至龍歐巴？至龍歐巴？」

　　一聲聲地喊，也不知道到底在確認著什麼。

　　「嗯。」

　　權至龍猛吸一口煙，提高聲音應了一聲。

　　「歐巴我沒有換洗的衣服了，你的衣服能先借我穿一下麼？」

　　如此坦蕩而直白地要求著，權至龍的眼眸一暗，坐直身體來，把煙頭狠狠按在煙灰缸當中。幾步走到了浴室門外面，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

　　「你以為勾引我我就會原諒你了麼？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

　　「當我喜歡的人……」

　　浴室門忽然輕輕開了，夾著香味的熱氣從裡面撲了出來。

　　薑撒朗只把門開條小縫，身體躲在門口面，只斜斜地探出半張小臉。那張臉上，還有些被熱氣氤氳得朦朧的潮紅，雙眸水潤，一剪秋水無風自動。女孩順便也伸出一隻纖細潔白的手，向著權至龍做出討要的動作。

　　「我回來得急，行李箱裡真的沒什麼可以換的衣服，歐巴你先借我一件吧。」

　　權至龍不動，定定地看著薑撒朗，像是要把她那張單純無辜的臉看出個洞。

　　然而薑撒朗不為所動，依舊伸著那只手，依舊用她那雙水光十色的眸子望向他。

　　波光粼粼，漣漪微動。

　　「真那麼喜歡我的話。」

　　權至龍忽然邪邪一笑，「別穿了，直接出來吧。」

　　他說完後，就定定地看著躲在浴室門後面的薑撒朗，暗咬著牙，瞳孔中像是有鋪天蓋地的風暴在肆虐洶湧。

　　可是兩個人對視兩三秒之後，浴室門後的人卻忽然笑了。

　　纖細的手指扣在浴室門的邊緣，微微用力，那扇門便被慢慢打開。

　　一點、一點。

　　纖細白皙的胳膊，渾圓小巧的肩頭，被濕發包裹的脖頸……

　　「阿西！」

　　權至龍狠罵一句，暴躁地轉過身去。

　　幾步走到自己就放在臥室裡的行李箱旁邊，動作迅速地，從裡面翻出一件襯衫扔在床上。

　　他依舊還穿著那件半長不長的浴袍，腰帶沒系。可是當他往床上扔完那件襯衫之後，再站起身來時，卻又快速用手攏合了自己的浴袍，將自己只穿了大褲衩的身體嚴實包裹。然後他低著頭，赤著腳，只盯著自己腳下前方的路，一臉陰鬱地轉去了客廳沙發裡坐下。

　　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而浴室裡的人，一直都在看著他。

　　看著他暴躁轉身，看著他往床上扔下襯衫，看著他像是屁股後面著了火一樣快速離開。

　　久違地，某些感動，又在心口鼓動，潮起潮湧。

　　薑撒朗徹底地推開浴室門，輕輕地走出來。濕發披在腦後，幾縷不安分的卻盤在鎖骨。她一隻手抬起來，輕輕擦拭從眼角大滴滾落的淚珠，另一隻手，卻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拽得更緊了。

　　用力，很是用力。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把撲進那個人懷裡，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又憋回去。

　　薑撒朗走到床邊，再也沒有了一絲防備與警戒。她換上那件襯衫，又坐在床側，垂著頭用毛巾輕擦自己的一頭濕發。

　　「浴室裡有吹風機。」

　　不知什麼時候，權至龍又走回來了。他叼著根煙站在薑撒朗旁邊，低頭望著她說：

　　「除了衣服之外還缺些什麼？我讓人都給你買來。」

　　「額……」

　　女孩被問得一愣，隨即道：「不用了，我待會兒自己出去……」

　　「穿什麼出去？」

　　權至龍嘲諷地一笑，「勾引我就算了，你還想出去勾引誰麼？」

　　女孩頓了頓，張張嘴又想說些什麼。可是這一次，依舊被權至龍不耐煩的揮手給打斷，權至龍順著女孩的頭頂往下看去，雖然身上只套了他的一件襯衫，但胸口起伏尤在，襯衫下擺的空隙間，也隱約能看出並不是完全沒有遮掩。

　　「剛才翻過你箱子了，現在說謊話都可以不眨眼了是吧。」

　　權至龍拎著薑撒朗的胳膊，把人從床邊提起來，推進浴室裡面。

　　「就算你箱子裡還有衣服穿，也不能再穿那些了！你要是還在外面野著，那些地方沒人認識你也就算了。但這裡是東京，你是青鳥團的薑撒朗。你要是再穿那些破爛玩意兒出去，我們兩就真的分手，沒的再商量了！」

　　五月中旬，潛水近一年的青鳥團隊長薑撒朗，終於出現了。

　　黑髮在腦後盤了起來，露出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她頭頂扣著一頂深藍色的圓弧小禮帽，臉上架著幅超大鏡片的墨鏡，露在外面微笑的唇塗抹了水潤十足的殷紅。女孩身穿KENZO最新款的灰白相間的條紋連衣短裙，修身的連衣裙線條，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來。而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鎖骨，更是誘人地白皙與玲瓏。再配上她踩在寶藍色細帶涼鞋上的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更是讓人感受到柳葉般的清新柔弱中，又摻雜著柳枝一般的帥氣堅韌。

　　比起越來越出挑的身形與容貌，更讓人感到震驚的是她的氣場。

　　一個人突兀地出現了，手裡捏著個小包。連口罩都沒有戴，不徐不疾地慢慢走著，把背挺得筆直，就這樣星光閃閃地回到了故鄉。

　　而且向著出口外走出來時，還特意停了停，轉頭望向自己身後的通道，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一樣。

　　誰？還有誰是和她一塊兒回來的麼？！

　　十幾個已經掏出手機來錄影的路人，都默默地提起了小心臟。

　　因為那是薑撒朗啊！是近一年沒出現在大眾面前，可是話題度卻從未消下去過的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啊！！從來都不走尋常路，而且每次一爆出什麼新聞，都是讓人瞠目結舌完全不敢相信的那種。

　　而現在，話題女王又回來了。

　　所以她在等的人是誰呢？是誰要跟她一起出現在機場？

　　噠、噠、噠……

　　那同樣是高跟鞋扣在地上的聲音。

　　只是發出聲音的位置，並不是薑撒朗所望向的那個方向。

　　「OMO申雅中跟林赫拉！！！」

　　遠處機場大廳裡的人更多，而突兀地出現在大廳當中的兩個人明顯更容易被人發現。他們在發現向著出口走過去的兩位star之後，忽然就有不少的人都開始捂著唇尖叫，開始跟著一起都向出口這邊奔跑過來，然後又被好幾個黑衣制服的警衛人員攔在一米之外。

　　那是原本該待在劇組的申雅中，以及兩周前剛發了SOLO專輯的林赫拉，兩個人忽然出現在機場大廳當中，肩並著肩向出口處走著。她們兩走得很快，兩人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來接人的。而且為了接得安全，不僅帶了保鏢，旁邊還跟著青鳥團的經紀人——被信使們戲稱為「秉媽媽」的秉昌洙。

　　這時候，許多錄影的人開始左右為難了，因為申雅中與林赫拉在出口外面，而薑撒朗還站在出口裡邊，往回望著一副等人的樣子呢！兩邊似乎都有些重頭戲！所以到底該拍哪邊啊啊啊？！

　　但很快，這些人又不用再糾結了。

　　因為薑撒朗一直在等的那個人，終於從通口中出來。

　　小小的個子，甜美的長相。

　　熟悉的靦腆笑容，熟稔地走到薑撒朗身邊的動作。

　　「剛才差點忘了護照。」

　　朴初雅快步走到薑撒朗旁邊，用手拉著她的手腕，輕輕解釋了一句。

　　「沒事~」

　　薑撒朗咧開嘴開心地笑，隨後就直接牽著朴初雅那只握過來的手，牽著她大步地往外走，繞過欄杆，繞過神情激動的路人或粉絲。

　　然後，又輕輕地鬆開了手。

　　因為青鳥團家的忙內隊長往前一撲，就直接撲進了申雅中的懷裡，把雙手吊在申雅中脖子上撒嬌道：

　　「歐尼！我想你了！！」

　　「哼哼~」

　　抱著手一臉冷漠的林赫拉，在旁邊冷哼兩聲。

　　對著申女神傾訴完思念之情的薑撒朗，立馬又轉身投向林赫拉的懷抱，也摟著林赫拉的脖子道：

　　「赫拉歐尼！我也想你了！！！」

　　這熱熱鬧鬧的一場接機，在青鳥團的專屬保姆車都還沒開回到公司樓下時，就已經在網路上傳得沸沸揚揚了。青鳥家的官方粉絲論壇更是炸開了鍋，薑撒朗家的heart哭天嚎地地說自家偶像終於回來了！終於能夠確認不是被什麼外星人捉去做實驗了！！！

　　朴初雅家的初戀們也在哭，因為自朴初雅以「初」這個名字在日本出道之後。

　　快半年都沒出現在韓國公眾面前了啊！！雖然出SOLO是好的！可是大家都想她了啊啊啊！！！

　　而比起最為激動的heart與初戀們，團粉信使們，也是都顧不上調侃heart與初戀兩家今天居然不吵架。信使們也紛紛在H站裡抱頭痛哭……

　　嚶嚶嚶終於又看到青鳥合體了啊！

　　隊長跟初雅一塊兒從日本回來，雅中與赫拉還親自接到了機場！！

　　這是多麼明晃晃的秀恩愛啊！

　　所以前陣子瘋傳的什麼「青鳥就快解散，成員各自單飛」的預言……我去你丫的！

　　不要胡口亂噴好麼？！

　　你看過誰家要各自單飛組合解散的團，還這樣眼巴巴湊上去秀恩愛的啊？！

　　網上，H站裡哭成了洪水重災。

　　線下，有機靈地從機場就開始跟車的粉絲，發現TBB的保姆車在去往公司與公司宿舍的路上轉了個彎，向著瑞草區開過去了。

　　於是不久之後，網上又發出第二波消息——

　　青鳥團其他三位成員，一路把薑撒朗送回她父母原先所住的公寓當中，而且是陪著她回屋子裡待了一會兒之後，除薑撒朗外的其他三個人又重新下來了，然後再由秉昌洙親自開車，把另外三人送回了公司宿舍。

　　薑家所在的瑞草區公寓裡，並不如很多粉絲所想，佈滿了灰塵一地寥落。

　　外公外婆一直都住在這裡，沒有再回老家祖宅，而且薑撒朗的大姨也搬了過來，反正原先公寓裡也留有他們的客房，他們三個人都待在這邊，一面是可以讓這間房子多點人氣，他們好好守著，別讓這沒了頂樑柱的家直接被廢棄。另一面，也是方便都住在一起照顧還不滿一歲的薑家小七。雖然因為大姨羅鏡媛公務繁忙，其實在家的時間也很少，而兩位老人畢竟年紀大了精神不濟，所以在家專心育兒的羅鏡恩，會時不時地把薑參七帶過去，和自家的劉志浩一起照顧。但外公外婆以及大姨三人，還是都不同意徹底讓羅鏡恩把小七帶走，畢竟這個家還沒徹底散架，三位長輩都還是想讓小七儘量地留在自己家中，等他的姐姐歸來。

　　或許，也還能等到他的父母。

　　與申雅中林赫拉和朴初雅三人所擔心的不一樣，薑撒朗失蹤了半年再回來，家裡的三位長輩都沒怎麼對她生氣，只是輕輕說了句——

　　「回來啦？」

　　然後便都偷偷轉過身去抹著眼淚。

　　一屋子裡的人，除了沙發上瞪著圓溜溜一雙眼睛的薑小七，其他人全都哭了。

　　申雅中三人看這場景不像是要大動干戈的模樣，就趕緊告辭了，留他們家人彼此團聚的空間。

　　而在申雅中三人都走了之後，薑撒朗慢慢地走進自己家中。

　　像以前一樣換了拖鞋，走到自己的外公外婆，還有大姨羅鏡媛的面前。

　　彎下腰，從茶几上扯了兩張紙巾，擦乾臉上的淚。然後砰地一聲跪下，昂著頭，把腰杆挺得筆直。薑撒朗望著明顯也憔悴許多的三位長輩，喑啞著嗓子道：

　　「我以後不會再任性了。這個家，以後由我來當！」

　　而就因為那句話，第二天薑撒朗再出現在TBB小破樓外時，卻是又轉身彎腰，從計程車後座裡往下搬下了一輛嬰兒車……

　　許多信使與heart早就料到，按著隊長的工作狂風格，昨天回國與家人團聚之後，第二天就該到公司裡來了，所以提前在這等著，原本看到薑撒朗真的下車時，還都激動得淚眼婆娑。

　　然而……誒？

　　嬰兒車是什麼？

　　有反應快的人，已經確定了答案。薑小七麼！薑撒朗能隨身帶著的小嬰兒，除了姜小七還能有誰麼？難不成是劉大神家的劉志浩麼？！可是也不對啊，薑撒朗雖然是親姐姐沒錯，可她也才剛成年啊，有經驗麼？她能帶好這麼一個軟乎乎的奶娃麼？

　　TBB大門口讓出了通道的粉絲們，都伸著腦袋往嬰兒車裡狂看，而且還都一副想尖叫又硬生生憋住的模樣。

　　額……隔著嬰兒車外面的紗罩，大概能夠隱約看到。

　　白白胖胖的薑小七睡得一臉安詳，四肢張開露著肚皮，睡得跟小青蛙一樣。被姐姐推過大門口，車子咯到小石子微微顛簸了一下之後，小胖墩動了動身體，眼睛沒睜開，只是抬起一隻大拇指吮在口中，然後就流著口水……似乎還……笑了？

　　於是好幾個擔心薑撒朗會帶不好弟弟的粉絲，又放心地退開了。

　　嗯，貌似小胖墩很好養活的樣子！

　　「讓你們擔心了~都回去吧，這兩天已經開始熱起來了。」

　　姜撒朗推著嬰兒車，一邊往TBB大門裡走著，一邊沖著給她讓出通道來的粉絲們微笑，一邊笑一邊親昵地說著話，像是她以前經常做的那樣。

　　「沒事~我們不熱！」

　　有個粉絲高聲回了一句，然後又在旁邊小夥伴們的瞪視當中，迅速地降下音調，又捂著唇輕聲道：

　　「撒朗你回來了就太好了，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嗯，謝謝你們~」

　　女孩笑著，已經快走到TBB大門口。

　　門口有臺階，早就望著這邊情況的幾位元保安，都趕過來幫著她把嬰兒車抬進去。於是薑撒朗也就笑著回身揮揮手，然後幾步消失在TBB大門裡。

　　幾分鐘後，TBB裡走出來一個新人助理，拿著由社長贊助的金卡，出來向著還堵在門外的幾十個粉絲道：

　　「撒朗xi說要請你們喝咖啡~拜託都跟我過來吧，旁邊巷子裡那家咖啡店的東西很好喝~」

　　嬰兒車一路被抬到二樓專屬於薑撒朗的工作室，工作室主人半年不在，但屋子倒是很乾淨的，窗戶還被大大敞開，透進陽光的同時，也跟著吹進初夏的風。

　　「咿呀……」

　　或許是剛才上樓梯時顛簸太大，路上都在嬰兒車裡睡得安穩的薑小七醒了。

　　小盆友抬起藕節一樣的腿胡亂瞪著，等自家親姐過來把他從嬰兒車裡抱起，又用圍兜給他擦了擦臉側的口水。薑小七這才終於消停了，安安分分趴在薑撒朗肩上，用黑珍珠一樣渾圓漆黑的眼眸四處掃著，嘴裡也繼續咿咿呀呀地說著些什麼。

　　「怎麼把小七也帶過來了？」

　　李准碩敲了門走進來，看了看薑撒朗抱著小屁孩的那一雙細弱的胳膊，嘲笑道：

　　「你帶得了人麼？要不我給你請個保姆？」

　　「咿呀……」

　　薑小七順著這聲音，轉過身來望著李准碩，忽然吐了個泡泡，大聲道：

　　「啊！」

　　「啊什麼啊。」

　　李准碩湊近了一些，從薑撒朗懷中接過小胖墩，仔細打量了兩眼後，又笑道：

　　「確實跟你長得挺像的，這眼睛，這鼻子！」

　　「我小姨說我前幾個月太不負責，讓家人裡擔心了，所以接下來小七都交給我帶。」

　　女孩甩了甩胳膊，又把薑小七從李准碩懷裡抱回來，然後再往後退了兩步，自己在轉椅上坐下，讓薑小七坐在她的腿上。薑撒朗低下頭，也把這小人兒反復打量了好幾遍，看他始終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甚至還可能因為喜歡與人對視，而咧開嘴又笑得口水直淌之後。女孩微微松了口氣，抬起頭來沖著李准碩笑道：

　　「幸好小七不認生，我先帶他兩天吧，如果實在太耽誤工作，就再請個保姆。」

　　「額……好吧。」

　　李准碩無語地望向又開始天真爛漫吐著泡泡的薑小七，輕歎口氣之後，還是把視線挪回薑撒朗臉上，他對著也是半年沒見的女孩，勾起了唇，志滿意得地笑道：

　　「大股東，TBB這大半年裡變化很大呀，你要不要抱著你家少爺跟我一塊兒去看看？」

　　「嗯。」

　　薑撒朗點點頭，站起身來。

　　抱著小胖墩兒走了兩步之後，又一把把人塞進了李准碩懷中，自己背著手站在旁邊，只是歪著頭，沖李准碩咧嘴一笑：

　　「起駕~」

　　李准碩：「……」

　　到底是誰把個小屁孩養這麼胖的？誰養的誰來抱！！！


第93章 02.15

　　姜撒朗剛回到公司時，沒有注意的是，原先TBB小破樓旁邊有些雜亂的商鋪，總是時不時地換個花花綠綠的招牌的那些鋪面，似乎都不見了，或者說是……被替換成了別的模樣。

　　這條隸屬於清潭洞的街巷，以TBB經紀公司的所在而聞名。

　　甚至於近兩年當中，有些人乘車到這邊來，都會與計程車司機心照不宣地說一句——

　　「到TBB巷弄。」

　　這就是一家嶄露頭角的娛樂公司，對周邊社區環境所帶來的細微影響了。而這種影響，在10年TBB公司內部的積極運作之下，還繼續擴大了。比如說，以TBB為標誌性建築的這條與主道垂直的街巷裡，原本的幾百家商戶當中，靠近於TBB的近十套房屋，都變成了TBB的練習室、服裝室，或者是與TBB展開合作的若干藝人的工作室。

　　這整條街的產權，當年都被表仁厚收在手中，後來更是全部留給了薑撒朗。

　　李准碩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在伊道賢被介紹過來，打算在TBB附近落戶，裝修出一間可供YB樂隊使用的工作室兼練習室之後。由於他當時已經意識到，楊名碩在勸說不少較大牌藝人加入，同時又試圖用藝人加入這樣的噱頭，換得更多投資，以此謀求公司上市，並且削弱薑撒朗手持股票在公司中的分量。因為意識到楊名碩的這些動作，李准碩靈光一閃，也加緊做出方案去遊說圈中有跳槽意願的成熟藝人。

　　比如那時候，劉在碩收到了來自於TBB的兩份合約，就是李准碩所做出的試水動作。

　　「截至到今年五月，藝能界裡，你小姨夫劉在碩，無限挑戰裡的盧洪哲，還有女MC裡的樸美善與金元熙，都已經以掛靠個人工作室的方式，簽入到我們公司，他們現在的辦公室，都在TBB旁邊的那幾棟樓裡。」

　　2011年5月，TBB當中，李准碩抱著個咧著嘴只管笑的小胖墩兒，一邊說著，一邊把薑撒朗帶著往門外走。

　　「演員裡邊，我們暫時還沒太多建樹，因為演員對於公司的影視資源這方面比較看重，而我們的資源目前還只能在公司內部消耗。但歌謠界裡……你伊大叔被我給拐過來了，依舊用的是掛靠YB樂隊工作室的方式，前兩天他還說把紫雨林的前輩也介紹過來。此外正式簽約工作室掛靠的，還有LEESSANG以及前陣子從原公司解約的李孝莉……」

　　「嗯？往樓上走嗎？」

　　一直都只是靜靜聽著的薑撒朗，忽然覺得這路有些不太對。

　　TBB公司所在的房屋是老式建築，總共就兩層，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不往下拐的話，是要上到以前六七年都沒用過的樓頂麼？

　　「嗯。」

　　李准碩笑著帶著薑某人往樓頂走，幾步躍上階梯之後，推開樓頂的大門，李准碩往門外一蹦，還笑著比出個炫耀的手勢道：

　　「當當當當~~~」

　　此時呈現在薑撒朗面前的，是一間數百平米的、花團錦簇綠植環繞的溫室暖房。

　　從屋頂，到前後左右的樓頂四方，全都被玻璃圍攏。陽光從頂棚上直直地照射下來，刺眼明亮，但人切切實實地走進去之後，卻不覺溫度很高，反而因為裡面植被眾多，而覺得呼吸暢快，從鼻尖一路清爽到內腑五臟。

　　「這是我和一個朋友共同開發的，TBB樓上開出的花！哈哈他當時說要找地方建花房，正好我也想在公司周邊弄個可供職員休息的地方，兩邊一商量，就想乾脆建到TBB樓頂算了。你別看就這麼幾百斤米的地方！頂上的棚都是使用隔溫隔熱的玻璃，四周是可以阻擋外部視線的玻璃窗。管理花房的職員就三個，平時都待在角落裡那邊的小屋子裡面，這邊的花卉區、植物區，我讓人全部都圈出了擺放籐椅、秋千等的地方，以後你想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也可以上來這裡！」

　　李准碩抱著薑小七，像是小男孩炫耀自己用積木搭起的城堡一樣，在花紅柳綠中竄來竄去，把綠蔭環繞中的那些散步的休息區都指給薑撒朗看。

　　「不同的休息區還有不同的主題，比如薰衣草那邊是輕音樂區、綠蘿那邊是讀書區，這邊是可以曬著太陽望著樓下聊天的咖啡區……」

　　緊跟在後邊的薑撒朗很是無語，默默地看了好半響之後，才艱難道：

　　「歐巴……你這是違章建築吧！」

　　「違什麼章？」

　　李准碩轉頭瞪了女孩一眼。

　　「TBB給這一片的經濟做出巨大貢獻，為了獎勵TBB成為清潭洞標誌性建築之一，這邊的區政府批准我們對樓體進行部分改造，比如說，你再看那邊。」

　　姜撒朗順著李准碩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立馬就更無語了。

　　以TBB為一角、以樓下街道為對軸線的矩形方框內，框著大大小小近十棟房屋，而這近十棟房屋的樓頂上，都修起了一條全由玻璃圍合的通道。這通道從外面看，倒是什麼都看不到，而且因為只有兩米左右的寬度，人站在樓下時，是完全看不到樓頂上的建築物之間，居然還聯結著這樣的通道。

　　「這是為了以後做長遠打算。TBB現在以掛靠工作室的方式，簽下了七組藝人，接下來他們的個人工作室，也都會陸陸續續地搬遷到這邊來。以後他們還是對自己的工作擁有決定權，但TBB會為他們提供包括經紀管理、宣傳策劃等各方面的服務。我們接下來，爭取用這樣的方式吸引到越來越多的成熟藝人加入公司。而同時，公司裡又新招了一批練習生你知道麼？MEMBER出道後，沒能出道的好幾個練習生就離開了。我和楊代表商量後，又補入了一批。所以接下來，MEMBER、練習生，甚至還有你們的工作室和練習室，都要逐步往其他那幾棟樓裡搬遷，而為了大家在各棟樓之間走動方便，就在樓上做了這兩條玻璃走廊。以後如果有條件的話，再在那幾個地方加三道天橋！這樣的話，以後如果有飛機從天上路過，就能看到這個區域樓頂，有一個大寫的B字形狀的LOGO！！！」

　　「……歐巴你花這麼多錢就是為了在樓頂上裝個B麼？」

　　「LOGO！品牌文化啊你懂不懂？」

　　李准碩轉過頭來又瞪了女孩一眼，隨即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太激動。

　　於是笑了笑之後，又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這不是看你回來……」

　　女孩避之不及地跳開：「歐巴你千萬別說你是看我回來太高興所以這樣的啊！」

　　瞪圓了眼睛一臉驚恐的模樣。

　　「要是因為我回來你就傻成這樣，那我還不如再也不回來算了呢！」

　　李准碩：「……」

　　這個沒良心的！

　　一直都趴在李准碩懷中的薑小七，卻忽然間沖著某個方向伸出手，咿咿呀呀地叫喚。

　　姜撒朗與李准碩都沖著那方向一看，嗯，秋千。

　　「看來小七和歐巴你的品位一致啊。」

　　薑撒朗戲謔地瞄了李准碩一眼，把小胖墩兒重新抱了回來，三兩步走到秋千那邊，抱著薑小七坐下之後。又對著緊跟其後的李准碩問道：

　　「MEMBER出道了，新的練習生招進來了，其他藝人也牽進來了。我們呢？青鳥團接下來的計畫是什麼？」

　　「你們啊。」

　　李准碩晃晃悠悠去一邊的籐椅上坐下，老神在在道：

　　「你們該為公司賺點錢了。」

　　去年按照李准碩的計畫，原本是想在二輯之後推動青鳥日本出道，奈何那時候公司裡形勢不穩，日本計畫被延後，後來更是演變為朴初雅單個先在日本出道。而去年楊名碩對於青鳥團的計畫，卻是想在二輯後讓四個女孩開展亞洲巡演，如果勢頭良好的話，就更進一步地展開世界巡演。

　　雖然最終，李准碩與楊名碩的計畫都未能完美成型。

　　但介於青鳥團隊長薑撒朗曠工半年，TBB裡遞給青鳥團的廣告、商演邀請已經堆積成山，而且其中不少的部分都已經過期失效。

　　「TBB上市的融資已經基本完成，我以日本樂天那邊的身份投資了一些，接下來只需要一些噱頭，就能夠完美上市。但同時，公司現在攤子也鋪大了，你們作為公司的頂樑柱，尤其是你！曠工半年的你！也該為公司未來發展做出貢獻，積極實現你自己的人生價值……」

　　五月底，BB日本巡演完畢，權至龍與成員們一起飛回首爾。

　　「哥！撒朗今天會來接你嗎？」

　　李勝弦一臉八卦，用肩膀頂了頂自家隊長的肩。

　　而權至龍傲嬌地一甩頭，道：「她連駕照都沒有！我壓根兒沒告訴她我今天回來。」

　　「我告訴她了。」

　　旁邊的崔勝弦揮了揮手機，眨著眼無辜道：

　　「我說給她帶了禮物，她說過來接我順便拿禮物。」

　　「哼！」

　　權至龍把頭又使勁一甩，腳下邁向建築物外面的步伐，卻輕快了許多。

　　說實話，從日本回到韓國，權至龍微微地松了口氣，但很快，心臟裡又滿滿地升起來擔憂。在日本舉辦巡演，巡演後的慶功場合總是免不了的，可是他偏偏就是在那場合中被人暗算了。那些絕不該碰的東西，毀壞他身體，同時還更加有可能毀壞他整個人生的髒東西，現在都還沉澱在他的身體裡面。他暫時安全地從日本回來了，離那群想弄死他，逼得他身敗名裂的日本人遠了一些。可是回來後又怎麼樣呢，從機場走出來之後，再抬頭望望這韓國的天，望望前後左右行色匆匆的這許多人。

　　在日本，想弄死他的人，尚且那麼多。

　　韓國的，難道會少麼？

　　可是也幸好，這裡到底還有愛他的人……

　　權至龍步伐飛快地從機場裡走出來，左右望望沒看到什麼可疑的身影或是車輛。腳步頓了頓，眉頭皺了皺，忽然間有些不知道該往哪兒走的時候，就停在路邊的BB專屬保姆車，被人推開了後門，戴著口罩的女孩探出個頭來，笑眯眯地對他喊道：

　　「至龍歐巴！」

　　權至龍面色一喜，立馬幾步走過去也上了車。

　　還沒坐穩就先把手臂伸過去，緊緊攬住，整個脊背都放鬆了，頭埋在她的脖子裡，輕輕地吐著氣。

　　嗯，真好。

　　至少韓國還有她，至少這裡是他們兩的家。

　　兩個人沒抱一會兒，車門又被拉開，崔勝弦和姜大聲一左一右堵在門外，姜大聲滿臉無辜天真無邪，崔勝弦面無表情，只是抬起腳來踢了踢權至龍的腳後跟兒——

　　「你們兩去坐後面！」

　　「勝弦歐巴大聲歐巴~」

　　女孩依舊還被權至龍扒著，這時候倒也沒露出太多尷尬的神色。她只是拍著權至龍的肩膀，把他從自己身上剝離開來，然後一邊坐去最後面的位置上，一邊還跟隨後也出現在車門外的另外兩人打招呼道：

　　「詠裴歐巴勝曆歐巴~好久不見~」

　　她消失半年，回來後就直接找到東京，去權至龍房間裡晃了一圈，待了兩三個小時又立馬去與朴初雅在東京會和。她那天到達BB所在的酒店再到離開，總共也只夠勉強告訴權至龍，她是真的回來了，不會再離開。而再從酒店離開時之前，她也只跟崔勝弦和權至龍各自見過一面。

　　「呀！」

　　權至龍也跟著自家女票往後座裡竄，肩挨著肩腿挨著腿坐下後，又很是霸道地把女孩往自己懷裡一摟，對著她呲牙道：

　　「這個歐巴才是你家裡的！別的都不用理！」

　　別的五位歐巴：「……」

　　誒？怎麼是五位？

　　因為就連前面駕駛座裡的經紀人金南國都看不過眼了……

　　權至龍話一出口，便招惹了車子裡所有男性生物的集體鄙視。薑撒朗笑了笑，拖著權至龍的手臂，兩個人又一齊往角落裡縮了縮。然後她不管自己身側得了軟骨症一樣的男孩，只是指著最後一排的空位道：

　　「這邊還很寬，勝曆歐巴你們不用都擠前邊啊。」

　　「不用不用。」

　　前面四位歐巴齊齊轉過頭去，都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

　　前面很好，擠死都不想去後面坐！

　　這輛保姆車，就靜靜停在馬路邊。隨機的工作人員，還在外面搬運著五個人的行李，不過運行李的是另外一輛車，倒沒人再來干擾這邊的保姆車，只是幾輛車子最好一起走，所以這邊即便人都坐好了，但還是暫時沒有發動起來，經紀人金南國從車窗裡往外望瞭望，忽然又吼著些什麼下了車，隨後就再也沒回來，而是另外叫了個助理過來開車。

　　就這麼折騰了一會兒，車子終於發動起來。

　　輕微的顛簸當中，BB成員們難得地安靜沉默。崔勝弦與薑大聲都掏出了眼罩來戴上，把頭仰靠在椅背上，左搖右晃地開始補眠了。東詠裴也戴上耳機，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勝弦倒是轉過頭來，似乎想和後面兩人聊聊天。

　　可是視線，在被座椅靠背遮掩了一些的那兩人身上，轉了轉。

　　李勝弦立馬又識相地回轉了身去，也閉上眼開始補眠。

　　這一幕，這一個擁抱，那一個肩膀。

　　權至龍等了很久了。

　　他們作為站得最近的成員，一直都知道。所以這一刻，才格外地安靜沉默。

　　前面四個人要麼挺屍要麼發呆聽歌，最後面一排的位子角落中，權至龍攬著自家女票的肩，身體卻軟下來，他把頭靠在姜撒朗瘦削的肩膀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可是，被座椅遮掩住的地方，他空閒的另一隻手，卻找到女孩的右手，在她滑膩的手心輕輕搔了兩下之後，手指又慢慢地摸索著，讓兩人十指相扣。

　　薑撒朗感受到那糾纏，便把手指微微一握，讓權至龍也感受到她的回應。

　　而權至龍把頭抵在她的肩側，忽然就壓著嗓子低聲笑了，從他呼吸間噴灑出的熱氣，迅速流到了女孩的鎖骨之上，燙得她肩膀猛然一縮。

　　「怎麼了？」

　　女孩往下望瞭望，輕輕地問，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可是權至龍聽到了，不僅聽到了，而且還抬起頭來，湊近了女孩的耳廓。

　　唇瓣幾乎都快擦到耳朵，他用滿是笑意的聲音，輕吐著氣：

　　「好幸福~」

　　彎彎繞繞的尾音裡，像是夾著歎息。

　　滿足的、欣喜的。

　　權至龍傻傻地，居然因為和自家女票牽了次手，就幸福地笑出了聲。

　　可是那聲音，卻讓被他靠著的女孩，心頭猛地一酸。隨後薑撒朗便手指微動，把權至龍修長的手回握得更緊一些。然後她轉過頭來，也望著他。明明張了張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是用嘴型在向他說著：

　　「我也是。」

　　保姆車一路晃晃悠悠，把後座裡六個人都送到了BB的宿舍樓底下。

　　運行李的車子比他們還先到，金南國指揮著助理們，早就都把行李都搬上去，這時候助理都已經又開車走了，只剩金南國還站在樓下等著。遠遠地，看到保姆車開過來，在樓底下停穩了，金南國迎過去，又看到自家藝人，一個一個睡眼朦朧地下車，權至龍墜在最後，他的前邊還有個弓著腰下車後，就沖著金南國鞠躬打招呼的薑撒朗。

　　「撒朗xi，今天就要談廣告的事麼？」

　　金南國也彎腰回了這問候，笑著看向這時候也還在的女孩，也有些驚訝的模樣。

　　「嗯。」

　　女孩轉頭望瞭望自己身後的權至龍，又回過身來對金南國道：

　　「正好今天都過來了，就順便問問歐巴們的意見。」

　　不是歐巴，而是歐巴們。

　　這下就連旁邊的崔勝弦都好奇了：「怎麼，撒朗你不是來接至龍的麼？」

　　這話一出口，雖然權至龍也聽出自家女票找他們還有別的事了，但目光還是像鐳射一樣，瞬間向崔勝賢掃射過去。

　　他女票回來後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他之前都不捨得叫她過去接機的啊！還不是崔勝賢叫過去的麼？

　　但就算那樣！薑撒朗跑過去接機也絕對是為了他權至龍啊！不是為了他權至龍，薑撒朗會大老遠地跑這麼一趟？！

　　「嗯，是這樣的。」

　　薑撒朗指了指大樓裡面，示意大家都先一起往裡面走，同時她也輕聲解釋道：

　　「我們社長自己之前投資了一家網站，現在想找我們團和前輩你們一起合作代言，廣告費以及條約都已經報給了你們公司，但我們社長另外還有個提議，想讓我們兩個團選一個主題，一起出一首歌，到時候可以作為廣告片的主題曲。」

　　「准碩哥投資的網站？」

　　權至龍大大咧咧地攬著女孩的肩，一邊拖著人往裡走，一邊問：

　　「什麼網站？」

　　「G-market。」

　　「哇！！！」

　　李勝弦怪模怪樣地叫開了，「你們TBB裡全是土豪！」

　　對此，薑撒朗只是選擇呲著牙笑了笑，調皮地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公司裡覺得這方案沒什麼問題，合約也基本快要談成。可是撒朗xi說她要親自過來問問你們，到時候有沒有空寫歌以及錄音。」

　　金南國也跟著走在一邊，快到電梯時迅速往前邁了幾步，幫著按下電梯並解釋著。

　　「她們最近廣告也挺多的，我還以為她在路上就跟你們說過了呢。」

　　事實上，他是以為薑撒朗在路上對BB五人說過之後，大概就會提前下車去趕自己的行程，所以剛才車子停穩後，看到女孩也跟著下來，金南國才忽然有些驚訝。

　　「自己寫是嗎？」

　　權至龍又圈著女孩，當先走進電梯，略微想了想之後，道：

　　「沒問題。」

　　可是話音剛落，剛在日本發生過的事，又猝不及防湧上心口。權至龍狠狠地皺了眉，又重新道：

　　「但……」

　　「歐巴！」

　　女孩乖乖靠在他懷裡，打斷了權至龍的話。

　　轉過頭來，靜靜地望著他。

　　「還沒有發生的事，就不要去擔心。」

　　電梯裡的另外五人聽得心中一澀，BB四人都沒有說話，左望右望或是彼此搭著話，完全當沒聽到一樣。金南國卻把目光在薑撒朗身上微微一頓，然後又快速轉開，神色間似乎有些複雜。

　　叮地一聲，電梯快速上升之後，又在某一樓層停下。

　　權至龍左手圈著薑撒朗，右手伸出去拎上李勝弦，三個人往外邁出電梯之後，權至龍聽到電梯在身後合上，這才放開了李勝弦，示意忙內過去開門。然後自己這邊，卻是放緩了腳步，眼神晦澀地對著女孩低聲道：

　　「這件事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准碩哥找我們代言，公司肯定也不會透露我身上的這□□。但到時候新聞一旦爆出來，准碩哥肯定要受牽連的你知道麼？」

　　「我知道。」

　　女孩輕輕地笑了笑，「但不是還沒爆出來麼？就算爆出來了也總能挺過去的。」

　　「呀……」

　　權至龍無奈地歎口氣，重新又牽著女孩的手，往已經被李勝弦大大打開的門那邊走。

　　「南國哥說你接下來還有行程？還能待多久？」

　　「一個小時。」

　　「公事都讓公司去處理吧。」

　　權至龍急急地把人拖進了宿舍，拖進自己房間。

　　忍了一路的話，立馬都化作呢喃，猛然蹭到女孩的嘴邊。

　　「我想你了。」

　　這，才是他一路勾著她的手，然後又圈著她的肩，把她拐到這間屋子來，最想要做的事。

　　不談合作，不談寫歌。

　　只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到底有多想她！

悠于 2016-4-18 18:03

第94章 02.15

　　權至龍這兩天在拍《無限挑戰》。

　　作為從出道後不久就被國民綜藝《無限挑戰》盯上的愛豆組合，BB不可謂不是無挑大叔們的真愛。無論是專輯出來便以模仿專輯、不自覺哼歌等方式，幫著若有若無地花式打歌，還是以荒唐的嫉妒或攀比等方式刻意拋梗製造話題，讓BB成員們在無挑中強行出鏡，都是《無限挑戰》這個節目，以及節目成員、PD表達對BB的愛慕之情的腹黑舉動。

　　而這樣明裡暗裡的勾搭，對於BB隊長權至龍更來得明顯。

　　因為權至龍自小在娛樂圈裡打滾，出道後姿態不低不高，低的是身段，高的是逼格與才華。這孩子情商很高地把自己包裝成了謙遜可愛的天才後輩藝術家。而不得不說，藝術高於生活，但來源於生活。權至龍在大眾面前的形象或許有放大優點掩飾缺點的時候，但無法否認的是，這娃真的是個人格魅力與實力兼飛、可愛乖巧與叛逆張揚共存的妖孽體。

　　即便是在全都個性十足的大勢男團BB裡，他的魅力也總是無法讓人忽視。

　　於是，他收穫了一枚極其腹黑並癡漢的腦殘粉——《無限挑戰》總PD金泰浩。

　　以及一堆大叔路人粉——《無限挑戰》成員七隻。

　　有著這樣源遠流長的隔空告白，2011年，同樣也是無挑腦殘粉的權至龍，在接到節目組發來的歌謠祭邀請之後，幾乎是想也沒想地便答應了，而那時候，是他都還沒前往日本巡演，更沒在日本遇上那糟心事的時候。但這孩子沒想到的是，即便無挑愛他愛得深沉，可是無挑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是把人往死裡坑……

　　年少無知的他，忘記了節目成員裡有個很不要臉的前輩叫朴名秀，後來再想起來時已經晚了。《無限挑戰》每兩年一次的歌謠祭，會讓七位成員與七組嘉賓各自組成一隊，自行創作後最終上臺表演。而權至龍作為近兩年炙手可熱的一朵嬌花，事先分組時，就被朴名秀前輩威逼利誘耍賴皮外加連番兇猛告白，而其他前輩全都對此秉持放任並看熱鬧的態度……於是權至龍毫無懸念地在歌謠祭中與這位呵斥派大前輩朴名秀組成一組，由此開始了被前輩連番催歌、寫出一首前輩不滿意還要被打回重寫的悲慘小弟生活……

　　五月底，薑撒朗難得有一天能夠休息，打電話給權至龍傾述想念，同時也問問他有沒有時間再一起確認下G-market代言的廣告主題曲時，卻意外得知，權嬌花當天又要錄無挑，又要被前輩無情戲弄，於是薑撒朗便只能默默地說一聲——

　　「懷挺！」

　　好吧，之前樸名秀追到日本去，把權至龍已經準備好一半的曲子給否了，然後還拿著一首歌讓權至龍照著做的事，薑撒朗已經聽李勝弦說過了，那位元歐巴一邊在電話裡同情自家隊長，一邊很是豪放地哈哈哈哈。

　　對於權至龍這樣的遭遇，薑撒朗倒不至於和李勝弦一起哈哈哈。

　　但同為創作人，而且同為對自己的風格與作品很是自負，容不得別人看輕的創作人。

　　姜撒朗對權至龍表示同情。

　　「只是說不管用啊~~撒朗~love~~歐巴的心都快碎成一片片的了~你快來幫歐巴揉一揉啊啊啊！！！」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掉節操，捂著小心肝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女孩想了想，問：「無挑要錄多久？」

　　「很快！」

　　權至龍立馬接上後，又憤憤不平地道：「名秀哥上次追去日本讓我重寫，這次是熬了好幾天寫的了！他要再不滿意，我就……」

　　「你就什麼？」

　　好奇地提起了聲音。

　　「我就也不改了！再也不改了！」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嚶嚶嚶，「賢碩哥還說我這兩首歌給明秀哥都可惜了……」

　　但無論如何，男朋友太會撒嬌。

　　難得這邊沒有廣告沒有商演也沒有採訪沒有電視臺通告要跑的薑撒朗，回公司拿了自己昨晚落下的筆記型電腦後，就打車去了YG。但為了防止被YG門口的粉絲看見，計程車其實是在離YG一個街區之外就停下了。薑撒朗穿著淡藍色的襯衫和牛仔褲，戴著棒球帽與口罩，黑髮在腦後鬆鬆垮垮地挽了個丸子，一副素淨青春的模樣。女孩下車後就給權至龍打電話，讓他叫人過來接她一下。

　　姜撒朗猜想權至龍會讓經紀人或助理之類的過來，帶她從YG後門裡進去。

　　但沒想到剛在街口等了一會兒，長得像運送生鮮的冷凍車一樣的麵包車，刷地停在她面前。

　　「撒朗？在這兒幹嘛呢~等車麼~」

　　很久不見的朴名秀前輩，從車子裡探出頭來，笑眯眯地沖薑撒朗招著手。

　　薑撒朗：「……前輩好！」

　　因為至少一年沒遇見過了，忽然有些把不准現在的交情尺度該是怎樣。

　　「呀……」

　　車子裡長得像外星人一樣的男人，荒唐地笑了。

　　把女孩又打量幾眼後，招著手示意她走近之後，才更加和藹地笑著道：

　　「之前你不在韓國的時候，在碩每次錄完節目都歎氣，這兩天才好一些。」

　　很是突兀地，就說起了這個話題。

　　然而這樣的態度與語氣，是在委婉地告訴女孩，他其實是和他親愛的弟弟劉在碩一樣，關心她也希望她好的長輩一枚，所以她不該用那樣生疏的語氣對她恭敬，尤其是以前09年薑撒朗錄無挑，其實已經與這群大叔都混熟了許多之後。

　　「嗯，之前是我讓小姨夫他們擔心了。」

　　薑撒朗不蠢，立馬便順著臺階便滾了下去，微微笑著，臉上掛起標準乖寶寶的笑容。可是因為樸名秀提起了這件事，她表情還是難以抑制地露出了些晦暗來……旁邊的樸名秀看在眼中，心中暗罵自己嘴快，話頭戳在了小女孩的傷口上。所以立馬又笑著轉了話題——

　　「我要去YG裡錄節目，撒朗你在這兒等誰？」

　　薑撒朗：「……我也去YG。」

　　於是，當權至龍把自己全副武裝地包裹了一下，打算親自出去把女朋友偷運進來時，她女朋友就混在無挑的製作組當中進來了。

　　即便穿得很低調，帽子和口罩依舊都還戴著，像是無挑某個得了感冒的作家一樣。

　　但他還是立馬把人認了出來！

　　歡快地迎過去，大聲喊道：「名秀哥！」

　　彎腰打著招呼，可是抬起頭來，目光分明是掃向旁邊的薑撒朗。

　　樸名秀奇怪地看了權至龍兩眼，「至龍啊，你剛從哪兒回來麼？」

　　又是帽子又是墨鏡又是口罩的，包得比他旁邊的薑撒朗還要嚴實啊。

　　「哈哈，沒有。」

　　權至龍默默地把自己的偽裝全都拆除，咧著大白牙笑道：

　　「我就是試試看這幾個新款都適不適合……」

　　解釋太過扯淡，樸名秀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但作為一個混圈多年的老人，朴名秀好奇心不多，彆扭的感覺來了又去，他也沒有深究。而且眼看無挑製作組，已經進入到權至龍的工作裡當中安裝攝像頭，樸名秀便趕緊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女孩，道：

　　「撒朗說她過來找你們談廣告主題曲的事，剛才正好碰見，就一起進來了。」

　　「哦？撒朗嗎？」

　　權至龍很是浮誇地瞪大雙眼，仿佛此時才認出旁邊的人是薑撒朗一樣。可是望向女孩的雙眸中，卻滿滿地撐盛著笑意。他看著自家女票摘下帽子和口罩，指了指站在一邊的金南國，陽光燦爛地笑道：

　　「來這麼早啊~那拜託你先去其他房間等我一下，等錄完無挑我們就談寫歌的事。」

　　薑撒朗默默地轉過了頭：「……嗯。」

　　不是她羞澀，實在是權至龍笑得太風騷。

　　原諒她都快忍不住想吐槽……

　　無挑節目組的準備工作很快，他們又不是什麼照劇本演出來的真人秀，製作組到場略踩個點，到確定的攝製房間裡安一到兩個固定的攝像機位之後，準備工作就結束了，可以正式進入拍攝。

　　為了不妨礙拍攝，薑撒朗主動找到金南國，問她有沒有別的可以坐著等權至龍的地方。

　　不過，幸好這也是權至龍交代過的。

　　金南國把人帶到旁邊一間休息室當中，問過女孩喝不喝水喝不喝咖啡空調溫度低不低之後，又囑咐薑撒朗有事出門叫他，然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薑撒朗一個人坐在YG的休息室當中，因為周圍陌生而安靜，反而愣了兩三秒的神。

　　隨後，視線便落在剛才一路壓得自己呲牙咧嘴的背包上。

　　女孩咬了咬唇，從裡面掏出電腦，掏出書本，掏出文具盒……

　　十多分鐘後，從自家經紀人那兒得知姜某人前來YG竄門的李勝弦，哼著歌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半個身體探進來，一看女孩在桌子上鋪了個本子奮筆疾書的樣子，便雙眼一亮地迎過去道：

　　「南國哥說歌已經寫得差不多了！撒朗你還在改麼？」

　　他說的歌，當然是接下來青鳥與BB要合作的廣告主題曲，G-market希望這首歌能夠由兩個團原創，當然了，價錢可以商量。

　　「沒。」

　　女孩抬頭看了一眼，立馬又把頭埋下去，道：

　　「我在寫作業。」

　　李勝弦：「……」

　　走過去，從女孩手臂下抽出一本書來看。

　　《高中數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差點亮瞎他的鈦合金帥眼。

　　「我以為你過來談戀愛還捎帶著談工作，已經是非常敬業的了。」

　　李勝弦一臉佩服地把教材書又放回去，拍著女孩的肩，語重心長道：

　　「出來談工作還順便寫作業……撒朗你是勞模啊！」

　　女孩輕輕一笑，從旁邊拎過自己的背包，開始了翻找。

　　「下半年該高考了啊，而且我之前整整曠課一學期，前兩天回學校一趟，就被老師臭駡一頓，然後還扔了一堆試卷與習題集，讓我放暑假之前必須做好交回學校。」

　　然而她沒說出口的是，之所以會突然回學校那一趟。是因為重新回來的她，夜深人靜躺在自家瑞草區的公寓裡時，才慢慢地回想起來——如果說，她的父母還對她有些什麼期望沒有達成的話？那其中一項一定是高考。

　　羅教授一直希望她還是要好好學習，雖然也為她的歌手事業而驕傲，但父母兩人，其實還是希望她在學習上不要太過疏懶，希望她能考上個好的學校。

　　所以，後知後覺地，她現在終於想開始學習了……

　　沒空也要抽出空來！

　　薑撒朗在自己的背包裡翻了兩三下，拎出一本國語習題集來放在李勝弦面前，又遞了支筆過去，笑眯眯地道：

　　「志龍歐巴說你們這兩天總算放假了？歐巴你有空吧？幫我寫點作業吧！」

　　李勝弦：「……你高考還讓別人幫忙寫作業？！」

　　女孩笑容絲毫不變，甚至直接都把筆塞到了李勝弦手中。

　　「國語我沒問題！寫作業純屬浪費時間。」

　　李勝弦：「……」

　　所以就來浪費他的時間是麼？

　　阿西！所以他剛才為什麼要過來……

　　於是，三個多小時候，日光微西的下午。

　　當終於錄完無挑的權至龍，迫不及待地撲入自家女票所在的房間——

　　「撒朗~~~」

　　開心的呼喚停在了空氣中某個地方，權至龍撲進來的動作也頓了一頓。

　　因為屋子裡沙發上並排坐著那兩個人，都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生無可戀狀。

　　權至龍覺得有些奇怪，把門在身後一合，然後才走過來問道：

　　「怎麼了？」

　　李勝弦忽然又崩潰著一張臉，快要哭出來。

　　但還是轉頭又拍了拍女孩的肩，一臉忍辱負重的表情道：「至龍哥來了，我就先走了！」

　　都怪他善良！一想到薑撒朗一個人在YG裡會不會無聊，於是之前才想要過來陪陪她。

　　「勝曆歐巴謝謝你啦~記得晚上一起去吃飯啊！」

　　薑撒朗雖然也很想嚶嚶嚶，但還是先對被一本國語虐得火燒屁股一樣竄出去的李勝弦，表示感謝！

　　「怎麼了？」

　　權至龍放任忙內瘋一樣地離開，又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之後，坐到自家女票旁邊，把矮桌上的書本都翻了翻。然後，就——

　　「額，怎麼有這麼多作業要寫？」

　　薑撒朗回學校一趟，抱回來一堆未領的教科書和作業，這他倒是知道的。

　　只是沒想到有這麼多。

　　「嗯。」

　　女孩一臉悲痛地點點頭。但手下還是動作很快地把書本都收了起來，塞回背包中，又重新拎了筆記型電腦出來打開。

　　「《everything for U》副歌部分的編曲，我還是稍微又改了一下，總覺得口琴的聲音比管弦要更適合，雖然減少了一些恢弘大氣，但顯得清新，和G-market面向年輕人的定位更符合一些，歐巴你也聽聽看呢？」

　　女孩彎著腰，快速在電腦上操作，同時頭也不回地解說。

　　權至龍看著她這中學生與創作人無縫連結的姿態，卻有些心疼，伸出手去捏了捏薑撒朗的耳垂，輕聲問：

　　「剛才是叫忙內幫你寫作業了？怎麼不叫我也幫你寫呢？」

　　雖然輪到他，估計也是分分鐘要撕書走人的崩潰。

　　但如果那是她的需要的話，他都樂意分擔。

　　「不用了。」

　　然而女孩依舊彎腰操作電腦，只是背對著權至龍搖了搖頭，「剛才勝曆歐巴寫了會兒之後，我就忽然想起來，可以回去讓昌洙歐巴找個人幫我做那些我都會了的。只不過剛才看勝曆歐巴也寫得挺投入的，就沒中途再攔他。」

　　權至龍：「……」

　　確定忙內剛才那是寫得挺投入？

　　嗯，崩潰得倒是挺投入的。

　　「晚上我們出去吃飯吧，叫上勝曆歐巴一起~」

　　女孩點開了音樂的播放開關，趁著還沒有太多改動的前奏時間，轉頭來沖著權至龍笑了笑，又眨眨眼，有些調皮地說道：

　　「剛才他很是專注地一直念念有詞，我是真的以為他好勝心發作，很想要把難題都征服來著。」

　　權至龍：「……」

　　好吧，她是他女朋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五月底，剛在日本舉辦過巡迴演唱會的BB，贏得了短暫的休假。雖然宣告了休假的那天，權至龍依舊要待在公司裡拍攝無挑，但拍完無挑之後，用一個多小時與薑撒朗敲定G-market廣告主題曲最終版本的權至龍，終於也能鬆快地伸個懶腰。他幫著自家女票把背包一背，兩個人繞去樓上的練習室裡，找到因為年初SOLO而獨自來公司裡結算的李勝弦。

　　再然後，權至龍雖然被個背包壓得呲牙咧嘴，但還是掛起了幸福的微笑。

　　因為他左邊是小鳥依人的自家女票，右邊是讓他看著就想笑的可愛忙內。

　　就這麼左擁右抱地往外走，打算三個人一起去吃一頓難得能聚到一起的晚餐……

　　說實話，權至龍心情很好~

　　「歐巴你想吃什麼？」

　　姜撒朗被權至龍牽著手，便往前探出頭去，隔著權至龍問詢李勝弦的意見。

　　因為剛才就說好了，這頓由她來請。

　　以謝李勝弦幫忙寫作業之恩……

　　「我都可以，哥你想吃什麼？」

　　李勝弦把皮球踢給了權至龍，以免待會兒權至龍因為不夠被女票重視，又跑來吃他這個無辜忙內的醋。

　　「去吃日料吧，撒朗這兩天商演太多，吃點清淡的！」

　　由權至龍拍板決定餐廳之後，三個人便和和樂樂地一路聊著，聊到快進入停車場時，先由李勝弦出去打探了一下周邊有沒有可疑人物，確定安全之後，三個人再一起上了權至龍的車，由權至龍開車，李勝弦坐副駕駛座掩護，薑撒朗躲在後座，平穩車速中，向著權至龍很喜歡的一家日本料理前去。

　　「塔普歐巴他們呢，都已經回家去了麼？」

　　女孩忽然問出這個問題，她對於崔勝賢，其實之前都是直接叫勝弦歐巴的，不過現在因為還有個李勝弦，所以就換了藝名來叫。

　　「嗯，大聲倒是說今晚才回去，不過他今天好像還有別的安排，下次再叫他們吧。」

　　權至龍倒是明白薑撒朗為什麼問崔勝弦三人的行蹤，所以解釋得很詳細。

　　「嗯。」

　　女孩點點頭，又縮回後座裡，默默地，把某些感激又重新藏回心底。

　　那時候，從申雅中那兒要到薑撒朗的聯繫方式，然後親自打電話告訴她權至龍出事了，讓她趕緊回來的人，是崔勝弦呢。

　　薑撒朗消失半年，期間確實是誰都不想聯繫。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她真的徹底消失，家人會報警，粉絲會暴.亂。

　　所以，那時候，李准碩其實是一直都有她的聯繫方式的，也一直都知道她在哪兒，知道她是否安全。可那時候李准碩和申雅中都縱容她，甚至還幫著薑撒朗，每月給她的家人都報平安，也幫著她，攔下權至龍，讓他一直都沒能找到那時候的她……

　　薑撒朗想一個人，靜靜想些事情，懷念某些人的時候。

　　因為有李准碩與申雅中的縱容，她消失了半年。

　　可是最終被崔勝弦給叫了回來，她其實很是感激。

　　感激她沒有錯過權至龍最需要她的時刻，或者至少是……沒有錯過太久。

　　日式料理菜品精細，即便三個人到達餐廳的時間算早，等到終於快吃完時，卻又已經有些晚了，窗外車流連成了銀河般的一長條車燈，遠處的天空上，卻懸著一彎明月，讓人無端端被勾起些詩意的感慨或愁結。

　　「忙內，撒朗，忽然間覺得……有你們陪在我身邊，真好啊。」

　　權至龍啜了口清酒，抬起手來，一邊摸一個頭，輕輕地拍了兩下。

　　然後再收回手後，他卻咧著大白牙，笑得有些失落。

　　「陪在哥身邊的人有很多。」

　　李勝弦給權至龍倒酒，眼睛一眨不眨地道，「還沒有發生的事，就不要去擔心。」

　　那是薑撒朗之前在電梯裡，曾經用來安慰過權至龍的話。

　　李勝弦很認同。

　　「世事無常啊……」

　　權至龍對著窗外歎氣，忽然又笑，「但誰知道呢~」

　　薑撒朗安靜地坐在權至龍身旁，目光閃了閃，但只是也抬起手來，摸了摸權至龍的頭，輕輕地、柔柔的。她用幽深水潭一般的目光望向權至龍，道：

　　「世事再無常，我們也有一定要堅持下去的理由。」

　　兩個多小時之後，權至龍收到薑大聲的電話。而且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那內斂但溫暖善良的弟弟，忽然用哭音喊著他的名字，張惶失措地問——

　　「至龍哥，我該怎麼辦？」

　　權至龍其實也並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是一直安慰著弟弟，讓他不要驚慌，不要害怕。

　　然後權至龍迅速又從宿舍裡出來，沒有回應還等在樓下的私生粉的尖叫。

　　他叫了輛車，立馬趕往楊花大橋附近的警察局。

　　可是車子剛開出幾步，便被一輛很眼熟的私家車別住。

　　權至龍氣衝衝地走下車來，就看到金南國同樣也從那輛私家車上下來，他的經紀人一腦門汗，走過來沖著計程車師傅連連道歉，然後又塞錢讓計程車離開。

　　而在那過程當中，權至龍面如死灰地站在馬路旁邊。

　　似乎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又幾十分鐘後，網上開始瘋傳一則新聞。

　　淩晨時分，BB成員姜大聲，在驅車前往父母家的途中，先後與之前已經因事故倒在地上的摩托車駕駛者，以及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計程車相撞。摩托車駕駛者死亡，事故原因正在調查當中。

　　而當時薑大聲所驅車輛的副駕駛座上，坐著青鳥團成員朴初雅。


第95章 02.15

　　姜撒朗聽到那個消息時，反應與權至龍如出一轍——懵逼！

　　即便已經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即便自以為已經看破人世間所有悲歡離合，即便以為上一次痛到想把心臟掏出來扔掉的時候，就已經是最痛，以後大概都不會再覺得痛了。

　　然而，並不是。

　　人的自愈能力太強。

　　以前再怎麼痛，也總會癒合。

　　而癒合之後，就會迎來下一次疼痛。

　　就像翠竹長高是伴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死結，人長大，伴隨的是一次又一次地挫折。

　　即便總有一天，也能夠做到雲淡風輕，萬事從指間流過都不經意。但那已經是另一種境界，是痛到極致之後終於學會了超脫，學會了接受生命中所有的不美好，而把目光只投向那些美好當中。

　　而很可惜的是，薑撒朗與權至龍，朴初雅與薑大聲，青鳥與BB，甚至於圍在他們身旁的許多人，親人、朋友、粉絲，在那時候，都還沒能達到那樣無堅不摧的地步。

　　薑撒朗在短暫的大腦空白後，第一反應是給權至龍打了電話。

　　她握著手機的右手微微顫抖，但女孩又用另一隻手握住了自己右手手腕，她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自己，應該冷靜沉著，應該成為現在大概很需要她的那個人的倚靠。

　　而電話很快通了。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垂下了頭，聲音低沉但又飄忽，無根無土，像是隨時要飛到夜空中不見那樣。

　　「撒朗，是不是我害了大聲。」

　　電話那頭，權至龍第一次，在女孩面前露出了徹底的軟弱。

　　他又顫抖著聲音，迷茫而又彷徨地說——

　　「楊社長前兩天說，我是BB的惡根，他說他早知道我會吸.毒，也知道我總有一天會害得組合解散……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我……」

　　女孩心頭一凜，她並不知道楊賢碩還對權至龍說過這樣的話。

　　甚至於她還在這瞬間回想起來，在當天早一些的上午時分，當時她和權至龍聊到無挑裡給樸名秀寫的歌時，權至龍都還用低笑著的聲音叫著賢碩哥。

　　「賢碩哥說那兩首歌給明秀哥可惜了呢……」

　　當時權至龍的語氣中，還有些親昵與滿足，有像是小孩在學校裡拿了獎狀，回家被父母稱讚了一樣的驕傲。

　　可是……可是……

　　現實是如此殘酷，而且醜惡。

　　薑撒朗握在手機上的手指攏了攏，她用力地說：

　　「歐巴！你別亂想！你現在在哪兒呢？」

　　權至龍似乎也是剛才一瞬間沒有忍住，兩句話脫口而出之後又有些清醒過來，隊長的本能又在身體裡復蘇，他意識到現在不是這樣自怨自艾的時候。於是抬頭，權至龍望瞭望前面只是專心開車的經紀人，然後又把身體靠回後座的角落裡，縮著，輕聲對女孩說：

　　「現在去大聲那邊。」

　　雖然說得簡短，但言語間已經平靜許多，也理智許多。

　　仿佛剛才像小孩子一樣，無措得想只想揪著大人的衣角哭的權至龍，只是個幻象。

　　只是曇花一現，瞬間的脆弱過後便被他徹底掩飾。

　　薑撒朗微微地鬆口氣，道：

　　「歐巴我也馬上過去，你別太著急啊，大聲歐巴現在很需要你。」

　　權至龍聽得一愣，問：「你過來幹什麼？我剛才只是一時激動……」

　　「初雅歐尼也在那兒啊！」

　　薑撒朗深深地歎口氣，「出事時初雅歐尼就坐在大聲歐巴旁邊，也不知道他們兩受傷了沒，我放心不下，待會兒再給准碩歐巴打個電話，就也過去看看。」

　　「哦，好。」

　　權至龍應了聲之後，便也迅速地掛斷電話，讓女孩能夠快點去與自家社長溝通。

　　他也是這一瞬間才知道，原來那時候，朴初雅也是在的。

　　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

　　這樣的資訊，只是讓權至龍又揉了揉太陽穴。他轉頭望向窗外飛逝的路燈，路燈閃得快，一盞一盞快速從視線中離開。可是更遠一些的夜空，沉甸甸、黑漆漆的夜空，卻像是永恆不變一樣。像是永遠都有某只看不見的手，在撥弄著這世間，也像是有只看不見的眼，一直在往下俯瞰，無悲無喜，只是袖手旁觀。

　　權至龍靠在車座裡，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的弟弟姜大聲，與朴初雅，都這麼不巧地被牽扯到這事故當中，那兩人以後……

　　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而或許、大概，在不久的將來。

　　這樣的狀況，也會輪到他和他的薑撒朗。

　　姜撒朗又給李准碩打電話，而這位社長明顯很清楚薑某人的行事風格，電話剛通，李准碩就徑直說道：

　　「下來吧，還有兩分鐘到你們宿舍樓下。」

　　女孩連說服李准碩，讓他允許她去警察局那邊陪著朴初雅的功夫都省了。

　　直接套上件外套，想想又去朴初雅臥室裡，也給她拿了一件。

　　五月底，雖然熱氣又開始逐漸襲來，但晝夜溫差太大，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淩晨，正是開始降露的時候。而且，兩個人剛經歷了事故，也不知道朴初雅有沒有受傷，身上有沒有什麼不太好被媒體拍到的血跡。所以，能帶就帶一件吧。

　　薑撒朗坐著自家社長的車，兩個人走出幾分鐘之後，女孩才又收到林赫拉的電話。

　　「撒朗？初雅出事了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林赫拉的聲音顯得急切而慌張。

　　「嗯，知道，我現在和准碩歐巴正趕過去。」

　　「去哪兒？警察局嗎？撒朗你把地址發給我，我也……」

　　「赫拉。」

　　李准碩忽然提高了聲音，向著電話那頭的女孩大聲地說：

　　「這件事交給我和撒朗處理，接下來可能又有些麻煩，雅中在劇組倒是沒什麼，你儘早回宿舍吧，別在外面再待著了。」

　　李准碩的聲音，因為離得遠了一些，有些隱約，有些模糊。可是林赫拉還是悉數聽見，然後她怔了怔，兩三秒的沉默之後，才應了聲：

　　「哦，好。」

　　隨後電話被掛斷了。

　　薑撒朗低頭撥弄著手機，好一陣之後才重新抬起頭來，轉頭問李准碩——

　　「准碩歐巴，你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李准碩挑挑眉，「什麼什麼意思？」

　　「事情交給我和撒朗處理了，你儘早回宿舍，別在外面再待著了……」

　　女孩學著李准碩剛才嚴肅的語氣，忽然皺了皺眉。

　　「李社長，你對赫拉歐尼有什麼不滿嗎？」

　　「呵~」

　　李准碩荒唐地笑了，「跟她一個小姑娘，我犯得著嘛。」

　　「犯不著。」

　　女孩輕輕嘀咕一聲，但還是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李准碩。

　　剛開始是在注意他的表情變化，後來便是出了神，腦中千百種想法滾過，她保持著那樣若有所思的姿勢，一路到了警察局門外，然後才被李准碩拍了拍肩，終於回過神來。

　　「到了！」

　　姜撒朗與李准碩趕到的時候，權至龍與金南國早已到達。

　　姜大聲與朴初雅，都在裡面的審訊室中接受調查，大廳裡權至龍一個人在角落裡站著，微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四周還值著夜班的幾個警員，坐在辦公桌之後，看起來都有些忙碌。而BB的經紀人卻不知所蹤，大概要不是出去打電話去了，要不就是在四處找警察局裡的人打聽事故具體資訊。

　　女孩大步往權至龍的方向邁去。

　　剛才她進門恍然一看，竟然覺得角落裡的權至龍，有些像她09年初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是一個人等在警察局大廳裡，縮在角落，一言不發。

　　像是世界末日都與他無關一樣。

　　薑撒朗大步走過去，張開雙臂就把權至龍死死抱住。

　　「歐巴！我來了！」

　　微仰起頭來，大聲地說。

　　擁抱和聲音，都可以喚得權至龍回過神來。

　　男孩卷翹的睫毛微扇了扇，便看清那張熟悉的臉上，熟悉的笑容，被淺淺吟在嘴角。權至龍也跟著笑了笑，然後雙臂微微一動，就把自己的手臂，從那擁抱當中掙脫出來，然後再往女孩的身後狠狠一箍。

　　權至龍回抱過去，把頭埋下來，抵在薑撒朗的頸窩，輕輕道：

　　「嗯，你來了。」

　　「呀！」

　　伴隨著這樣一聲訓斥，薑撒朗的後腦勺被李准碩輕輕拍了一下。

　　「你們兩也想戀愛曝光麼！」

　　權至龍抬起頭來，薑撒朗轉過頭去，兩個人都看見TBB的社長李准碩，瞪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初雅和大聲xi在同一輛車上，這件事之後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呢。你們兩是嫌現在事情不夠多麼？以為在警察局裡就能絕對安全麼？！」

　　李准碩一邊說，一邊用鐳射般的視線，掃射權至龍箍在女孩背後的手。

　　權至龍依依不捨地放開雙手，薑撒朗卻不肯放。

　　雙手抱著權至龍精瘦的腰，轉過頭來試圖對李准碩撒嬌——

　　「歐巴……」

　　剛起了個頭，目光觸及到被兩個警員帶出來的身影，女孩聲音微微一頓，然後便立馬放開了權至龍，繞過李准碩，三兩步往視線的前方所在前進。

　　「初雅歐尼，你沒事吧！」

　　薑撒朗走近了，用雙手握著朴初雅的肩，上上下下打量。

　　「我沒事。」

　　被打量的人，露出個慘白的笑容。

　　「大聲歐巴開車不快，我們也都系著安全帶。」

　　可是因為提起了姜大聲，朴初雅眼眶一紅，像是立馬便要落下淚來。但女孩卻忍住了，咬著牙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之後，又是微微笑著，甚至還微微躲開了薑撒朗想要擁抱過來的雙手。遠遠地，朴初雅望瞭望大廳裡的所有人，她看到了權至龍，看到了遠處在跟警員詢問著什麼的李准碩。於是把目光又收回來之後，朴初雅咬了咬下唇，在薑撒朗有些疑惑又很是心疼的目光中，伸出手去，她緊緊拉住了薑撒朗的手腕。

　　「撒朗，我求你件事行麼？」

　　一邊問著，朴初雅望向自己最喜歡的妹妹姜撒朗，眼眸裡充滿了懇求。

　　薑撒朗微微一怔，隨即立馬道：「歐尼你說！」

　　「我想公開和大聲歐巴的關係，無論他接下來怎麼樣，我們兩接下來怎麼樣，我都不想公司出面，撇清我和他兩人的戀愛關係。」

　　朴初雅紅著眼，握著薑撒朗的手，一字一句說得堅定。

　　薑撒朗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下意識道，「這個當然……」

　　事實上，她有些吃驚。只是她不知道是該先吃驚于，朴初雅這前所未有的主動果決，還是應該先吃驚于，原來她的初雅歐尼，是真的與薑大聲交往了……

　　雖然在看到新聞，知道朴初雅當時坐在副駕駛上時，薑撒朗的心裡就已經隱約有了猜想，正如每一個看到那條新聞的大眾一樣。可是到底，這兩年裡，大家都沒看出過一點苗頭呢，無論是她們青鳥的成員，還是BB的其他幾位歐巴，在這一晚之前，都從不知道他們兩原來在一起了。

　　「撒朗。」

　　朴初雅拉著薑撒朗的手腕，卻把女孩的怔忪當成了遲疑。

　　朴初雅眼眶更紅，急急地道歉道：

　　「對不起，撒朗我知道我有很多事都對不起你，但是我只求你這一件事好麼？過去的事都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在你不在公司的時候，答應了楊代表自己一個人去日本出道。那時候anti的事，也是我不該騙你……」

　　「等等！Anti？歐尼你騙了我什麼？」

　　朴初雅咬了咬唇，左右望望，把薑撒朗拖到了更偏僻一點的角落當中。

　　「對不起，赫拉出事那年，你看到我身上有那麼多淤青。我騙你說是anti打的，但其實不是……」

　　朴初雅垂下頭去，握在薑撒朗手腕上的五指格外用力，像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要花費她極大勇氣。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對任何人說這件事。」

　　她原本是垂著頭的，柔順的髮絲從臉側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眸。可是，幾秒鐘之後，自嘲地笑了聲之後，朴初雅還是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薑撒朗。

　　「撒朗，我欠你的太多了，我也知道，你一直都那麼照顧我，而我卻一直都瞞著你……對不起，現在我都對你坦誠好麼？撒朗，我再也不騙你了，你幫幫我。」

　　朴初雅沒有落淚，紅著眼，眼中卻像是下起了大雨。

　　「那是我爸爸。」

　　「撒朗，那是我爸爸打的。」

　　與朴初雅的一番談話之後，薑撒朗再回到李准碩身旁，忽然有些失魂落魄。

　　李准碩把一杯咖啡遞給薑撒朗，然後瞄了眼也坐到角落裡的朴初雅，那女孩本來就身材嬌小，這時候髮絲微微淩亂，而且還被薑撒朗帶過來的外套包裹，看起來更小一團了，看起來可憐可愛。

　　「初雅精神狀態怎麼樣？」

　　李准碩慢慢地喝著咖啡，視線卻一直都落在角落裡朴初雅的身上。

　　剛才，看到薑撒朗過去了，他便沒有再去朴初雅那邊安慰。一方面是信任薑撒朗能夠處理，另一方面也是想給她們成員之間，留出私下溝通的兩人空間。

　　「還好，幸好，身體也沒受什麼傷。」

　　薑撒朗把咖啡狠狠灌下去，狠狠道：

　　「讓公司公關部和YG聯繫吧，公開初雅歐尼和大聲歐巴交往一年多的戀情，同時也澄清一下，兩人感情很好，大聲歐巴是想帶初雅歐尼回去為母親慶祝生日，所以兩人才出現在同一輛車上。但是事故的具體情況還在調查，大聲歐巴是否是造成摩托車駕駛者死亡的肇事者，這件事還有待調查。歐巴，快一點，就這樣發通稿可以嗎？」

　　李准碩晃了晃手裡的咖啡，同時卻搖著頭。

　　「公關部已經在與YG聯繫，這件事不急。」

　　薑撒朗一瞪眼，「這怎麼能不急……」

　　「不急。」

　　李准碩定定地說，雙眸平靜，「你知道死那個摩托車駕駛者是誰麼？」

　　「誰？」

　　「李玄哲。」

　　李玄哲，或許很多人已經忘了這名字了。可是薑撒朗沒忘，她只是在聽到這名字時微微愣了一愣，隨後，便很快反應過來了。李玄哲，09年被錄入公司的經紀人，曾經跟著林赫拉跑過一段時間的雜誌通告，後來，卻一手促成讓林赫拉差點被侵犯的酒局。而且在當晚的酒局變成一場轟動全城的血案之後，李玄哲不知是畏懼警方的追捕，還是畏懼TBB的報復，或者是當時還沒徹底倒臺的據說黑白兩道都有人脈的閔家的報復，目睹當時那位閔少爺倒在血泊當中之後，李玄哲就趁亂逃走了。

　　即便後來警方趕到後快速封鎖現場，即便後來案件審理完畢後，也對李玄哲發佈了通緝命令。

　　這個人，也一直都沒再出現過。

　　「當時，李玄哲大概是看閔勝在快死了，怕閔家讓他陪著一起死，所以趕緊逃走。後來我回來後雇人查過，李玄哲是連夜逃到了老家的一處港口，當時正好有出海的漁船，便跟著船走了，後來那艘漁船再回來時，李玄哲已經不見，而且這兩年都再也沒有消息。要不是閔家已經被扳倒，我都差點以為他已經被閔家給除掉了。」

　　李准碩靠在角落裡一張辦公桌旁邊，壓低了聲音道：

　　「剛才我已經找警員確認過資訊，確定就是他沒錯。」

　　姜撒朗忍不住又向朴初雅望了眼，然後又回過頭來，也壓低聲音道：

　　「那現在怎麼辦？說這個人是通緝犯，為大聲歐巴爭取放寬處罰麼？」

　　「不。」

　　李准碩搖搖頭，目光卻越過女孩肩膀，投向再一次被推開的警察局大門。

　　在那扇門外面，有一個頭髮淩亂的中年婦女，穿著陳舊得發白的衣服，臉上和露出來的脖頸，都露出了深深的皺紋。但那個女人有不小的力氣，一手攥著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一手把警局的玻璃大門狠狠推開，然後又回過手去，把慢吞吞走在後面的一個十五六歲少年，也狠狠地一把拽進來。

　　「天殺的混蛋啊！！！」

　　那女人一手一個男孩，三人一起跨進警局之後，女人便往地上一跪，嚎啕大哭。

　　「你拋下我們母子三個！現在好不容易回來，又不管我們生死了麼？！！」

　　左邊的小男孩，似乎被自己的母親哭得有點懵。

　　蹲下身去，想幫著擦擦母親的眼淚，卻被女人一把抱進懷中，繼續痛哭。

　　右邊的少年，似乎覺得有些丟人，撇了撇嘴，他步子往旁邊邁了幾步，裝得滿不在乎。

　　可是薑撒朗所在的角度，卻正好看得清楚。

　　往旁邊站了幾步的少年，把頭微微仰著，手背在身後，有些倨傲且倔強的姿勢。

　　但眼眶，分明是紅的。

　　即便唇抿得再緊，也繃不住眼角一閃而過的晶瑩濕潤。

　　「薑大聲不一定是造成死亡的那個人，但是事情得到解決，並儘快平息下來的關鍵點之一，在李玄哲的家屬身上。」

　　李准碩靜靜地說，目光卻從那一家三口身上收回來，落在了薑撒朗的側臉。

　　越來越精緻的一張小臉，此時半點笑意都沒了。

　　眼眸如水，但卻不是平時水波微漾的一汪淺溪，而是驟然變成深潭，太過幽深，連光線也不太能照射進去。女孩一臉的晦澀不明當中，偶爾還能浮上些水面的，全都只是憐憫與哀傷。

　　早已不見了最初聽到李玄哲名字時的憤恨，直白的憤恨。

　　李准碩拍了拍女孩的肩，沖著在旁邊望了許久，這時候看兩人談話告一段落，於是才提步過來的權至龍道：

　　「撒朗交給你了，別做太親昵的動作。」

　　然而交代完這一句之後，李准碩把頭一側，又想起一件事來——

　　「初雅和大聲xi的戀情要公佈的話，你們兩就要更注意一些了。無論是這事故，還是他們兩假戲真做，對於粉絲來說都是極大衝擊，而且你們還偏偏同屬於兩個團，短時間內公開兩對的話，對於兩家粉絲的衝擊都太大了一點，容易結成死仇……所以，他們兩公開之後，你們兩就保持點距離，明白我意思麼？」

　　最後那個問題，問的不僅是自家的藝人姜撒朗，同時也是在問權至龍。

　　男孩眼眸神暗了暗，目光在旁邊女孩瘦削的臉上一掃，輕輕頷首。

　　「我們會注意的。」

　　「嗯。」

　　李准碩點點頭，重新提步。

　　他向著大廳中還在哭嚎的女人走過去了。


第96章 02.15

　　朴初雅與薑大聲的戀情曝光後，TBB不怎麼約束旗下藝人的傳聞，算是徹底傳了開來。

　　畢竟，前有申雅中剛出道時，就在SOLO曲中隱約暗示自己有一位比她還先出道的藝人前男友，中有薑撒朗，在10年下半年大膽承認自己曾與樸前進交往過大半年。而後，現在，又輪到了朴初雅，而且朴初雅這次被爆出來的還不是再也沒了關係的前男友，而是正在交往中的一年多都穩定交往的正式男友。

　　但TBB似乎，一直都沒什麼要遮掩或是棒打鴛鴦的意思。

　　即便這一次，因為車禍時有害死摩托車駕駛者的嫌疑，薑大聲被網上一群anti罵得狗血淋頭，無數喪失了理智的瘋狗狂吠著他是殺人犯，該去自殺償命！即便就連YG一方，都不得不中止薑大聲所有個人行動，讓他一個人在家反思。TBB這邊，似乎並沒有也要把朴初雅也幽禁起來的想法。

　　不僅沒有控制女孩的言論與行動，甚至還延遲了朴初雅回日本繼續工作的時間，給她放了假，同時也放她一個人自由地行動。

　　而那時候，薑大聲已經搬回了父母家，開始用深居簡出，回避外面那許多風波。

　　可蹲在薑家樓下的記者，還是不止一次地拍到，朴初雅包裹嚴實地出現在姜大聲父母家的樓下。雖然她都是待一兩個小時就走，從不會在薑家過夜，但從每次姜大聲的母親，都會親自把女孩送到樓下來的做法。大家還是能夠看出，這一次，這兩個年輕人，大概是真的墜入愛河。而且兩個小年輕也是真的不容易，這樣艱難的狀況下，也依舊選擇了同甘共苦。

　　楊花大橋事故最終結果出來的那天，不少粉絲都哭了。

　　薑大聲沒有殺人！他其實也是事故的受害者，因為夜太黑，沒有看到地上的黑影而出了車禍。但他當時從地上碾壓過去時，那位摩托車駕駛者其實已經死亡，是被之前肇事逃逸的人害得失去性命。

　　摩托車駕駛者的個人資料，警察局並沒有公佈。

　　但有傳聞稱，死者家屬舉辦喪禮的那天，薑大聲在葬禮上給家屬哭著跪下，懺悔自己的失誤。但死者家屬，反而一直在安慰薑大聲，說那並不是他的過錯。甚至於當後來有媒體找到了死者的妻子時，這位剛剛經歷了喪夫之痛的女士，也依舊說，希望薑大聲不要太過於自責，那並不是他的錯。

　　六月份的某一天，陽光明媚。

　　李准碩靠在自己的豪華社長轉椅當中，轉著圈圈道：

　　「現在有傳聞說，我們TBB是對旗下藝人最好的，無論是公司還是藝人，都足夠有情有義。」

　　實木辦公桌對面的薑撒朗笑了笑，卻沒什麼驕傲的神色，只是問道：

　　「李玄哲家給了多少錢？這筆錢從我這兒出，歐巴你沒理由幫忙墊著。」

　　李准碩停下來，看著女孩邪邪地笑，「還有公關媒體，以及引導網路輿論的費用呢？楊代表說我縱容旗下藝人，要聯合投資的其他股東，一起撤我的職呢。」

　　「歐巴你不是偽裝成樂天的人投資了麼，楊代表知道他聯合的股東裡都還有一半是你的人麼？」

　　薑撒朗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揉了下太陽穴，道：

　　「但是真的很謝謝你，准碩歐巴。沒有你幫我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只是這件事嗎？」

　　李准碩笑嘻嘻地反問，語氣隨著嘴角一起上揚，又變成了薑撒朗最初認識他時的笑面狐狸模樣。

　　可是這只笑面狐狸只笑了兩秒，然後忽然間，又眼神一冷，五官也頓時變得嚴肅。

　　李准碩雙手合十，把手臂擱到面前的實木桌面上，前傾著身體，一字一句說道：

　　「再有情有義，做到這份上也已經是極致了。無論是你、我，還是你雅中歐尼，都不是什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所以做到這裡，就沒辦法再有更多了。而且為了挽救這次事件給青鳥帶來的負面影響，接下來你跟雅中赫拉都要多加努力，你明白麼？」

　　「嗯，明白。」

　　女孩點了點頭，揚起嘴角，給自家社長大人露出一個格外燦爛的八顆牙笑容。

　　介於青鳥團無端捲入楊花大橋車禍事故當中，網上一些不分青紅皂白的anti連青鳥團也跟著一起罵。介於朴初雅薑大聲戀愛曝光，讓心痛的信使團隊以及初戀陣營，又流失了不少人數。介於李准碩這一次，因為對朴初雅的放縱，又與好不容易關係有些緩和下來的楊名碩產生了意見衝突。也介於青鳥團目前人氣最高的隊長姜撒朗，在失蹤半年多虐足了粉之後，一直都忙於廣告或商演，暫時還沒有過，正式重新出現在電視螢幕當中。

　　於是，出於這多種各樣的考慮，秉昌洙在緊密的商演行程中，給薑撒朗加了一系列的工作——

　　與自家師弟團MEMBER一起，去刷各大綜藝放送。

　　這系列行程的目的，很直白很明顯。

　　一半是帶師弟團，另一半是挽回青鳥團在大眾心中的好感。

　　女孩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後，立馬便從樓頂通道去了旁邊的2號樓——李准碩為了證明自己之前的規劃是有用的，早就把青鳥和MEMBER的練習室都挪去了2號樓那邊。而現在這個時間，MEMBER繼三月份的單曲出道之後，正處於首張正規專輯的最後準備階段，四個男孩大概都是2號樓那邊練習的。所以薑撒朗沒提前打招呼摸過去，也不怕找不到人。

　　「哦？撒朗xi？」

　　女孩剛找到自家男團練習室的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正好從裡面推門出來的男人，卻先腳步微微一頓，然後驚訝地喊出了聲。

　　薑撒朗趕緊也對著那人打招呼。

　　「鄭經紀人你好。」

　　她其實跟這人並不太熟，因為MEMBER是楊名碩一手提□□的，而MEMBER經紀人，也是男團快要出道時，楊名碩緊急從公司來找過來的。男人名為**赫，年齡三十八，據說是個很有經驗的老手。

　　「前輩阿尼哈澀喲！」

　　門口的這一番動靜，明顯也提醒了屋子裡正揮汗如雨的四個男孩。

　　姜撒朗還被鄭經紀人堵在門口，那四個男孩就迅速整理自己的儀容，因為天氣太熱沒穿上衣的，就趕緊把上衣套上，因為流汗頭髮都粘到臉上的，就趕緊去旁邊擦一擦汗。然後，在鄭經紀人還很是無辜地，與薑撒朗大眼瞪著小眼時，四個男孩終於都收拾完畢，統統都迎到了門口，規規矩矩地沖女孩打著招呼。

　　「呀……」

　　薑撒朗有些好笑地看向終於讓開門口的經紀人，然後目光往裡面一轉，又在那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四張臉上頓了頓，終究還是邁起步子直接進去了。

　　但一邊進去，一邊卻搖著頭笑道：

　　「你們對我這麼生疏的話，我們很難一起拍綜藝啊~」

　　笑著走進去，直接在地上盤腿坐下。

　　薑撒朗仰著脖子道：

　　「任國歐巴、鈞英歐巴、寶劍、住赫，我可以這麼叫你們吧？你們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說敬語。我很抱歉的是，之前因為一些其他事情，沒能為你們的出道應援，但是我們從今天開始變親吧！所以，你們現在能也坐下來麼？我脖子疼……」

　　TBB於11年上半年推出的新人男團，被粉絲們奉以愛稱MM團的四人男團，成員分別為87年出生的徐任國、89的鄭鈞英、93的票寶劍以及94的南住赫。

　　徐任國與票寶劍，都是09年時就被楊名碩給簽下了的。徐任國當時正參加韓國首個唱歌選秀節目《super star K》，並且從72萬人當中脫穎而出，獲得第一季的總冠軍，被當時的媒體盛讚為神一樣的聲音。而票寶劍，雖然當時簽入公司時，所簽下的練習生合約是演員練習生，但他一直也混在歌手練習生當中學習。悟性很高的孩子兩年多練習下來，與一張清秀帥氣的娃娃臉形成反轉，票寶劍利用他那低沉渾厚的嗓音，還是慢慢練出了初步具備出道實力的唱功。

　　而這兩人，就是楊名碩當年招入的十個練習生當中，唯二成功出道的人選。

　　所以MEMBER一經出道之後，TBB裡的首批練習生才瞬間跑了一大半呢……

　　楊名碩大概急著想組出個男團出道，10年末，楊名碩以特殊邀請的方式，簽入已經準備過一次出道，但因為經紀公司原因最終主動退出的搖滾樂隊主唱鄭鈞英。鄭鈞英出生於印尼，從小在多個國家輾轉，熱愛搖滾唱功可靠，曾有過多次擔當樂隊主唱的經驗。

　　而據薑撒朗後來從李准碩那兒得知，當時楊名碩像是撿了個寶一樣地，撿到了鄭鈞英的時候。很想要推出新組合的楊代表，大概就已經確定，想讓徐任國票寶劍以及鄭鈞英一起出道。

　　只是奈何，這還是人太少。

　　據說楊名碩代表，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苦惱了好幾天之後，最終大腿一拍。

　　引入了顏值很高的少年南住赫。

　　夢想以模特出道的南住赫，在MM團四人當中，是最後一位加入公司的，在11年以前，都沒有過任何舞臺表演經驗。

　　但楊名碩最終還是選擇了南住赫，選擇了徐任國鄭鈞英票寶劍南住赫這四個人一起出道，其實也不能算完全錯誤。因為這四個人當中，即便有人在唱功或舞蹈各方面還有所欠缺，即便有這樣那樣看起來像是兒戲一樣的不足……

　　但至少有一個特色，是很明顯的！

　　那就是顏值都很高，身材都很棒……

　　徐任國180，鄭鈞英184，票寶劍182，南住赫188。

　　即便是前輩，也是不用長那麼高的女孩。

　　淨身高167的薑撒朗，踩著帆布鞋走進來，再仰頭看著他們四個，也覺得壓力山大。

　　所以，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楊名碩組出這麼個大長腿軍團，而且主打「男朋友風」，在出道單曲MV當中，就讓四個男孩都用深情而纏綿的目光盯著鏡頭，用溫暖醇厚的嗓音輕唱「想帶你去吹吹風」這樣無恥勾引女性們少女心的發作做法……還是挺靠譜的！

　　至少從MM團出道單曲《可以牽你的手麼》看來，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一群少女粉絲看完MV以及初放送之後，嗷嗷嗷狼嚎著，就撲到TBB官網上來了。嚇得技術人員沒過兩天就給MM團另外開闢了粉絲站，順便也定下了MM團的應援色應援物，以及四個男孩的粉絲名——巧克力豆。

　　而且，就在MM出道單曲發行三個月後的現在，他們的首張正規專輯已經步入收尾階段，可見楊名碩對於這四個男孩的信心之足。

　　六月份，TBB2號樓MEMBER練習室當中，薑撒朗與四位大長腿一起都盤腿坐著。

　　女孩轉頭望望左邊，再看看右邊。

　　最終選擇了之前還是有過點交情的票寶劍搭話。

　　「寶劍，專輯準備得怎麼樣啦~」

　　奈何票寶劍是個呆萌的BOY，摸了摸後腦勺笑道：「挺好的~」

　　然後就沒了。

　　薑撒朗氣結，轉頭向也還算是說過好幾次話的MM隊長徐任國問道：

　　「任國歐巴，專輯準備和舞臺表演中，有遇到過什麼困難麼？」

　　這倒不是她托大，畢竟作為前輩來說，無論是專輯製作，還是舞臺表演，她都有許多心得可說。而如果同公司後輩需要的話，她才不會管這個團是不是由楊名碩一手提攜起來的。作為前輩，該說的，她都會說。

　　於是徐任國偏著腦袋想了想，迅速整理腦中的想法之後，開始一二三四五地問起來了。

　　「撒朗，我們每次走位時……」

　　大半個小時之後，薑撒朗說得口乾舌燥。

　　即便屋子裡開著空調，女孩的臉還是有些微紅，她抬起手來，給自己扇風。

　　一瓶被拎開了瓶蓋的礦泉水，從旁邊被遞過來。

　　薑撒朗感激地接過，道：

　　「謝謝鈞英歐巴！」

　　而剛才一直沒怎麼開過口的鄭鈞英，此時卻用亮光閃閃的眼神望向薑撒朗。

　　他保持著遞水的姿勢，忽然間問道：

　　「前輩，我可以問你個問題麼？」

　　薑撒朗仰頭，唇瓣離瓶口兩釐米遠，隔空灌了口水，她點點頭道：

　　「叫我撒朗就行了，歐巴你問吧。」

　　鄭鈞英：「外面都傳我們公司不管藝人談不談戀愛，對麼？」

　　薑撒朗：「咳咳咳沒有吧。」

　　鄭鈞英鍥而不捨地問：「那社內戀愛可以嗎？聽說李社長一直在追雅中前輩。」

　　薑撒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除了莫名有些臉紅的票寶劍，旁邊隊長徐任國，以及忙內南住赫都看不過去了。徐任國是用刀一樣的目光掃向鄭鈞英，忙內則是偷偷扯了扯鄭鈞英的衣角，輕聲勸道：

　　「哥……」

　　「哈哈沒事~」

　　姜撒朗嗆得滿臉通紅，但還是笑道：

　　「這些事你們問我倒是沒什麼，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都是無稽之談！但對著公司裡的其他人，就別這麼亂問了，也別到公司外面亂說。」

　　「我知道，因為是撒朗你，所以我才這麼坦白問的嘛。」

　　鄭鈞英笑眯眯地，有些調皮又有些吊兒郎當地說：

　　「我是因為你才簽入TBB的！作為粉絲福利，拜託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這時候，就連一臉呆萌的票寶劍，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好。

　　徐任國坐在鄭鈞英對面，用手撐著地板有些猶豫，他似乎很想撲過去把某人的嘴給捂上。

　　然而猶豫間，時機就已經晚了。

　　鄭鈞英一手牽起薑撒朗的手指，微微彎下腰去，行了個吻手禮。

　　「女神，你現在有男朋友不~」

　　問完那句話之後，鄭鈞英便被自家隊長和忙內按在地上揍了。

　　票寶劍紅著臉神色慌張，在一旁輕聲給薑撒朗道歉：

　　「撒朗，對不起，鈞英哥他在國外待太久了……」

　　「哈哈沒事~」

　　薑撒朗大手一揮，然後又轉頭，笑著對旁邊扭成一團的三人道：「任國歐巴揪他的頭髮！住赫撓他的腰！對！這樣冒犯前輩的人一定要好好處罰！！」

　　票寶劍：「……」

　　他以為只有他家鈞英哥不太正常，現在這樣一看，某位前輩加親故似乎也一樣。

　　而正因為有那天的一番玩鬧，幾天過後，當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帶著同公司的四位師弟出現在《runningman》的現場時。RM的成員之一哈哈，才猛然間冒出一句——

　　「你們看起來感情不錯啊~」

　　而這一句話被PD剪刀手保留下來，然後通過之後的放送，傳到了若干信使與巧克力豆的耳中。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怎麼樣，是能夠從表情以及細節動作當中看出來的。

　　MM初出道時，青鳥的申雅中與林赫拉，都參與了《可以牽你的手麼》的MV拍攝，但在那之後，信使最多也就說一句——雅中跟赫拉很喜歡提攜後輩。

　　因為就呈現出來的事實看來，沒錯，就僅僅只是提攜而已。

　　申雅中林赫拉兩人，與師弟團相處的時間到底太少，而雙方又並沒有刻意掩飾，當然能夠被粉絲觀察出來。

　　可是，當青鳥團的忙內隊長姜撒朗歸來。

　　當曾經就被譽為青鳥當中最具親和力的女孩，這一次站到MM團當中，與自己的四位直系師弟一起狂刷綜藝。許多粉絲與路人終於看出來了！

　　薑撒朗跟MM的感情是真的不錯啊！

　　即便原先可能沒怎麼接觸，但MM四個大男孩，是真的都很喜歡薑撒朗這個前輩啊！而薑撒朗也很照顧後輩，與四個男孩都很合得來，互相關愛的模樣，真是美好得螢幕裡都要往外冒粉紅氣泡……

　　雖然這麼說俗了一點，但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家族愛麼？！！

　　部分信使&巧克力豆：「並不！」

　　明明是CP愛啦啦啦~~~

　　六月下旬，在TBB林赫拉的首張SOLO專輯打歌期結束之後，MM團攜著首張正規專輯全面回歸。首次回歸舞臺之後，週末時，正好播出首輪薑撒朗攜師弟團狂刷綜藝的開頭——之前已經提前錄好的《RUNNINGMAN》。

　　薑撒朗，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再一次被迫地壯大了自身的CP黨。

　　青鳥團笑起來極具親和力的忙內隊長，在繼收服了雅love、helove、初love三大隊內CP黨，前進吧撒朗這個一直在呼喚複合的前任CP党，因為《feeling》MV而腦洞大開的勝撒朗CP黨，因為《人氣歌謠》主持而興起的玉撒朗CP黨，以及曾經也正式爆出過緋聞的龍loveCP黨之後，這一次又氣場全開，一次性捕獲大批國love、junlove、寶love以及南撒朗CP粉絲。

　　而權至龍，也是那時候，終於收到來自首爾中央地檢的調查。

　　那一天，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衣服，乘坐經紀人的車前去接受調查。

　　那棟建築物，要安檢後才能進入。面目平靜地走進去後，權至龍趴在桌上填寫個人資訊時，又覺得這樓裡大概是空調開得太足，讓他的手腳都格外冰涼。

　　一筆一劃寫完屬於權至龍的個人資訊，然後又一個人乘坐電梯，往上升起。

　　提示樓層的數位，在視線裡不斷跳躍。內心，卻害怕門再次張開的那個時刻。

　　可是，該來的，終究都會來的。

　　「權至龍，你吸.毒了嗎？」

　　「事先並不知道那是毒.品，只是從粉絲手裡接了支煙，失誤之下吸了兩到三口。」

　　「權至龍，你確定只是吸了兩到三口嗎？」

　　「因為覺得和一般香煙的味道有些不同，所以察覺不對後，就隨手扔進便器了。」

　　不是欺瞞，不是狡辯。

　　只是在稱述自己曾經經歷過的客觀事實。

　　可是再出來時，渾身上下都冒出薄薄一層冷汗，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權至龍被經紀人再送回宿舍，拿出手機想給女朋友打個電話。但忽然又回憶起來，她最近這陣子似乎很忙。於是撥打電話的動作頓了頓，他倒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無論怎樣，現在能有點聲音就好。

　　而恰恰好，電視裡正重播到SBS的週末王牌節目——《runningman》。

　　那一天，權至龍把這個節目看得格外認真。

　　剛開始總是忍不住地微笑，後來又忽然開始哭。然後就是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到最後放送結束時，權至龍終於忍不住，他把電視的聲音放到最大，然後右手一甩，就把遙控器砸到了牆上，發出砰的一聲碰撞並破碎的聲響。

　　他站起來，把沙發旁的檯燈狠狠踹到地上。再轉身，把矮幾上的書本、煙灰缸等，全都用力掃到地上。狠狠地踢身後的沙發，把沙發下的地毯拎起來甩掉，狠狠地砸沙發後貼著精美壁紙的牆，把放在沙發旁的一瓶紅酒也扔到牆上。

　　短短十幾分鐘，他毀了自己很喜歡的這個客廳。

　　也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然後，終於給那個人打電話。

　　「嘟……嘟……」

　　響了十幾聲之後，電話那頭才傳來聲音。

　　「歐巴？怎麼了？」

　　薑撒朗壓低了聲音問著，似乎那頭並沒有很方便通話。

　　但權至龍吸了吸鼻子，用帶著淡淡鼻音以及撒嬌意味的嗓音說道：

　　「撒朗，我的手受傷了。」

悠于 2016-4-18 18:04

第97章 02.24

　　薑撒朗提著一堆藥走進來，正好看到權至龍靠坐在牆角地板上抽煙。

　　室內一片昏暗，只有倒在地上的檯燈，還像是詐屍一樣，偶爾閃爍些白光。

　　她左右望瞭望，找到頂燈的開關。讓這間客廳一瞬間恢復明亮之後，又踩著一地的殘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避開玻璃渣與紅酒液體，她在沙發附近找到檯燈的插頭，將插頭直接整個拔下，讓檯燈徹底停止運作。然後她提著那一堆從藥店中掃蕩過來的療傷聖物，走過去，蹲到權至龍面前。

　　「歐巴，你把大門密碼發給我，就為了讓我自己開門，然後來看你這個酷炫的造型麼？」

　　女孩一邊戲謔地笑，一邊從權至龍唇間抽.出那根香煙。

　　煙已經快燃盡了，煙頭前有近兩釐米的灰燼，在薑撒朗的動作中終於往下墜落，伴隨著一小點細碎的火星，落在了她的衣服下擺，瞬間燒出個小小的孔，可是她似乎渾然不覺。轉頭一看，煙灰缸倒是就擺在旁邊地上，證明剛才抽煙的人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薑撒朗笑了笑，把煙頭按過去徹底碾得熄滅，然後上身前傾，她在權至龍那雙還帶著香煙氣味的唇瓣上親吻一口。

　　「手受傷了的權至龍xi，去浴室裡清洗一下吧，讓我看看你傷得嚴不嚴重。」

　　女孩語氣輕快，但還是不著痕跡地微皺了皺眉，她始終還是不太喜歡香煙的味道。不過那是權至龍，所以她暫時還可以忍受。臉上繼續掛著笑，她站起身來微微彎下腰去，手拖著權至龍的手臂，想要把他從牆角的地上給拽起來。

　　權至龍任她拖著拽著，但自己不動，仰頭望向她清淺的笑容。

　　他定定地忘了兩秒，忽然間問道：

　　「你那時候，對樸前進也是這樣的麼？」

　　女孩也怔了怔，隨後便更是用力地，把人往上拽著。

　　「不是，那時候是在街上。」

　　薑撒朗的臉上，浮起了晦暗不明，但夾著些調皮的笑容。

　　「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即便我那時候再怎麼想把他撲倒，也得要忍著啊。而且他那時候還不喜歡我呢，我暗戀得又是小鹿亂撞，又心疼他……」

　　女孩喋喋不休地說，男孩的臉越來越黑。

　　「阿西！」

　　權至龍咒駡一聲，扶著牆猛地站起身來。

　　用還流著血的一隻手臂，重重地圈上女孩的肩，他帶著她往裡面尚且完好的臥室裡走。

　　「知道你最愛他了！不用說我也知道！」

　　「不，你不知道。」

　　薑撒朗從後面繞過一隻手臂，扶住了權至龍精瘦的腰。

　　轉過臉來，眼眸澄澈，她笑盈盈地望著他。

　　「我現在最愛的人叫權至龍，那是我失去了最愛我的兩個人之後，依舊還想要回來的理由。所以你不能夠趁我不在就傷害他，那會讓我覺得很難過，也覺得自己很無能，因為我沒有保護好我愛的人。」

　　***

　　六月下旬，權至龍與李勝弦兩人所住的宿舍客廳……不幸被毀。

　　但幸好忙內不在，客廳裡的一片狼藉，不至於影響到李勝弦的日常起居。而權至龍抱著自家女票，香甜無夢地睡過一晚之後，再起來看到那亂七八糟的客廳，只是揉著太陽穴輕輕說了句——

　　「正好可以重新裝修。」

　　於是，在YG的無所謂態度之下，BB宿舍開始了重新裝修。

　　權至龍在首爾另租了一套公寓，砸了宿舍的第二天就搬了過去。

　　但沒想到的是，當晚就看到自家女票笑盈盈出現在門外。

　　權至龍打開門，看到女票背後還有位表情十分哀怨的秉昌洙經紀人。而秉經紀人對著權至龍，哭喪著臉欲言又止，但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自己手中的行李箱往權至龍手中一塞，轉身揮了揮手之後，這位一向和藹可親的經紀人，便邁著格外蒼涼的背影又走遠了。

　　權至龍站在門口不動：「……你今晚住我這兒？明天要飛哪兒？」

　　姜撒朗從權至龍旁邊閃進去：「不，我今後都住你這兒。」

　　剛才秉昌洙交給權志龍提著的箱子裡，是她的日常用品，用慣了的牙刷沐浴露睡衣等等。

　　權至龍眼眸暗了暗：「你是在說，你要跟我同居？」

　　薑撒朗從自己提著的塑膠袋中，翻出剛剛在樓下買的女式拖鞋，扯了標籤，再把兩隻拖鞋都扔下去，舒舒服服地換上。

　　「不，我只是心疼我男朋友的裝修費，怕你再……」

　　話音未落，人已經被按到了牆上。

　　大門早就在兩人都站進來時，便已經關合。而女孩的後背，抵到了門邊的開關。那讓她整個人都痛得一縮，但隨即又咬著牙硬生生挺住。原本的一室明亮，在剛才的動作中，也瞬間切換成一片黑暗。薑撒朗有些不適應，她眨了眨眼，試圖從眼前的一片黑暗中，重新看清面前的輪廓身影。

　　而此時，權至龍環抱著她的腰，把頭輕輕貼在了她的臉側。

　　「撒朗，不要同情我。」

　　悵惘而綿長的聲響，輕輕爬進薑撒朗的耳朵。

　　權至龍抱著女孩，但卻不再像以前那樣用力。他只是輕輕抱著，用自己的側臉，輕擦女孩的臉側，眷戀而又溫柔。

　　「薑love，我愛你，但我不想你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可是我也愛你，我想為你做任何事情。」

　　女孩轉過頭去，在權至龍的耳垂親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情話，比親吻還來得可口。

　　夾著濃情蜜意的話，和著熱氣，一股腦兒都噴灑在權至龍的耳廓。

　　那讓他整個人都像是過電一樣，渾身都酥酥麻麻，每個毛孔都歡快地張開了口，內心卻微微顫抖。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後便抬起手來，狠狠按住女孩的肩頭，他把頭快速地往下埋去，但卻擦過了那雙殷紅唇瓣，再往下落，曖昧地滑到了散發幽幽少女香氣的頸側。

　　重重吸允，再用細碎的牙齒啃咬。

　　變得粗重的呼吸，全都撞到那纖細潔白的肌膚上面，他連那附近的血管，都清晰可見。權至龍埋著頭，吻得不肯放手，甚至在某個意亂情迷的瞬間，他還伸出舌頭來舔了舔。那樣的動作，讓他感受到女孩的顫抖，感受到她的胸口也急促地開始起伏，感受到她忽然就僵直著背，整個人都被嚇得不敢再亂動。然後他才又重新抬起頭來，望著她。

　　「你來的時候，就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是一句暗含警告的陳述句。

　　「嗯，我知道。」

　　女孩連聲音都軟了，婉轉中夾著些鼻音。

　　但她很快又掩飾過去，背抵著牆，裝得一臉平靜。

　　權至龍沉默，定定地望了她兩三秒之後，苦笑著往後退。

　　「撒朗，安慰男人不是只有這一個途徑……」

　　「我知道啊。」

　　薑撒朗松了口氣，她拉著權至龍的手，任他退開，但又不允許他退出太遠。

　　「我只是說我要搬過來住！」

　　她一臉無辜，緊接著又嘟囔著說道：

　　「明明先想歪，而且還撲過來的人是你……」

　　權至龍任她牽著，似笑非笑。

　　「那上次在東京呢？膽子就那麼大，非得在我那兒洗澡，還非得換我的衣服，嗯？」

　　從鼻子裡哼出來的一聲反問，夾著未消下去的低啞，沒有了他平常說話時都帶著點兒的小奶音，而是徹底的低沉下去，沉到水底，幽幽地，格外磁性。

　　「讓我去洗澡的人是你……」

　　薑撒朗低低地反駁一句，眼看權某人一副咬牙切齒，似乎又要撲過來的模樣。女孩迅速從無辜臉轉換成笑容滿面，自己先主動撲過去，乖乖地掛到權至龍脖子上，撒嬌道：

　　「至龍歐巴，我這都是跟你學的！」

　　「哈~」

　　權至龍被逗笑了，「我有教你……回來後三天兩頭地撩我？」

　　「兩次！我明明就只撩了你兩次！」

　　女孩一本正經地辯駁，說完後，自己也終於被逗笑了。

　　她掛在權至龍脖子上，把頭埋進他的肩膀，一個人悶聲笑著，笑得自己肩頭都在發抖。然後等那股笑意，終於徹底地消減下去之後，女孩才抬起頭來，重新捧著權至龍的臉側，她用水一樣的目光，靜靜地望著他——

　　「至龍歐巴，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太喜歡又太擔心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就算明知道你會對我做什麼說什麼，我都無所謂，只是想要無論怎樣，都死皮賴臉地在你身旁待著。」

　　權至龍冷哼一聲。

　　「現在知道我那是擔心你了？那時候我天天被你傷得……」

　　「嗯。」

　　女孩點點頭，撲在權至龍懷裡，把他抱得更緊。

　　「對不起。」

　　頓了頓之後，又更加認真地承諾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薑撒朗緊抱著權至龍，而權至龍任她抱著。

　　兩個人忽然都不想再說話，但幾分鐘後，貼在權至龍大腿前的某個東西狠狠一震，震得兩個人都渾身一個激靈，從剛才那溫馨而默契的靜謐當中清醒過來。姜撒朗退開兩步，從褲兜裡掏出手機來。

　　一看來電人，更是整個人都精神一振，隨之神清氣爽，立馬按下接聽。

　　「薑撒朗，你膽子肥了啊~」

　　她家李社長在電話那頭陰測測地笑。

　　「明天早上七點，MBC的攝像機直接到公司樓底下，你自己看著辦吧！」

　　「哦，對了~」

　　快要掛電話時，李准碩又幸災樂禍地說。

　　「初雅戀愛的事，在公司裡影響很是惡劣。楊代表怕你們帶壞了他的那四顆希望之星，說今後還有敢違背合約規定、擅自戀愛的，一律嚴加處罰，對誰都不留情面！」

　　薑撒朗：「……」

　　默默地掛斷電話之後，權至龍問：

　　「明天一大早就有拍攝？」

　　他離得也不遠，而李准碩陰陽怪氣的聲音又太大，該聽的不該聽的，權至龍全聽見了。

　　「嗯。」

　　薑撒朗點點頭，沖權至龍露出抱歉的笑容。

　　「接下來我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大概只能晚上休息的時候，才能回來陪你。」

　　而這，其實也是她不吭一聲就要搬過來的原因。

　　因為實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夠見面的時間了，而且她也確實不放心他一個人住。

　　「哦。」

　　權至龍點點頭 ，往這邊又邁了小兩步，忽然彎下腰去，把人打橫抱起。

　　「既然明天要早起，那就早點睡吧。」

　　在女孩的驚呼聲，以及蜜汁臉紅當中，把人一路抱到臥室，在床上輕輕放好。

　　「這間臥室給你，今天我先睡沙發，明天再把旁邊那間屋子也收拾出來。以後，我們就是一起合租的室友了~你不用給錢，但得給我洗衣服做飯當做房租……啊！呀呀呀！地上還沒收拾過呢，你別用枕頭砸，待會兒弄髒了你晚上睡什麼……」

　　***

　　六月末，TBB的林赫拉剛發行完SOLO專輯，師弟團MM又緊接著開始了一專打歌。

　　薑撒朗頻繁出現在師弟們的打歌後臺，而且帶著四個綜藝菜鳥，也連刷過好幾檔收視率還算不錯的藝能放送。青鳥團申雅中主演的《城市獵人》，同時也在SBS持續播出，收視率一路走高，但男主角的扮演者李敏浩，卻收穫了比申雅中要高出好幾倍的關注度。

　　對此，申雅中表示：「丁香那樣的女性角色，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曾經《風之畫員》裡的丁香，對於申雅中來說，之所以難得，是因為那角色本身足夠有張力，而且與申雅中的個人形象與魅力，都很是契合，所以即便只是女二，當時也讓申雅中演得很是暢快，同時獲得了不亞于女一文根瑩的關注度。

　　而《城市獵人》……申雅中就只能說——

　　收視率至少沒撲，僅這一點來說，她也該覺得滿足。

　　青鳥團四位成員都在首爾，一個月間接下七份代言，並抽空在國內各處商演。

　　有信使對此表示不滿——

　　「雖然能理解撒朗和初雅，都經歷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接下來可能還需要時間恢復。但青鳥二輯都已經發行一年多了，粉絲等得很辛苦，況且既然能夠商演，那團體活動應該也沒有太大問題吧，我們希望能看到青鳥團正式的團體活動！」

　　七月，朴初雅返回日本的時間，在各方博弈之下，在一點一點的艱難延遲之後，終於還是到了極限。女孩倔強地，與公司沉默對抗時，就連她很是依戀並敬佩的老師李仙姬，都私下裡勸著女孩說：

　　「想要成為別人的依靠，一定要先做好自己的事。你變得強大，比時刻陪在他身邊更好。」

　　於是一直蹲在姜大聲父母家樓下的記者，終於撤走了一大半。

　　因為朴初雅在粉絲親眼目睹當中，再一次踏上了去往東京的航班。而兩周之後，青鳥團的其他三位成員，也緊隨朴初雅的步伐飛過去了。

　　仲夏夜，燥熱難眠。

　　隔著一汪海洋，權至龍在電話裡，很不要臉地調戲自家女友。

　　他一個人靠在床頭，輕喘著氣，刻意製造出曖昧而又性感的喘息，低啞著聲音說：

　　「親愛的，你不在，家裡好空……」

　　薑撒朗捂著電話，笑得快要往後跌倒。

　　但日本的宿舍，依舊是兩人一間。女孩笑著笑著，忽然迎上申雅中戲謔的目光，於是白皙的俏臉立馬微微一紅。薑撒朗輕咳著坐直身體，一本正經地說：

　　「MM專輯反響不錯，都是同公司的，我們今年……估計就不會在韓國回歸了。接下來發一張日文MINI專輯，如果形勢不錯的話，就立馬舉行日本巡演。三場日本巡演之後，會有亞洲巡演，具體場次看到時候日本巡演的入座率，到時候應該會有些輕微調整。再之後的話，亞洲巡演最終場在首爾，而且公司也有意向，在首爾開一場家族式的演唱會，我們可能到那時候才能回去。」

　　權至龍：「……至少是九月份？」

　　薑撒朗：「嗯，可能是十月份。」

　　「我下個月生日啊，你還記得麼？」

　　「記得啊。」

　　「禮物呢？」

　　「到時候給你。」

　　權至龍長長地歎口氣，道：「昨天我和塔普哥一起去看過大聲，他還不錯，你讓初雅也別太擔心。」

　　「嗯。」

　　薑撒朗輕笑著點點頭。

　　「初雅歐尼在抽空考駕照呢，不過是偷偷的，你先別告訴大聲歐巴。」

　　***

　　七月、八月……

　　青鳥團日文迷你專輯發行，四個女孩正式以團體形式，在日本出道。

　　名為《this is us 1.0》的電子迷你專輯，一共收錄了六首歌，其中三首，是由青鳥團代表韓文歌曲《holy moly》、《飛翔》以及《世界上另一個我》改編，歌詞全部譯為日文的同時，原版創作人馬，也對編曲部分做了不少改動，由此讓這三首青鳥不同時期的HIT曲，即便出現在同一張專輯當中，風格也顯得連貫而統一。而另外三首，就都是全新的創作。新的三首歌，依舊延續了原先那三首代表曲當中的輕搖滾風格，清爽而輕快浪漫，像是炎炎夏日當中，突然從海峽對岸吹過來的一陣微涼海風。

　　然而八月份的某一天，這陣清爽海風中的某位成員，趴在自家宿舍的浴室裡，對著馬桶幹嘔。

　　「嘔……」

　　強烈的噁心，在胃部翻湧。

　　女孩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臉色蒼白，眼角更是逼出了淚。

　　朴初雅在旁邊急得不行，連連用手拍著女孩的背。

　　「撒朗，要不去醫院看看吧。」

　　薑撒朗艱難地抬起手來，做出抗拒的姿勢。

　　「不去！要是因為這個去醫院，我以後還怎麼混呐。」

　　申雅中端了杯水進來，冷著臉數落道：

　　「那些蟲子，我看著都噁心。所以你幹嘛非得裝得一點事沒有呢，主持人逼著我們吃，你還就真的吃啊？！看你笑得那麼歡，我還以為你真沒事呢，早知道會吐成這樣，大不了那節目我們不錄了！」

　　女神平常不怎麼發火，真發起火來，任性值直線上竄。

　　薑撒朗擺擺手，蒼白著一張臉站起來。

　　「其他日本藝人不也那麼玩的麼？又不是刻意針對我們。」

　　朴初雅跟在後邊，一副想哭的表情，囁嚅道：

　　「那你也不用那麼拼呐，那些蟑螂……」

　　「嘔……」

　　剛站起來的薑某人，立馬又撲到洗手池邊幹嘔，嘔完之後她眼淚汪汪地轉過頭來。

　　「那是油炸的蟬！我下來後問過節目組的人了，如果是蟑螂的話，我大概真的要吐一個月……但之後，還是要跟艾回的經紀人說，這檔節目我們以後再也不接了，類似的，或者超過這種尺度的節目，也都一律不錄。我們不主動破壞別人的遊戲規則，但可以躲……嘔……」

　　門外，隱約聽到大門口有些聲響。

　　浴室裡三個人都沒動，果然，很快就看到林赫拉也走過來，手裡拎著個印著藥店商標的塑膠袋。

　　「買什麼了？」

　　申雅中接過袋子，仔細檢查。

　　林赫拉的目光，在忙內臉上轉了轉，皺了皺眉，她淡然道：

　　「健胃消食片和瀉藥。」

　　她問過好幾家藥店了，並沒有治因為逞強吃了幾隻蟲子而不斷生理性幹嘔的藥。

　　八月，青鳥團日本巡迴演唱會，從東京的日本武道場開始。

　　首次在日本舉辦演唱會，台下的數萬坐席卻全都被填得爆滿。這一方面，是因為女孩們在日本的人氣本來就很高，而且前有朴初雅的個人SOLO開路，後有一張全日文的迷你專輯再擴大知名度，東京演唱會搶票開始的那一晚，一小時內，票就嗖嗖嗖去了一大半。

　　而另一方面，這一次，特意從韓國、中國，甚至是美國歐洲等地趕來捧場的粉絲，也格外地多。

　　青鳥團一年多沒回歸過了，開演唱會的時間更是隔得更久。

　　外加之前青鳥隊長姜撒朗，在日本綜藝上與日本藝人玩遊戲，隊長代表團隊出站，以一敵四最後還是含笑吃下好幾隻蟑螂的視頻……震驚了全世界。

　　無法理解日本這種變態綜藝形式的他國粉絲，即便也沒在那視頻裡，看到薑撒朗有任何委屈或無法忍受的表情出現。但愛護偶像的粉絲們，都還是統一地覺得，自家偶像一定是受了委屈！只不過我家隊長深明大義忍辱負重而已！

　　懷著那樣的心疼，不少他國粉絲，都嚶嚶嚶地飛來了東京。

　　自家隊長都那麼不容易了！他們怎麼能不來捧場呢嚶嚶嚶！！！

　　演唱會舉行的那天下午，觀眾還沒入場之時，申雅中都還在後臺裡數落著薑撒朗。

　　「也不是說到了別人地盤就完全不能囂張，我們過來是以歌手出道，他們如果不能接受的話，大不了我們回韓國……」

　　姜撒朗連連點頭：「嗯！雅中歐尼你說得對！」

　　一臉討好地坐近了之後，又拿腦袋在申雅中的肩上蹭了蹭。

　　「可是歐尼……我當時真的覺得我能吃下去啊，我們輸人不輸陣，不就是蟲子麼，忍一忍就沒事了。」

　　「嗯。」

　　林赫拉在旁邊點頭。

　　「忍得兩天都不想吃東西，看見油炸的食物就想吐。忙內你忍得真好！」

　　薑撒朗可憐兮兮地轉過臉去：「赫拉歐尼……」

　　青鳥團首次舉行日本演唱會，整個策劃以及搭建演唱會的團隊，一半是從韓國召喚過來的小夥伴，那是在青鳥曾經的韓國巡演上也合作過的。而另一半，卻是邀請了國際知名的樂隊與伴舞群體，那都是曾經與全球級大牌合作過的，TBB花了大價錢把人請來。按著商人有所投入必定期望更高產出的規則來看，TBB這一次投注在青鳥日本乃至亞洲巡演上的期望與野心，可見一斑。

　　「撒朗，你歐尼我來了~~~」

　　四個女孩在待機室裡閒聊的時候，門外傳來了爽利的笑聲。

　　四人都快速地站起身來，然後便看到許久不見的大前輩李孝莉，腳踩高跟鞋右手箍著個男孩的脖子，眉眼彎彎地走了進來，步伐如風。

　　「一直在忙我自己的私事，簽了TBB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呢。」

　　李孝莉笑眯眯地說，然後又放開自己箍著的人，沖著朴初雅笑眯眯道：

　　「路上遇見你男朋友，就把他捉過來了，當成禮物祝你們演出順利~」

　　薑大聲似乎真的是，一路被李孝莉箍著脖子給帶過來的，此時乍然被甩開，反而有些頭暈。腳步有些不安地往旁邊晃了兩下後，被一雙手給扶住了。薑大聲轉頭一看，是他很熟悉的那個人，於是咧開嘴，像個傻瓜一樣笑了。

　　「辛苦孝莉歐尼~謝謝歐尼祝福！」

　　薑撒朗瞄了瞄臉頰迅速變紅的朴初雅，立馬便接過話，往前迎了幾步，沖著李孝莉調皮地笑，仿佛瞬間，便又回到了過去那個總是搞怪或是撒嬌的小姑娘。

　　可是笑著笑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總是往李孝莉身後飄過去呢。

　　那後面，是休息室的入口。

　　薑大聲都來了，同隊的其他成員呢？

　　淩亂的腳步聲再一次接近，女孩控制不住地往門口望去。

　　毫不遮掩自己的期望之情。

　　近了，再走近。

　　李准碩、李勝弦，還有薑狗裡三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出現在了門口，看那眉飛色舞意氣相投的樣子，不像是過來給演唱會主人公應援，而像是接下來要一起找家夜店，一起痛痛快快地吃喝玩樂。

　　薑撒朗：「……」

　　短暫的失望之後，心裡卻更加篤定了。

　　姜大聲和李勝弦都來了，權至龍沒來？

　　她不信。

　　確認了他肯定來了，但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遲遲沒有出現。女孩微微一賭氣，乾脆就不再關注門口，只是轉過身，親親熱熱地挽住李孝莉的手臂，一年多沒怎麼蹦躂過的青鳥團忙內，忽然間又有些故態復萌。她抱著李孝莉的手臂，蹦蹦跳跳地撒嬌道：

　　「歐尼~晚上一起去慶功宴哦~~」


第98章 02.24

　　權至龍沒能來。他訂好了機票，但卻被楊賢碩一個電話釘在公司，寸步也不能再移。

　　「雖然是暫緩起訴，但事情不知道哪天，就會爆出來。」

　　「而一旦爆出來，你權至龍，還能再被人稱讚多久？」

　　「你們五個人的BIGBENG，又還能再存在多久。」

　　楊賢碩的聲音總是嚴肅，即便他獨特的嗓音天生就帶著些喜劇效果，但他從不說太溫暖的話。因為不相信溫暖和安撫可以帶來些什麼，所以他總是嚴厲，甚至於苛刻。

　　「至龍，你想清楚。這也許就是你還能以G-drogon這名字存在的最後一段時間。你想清楚，這段時間裡，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

　　電話被掛斷後，權至龍認真地想了許久。

　　想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他想和成員們一起唱歌唱到大家都掉了牙，連說話都漏風。想和詠裴一樣，到七老八十時還揮著老胳膊腿舞動。想永遠都帥氣地用rap表達內心，也帥氣地給粉絲們聽，想在那片最為悅耳美好的尖叫聲中放肆地唱，放縱地玩樂。想不斷嘗試新事物，不局限於大眾眼中的權至龍，永遠都勇敢地開拓獨屬於自己的路。想在音樂裡尋找自由，但也想做出，始終都能為那些悲傷或滄桑的人治癒心靈憂傷的歌，想要做出可以讓人記住的、某一刻能想起的感同身受的音樂，想要成為別人的夢想，想要用自己的無數個三分鐘，改變某一個人的三小時、三天、三個月、三年……乃至於一生。

　　而關於自己的一生，權至龍心中，始終都有個浪漫的構想。

　　他希望能以他心中一顆小小的種子作為源頭，以他十一年的練習生涯為土，以他對音樂永不停歇的愛為光，努力地生長，努力地把枝蔓都往外延伸。然後他與成員們並肩作戰，互相鼓勵也互相支撐，他們會接受teddy哥、kush哥、band、伴舞團、造型組、公關部等許多人的幫助，一邊感激，一邊用心享受 。

　　直到一個原本渺小單薄的聲音，逐漸豐富起來，被擴大到無數倍，讓全世界的人都能清晰地聽見。直到越來越多的人被捲進來，無論是活在當下數以億計的普通人，還是許多年後的人們，都能在這同樣的歌聲中，找到自己的喜怒哀樂，找到自己的某段人生……

　　直到那時候，權至龍都不覺得自己想做的事，都已經完成。

　　他大概永遠都會有很多想說的話，會有很多想給人聽的好聽旋律。

　　永遠都有許多種訴說，許多種渴望。

　　只是他現在，暫時還來不及全都表達。

　　曾經他以為，自己還有許多的時間，去慢慢地表達，慢慢地尋找更好、更貼切的表達。

　　去慢慢地，成為更好的、最好的自己。

　　曾經，他以為自己需要的僅僅只是時間。

　　僅僅只是不斷地提升與完善。

　　然而，這一天，自小看著他長大的楊賢碩，這一次卻直白地告訴他。

　　至龍，這說不定是你還能以G-drogon名字存在的最後時間，說不定是BB五人團存在的最後時間。

　　權至龍深深地垂下了頭，眼睫毛輕輕煽動，淺淺的陰影落在下眼瞼的黑眼圈上面，重疊在一起，那讓他掩飾了許久的憔悴，以堅強或平靜竭力掩飾的憔悴，這一次似乎再也無法被遮掩。手指在手機螢幕上輕輕撫動，他沉默地想了許久之後，取消了去往東京的機票。然後他自己一個人，偷偷地摸進公司的服裝室裡，換上裡面最不起眼的一套灰色運動衫，再套上帽子與口罩，在鏡子面前徘徊了一陣，確定不太能被認出來之後。

　　他獨自出去了一趟。

　　楊賢碩，他的社長大人，讓他想清楚他自己到底想做些什麼。

　　而權至龍最終給自己的回答是——

　　他想做歌手，做創作人。

　　但同時，也想做某個人的愛人，想愛她，也被她愛。

　　互相關愛，也互相等待。

　　想若干年之後，再一起坐在後院草坪上的躺椅中，看孩子們鬧成一團。

　　於是八月份的某一天，李勝弦代替自家隊長前去東京應援，並順便給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帶來一盆禮物。

　　之所以，說是一盆……

　　因為那確實就是一盆。

　　那是一株還被栽在花盆中的仙人球。花盆粉紅，仙人球嫩綠，兩隻小傢伙都小巧得精緻可愛，只需要一小只手掌，就可以把花盆連帶著仙人球，一起都捧在手心。同時，也可能為了顯示這是一份禮物，粉色的花盆外緣，有輕薄的一條紅色絲帶緊緊環繞，那絲帶繞過了整個花盆之後，在某一處聚攏，某個浪漫而又手巧的人，把打結的地方綁成了漂亮的蝴蝶結。

　　「嗯，至龍哥說他很想你。」

　　李勝弦低聲說著，然後還很不自然地乾咳兩聲。他之所以瞄準時機，等到休息室裡都沒什麼人時，才從自己包裡翻出這用紙盒包裝的仙人球來，送給薑某人。實在是因為……

　　權某人讓他順便轉告的這句話，實在是太羞恥。

　　李勝弦有種他剛拍戲時，總是下意識去瞄攝像機的尷尬。

　　「噗……」

　　姜撒朗被李勝弦渾身都不自在的樣子給逗笑了。

　　她背過臉去，肩膀抖啊抖啊抖啊地笑了好一陣，直笑到李勝弦的臉都黑成了鍋底，舉起一隻手來，似乎很想往女孩的腦袋上敲一敲。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的薑撒朗，這才終於忍住了笑，她轉過身來，格外認真地從李勝弦手中接過那盆仙人球。盆子和仙人球都太小，女孩用雙手捧高了花盆，睫毛忽閃著瞪大雙眼，她把漂洋過海而來、代替某個人過來看她的它們，細細打量。

　　「東西全都是至龍哥親自買的，絲帶和紙盒也都是他親手包裝。楊社長和南國哥都說至龍哥該低調點，大聲哥跟初雅戀情曝光，那是沒辦法的事情，但你們兩……暫時還是捂著點比較好。所以至龍哥其實也很想來的，你多理解……」

　　「嗯！」

　　女孩的笑容清澈明亮，她上前一步，雙手搭在李勝弦的肩膀上，輕輕擁抱。

　　「謝謝勝曆歐巴啦~順便……也幫我把這個擁抱轉送給至龍歐巴吧~」

　　李勝弦：「……呀！」

　　往後退了一步，舉起手來似乎就想撩袖子幹一架了。

　　「哈哈我開玩笑的~」

　　女孩樂呵得都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但隨後又把仙人球舉起來笑眯眯地道：

　　「謝謝你~幫我把至龍歐巴的禮物帶過來！」

　　笑意盈盈地說完過後，似乎又覺得這樣顯得不夠鄭重，女孩側了側頭，想想後便立馬把笑容收斂，她捧著那盆仙人球，定定地看著李勝弦，又格外認真地強調了一句——

　　「真的很謝謝你，勝曆歐巴。」

　　謝謝他帶來了權至龍的禮物，謝謝他帶來了權至龍的想念。也謝謝他一直以來，都希望權至龍和她能好好相處的……那顆心。

　　謝謝有位叫李勝弦的歐巴，對於權至龍和薑撒朗的關係，始終都持以祝福。

　　謝謝。

　　***

　　八月份青鳥東京演唱會，即將開始。

　　天色都已經暗下來，數萬名觀眾，也早就都檢票入場，開了頂燈照明的觀眾席裡人頭攢動，大家基本都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只是不時有人按開自己的應援燈，測試夠不夠電量，或是展開手中的橫幅，擺好姿勢後再把青色的螢光棒也環繞到手上。

　　他們興奮地交頭接耳著，感受自己越來越狂跳的心臟。

　　「MISS.薑呢？馬上要開始了，她人呢！」

　　在觀眾席完全看不到的後臺裡面，在後臺通往舞臺上的通道旁邊，負責這次演唱會的總導演一腦門汗，揮舞著粗壯的胳膊，沖著申雅中大聲叫喊。

　　「喊什麼。」

　　笑眯眯走過來的李准碩，很是自然地往申雅中面前一擋。

　　他伸出手來指著這位美國大鬍子導演的身後，同樣用英文回道：

　　「那不是？來了！」

　　薑撒朗背了一把黑色的電吉他，從某條通道當中，向著眾人聚集著這邊快速走來。

　　她身穿超大件的白色襯衫與緊身皮褲，袖口挽到小臂一半，鬆鬆垮垮地露出纖細潔白的手臂與手腕。脖子上墜了一條暗色系水鑽拼成的蝴蝶吊墜，冰涼的項鍊，和領口一起，把玲瓏鎖骨遮得若隱若現。純白色襯衫的前擺，被紮入皮褲當中，後擺卻隨意地墜到了臀部之下。女孩及胸的黑直發，都被染成了亞麻色，但其中幾縷，又刻意地被挑染得顏色淡了一點。她的發質偏硬，短髮變成了長髮，整個髮型看起來也格外地具有空氣感，立體而張牙舞爪。

　　隨著李准碩的指引，通口處的一干人等，都望了過來。

　　女孩加快步伐，但卻始終噙著微笑。

　　「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彎腰道歉。

　　「放完短片馬上就上臺！全都別走錯了位置！」

　　這一次被特地從美國請來的大鬍子導演，瞪著眼睛冷哼一聲之後，轉身走人。

　　而就在那個瞬間，在與觀眾席和舞臺都隔絕開來的後臺外面。

　　驟然，全場一暗。

　　由剛才的滿室通亮，瞬間變成了一室濃稠的暗。有不少的人下意識低呼出聲，眨著雙眼，瞳孔還能沒適應這片黑暗時，臺上的大螢幕，又猛然綻放出極致白光。那巨幅的螢幕，甚至都遮掩了一小角天空。視線所能觸及到的畫面深處，全都是一片刺目的白。那些光瘋狂地鑽入了眼，許多人仰著頭，都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想要隔絕那片光源。

　　而眼睛閉上的時候，聽覺就格外敏銳。

　　細細的鋼琴聲，像是潺潺流水，從螢幕裡一點一點透了出來。

　　原先只是隱約可聞，慢慢地，就越來越清晰。

　　於是立馬又睜開了眼，全場一致地屏住呼吸、睜大雙眼。

　　他們都在那片白色當中，急切尋找這架叮咚直響的鋼琴。雖然即便瞪大了眼，那極致的白色畫面，似乎到現在都沒什麼變化。但大家卻都能用耳朵感受到，鏡頭一直在向前推進！在向著白光的盡頭，向著發出這鋼琴聲的某一處，飛一樣地快速推進！

　　那樣的專注與投入，讓他們所有人，仿佛都墜入了這一片雪白當中。

　　仿佛是他們自己在邁動雙腿，奔跑、飛快地跑。

　　靠近了，再靠近！

　　視線盡頭，終於出現蠶豆大的一個黑點。而那黑點迅速變大，勾勒出不規則的黑色輪廓，而下一瞬間，模糊的陰影輪廓很快變化為清晰的一架鋼琴，鋼琴在畫面正中央微微一轉，仿佛循聲一路追尋過去的人，在鋼琴旁繞了個弧線。

　　於是，彈奏的人，也終於出現。

　　那是申雅中，青鳥團當之無愧的天賜神顏。

　　她一直都是最美的那一個，只靜靜坐著，就自成一副美人憑欄的水墨流轉。可是這畫面當中，她卻還青澀地穿著校服，頭髮高高地綁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那不是像青鳥出道時改造過後的緊身裙，而是徹徹底底、規規矩矩的一套校服。申雅中穿著校服襯衫與短裙，筆直地坐在琴凳之上，肩膀放鬆手腕虛抬，那姿勢看著像是她的常態，但卻讓旁觀的人，覺得她渾身都緊繃成了鋼琴考級般嚴肅而專注的姿勢。

　　她坐在鋼琴面前，彈出的旋律如同泉水叮咚，偶爾還夾些歡快。

　　可是某個瞬間，卻忽然錯了音符。女孩彈奏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她緊抿著唇把背挺得更直，像是毫不在意地又開始重彈那一小段，然而又錯了。當彈到出過錯誤的那個點時，又錯了！

　　女孩緊咬下唇，雙手收回，緊握成拳頭之後。

　　下一秒，又飛快地放了回去。

　　還是那一段，還是剛才出過錯的那個小節！

　　女孩繃直了背，纖細的一雙手在琴鍵上迅速翻飛！

　　她把那出錯的部分，反復地彈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再也沒有出錯，可是她反復只彈那一小節，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那樣的快速彈奏，甚至都讓人看不清她的指尖動作，可是女孩只是飛快地彈，像是要把手指廢掉一樣地彈。

　　她挺直了背，雙唇都抿得泛白。

　　可是奇跡般地，她彈得這樣快，卻再也沒有錯過。

　　女孩的雙手，在琴鍵上飛一般地移動。

　　越來越快的近十次重複之後，終於，她慢慢放鬆了肩膀。雖然還是保持著筆直的姿態，脊背如松，微抬下巴，如同一隻矜貴而驕傲的白天鵝。

　　可是那樣的申雅中，忽然沖著某處虛空，露出了一抹輕鬆愉悅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

　　台下的許多人，此時才記起來高聲尖叫。

　　在看到申雅中出現的那瞬間，明明是想要興奮地用力叫喊出來。可是這個女孩獨坐鋼琴面前的專注，她連指尖都繃緊了的全神貫注，她錯音之後的略微慌張，她負氣一樣地把錯漏的地方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真實，像是就發生在眼前一樣。

　　那個申雅中，那個無法忍受自己彈錯音的申雅中，那個穿著校服的申雅中。

　　像是就坐在大家面前，可是又太過陌生。

　　所以許多人屏住了呼吸，不敢喊她的名字，也不敢放聲打擾。

　　直到最終，女孩露出了大家所熟悉的愉悅笑容。

　　那一瞬間，台下數萬人才反應過來！

　　那是他們的申雅中！是青鳥團的申雅中！

　　他們該為她而尖叫！無論是為畫面裡執拗而驕傲的她，還是為青鳥團當中的溫和而寬容的她！他們都該為她而尖叫！！！

　　「雅中！雅中！雅中！雅中！」

　　整齊劃一的應援，從某一處，迅速擴展到整個場館。

　　畫面裡的申雅中仿佛聽到了這應援，她的雙手依舊還落在琴鍵上，卻轉過了頭來，沖著台下露出溫和的笑。

　　這一次，這個笑容。

　　徹底是屬於青鳥團女神的笑容！

　　可是下一瞬間，臺上的大螢幕忽地又變黑了。

　　鋼琴聲，連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申雅中，都瞬間消失於螢幕當中。

　　「啊啊啊啊啊！」

　　台下的觀眾來不及反應，就只能用尖叫聲表示挽留。

　　即便知道這只是個開場，即便知道短片結束之後，大概才是演唱會的正式內容。

　　可是忽然就有些捨不得，捨不得那個驟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的申雅中！因為那不是女神申雅中，而只是穿著校服，一臉青澀的申雅中。他們從未見過那時候的她，所以竟然從未想像過……那個女孩大概也有屬於自己的少女時代，而她的少女時代……

　　有些孤單，但純粹而驕傲，像是刺目而耀眼的白。

　　粉絲們瘋狂揮舞手中的螢光棒，才剛只是開場，就已經喊得快要背過氣一樣。

　　而就在這時，高處，很高的某個地方。

　　錚然一聲弦響。

　　像是有人把夜空割了一刀，近十米的高臺上，天空間漏出一束極亮的光。

　　有一個女孩站在那高臺中央，逆光之下，台下沒人能看清她的臉眸，唯一能看清的，只是她身形纖瘦，微垂著頭，身上背著把電吉他。她一個人站在高空當中，站在一隻立式話筒的面前，右手嫺熟地往琴弦上狠狠一撥……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了，薑撒朗在彈的是申雅中剛才出錯的那一節旋律！

　　即便看不清臉，他們也知道那是薑撒朗！

　　青鳥團忙內曾以一把電吉他征服富士搖滾節大牌雲集的最後一天現場，那視頻即便是不愛搖滾的人看了，也會覺得被人拽緊了心臟，瀕死之時便掙扎著，深深記住了那個女孩的名字與臉龐，同時也記住了她藉以瘋狂的電吉他。薑撒朗現在正在彈奏的，明明是剛才都聽過的旋律，可是電吉他的音質與鋼琴全然不同，她雖然也是在把那一小節旋律反復地彈，但每彈一次，都會在某一處細節上做小小的變調，或者再加上滑音或泛音技巧。

　　明明速度已經變回了申雅中起初彈起的節奏，但與申雅中的表達完全不同，此時，從這個女孩指尖留出的吉他音符，更讓人感受到無拘無束的放肆與自由。

　　如果說剛才短片中申雅中的演奏，還帶著些教科書式的刻板端莊。

　　如果說申雅中的鋼琴彈奏，像是人造的一汪清泉，雖然也響得美妙，但轉幾個彎、撞幾次泉中石子，都能夠由人計算。

　　那麼此時，從高臺上傾瀉而下的吉他聲響。

　　就是奇山上的一小撮瀑布，並沒有太咄咄逼人，但總是在山石間自由地蹦跳、墜落，你再也無法預測，她會奔向何方，也無法阻擋。

　　這個女孩一彈起吉他，就變成了魔王一樣的小姑娘。

　　她站在高空當中，隨意地把那旋律，也重複了好幾遍之後。

　　往前微微站了一小步，女孩不再重複，而是把旋律繼續往下彈著。

　　「有一句話，很久之前就想說了。」

　　伴隨著這樣一聲夾著輕笑的歌唱，緩緩降落的高臺之下，粉絲們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那是《飛翔》的伴奏啊！

　　《飛翔》是09年時青鳥所出的迷你專輯中主打過的歌，這一次也翻譯成日文，在日本迷你專輯中發行。而無論是09年時的《飛翔》，還是11年日文版的《飛翔》，前面由隊長演唱的這一段INTRO，之前都是沒有伴奏的。

　　而這首歌最出名也最出彩的地方，除了極具煽動力的高.潮，就是隊長的這一段清唱。

　　前面的四句歌詞聲調跨度極大，之前也有學聲樂的粉絲試圖翻唱，但大多都敗在了這一段清唱上面。

　　原本以為，已經改編過一次的《飛翔》，就已經是最終版本了呢。沒想到現在加上新的伴奏，聽起來反而又有了新的感覺。

　　青鳥家隊長最牛的就是音域，以及神一般的吉他。

　　現在這兩樣都集中在短短四句歌詞中表現出來，仰望著高臺的無數粉絲，也就都像是雷雨天裡看到了燈塔一樣，他們把音浪都聚成一片海洋，在燈塔下肆意瘋狂——

　　「撒朗！撒朗！撒朗！撒朗！」

　　在這樣的齊喊當中，高臺向下緩緩降落。

　　「我們不是最棒，但有信心努力下去，越來越好。」

　　女孩唱著屬於她的部分，等降落到舞臺地板上之後，也並不走開，而是繼續站在立式話筒面前，一邊低吟或者高唱，一邊繼續用這一把電吉他給自己伴奏。

　　「這句話現在說來依舊太早，有人不屑一顧有人看著熱鬧。」

　　「但沒關係，繼續看著就好，聽著就好。」

　　伴隨著最後一句歎息般的intro落地，剛才熄滅的大螢幕微微一閃，這才終於又恢復了畫面，青鳥團隊長低垂著頭微笑的臉，驟然出現在大螢幕上面。

　　那時候，她還只一個人站在舞臺中央，繼續彈著吉他。

　　而下一秒，三個升降臺，載著她的歐尼們升了上來。

　　對準了舞臺的鏡頭，把景別拉長了。

　　四個都穿著白襯衫的女孩，全部都出現在了大螢幕上面。

　　「啊啊啊青鳥！！」

　　「青鳥！青鳥！」

　　台下又是一片歡呼的浪潮。

　　而臺上——

　　「翩飛在天上的青鳥，迄今為止，還像飛蛾一樣追隨著光。」

　　那四個女孩，都站在自己的話筒面前，開口歌唱。這是時隔整整兩年之後，四個女孩又一起站到了演唱會的舞臺之上。在這兩年當中，她們當中，有人成為了電影演員，有人出了SOLO，有人出了小分隊，有人在堅守搖滾，有人嘗試其他曲風，有人收穫愛情，也有人失去了雙親。但無論怎樣，過去的仿佛都已經過去了。而此時此刻，她們四個依舊還站在同一個舞臺上唱歌。在這首熟悉的旋律當中，她們中有人在彈著吉他，有人拉了主KEY，有人從旁和音。

　　在時隔兩年後的現在，她們依舊在一起高唱——

　　「翅膀尤在，天空尤廣。」

　　「迄今為止，青鳥仍在飛翔！」


第99章 02.24

　　八月，有個特殊的日子。

　　VIP們總是記得那日子，權至龍也記得，權至龍身邊的朋友通通記得。

　　薑撒朗……當然也不會忘。

　　從青鳥東京演唱會那天權至龍沒能來，也沒提前打電話說明，而只是讓李勝弦幫忙帶了盆仙人球過來時，姜撒朗其實就隱隱約約感覺到……權至龍的情緒，略微有點不太對勁。

　　那情緒並不是沖著她，當然也沒有沖著其他人。

　　他只是讓她感覺到，他的狀況似乎並不太好。

　　權至龍托人千里迢迢送來的仙人球，寓意堅強，將愛情進行到底。

　　而底下的花盆顏色——粉色，一向象徵女性，也象徵期待愛情。

　　綁在花盆上的蝴蝶結，所承載的蝴蝶形象，也是權至龍一直都很喜歡用的意象。甚至他曾經都專門寫過一首叫《butterfholy moly》的歌，那首盡情地講述了他對某個少女的迷戀，而被稱為權至龍三大情歌之一的這首《butterfholy moly》的MV裡，將他和他的女主角連接在一起的事物，是一根翩飛的紅絲帶。

　　這麼多資訊，被放在了一盆路邊攤隨時可見的仙人球上面。

　　薑撒朗在剛拿到這份禮物時，心裡的懵逼，並不比剛得知自己要轉交這麼一份禮物時的李勝弦，少一絲半點。

　　但頓了兩秒之後，女孩迅速反應過來。

　　權至龍並不是那種，會因為敷衍而送拙劣的禮物的人。他分明是即便是真的不想再用心經營了，也會微笑著或敷衍著送出手克羅心紀梵希的……那種人。

　　讓權至龍送禮物不難，難的是讓他把小小的禮物都變成一封情書。

　　讓權至龍對熱戀中的女友送情書不難，難的是，你也要能讀懂他偶爾矯情起來時，面上矜持平淡，內裡卻風雲湧動的表達。

　　所以薑撒朗在短暫的懵逼之後，就把仙人球的每一個細節，都放在腦中轉了幾轉。

　　想明白之後，她有些感動，又有些擔心。

　　因為權至龍的這封情書，來得太過彆扭。

　　他說他會堅強，會將愛情進行到底。

　　但是又讓他的堅強，被栽種在粉色的花盆當中。

　　他大概想說的是，他的堅強，依賴於她一直一直的甜美期待，也依賴她的呵護。

　　然後他還把寓意愛情的紅色帶，以蝴蝶結的方式系在花盆之上。

　　他再一次說他愛她，同時也暗示她去聽《butterfholy moly》那首歌，暗示她去聽那裡面，屬於權至龍的迷戀與告白。

　　他大概最近過得很不好。

　　那是薑撒朗在內心感動的同時，卻逐漸浮起來的心疼。

　　如果不是……她正好也是偶爾會在MV中摻以意象的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已經越來越瞭解他。如果不是，她還算小小地有那麼一點聰明與敏銳。如果不是，她越來越愛他，所以願意把他看似荒唐的舉動都細細思揣……

　　仿佛，如果不是那樣的話。

　　她大概都會錯過這樣一份熱烈而浪漫的告白。

　　甚至於，如果她再煩躁一點、也蠢笨一點的話，她都還可能會覺得，權至龍不來就算了，而且還不打電話提前告知，甚至就連送來的禮物也這樣敷衍……

　　如果她稍微反應慢一點的話，權至龍的這番舉動，埋下的就是顆地雷是吧。

　　就算兩人不產生隔閡，心裡也總會落下些不好的印象。

　　要麼她薑撒朗覺得權至龍不夠體貼，要麼他權至龍覺得自家女友對他不夠理解。

　　但無論是哪一種感覺，落在哪個人心頭，那個人大概都不會好受。

　　所以，在東京演唱會舉行完畢之後，在八月十八號的頭一天，薑撒朗一個人包頭遮面，深夜結束了下一場演唱會彩排之後，找了輛計程車狂飆到機場。而且為了不被發現行蹤，她坐的還不是直飛首爾的航班，而是大半夜地先繞去了中國北京，然後再轉韓國首爾。

　　八月十八號淩晨五點，當女孩一臉疲憊地，出現在權至龍家公寓門外時。

　　她一邊輸入大門密碼，一邊也止不住感慨……

　　為了談個戀愛，她也真是拼了。

　　她是覺得權至龍不太對勁，但那終歸，也只是猜測而已。

　　是基於某種瞭解，以推測為主要脈絡的猜測。

　　她覺得權至龍明明愛她，也很想她。可是非得這樣彆扭地表現出來，而且還可以用這樣的迂回來考驗她。仿佛，如果她稍微遲鈍一點的話。

　　她就再也配不上他。

　　即便薑撒朗戀愛經驗不多，但她也能夠得出結論——

　　這樣的一個男朋友，分明就是矯情了。

　　覺得自己仿佛化身悲劇愛情電影的主人公，忍辱負重，自己一個人愛得山崩地裂，然而別人全看不懂。

　　這樣一個矯情的貨，如果換做是別人的話，薑撒朗笑笑就過。

　　不吐槽就算是她留了口德，但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會搭理的！

　　然而這貨是權至龍……

　　女孩回來得急，幾個小時後還得趕回日本，所以連行李也沒帶。只是挎了個包，輸入密碼打開大門之後，在門外調整了一下因為疲憊而顯得僵硬的表情。她揉著臉頰，眨眨眼睛。臉上掛上一如尋常的明媚笑容，猛地打開門跳進去喊道：

　　「至龍歐巴~我回來啦！！！」

　　而回應她的，是一室黑暗，以及蜜汁靜謐。

　　薑撒朗不死心，換了鞋子去屋子裡面轉了圈之後，無奈接受了事實——

　　權某人還沒從花花世界裡浪回來呢。

　　女孩從排練場地出來時，連一身的汗都沒來得及管，只是換了套衣服就飛奔回來。這時候看權至龍不在，就回到自己房間去找換洗的衣服，同時撥通了權至龍的電話。

　　「嘟……嘟……」

　　她找齊了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當中。

　　把手機開成了公放放在洗漱臺上，走去一旁打開了花灑。

　　「嘟……嘟……」

　　「撒朗？」

　　他聲音有點啞。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薑撒朗正用手測試水溫。

　　聞言也不回頭，直接提高了嗓門問：

　　「歐巴，你在哪兒呢？」

　　「我在公司啊……你在哪兒呢？怎麼有水的聲音？」

　　薑撒朗轉了轉眼睛，調皮地笑，「我們在拍一個礦泉水的廣告，導演要求我們大半夜地來瀑布邊拍海報！說這樣比較有大自然的神秘感！」

　　權至龍：「……你們注意安全。」

　　「嗯！好~」

　　女孩又在電話這邊笑，「導演在叫我了！歐巴我結束之後跟你聊啊！」

　　「好。」

　　薑撒朗聽到電話掛斷之後，便迅速地開始洗澡。

　　期間因為動作太粗暴，甚至把洗髮露的泡沫星子濺到了眼睛裡，辣得她尖聲一叫，然後又差點被腳底下的泡沫弄得滑倒。

　　可是，即便洗得比平常速度快了許多，出來時，也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

　　女孩把換洗的衣物扔進洗衣筐，擦著頭髮出來，剛邁了兩步。

　　「啊！」

　　某個人從背後抱住了她。

　　「撒朗……」

　　夾著熟悉的香煙氣息，那個人把她死死抱著。

　　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而且還故意用胡渣來紮她露在浴袍外的肩膀。

　　女孩躲了兩下，見他抱著不放手，乾脆就乖乖任他抱著。

　　只是語氣有些疑惑——

　　「歐巴你不是在公司麼？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權至龍把頭埋在女孩的肩頭上笑，有些悶聲悶氣，抵在女孩背後的胸口卻不斷震動。

　　「你在瀑布還是在浴室，當我聽不出來麼？而且我生日……你怎麼可能不回來。」

　　薑撒朗：「……我原本打算去YG找你的。」

　　「嗯，我知道。」

　　權至龍把女孩掰過來，雙手捧在她還有些紅潤的臉頰之上，又輕輕吻了一口。

　　他帶著些隱隱的歎息，噘著嘴道——

　　「但我知道你洗澡有多慢。所以我忍不住，就先回來找你了。」

　　事實上，他掛斷電話之後，就是一路飆車。

　　也幸好，這淩晨的點，路上空空蕩蕩。

　　「生日快樂。」

　　女孩的眼眸裡，還帶著水霧。

　　可是她勾起唇角，輕笑著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受到輕鬆愉悅。

　　「謝謝。」

　　權至龍忍不住又吻了一口，然後又問：

　　「禮物呢？」

　　「禮物啊……」

　　薑撒朗垂下頭去，目光落在權至龍箍在她腰上的那一雙手。

　　明顯是示意權至龍放開她，因為她剛從浴室裡走出來，禮物怎麼可能在她手上！

　　「我不放。」

　　權至龍耍賴地又抱緊了一些，然後忽然又彎下腰去，把人打橫抱起。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回，女孩連驚呼也沒有，就已經到了自己的臥室當中。

　　她送給權至龍這一年的生日禮物，是一份視頻。

　　拿到仙人球的那一晚，薑撒朗腦中靈光一閃，一邊暗歎著自己居然也跟著權至龍一起抽風，一邊趕在正式上臺之前，找到了調度全場攝像機的監控室裡面。她找到待會兒會即時轉播她個人機位的顯示幕，往前一點，找了個微妙的角度，放上了權至龍送過去的那盆仙人球，然後再在仙人球前方，放了台閒置的攝像機，對準了鏡頭。

　　正如權至龍曾經把手機帶在自己身上，只為了給她轉播一場，權至龍單人視角的演唱會。

　　這一次，權至龍既然想來她的演唱會，但又沒辦法來。

　　那她就給代替他而來的仙人球，安排一個最為特殊的觀看席位——

　　也就是她個人機位的轉播屏面前。

　　然後她再用另一台攝像機，拍下了這一幕。

　　最後再配上兩個多小時中，她的個人話筒收音的音訊軌道。

　　於是，最終。一場全世界都獨一無二的演唱會視頻，就此誕生。

　　兩個多小時的畫面當中，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始終安靜地待在桌角。它仿佛在望向前方畫面當中，那個手腕上系著紅絲帶，縱情高歌或是流著汗熱舞的女孩……

　　世界那麼嘈雜，舞臺下人頭攢動。

　　它卻仿佛只能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只能聽到她的清唱，她的喘息。

　　也只能看到她一個人，在舞臺上走來走去。

　　明明……那架攝像機，是因為並不高清，所以才被臨時替換了下來。但由姜撒朗這樣利用起來，卻讓整個畫面都像是加了柔光效果，剛剛好地浪漫。

　　姜撒朗陪著權至龍看了一個多小時的自己，她就有些累了，打不起精神來。

　　可是權至龍卻把她抱得越來越緊，最後更是伸長了腿，讓女孩躺在他腿上。

　　然後他繼續看著。

　　一邊看，一邊用手指，撫弄她依舊還微濕的頭髮。

　　兩個多小時走的視頻完畢，薑撒朗趴在權至龍大腿上，眼睛半眯不眯，看起來像是睡著，又像是還在掙扎，只是意識已經接近模糊。

　　插著U盤的電視螢幕，定格在女孩最後高舉起手臂，向著觀眾席揮手的畫面上。

　　她那時候，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可是燦若驕陽的笑容當中，卻看不出一絲疲憊或勉強。

　　她高高地舉起的手臂上，輕薄的一條紅絲帶，在白皙的手腕上肆意飛揚。

　　權至龍把那畫面看了許久，手下意識地，捏著她的耳垂。

　　輕輕地，慢慢地捏。

　　小小的一團，滑膩而溫熱。

　　這些天裡疲憊或焦躁，或不安的心，頓時都被撫慰了許多。

　　權至龍彎下腰來，在女孩的耳後輕輕親了一口。

　　「謝謝你，薑love。」

　　「我很喜歡你的這份禮物。」

　　***

　　九月中旬，青鳥日本巡演完畢，四個女孩一起回到了韓國。

　　她們並沒有像TBB之前所計畫的那樣，在日本巡演後立馬展開亞洲巡演，而是回國，又開始排練TBB野心之作——名為「TBB’s friends」的家族式韓國巡迴演唱會。

　　近些年來，旗下藝人眾多的經紀公司，都紛紛開始經營家族形象。

　　這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

　　手裡有資源，當然就得學會整合利用。

　　TBB雖然正式起步的時間較晚，截止到目前為止，真正由公司一手包辦推出來的藝人，只有青鳥與MM，其中青鳥團倒是夠大牌了，09年時就坐穩了一線女團的位置，10年發行二輯時甚至有隱隱封神的趨勢。但MM到底還是剛出道不久的男團，雖然勢頭也很好，年末新人獎完全可以期待期待~

　　但終歸……MM還是資歷太淺。

　　所以，從九月到十一月，將在韓國五大城市依次舉行的TBB’s friends 演唱會，主打的就是兩年沒在韓國以演唱會形式回歸的青鳥團，以及以工作室形式，與TBB簽約的劉在碩、李孝莉、YB樂隊以及LEESSANG等。

　　正式統計下來，整場演唱會表演下來，也只有六組藝人，其中一組，還是將由劉在碩領頭的GAGMAN。

　　於是，為了給旗下藝人們減輕負擔，為了動員到更多的觀眾，對首次舉辦的TBB家族演唱會提起期待……

　　同時，也為了更好地切合TBB’s friends這個演唱會概念。

　　TBB發出聲明，先後五場的演唱會當中。

　　每一場，都會請到一組大牌神秘嘉賓，以TBB的「朋友」這個身份加盟。

　　「我們希望，這會是一場朋友們歡快相聚的派對。」

　　在TBB提供給各大媒體的新聞稿上，TBB社長李准碩這樣說著。

　　而那時候，青鳥團隊長，正抱著自家薑小七，對著歐尼們吐槽——

　　「准碩歐巴真是想起來一出，就是一出！忽然說要找大牌嘉賓，而且還是要和TBB是朋友！過兩天就是首場的首爾演唱會了，我看他怎麼找！」

　　這是她們剛排完一首歌的間隙，剛從日本開完演唱會回來的好處是——

　　身體對編舞和走位的記憶都還很清晰，不用再怎麼大改了！

　　她們象徵性排兩下，等公司其他藝人排完了自己的部分，就再去和其他藝人一起排排合作的舞臺，就行了~

　　而在那之前，她們可以坐在自己的練習室裡。

　　看忙內一邊吐槽社長，一邊手忙腳亂地帶孩子。

　　「呀呀呀！小七那個不能吃！」

　　果然，剛吐槽完社長肯定找不到嘉賓，姜撒朗又立馬慌張地去扯小胖墩的手腕。女孩把他肉呼呼的拳頭從嘴邊掰出來之後，攤開他的手一看——礦泉水瓶蓋。

　　於是心有餘悸地趕緊扔開。

　　然後，她又把小胖墩轉向了自己，捏著他的小肉腮，橫眉怒目道：

　　「小七！不許亂吃東西！」

　　「撒……撒朗~」

　　小胖墩牙牙學語，叫著她的名字。

　　然後咧著嘴就笑開了。

　　林赫拉覺得很稀奇，湊近了打量小胖墩，感慨道：

　　「你都走了兩個多月了，他這麼小，都還能記住你？」

　　朴初雅從兜裡掏出手絹，走過來給笑得口水氾濫的某胖墩擦下巴，看著他直直望著薑撒朗笑著的樣子，便跟著感慨道：

　　「小七真的很喜歡撒朗呢。」

　　「那是~」

　　薑撒朗翹起二郎腿來，把小胖墩顛了顛。

　　女孩微微地笑，像是風吹過窗框一樣輕聲說道：

　　「他是我弟弟。」

　　薑家現在所有人的情緒，似乎都已經平靜了許多。大家都像是接受了某個令人心痛的事實，又像是，已經把那件事徹底忘記，所以絕口不提。

　　薑撒朗在外流浪半年，再回來首爾的時候，小姨羅鏡恩為了懲罰她逃避家庭責任，把薑小七塞給薑撒朗，讓她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弟弟。然而，其實第三天的時候，小姨就又把小七給抱了回去。

　　雖然嘴裡說的是——

　　「我怕你照顧不好小七！」

　　但實際上，也是因為劉在碩現在就簽在TBB裡，所以羅鏡恩很容易就能知道，自家小侄女返回首爾後，又有多少事情要忙，有多少責任要背負。

　　於是，後來的絕大部分時間裡，小七還是由羅家二老，以及辭職在家的羅鏡恩一起照顧。

　　對於這件事，薑撒朗也並不是覺得不虧欠，可是實在是沒有辦法。

　　小七由外公外婆還有小姨三人帶慣了，白天時還好點，見誰都笑，半點都不認生。

　　可是一到晚上的話，如果見不到熟悉的人，他就不肯睡，撐到了極點還見不到的話，就終於咧開嘴哇哇大哭。而這小子一旦哭起來的話，就格外難哄，不哭到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基本不會停下來。

　　所以，薑撒朗也只能趁自己在首爾的時間，白天裡，把小七多抱出來玩玩。

　　而晚上時，再把小七交給來公司這邊「散步」的羅鏡恩，然後自己再回去與權至龍「同居」的公寓裡面，看看權至龍在公司待了一天之後，是否又產生了某種灰暗的情緒變化。

　　女孩，依舊活得像是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樣。

　　甚至於現在，過得比以前父母在時，還要更加忙碌淒苦。

　　然而這一次她卻把背挺得格外地直。

　　無論再怎麼累，看到有人朝她走過來時，都會迅速地提起笑容。

　　一如既往的開朗、明亮。

　　姜撒朗的外公外婆，都以為一周中大概只有兩三個白天，能夠回到瑞草區公寓看他們的外孫女，大概是由於工作很忙，所以只能一直都住在公司宿舍那邊。

　　然而羅鏡恩卻是知道，薑撒朗忙是忙，可是她昏天暗地忙完之後，回的卻不是宿舍。

　　偶然知道的那天，羅鏡恩就罵過她，恨鐵不成鋼地把薑撒朗罵得狗血淋頭。

　　最終，還是看薑小七在一旁瞪著骨碌碌的大眼，雖然聽不懂，但似乎也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羅鏡恩這才壓下了怒火，只是歎著氣問道：

　　「撒朗，你現在是成年人了，但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

　　薑撒朗還是笑了，笑著回答道——

　　「小姨，我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些什麼。至龍歐巴那兒……他現在有些特殊情況，但我搬過去，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在這段時間裡陪陪他，就像我以後也早晚會搬回去，陪著小七，也陪著外公外婆一樣。小姨，你們都是我的親人，無論是哪一個，我都不想再失去了……」

　　「行了行了。」

　　那時候羅鏡恩眼眶一紅，擺了擺手，「你照顧好自己吧！」

　　緊接著，她又瞪了薑撒朗一眼，冷冷道：

　　「其他的就算了，我和你外公外婆都是成年人，不用你一個小孩子天天陪著。但小七……他還太小，又沒了爸爸媽媽……外公外婆天天給他看你的照片，教他說你的名字。撒朗，他是你弟弟，你也多空出些時間來陪著他。」

　　而正因為那樣的一場談話，薑撒朗抱著薑小七出現在TBB當中的頻率，越來越高。

　　門口的粉絲，漸漸地見怪不怪了。

　　甚至不少粉絲，都親昵地把小胖墩稱呼為——

　　「小少爺~」

　　「看照片！小少爺今天對我笑了！」

　　「哈哈哈小少爺太好玩兒了~今天社長抱他出來買炒年糕時，小少爺在街邊尿了社長一身哈哈哈！！！」

　　「小少爺明顯是個顏控！昨天寶劍小弟弟抱著小少爺從2號樓出來，小七少爺笑得可歡了！」

　　「同意同意！孝莉女神發的推特上面，小少爺趴在她懷裡也笑得特別乖！」

　　這麼一枚稍微有點沉的小包子，就這樣慢慢地，成為了TBB的吉祥物。薑撒朗是覺得小七還小，而現在小七總跟在她身邊的話，難免會被粉絲看到。

　　所以乾脆就不遮掩！

　　反正等過兩年他長大一些，再瘦一點的話……

　　那時候再把他從大眾面前隔離開來，之後大家估計也認不出來。

　　九月下旬，首場TBB’s friends 演唱會在首爾奧林匹克體育館舉行。

　　當晚，羅家外公外婆、大姨小姨全都到場，甚至連小七都在，被外婆穩穩地抱在懷中。然而演唱會進行到後半段時，作為壓軸的青鳥團剛剛上臺唱過一首，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剛剛走向舞臺前方，與觀眾互動之時，就坐在舞臺側前方VIP看席裡的小七少爺，忽然就格外興奮地尖叫起來，手舞足蹈地喊著些什麼，連外婆差點都抱不出他。

　　薑撒朗聽到了那聲音，轉過頭看到小七興奮的模樣。

　　忽然就漏了一拍。

　　然後又迅速地掩飾過去……

　　正好她的部分也快唱完了，女孩向著VIP坐席走去，台下眾人的目光，便也跟著臺上大螢幕的畫面，一起往那邊望去。

　　「世界上另一個我，截然不同，但成為了我想要成為的某某某~~」

　　舞臺上，朴初雅在專注地唱。

　　而舞臺下，薑撒朗終於走到VIP席旁邊。

　　小姨很有眼色地抱了小七走過來，讓鏡頭沒能再照到坐席裡的其他幾位長輩。而是順著薑撒朗與小七，停留在了座位旁的欄杆這邊。

　　「啊！啊！撒……撒朗！」

　　小胖墩在小姨懷裡都還蹦蹦跳跳，握著小拳頭格外興奮的模樣。

　　而薑撒朗笑著，微微勾著唇角，整個人忽然都柔得像水一樣。

　　她伸出雙手，隔著欄杆，把自家小胖墩，輕輕地抱了抱。

　　她猜他可能是因為跟著她們排練，這時候聽到了熟悉的歌，所以有些激動。

　　而下一秒，小胖墩湊過來，用兩隻小肉手，抱著薑撒朗的脖子。他微微地轉了轉頭，在薑撒朗的側臉上，響亮地啵了一口。

　　親完之後，就退回原地。

　　咧著還沒長出幾顆牙的嘴，笑得天真爛漫。

　　通過大螢幕看到這一幕的數萬粉絲：「啊啊啊啊啊！！！」

　　誰家的小孩這麼乖！好想偷回去養！！！

　　還在認真唱歌的朴初雅：嗯，怎麼了？

　　一直都盯著這一幕的林赫拉，快速從臺上竄了下來。

　　格外興奮地也湊過自己的臉——

　　「小七！來~露娜也要啵啵~~」

　　「歐尼！」

　　薑撒朗面色一變，拖著林赫拉的手腕，強制性把人給拖走了。

　　「歐尼我們臉上都帶妝，小孩子不能親！」

　　被拖回臺上的林赫拉：「……」

　　忙內，請你不要在說這句話的時候……

　　露出那麼得瑟的笑！

悠于 2016-4-18 18:06

第100章 02.24

　　TBB’s friends 全國巡迴演唱會，正如火如荼舉辦的同時。

　　演唱會間隙，TBB最初始的兩層小破樓當中，以青鳥團的未來發展為議題，四個女孩外加社長李准碩、總經紀人秉昌洙、以及宣傳部、創作部若干人等，都一起坐下來，展開了一場嚴肅、持久的討論。

　　宣傳部的意思是，趁著青鳥團在日本發展的勢頭不錯，全員繼續在日本發展。

　　爭取把這個全球第二大唱片市場徹底拿下！

　　對此，秉昌洙提出了異議——

　　「撒朗消失那半年，粉絲裡一直暗地有傳青鳥可能解散。好不容易四人聚齊之後，卻是在日本出道，之後的青鳥巡演也是日本巡迴。韓國信使已經表達過很多次不滿了！要不是幸好這陣還有公司的演唱會，門口守著那些粉絲，可能都會沖進來把前臺砸爛！」

　　李准碩皺了皺眉，用指關節扣著會議桌。

　　「今年MM剛出了道，李孝莉xi和YB樂隊，明年的話，倒是都說沒什麼正式的活動計畫，而LEESSANG還在確認當中。但前兩天《super stark 3》看了麼，我對裡面那個樂隊很感興趣，正好前兩天薑狗裡也說想介紹那幾個弟弟過來，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公司明年還會推出新的藝人，不是這個樂隊的話，就是練習生裡比較好的那幾個苗子。」

　　創作部頓時皺緊了眉，道：

　　「公司現在人手很不夠啊，歌曲存量也不多了。今年初雅在日本出道，然後雅中跟赫拉的小分隊，雖然一半都是用撒朗以前留下的曲子，但後來又有赫拉SOLO、MM出道，青鳥日本出道，這都是創作部能拿出的最好的了。接下來如果還有大動作的話，創作部很難跟得上腳步。」

　　「青鳥部分的歌，不用擔心。」

　　一直靜靜聽著的薑撒朗忽然發言，她握著一支筆，也不知道在紙上寫著什麼。

　　只是忽然間抬起頭來，微微笑道：

　　「我這一年又存了些靈感，但因為是按著青鳥成員們的形象來寫的，所以青鳥一定能用，但放在別的人身上，就不太知道了……」

　　李准碩瞪了薑撒朗一眼，又解釋道：

　　「busker busker那個樂隊，走的也是原創路線，他們對自己的首張專輯，其實都已經有了規劃。所以我才想說把他們簽進來的話，大概明年就能推出了。而如果讓公司裡練習生出道的話，那公司肯定也會給出充分的準備時間，實在不行也可以對外收歌，事情總是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那一場會議，是真的開了很久。

　　開到一半的時候，薑撒朗就無奈地打著呵欠，沖李准碩道——

　　「社長大人，我們是不是跑題了啊？練習生裡哪幾個人已經可以出道，這種事你們之後再討論好麼？」

　　李准碩：「好！你別煩，青鳥接下來……」

　　開到三分之二的時候，申雅中忽然站起來，抱歉地笑道：

　　「還有個電影試鏡，你們先聊，撒朗最後告訴我結果~」

　　於是一邊笑眯眯拍了忙內的肩，一邊頭也不回地溜走。

　　薑撒朗：「……」

　　還能把她炮灰得更明顯麼？

　　眼看李准碩又打電話叫來了財務部的人，打算讓他們也過來說說，公司未來一年能夠抽調出多少資金來，用以藝人的打造與推廣。

　　薑撒朗往旁邊挪了挪，輕拍也有些犯困的朴初雅。

　　纖細的小手，拍在細弱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

　　「歐尼，我給你寫了幾首歌，但目前能拿出來的成品只有三首。另外，上次你不是說在日本遇到一個作曲家，他也挺想跟你合作的麼，你再聯繫一下他，我看這樣一起的話，能不能幫你製作出一張優秀的MINI專輯。」

　　朴初雅淚光閃閃地望著自家忙內：

　　「撒朗……」

　　「別感動。」

　　薑撒朗笑著挑了挑朴初雅的下巴，道：

　　「我是公司股東，你們都是在給我賺錢呀~」

　　旁邊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李准碩&秉昌洙&創作部&宣傳部&財務部：「……」

　　TMD怎麼這麼想揍人？

　　林赫拉在旁邊呵呵笑了兩聲，忽然站起來道：

　　「我也跟雅中歐尼一樣，完全信任公司與撒朗的決定！」

　　她挑了挑眉，又沖望著她的眾人道：

　　「青鳥回歸我就回歸，今年已經出過一張SOLO專輯了，明年就算讓我個人在家裡摳腳，我也覺得挺好。」

　　薑撒朗點了點頭，道：

　　「赫拉歐尼初雅歐尼，你們都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有事我再另行通知你們。」

　　***

　　最終，三個多小時的會議之後。

　　在連來年要怎麼在公司裡開源節流的方案，都被討論出來之後。

　　關於最初的議題，好歹是有了點像樣的結論——

　　2011已經來不及了，2012年上半年，青鳥可以一起出一張韓文迷你專輯。然後下半年時，朴初雅前去鞏固日本市場，薑撒朗與其他成員組小分隊，或者出個人SOLO。

　　青鳥團唯一留到了最後的隊長，毫不顧忌形象。越到會議後邊，越是靠在桌上用手撐著下巴，哈欠連連。到李准碩宣佈會議結束的時候，甚至都直接趴到了桌上！

　　而這直接導致——

　　原本還可能更長的會議，及時刹住了腳！堪堪停留在三個半小時上面。

　　李准碩讓旁邊記錄的文員，把會議記錄仔細整理一遍後，再發給今天所有與會的人。總是笑呵呵的社長，等其他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才又站起來，踮著一隻腳斜坐到會議桌上後，他用冰涼的鋼筆外殼，戳了戳還趴在會議桌上、疑似補眠的青鳥團隊長。

　　「我發現，你越來越……不把我這個社長當回事了啊~」

　　話裡帶著調侃，但也有一半是認真。

　　薑撒朗動也沒動，只是囁嚅著唇，輕聲道：

　　「社長你這會開得太沒意思，明明跟我們無關，非要叫我們過來，耽誤我睡覺時間。」

　　「喲呵~」

　　李准碩挑眉，笑了。

　　「我幫你敲打成員，你還跟我生氣是吧！」

　　薑撒朗依舊趴在桌上不動，只是閉著眼道：

　　「准碩歐巴，你知道雅中歐尼為什麼提前走嗎？」

　　這下李准碩是真的好奇了，「為什麼？」

　　「因為赫拉歐尼跟初雅歐尼，都不是社長你想的那種……不明白我和雅中歐尼在公司裡有多辛苦，只知道為自己利益打算的人！」

　　女孩終於從桌子上爬了起來，瞪著一雙下眼瞼青黑的眼，打著哈欠道：

　　「組合內部，之前確實有很多誤會。那半年我扔下組合離開，也確實是有些心灰意冷。因為那時候，是真的不明白赫拉歐尼，為什麼一心想去做地下黑泡，也不明白初雅歐尼，為什麼在我不在的時候，寧願接受楊代表的私下協議，都想要自己SOLO出道……但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那都只是誤會，是之前大家溝通不暢，所造成的誤會。」

　　「准碩歐巴，我前陣子就告訴過你的——我回來了，青鳥就不會散。」

　　薑撒朗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她揉著太陽穴道：

　　「雅中歐尼也知道這一點，她知道既然我回來了，前面那些誤會就都不再是問題。所以她覺得歐巴你拿這種枯燥又繁雜的會議，來敲打赫拉歐尼與初雅歐尼，陰陽怪氣地想讓她們看到，真正維持一個公司與組合運轉起來，是有多難又多令人頭疼……這樣的做法，實在是畫蛇添足！所以她看不下去，直接走了。」

　　李准碩：「……呵呵！」

　　在經歷了漫長的2010，以及大半個2011之後，與薑撒朗和申雅中關係越來越好的李准碩，確實對青鳥中另外兩位成員，產生了一些很難逆轉的誤會。而當他越來越把某兩個女孩當成自己人之後，他就更加難以掩飾自己對另外兩個人的敵意。

　　那樣的敵意，早在上半年薑撒朗回來不久時，她就已經感受到過。

　　只是李准碩一直否認，女孩便也只能迂回地勸。

　　而現在，薑撒朗仰起頭來，靜靜地看著李准碩。

　　這一年來，五官又變得精緻許多的女孩，認真地說：

　　「准碩歐巴，謝謝你。」

　　李准碩抄著手冷哼一聲，「謝我什麼？」

　　「謝謝你，對我像家人一樣護短。」

　　女孩定定地，看著這位年輕的社長。

　　她的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這兩年，李准碩出現後所發生的事。

　　先是用申雅中頭號粉絲的名頭，發短信嚇她一跳。

　　然後又拿著一疊資產文件，嚇得她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或是被捲入什麼國際詐騙集團。

　　後來，又總是逼著她長大，教給她很多，以前雖然也能勉強看得懂，但並不太想去接觸的為人處世、爾虞我詐。而在她真的，慢慢學著長大之後，李准碩忽然又放了她自由，讓她去放縱自己，縱容她拋下所有的工作與責任。

　　薑撒朗流浪在外的那半年，李准碩一直都知道她在哪兒。

　　但卻從未催促過她。

　　她回來後，對她也並沒有半分責怪。

　　而且這一次，薑撒朗終於回來之後，李准碩反而還越來越溺愛她了……

　　不再是把她當成公司股東，不再把她當成，那個由表仁厚留下來的小麻煩。

　　現在，是徹徹底底地，把她當成了自家的小妹妹來偏愛。

　　女孩想著想著，忽然歪了歪腦袋，問道：

　　「准碩歐巴，你對我這麼好，不怕雅中歐尼吃醋麼？」

　　李准碩：「……她對你更好，這讓我很吃醋。」

　　薑撒朗一愣，隨後就笑得調皮，故意擺著手道：

　　「哎呀歐巴~你和雅中歐尼，都是我的最愛！你不用吃她的醋~~」

　　李准碩瞪了女孩一眼：「我是吃你的醋！」

　　狠聲說完之後，又歎了口氣道：

　　「全公司都知道我在追她了，雅中也是夠狠，愣是半點反應都不給我。我在她心裡，別說跟你比了，可能連赫拉跟初雅都比不上。」

　　「哈哈~人見人愛是我的錯~~」

　　女孩笑眯眯地站起來，拍了拍李准碩的肩。

　　「社長大人，對於你試圖染指女藝人的做法，我無能為力。但我唯一能向你保證的是，今後青鳥團的所有問題，以及明年要發的專輯，都可以由我個人來擔~歐巴你分出更多精力去擴展公司運營吧，青鳥團的部分交給我了！」

　　「呵呵呵。」

　　李准碩笑了笑，目光在女孩的黑眼圈上快速一掃。

　　「天天不回宿舍，大半夜下班，都要過去陪男朋友。薑撒朗xi，公司裡的事，你都還管得過來麼？」

　　「當然。」

　　女孩笑靨如花，點著頭道：

　　「沒有時間我會擠出時間，沒有精力……但凡是青鳥的事，我也不會再推。」

　　***

　　時間一路向前，滑入秋高氣爽的十月。

　　看似平常的一天，有著不平常的開始——

　　BB隊長權至龍，被爆吸.毒，曾于六月份時，接受首爾地檢的調查。

　　而毛髮檢查結果，顯示為陽性。

　　一條新聞驚破天，無數VIP在哭喊著「我不信，你們一定是在污蔑！」之後，被聞風而來的路人、anti以及別家粉絲們迅速包圍，每一口唾沫都來得迅猛而激烈，全都吐在了那個曾經帥氣的天才隊長身上，就連站在權至龍身旁的粉絲們都來不及閃躲，猝不及防被噴了滿頭滿臉。

　　「至龍啊，暫時別出公寓，現在全城的媒體都在找你的新公寓在哪兒。」

　　「嗯，好。」

　　「還有啊……至龍，網上那些人，罵起人來一向沒什麼理智的，你別想太多，也別去看，知道嗎？」

　　「嗯，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權至龍在被窩裡愣了會兒，從旁邊的桌子上撈了筆記本過來，打開網頁輸入自己的名字。抿著唇，把首頁新聞都大致流覽一遍之後，又去了論壇，果然，那裡已經有了飄在首頁的高樓，標題上「大.麻龍」三個字，如此顯眼。

　　他繼續點了進去。

　　「早知道他不會這樣安分！我會說我看到新聞，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麼？權至龍大概已經吸了很多年了吧！也真是運氣好，現在才被發現！」

　　「這樣的人渣為什麼要出現在舞臺上！去死吧！贊同我的人頂起來！」

　　「垃圾、廢物，這樣的人存在，是YG的恥辱。」

　　「何止是權至龍，BB那個醜男團，我從他們出道時就看不過眼了！混酒吧抽煙泡妞……有哪樣是他們沒幹過的麼？真是人醜多作怪！」

　　「權至龍太噁心，建議他父母把他塞回肚子裡，重新改造。」

　　「整條漢江水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憤怒！作為一名少女BB飯的母親，我希望權至龍能夠退出娛樂圈，不要再用自己的頑劣不堪，來染黑大韓民國的未來！」

　　權至龍垂著頭，他把那些評論，一條一條都看過去。

　　他看得很慢，像是把每個字都刻進了心裡，用小刀劃出痕跡。

　　一隻溫熱的小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輕輕捂住了他的雙眼。

　　「至龍歐巴，別看。」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沒醒過來多久。

　　「嗯。」

　　權至龍應了聲，手扣在筆記本的螢幕上，往下一合，筆記本陷入了休眠。

　　女孩放開了捂著他雙眼的手，她一隻腳還站在床邊，另一隻腳的膝蓋跪在床沿，她在這樣的姿勢中彎下腰來，親了親權至龍頭頂的發旋。然後又拍拍他的背，輕聲道：

　　「歐巴，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嗯，好。」

　　權至龍也握起女孩的手，親了親她的手背。

　　然後他往後一靠，又躺回了被褥當中。

　　仿佛真的是要重新入睡。

　　那一天，十月五號，許久沒缺過勤的青鳥團隊長，再一次請假。

　　不過幸好，最近這兩天除了排練演唱會，就是準備青鳥明年的回歸。

　　排練的話，她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沒必要一再重複。

　　而專輯回歸，她就算在家裡，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雖然事實上……她那天，其實還是什麼也沒做。

　　她只是久違地，給自己和權至龍都煮了一份早餐。兩個人在餐廳裡吃到一半時，忽然聽到門鈴響了。權至龍不讓薑撒朗過去，只是自己去看了監視器。然後他又一言不發地開了門，自己往後退了退，靜靜地看著崔勝弦、東永裴，還有李勝弦一起走進門來。還坐在餐廳裡的薑撒朗站起身，想要走過去打個招呼，BB的大忙內李勝弦，卻已經瞬間撲到了權至龍面前，忙內像是雙腿軟了一下，順勢就跪坐到了地上，那個薑撒朗見過很多次，而每一次都笑得比她還自信而得瑟的男孩，這一刻，抱著權至龍的雙腿，哭嚎得……

　　像是權至龍得了絕症一樣。

　　女孩的雙唇蠕動兩下，最終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她快速地收拾了餐桌上的兩份早餐，轉身去了廚房，她把還剩了一半的食物都倒進垃圾桶，把髒掉的碗碟刀叉，全都放進洗碗機當中。然後，站在洗碗檯面前，垂著頭，靜靜聆聽外面的動靜。

　　李勝弦還在哭，那哭聲越來越慘。

　　聽的人明明只是聽著，都跟他一起覺得難過。

　　很想也像他那樣，放聲大哭，不管不顧。

　　可權至龍，卻始終沒什麼聲音。

　　連帶著旁邊的崔勝弦與東詠裴，都聽不到太多動靜。

　　但是，有個沉穩而緩慢的腳步聲，正在向著廚房這邊靠近。

　　薑撒朗洗了手轉過身來，便看到深皺著眉的崔勝弦，一步步走過來。

　　「撒朗。」

　　他走近了，起了個頭，可是立馬又卡住。

　　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然後卻暴躁地低下了頭。

　　「我會照顧好他。」

　　女孩擦了擦手，她自己先仰著頭，輕輕地說：

　　「不會讓他看那些惡毒的留言，會陪他聊天，會在他想哭的時候也絕不走開。會每天晚上都看著他，不許他吃太多的安眠藥，儘量讓他少抽點煙，如果他想喝酒的話，我就陪他一起喝，如果他想出去走走的話，我就挑半夜的時候，帶他出去吹風。」

　　女孩的語氣堅定，仿佛已經做好了打一場持久戰的準備。

　　而她對面，那個硬朗帥氣的男人，明顯並沒有事先期許這樣的應答。

　　崔勝弦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張開口，又想說些什麼，可是又再一次地，吞了回去。他像是心裡有許多話想說，可是這一刻，又覺得說什麼都沒太多用處。

　　所以反復地張口，又反復地沉默。

　　只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他看著那比他矮了一個頭還多的女孩，他看著她那一副纖細的體格。

　　忽然間，就說了句——

　　「撒朗，你也不用對他那麼好。」

　　話說出口之後，崔勝弦自己仿佛也有些驚訝。可是他定了定神，在女孩也有些驚異的眼神當中，卻仿佛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思維重心。於是他抬起手來，重重按在女孩的肩膀。重複道：

　　「別對他那麼好！」

　　「至龍是成年人了，而且他是男人！他想看評論你就讓他看，想抽煙想喝酒，你都讓他自己去做。撒朗你要做的，只是照顧好自己，你去做你自己的事，然後等至龍他自己恢復起來，再等他回到你身邊，等他來照顧你！」

　　崔勝弦越說越快，沒有了剛才的欲言又止，也少了許多失落。他的一隻大手，帶著燙人的溫度。而他握著女孩的肩，目光漸漸明亮起來的同時，也忽然間又說了一句——

　　「至龍他需要的只是時間！你不要放棄他，但也別小看他。」

　　他直直地盯著女孩的眼，卻像是在自說自話。

　　而薑撒朗，把視線繞過了面前的崔勝弦，落在客廳裡或坐或站的那三個人身上。

　　東詠裴找了尊沙發落座，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也有些難受，一副實在不知道還能安慰些什麼的模樣。李勝弦還抱著權至龍的腿痛哭，扯著權至龍的褲腿擦自己的眼淚鼻涕，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始打嗝，眼眶通紅，眼淚卻依舊怎麼都止不住。

　　而權至龍，他背對著薑撒朗。

　　那讓女孩看不見她愛的那個人，此時此刻的表情。

　　但是她能看清，權至龍把雙手握成了拳頭，指關節凸出，青筋暴起。她能看清他沉默的下顎曲線，大概是把唇死死抿著，下巴都繃成了拉緊的弦。她能看清他始終挺直的背，能看清他微垂著頭，看著跪坐在他面前的李勝弦，而且任忙內把鼻涕眼淚都擦到他身上，也始終都沒有把人踢開……

　　對於崔勝弦突然興奮說出的那些話，女孩始終都沒有打斷。

　　她知道，崔勝弦只不過是像他一樣，也需要找到某些安慰。

　　而現在，確定崔勝弦已經找到那安慰。

　　女孩把視線從客廳裡收了回來，也抬起手來，拍了拍崔勝弦的肩。

　　「嗯，至龍歐巴一定會度過這一關的！」

　　她點點頭，笑容明朗。

　　雖然是安慰的話，但也說得格外篤定。

　　仿佛她真的，就是那麼確信……

　　***

　　金秋十月，TBB’s friends 演唱會巡迴，才剛剛有了個開始。

　　權至龍吸.毒事件爆出之後，伴隨著BB三位成員的到訪，權至龍與薑撒朗這對小情侶的愛巢，也被各大媒體曝光。但幸運地是，由於那幾天，薑撒朗也都跟著足不出戶，跟到了樓底下的記者和私生飯，只能確定那是權至龍的新窩，卻不知道權至龍這個窩裡，其實還暗戳戳地金窩藏嬌。

　　「至龍歐巴，今晚就搬回家嗎？」

　　公寓位址被曝光之後，薑撒朗險而又險地在崔勝弦幾人掩護之下，才從公寓中成功撤離。而回到青鳥宿舍中再給權至龍打電話，女孩才得知權至龍已經在收拾行李，搬回父母的家。

　　「嗯。」

　　權至龍低低地應了聲，忽然又添上一抹輕笑。

　　「姜love，歐巴不能去看你們的演唱會啦~但你要加油，好好保重！」

　　「至龍歐巴……」

　　電話那頭，權至龍明明在笑，這邊，女孩卻忽然有些想哭。

　　她忽然又有些理解，崔勝弦為什麼讓她照顧好自己，靜等權至龍再回來照顧她的那一天。

　　因為……她是真的很想被他照顧啊！

　　雖然在一起時不怎麼覺得，不覺得權至龍有一直都照顧她，也不覺得自己需要被照顧。可是剛剛離開幾天，她卻已經瘋狂想念，想念權至龍擁著她的懷抱，想念下雨天出門時，權至龍都會幫她披上外套，想念他站在椅子上，給家裡換燈泡，想念兩個人好久不見之後，他偶爾也會耍賴，賴在她的床上，不肯回隔壁自己房間裡睡覺。

　　「哭什麼，歐巴搬回家裡，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權至龍依舊在笑，在變得空蕩的家裡轉了兩圈，卻還是在笑。

　　「你也該多回家裡看看，照顧好外公外婆，照顧好小七。歐巴也回去當當爸媽的乖兒子，給家虎減減肥，把自己養胖一點，把日夜顛倒的作息習慣調整回來……」

　　「嗯！」

　　薑撒朗吸著鼻子問，「你會回來的對吧？」

　　「嗯。」

　　權至龍點點頭，「我會回來。」


番外

第101章 番外慎點

　　【樸初雅】曾經想成為某個人

　　朴初雅，是家中三男兩女中的么女，跟上面哥哥姐姐的歲數相差都比較大。

　　四五歲開始記事的時候，高中輟學的哥哥終於結婚，從家裡搬了出去。

　　七八歲，開始上離家一百多米的那所小學時，姐姐以全額獎學金考上大學，大學地址在春川，姐姐幾乎是飛一樣地收拾行李，從家裡離去。

　　而從那時候起，釜山某處中小學斜對面的祥和雜貨店背後，無數老街坊老鄰居擠成一堆的半山坡民房當中，屬於朴初雅的那一個家裡，就只剩下了四個人——父親、母親、她，以及她已經近七十歲的爺爺。

　　朴初雅總是聽母親說，他們家，以前也是富過的。

　　她一遍一遍聽母親講起過去的事，像是聽著別人家的故事一樣。

　　60年代初，爺爺在釜山走街串巷地賣炸糖人，那據說，還是他在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參加越戰時，跟對面戰壕裡一個娃娃臉的中國兵學的。爺爺打過好幾年仗，但幸運的是，身上並沒有太多傷。60年代韓國開始工業化進程時，爺爺先靠賣唐人攢了些錢，然後，又趕在了第一個「五年經濟發展計畫」的尾巴上，開設了樸家的第一家作坊式工廠——樸氏制糖。

　　這家工廠總共存活了二十多年，最為輝煌的時候，爺爺手下有三間大廠房，養著近千名員工。而且那時候，釜山遍地都是販賣樸氏糖果和樸氏甜品的的店面攤販，有外地人來釜山玩，也總是記得在給親朋好友帶的土特產當中，添一包樸氏的糖。

　　那時候，朴爺爺無論走到哪兒，總有人客客氣氣地叫一聲「朴社長」。

　　朴初雅的爸爸也是無論到哪兒，都有人親親熱熱喊他一聲「朴小社長」——因為他是爺爺的獨子，已經學著開始接手爺爺吩咐的事。

　　八十年代中期，朴媽媽還是嫁來過來之後，十指都不沾陽春水，出入都有最時興的princess跑車接送的釜山貴婦。朴家大哥是剛上了貴族中學，但卻不怎麼愛學習，一心只想當個棒球運動員的貴公子哥，二姐也是在貴族小學，據說即便在富家公子小姐雲集的XX小學當中，也頗受追捧和寵愛——因為二姐人長得美、學習好，嘴還甜……

　　而八十年代末，一位國際友人攜著鉅款前來，說要投資樸氏制糖，希望與朴爺爺、朴爸爸一起，將這些在釜山誕生的甜蜜晶體，向國外推廣！

　　曾經的六十年代，由於國家大力引入外資，那時候外資在韓國內投資所占比例高達80%以上，外國人的友好，對於韓國人來說，似乎也並不稀奇。所以，即便當年也有很多合資的廠子倒閉，但也有不少是真的做大了，而且還走得越來越國際化！

　　於是八十年代末，朴家父子兩人一商量……

　　拍著大腿應道：

　　「合資吧！去國外推廣！」

　　如果不把樸氏糖果推廣向全世界，那他們怎麼還能被稱為「釜山的驕傲」！

　　於是，八十年代末，懷抱著征服世界夢想的樸氏制糖，為夢想抽調出不少資金，託付于國際友人去國外推廣，而推廣了不到兩年，樸氏制糖就陷入了風雨飄搖當中。

　　糖果業，樸氏一家獨大了二十年。

　　牆倒起來卻是眾人都推。

　　朴爺爺與朴爸爸奮力掙扎了幾年，工廠的效益卻越來越不好。

　　最終，朴初雅出生的那一年，1990年，樸氏制糖宣佈破產。

　　銀行的人，收回了之前被抵押貸款的別墅豪車等等，樸家所有人都被打回原形，垂頭喪氣地搬回了朴爺爺以前長大的半山坡民房當中，用朴媽媽剩餘的一點私房錢，在一百米之外的中小學斜對面，開了家祥和雜貨店。

　　最初開店時，朴媽媽說為什麼不繼續叫「樸氏」。

　　好歹曾經的樸氏制糖也是鼎鼎大名，雜貨店也叫樸氏的話，總也能多幾個客戶吧。

　　然而提議被朴爸爸否決，不為別的，只為——

　　「太丟臉！」

　　那一年，朴初雅在姐姐用過的繈褓中嗷嗷待哺，她的大哥和二姐，都轉學到離家一百多米的那所小學中學聯校的學校。大哥又讀了一年，說自己學習太差，終於選擇輟學。但他既不想跟母親一起經營雜貨店，也不想跟著父親一起在外尋找復興家業的商機。朴家大哥在離家半個城區的某個餐館當中，找了份包食宿的工作，由此開始了他偷學成為幫廚、迎娶餐館老闆女兒的奮鬥之路……

　　二姐的學習成績卻更好了，嘴也更甜。

　　雖然不怎麼搭理那些爭著搶著請她吃飯送她禮物的男同學，但也不怎麼拒絕。

　　朴初雅七八歲時，大哥結婚了，二姐遠去春川上學。

　　朴爺爺老了，每天早上都去山上晨練，偶爾還去冬泳，路上遇到還有人叫他一聲「朴社長」，也還是樂呵呵地答應。

　　但也是從那時候起，朴爸爸在經歷了八、九次再創業失敗之後，終於開始了酗酒。

　　他平常清醒的時候，無論再怎麼頹喪，從外面回到家裡來時，明明都是個對父親、對妻子、對女兒，都寬容忍讓的好男人。但喝醉之後，忽然間就開始狂性大發，在家裡把酒瓶子亂砸……

　　而且，再後來，那更是發展到，朴爸爸喝醉後見人就沖上去踢打。

　　酒醒了之後，自己卻什麼也不記得。

　　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樣……

　　朴初雅就在這間小屋子當中，沉默地長到了十多歲。

　　父親剛開始打人時，爺爺或母親，會快速地把她塞進屋子裡反鎖，於是她就隔著門，聽著外面客廳裡哐當直響，有人暴躁地怒吼，有人低聲呵斥，有人嗚咽著哭泣。而偶爾，當她在門上貼得太緊時，可能還會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在了門上，震得整個門板都狠狠一抖，她也跟著一抖。然後，她就瞪著一雙漆黑的眼眸，雙手環抱著自己，繼續聽。

　　母親和爺爺，都發現樸家的小初雅，越來越沉默。

　　不僅不怎麼愛說話，而且更是……連情緒都顯得沉默。

　　她是善良的，每次從屋子裡被放出來後，會幫著爺爺打掃衛生，會給母親身上的傷口擦藥。但這個女孩，除了依舊乖巧地笑，似乎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波動了。基本上不怎麼生氣，從不煩躁，但大部分時間裡……也不怎麼哭泣。

　　朴爺爺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頻繁帶著孫女去山上晨練。

　　「初雅啊，你有特別喜歡做的事嗎？」

　　「……嗯……唱歌？」

　　「真的嗎？」

　　爺爺很驚喜，一邊打著太極拳一邊道，「那你唱給我聽聽！」

　　後來的每一天，朴爺爺上山打拳的時候，朴初雅就在旁邊唱歌。山林子裡只有他們一老一少兩個人，朴爺爺運拳如風，朴初雅聲似泉水叮咚。然而她會唱的其實只有十來首，都是在音樂課上悄悄學會的，但從不大聲唱給老師同學們聽。

　　再後來，朴爺爺更老了，他生病了。

　　半輩子都沒怎麼虛弱過的老人，躺在家裡奄奄一息。

　　朴爸爸又一次喝醉酒時，沒人再來得及，過來把朴初雅推進屋子裡反鎖。這個女孩就立馬撲到了自己母親的身上，只是垂著頭緊抱著她，感受到自己脊背、四肢的痛疼，心裡卻恍恍惚惚地想——

　　啊，原來這麼痛……

　　她那天終於哭了。

　　朴爺爺臨去世之前，握著小孫女的手說：

　　「不要怪你爸爸，也不要怪你媽媽。你爸爸原先……不是那樣的人，他在努力，在改……他在你小的時候，也會經常把你抱在懷裡，每天晚上都講故事哄你睡覺，那時候雖然家裡狀況已經不太好了，但你爸爸是愛你們的，好不容易攢到一些錢，都還是想給你們三兄妹買好吃的……所以……孩子，別怨。你們是一家人，你別被爸爸嚇到，他以後會好起來的。」

　　朴爺爺去世的頭兩年，朴爸爸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跟著朴媽媽一起打理雜貨店，喝酒的時候變少許多，醉酒後也儘量壓著脾氣。

　　朴初雅偶爾會想念爺爺，就一個人跑去山上，唱歌給空空蕩蕩的樹林子聽。

　　某一天唱完之後，卻聽到有人在背後鼓掌。

　　朴初雅嚇得立馬轉過身去，卻看到個子小小的一個女孩，炮彈似地沖過來。甚至於因為沖得太快，人到了跟前的時候，那小女孩伸手抓住朴初雅的胳膊，而朴初雅也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冒冒失失的女孩才不至於摔倒，身體晃了一下之後，又立馬站直了。

　　「歐尼！你唱歌真好聽！」

　　湊近了之後，朴初雅才看清楚——

　　這女孩面容稚氣，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但是雙眸明亮，笑容明朗。

　　而且，聲音洪亮……

　　興奮地誇了一句之後，半個林子裡都是「唱歌真好聽……好聽……」的迴響。

　　朴初雅臉有些紅，她輕聲說：「謝謝。」

　　說完後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想走。

　　「歐尼歐尼！」

　　那女孩在身後追了兩步，喊得朴初雅又轉回頭來之後。

　　女孩漲紅了一張臉，抓著後腦勺赧然道：

　　「歐尼，我和我叔叔走散了，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朴初雅問：「你叔叔在哪兒？」

　　「鳳凰山觀景台！」

　　朴初雅：「……」

　　觀景台在山的另一邊呢，快速走過去都要二十多分鐘。

　　而且觀景台那邊全是水泥鋪的大路，這邊的樹林子裡全是小路。

　　這得是有多路癡，從觀景台躥到了小樹林子裡，還一路走了二十多分鐘……

　　女孩又摸著頭笑：

　　「我尿急，可是大叔他在等我要的糖炒栗子，就指了個方向，讓我自己去找廁所……可是我繞了兩圈都沒找到啊！正好看旁邊樹林子裡沒人，所以我就……嘿嘿嘿。」

　　朴初雅：「……走吧，我帶你過去。」

　　邁開了步子，開始送路癡少女返回原處。

　　「嘿嘿~歐尼你聲音真好聽啊！剛才我一個人在樹林子裡逛了那麼久，猛然聽到你唱歌，我都以為是見到仙女了呢！歐尼你聲音真棒！我聽了那麼多人唱歌，都沒有歐尼你這種一張嘴，我就想把你帶回家，讓你天天給我唱歌的衝動！」

　　朴初雅：「……你看著點路。」

　　彆扭地抿了抿唇，蜜汁臉紅。

　　「哈哈~而且歐尼你還長得美呀！剛開始只看背影，我就覺得聲音這麼美，人一定也長得很漂亮！後來你一轉過臉來~我就想說果然這樣！歐尼你真的好可愛啊~眼睛那麼大~皮膚那麼白~而且還有梨渦！歐尼我以前用尺子戳我自己的臉，戳了半個月都沒都沒能戳出個梨渦呢嚶嚶嚶！歐尼你太可愛了~哦對了！歐尼你叫什麼名字？」

　　朴初雅：「我叫朴初雅，你也很可愛。」

　　被誇了的女孩，高興地在原地一蹦。

　　「真的麼~歐尼你也覺得我很可愛麼~」

　　蹦蹦跳跳當中，右腳忽然就踩到了某處凸起。剛才還眉飛色舞的小女孩，小蠻腰迅速往旁邊一拐，然後就變得淚眼汪汪——

　　「初雅歐尼，我腳好像崴了……」

　　朴初雅：「……」

　　「初雅歐尼，你家就住在這附近麼？這邊空氣真好呀！歐尼，現在樹林子裡，還能抓到野兔子不？能抓到麻雀嗎？會不會有蛇啊啊啊！」

　　朴初雅：「這邊山上沒什麼蛇。」

　　「哦，那就好！」

　　「對了歐尼！我叫薑撒朗，撒狼黑那個撒朗！」

　　「歐尼你背著我重不重啊？要不我給你唱歌吧！哈哈哈，其實我唱歌也很好聽哦~」

　　然後，被朴初雅背著的那個女孩，忽然就開始唱歌。

　　她的歌聲，果然也很是洪亮。

　　一路驚起飛鳥無數。

　　鳥剛開始飛的時候，女孩還被嚇了一跳。等適應了之後，為了嚇那些鳥，女孩還越唱越大聲了，雙手摟著朴初雅的脖子，唱得格外興致盎然。

　　而女孩這種歡快的縱聲高歌，是朴初雅從未嘗試過的。

　　她即便在沒有人的林子裡唱，也總是習慣把聲音放低放緩。而且，她也還能夠聽得出來，雖然那女孩的年紀比她小，聲音也不像她那麼柔……但女孩唱歌比她要好，好很多。

　　朴初雅覺得，如果自己唱歌就只是瞎哼哼的話。

　　剛在還在她背上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一樣活蹦亂跳的女孩。大概就是她曾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那種天生為舞臺而生的女孩。

　　是與朴初雅不一樣的，天之驕子呢。

　　朴初雅本想一路把女孩給背過去，過了幾分鐘後，薑撒朗卻拍了拍她的背。

　　「歐尼，我覺得我好多了！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跳著走~」

　　女孩笑嘻嘻地下來，然後從自己兜裡掏出了手絹，忽然湊近了擦朴初雅額角的汗。

　　她咧著嘴笑，道：

　　「初雅歐尼，你人真好。」

　　朴初雅：「……謝謝。」

　　抿了抿唇，扶著女孩的手臂，看她單腿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朴初雅的心中，漸漸勾出個笑。

　　而那體現在面上，卻是蜜汁臉紅……

　　那樣一抹靦腆而微紅著臉的笑容，後來，一直跟隨她許多年。從終於被表仁厚說服，去到TBB中當練習生，再到大家一起出道，到每次大家一起上臺之前，薑撒朗都還會蹦蹦跳跳跑過來，摸一摸朴初雅的手心，安慰她不要緊張……

　　朴初雅暗地裡，其實依賴了薑撒朗很多年。

　　雖然忙內比她還小，可是忙內很棒。唱功一等一的厲害，會樂器、會寫歌，而且還很愛笑，會撒嬌，公司裡外，大大小小許多的人都喜歡她……

　　朴初雅也喜歡薑撒朗，同時也羡慕她。

　　最初，從釜山來到首爾時，是想要站到薑撒朗旁邊，去到薑撒朗所學的課堂上，像她一樣學習歌唱。而後來，站在旁邊看得越久，朴初雅就越來越羡慕那樣的她。

　　首爾是個大城市，娛樂圈是名利場。

　　朴初雅貿貿然來到這裡之後，卻越來越發覺自己的許多不足。

　　仿佛她一輩子，可能都做不到薑撒朗那樣好。

　　仿佛她一輩子，可能都做不到像薑撒朗那樣，被無數的人稱讚與寵愛。

　　直到某一天，她人生中另一個貴人——李仙姬老師找到了她。

　　看穿了她所有怯懦，看穿了她所有不安。

　　李仙姬親自找到TBB裡，為了把朴初雅這把好嗓音挽救，甚至冒昧地指責了TBB的教學系統。而那時候，朴初雅並沒有顯示出太多反抗。她雖然並不想離開TBB，不想離開她的忙內，也不想離開雅中歐尼以及赫拉這位同歲親故，不想離開以青鳥為名的這個組合。但如果，可以跟著李仙姬學習的話……

　　李仙姬老師是國寶級的唱功高手。

　　如果能在她那裡學習的話，或許能有一天。

　　朴初雅也能像薑撒朗那樣，對吧。

　　就算依舊不會寫歌，就算性格依舊不像忙內那樣討喜，但至少在唱歌上……

　　朴初雅，或許能追上薑撒朗？

　　或者，如果貪心一點的話，超過她？

　　朴初雅從沒嫉妒過自家忙內，但被李仙姬老師收為底子之後，她產生了欲心——

　　她想要追上並超過薑撒朗，只在唱歌這一件事上。

　　她並不是，想從薑撒朗那兒奪走任何東西。甚至於，在青鳥團出道初期，由於不知道什麼原因，公司主推朴初雅，而導致她一個人與其他成員間有巨大人氣落差時，朴初雅感到格外抱歉，尤其是對幾乎都沒有行程，只是埋頭在公司裡寫歌的薑撒朗，感到格外抱歉。

　　在曾經的很長一段時間中，朴初雅都覺得——

　　她明明比不上薑撒朗，卻只因為一個笑，或是一句歌詞，因為公司或節目組的照顧。

　　就被那麼多人喊著「國民妹妹」。

　　對此，朴初雅很是不安。

　　她小心謹慎，生怕自己哪天就露出馬腳。

　　萬一讓別人看出她並沒有那麼好，她不甜美，不鄰家。雖然被稱為「天籟主唱」，但其實，唱功也一直不如自家忙內好，不如她音域寬廣，不如她感情充沛，不如她的技巧，也不如她的表達……

　　萬一、萬一讓別人知道了，朴初雅也不過如此的話。

　　還會有人喜歡她嗎？

　　她是從小城市的破爛巷子裡出來的姑娘。

　　在成為練習生之前，會的僅僅是跟著自己的感覺瞎唱。

　　她性格內向，她不太懂如何主動地與人交往……

　　她有這麼這麼多的缺點，除了天性熱情善良的薑撒朗，除了她自己的爺爺和媽媽。

　　還有誰，還有誰？會真心地喜歡她？

　　抱著許許多多的不安，青鳥團出道一年多。

　　朴初雅依舊風雨無阻地，去往hook eai裡上課。她認認真真地學習，兢兢業業完成自己的每一份工作，唱歌時好好唱歌，拍我結時，也竭盡全力地好好拍攝。

　　她深知自己不擅長真人秀，所以每到一個節目拍攝，都把姿態放低，對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格外恭敬。尤其是在像我結這種長期固定拍攝的節目當中，朴初雅知道自己不擅長真人秀，更不擅長談戀愛，而這可能給大家帶來很多苦惱，所以私下裡，便經常給工作人員們說抱歉與感激的話，節慶日裡，也都會記得送一些自己可以負擔的小禮物。

　　就連對她的拍攝搭檔——薑大聲。

　　一直也都是極盡照顧。

　　因為朴初雅並不想成為麻煩，不想給別人帶來負擔。

　　但為了拍攝節目，既然還是接受了別人的照顧……

　　那就在其他方面，在她能夠做到的事情上，去彌補回來吧。

　　雖然最初的時候，薑大聲並不知道，那是一種變相的禮尚往來。

　　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覺得，這個像小鹿一樣的女孩，是真的很善良，很貼心。

　　像她的聲音一樣美，也像她的長相一樣甜。

　　不過只是內向得不會表達，像他一樣。

　　然而後來，當我結步入中後期，當薑大聲試著慢慢靠近，對方卻始終恍若未覺，要不就是全無反應時。薑大聲終於明白過來了——所有的溫柔都是她不經意，或是不走心，她對一個人好，壓根兒就沒有半點曖昧或旖旎的心思，只是下意識地，就對別人好了——甚至於被她溫柔對待的那個人，可能都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為什麼對人這樣好。

　　薑大聲試探過幾次，最終無奈發現——

　　這壓根兒就不是個小白兔或是小鹿一樣的柔弱女孩，這分明是一塊鐵板！

　　而且，還是有很多秘密，有很多心事的一塊……鐵板。

　　姜大聲其實也懊惱過一陣子，期間甚至有好幾次，想打電話給薑撒朗，問問她這位歐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然而電話撥通之後，薑大聲又打著哈哈換了別的話題。他喜歡上一個人，是他自己的事，該由他自己解決。

　　而他的解決方法是——繼續拍攝唄。

　　我結一天不結束，姜大聲與朴初雅就得每個月至少都見上一面。

　　為了節目錄製，也為了青鳥與BB的和平友好，薑大聲沒有告白，但也沒有刻意疏遠。他只是更加仔細地打量著那個女孩，心中細想著，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在想什麼？她傷心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她在乎哪些事、哪些人？她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而接受另一個人的靠近？

　　那段時間裡，薑大聲像是只匍匐在大草原上的獵豹。

　　他靜靜地蟄伏，尋找致命一擊的時機。

　　而後來，還真被他找到了。


第102章 番外慎點

　　【樸初雅】曾經想成為某個人

　　某一天，我結拍攝的間隙當中，朴初雅走出去接了電話。

　　一通電話打得太久，饒是工作人員都很喜歡她，也都開始讓人去催。

　　薑大聲主動站出來說，「我去找她！」

　　然後一找過去，就發現朴初雅躲在旁邊的巷子角落裡哭。薑大聲大吃一驚，跑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警惕地左右打量，急聲問道——

　　「怎麼了？被anti撞見了嗎？」

　　那陣子，因為林赫拉事件的後續影響，青鳥團anti數量居高不下。

　　朴初雅拍攝我結時，就經常會遇到anti沖上來動手或辱駡，而據薑撒朗告知，前陣子，朴初雅還曾經被anti用棒球棒毆打，只是朴初雅回去後沒對任何人說。

　　「沒有，我沒事！」

　　女孩慌亂搖頭，她從薑大聲身旁拉開些距離，把眼淚快速一擦，咬著牙道：

　　「我們回去拍攝吧，大家該等急了。」

　　「你眼睛都腫成這樣了……」

　　姜大聲輕輕拉住朴初雅的手腕，帶她去旁邊的便利店裡，買了根冰棒。

　　然後再把她拉回小巷子裡，用冰棒捂上她的眼睛。

　　「消點腫再回去。」

　　朴初雅自己接過了冰棒，乖乖站著，捂著眼一動不動。

　　薑大聲就在旁邊看著她，心頭也有些觸動。

　　因為說實話，他是從未看過朴初雅哭，甚至於，他連她生氣、煩躁這些負面情緒，都沒怎麼看到過。除了前陣子，因為發現她身上有淤青，然後還一個勁兒地追問時，薑大聲似乎把這個女孩給惹毛過。其他的絕大多數時間裡，朴初雅都溫溫和和，對誰，都顯得人畜無害，內向謙遜，同時又有些單純可愛。

　　朴初雅的手機在響，女孩又抬起手來時，薑大聲下意識地看了下螢幕。

　　「二姐」——這是來電人的名字。

　　女孩的表情當中，出現了一瞬間的裂縫。

　　她看著自己的手機，眼眶又是微微一紅，隨即又緊咬著牙壓下去。

　　「我眼睛好多了，進去吧，歐巴。」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按掉電話後沖薑大聲笑，一如既往的隱忍溫和。

　　而薑大聲看了兩眼，心頭顫抖兩下，卻忽然脫口而出道——

　　「初雅，要不你裝病吧！」

　　「什麼？」

　　「難受的話就別拍了！而且剛才拍的內容，已經足夠剪出兩期，節目組也是看你好說話，所以想一次性再多拍一點……但沒關係，我再去買兩根冰棒，你把臉冰一冰，額頭上滴點水，待會兒進去時再抱著肚子，表現得痛苦一點……平常你表現得很好，節目組不會怪你的，也不會懷疑！」

　　連珠炮地說完，薑大聲往旁邊一轉，他買冰棒去了。

　　朴初雅：「歐巴……」

　　手裡的電話又在響，她皺了皺眉，還是按下接聽，然後又快速道：

　　「歐尼，我今晚會把錢打給你的。」

　　薑大聲提著冰棒回來時，女孩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妝容，笑著道：

　　「我沒事了，歐巴我們回去繼續拍攝吧。」

　　薑大聲：「可是我剛才碰到你助理，已經叫她去幫你向節目組請假了。」

　　朴初雅：「……」

　　薑大聲：「那既然這樣的話，反正我們接下來都沒事了，要不去吃飯？」

　　朴初雅：「謝謝歐巴，可是……」

　　薑大聲：「哦也對，我還是帶你去診所吧。我有位元認識的哥自己在開診所，我帶你去他那兒，他可以給你開病歷單證明，免得你回公司後再被教訓。」

　　朴初雅說不上，自己具體是從哪天開始喜歡薑大聲。

　　或許是從這位歐巴，在節目中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或許是從節目下，這位歐巴也總是開玩笑活躍氣氛，口才好又沒架子，有他在的地方從不會擔心尷尬；或許是從生平第一次，她強硬地被請了病假，去往診所的路上，因為總是接到二姐的電話而崩潰地哭出聲來，坐在旁邊的薑大聲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肩；或許喜歡的瞬間還在之後，在我結中舉辦婚禮時，薑大聲忽然奪走她的初吻；或許是在我結下車之後，薑大聲認真地說——

　　「初雅，和歐巴交往吧，我什麼都不會問，但不想看你一個人哭。」

　　朴初雅並沒有答應交往，但她在想，她或許就是一直在等……

　　等一個可以總是逗她開心的人，一個看破了她所有缺點與狼狽，卻依舊沒有走開的人。等一個人，那個人喜歡的不是天籟主唱，不是國民妹妹。

　　而是朴初雅，一個自卑、怯懦，無能的朴初雅。

　　但那個人是不是姜大聲，朴初雅並不知道。

　　在我結下車時的2009年下半年，青鳥團好不容易，才剛從林赫拉事件的泥潭中掙扎出來。可是緊接著，公司裡有了新的變化，青鳥多了一位叫做李准碩的經紀人，後來經紀人又變成了社長，大刀闊斧地要對公司進行改造。薑撒朗跟這位新社長很熟，他們都是被表仁厚選中的人，可是薑撒朗與林赫拉兩人，卻因為林赫拉的合約事件冷戰了許久，林赫拉心大，一直沒有察覺到忙內的情緒，申雅中不管這事，半點異常都沒露出來，甚至還隱隱站在薑撒朗一邊。而朴初雅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只覺得心驚膽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青鳥已經不再像是以前。

　　成員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忙內……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公司。

　　朴初雅覺得有些失落，可是感傷過後，她還要暗地裡籌錢。

　　青鳥剛出道近兩年，朴初雅賺的不少，但其實也沒有多到駭人聽聞的地步。更何況在不久之前，她已經花費了所有積蓄，貸款給父母買了套電梯公寓。因為據說，在朴初雅成名後，有很多人都到居民房那邊圍觀，嚴重影響到了父母兩人的日常生活。

　　據大哥所說，父母兩人不堪其擾。

　　朴初雅想，那就換房子吧……

　　父母養她這麼大，但凡是能給得起的，她都給他們。

　　朴初雅其實隱約知道，父親的酗酒，在她離開之後，又有些故態復萌。

　　她回想著過去的那些年裡，也不是沒想過要報警。

　　不是沒想過，勸父母兩人離婚，然後她就可以把母親帶走。

　　可是母親總是哭著說——

　　「你還記得你爺爺臨走時說過什麼嗎？他會好起來的！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啊！」

　　仿佛這個家裡，除了不怎麼記得朴爸爸年輕時樣貌的朴初雅。

　　其他人，去世的爺爺、被暴力對待了許多年的母親、有了自己家庭的大哥、遠嫁春川的二姐，仿佛他們其他的所有人，都對那個「一定會變好」的未來很有信心。

　　朴初雅保持沉默，與家人一起等那個虛妄的「未來」。

　　但沒有想到的是，爺爺臨終前描繪的「未來」，始終沒有到來。

　　一直也期盼著那個「未來」的母親，卻終於病倒了。

　　身體上的疾病都變成其次，要命的是，母親患上嚴重的抑鬱症和幻想症。

　　有時候縮在牆角呆一整天，有時候尖叫不休，仿佛有惡魔向她撲來。

　　朴爸爸的酗酒更加嚴重，朴媽媽進了精神類的療養院。

　　電梯公寓的房貸，以及療養院的大部分費用，都是由朴初雅一個人在負擔。

　　按著親戚們的論調來講——

　　她是朴家三兄妹當中，意外地、最為出息的那一個。

　　所以她該多給。

　　朴初雅依舊沉默，對於大哥大嫂姐姐姐夫的回避，都只靜靜看在眼中，卻不挑明。

　　她開始算自己的每一筆收入與支出。

　　可是再怎麼算，為了負擔這些費用，朴初雅也有過一段格外窮困的時候。

　　那時候青鳥團剛出了二輯。隊長姜撒朗，因為一連番醜聞的爆出，獨自去了國外散心。申雅中回家小住，同時也幫著李准碩，在公司裡與楊代表明裡暗裡針鋒相對。林赫拉三天兩頭地不在家，像是徹底地迷上了地下黑泡，以及她那群黑泡圈的朋友……

　　而朴初雅，偶然一天，她查詢了自己的□□。

　　發現裡面居然一分也不剩了。

　　之前出專輯、活動之類的報酬，已經都交了房貸，或是療養院住院費用。

　　後面的許多報酬，又因為還沒到公司結算時間，大概還只是趴在財務室裡的一堆數位報表。

　　而且青鳥團二輯發行之後，由於薑撒朗不在，許多團體活動都無法進行。

　　沒有團體活動的話，朴初雅的性格不適合上綜藝，不適合訪談，也沒有表演天賦。尤其也是，現在楊名碩也不再會為了打壓薑撒朗，而刻意捧沒什麼背景的朴初雅。於是朴初雅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宿舍當中，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麼。

　　連著好幾天，她都對著那張空無一文的□□，表無表情。

　　錢包裡還有些現金，冰箱裡還有些水果。

　　朴初雅靠這些東西撐了一周多，家裡二姐又打來了電話——

　　母親療養院的費用沒了，醫生催了好幾次，說如果再不繳納費用就再不收留。可是大哥家的孩子摔斷了腿，大哥家拿不出錢，二姐家剛在春川買了房子，小夫妻兩人也欠了一屁股的債。

　　所以，療養院的費用，一如既往地……

　　只能指望她朴初雅。

　　女孩獨坐在宿舍當中，她回想自己還小的時候，還沒有成為明星的時候。

　　然後她猛然發現，那時候，她或許都還沒有現在這樣悲哀。

　　那時候，她只是自卑，只是沒有能力。

　　沒有夢想，也看不清自己的未來。

　　而現在，卻是能力不夠。

　　她無錢無勢，在公司裡沒有根基。她徒有一把好嗓子，除了青鳥團體活動之外，卻再沒有一點可發揮的餘地。

　　她一直都想要追上薑撒朗，可是，慢慢地卻發現。

　　她拿什麼去追呢？

　　唱功她可以練，技巧她可以學。

　　但是她用盡了全力，卻依舊這樣狼狽。

　　連母親的住院費用，都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更別說，她之前甚至還想把母親接來首爾照顧。然而，錢總是怎麼攢都不夠。

　　那時候，在家裡催著要錢，而朴初雅的□□裡一毛錢都沒有的時候。她一邊私下裡，拜託了自己的助理去打聽，有沒有什麼結算比較快的個人活動。另一邊，卻也開始考慮……是不是，向誰借一點錢？

　　可是該向誰借呢？

　　撒朗？雅中歐尼？赫拉？

　　仙姬老師？晟基師兄？

　　朴初雅把所有人，都在腦中轉了一圈之後，發覺可能只有薑撒朗與申雅中，手頭相對來說最為寬裕。薑撒朗手裡有大把表仁厚留下的錢，而申雅中是標準的富N代。

　　可是，緊接著，又猶豫了……

　　別人再怎麼有錢，那都是別人的錢。

　　房貸離還完還早，療養院每月的費用，也都不是小數目。母親患上的精神類疾病，一般很難痊癒，基本要一輩子都做好會隨時復發的準備。也就是說，治療費可能要一直存著。而且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朴初雅還想要自己在首爾買套房，把母親接過來親自照顧，因為醫生說，來自于親人的陪伴與關愛，可能會讓她恢復得更好一些。

　　朴初雅想著這一樁樁一件件，最終發現——

　　借錢，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不能因為自己貧窮，就把自己變成乞丐。

　　不能因為別人有錢，就反復向別人伸手討要。

　　即便現在還沒伸過手，但有了第一次之後，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與其等到，自己變成一隻吸附在別人身上的蝗蟲時，再厭惡自己，同時也被別人厭惡的話，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伸手。

　　朴初雅放棄了借錢的打算，只是更加用心地打聽私下裡的活動。

　　也是到那時候，她才知道。

　　原來她拒絕過薑大聲的告白之後，她的小助理，卻在被薑大聲一直籠絡。

　　薑大聲偶爾會偷偷給小助理發短信，問問看——

　　「初雅最近怎麼樣？身體好嗎？心情怎麼樣？」

　　而那段時間，小助理很是誠實地回復——

　　「初雅歐尼好像很差錢，她最近讓我到處找私下裡的活動。」

　　於是朴初雅還真接來了好幾個活動，偷偷賺了些小錢之後，才意外得知那都是姜大聲找朋友介紹的。朴初雅來不及對這件事做出反應，她跑私活撈錢的做法，又被楊名碩知道了。

　　楊名碩把她叫去辦公室，但卻什麼也沒問。

　　只是告訴她，公司不允許藝人接私活，一旦被發現的話，會嚴加懲罰，但是，他作為代表，可以幫她遮掩這一次，而且也可以批准朴初雅，去預支還沒結算出來的報酬。

　　那件事，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只有楊名碩與朴初雅兩人知道。

　　朴初雅只是沒有刻意地對別人說，楊名碩……

　　卻是掩蓋了朴初雅跑私活的行蹤之後，壓根沒走財務部的流程，而是直接從自己的私賬裡，劃了不小的數字，轉到了朴初雅的賬上。

　　朴初雅打電話給薑大聲，沉默許久之後，感謝他的幫忙。

　　薑大聲也沉默許久，卻說：「對不起。」

　　因為他私下裡打聽了女孩的消息。

　　朴初雅只是笑，然後卻又忽然哭了。

　　哽咽著，壓低了聲音，女孩在電話那頭哭得格外委屈。

　　薑大聲不敢掛電話，只是迅速穿了外套鞋子，一路開車到了青鳥的宿舍門口。始終沒有掛斷電話，然後按下了門鈴。前來給他開門的，是一個精疲力盡的朴初雅。

　　握著已經滾燙的手機，第一次，被薑大聲攬入懷抱，卻沒有再反抗。

　　兩人的交往，似乎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沒有說什麼確定關係的話，但朴初雅說——

　　「歐巴我們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朴初雅希望的是，兩個人先保持低調，不要給其他任何人知道。

　　青鳥和BB關係一向很好，他們兩又是曾經大熱的CP。現在真的開始戀愛的話，一舉一動可能都會被別人關注，帶來些兩個人可能都不太想要的影響。

　　所以，暫時瞞下吧。

　　他們兩，自己慢慢摸索著就好。

　　可是，再然後，姜撒朗父母出事。

　　薑撒朗雇了群雇傭軍，去太平洋上搜尋，期間回來掀了一次靈堂，後來又徹底不見。

　　朴初雅不知道她怎麼樣，甚至也不知道，薑撒朗還會不會再回來。

　　她一方面擔心著忙內，另一方面……

　　卻接受了楊代表，想要派她去日本SOLO的提議。

　　「很抱歉，之前我從私賬上給你劃錢的舉動，可能讓李社長對你產生了一些誤會。所以他之前安排雅中與赫拉出小分隊，而你個人……卻一直沒有太多活動。現在，李社長的意思，也是在薑撒朗回來之前，不想讓青鳥有太多動作。可是你知道的，對於你們的日本出道，公司其實已經準備很久。薑撒朗……她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但青鳥之前積累的人氣，總不能任由它們繼續消散！」

　　「所以，初雅你去日本SOLO吧，這件事我會和李社長再談，他確實是誤會你了，不該這麼浪費你這麼好的嗓音條件。」

　　對於這一番提議裡的爾虞我詐，朴初雅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

　　然而，她只是想要賺錢。

　　她想要成名，想要強大起來。

　　如果薑撒朗在的話，她一定會聽取薑撒朗的意見。

　　她一定會問忙內，到底介不介意她去SOLO，介不介意她源於自己的苦衷，不得不加快個人發展的步伐。

　　然而，忙內不在。

　　於是朴初雅獨自做了決定，她要去日本發展。

　　朴初雅，一輩子當中，就只求了薑撒朗一件事。

　　那就是在薑大聲車禍事故之後，她求握有TBB股權的忙內，求她別讓公司拆散他們兩。

　　她明明只求了那一件事。

　　後來，薑撒朗卻不僅幫她扛下來公司裡的壓力，幫她和薑大聲都做公關，甚至為了他們兩，把自己與權至龍的戀情隱瞞了許多年。

　　而那一年，在姜撒朗得知朴初雅曾經遭遇家暴之後，這位忙內也是什麼都沒再問。

　　後來，卻是在首爾買了四套別墅，作為耶誕節禮物，送給了各位成員。四套別墅都坐落在同一社區當中，青鳥團四個女孩一人一棟，薑撒朗美其名為——只是矯情地想讓大家永遠都住在一起。

　　薑撒朗給四個人都辦了存摺，平分表仁厚那堆資產每年所獲得的收益。

　　美其名為——

　　「昨晚夢見了表大叔，他讓我這樣給大家發壓歲錢~」

　　薑撒朗開始親手操刀朴初雅的日本專輯，後來更是操心了一路，但凡是朴初雅出專輯，忙內都第一時間拿出自己手裡的存貨，而且還幫著盯MV拍攝，甚至於封面設計。

　　明明，朴初雅終其一生，也只求了薑撒朗一件事。

　　然而，這輩子，她欠了薑撒朗很多。

　　曾經，還想過要追上薑撒朗，並超越她。

　　後來，當朴初雅憑著一張張專輯，真正當之無愧地，成為了青鳥在日本區域裡的人氣第一，朴初雅卻早就忘了當年的野心與盼望，而總是在宣傳或採訪裡說——

　　「我是來自青鳥團的初，謝謝大家支持。」

　　她是青鳥團的天籟主唱，是後來的天籟歌姬「初」。

　　是登上過日本小巨蛋的韓國SOLO藝人，是許多日韓少男少女的夢想。

　　但曾經，在某個遙遠的時刻。

　　她曾經很像要成為另一個女孩，隱秘地、羞恥地，但也迫切地。

　　她曾想成為的那個女孩，叫姜撒朗。

悠于 2016-4-18 18:07

第103章 番外慎點

　　【申雅中】只是在等一個人

　　記憶中，2005年的某一天。

　　天氣很好，陽光很亮。

　　週末的下午，街頭上許多人來來往往。

　　而那時候，那一天。19歲的崔勝弦，吊兒郎當站在陽光下面。

　　陽光有些燙，他微垂著腦袋，頭頂斜斜地扣了頂帽子，露出來的脖頸後方，也有些火燒樣的滾燙。於是他便不停把身體左右搖晃，跟隨耳機裡的震天聲響，踩著鼓點，雙腳笨重地踩踏在地上，每一步，都踏在明晰的節奏上。

　　那時候，他還套著麻袋一樣的T恤與肥大的牛仔褲，腰帶上，掛了條拇指粗的銀色鎖鏈。

　　這樣的裝扮，以及他一米八的身高、兩百多斤的體重，都讓來來往往的人，紛紛向他投來些含意不明的目光。

　　男孩站在街邊上，忽然就抬起頭，猛地撞上那些看過來的目光。

　　眉峰狠狠聚攏，深邃的眼眸中，閃爍出警告般的戾氣與寒光。

　　有些人被猝不及防地嚇到，然後便慌忙地轉過頭去，回避這目光。

　　有些人，卻是狠唾一口，暗自嘟噥道：

　　「阿西……臭胖子……」

　　男孩臉色一變，邁著步子就要趕上去算帳。

　　「前面那位！」

　　崔勝弦的斜後方，19歲的申雅中走了出來。

　　女孩腳踩七釐米的高跟鞋，身穿米白色高腰連衣裙，頭髮在腦後松松地挽了個結。她帶著笑意喊過那一聲後，崔勝弦的身前左右，包括崔勝弦在內，至少有三四個男人都停下了腳步，遲疑地往後一望，然後就都暗戳戳止了腳步，屏住呼吸注視那女孩的靠近。

　　申雅中笑容未停，她走得也不快，但三兩步就到了之前那位低咒出聲的西裝男面前。

　　笑容溫和，輕輕地站定。

　　然後她說——

　　「阿紮西，罵人是不對的，我建議你立即道歉……」

　　崔勝弦在後面站著沒動，西裝男卻面色一怒。

　　「西……」

　　一開口就又是髒字，也不管面前站的是位天仙。

　　旁邊停下了的男人們，紛紛都微皺起眉，厭惡那西裝男的粗鄙。停在兩三步之外的崔勝弦，卻忽然間沖過來，一腳把西裝男踹翻在地。

　　「西八！」

　　男人又是下意識地咒駡，再爬起來之後，卻看到之前那不良少年，已經徹底換了一副逞兇鬥狠的模樣。身材高壯體格敦實的青年，緊咬著牙握緊了拳頭，低頭瞪人，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樣。

　　「對不起。」

　　快速地囁嚅一聲後，西裝男爬起身來，灰頭土臉地離開。

　　「幹得好！」

　　旁邊某天仙拍著手讚歎，靠近了，在男孩側臉上笑眯眯親了一口。

　　「我男朋友真帥！」

　　哢、擦……

　　數位圍觀者的心，通通都碎了一地。

　　我去！原來女神是個重口味……

　　2005年初夏，19歲的崔勝弦，攬著19歲申雅中的楊柳腰。兩個人不管旁人眼光，大街上笑容甜蜜，偶爾還咬著耳朵說話，姿態格外親昵。

　　「怎麼晚到了？」崔勝弦問。

　　「路上好像有人跟蹤我，耽誤了點時間。」女孩笑眯眯地回。

　　「什麼？！報警了嗎？男的？」

　　「嗯，男的。沒報警，其實我也不太確定……」

　　「……我明天去接你。」

　　「好啊~我明天上演技培訓課，下課給你電話！」

　　然而，第二天，崔勝弦早到了。

　　在樓下百無聊賴地等了會兒，成功把某個縮頭縮腦的大叔按翻在地。

　　「看你很久了！說！你拍的照片在哪兒？！」

　　崔勝弦一隻手就反剪了男人的雙臂，另一隻手，還在男人身上摸索著相機。

　　「你放開！」

　　瞪圓了眼睛的一個小女孩，蹬蹬蹬從旁邊走了過來。

　　她左手舉著甜筒霜淇淋，右手端了杯咖啡，略微糾結了一下之後，把咖啡直直向崔勝賢潑去。女孩再一次重複道：

　　「你放開！」

　　那，就是崔勝弦與表仁厚及薑撒朗的第一次見面，幾分鐘後，培訓班下課，就有了申雅中與表仁厚及薑撒朗的第一次見面。

　　崔勝弦一臉不爽地坐在咖啡廳裡，用紙巾擦拭自己衣領上的咖啡痕跡。而一米之外，某只罪魁禍首，就貼在他女朋友旁邊，眨巴著眼睛哈喇子都快要掉出來——

　　「歐尼！你皮膚真好！眼睛好漂亮，眉毛也漂亮，鼻子也漂亮……」

　　他女朋友笑容溫和，拍拍小女孩的頭，又轉頭對那跟蹤狂道：

　　「抱歉，我並沒有想當練習生的想法。」

　　可是說完後，又指了指旁邊道：

　　「我男朋友RAP很棒的！你要不考慮一下他？」

　　崔勝弦微微一愣，隨後把視線，落在了跟蹤狂遞給申雅中的那張名片上。

　　TBB，the best of best eai，雖然並沒有聽過……

　　但是，似乎還是有點小期待？

　　然而跟蹤狂轉頭望了崔勝弦一眼，卻是直接搖頭，道：

　　「我們公司容不下他。」

　　語氣斬釘截鐵，仿佛早有判決。

　　但是在說那句話之前，那個一臉篤定的男人，分明……

　　連他崔勝弦的RAP都並沒有聽過。

　　19歲的男孩，猛地從座椅上站起來，他幾步邁到這邊桌子旁邊，抿著唇頓了頓，然後便只是沖著申雅中道：

　　「我在外面等你，快點。」

　　說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站到了咖啡廳的落地窗外，望著街邊，點了根煙。

　　「抱歉，我男朋友性子比較急。」

　　申雅中聳聳肩，她笑得溫和，手勾著面前的咖啡杯，眼裡透出些探究意味。

　　「表社長，你剛才說，貴公司容不下他……？」

　　語氣裡，強調了貴公司三個字，仿佛早就聽出來表仁厚話中有話。而女孩這樣的敏感與聰慧，讓表仁厚抬起眼來，定定地又看了她好幾眼，隨即便露出更加讚賞的模樣。

　　「我們公司，接下來主推的是女團或者女性演員。但韓國歌謠界裡，做RAP的公司另有別家，比如說……這些年勢頭很好的YG。」

　　「嗯，我知道。」

　　申雅中放鬆了點，笑道：

　　「可是據我所知，YG招收練習生的時間早已經過了。」

　　「這個我知道！」

　　旁邊某只目光灼灼的小女孩，忽然舉起一隻爪，以一副求撫摸求表揚的表情道：

　　「歐尼，YG裡有個練習很多年的練習生，叫權至龍，據說YG社長很看重他！」

　　「哦，是嗎？」

　　申雅中挑眉，她轉頭一看小女孩神采奕奕的笑模樣，便忍不住又摸摸她的頭，輕聲道：

　　「歐尼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你啦，小撒朗~」

　　自家男朋友最近在苦惱些什麼，為什麼總是皺著眉抽煙，為什麼總是打聽各大經紀公司的情況，這些原因，這些舉動背後的含義，申雅中當然都通通知道。她最初愛上崔勝弦的瞬間，就是他站在臺上，用那把性感的老煙嗓念RAP的模樣。

　　她的男朋友有音樂夢想，這一點申雅中始終都知道。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但在那一天的咖啡廳談話之後，申雅中有了些思路。

　　把人拖到租好的錄音室裡，認認真真地刻上一張光碟。反復修改好幾次之後，寫了一份關於崔勝弦的說明與簡介。隨後，就是到YG樓下等了兩天，穿著最時興的精緻女裙，撐著遮陽傘戴著墨鏡，沉默地傲立一旁的姿態，讓旁邊竊竊私語的好幾個seven的私生飯，都以為她是被哪位男神甩掉但還是執著不休，都追到了公司樓下面……

　　然後，終於，權至龍出現。

　　私生飯看著女孩向權至龍走近，紛紛交頭接耳——

　　「天！居然喜歡的是權至龍！」

　　申雅中把CD交給了權至龍，權至龍把CD交給楊賢碩。

　　楊賢碩見了崔勝弦一面，告訴他，等他瘦下來，公司可以考慮他的加入。

　　於是，就又開始了瘋狂減肥。

　　崔勝弦每天都被健身館教練操得跟死狗一樣，面泛菜色，衣服都散發酸臭味。

　　這樣狼狽的他，不想被申雅中看見，於是果斷拒絕女朋友前來圍觀。

　　而申雅中也不堅持，只是發來一張自己穿著比基尼的照片。

　　前.凸.後.翹，長腿細腰。柔媚而挑釁地望著鏡頭，還伸出只手指來懶懶地勾著，比出放馬過來的手勢。

　　崔勝弦：「……」

　　把照片保存下來，他減得更有動力了！

　　一個月瘦掉四十斤，瘦下來後的崔勝弦再次走進YG，這一次走進去，就徹底被刻上了烙印。

　　拿到了練習生合約的崔勝弦，偷偷跑去女朋友的家門外等著，想要給她個驚喜。

　　滿懷期待地等了好幾分鐘後，大門一開，女朋友和之前的跟蹤狂一起走了出來。

　　「哦？勝弦！」

　　申雅中看到崔勝弦，還是很開心的。

　　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愉悅地眯起了眼。

　　「很帥~」

　　可是誇完之後，又回過頭去，對表仁厚道：

　　「抱歉，表社長，我真的……」

　　崔勝弦走過去，圈了女朋友的肩，居高臨下瞪著表仁厚道：

　　「不是說了不去，還糾纏到家裡來了麼？！」

　　「哈哈你別誤會。」

　　表仁厚笑嘻嘻地擺手，道：

　　「我是來跟雅中父母談生意合作的，順便再問問她有沒有當練習生的想法。」

　　是這樣麼……？

　　崔勝弦轉頭望自家女友，用眼神詢問自己的疑惑。

　　申雅中笑著點點頭，然後又轉頭沖表仁厚笑道：

　　「但我也確實，還是沒有當練習生的想法，謝謝表社長你的欣賞。」

　　崔勝弦，終於如願以償，成為了YG的練習生。但隨後，他卻感覺到了更多阻礙。這個熱愛黑泡的大男孩，一向都覺得……

　　RAP帥不過唱歌，唱歌帥不過跳舞。

　　而他會的，只有RAP呢。

　　19歲的崔勝弦，看著比他還小了一歲，但已經當了十年練習生的權至龍，感覺到壓力山大。更別說，練習室裡，還有練習了五年的東詠裴，有即便練習時間相較之下不長，但唱功很棒的姜大聲與張弦勝，後來，更是有比崔勝弦小了好幾歲，但跳舞一級棒的李勝弦又加入進來……

　　崔勝弦不是個會輕易服輸的人，於是他把更多更多的時間，都放在了練習室裡面。

　　每天每天，都揮汗如雨著。

　　偶爾停下來的間隙裡，才想起來。

　　雅中，他的女朋友。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送過她回家了。

　　崔勝弦感覺到不安，他終於還是抽出了一天時間，又來到申雅中的家門外，靜靜等著。等了會兒之後，又想著要不還是打電話吧，他太想她了，想得都不想再策劃任何驚喜，只是想要立馬能看到她，只是想立馬能抱住她，吻她。

　　他把她晾了那麼久，雖然是無意的。

　　但此時一清醒過來，才感覺到害怕。

　　那是雅中，是追求者排出了十幾條街的「小金泰熙」申雅中。

　　他當然信任她不會背叛他，也不會離開他，可是萬一呢？萬一呢……

　　崔勝弦越想越亂，他慌亂地撥通女朋友的電話，幾分鐘後得知，他女朋友經不住某跟蹤狂癡纏，終於還是與TBB簽下自由度極高的演員練習生合約，而且前兩天，已經搬到了TBB練習生宿舍當中，與之前潑了他一臉冰咖啡的小女孩同住。

　　那一刻，崔勝弦的內心是崩潰的。

　　因為說實話，雖然一直都知道申雅中在參加演技培訓班，雖然知道她從小就擅長鋼琴與芭蕾、現代舞，雖然知道她的外形條件格外不錯，就算放到娛樂圈裡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可是，崔勝弦還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真的成為某家公司的練習生。

　　他覺得，就算他女朋友想要進入娛樂圈。

　　那大概也是在大學畢業之後。

　　她現在正高三，正在準備演員系的大學考試。成功的話，她會成為一名演技學習生，再四年後，可能便會出來接戲。

　　而那時候，崔勝弦大概早就已經出道。

　　那樣的話，他們兩能把彼此奮鬥的時間錯開來。申雅中能夠一邊上著大學，一邊從容地等崔勝弦成名，而崔勝弦成名之後，能夠更加有餘裕地幫助女朋友，他想他到時候一定會公開戀愛的，他不介意任何人把他們兩捆綁在一起。

　　然而，申雅中現在，是成為了另一家公司的練習生。

　　就算電話裡，說她簽的練習生合約自由度很高。可是，自由度再高也是練習生啊。經歷過YG魔鬼式的散養之後，崔勝弦對這個圈子，早就有了進一步的深刻認識。他並不是想否定申雅中的夢想，也並不是氣憤她之前都並沒有告訴他這件事。而是，更加地感覺到害怕。

　　現在，他們兩都是練習生了。

　　忙碌之下，還能有多少分給彼此的時間？

　　崔勝弦一路彷徨地趕去TBB公司，走進兩層小破樓裡的練習室，再面對著那張貼在他女朋友旁邊的小女孩笑容時，卻一點都發不出火。

　　「撒朗，你先去找仁厚歐巴吧~我和勝弦說會兒話。」

　　他的女朋友，笑眯眯地拍著小女孩的頭，語氣寵溺而溫柔。

　　「嗯！」

　　那小女孩蹭了蹭他女朋友的手，咧著嘴笑了一下，便飛快地跑出去了。

　　崔勝弦走近了，遲疑道——

　　「你跟他們……已經這麼熟了？」

　　仁厚歐巴？撒朗？

　　如果剛認識幾個月的人，都能叫得這麼親密的話。

　　那他這個男朋友，對於申雅中來說，與其他人又還有多少分別！

　　「表社長勸了我幾個月。」

　　申雅中看了崔勝弦一眼，立馬便換了稱謂。

　　然後，又繼續道：

　　「合約的自由度很高，我想走隨時能走，而且撒朗……她真的挺可愛的。」

　　申雅中在笑，她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是真心地在笑！

　　崔勝弦眼眸一暗，快速地擁過去，把頭抵在女孩的肩窩裡，悶聲道：

　　「這陣子不是故意忽略你，我很想你！」

　　仿佛是為了證明那想念，男孩把雙臂都收緊了，壓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

　　「唔，我知道。」

　　申雅中艱難地發聲，拍打著崔勝弦的手臂，往外退了退。

　　「呀！你想箍死我麼？！」

　　媚意橫生的一雙眼瞪了過來，眉似遠山，雙目含情。

　　崔勝弦低下頭去，便狠狠捉住了雙唇，狠狠地吻，重重地喘息。

　　可是，吻完之後，再回到YG。

　　沒日沒夜的掙扎與努力，汗流浹背、四肢脫力……再一次席捲而來。

　　又忙又累，累得都顧不上回電話，腦袋一粘枕頭，就已經先倒頭睡去。這樣的情景，發生了不止一次，也不止兩次，是很多次。

　　申雅中沒有生氣，她從不對崔勝弦發脾氣。

　　女孩只是自己默默增加了前來探望的頻率，她像其他小粉絲一樣，乖乖地等在YG門外。不過申雅中自知自己辨識度很高，不想崔勝弦未出道便多出一段風流韻事，所以每次過來等時，便都讓家裡的司機開了車，她坐在街對面靜靜等著。

　　等到崔勝弦出來，有時候是一個人戴著耳機，有時候是與權至龍或李勝弦勾肩搭背。

　　申雅中讓司機跟上，一直開出好一段之後，才敢下車來，撲過去。

　　大聲地喊：

　　「勝弦！」

　　一邊喊一邊格外開心地擁抱。

　　偶爾，她會去YG的練習生宿舍，在權至龍等人的掩護下，給崔勝弦做一盤賣相很好但味道一般的意面，或者是炭火牛排。

　　她也對自己的廚藝覺得抱歉，所以除了給崔勝弦親手做那一份之外，帶給其他練習生的，都是從餐廳中專門打包的營養餐。

　　偶爾，她也還會幫崔勝弦洗衣服。

　　髒衣服都收在了髒衣筐裡面，扔進洗衣機裡再拿出來晾就好。

　　可是內衣……大多都是該自己洗的。

　　某天，崔勝弦回到宿舍當中，肢體和精神都顯得疲憊，他撐著身體走進客廳，望著晾衣架上迎風飄揚、還滴著水的某塊布料，眼睛眨了眨，差點都落下眼淚。

　　申雅中，並不是崔勝弦的初戀，但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是不僅給了他夢想，而且還一直鼓勵他，也陪伴他的女人。

　　某個他癡纏過她的夜晚之後，崔勝弦暗自對自己發誓——

　　等他出道，等他熬過最灰暗最艱難的這一段……

　　他會對她好！他一定會對她很好！

　　他要給她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噓寒問暖、隨叫隨到……

　　嗯，雖然可能也做不到隨叫隨到。

　　但可以保證的是，他一定會對她很好！

　　崔勝弦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不會有幾個。

　　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姐姐，另一個，就是她申雅中！

　　男孩在YG練習室當中，度過許多個揮汗如雨的夜晚。

　　停下來時，總是一邊懺悔，一邊承諾，一邊又垂下頭去，深深地感覺到不安。

　　那樣的不安，干擾了他的思路。

　　讓他變得煩躁，也讓他變得多疑。

　　某個他終於沒有倒下就睡，而是洗了澡還記得回電話的夜晚，電話撥了出去，對方卻始終沒有接。這是在以往，基本都不會發生的事。申雅中即便是高三最後衝刺的階段，都總會把手機隨身攜帶。而如果她是在上課，不方便接聽電話的話，她會把電話掛斷，然後立馬發送短信來安撫解釋。

　　可是那天，電話始終沒有被接起來。

　　崔勝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麼，他暴躁地揉了揉頭髮，然後又懊惱地在屋子裡轉了好幾個圈。權至龍從門外竄進頭來，問他要不要出去喝酒放鬆放鬆，崔勝弦抓上外套就走，出門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何種微妙的心理，視線在桌面上微微一掃，再把門關上時，手機已經被留下在桌上。

　　十幾分鐘後，電話螢幕又亮，一遍又一遍地響。

　　張弦勝路過時聽到電話，因為那電話已經響了很久，怕是有人有急事找崔勝弦。

　　於是進來拿起電話，接通。

　　因為對面的那個人，是一向都笑容溫和，讓人感覺到如沐春風的申雅中。

　　於是，不知不覺地便脫口而出——

　　「勝弦哥？他和至龍哥出門喝酒去了。」

　　「嗯，今天不忙，老師說勝弦最近進步很大！」

　　「嗯好的，不麻煩不麻煩，露娜再見。」


第104章 番外慎點

　　【申雅中】只是在等一個人

　　單純的弦勝寶寶，並不知道自己被仙女一樣的姐姐套了話。不僅說了崔勝弦的行蹤，更是暴露了這一段時間當中，他們一眾練習生的作息與工作。

　　那時候，離申雅中簽入TBB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多。

　　TBB練習室裡，薑撒朗撐著下巴，第一百零一次向申雅中問道：

　　「歐尼，你既然想當演員，為什麼又推了表大叔前兩天給你找的試鏡機會？」

　　申雅中摸著手機，溫柔地笑。

　　「雖然考上演員系，但還沒正式開學呢，等多學一些後再出去接戲吧，免得被人笑話~」

　　然而，申雅中並不是怕被人笑話的人。

　　她只是怕，一旦開始接戲。

　　他們能見面的時間大概會更少，而他，大概會更加不安……

　　薑撒朗眨眨眼，更加不理解地問：

　　「歐尼你本來就打算去大學裡學演技的話，之前為什麼簽我們公司？」

　　嘟著嘴，歪著頭。

　　一副怎麼都想不通的模樣。

　　申雅中看她一眼，笑意就變得更深。她伸過手去，捏了捏小女孩圓圓嫩嫩的臉頰。

　　「因為喜歡你呀~」

　　然而，其實是因為。

　　在崔勝弦變得忙碌，變得為接踵而來的新鮮挑戰精疲力竭時。

　　感受到不安的，並不只是他一個人。

　　如果說，崔勝弦是因為忙於追逐自己的夢想，所以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分出許多精力來給她的話。那麼，一如既往的申雅中，在一如既往地想念崔勝弦的那些時刻當中，該拿什麼來彌補，該拿什麼來填充？

　　她並不是被表仁厚纏煩了，也不是被薑撒朗迷翻了。

　　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度過那些時間。

　　申雅中無處安放自己的不安，也無處安放自己的想念。外加表仁厚給她的，確實是一份想走就隨時可以走的合約。於是她拿著那份合約，來到TBB當中。

　　然後終於，慢慢地懂了，真正在為夢想全力拼搏的人，到底是怎樣的狀態。

　　除了想念得無法自已的那些時刻，申雅中長久地，把目光投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除了她這個開玩笑一樣的練習生之外，TBB真正的、唯一的一個練習生。那個練習生從早到晚都待在公司當中，練聲樂、練舞蹈、練創作、練樂器、練形體、學語言……

　　申雅中，曾經也像那女孩那樣忙碌過。

　　她小的時候，家裡人給她報了無數的培訓班，鋼琴、長笛、芭蕾、現代舞、算數、演講……

　　然而，申雅中從未像那個女孩那樣，總是笑容滿面，總是神采奕奕地，去完成那麼多讓人一聽就覺得頭皮發緊的任務單。申雅中從未像她那樣，每一天都對自己即將要做的事充滿熱情。

　　申雅中想，她的男朋友，越來越抽不出時間與她聯繫的崔勝弦。

　　大概也是這樣的狀況吧。

　　每一天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與渴望。就算身體壞掉，就算累到在地上摔倒，也始終望向那渴望的方向。而那個渴望的名字，叫做夢想。

　　崔勝弦從張弦勝的口中，得知申雅中曾經問過他去哪兒了，也知道他是與權至龍出去喝酒。他感到慌張，可是又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麼。只是喝個酒而已，只是忘帶了電話而已……

　　但垂下了頭來，崔勝弦想。

　　無論是怎樣的謊言，大概都騙不過自己。

　　男孩很是忐忑，他感覺到更加不安。

　　後來再喝酒時，也不敢再不帶電話，可是接起電話時，又不敢承認自己是在喝酒。

　　一邊掩飾，一邊又唾棄自己。

　　因為在那一天之後，申雅中不僅什麼都沒問，反而，分明還對他更溫柔了。噓寒問暖、隨叫隨到……像是崔勝弦在自己心中承諾，以後一定要對申雅中做到的那樣。

　　他還沒能做到的事，申雅中已經做到。

　　又是幾個月過去後，YG裡終於有了好消息。

　　選拔賽即將開始，現有的六個練習生當中，除已經確定出道的權至龍與東詠裴之外，還將另外挑選出兩到三個人一起出道。

　　楊賢碩把崔勝弦叫上頂樓辦公室，用手指點著桌，讓他清理自己的男女關係。

　　崔勝弦一瞬間就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楊賢碩。

　　差點都說出「我不出道了！」這樣的話。

　　然而並沒有說出口。

　　沉默著回了宿舍之後，又幾天過去，申雅中再一次來到YG宿舍。

　　關了房門，只有她與崔勝弦兩人對坐。

　　「我們分手吧。」申雅中靜靜地說。

　　「分手？！」

　　崔勝弦憤怒了，他站起身來，大聲道：

　　「是不是楊……」

　　「不是。」

　　申雅中冷冷地打斷他，然後又笑了笑，仿佛像是以前一樣，溫和，從容。

　　「勝弦，公司不同意可以有很多種解決方法，堅持反抗、假裝分手，都可以試著解決。但是，勝弦，我們該分手了。」

　　崔勝弦痛苦地抱住了頭，「為什麼……」

　　「因為現在我們兩個人……都是比起對方，更想去追隨其他東西了。」

　　申雅中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對不起，沒辦法再一直等著你了。」

　　崔勝弦鼻頭一酸，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怔怔地抬起頭來，問：

　　「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目送你去完成你的夢想，即便旁邊沒有我，我也始終都為你祝福。」

　　「我也想去找到我自己的夢想，或許是和撒朗一起出道，或許是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但無論怎樣，我想去成為申雅中，而不是固守在某個人身邊，當某個人的女朋友。」

　　「然後，最終。」

　　「或許我想要一個全心全意、只愛著我的男人。不用再辛苦地等待，也不用連自己靠近，都擔心打擾到對方專心致志的前行。」

　　「雅中……」

　　崔勝弦哽咽著，他試著挽留。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拜託你繼續等我，不用太久，只需要一年……不，半年！」

　　「不。」

　　申雅中含著淚，但還是笑著搖頭。

　　「勝弦，再也做不到的事，我沒辦法答應你。」

　　「我真心地希望，你不要再顧忌我，全心全意去做你想做的事！也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因為我也會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們不用再承諾，也不用再為不能完成承諾而忐忑不安，不用再等了，誰也不要再等誰。」

　　「勝弦，與其承諾半年，不如，我們半年之後再看吧。」

　　「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會知道那時候的答案。」

　　半年後，BB出道，宛如一顆石子砸入大海當中，發出了一點聲音，緊接著就被淹沒。申雅中一邊撿回聲樂和舞蹈，一邊在幾個劇組裡跑著龍套。

　　崔勝弦沒有提複合，申雅中也沒有。

　　一年後，BB依舊是半紅不紅，但幸好不久後有了《謊言》，五個大男孩終於能鬆口氣，不用到哪兒都看人眼色。而申雅中繼續在當練習生，一邊寵溺地盯著自己忙內不要熬太晚穿太少弄得自己感冒，一邊笑容溫和地，歡迎新加入TBB當中的新人兩名。

　　崔勝弦寫了兩首歌，一首叫《假裝若無其事》，一首叫《善良的人》。

　　申雅中聽完後擦掉眼淚，繼續準備第二天的試鏡練習。

　　兩年後，BB又有了《最後的問候》與《一天一天》，蟄伏一年多後，終於勢不可擋，到哪兒都有少女飯的尖叫，以及同僚或後輩們羡慕的目光。申雅中以青鳥團成員出道了，和成員們一起雪山拉練，一起熬夜修改舞臺表演，一起為拿到年末新人獎的目標而咬緊了牙努力。

　　崔勝弦喝醉酒後，給申雅中打過好幾次電話，哭著給她唱歌，求她出來見他，帶上他們兩曾經的承諾。

　　申雅中出來見過他一次，離開時慌張得都遺失了手機。下半年時，青鳥團正規一輯當中，申雅中卻親自填詞，寫了一首《最後一次，我屬於你》。

　　三年後，BB坐穩了一線男團，青鳥是超級新人，但猛然遭遇滑鐵盧，幾經掙扎才終於浴火重生。

　　崔勝弦愛上了獨自坐在家中喝酒，申雅中與越來越多的人傳起了緋聞。

　　四年後，BB依舊是一線男團，青鳥也成了穩穩的一線女團。

　　崔勝弦讓權至龍喜歡就去追，不要以後自己一個人後悔。

　　申雅中在演員身份和歌手身份中快速轉換，不僅自己開始參與投資電視劇與電影拍攝，就連公司裡原屬於薑撒朗的部分責任，都接過去一些。

　　五年後，BB出了事，青鳥榮耀回歸。

　　姜大聲與朴初雅的戀愛曝光了，失蹤半年多的薑撒朗，回到了權至龍身邊。

　　崔勝弦獨自坐在家裡，喝著紅酒。

　　望著窗外晚霞滿天。

　　TBB裡，李准碩抓耳撓腮地問薑撒朗，到底怎樣才能追上申雅中。

　　薑撒朗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回到宿舍後，卻趴在自家歐尼肩頭，又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歐尼，真的不想談戀愛麼？」

　　申雅中笑，張口欲言。

　　肩上的女孩已經先一步咋呼道：「歐尼你不許再框我啊！我知道！你每次一這麼笑就是要說瞎話！以前我天真無知，被你騙了多少次啊！」

　　申雅中繼續笑，優哉遊哉地問：「那你是聽還是不聽？」

　　薑撒朗糾結了兩秒，重新又湊回來。

　　「歐尼你講吧，聽完後我用我125的IQ判斷一下！」

　　「哈哈~」

　　申雅中被逗笑了，隨後她又抬起手來，拂開女孩落到額前的碎發，動作格外溫柔。

　　「我在等人。」

　　「等誰？」薑撒朗瞪圓了眼睛，這下是真的好奇了。

　　「等一個……深愛我的人。」

　　「不用我再做任何遷就，也不用再做任何犧牲。」

　　「並不是不想要再為他遷就或犧牲……」

　　「但就只是，想要一個愛我，比愛任何其他人或事物都更重的人。」

　　「我在等那個人。」

　　2011年的某一天，申雅中笑著摸了摸自家忙內的頭，然後她幾不可聞地輕歎口氣，仰頭灌掉杯中的紅酒。

　　那時候，正值窗外晚霞滿天，紅彤彤地燒了半幅天空。

　　而天空之下，首爾依舊。


第五卷：光輝時刻

第105章 03.02

　　「EMA worldwide Act的的得主是——」

　　「BIG棒，亞太地區！！！」

　　「啊啊啊啊啊！」

　　遠在地球另一端的韓國首爾，穿著白T恤與松垮運動褲的女孩，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抱住了旁邊走過來的人，蹦蹦跳跳一臉癲狂地——

　　「啊啊啊啊啊！！！」

　　「你嚇到小七了。」

　　抱著小胖墩的羅鏡恩，一巴掌就把薑某人拍回了沙發上。

　　而女孩一坐回沙發上，立馬就又端起了旁邊的筆記型電腦，放在迅速盤起的雙腿上。電腦中，還在繼續著網路轉播。羅鏡恩站在沙發旁，一邊顛著薑小七，一邊豎起耳朵聽了聽——那似乎是什麼激昂的場面，隱隱的有些人聲鼎沸，但比起人聲，更迅速抓住人注意力的，是流瀉而出的背景音樂——那是韓國人都很熟悉的、屬於BB的《tonight》。

　　「怎麼了，至龍他們獲獎了？」

　　羅鏡恩抱著小侄兒，也往沙發上一坐，湊到了薑撒朗旁邊觀看。

　　流光溢彩的舞臺上，一男一女兩位歐美主持人，都望向了舞臺下的某個地方。

　　而下一秒，鏡頭迅速地切到了那兩人望向的嘉賓席上。在那一條延伸出去的延展舞臺下方，有五個來自東方的大男孩站了起來，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迎著所有的呐喊與尖叫，接過話筒，向著臺上。

　　權至龍一襲大紅色風衣外套，東詠裴身著鉚釘夾克。

　　兩個人走在了最前方，一步一步，衣擺飛揚。

　　「撒……朗！」

　　薑小七含糊不清地喊著姐姐名字，從羅鏡恩膝蓋上往女孩身上爬。

　　羅鏡恩任小胖墩自己爬，又問了句：

　　「得什麼獎了？」

　　「EMA worldwide Act！」

　　薑撒朗接過了薑小七，目光炯炯精神奕奕。

　　羅鏡恩：「沒怎麼聽過呢，這個獎很牛嗎？」

　　「牛不牛不知道，今年第一次開設的獎項。」

　　女孩摟住試圖往自己肩上爬的小肉丸子，頓了頓，又更加目光灼灼地道：

　　「可那也是EMA給出的獎啊！是歐洲音樂大獎啊！是歐巴他們出事後拿的第一個獎啊！是世界級別的獎啊！是第一組韓國藝人在EMA上拿獎啊！」

　　電腦螢幕上，五個大男孩已經腳下生風地走到了舞臺正中。

　　眼看他們五個站定，女孩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調高了音量，開啟靜靜聆聽的觀眾模式。

　　「WOW~It’s amazing！」

　　很好，大紅色風衣開始說話了！

　　握著話筒，還騷包地把話筒翹得很高，這是心情很飛揚的節奏啊，很好！

　　「THANK U so much~」

　　「Enm……」

　　「我們來自韓國，名叫BIGBENG~」

　　「見到大家很高興~~」

　　明顯頓了一下，然後就由英文轉回了熟悉的韓語，然而熟悉的韓語也並沒有很令人熟悉，因為一字一句的尾音都格外地飄揚，像是一不小心從手裡放飛了的氣球，或者是興致太高時起了個高音然而跑調了……台下都坐的是歐美的觀眾，可能本來就聽不太懂，幾句話之後，台下還很捧場地響起隱隱約約的掌聲和尖叫。然而地球另一邊的電腦螢幕面前，薑撒朗卻與羅鏡恩面面相覷，薑撒朗一臉懵逼，羅鏡恩的嘴角抽了抽，兩秒後，忍不住把臉側去一旁偷笑，肩膀一抖一抖。

　　電腦螢幕上，站在大紅色風衣後的另四個男孩，明顯也開始憋笑。

　　權至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一時興奮之下，腦中想說的是英文，然而出口的是韓語，於是聽在觀眾耳中，便成為了略顯奇葩的英文式韓語，額……

　　但幸好，權隊長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臉上半點不亂，立馬就又揪回了正常的韓文音調：

　　「因為這個獎項是我們的fan給予給我們的……」

　　「撒……朗。」

　　薑家小七踩在自家姐姐的灰色運動褲上，一般重複喊著她的名字，一邊鍥而不捨地往她肩膀上爬。

　　「啊啊啊！我要去給准碩歐巴打電話！」

　　薑撒朗一把將小胖墩塞回了羅鏡恩懷中，興奮站起身來道：

　　「這麼好的公關點！必須要利用好！」

　　「嗯~」

　　羅鏡恩抱著小侄兒，看小侄女一副要癲狂的模樣，只是輕笑著催促道：

　　「那就快去吧，好好宣傳。」

　　「嗯！」

　　女孩笑了笑，目光卻變得嚴肅。

　　重重點頭之後，轉身去了樓上書房。

　　這是離權至龍吸.毒醜聞爆發後一個月，兩人同住的公寓被曝光後，權至龍搬回了父母家，姜撒朗也搬回了瑞草區自己家的樓中樓公寓。外公外婆兩人，說太久沒有回過老家，要重新回去處理些事情。薑撒朗送走二老之後，就徹底攬下了照顧自家小胖墩的責任。但為了保險起見，兩位老人走之前，把家裡一直跟著照顧小七的保姆留下了，此外，還有每隔一天會過來查看一下的羅鏡恩，以及三天兩頭會過來查崗的大姨羅鏡媛，也都跟著照料。

　　權至龍有父母陪著，雖然外界始終對他刀斧加身，但心情在慢慢好轉。

　　姜撒朗和自家初雅歐尼一起去考了駕照，然後試著自己開車，去權至龍家找過他一趟。

　　看他精神還好，不是面容灰敗神態憔悴、分分鐘要割腕自殺的人……

　　頓時就放心不少。

　　11月的MTV大獎，是個意外之喜。

　　權至龍被全國圍剿的輿論，驟然就停下了許多。

　　就連好幾個主流媒體，都紛紛改了輿論風向。

　　畢竟，那真的是個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獎，雖然具體獎項意義值得商榷。

　　但無論如何，BB代表著K-pop走出國門，讓數億外國粉絲也都跟著一起投票，這讓整個大韓民國的娛樂圈、媒體界，都見識到五個男孩的力量，以及未來可將K-pop繼續向外推廣的巨大潛力！

　　於是，事況急轉而下之後，只因為一個意外的獎項，又急轉而上。

　　姜撒朗與李准碩，在這件事背後動了多少手腳，並沒有任何其他人知道。

　　但在看到這樣的希望之後，YG的動作終於不再慢吞吞的了。

　　趁機宣佈，BB全體都將出現在12月份的YG十五周年紀念演唱會上。

　　那是試探，也是優勢擴大。

　　是表明立場，也是誠懇地希望能求得粉絲原諒。

　　12月4號，權至龍在YG家族演唱會上，對著廣大歌迷粉絲道歉——

　　「感到非常抱歉，以後將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我會用好的音樂來報答大家！」

　　仔細看的話，這個大男孩其實瘦了許多，神情也變得內斂沉默，壓低了聲音說話的時候，輕飄飄、總像是帶著些笑聲一樣的小奶音，慢慢地變少許多，而增加進來的，是一字一句、鞠躬微笑中的深刻。

　　台下的粉絲在尖叫。

　　即便也有很多人離開了，但幸好，還有人留下，也願意接納他，等待他。

　　權至龍在臺上，偷偷擦拭潤濕的眼角。等BB的表演部分過去之後，一邊還迷戀著這樣久違的舞臺，一邊，又暗自加快了腳步。他向著台下，向著後臺，走得越來越快。

　　他知道，除了他的家人之外，除了成員們之外，除了台下那些依舊還在為他尖叫的粉絲們之外。還有個人，還有個他很喜歡的人，也在一直等待。等待他浴火重生，等待他振作起來。

　　權至龍加快步伐，轉過後臺裡的走廊通道。

　　他的女朋友裹著一件深藍色的毛呢外套，腦後松松地綁了個馬尾，墨鏡橫插在了胸口的口袋之上。她拿著手機，正靠在BB專屬休息室門外的牆上，低頭說著些什麼話。而當權至龍身著舞臺裝，一腦門汗地向她走過去時，女孩仿佛心有靈犀地轉過頭來，微微一頓之後，立馬也沖著他笑。

　　「薑love~~~」

　　權至龍張開雙臂，嚶嚶嚶地撲了過去，把人抱個滿懷。

　　然後又用濕透了的額頭去蹭她的側臉，不滿道：

　　「我在臺上表演，你居然在打電話！」

　　後面慢悠悠走來的另外四人：「……」

　　權隊長，請你把在臺上表演的人後面，加個們！

　　電話那頭的李准碩：「……把你家的醋罎子搬開！嗯，剛才說到哪兒了……」

　　剛才說到，上半年時，就已經簽訂好的……關於青鳥與BB合作，為G-market代言的廣告事宜，現在、right now！終於可以再次啟動了！

　　早在上半年時，權至龍與薑撒朗兩人，就已經聯手為G-market寫下廣告主題曲《everything for you》，但在準備要正式錄音與拍攝時，BB中姜大聲與權至龍先後出事。於是代言合約暫時中止，也是這兩天，G-market一方，一直觀望到BB獲得MTV全球風尚藝人獎之後，國內的輿論風向越來越吹往形勢大好的方向。

　　於是這才大腿一拍，希望青鳥與BB一起繼續之前的合約。

　　而且，還因為過兩天就是耶誕節了。

　　李准碩在電話中只是轉告，希望薑撒朗或權至龍，能把《everything for you》，改得更具聖誕風味一些，然後再拍個極具聖誕風味的MV，以此隆重推出G-market聖誕大促銷的購物狂歡節。當然了，價格可以繼續商量。

　　李准碩最近在忙別的事情，所以把這一堆都直接扔給了薑撒朗。

　　然而薑撒朗轉頭，就把這一堆又扔給了權至龍。

　　還穿著舞臺裝的權至龍，擦著汗走到休息室的沙發旁。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把跟在他身後念念叨叨喋喋不休的薑某人，拉到自己腿上坐好，然後又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歐巴我剛剛還在舞臺上請求大家原諒，作為女朋友，在這麼嚴肅而悲慘的時刻，你難道不該先安慰一下我麼？」

　　「我相信你能用音樂讓大家原諒！」

　　女朋友笑眯眯地，雙手摟上權某人的脖子，湊近了在側臉上MUA地一大口之後，又離遠一些，眼眸亮晶晶地提議道：

　　「要不今晚就去我們公司吧~我們爭取一晚上搞定！准碩歐巴他們要得挺急的……」

　　「准碩歐巴是誰？」

　　權至龍傲嬌地轉了頭，「坐在我懷裡親完我的臉，你現在還想著別的歐巴麼？」

　　「沒有呀~」

　　薑撒朗樂呵呵地又親了一口，雙手捏著權至龍的臉頰，略顯報復又略帶調皮地，把他捏得都五官走樣之後，才又笑眯眯地繼續道：

　　「我腦袋裡一直都只有你這個歐巴呀~」

　　休息室裡另外四人：「……」

　　不行了，我們要去天臺上吹吹風！

　　薑大聲：等等！不對，他也是有女票的人啊！

　　然而女票前兩天又去了日本……嚶……

　　月黑風高，夜半時分。

　　薑撒朗混在YG的工作人員當中，悄悄去YG演唱會後的慶功宴上打了個轉，露了個臉，順便混在21團當中，圍觀了一下21團主唱朴小春的八次元。一個小時後，又在許多人意味深長的目光當中，手扶著喝得半醉的權至龍從後門溜走。

　　女孩把人半扶半抱，權至龍渾身都像沒了骨頭一樣，軟軟地賴在她身上。

　　但幸好，還能用自己的腿往前走著。

　　互相拖拽，又彼此擁抱，兩人以十分彆扭的姿勢到達停車場當中。之前吃飯時，薑撒朗就讓助理開了她的私人座駕過來，低調地停在了在酒店附近的停車場。

　　那是她上上個月拿下駕照之後，抽風的申雅中不知道又想起來哪一茬了，私下裡攬著忙內的肩膀，說之前忘記給薑撒朗送成人的生日禮物了，所以現在一定要補上！

　　於是給她送了輛車。

　　與申雅中之前的座駕是同款車型，安全、低調、內涵、優雅的……富豪。

　　權至龍死賴在薑撒朗身上，用頭蹭著她的頸窩，哼哼唧唧。

　　薑撒朗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想把人給擼下來，奈何力氣不夠，哄了幾聲之後，就忽然掐了權至龍腰側的軟肉，並不用力，但是以威脅的語氣道：

　　「歐巴，知道你心情還是不太好，但這兒還是公共場合呢，嗯？」

　　最後的那一句質問的哼聲，簡直是餘音繞梁、千回百轉……

　　權至龍笑倒在她的肩膀上，又故意蹭了兩下之後。然後才終於放鬆了手臂力量，任由薑撒朗彎下腰來，把他塞進副駕駛當中，又給他系了安全帶、把門關上……

　　男孩的雙眸清明，他注視著自家女友繞過車頭，又走到了駕駛座這邊坐下。

　　「撒朗，我想你了。」

　　等女孩看似熟練地發動引擎之後，權至龍轉過臉來，眸中是深深淺淺的思念。

　　他們兩，自從各回各家各找各……唔，家之後，能見面的時間減少許多，大部分時間，都是電話聯繫或是短信傳情。比如之前的EMA獲獎之後，薑撒朗發了五百字的短信以表自己的祝賀以及欣喜之情，然後，又發了八排的哈哈哈哈哈，嘲笑權至龍講韓語都帶LA口音。

　　「嗯，我也想你了。」

　　女孩踩下油門，目視前方，快速轉彎。

　　「……親愛的！轉彎時車速不用飆著麼快。」

　　權至龍瞬間沒了那許多隱秘的頹廢與矯情。

　　快速地望瞭望後視鏡，然後又默默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帶。

　　「嗯，剛才忘了。」

　　女孩繼續目視前方，雙手都握緊了方向盤，走出一千多米之後，忽然間疑惑道：

　　「誒？這邊是個單行道？」

　　「沒事，前面再調頭也行。」

　　權至龍一邊安慰著，一邊伸出手指，戳開了車內自帶的導航儀。

　　「前方五百米，右轉。」

　　機械的提示音跳了出來，這聲音以往總讓人覺得煩躁，此時權至龍卻默默地松了口氣。

　　然後再一次轉過頭去，繼續搭訕道——

　　「薑love，有多想歐巴？」

　　好吧，語氣輕佻笑容邪魅，比起搭訕，其實更像是調戲。

　　但如果說是調戲的話，男孩的雙眸又太過於深邃，眼裡折射著不容人拒絕回答的認真意味……

　　是夜，青鳥BB兩大隊長聯手作業。

　　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時，《everything for you》，已經完成了最終改編。昨晚喝過酒之後薄醉的權至龍，表現得格外神勇，靈感像是噴泉一樣向外湧發，一股一股噴出來後，連薑撒朗都被帶著興奮了起來。兩個人坐在TBB專屬於薑撒朗的工作室當中，點了通宵的燈，不僅提早完成了廣告主題曲改編，後來還一起記錄下好幾支如神來之筆般，從指間流瀉出來的甜蜜旋律。

　　權至龍在兩個人一起譜寫的旋律後面，再記上幾段即興而起的歌詞。

　　最後，簽下自己的名字後，權至龍把所有紙張，統統都遞給了薑撒朗，美其名曰——

　　由她代為保管夫妻共有財產。

　　薑撒朗翻看紙張，低著頭只是笑，「我說我要嫁給你了？」

　　權至龍也笑，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盯著女孩道：「你不嫁給我試試？」

　　「嗯，試試就試試！」

　　女孩笑著站起了身，快速跳出幾步後，又轉頭來沖權至龍做著鬼臉。

　　「二十八以前不考慮婚嫁~歐巴，我愛你！但是我要去吃早飯啦~」

　　蹦蹦跳跳地蹦出門外之後，女孩面上忽然閃出些慌亂，她抿緊了唇，走得格外地快。然而走出幾步之後，又頓了頓，然後便轉身回來了，輕輕推開門，薑撒朗往裡面探頭探腦時，正好看到權至龍若有所思的神色。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權至龍看到她又回來，立馬便又換了表情。

　　輕挑著眉，靠在椅背上道：

　　「怎麼？話說出口又後悔了？」

　　「不。」

　　薑撒朗搖搖頭，又仔細看了看權至龍的表情，然後才重新走進來，從櫃子裡面拿出個粉綠色的小盒子，舉起來輕搖道：

　　「我先去洗漱。」

　　G-market聖誕大促銷的廣告主題曲《everything for you》，最後一版的改編只用了半個晚上，錄音用了一天，編舞花去半天，然後就是正式的廣告片拍攝。

　　時間緊任務重，離耶誕節都沒幾天了，更何況網站還得提前宣傳。

　　而且這一次，導演想要的是以劇情MV形式拍攝。

　　拍完之後，要剪出一版三分半的完整版MV，放在網上帶動粉絲欣賞，另外，又還會有兩版各自為三十秒與十五秒的廣告宣傳片，供電視或戶外電子螢幕上投放。這也就意味著，後期剪輯必須預留出不少時間，然而最終的截止時間點肯定沒辦法再往後推……

　　於是兩個組合的成員，外加拍攝團隊，都一起加班加點地熬夜工作。在十二月的某個淩晨三點，都還哈著氣，聚集在首爾某處搭景棚當中，通宵趕著進度。

　　「撒朗，冷不冷。」

　　好不容易有個拍攝間隙，權至龍從經紀人手中端了熱咖啡。

　　轉過身來，第一個便遞給了自家女朋友。

　　「不冷。」

　　女孩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然後又往前一遞，權至龍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動作自然，舉止親密。

　　旁邊也默默給朴初雅送咖啡的薑大聲：「……」

　　呵呵噠，女朋友比較含蓄羞澀，怪他咯？

　　所以現在在公開戀愛的，到底是哪一對來著？

　　裹緊了棉服的李勝弦，往左望望自家隊長，再往右望瞭望薑大聲。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再往後一看，詠裴媽媽好像自己一個人出去接電話去了……總覺得自己遭遇中毒傷害的BB忙內，便只能端著咖啡向崔勝賢靠近，想去找自家大哥分享一下作為單身狗的心情。

　　然而，走近兩步之後，卻看到崔勝賢已經靠近了申雅中。

　　一邊遞著咖啡，一邊還若無其事地問：

　　「聽說最近又接了部電影，快開拍了？」

　　語氣仿佛嘮家常一樣。

　　李勝弦一腔想燒死天下所有情侶的憤懣，都憋在了胸口。

　　他看著崔勝弦與申雅中低聲說話，不知為何，心頭卻有些酸澀。某些歎惋但卻無法言說的情緒，像是被風吹斷的蛛絲一樣，在空曠的內心裡晃蕩著，沒什麼著落。

　　唉……

　　李勝弦只能在內心輕歎口氣，再轉過身來，卻正好看到林赫拉。

　　女孩坐在椅子上，微垂著頭，膝蓋上放著臺詞並不多的一疊劇本。

　　然而，李勝弦已經看穿她正在發呆的本質。

　　於是三兩步走過去，猛地拍拍同歲親故的肩，遞了咖啡道：

　　「Bro~別犯困！喝點咖啡我們還可以再戰五百年！」

　　林赫拉被拍得微微一怔，隨後緩慢地抬起頭來，挑著眉頭微笑：

　　「能再戰五百年的是龜科生物，閨蜜，你勇氣可嘉~」

　　李勝弦：「……！！！」

　　所以什麼時候，連韓語不靈光的林赫拉都成了嘴炮？！

　　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暫時陷入散亂無序狀態當中的拍攝現場，某個角落裡，忽然有人穿過了所有人群，從一邊，來到了另一邊。

　　從攝影棚之外，來到了攝像機的旁邊。

　　來到正你儂我儂的某對小情侶身旁，扯過笑嘻嘻的某個傻姑娘，耳語幾下。

　　「什麼？！」

　　女孩瞪大雙眸，極度的吃驚之後。

　　不知為何，淚水如同珠串一般落下。

　　「OMO！怎麼了這是？」

　　旁邊有人被這一幕嚇到，都停下了彼此死狗一樣的休息姿態，挺直了背、左右張望，紛紛都進入戰鬥或戒備狀態。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觀望，有人打量著男孩把女孩抱進懷中的動作神態，也有人在快速靠近當中。

　　「怎麼了？」

　　申雅中離得近，反應快，兩秒鐘便靠攏了，卻沒能從權某人懷裡搶回自家忙內。

　　於是只能轉頭問秉昌洙：

　　「出什麼事了？」

　　「不是出事！是好事！」

　　秉昌洙有些激動，他猛然提高聲音後，仿佛又意識到這場合，於是再度壓低了聲音，也壓制了自己的興奮，只是對著都走過來的申雅中與林赫拉朴初雅三人道：

　　「消息還未正式公佈，但航空公司的人說，一年前失蹤的波音XXXX，與地面聯繫上了！」

悠于 2016-4-18 18:09

第106章 03.02

　　去往仁川國際機場的這條路，平常並不覺得有多長。

　　這一條路，薑撒朗已經走過許多遍了，大部分時間，都意味著離開，意味著去其他國家工作，或者意味著去更廣的世界嬉戲翱翔。

　　每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心情不見得都是沉重的。

　　可能也很期待，可能也很輕鬆。

　　可能也是直接睡倒在保姆車的後座，一路沒什麼知覺，就直接度過。

　　然而，這一次，薑撒朗坐在秉昌洙旁邊，雙手緊握了安全帶，上身前傾，目光灼灼地望著前方黑暗的路、被兩側路燈微微照亮的路，第一次地，感覺到恨不得自己生出了翅膀一樣的急不可耐。

　　波音XXXX，在失蹤整整一年零三個多月之後，再一次出現在太平洋的天空之上。

　　就出現在他們之前消失的地方，突兀地，忽然就向著地面發出了信號。

　　那一個突兀的信號，讓大半夜在航空公司信號塔中值班的人員，驚得幾乎掉了下巴。隨後，便是慌亂地給上司打了電話。

　　據飛機上的機組人員所說，波音XXXX只是在飛往美國的路上，遇到了強烈的氣流，飛機在黑夜中顛簸了好幾分鐘，信號也一時中斷。但僅僅就那幾分鐘之後，他們就衝破了雲層。原先干擾著飛機航行的氣流，突兀地就不見了，遠處也亮起了一輪銀色的月亮，圓圓的，像是墜在了雲層之下。那場景太美，甚至於許多趴在窗邊的乘客，都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歎。

　　然而，機組人員與地面聯繫之後，才發現——

　　原來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這聽起來，簡直像是愚人節開的不入流的荒誕玩笑。

　　但是，航空公司與各方部門通過幾個電話之後，還照著原航線飛行的波音XXXX，接到了返航的命令。

　　為了不要引起乘客恐慌，正在返航的波音XXXX機組人員，並沒有告知乘客，在他們與氣流抗爭顛簸的那幾分鐘當中，地面已經過去了許久，他們的親人，也基本上認定了飛機上全體人員的意外死亡。沉穩老練的機長，再次修正了航行方向，機艙裡的許多乘客，卻沒有太多感覺，有人還在為剛才的顛簸以及極度黑暗的天空而後怕，有人還在欣賞著遠空之下的月亮。有人又蓋上了毛毯，戴上眼罩打算繼續呼呼大睡，有人戴上耳機，繼續在自己的手機或電腦上觀影，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伸出手向乘務員討要溫水。

　　但也有人，心有餘悸地握緊了自己旁邊的一隻手，兩個人互相對視，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震驚與瞳孔的顫抖。

　　「沒事，他不會害撒朗的。」

　　戴著方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背，安慰道：

　　「我們以前也認識他，他是個好人，這你還不知道麼。」

　　「嗯。」

　　被安慰的女人低了頭，望向自己膝蓋上的一隻棕色不起眼的紙盒，點了點頭，又有些憂心地皺起了眉頭——

　　「撒朗她……」

　　「沒事。」

　　男人再一次握緊了妻子的手，繼續輕聲安慰道：

　　「撒朗從小就懂事，就算一時有些情緒，你都專門去跟她道歉了，她也不會再介意的。」

　　「嗯。」

　　女人點點頭，緊皺的眉頭放鬆一些，她把頭靠向一邊，歪到自己丈夫的肩膀上，輕歎口氣道：

　　「我有些想小七了。」

　　***

　　秉昌洙一路疾馳，把薑撒朗載到目的地時，飛機都還沒有落地。

　　平常都擠滿了接機人士的大廳裡，燈火通明。但這時候還擠在大廳裡的，卻不再都是神情焦急的侯親人士，而是穿著代表員警、軍隊、醫生、研究所等各種各樣制服的人，此外，還有明顯很讓人臉熟的幾位政界人士、科學家，以及消息比較靈通，早就聞風過來等候的幾位媒體人士。

　　飛機還沒正式返回，近一百多人等在機場大廳。

　　大家都交頭接耳，其中不少人，甚至都有些隱隱的興奮。

　　薑撒朗過來得急，都還化著妝，身上是廣告拍攝裡的一套造型——深紅色的超大款加絨休閒外套上，泛著純白順滑的巨幅毛領，外套肥得包裹了整個腰身，垂致大腿一半的衣擺之下，是被灰色打底褲緊緊包裹的兩條細長筆直的腿，以及純白色運動型休閒鞋一雙——這一身全都是G-market在接下來耶誕節活動上會主推的休閒系列服飾。

　　女孩的頭髮在腦後梳成馬尾，臉上就架了副墨鏡。

　　一進入到機場大廳裡之後，就被媒體發現了，蜂擁過來一陣猛拍。

　　「薑撒朗xi！你作為波音XXXX失聯乘客的親人，現在得知飛機出現而且即將成功返航，請問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怎樣？」

　　「薑撒朗xi，請你代表數百位波音XXXX乘客的親人說說感想！」

　　「薑撒朗xi！據說航空公司剛剛才通知了全體乘客及機組人員的親人前來探望，但你這麼快就出現了，請問是否使用了什麼特權？」

　　即便最快得到消息的這幾家媒體，都不是混娛樂圈的小報，過來採訪的，當然也不會是專寫娛樂圈八卦的媒體記者。但現在飛機還沒落地，大廳裡的其他大佬又都警備森嚴，挖不到太多好料。於是身邊就只帶了個經紀人就貿然進來的薑撒朗，成為了香餑餑一個，或者說，也是成為了被群鯊盯住的食物。

　　「抱歉，撒朗也是剛得知波音XXXX即將返航，她現在情緒也很激動，不太方便接受採訪！」

　　TBB社長李准碩，忽然就從旁竄了出來。

　　把薑撒朗的肩膀一攬，虛虛抱著她的後背，就把她從鯊魚口中拎了出來。

　　「准碩歐巴？你怎麼來了？」

　　薑撒朗還覺得很意外。

　　「我怎麼來了？」

　　李准碩翻著白眼，呵呵笑了兩聲道：

　　「不是答應過你麼？那個變態還活著的話，我幫你收拾他！」

　　薑撒朗：「哪個……」

　　問到一半，想起來了。

　　波音XXXX剛失蹤時，新聞裡放過乘客之一bunny Swiss的資訊，而薑撒朗當時就聽出來了，以原創曲目而嶄露頭角的這位美國新星，所標注的自己原創的幾首英文歌，全都是來自于表仁厚留給薑撒朗的小黑盒子當中。

　　當時飛機失蹤，一百多號人都不見蹤跡。

　　薑撒朗整個人都陷入崩潰，只是把自己發現的資訊告訴了李准碩，後來卻再也沒有關注過。就連剛才，從首爾飛奔來仁川的這一路，也壓根兒沒想到過。

　　李准碩帶著薑撒朗往旁邊的休息室裡走，秉昌洙遠遠地攔住了媒體。走了兩步之後，薑撒朗抬起頭來卻忽然看到，身著深色套裝的大姨羅鏡媛，迎面走了過來。羅鏡媛一絲不苟地盤著頭髮，原本只是目視前方走得飛快，走近了看到薑撒朗之後，微微一愣，然後便瞬間放鬆了表情，幾步加快後走過來，拍著女孩的肩道：

　　「來了。」

　　沒有驚訝，沒有疑問。

　　仿佛早知道薑撒朗會過來。

　　「嗯，大姨，消息是確定的嗎？飛機上的人都沒什麼事吧？」

　　女孩拉著羅鏡媛的一隻手，瞪圓了眼睛急急地問著。

　　「嗯。」

　　金戈戎馬半生的議員羅鏡媛，露出了更溫柔的一個笑容。

　　「沒事，大家都沒事！」

　　輕言細語，然而落地有聲。

　　早上七點，太陽剛升起來不久的時候，波音XXXX，終於落地了。

　　消息從控制塔里傳出來的那一瞬間，機場大廳裡沸騰了。

　　即便這時候，晚一些接到通知的乘客家屬們，也只有一小部分堪堪趕到。但這一小部分，就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歡呼，也抑制不住自己感激的淚水。不少一路驅車趕來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忽然都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那哭聲，感染了現場的許多人。

　　同時，人們跪在地上，彼此抱頭痛哭的場面，也成為了後來的新聞頭條當中，讓許多人濕了眼眶的一張經典配圖。

　　從停機坪，到機場大廳的這一段，並不允許任何非官方人員進入。

　　即便李准碩是李家的公子哥，即便薑撒朗是羅家的大小姐。

　　最終，也沒有人能夠進入。

　　只能在外面的機場大廳裡，繼續焦急地等候。

　　三百多位乘客，以及機組成員，一下飛機之後，就被帶入了審訊室當中。隨後，又被專業的醫護人員一一帶去做身體檢查。

　　三百多人的口徑完全一致，都稱飛機只是在氣流中顛簸了幾分鐘，穿過了一段完全黑暗的雲層，便再次出現在了天空當中。而隨後的身體檢查也顯示，這三百餘人身體如常，除了一小部分人，帶有身體中原本就有的一些疾病之外，大部分人都很健康，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異常狀況。

　　飛機已經落地了，親人卻遲遲沒有出來。

　　越來越多到達機場的親屬們，有些情緒激動。

　　羅鏡媛早就去忙自己的工作，薑撒朗與李准碩、秉昌洙一起坐在貴賓休息室當中，薑撒朗有些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歐巴，你說，會不會有各國研究所的人，把我爸媽帶走去研究。」

　　科幻小說裡不都是那麼寫的麼？

　　經歷了超自然現象的人，會因為自己的傳奇經歷而遭到他人覬覦，可能會飛來橫禍，被全世界各種神秘組織的人帶走，當成小白鼠一樣研究。

　　「三百多個人呢……」

　　李准碩拍著女孩的肩安慰：

　　「以前也有過從黑三角裡出來的人，新聞報導後也並不一定就被研究院拖走。而且你平常多看新聞的話，什麼吃土的、吐火的、能夠不呼吸存活的……這世上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不一定都會被研究院拖走的。」

　　零零雜雜說了一堆，說完後，李准碩皺了皺眉，似乎還是覺得說服力不太夠。

　　於是換了個角度，又拍著女孩的肩，重重道：

　　「而且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不相信別的，也該相信你們羅家的能量！」

　　「嗯。」

　　女孩點點頭，心頭卻有些沉重。

　　門外的大廳當中，忽然爆發出許多的歡呼聲，似乎終於有乘客被放出來了。

　　休息室裡的三個人，都迅速站起了身，立馬向外走去。姜撒朗原本走得最快，李准碩卻不知為何加快速度，繞到了女孩身前，與秉昌洙一前一後地把薑撒朗保護了起來。

　　「媽媽！！！」

　　人頭攢動的機場大廳當中，突兀的一聲童稚的叫喊。

　　人群在短暫的怔忪之後，大廳裡那些相擁著哭泣的人們，眼淚卻還流得更加厲害了，現場像是一片狂喜與悲傷共聚的汪洋。他們當中，有人已經接到了自己失蹤一年的親人，有人還在目視著前方，等待熟悉的身影從出口中出現。

　　姜撒朗也完全一樣，不管不顧地接近著出口方向，想要第一時間看到那兩個人。

　　「撒朗！」

　　有人在背後喊她。

　　無數人的哄鬧與悲鳴、歡呼當中，世界卻忽然間安靜了。

　　女孩渾身都僵住，四肢僵硬，大腦空白。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荒誕地覺得，或許這一切都是個夢。

　　是她在拍攝現場睡著了……

　　可是，轉過身來，快速地轉過身來。

　　熟悉的中年男女，臉上掛著熟悉的笑臉，兩個人手挽著手，站在兩三米之外的地方。大姨羅鏡媛也陪在那兩人的身邊，一起望向女孩的方向，一起含著淚微笑。

　　「撒朗，爸媽回來了。」

　　這也是熟悉的聲音，但羅教授的聲音很少這樣溫柔過。

　　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在自己女兒的面前，一向都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的，甚至有時候，都會有些蠻橫□□，就連對著自己的丈夫，都會很是直白地誇獎或呵斥。

　　但這是第一次，她抿著唇憋著眼淚，向著女兒張開自己雙手。

　　然後，卻在女兒撲過來緊緊擁抱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眼淚像是壞了閘門的自來水一樣不斷滾落。她抱緊了自己一路上都在擔心的女兒，終於有些哽咽。

　　羅鏡熙不斷拍著薑撒朗單薄的背，一遍遍重複道：

　　「對不起……撒朗……媽媽對不起你……」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

　　薑撒朗哭著在母親懷裡搖頭，忽然又撲通一聲跪下了。

　　她拉著母親的雙手，仰著頭哭道：

　　「是我的錯！對不起，媽媽你原諒我……」

　　***

　　從波音XXXX上走下來的三百多人，並沒有被什麼研究院帶去關押。

　　數千親屬，以及蜂擁而來的媒體，把仁川國際機場圍得水泄不通，甚至都一度影響了當天不少航班的正常飛行。但隨後，特警人員把每一位元返還者的資訊都詳細記錄，然後又叮囑他們近期之內不要離開韓國，也不要接受媒體或陌生人的盤查之後，數千位親屬，把各自的親人陸續接走了。

　　失蹤一年的飛機再度出現，機內人員全都成功返航。

　　返還者稱只在飛機上度過了幾分鐘，現實世界中卻已經過去一年……

　　這樣的一條新聞，伴隨著網路傳播。

　　讓整個世界都譁然了。

　　無數的學者飛往韓國首爾，試圖與韓國政府溝通，試圖找到幸運返還的乘客。

　　科學界裡，不少的研究者也跳出來，闡述各自的學術假設。從方方面面，論證這架飛機失蹤一年後再出現的可行性。其中用到的理論有黑洞、有第四維的時空折疊、有相對論當中的時光倒流，等等。

　　然而，外面所發生的一切，都與羅家，與薑撒朗，再也無關了。

　　或者至少是現在，暫時沒什麼關聯。

　　整個世界都在為波音XXXX熱血沸騰、爭爭吵吵。

　　姜氏夫婦，只是與女兒一起回到家中。用臨走時帶在包裡的鑰匙打開了門，走進來換上被收進了鞋櫃的舊時拖鞋，然後再抬起頭，看到明明只分離了一天多，卻已經長成了一歲多白白胖胖模樣的薑小七，被抱在羅鏡恩的懷裡，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好奇眼眸，靜靜看向門口兩個風塵僕僕歸來的中年男女。

　　「小七！！！」

　　羅鏡熙快速幾步走過去，攬住自家兒子，又開始淚如雨注。

　　如果說，剛才，在由特警人員告知，地面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時，羅教授與姜教授都還沒有太多實感，只是被動地接受了這個資訊。如果說，剛才，在看到一天不見的大姐羅鏡媛，分明又老了許多，一天不見的女兒姜撒朗，分明也瘦了許多，五官也精緻許多時，姜氏夫婦依舊是驚異比哀傷更多，羅教授甚至是比起闊別一年，更為之前過繼的事，而對女兒覺得抱歉。

　　那麼，現在。

　　當看著離去時還只有小小一團，躺在小床上連身都不會翻的小兒子，已經長成了可以挺直腰板被人抱著的模樣。當羅鏡熙把兒子抱入懷中，兒子卻仿佛被嚇到，沖旁邊伸出雙手，同時還用稚嫩的聲音喊道——

　　「撒朗。」

　　兩個失蹤一年多的人，終於不再只是從理智上接受，而是切身、切膚地，感受到——

　　他們有一段很重要的時光，被人奪走了。

　　羅鏡熙不管不顧地抱著兒子，她哭得雙腿都失去力氣，只能被羅鏡恩趕緊扶到旁邊沙發上坐下。

　　姜教授與自家女兒，都在旁邊紅了眼眶。

　　隨後，兩父女卻是對望一眼，薑撒朗撲進父親懷裡，撒著嬌，喊了聲爸爸。

　　親昵而眷念，帶著失而復得的欣喜。

　　「嗯。」

　　姜教授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背，哽咽道：

　　「這一年，辛苦你了！」

　　***

　　熟悉的瑞草區公寓裡，家裡。

　　大大小小哭過之後，都各自去浴室裡梳洗。

　　姜氏夫婦雖然自以為只離開一天多，但此時也感覺到離開一年，於是總覺得該去洗去一身塵埃，才算終於回到家裡面。而薑撒朗，是帶了整晚的妝。幸好妝面都是防水的，不然之前在機場的時候，大概就早已經哭花，一不小心被記者或路人拍下來的話，又是某些人的飯後閒聊。然而，防水的化妝品也是傷皮膚的，再加上熬了整夜，之前的幾天也一直都在為廣告的事急行軍，此時情緒大起大落之後再平靜下來，薑撒朗也忽然覺得有些乏力，精神萎靡。

　　於是，家裡樓上樓下的三個浴室都響起了水聲。

　　羅鏡恩抱著薑小七，在客廳沙發裡給自家老公打電話——

　　「嗯，姐姐和姐夫都回來了，沒什麼事，撒朗也沒什麼事，大家哭一哭就好了。嗯，我也挺好的，志浩醒了沒……」

　　浴室裡的水聲響了許久，姜氏夫婦可能是太想念家的味道，而薑撒朗……

　　這孩子從小洗澡就慢！

　　羅鏡恩找了嬰兒車，把薑小七放進去，推到廚房門外後，又拿了個玩偶讓他自己玩。然後羅鏡恩自己擼起了袖子，走進廚房當中，打算做點早餐給姐姐姐夫壓驚。

　　「鏡恩，我來做吧。」

　　這是洗澡速度最快的姜教授，畢竟是男人，頭髮還滴著水就出來了，一出來就把羅鏡恩往廚房外面趕。

　　「哈哈，沒事，姐夫你去陪小七吧~」

　　羅鏡恩也體諒姐夫缺失了小七的一年多，想給他們留出親密的時間。

　　「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

　　精神奕奕的姜教授，還是挽著袖子進來了。

　　左右望望之後，又笑著說：

　　「還真不能我一個人做，家裡有些東西放哪兒，我好像都不知道了。」

　　於是，在樓下廚房裡，兩個人和和樂樂地準備早餐的時候。

　　也洗完澡出來的羅教授，到門口來晃了一圈，把薑小七抱起來逗了會兒之後，聽到樓上薑撒朗似乎也洗完澡出來……

　　羅教授與自家老公對視一眼，然後自己抱著兒子，走去了樓上。

　　扣扣兩聲，羅教授敲著女兒的房門，提高了聲音問：

　　「撒朗，可以進去嗎？」

　　「可以！」

　　女孩笑著應答，同時自己打開了門。

　　彎著眉眼，從門裡露出一張燦爛可愛的笑臉。

　　「撒朗，這次在飛機上，有個人托我們給你帶樣東西……」

　　羅教授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拿著個棕色的紙盒子，走了進來。

　　她微皺著眉，有些猶豫道：

　　「你們之前的那個社長，忽然就出現，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然後又忽然消失了。我和你爸爸在飛機上就研究過，但這個東西，無論我們兩怎麼弄也都打不開……」

　　女孩微微怔忪，隨後把視線，落在了那紙盒子上面。

　　或者說，那看起來，就只像是個普通的紙盒子。

　　表……大叔麼？

　　女孩雙手接過盒子，掂了兩下。

　　然後又重新抬起頭來，重新勾起唇角，笑容滿面地道：

　　「嗯！我知道了媽媽~」


第107章 03.02

　　「撒朗，好久不見~」

　　許久不見的表仁厚，出現在了由小盒子當中竄出來的三維投影當中。

　　留著黑色短髮，戴著眼鏡，穿著深灰色的一件羊絨毛衣，毛衣外套了一件純白色的像是研究員一樣的大褂。他比以前胖了許多，腮幫子上明顯多了許多肉，毛衣遮掩的腰腹之下，似乎也多出了一點啤酒肚。但幸好，眉眼依舊是熟悉的，很是好看的劍眉與挺翹鼻樑，卻配著總是溫和或笑嘻嘻的眼眸，總讓人覺得他那眉毛和鼻子簡直就是白瞎，因為他雖然五官銳利，但氣場卻從不怎麼尖銳。這畫面裡，他長胖了之後，舉起一隻手來，向著鏡頭揮舞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像是日本商戶裡常見的招財貓……

　　這個小盒子，是薑撒朗從那據羅教授所說「怎麼打也都打不開」的棕色紙盒子當中取出來的。看似平凡的棕色紙盒，在姜氏夫婦手中都全無反應也無縫隙，一到了薑撒朗手中之後，不知道是否是女孩的手指觸動到了什麼，深棕色的外殼表面泛起淡淡的光波，仔細打量的話，紙盒某一方的表面上，浮現了九宮格的數位鎖介面。

　　薑撒朗接了東西，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反鎖了門，然後才試著輸入密碼——0524。那是表仁厚的生日，也是曾經他送保險箱給小女孩之後，給保險箱所設的密碼。

　　而這一次，她一試就對。

　　棕色的紙盒當中，有一個很是眼熟的小黑盒子，有一瓶裝著液體的透明管裝物體，此外，就是此時投射出立體圖像的三維小投影儀了。

　　薑撒朗盤腿坐在自己臥室的床上，微仰著頭，忽然擦了擦眼角。

　　「好久不見，表大叔。」

　　女孩在自己心裡，也默默地回復。

　　因為真的是……許久不見了。

　　而且，四年前分開時，就以為是永別了呢。

　　沒想到還能再見。

　　「雖然我回到了自己所屬的平行時空，但作為時空科研所的專案執行員，即便回來之後，也一直監測著你那邊的狀況。我很高興，能看到你帶領雅中她們三個，成為第一女團，同時也感謝你，因為由於你們的出色與努力，我所執行的加密任務已經完滿完成，這個實驗專案最終的結果資料，也都已經採集完畢。也就是說……我當初所說的，希望你能帶領她們成為第一女團的話，可以不作數了~謝謝你啊撒朗，幫歐巴我完成了實驗任務~而且也拜你所賜~歐巴我上個月就升職了哦~~~」

　　回到原時空的表仁厚，看起來比在地球時，輕鬆幸福了許多。

　　不僅身寬體胖，就連說話時，不由自主上揚的尾音，笑眯眯彎起來的眉眼，隨著話語手舞足蹈的小動作，也全都在顯示著，他回到家之後的好心情。

　　真好……

　　女孩抬頭看著，不由自主就跟著微笑。

　　雖然在她那遙遠的過去，在她的練習生時代裡，女孩從未想過以女團形式出道，但因為成員們是她喜歡的雅中歐尼、赫拉歐尼以及初雅歐尼，也因為表仁厚臨走之時有過拜託，薑撒朗還是成為了一個叫做青鳥的女團的隊長。

　　然而，成為了女團成員出道之後，再走過來的這一步一步。

　　倚靠的，卻並不是表仁厚的那一句拜託呢。

　　或者至少，不是為了幫表仁厚完成那來自某個未來時空的實驗。

　　她們走的這一路，並不是由於，曾經有一個人，以她們為實驗資料的樣本，希望他們能夠成為第一女團。

　　而是由於，她們曾經被一個人聚到了一起，催生出同樣的夢想。

　　而那樣的夢想，推動著她們自己想要成為女團中的NO.1，推動她們自己，想要站上那樣的高度，想要完成屬於各自的音樂，或其他夢想。

　　然而，現在已經完成了麼？第一女團的實驗，已經完成？

　　女孩靜靜地看著三維畫面，心中有些感慨。

　　對於某個時空中穿著白大褂的人來說，這只是個專案而已，或許已經達成完美的效果。但在她心裡，她們還差得遠呢，而且她也心知肚明，不僅僅是她自己，包括雅中歐尼，包括赫拉、初雅歐尼，甚至包括准碩歐巴在內，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想做的，還沒能做到的，都還有很多呢，都還等著在未來的時間裡，去一點一點地完成。

　　所以，女孩並沒有為這個實驗目標的達成，而感到松了口氣。

　　反而，更是想為表大叔的升職而鼓鼓掌呢~

　　即便那與薑撒朗的人生並無太多關係，但那是表大叔呢，他回家了，他過得很好。

　　能夠知道這一點，薑撒朗就已經足夠感激。

　　「OK~公事說完了，我們來說說私事~」

　　圖像當中，表仁厚忽然話鋒一轉，輕咳兩聲後，表情卻反而變得嚴肅了。

　　「首先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當時給你留下家庭KTV系統的時候，沒有對你好好說明這個東西的重要性。因為我是從別的時空去到地球位面執行任務的，按理來說，我從地球位面離開時，不能夠留下任何非地球位面的事物。但這個規則，一向都比較靈活。我知道你愛寫歌愛創作，所以忍不住給你留下了KTV系統，而且也叮囑了你只能把它用於學習當中。這樣的話，KTV系統也不會對地球的原軌跡，產生太多的直接影響，所以即便有人發現我留了這個東西給你，也應該是無傷大雅……」

　　「但我沒想到，會有人盯上你，並把KTV系統偷走。」

　　「我們在監控著實驗資料時發現，由於偷盜者將KTV中屬於未來人的版權，都大幅盜取留為己用，這直接影響到之後好幾百年的許多人的人生軌跡。所以，我們不得不通過蟲洞，再一次打通通往地球位面的通道，以此將KTV系統收回，並對偷盜者的惡劣行徑做一定的補救。我也是在通道打通之後，才發現飛機上的乘客當中，居然有你父母兩人。由於蟲洞附近的暗物質與極大引力，飛機在蟲洞當中度過的時間，會與地球位面產生巨大差異，這是沒辦法也無法逆轉的事……所以我情急之下，只來得及給你發送一條短信。而後來的事，你大概都已經知道了。對不起，這是我當年一時不謹慎，所造成的嚴重後果。我給你道歉，也拜託你，以其他方式，幫我向被這次波音XXXX失蹤事件牽累的其他所有人，都致以歉意與補償！」

　　「嗯，好的。」

　　女孩微仰著頭，心頭雖然有萬般驚駭與悲傷在湧動。

　　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認真地又應了一句——

　　「我一定會盡力補償的。」

　　因為，這樣一說通的話，她才知道……

　　造成波音XXXX失蹤的始作俑者，造成三百多人與親人離散一年多的罪人。

　　不僅僅只是留下了KTV系統的表仁厚，不僅僅只是偷走了小黑盒子的人。

　　還有她啊！

　　是她沒保管好這麼重要的東西，是她辜負了表大叔對她的信任。

　　所以才造成了這樣嚴重的後果啊……

　　「撒朗，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為此自責！」

　　影像裡的表仁厚，仿佛早就預見到女孩會有何反應，於是恰恰好地就響起了安慰。

　　「當初，是我把年少不懂事的你，拽入了這個計畫當中。離開時，也因為時間緊迫，沒能好好對你說明這些規則，這是我的失誤，我和研究所的人都在盡力補救。但這和你沒太多關係了，你不用自責。」

　　翩飛在空氣中的三維畫面裡，表仁厚的斜前方，似乎有什麼人走了過來，那個人在鏡頭之外，對表仁厚說了些什麼。於是畫面裡的表仁厚揮揮手，表情忽然就變得急切了許多。

　　「撒朗！飛機從蟲洞離開的時間，比我們預估的要快！沒什麼時間了，接下來我會把這份影像，以及其他的一些東西，都通過蟲洞交到你父母手上。沒說完的話，我都提前寫在信上了！幸好我提前做了準備……總之，撒朗，做得好！繼續搖滾吧~我為你驕傲！！！」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語速極快，最後還舉起手來為女孩歡呼。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了。

　　薑撒朗還楞楞地看著前方的空氣，愣了許久，才輕輕地歎口氣。

　　她把自動彈出這份影像的小投影儀收好了，然後才仔細打量起其他東西。她的手指，從那似曾相識的小黑盒子上拂過，從冰涼的試管裝容器上拂過，輕輕往下一鑽，挑出一張薄薄的銀色紙張出來。而那，大概就是表仁厚為防時間不夠，提前寫好的書信一張——

　　撒朗：

　　已經過去三年多了，你過得還好嗎？

　　應該挺好的吧，我看到你實現了你的夢想，看到你在舞臺上讓所有人為你歡呼的模樣。而且同時，我也看到你長大了許多，有好好地照顧著身邊的人，也帶領著身邊的人。撒朗，你長大了很多，表大叔為你驕傲！

　　然而，這三年多，也過得很辛苦，對吧。

　　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當時在的時候，沒來得及說，之後給你錄視頻時，估計也說不出口。但是，撒朗，對不起。是表大叔對不起你，沒問你一聲，就把你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而你還這麼棒，幫我也完成了我的任務。表大叔很謝謝你，也很對不起你。

　　但時至今日，也唯有為你繼續應援！

　　撒朗，我知道你是愛音樂的，也知道你是天生為搖滾為舞臺而生的孩子。所以以後，也請繼續搖滾下去吧！即便累，也永遠都不要鬆懈！即便已經足夠優秀，也要永遠都保持謙遜，永遠都不要停止創新與學習，不要扔掉自己對於未來、對於廣闊世界的敬畏之心。

　　所以，為了繼續激勵你學習，也為了再次表達我對你的期待。紙盒子裡，我給你送來升級版的KTV系統，這一次你要好好收好，雖然我已經讓人把這家庭系統的開啟方式，換成了只有你一個人能打開的指紋識別方式，這一次即便留了，大概也不會有人再能拿它來興風作浪。但是，這一次留了的話，我估計也沒辦法再專門送一個過去給你了。所以，一定要好好收藏，謹慎使用，好嗎？

　　我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哦~

　　此外，還有一件事。原本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對你說明，但現在這個項目已經基本完成，今後我也不一定還能再與你接觸或溝通。所以，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也告訴你這一件事——

　　撒朗，還記得我以前總讓你喝的牛奶裡，所加的激素麼？

　　那時候我告訴你，那些激素可以促進骨骼生長、保持皮膚白皙同時緩慢促進大腦開發等等，我並沒有騙你，但也沒告訴你，那些微量激素的真正作用，是把你原軌跡當中，從小就格外虛弱，後來更是導致你無法劇烈運動，只能一直靜養的身體，慢慢改造成現在可以負荷你夢想的健康身體。這三年多，因為激素與你體內的病菌反復抗爭，所以你才會頻繁生病，總是無緣無故而且連綿不斷地發燒，但醫生無法檢驗出具體病因。

　　但是，撒朗，因為我當時走得太急，沒能循序漸進地把你的身體徹底調好，這三年多裡，我也一直都很為你的身體擔心。而我回到研究所之後，才知道我的同事已經研發出徹底改造身體的藥劑，也就是接下來我會送給你的那一試管的液體，它可以徹底地，將你的身體機能，都改造為人類所能達到的巔峰，也就是說，服下這管藥劑，你不僅能徹底擺脫原軌跡當中的病弱身體，而且還能……擁有人類所能達到的最完美的身體狀態。

　　但是，這管藥劑的有效期只有半年，而且一旦服下之後，會有一到三個月的改造時間。這過程當中，你可能會比較痛苦，而且無法自由行動，在外人看來，可能會像是大病一場，像是去鬼門關走了一趟。

　　但請信任我，你不會有事。

　　為了徹底消滅你身體當中的隱憂，我建議你提前調整好時間，將這管藥劑服下。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再想像原軌跡一樣，只能當一個沉默寡言而且虛弱無力的大學教授了。

　　另，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吧？

　　祝賀你！我知道你一定能考好的~

　　祝：

　　一輩子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表仁厚

　　很久之後」

　　薑撒朗把這一封信，反復地看了好幾遍。

　　然後又拿起床上的試管，對著燈光，仔細打量裡面的液體。

　　那看起來……就像是微微泛著藍光的功能飲料，如果放到科幻電影裡去，當做道具的話，說不定都還會有觀眾，譴責劇組不夠走心，連道具都如此拙劣，如此沒有品位。

　　然而，她卻不敢不信呢。

　　她自己身體怎麼樣，小時候如何，遇到表仁厚之後如何，表仁厚離開之後又如何……薑撒朗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曾經，表仁厚離開時，也透露過原軌跡當中的薑撒朗，最終是成為了一名大學教授，正如她自己的父母一樣。那之後的薑撒朗還百思不得其解來著，因為她按著自己的性格與喜好來預想，怎麼想……都不覺得自己是會一直讀書，最終還選擇了教書育人的料。

　　她明明……天生就是那種停不下來的人。

　　有很多想做的事，總是想要嘗試，也總是想要創造。

　　而且，她還那麼熱愛搖滾，那麼熱愛音樂，那麼熱愛創作，那麼熱愛舞臺，熱愛人們的歡呼……

　　她曾經也想過許多遍，所以，原軌跡當中，是什麼改變了她。

　　或者說是……束縛了她呢？

　　現在總算是知道答案了！

　　原來是身體啊。

　　原來是，這輩子，經過了表仁厚的些微改造，也會時不時讓她感覺到束縛與無力的身體啊。真是又覺得意外，又覺得……其實也並沒有那麼意外呢……

　　落在床鋪一邊的手機，忽然間亮起來了，小胖歐巴四個字在螢幕上閃動。

　　女孩把試管放下來，伸長了手接起電話。

　　「喂？准碩歐巴？」

　　「嗯。」

　　電話那頭，李准碩哼了聲。

　　「我跟Bunny Swiss還有她的經紀人都見過面了，初步判定，她的經紀人Bob kim，就是之前給我們下絆子的你的頭號粉絲。那小子一頭金毛，四肢發達，一看到我就表情不自然！如果我猜得沒錯的，就是他！」

　　「是麼？」

　　一提到這，薑撒朗也有些興奮了，急急道：

　　「然後呢？」

　　「然後啊。」

　　李准碩又哼了聲。

　　「然後就放他們走了唄，人家也是驚魂未定的受害者呢，而且好歹也算個明星了，我總不能當著機場裡那麼多人，找兩個保鏢把他們兩給就地解決！」

　　「恩恩~」

　　女孩在電話這頭笑，趕緊道：「准碩歐巴辛苦了！」

　　「哼哼~」

　　李准碩心情好了點，於是重新鄭重道：

　　「現在人找到了，就不怕他們再暗地裡做手腳了。我們在明，他們也在明，我說過幫你收拾他，雖然不是現在，但我肯定會做到！」

　　「嗯！我相信歐巴你一定能做到！」

　　薑撒朗很是順手地拍著馬屁，她笑得在床鋪上仰倒，對著空氣踢蹬了幾下小腳之後，才重新坐起來，輕咳兩聲後，真正認真起來地說道：

　　「歐巴，辛苦你了。但是那件事現在不急，你現在在哪兒，我有些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女孩說完之後，頓了頓，又重重地加了句——

　　「關於表大叔的。」

　　李准碩：「……哦，好。」

　　沉默了一兩秒之後，也像是恍然大悟般，跟著加一句——

　　「公司見吧，我現在立馬去公司。」

　　「好。」

　　雖然一直以來，關於曾經，關於TBB裡的那些往事。

　　始終只有薑撒朗一個人，記得最為清楚。

　　仿佛表仁厚離開之後，雖然也有許多人為這位得了「癌症」的前社長感到悲傷。

　　但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失去親人一樣疼痛而失落的，似乎，始終都只有薑撒朗一個。

　　即便她知道表仁厚沒有去世，即便她知道表仁厚只是回了家。即便，表仁厚離開之前，還說他之所以找到了她，只是為了一個實驗。即便這樣，即便那樣，即便種種，在薑撒朗這兒，表仁厚卻始終都是那個，帶她來到公司裡，每天都笑眯眯地聽她唱歌看她練舞，每天都稱讚她在創作上的每一點進步的那個大叔。

　　是把不懂的事的她，變為了至少知道自己想成為什麼的人。

　　是一直都鼓勵她，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個人。

　　是帶著她到處去觀看演出，是看她累了會把她背在身上，看她睡著了會給她披上衣服的人。是每一年都記得她生日會給她送生日禮物，是知道她喜歡吃街對面那家餐館的炒飯但又不喜歡胡蘿蔔，於是每次點餐都會幫她特意叮囑的那個……表大叔。

　　是在數億人當中，遇見了薑撒朗，也選擇了薑撒朗的表仁厚。

　　是明明只是來做一個實驗，最終卻給薑撒朗留下了與實驗無關的許多東西的表大叔。

　　比如KTV系統，比如TBB的股份。

　　比如那許多駭人的資產，也比如，被誑著當了姜撒朗保姆的李准碩。

　　薑撒朗在拿到表仁厚這次送過來的這許多東西之後，將思路徹底地整理清晰之後，女孩第一個想要見到，想要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以及該如何使用這些東西的人，就是李准碩。

　　曾經，與表仁厚相處時間最多，也最為依戀表仁厚的人，當然是薑撒朗。

　　然而，比薑撒朗還要瞭解表仁厚的那個人，或許該是李准碩。

　　同樣是被表仁厚選中的人，薑撒朗是實驗的中心，是享受了表仁厚全部寵愛的人。李准碩卻是與實驗無關，只是被表仁厚騙來，代替他繼續照顧這個小女孩的人。

　　所以，曾經有不短的一段時間裡，李准碩對於薑撒朗這個小女孩，是持觀望態度的。

　　隔岸觀火，偶爾伸手幫一下忙。

　　但大體來說，TBB或是薑撒朗，對他來說都還是可有可無的。

　　直到他對曾經小時候就喜歡過的人，進一步產生了好感。直到他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回來看看表仁厚千方設法都要保護的到底是什麼人。直到他開始試探薑撒朗，直到他開始欣賞薑撒朗，直到他們兩開始並肩作戰……

　　李准碩慢慢地，淪陷了。

　　真的變成了小女孩的當家保姆。

　　即便自己累一點，也想為這女孩做多點事。

　　因為在旁邊看得越久，就越是有些心疼她，這女孩實在太傻……

　　他大概是真的病了，明明愛的那個女人叫申雅中，卻也同時喜歡著薑撒朗。

　　不過是把她當親妹妹一樣。

　　凜冽的寒風當中，薑撒朗自己開著車，往公司裡疾馳。

　　她昨晚從拍攝現場離開時，就已經拍完了自己的部分。那也是因為導演組和其他成員們都體諒她，知道她趕著要離開，所以都配合著讓她一個人先拍，然後便放了她一個人離開，去機場那邊接自己的父母雙親。

　　女孩想到這兒，才忽然間想起來……

　　她該給權至龍也打個電話。

　　接到父母之後，回家的路上，手機裡來了青鳥團其他成員，以及BB裡所有人的短信，薑撒朗都一個一個地回了。然後他們估計也是體諒她，想要和親人多說點話，於是得知了好消息之後，就再也不打擾，也沒有人再打電話過來。

　　然而，權至龍該不一樣呢。

　　女孩雙手都抵在方向盤上面，忽然間覺得有些愧疚，為自己這麼晚才想起來給權至龍打電話。但右手在副駕駛座上的包裡摸索了兩下，沒摸到手機……薑撒朗便又往那邊偏了偏身體，視線也不由自主往旁邊一抓……

　　砰地一聲，車子與斜前方某個東西相撞。

　　馬路兩旁的人，都快速往這一處集中過來，圍著車子指指點點。

　　薑撒朗此時也終於觸到了手機，然而左側的肋骨，也在剛才的碰撞當中，狠狠地撞在了氣囊當中，她握著手機試著挪動一下身體，整張臉瞬間便皺成了一團。

　　阿西……好痛！

　　被抓在右手當中的手機，忽然間開始輕輕震動，還夾著音樂。

　　薑撒朗倒抽著氣接起來：「喲不塞喲？」

　　李准碩奇怪道：「你什麼聲音？到哪兒了？」

　　「歐巴。」

　　薑撒朗嚶嚶嚶地哭了，「我出車禍了！」

　　李准碩：「……」


第108章 03.02

　　「人氣女團隊長薑撒朗，於今日上午十一點駕車出行，在清潭洞某路段意外撞上車行道外側欄。據悉，薑撒朗行車忽然滑出車道撞向一旁，是由於連日勞累之下導致精神散漫，疲勞駕駛致使車禍……」

　　清潭洞某私立醫院當中，某VIP病房當中，擠滿了人。

　　李准碩是最先一個到的，他那時候本來就離薑撒朗最近，而且也正通著電話。得知薑撒朗出事後，便立馬報警而叫了救護車，然後又立馬給公司裡打電話，讓宣傳部準備媒體公關……

　　但幸好，薑撒朗的車禍並不嚴重。

　　沒有傷到別人，只是自己斷了根肋骨。

　　「怎麼那麼不小心呢？昨晚熬了夜的話的，幹嘛非得自己開車出去？」

　　VIP病房當中，平安歸來的羅教授又開始了一通數落。

　　「而且啊，你才多大啊！剛考了駕照就買什麼車？怎麼地也得跟人多學一陣子，多適應適應再自己開車啊！」

　　病房裡站了一堆人，薑撒朗被親媽訓得蔫頭耷腦。

　　姜教授看女兒手背上還掛著水呢，就趕緊哄自己老婆道：

　　「鏡熙啊，撒朗還沒吃午飯呢，我們回家去給她燉點骨頭湯啊~」

　　半哄半勸，扶著羅教授的胳膊，就把人給拖走了。

　　走出病房門口之前，路過病房角落中面容憔悴的某個大男孩，忽然又頓了頓，姜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兩眼，問道：

　　「你……就是至龍？」

　　「嗯！伯父伯母好！」

　　權至龍趕緊摘了帽子，九十度鞠躬，開朗而乖巧。

　　「嗯。」

　　姜教授笑眯眯地應了聲，但也沒再多說，只是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繼續扶著自家老婆向門外走。

　　「剛才那誰啊？」

　　「沒誰，鏡恩說弟婿挺喜歡這個後輩的。」

　　「哪個後輩？小男孩叫什麼名字？素著張臉我沒認出來呀。」

　　「權至龍，就BB裡面那個！」

　　「哦……以前跟撒朗她們合作過的那個組合？」

　　「對，就是他們，剛才那個是隊長。」

　　「OMO……那孩子怎麼瘦成這樣了……」

　　姜氏夫婦兩人，以完全不低的音量，互相嘀咕著就走遠了。

　　權至龍站在靠門外的牆角靜靜聽著，直到兩人走遠，他終於再也聽不到什麼。男孩這才默默地松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瞪圓了眼睛道：

　　「呀，薑love！你不要命了？！」

　　男孩憤怒地一聲吼，床上的女孩委屈地抬起頭來，望著權至龍，抿著唇不吭一聲。床邊上的其他人，卻都統統望向了權至龍。因為……現在想訓薑撒朗的，何止一個兩個。剛才是因為羅教授畢竟是長輩，所以大家都憋著呢，然而羅教授一走，權至龍卻搶了先。

　　不知為何，大家都有些不爽呢……

　　女孩看權至龍實在是有些怒氣衝衝，於是又轉頭，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離她最近的申雅中……

　　申雅中笑了笑，立馬便轉向權至龍，微皺著眉道：

　　「她還受著傷呢，現在先別說了。」

　　輕輕柔柔地這樣攔了一句之後，又重新轉過頭來，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等你養好之後，我們再來討論下這件事的嚴重性。」

　　薑撒朗：「……嚶嚶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疲勞駕駛！」

　　雖然這樣的解釋聽起來很荒謬，但是真的！她都習慣自己總是處於那樣的游離狀態了啊！熬夜之後再工作什麼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都習慣自己走路用飄，意識也偶爾放空的虛弱無力了。外加真正開始開車，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情，而且她其實總共也沒開過幾次，所以她真的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一時間沒想過開車跟走路不一樣，身體狀態一不好的話，是會出大事的……

　　原諒她先前，是真的沒想起來這一茬。

　　「算了，雅中、赫拉、初雅還有至龍，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這是得知消息後，也心驚膽戰一路趕過來的秉昌洙。看薑撒朗雖然臉色蒼白精神萎靡，但確實沒什麼大礙了，於是便開始趕人——

　　「你們也都熬了一整夜了，外加撒朗現在也需要休息，大家都之後再來看她吧！」

　　李准碩也跟著點頭，「對，這麼多人待在這兒也沒用，都回去吧。」

　　申雅中往旁邊望瞭望，遲疑道：「至龍……」

　　「我不走。」

　　權至龍斬釘截鐵，抓了抓自己都還有些微濕的頭髮。

　　那是因為他們剛連夜完成廣告拍攝，剛卸完妝洗了澡，就聽說薑撒朗出了車禍，權至龍被嚇得連鞋子都差點忘了穿，還是被自家忙內提醒著，套上衣服帽子就趕了過來，而到現在，他頭髮都還是濕的。

　　男孩望瞭望病床上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笑了笑，轉頭沖申雅中道：

　　「你們先走吧，我今天沒行程，就和昌洙哥一塊兒在這陪著撒朗！」

　　李准碩有些遲疑，他下意識地望向了薑撒朗。

　　因為他原本還打算，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他再問問薑撒朗，她之前所說的關於表仁厚的，到底是什麼事來著。然而，權至龍如果留下的話，這位小爺就不如秉昌洙那麼好支開了。於是接下來最大的可能，是他與薑撒朗的對話延後，但李准碩又不太確定，薑撒朗想要跟他商量的事，到底能不能夠延後。

　　「准碩歐巴，你也先回去吧，我肯定又給公司惹麻煩了。」

　　姜撒朗接收到李准碩的疑問，便輕輕地笑。

　　她不敢太用力地呼吸，便像是吸著氣一樣細聲細氣地說道：

　　「也不急，我現在狀態確實不太好，晚點再給你電話吧，思路也能清晰點！」

　　這擺明瞭……就是兩人之間有事，然而薑撒朗還是讓李准碩先走。

　　於是李准碩點點頭，轉身帶著自家其他藝人，便又都嘩啦嘩啦統統撤走。

　　青鳥團妹子三枚外加TBB社長離開了，屋子裡還剩一對小情侶外加一位秉昌洙經紀人。但幸好秉媽媽一向善解人意，左右望望，看到屋子裡一對小情侶已經開始無視他的存在，直接開始眉目傳情了，便輕咳兩聲，自己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但出門之前，還是要記得為自己找個理由——

　　「我去找點溫水。」

　　終於，病房裡的其他人，全都走了。

　　只剩下薑撒朗與權至龍兩個。

　　權至龍揉著頭髮，往病床旁走過去，他也是熬了通宵的人，卸了妝之後的臉色格外憔悴，眼睛下也有明顯的兩道青黑。

　　薑撒朗往旁邊挪了挪，把棉被一掀，道：

　　「歐巴你上來吧。」

　　說完之後，又頓了頓，「要不你先去護士台借個吹風？」

　　「不用。」

　　權至龍聲音低啞，把薑撒朗的被子又給捂回去了。然後他也不脫鞋子，直接曲著腿，把腳擱在病床之外，側躺到了這副單人病床之上。因為怕把女孩給擠下去，他還自然地攬上了薑撒朗的腰，把她箍得緊緊的，隨後又在女孩的一聲倒抽氣當中，才反應過來她傷了肋骨，於是立馬又快速放鬆，只是虛虛摟著。

　　而另一隻手，則是用手肘抵著床鋪，手心撐著腦側——

　　這樣的姿勢，可以讓他避免自己的濕發，把床鋪給打濕了。

　　「歐巴，不累麼？」

　　薑撒朗眨了眨眼，靜靜地望著他。

　　覺得他不僅看著就很累，現在這樣的姿勢，也一看就格外地累人。

　　「嗯，累。」

　　權至龍繼續懶洋洋的低啞聲音，圈在女孩腰上的手，卻快速抬起，摸了摸女孩瘦削的臉側，他用手心感受著女孩臉頰的溫柔，輕聲哄道：

　　「所以啊，你快點睡。」

　　「你睡完之後，歐巴就可以放心地去休息了。」

　　就因為這樣一句似歎非歎的話，薑撒朗閉上雙眼，沒過一會兒就睡死過去了。這一次，明明也是在她很不喜歡的醫院當中，但卻睡得格外地快。她甚至都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了，也不記得權至龍是在她的臉側輕撫了幾下。

　　就那麼……稀裡糊塗、自自然然地，就睡著了。

　　期間大概是有人來給她換過藥，又拔了針。

　　薑撒朗再醒過來時，窗外已經一片漆黑，手臂上也只剩了一點殘餘的疼痛，以及被棉紗覆蓋的小孔。

　　女孩轉了轉脖子，下意識地在病房裡找著熟悉的人。

　　旁邊撐著頭打瞌睡的秉昌洙，立馬也醒了過來，看薑撒朗的動作，便立即道：

　　「至龍陪了你一天，剛才被打電話叫回公司去了。你爸媽還有你小姨中午時都過來了一趟，看你睡著了就沒把你叫醒，晚餐時也又過來了一趟，看你還是沒醒，就又回去熱湯去了。」

　　「哦，好的。」

　　薑撒朗點點頭，下意識地想伸個懶腰，手剛抬起一點，就立馬又感受到肋間的疼痛，於是立馬又頓住了。女孩忍著痛，保持著便秘一樣的隱忍表情，可憐兮兮地問：

　　「秉大叔，准碩歐巴呢？」

　　「讓你醒了之後給他打個電話。」

　　「嗯！我手機呢？」

　　***

　　十二月，首爾下了第一場雪。

　　臨近耶誕節，電視螢幕上的節目間隙、商業街的戶外電子螢幕當中，都放起了G-market聖誕狂歡購物節的廣告宣傳片。

　　那讓許多人駐足觀看，然後少女心爆棚、恨不得能撲上去舔屏的廣告畫面，是在看起來像是童話鎮一樣的街道某處拍攝。地面上，撲著米白色的磚，而旁邊的歐式城堡建築上，也都刷著五顏六色的霜淇淋顏色，米白撞著粉紅粉綠粉藍……整個世界都看起來格外夢幻。而就在這片夢幻的顏色與建築物當中，王子一樣的五個大男孩，都穿著各自的燕尾服或是騎士一樣的制服，他們站在旁邊的建築物二樓陽臺上，對著下方街道的正中心，對著站在暖黃色路燈下的四個女孩，一邊伸出手去，一邊深情款款地唱道——

　　「I will give you~anything you want~」

　　「love makes things magic~你在我眼裡像是公主一樣~~」

　　伴隨著這溫暖柔情的歌唱，金黃色的光芒，從男孩們指尖，流瀉到了街道中央四個女孩的身上。事實上，走過了中二期的BB，其實已經很久，沒唱起過這樣的童話式純情告白歌曲，而且更是幾乎沒拍過這樣中二側漏的畫面。但可能是因為耶誕節將近，天空中飄起雪花，人們的心裡也像是大雪一樣地飄起了浪漫，紛紛揚揚，也可能是畫面裡的特效做得太美，而男孩們專注地表情太過令人癡迷，街道上女孩們的笑容也太過真實，仿佛真的見到了魔法一樣地驚奇與甜蜜……

　　所以在螢幕之外看到這場面的女孩們，也都對這樣的畫面，格外地沒有抵抗力。

　　尤其是，在樓上五個男孩伸出手之後。街道中央，身披路燈的四個女孩，身上還都不斷被魔力包裹，然後她們又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一樣，從一種裝扮，快速地變成了另一種裝扮。然後，再變、再變……

　　纏繞在女孩們身上的魔力，始終上下翩飛，優美而暖意融融。

　　女孩們每變成另一種裝扮後，身上卻泛出比魔力還顯然的白光，一瞬間將左右照亮，就連她們自己臉上，那幸福而甜蜜的笑容，都被照得格外地亮！

　　這分明……就是很俗爛的劇情。

　　五個像是王子一樣大男孩，因為愛而產生了魔力，於是又伸出手，用魔力對自己所喜歡的女孩開始改造，讓她穿上自己相穿的衣服，變成自己想成為的模樣。

　　而那四個女孩，就在由男孩指尖流出的金黃色燈光中，不斷換裝。

　　這樣的廣告畫面，一方面，是完美展示了G-market這一季主推的若干服裝或箱包飾品。另一方面，也是完美地勾起了女孩們心中，曾經都有過的換裝搭配洋娃娃的少女之夢，也勾起了女孩們，對於自己男朋友們的期待。就算沒有男朋友的，也想要更加地對自己疼愛~

　　而事實證明，女人們一旦感性起來，離瘋狂購物也就不遠了。

　　G-market的聖誕狂歡購物節雖然還沒開始，但網站的點擊率已經上漲。BB青鳥與G-market一起登上搜索關鍵字一位元，這也足以證明，人們對於這系列廣告的熱烈反應。

　　然而，童話鎮裡的王子魔力換裝版，只是最適合投放廣告的15秒版本。

　　在更長一些的30秒版本當中，整個劇情被豐潤了一些。首先，是在人聲鼎沸燈火輝煌的某處派對之外，衣著暗淡妝容簡陋的朴初雅，在牆角外徘徊。而這一幕，被舉行派對的城堡二樓上，面帶憂愁的王子姜大聲看到。穿著一襲優雅燕尾服的薑大聲，目光中有些動容，而他旁邊，站著四個衣著各異，但都脫不開王子或騎士設定的鐵哥們兒。鐵哥們兒們看到了薑大聲眼中的猶豫，於是便開始了慫恿——他們擠眉弄眼地對薑大聲推推攘攘，甚至開始對著樓下叫嚷。

　　而這時候，外面街道上的路燈，忽然間亮起了，向地面上投下暖黃色的燈光。

　　白色路燈杆子的頂部，綁了個老式的擴音喇叭。那喇叭當中發出刺啦一聲聲響，然後忽然又流出了老唱片機中一樣的歌聲——

　　「每個女孩，每年，每月，總該有一天當中，變成某個人的公主~」

　　「想要的並沒有很多，只是希望這一天裡，被人寵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而朴初雅，就在那樣的音樂聲當中，向著街道中的路燈下，一步步走去。

　　然後，便到了15秒中剪輯過的版本——五個男孩，在歐式城堡的二樓陽臺上，伸出手對街道上釋放金黃色的魔力之光。金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半幅夜空，站在街道中間的朴初雅，身後卻忽然有另外三個女孩踉蹌而出，像是無意間被魔法召喚到這個地方。而這時候，四個女孩都已經被魔力包裹，她們在那金黃色光芒中，不斷變換著造型與裝扮，表情從剛開始的驚訝，慢慢地變成了享受與期待。但無論怎麼換，無論是哪種風格，這些女孩們，都看起來那麼漂亮！

　　薑撒朗從醫院裡出院那一天，李准碩正好拎著筆記型電腦過來，把MV版本的廣告片也放給薑撒朗看。女孩原本還不知道李准碩要給她看什麼，但熟悉的音樂流出來，薑撒朗立馬閉上了雙眼，斬釘截鐵道：

　　「我不看！」

　　這兩天在醫院裡，閑得無聊時，她已經觀摩過15秒和30秒了。

　　雖然當時看到佈景，也看過劇本之後，就已經預想到，這會是一段因為太過幼稚，所以反而令人顯得羞恥的廣告……

　　然而，當真正看到成品之後，薑撒朗覺得，她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這哪裡只是令人羞恥，這簡直就是污蔑誹謗！

　　是形象損毀！

　　反正薑撒朗自己，是每次一看到那視頻裡，自己換完裝之後的欣喜表情……

　　都特別想沖進去，掐著自己的脖子狠揍兩把！

　　叫你裝！叫你裝！

　　然而從某種意義來看，「裝」是她們的職業屬性之一呢。

　　真是憂傷……

　　李准碩看薑撒朗死梗著脖子，不肯觀看自己的佳作，就乾脆自己一個人樂呵呵地看完，然後才終於把電腦一收，用還殘餘著些幸災樂禍與嘲笑意味的嗓音道：

　　「Bob Kim以bunny Swiss名義申請的版權作品，我已經都讓人去查了，無論是申請成功了的，還是正在申請當中的，我都在讓人查。此外，金鮑勃費了這麼大勁偷你的歌，但卻讓Bunny Swiss去申請版權，他們兩之間可能也有點什麼貓膩呢，這一點我也在查，到時候如果有需要用到你的KTV系統的地方，你還得捂著肋骨給我把KTV系統打開！」

　　「嗯。」

　　姜撒朗立馬捂著肋骨，一臉鄭重道：「我知道了！」

　　李准碩：「……沒讓你現在捂。」

　　然而薑撒朗捂著不放，輕輕吸了口氣，又道：

　　「我知道，就只是疼……」

　　李准碩白眼一翻。

　　「所以我不是讓你現在就用藥劑麼？！三個月的時間，我怎麼樣也都能給你騰出來！反正你現在也是開不了工的，而且反正也肋骨痛，那還不如把藥劑也喝了，直接一次性痛完搞定！」

　　「不行啊……」

　　薑撒朗苦著臉，搖了搖頭。

　　「我出個車禍，家裡人本來就很擔心了，醫生都判定只是傷了肋骨，我卻猛然一下又人事不省了，這讓我家裡人怎麼想？我外公外婆本來身體就不太好了，萬一把他們嚇出個好歹……所以，再等兩天吧……」

　　「好吧，這件事我不管你了。」

　　李准碩揉了揉太陽穴，又伸了個懶腰道：

　　「原本計畫……明年年初出青鳥MINI專輯的，粉絲們吼回歸實在吼得太兇猛。然而你現在這樣，估計幾個月內都上不了台。雅中那兒接到個電影邀約，劇本和陣容都很不錯，中韓合拍，我讓她接了。」

　　「嗯，拍多久？」

　　「預計半年。」

　　「額……」

　　女孩忍不住也跟著揉太陽穴，她吸了口氣，然後又再慢慢地吐出來。

　　忽然間，卻說起了另一件事——

　　「准碩歐巴，我想報考中央大學的導演系。」

　　「哦，中央大學的編曲系也還是可以的……嗯？什麼？」

　　「導演系，中央大學的導演系。」

　　「……」

　　李准碩伸過手來，摸了摸女孩的額頭，「又燒了？」

　　「沒有。」

　　姜撒朗把頭一甩，掙開了李某人的手心。

　　她眸光明亮，雙唇微微抿了一抿，唇角忽然露出些晦澀不明的笑。

　　「我其實在想……表大叔給我送這個藥劑來，是不是就是知道，我真的天生就不是什麼安分的人。我想做的、感興趣的，同時也想要做好的，真的有很多事！」

　　薑撒朗捂著肋骨，輕聲細語，但一字一句地說——

　　「住院的這些天裡，我想了很久。」

　　「我未來的時間，還有很長。我作為歌手與創作人，要走的路，當然也還有很長。」

　　「可是，如果表大叔給我送來了這麼珍貴的藥劑，如果他是始終鼓勵我，去嘗試各種各樣的事物，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去永遠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話……」

　　「那麼，除了這些年裡，已經變成我習慣一樣的歌唱與創作，此外，還有什麼，是我也想要去嘗試的。是我在20歲這個年齡段中，還想要去採摘過來，更加豐富我的人生與閱歷的。關於這個，我想了很久，高考分數出來之後，爸媽他們也都讓我仔細思考。」

　　「我是真的認真考慮過了——我想要報中央大學的導演系。」

　　「我才只有20歲，我還想要去嘗試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你支持我嗎？准碩歐巴。」

悠于 2016-4-18 18:10

第109章 03.02

　　「姜love，為什麼是導演系？」

　　11年末，權至龍曾經這樣問過他的女孩。

　　而那時候，薑撒朗正捂著自己的肋骨，縮在權至龍懷中，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一動也不想動。女孩聽到權至龍的問題，先是眨著眼睛靜靜想了兩秒，然後，思緒卻快速地飄到了另一個地方。她抬起頭問：

　　「歐巴，你為什麼是演員系？」

　　睫毛撲閃撲閃，眸子裡含著澄澈水光。

　　權至龍低下頭去，輕啄一口。

　　回道：「那時候比較狂妄，覺得就算去到大學，編曲系也沒辦法教給我更多了。」

　　薑撒朗仰起頭來，看到權至龍輕歎著氣一臉「小爺當年年少輕狂」的表情，卻笑眯了眼睛，她又在權至龍胸口蹭了蹭，悶聲笑著道：

　　「怎麼辦~我之前也這樣覺得呢~」

　　在連續地製造出幾支、十幾支、數十支HIT曲之後，在以創作天才的名義，被媒體和同事們投以無數次的讚譽目光之後，這樣的自負心，大概誰都會產生的吧。

　　權至龍如是，薑撒朗當然也逃不掉。

　　覺得自己大概已經可以天下無敵、獨孤求敗了。

　　即便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尚且還有很多不足，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改正和學習，但也……因為大眾的喜愛、寬容與誇讚，某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就產生了「或許也不用做到極致，像現在這樣好，也就已經足夠了」這樣的想法。

　　女孩想著權至龍一臉感慨的模樣，便忍不住把頭埋在權至龍的胸口，笑得越來越大聲。她的笑聲，順著抖動的肩膀與臉頰，傳遞到了權至龍的胸口，震得他也忍不住想要發笑。

　　「呀！」

　　明明是想要呵斥的，可是大聲喊了之後，才發現自己話音裡，早就不由自主就帶上笑意。

　　就像是溫水裡，被人加了兩勺蜂糖。

　　「但是，咳咳……」

　　權至龍笑著，但還是輕咳兩聲，試圖讓自己的聲音重新變得嚴肅正經。

　　「薑love，我們都不該那麼認為的。」

　　他把手往上抬了抬，輕撫著女孩的臉側，用大拇指蹭著她滑膩的臉頰。

　　「我當年填演員專業的真正原因是——舞臺也是需要表演的！這點你也知道，現場與純音源有很大的區別，我們站在舞臺上，就應該要用更多的、也更好的面目表情、肢體動作等，去感染觀眾，去帶動觀眾。所以……當時就選擇了演員系。」

　　「因為想成為一個更加合格的歌手？」

　　薑撒朗又仰起頭來，笑嘻嘻地看權至龍的表情。

　　「不。」

　　權至龍微眯起眼，手指略使勁一些，捏了捏女孩臉側僅剩的軟肉。

　　他反駁道——

　　「是要成為最高的歌手！」

　　天才創作者兼RAPPER兼頂尖男團隊長權至龍，在自己當年的高考志願上，填寫演員專業的原因，是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歌手……不，是想要成為全天下最好的歌手！所以他才去博採眾長，欲以他山之石攻己山之玉。

　　那麼，同樣是天才創作者兼VOCAL兼一線女團隊長的薑撒朗，又為什麼在自己二十歲，即將從中學時代步入大學當中時，給自己加上一重導演系的烙印呢？

　　權至龍雖然不至於好奇地抓心撓肺，但確實是有許多疑惑的。他捏著薑撒朗的臉，但又怕把她捏痛了，於是只是捏著，連往旁邊扯一扯都不敢。垂下頭，細碎的劉海遮住了眼眸，可是，躺在他懷裡的薑撒朗總能夠看見，權至龍望下來的眼睛裡，載滿了問號，那全都是毫不掩飾的探究。

　　「薑love，為什麼是導演系？」

　　依舊是剛才話題開始時的問題。

　　很明顯，女孩的東拉西扯發散思維，並沒有把他繞暈。

　　薑撒朗靠在他懷中，調皮地笑，忽然間靈光一閃，提高了聲音道：

　　「歐巴！是因為你選了演員系啊！你選了演員我當然要選導演~怎麼樣有沒有很感動很開心~~~」

　　「沒有。」

　　權至龍冷哼一聲，終於忍不住，還是重重捏了女孩的臉。

　　「別繞了，我要聽真話。」

　　「真話啊……」

　　女孩的眼珠子轉了兩轉，轉身趴回權至龍懷中，靜了兩秒之後。

　　才用雙手輕輕抓著權至龍胸口的衣服，依舊把頭埋著，有些悶聲悶氣地說：

　　「為了記錄。」

　　「記錄？」

　　「對，為了記錄。」

　　姜撒朗把頭埋在這個滾燙的懷中，雙手漸漸收緊，語氣卻漸漸有些荒蕪。

　　「爸媽出事之後，我才回想起來。這麼多年裡，屬於我和爸爸媽媽的記憶，太少。而且即便是這些太少的記憶，也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得灰白。我現在才二十歲，使勁回想的話，還能夠從記憶裡挖出一些溫暖的畫面來，可是更多的細節卻想不起來了，而且，隨著我再往後一些的話，大概會連這些畫面……也都逐漸忘記吧。」

　　「所以，我想以另一種方式，把我和我愛的那些人的溫馨過的、溫暖過的、互相對視著微笑過的畫面，全都記錄下來。」

　　「不是像歌曲一樣進行昇華提煉，而是一點一滴地，全都記錄下來。」

　　「要有更多的細節，有更鮮活的表情。這樣即便我們以後分離了，只要看著那些畫面，我也能立馬回到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的話……就好像我從未失去過……」

　　女孩在用略帶哀傷的聲音，說出這一段話時，除了失而復得的父母之外，更多的，卻是在想這一次或許真的是永別的表仁厚。當然了，曾經表仁厚離開時，薑撒朗雖然情緒上無法接受，但理智上，也知道那時候大概就是永別。可是這一次，表仁厚借著蟲洞給她發來了資訊，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姜撒朗致以他的欣慰與祝福……

　　這一刻，女孩似乎才確確實實地感受到，她的表大叔是真的永遠離開了。

　　去了另一個世界，可能在看著她，可能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且也過得很好。

　　可是，再也沒辦法回來。

　　再也不可能了。

　　姜撒朗沒有對權至龍說明的是，在她的少年時代當中，表仁厚所佔據的畫面，比她的父母還要多，多很多。表仁厚是那個一手挖掘出她的潛力與夢想的人，而且還陪著她一路跌跌撞撞，護送著她，直到她可以起飛而他可以放手的那天。

　　時間不很長，只有六年。

　　可是六年間，卻有那麼多故事，以至於又四年之後，都還有那麼多種懷念。

　　通過超越時空的三維投影，薑撒朗再看到表大叔的笑容時，她的心頭……其實忽然有些隱約的恐慌。因為明明只隔了幾年，幾年而已，她竟然就已經對表大叔感到了些陌生！明明……在過去的幾年的當中，她從未停下過對表大叔的懷念，從未試圖把他從親人的名單上刪除出去，可是時隔四年而已，當那張寬容溫和的笑臉，真的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那張臉卻顯得熟悉而又陌生。

　　那感覺，也與時隔一年之後，再看到失而復得的父母時，與偶爾翻看綜藝，看到當年還一起青澀並咬牙奮鬥的成員們時的驚訝與歎惋，那麼地一致。

　　薑撒朗躺在醫院裡，夜深人靜的時候，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就是對時間的流逝產生了巨大的恐慌。在她才只有二十歲的時候，在她還該每天都高高興興沒心沒肺，比起昨天和今天，更喜歡也更期待明天的時候。當四周安靜安靜下來，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回看，而且為自己走得太快、太遠，以至於看不清過去還沒失去太多時的自己，而感到遺憾。

　　人，總是會失去的。

　　喜歡的事物，熟悉的建築物，愛過的人，都會失去的。這一點薑撒朗已經知道了，知道得很清楚。

　　所以，才該在還沒失去的時候，更加地珍惜，不是麼？

　　不僅要好好地愛，好好地對待。

　　同時，也該試著去記錄吧，以某種……日後即便失去了，只要再一看到這畫面，也能感同身受當年的溫暖與感動的方式，來細細記錄。

　　姜撒朗趴在權至龍的懷中，腦中沉沉浮浮，全都是表大叔過去笑著對她說話的面容。

　　權至龍感受到了這份沉甸甸的安靜，雖然他並不知道，他的女孩想要記錄的人當中，除去父母，還有一個對她來說格外重要的表仁厚。但也還是……感受到了某種不容忽視的感傷與慎重。

　　所以他什麼也沒再說，只是雙臂用力，把懷裡這瘦削的一團緊緊抱住。

　　仿佛這樣，就能把他的安慰與守護都傳遞過去一樣。

　　然而沒過幾秒，女孩又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來。

　　「嗚……歐巴！」

　　她捂著她的肋骨。

　　「啊，抱歉！」

　　權至龍立馬松了手勁，把雙手一抬無辜道：

　　「對不起我又忘了……」

　　薑撒朗眨了眨眼睛，晶瑩的液體在眸中滾動，或許是積得太多，沒滾兩下，眼淚便忽然從眼角滑落。女孩捂著肋骨，清淚兩行，她卻是笑著指控：

　　「歐巴你把我弄哭了！」

　　不僅僅只是因為擁抱，也因為他執著地問那個原因。

　　可是也不僅僅只是因為，他讓她想起了表大叔，更是因為，他總是這樣用力地擁抱她，這直接導致本來不太喜歡軟弱的她，現在也越來越愛掉眼淚了。

　　「嗯。」

　　權至龍應了聲，上身前傾，吻在她的眼角。

　　「米啊內。」

　　因為疼痛，女孩不自覺輕喘著氣。

　　她笑吟吟地望著權至龍，眼眸濕潤，像是被雨洗過的星。

　　太過動人。

　　權至龍眼眸頓了頓，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淡淡的、鹹鹹的。

　　但卻還有些甜甜的味道，鼻尖也纏繞著她身體的淡淡香氣。

　　他們兩一個在沙發上靠坐，一個在旁邊側身跪坐。明明剛才還是略帶哀傷的氛圍，多對視幾秒之後，忽然就發覺，這屋子裡太安靜，安靜得他們兩都只能看見，對方的眼眸裡，滿滿地全是自己。而自己的眼裡，是對方的眼睛，是鼻樑，是嘴唇……空氣裡滿滿的全是荷爾蒙四處竄動，電流與電流相撞，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

　　於是忽然就忍不住再靠近，忍不住互相擁抱。

　　用自己的手臂，感受對方的柔軟與溫度。

　　擁緊了，在女孩細細的喘息當中。

　　舔舐、研磨、進攻、糾纏……

　　TBB薑撒朗工作室的門外，忽然有人敲了兩下，然後就是滴滴兩聲刷開密碼鎖的聲音。

　　權至龍猛然一驚，他十分迅速地撤開一些，從身後撈起沙發靠墊，往自己身前一擋。心形的一個繡著「salang」花式英文字體的火紅色靠枕，原本是被粉絲專門寄送過來的，薑撒朗因為喜歡那手繡的字體，而特意又找人訂做了一批放在工作室當中。現在，其中的一個，卻被權至龍扣在手中，把他自己的腹部以下大腿以上，遮擋得嚴嚴實實……

　　「撒朗，你前兩天說的TBB’s vacation，具體是打算怎麼做？策劃部的人已經在會議室等著了。」

　　這探進頭來說話的，是青鳥團的經紀人秉昌洙。

　　快速地說完之後，才又笑著對沙發上另一個人打了招呼：

　　「至龍也在啊~」

　　「嗯，昌洙哥。」

　　至龍乖巧地點點頭，在沙發上把腰一彎，面色如常地打招呼。

　　「我馬上去！」

　　薑撒朗也笑眯眯的，她整理了一下頭髮，豎起一根指頭來，道：

　　「再給我一分鐘~」

　　「OK~」

　　秉昌洙乾脆俐落地又退了出去，來去如風。

　　當屋子裡，重新又只剩下了小情侶一對。

　　薑撒朗默默地、默默地，就把目光投向了某個靠枕。

　　權至龍無辜臉：「我是個健康的男人。」

　　薑撒朗：「……我屋子裡沒監控。」

　　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等等！」

　　權至龍一把將人拉住，危險地眯起了雙眸：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歐巴你不用擔心，剛才的樣子被別人看見~」

　　姜撒朗純真臉，「歐巴你什麼意思？」

　　權至龍：「……」

　　他沒有再回答，擁有著寬肩窄腰的上半身，直接就往自己身旁一側，穿著緊身牛仔褲的一條腿，也順勢橫亙過來。權至龍黑著臉，從原本只是靠坐在沙發上的姿勢，猛然就變成了跪在沙發上，雙手撐著牆，整個人都籠罩于女孩身上。

　　「薑love。」

　　他把身體壓低了，貼近了，他的唇幾乎又抵到女孩的唇。

　　聲音低啞，盯緊了薑撒朗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

　　「你的肋骨，早晚有一天也會好的。」

　　「就算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下個月、下下個月，早晚會好的。」

　　曖昧而又有些咬牙切齒的語調，夾雜著熱氣，在薑撒朗的唇上似碰非碰。

　　五分鐘後。

　　薑撒朗：「……疼。」

　　雙頰飛著紅雲，髮絲淩亂，手抵在權至龍的胸口，雙唇微啟，輕喘著氣。

　　「歐巴，真的疼！」

　　權至龍：「……」

　　阿……西！

　　***

　　TBB會議室當中，以「TBB’s vacation」為主題而展開的會議，延遲了十分鐘舉行。

　　薑撒朗面色如常地走進來，一到桌邊就先鞠著躬道歉：

　　「對不起我晚到了！」

　　前後左右地都道歉之後，才在會議桌長長的一端坐下，左右望瞭望，薑撒朗眉眼彎彎地勾起笑容，以明朗的嗓音問道：

　　「那麼我們開始？」

　　「恩恩開始。」

　　會議桌兩旁的人紛紛附和。

　　這一場會議，從下午一直開到了晚上，從太陽西沉一直開到了燈火霓凰。等到薑撒朗終於揉著脖子，從會議室裡走出來，再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當中。屋子裡已經沒人，女孩自己按開了燈，她望著昏黃壁燈之下的紅色靠枕，雙頰猛然又開始滾燙，發紅……

　　而一周以後，最後一場年末歌謠大戰的第二天，2012年1月1號。

　　TBB街道巷口。

　　高高的五輛大型客運汽車，把本來就不太寬的巷子口，堵得嚴嚴實實的。

　　穿著統一黑色棉服的工作人員，正往其中一輛汽車當中，搬運著被黑箱子或袋子包裹的器材。TBB主樓門口，有十來個粉絲好奇地望著，看了會兒之後，就有軟妹子忍不住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問道：

　　「歐巴~你們在幹什麼呀~」

　　不得不說，這笑嘻嘻地套近乎的模樣。

　　TBB家的粉絲，對著薑撒朗學了十成七！

　　而且據之前其他軟妹子粉絲的回饋，這一招百試百靈……

　　這不，搬得熱火朝天的大叔停下了，轉頭笑道：

　　「你們不知道麼？TBB給員工放假了啊~全公司一起去度假！」

　　「OMO！」

　　妹子們驚訝地捂住了唇，隨即又雙眼發光地靠近。

　　「歐巴~是去哪兒度假啊？」

　　歐巴：「哈哈不就是……」

　　話之所以沒說完，是因為被旁邊另一個人給捂住了嘴。

　　捂住嘴的黑棉服歐巴：

　　「你們也希望偶像能不受打擾地好好休息吧，別打聽了，TBB不讓說的！」

　　被捂住嘴的歐巴：「唔唔……」

　　掙脫開之後，像大尾巴狼一樣笑道：

　　「是不讓說來著~不過也沒事，你們之後也可以……唔。」

　　嗯，又被捂住了。

　　下午兩點，等搬運器材之類的，都進行得差不多之後。TBB門口的軟妹子粉絲，很是眼尖地看到青鳥團的秉媽媽，從TBB主樓裡出來，去巷口的五輛汽車裡轉了兩轉之後，便摸出手機來打了個很短的電話。

　　然後，便是穿著保安制服的保鏢們，從兩側的樓裡走了出來，把道路兩旁肅清。

　　就連之前一直等在門口的十來個粉絲，都被隔在了人行道一側。

　　再然後，穿著各式各樣的藝人們，從2號樓與3號樓當中走了出來。

　　大家都沒有遮臉，沒有墨鏡也沒有口罩。

　　青鳥團的薑撒朗，蹭在李孝莉旁邊蹦蹦跳跳，跳了兩下之後忽然又腳步微頓，皺著眉捂著自己肋下，於是就被跟上來的申雅中與林赫拉輪流訓了。

　　路旁的粉絲看得很開心：「哈哈哈隊長又被訓了！」

　　但也有粉絲很擔心：「撒朗多注意身體啊~肋骨疼一定要多穿一點，不要劇烈運動~~~」

　　姜撒朗被申雅中和林赫拉兩人拖著往車裡走，不許她再蹦，也不許她再亂跑。女孩就只能艱難地轉過頭來，沖著路旁的粉絲們大聲道：

　　「你們也早點回去吧~接下來三天TBB裡都沒人~~」

　　朴初雅緊跟在後，輕聲提醒道：

　　「撒朗你別喊，小心肋骨又錯位。」

　　人行道旁的粉絲：「啊啊啊MM！最佳新人男團贊！！！」

　　薑撒朗回頭一看，徐任國鄭鈞英南住赫三人勾肩搭背，前兩天剛拿了最佳新人，現在這會兒明顯正是春風得意，尤其是鄭鈞英，走路都快飄起來了。

　　「寶劍~~」

　　青鳥團隊長轉身，沖著落在後邊的同歲親故招了招手。

　　票寶劍被喊得微微一愣，隨即就咧著大白牙笑開了，他笑得乖乖的，邁著大長腿快速越過自家三個勾肩搭背的成員，來到了青鳥團四位前輩的身邊。

　　「寶劍，幫我給鈞英歐巴傳句話好麼~」

　　薑撒朗笑眯眯地問。

　　「嗯，你說！」票寶劍也笑眯眯地回。

　　「你告訴他，把他那一臉得瑟的笑給我收著！外面到處都是眼睛，等拿了大賞再那麼笑也不遲。」

　　女孩依舊笑著，可是低聲但快速地說出口的話，卻毫不留情。

　　近乎於殘酷。

　　申雅中沒有做聲，林赫拉與朴初雅，倒都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自家忙內。

　　一個是驚訝於她的直接，一個卻還暗藏著些擔心。

　　「嗯~我一定轉告到~」

　　票寶劍卻沒有絲毫介意，開開心心地就又回去了。

　　看方向，確實是傳話去了。

　　「撒朗……」

　　朴初雅糾結地開了個頭，不知道該勸還是不勸。

　　「沒事~」

　　薑撒朗依舊笑著，她一邊開開心心地沖路旁粉絲揮手，一邊繼續往前走著。

　　一步一步，依舊還有些蹦蹦跳跳，可是不知為何，又顯得穩健了許多。

　　「他們不會介意的，而且作為前輩，這些話我也必須說出口。」

　　一邊走，一邊輕聲地說。

　　「嗯。」

　　申雅中笑著摸了摸忙內的頭，不置可否。

　　薑撒朗便也順著蹭了蹭自家女神歐尼的手，然後又眼眸一亮，三兩步往斜前方撲了過去——

　　「道賢大叔~~一個多月沒看到你啦~」

　　眉開眼笑地就到了伊道賢旁邊，還試圖幫他拎電吉他。

　　「別。」

　　伊道賢一隻手就把人給隔開了，翻著白眼道：

　　「開個車都能撞樹的人，我怕你弄壞我吉他。」

　　薑撒朗：「……撞的是側欄。」

　　伊道賢：「反正你別碰我東西。」

　　「……」

　　十幾分鐘後，等到五輛車上，都已經坐好了人，清好了人數。TBB官網論壇中、青鳥團H站以及MM團官方粉絲論壇等相關網站當中，就都已經飄起了TBB全公司總動員，登上五輛大客車飛馳而去的照片與相關細節。

　　某粉絲爆料：「據說是年末休假！但因為年末公司裡的藝人都抽不出時間，所以改成了跨完年之後，正好還可以慶祝MM拿了新人男團，以及赫拉拿了最佳HIPPOP！」

　　某粉絲花癡：「嚶嚶嚶撒朗和寶劍對視一笑，真的好蘇啊！我化了我化了！求寶love更多詳圖！！！」

　　某粉絲真相：「我忙內隊長果然是TBB家族之寵啊！捂著小肋骨，竄到誰那兒都對她是一臉寵溺！哈哈哈連TBB真忙內住赫小盆友都不放過~撒朗上車時，南柱赫扶那一把……哈哈哈撒朗167的小身板，倒在南盆友188的身高旁邊，簡直就是只斷了肋骨的小雞仔哈哈哈！」

　　某粉絲疑惑：「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好奇那些箱子裡都裝的是什麼麼？去度個假的話不用帶這麼多東西吧，而且照片裡那些黑棉服，也不是TBB的人吧。TBB到底幹什麼去了，看著好像全家收拾鋪蓋卷跑路嚶嚶嚶……」

　　某粉絲只是單純頂樓：「樓上腦洞真大！」


第110章 03.02

　　與某些腦洞大開的粉絲所猜測的不同，從清潭洞向著高速路疾馳而去的五輛大客車當中，幾乎是全員出動的TBB，並不是要跑路，而是真的要去度假，同時也……

　　拍個全公司的團綜。

　　五輛大客車，前前後後地坐了三百多人。

　　每輛車裡，都有攝像頭對準了座椅上的乘客。

　　TBB共計九組藝人，公司一手打造的青鳥團與MM，外加工作室形式簽進來的劉在碩、盧宏哲、金元熙、樸美善、李孝莉、leessang外加YB樂隊，一共十九人。此外還有已經簽下的准出道練習生兩組，人數共四人，以及再有暫無出道計畫的其他練習生十八人，全都散坐在前後五輛大客車當中。要睡覺還是要和身旁的同事們打成一片，全都隨便，但無論你做什麼，都總有攝像機會忠實記錄。

　　對於這一點，公司裡的人都曾經哀嚎著抗拒過。

　　然而，提出這個策劃方案的，是青鳥團薑撒朗。

　　而且就連一直都與薑撒朗有些不對付的楊代表，都與一向也有些不對付的李准碩社長一起，都同意了這個全公司的團綜計畫。於是，再怎麼不願，大家也紛紛都收拾了行李，帶著些微忐忑，步上了這趟名為TBB’s vacation，實為痛並快樂著的工作中的假期。

　　「喂、喂。」

　　當車子開動起來之後，五輛大客車上的無線電，都響起來熟悉的聲音。

　　笑眯眯而又有些吊兒郎當的說話語氣，是TBB家的狐狸社長。

　　「啊、啊，都能聽見的對吧。」

　　狐狸社長又試了下音，然後才繼續道：

　　「之前已經對大家說明過了，現在再重複一遍。這次旅行的時間為三天三夜，期間費用全部由公司承擔，以此嘉獎大家過去一年中努力用心的工作。」

　　「但在從明天開始的前兩天當中，我希望大家都能在公司有統一安排的時候，一起來加入策劃部提前準備好的娛樂活動。在此期間，我們聘請的攝像團隊，會忠實地把一切都記錄下來，當然了，重點記錄的，還是各位藝人們，但其他同事也不要太放鬆，如果你們打呵欠摳鼻孔的樣子，不小心被攝像機記錄下來，同時之後的剪輯師還覺得很有趣，所以決定保留下來，到時候以公司團體綜藝視頻的形式被粉絲們，或是你們的家人看到的話，我是概不負責的~哈哈哈~~」

　　「社長~」

　　有與李准碩同車的人大聲問了一句——

　　「那麼最後一天就可以自由行動了是麼？」

　　「是。」

　　李准碩笑眯眯地回。

　　「其實前兩天有攝像機拍攝的時候，大家也不用緊張。我們不是要什麼專業藝能的錄製水準，只是希望大家都盡情地玩而已。另外，我也看過策劃部的活動方案了，相信我~你們會玩得很盡興的~」

　　五輛大客車一路呼嘯往前，李准碩又再確認了一遍，大家都成功GET到這次旅行的規矩與氛圍之後，才重新又坐下來。

　　可是坐下來之後，就往旁邊瞪了一眼。

　　「你幹嘛坐我旁邊？」

　　薑撒朗低著頭髮短信：「是我先坐下來的！」

　　李准碩：「……」

　　可是他用帽子提前預定這個位置的時候，明明看到旁邊的位置上是申雅中！

　　薑撒朗發完了短信之後，抬起頭來，沖著對準他們兩人的攝像機笑了笑。然後便轉過頭來，對李准碩嚴肅道：

　　「社長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她所坐的這輛1號車當中，藝人只有她、朴初雅以及YB樂隊裡的大叔四枚。此外的五十多人當中，除去攝像組的六七人，就是TBB社長李准碩、創作部二段橫踢以及新沙洞老虎，外加其餘工作人員若干。

　　偏偏，公司裡的四個藝能界高手，都在其他車上。

　　所以即便在不同的車上，薑撒朗也已經聽到了後面幾輛車裡的歡呼。

　　她不用到後面去看，也知道她家那有著MC職業病的小姨夫，絕對已經開始了採訪或是調侃。在前往度假村的路上，別的人她不知道，劉在碩肯定不會浪費這時間。因為車子上的攝像機都已經轉起來了，也因為這是TBB第一次嘗試拍攝如此大型的實錄型藝能，所以國民MC肯定會格外主動地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去。

　　「做什麼？點子不是你提的麼？」

　　面對薑撒朗的疑問，李准碩果斷選擇了把皮球重新踢回去。

　　「唔……」

　　女孩撓了撓頭，眨巴著眼睛，沖著鏡頭外討好地笑。

　　「泰浩歐巴~你覺得我們現在該做點什麼？」

　　鏡頭之後，戴著眼鏡依舊掩不住神一般外貌的金泰浩：

　　「嘿嘿嘿，我只是被邀請過來玩的，別問我別問我，我不能接私活~」

　　準確地說，MBC當家節目無挑的總PD大人，確實是被邀請過來的。

　　因為這次的大型拍攝，短時間內，實在是找不到一個能讓楊名碩、李准碩、薑撒朗、劉在碩都信得過的PD來擔綱操作。幾個人抓耳撓腮地思考過後，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李准碩找了個以前就有過合作的攝像組，又請了幾個副PD，同時再以邀請其他朋友一起玩的方式，把與劉在碩關係不菲的金泰浩，撬過來當一回友情顧問。

　　這一趟顧問並沒有任何費用，一來是不能讓金泰浩被人抓住把柄。

　　另一方面，也是確實，他就是過來玩的……

　　玩一玩，看看TBB這次打算怎麼拍。

　　另外，也在看看他前兩年就看好的有PD之才的薑撒朗，這一次會怎麼玩。

　　「嚶嚶嚶~」

　　眼見車裡兩個BOSS都不管她了，薑撒朗哭喪著臉，撅了撅嘴。

　　一轉身，立馬又換了明朗的笑容。

　　「各位！！！」

　　青鳥團隊長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著揚聲話筒。

　　她本來聲音就中氣十足，被擴音之後，更是震得好幾個打瞌睡的人都渾身一抖。

　　「離到達度假村，還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不長也不短，但我們大家能聚到一起玩的時間，就只有這兩三天哦~」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過了今天就都成了不能改變的昨天~」

　　「所以~各位歐巴們~歐尼們~~~」

　　以十分像江湖騙子的忽悠語氣，高高紮著馬尾的女孩，在車頭最靠近攝像機的位置前，笑眯眯地道：

　　「我們來玩369吧~~~」

　　事實證明，第一次打算自己試著做綜藝的薑撒朗，並沒有劉在碩一樣的口才，也沒有金泰浩那樣一拍腦袋就靈感源源不斷的鬼才。

　　她暫時能夠做的，只是儘量讓車裡的人，都打起精神來。

　　然後一起玩大家都會玩的遊戲。

　　而同時，事實也證明。

　　對於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天分，不在於你多早或多晚開始做這件事，也不在於你邁出第一步時到底好不好看，而在於……當你真的開始做這件事之後，你的接受速度、成長速度，到底有多快。

　　能不能在犯錯的瞬間，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並及時改正。

　　能不能在發現某個靈感的瞬間，就能立馬抓住，變為自己的下一步計畫。

　　在這五輛大客車，呼啦啦開往郊區度假村的路上。

　　一開始，1號車裡的大家是懵逼的。

　　有人想睡覺，有人還在對攝像機過敏。

　　然而，十幾分鐘後——

　　全大韓民國都會的經典遊戲，自有其魅力，那就是大家都能快速上手，而且迅速激起人的勝負欲。車子裡四十多個人，一邊揮舞著小翅膀一邊玩過幾輪之後，其中一多半的人，就都已經站了起來。他們圍成兩個橢圓的圈，隨著每一個數字的報出，大家都統一把目光都轉向下一個人，虎視眈眈地等著那個犯錯的人。

　　「28！」

　　「啪！」

　　「啪！」

　　「啪！」

　　「啪！」

　　「啪啪！」

　　「3……」

　　「啊你輸了！！！」

　　「輸了輸了！」

　　369的遊戲規則，是大家輪流報數，而每遇到數字中有3、6、9這些數字時，便不能出聲，只能拍一下手代替。從28之後，進入了30段時，便是最容易出錯的魔鬼數欄位之一，因為大家都只是拍手，而記憶力不好的人，很容易因為不知道已經進行到多少數字而感到慌張。在剛才的幾輪遊戲當中，都有人死在三十段數字上，而這一次也果不其然。

　　出錯的人懊惱地跺著腳，沖著旁邊的辯解，一副很可惜的模樣。

　　圈子裡的其他人，卻都興高采烈。

　　薑撒朗擠在人堆裡面，把車上興高采烈的大部分人，以及略有些興致缺缺但也還在勉力支撐的少部分人，全都收入眼中。女孩看大家似乎又要開始下一輪，忽然間喊道：

　　「等等！只是打手腕懲罰太沒有意思了！我們從下一輪開始換懲罰吧~」

　　「換什麼？」

　　有人好奇地問。

　　「嗯……」

　　青鳥團托腮沉思兩秒，忽然又笑眯眯地指著身旁的李准碩道：

　　「抱著社長大人BOBO九秒~~~」

　　臉瞬間就黑了的李准碩：「我不同意！」

　　他招誰惹誰了！

　　薑撒朗笑嘻嘻地挽了李准碩的胳膊，另一隻手指著興致勃勃的同事們道：

　　「歐巴，車子上一半是美女哦~50對50的幾率，實在不行你就犧牲一下嘛！」

　　說完後又重重拍了李准碩的肩——

　　「就算是社長也要親民嘛~skinship是增進同事感情的不二法則哦~~~」

　　李准碩：「……」

　　確定增進的是純潔的同事感情？

　　Skinship什麼的，難道增進的不是他們公司禁止的辦公室戀情？！！！

　　然而，對於已經玩嗨了的眾人，尤其又是在有人領頭造.反的情況之下，社長大人微弱的反抗完全是不起作用的~

　　又玩了一輪，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對社長大人比較嫌棄。

　　四十多個人堅持到九十段才終於出錯……

　　啪錯了的宣傳部的一個文弱漢子，在蜜汁臉紅當中，對準了社長大人的臉側……

　　「MUA~」

　　親了好大一口哈哈哈~~~

　　再玩一輪，懲罰又換。

　　李准碩為了報仇，讓出錯的人和薑撒朗一起跳滑稽的復古舞。然而被薑撒朗以令人無法辯駁的理由嚴詞拒絕——

　　「我肋骨還沒長好呢！」

　　青鳥團隊長的這句話，說得格外理直氣壯。

　　於是，由於不體恤下屬的身體狀況，最終由李准碩代替了薑撒朗，與道具組的一個黑壯漢子，又一起跳了九十年代初的復古恰恰……

　　又一輪，連受兩次打擊的李准碩不幸晃神落敗，於是被薑撒朗指使著，用生嗓子向後面的四輛車唱青鳥團的《飛翔》。唱完後大家再用無線電聯繫，確定最後一輛車的人，都有聽到社長大人的鬼哭狼嚎之後，這懲罰才算完成。

　　一輪、又一輪、再一輪、再再一輪……

　　從369，到剪刀石頭布，再到擦擦擦，到花圖……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等各自玩著或睡著的五輛車，齊刷刷到達首爾郊區的度假山莊裡之後，1號車的人走下來，個個都像是通宵打了遊戲的死宅男，不知為何總有些蓬頭垢面縱.欲過度的錯覺，額……

　　姜撒朗開心地扯著李准碩的衣角，眼睛亮晶晶地，一副你誇我吧，你快誇我吧的表情。

　　李准碩冷哼一聲，「那都是因為我配合你！」

　　哼完後再想想，更是傲嬌地轉了頭：

　　「除了我，還會有哪家社長這麼配合你親近下屬！」

　　「內內內~」

　　女孩依舊開心地扯著李准碩，笑眯眯地道：

　　「果然准碩歐巴你和我最合拍了~所以我才讓雅中歐尼跟我換位置呀~」

　　最後一句是壓低聲音說的，而且說完之後，就立馬笑嘻嘻地蹦遠了。

　　似乎是很怕李准碩揍人……

　　李准碩愣了愣，隨後才荒唐地笑出了聲。

　　原來之前坐在那兒的，真是的雅中啊……

　　然而他並不信薑撒朗，會為了他刻意與申雅中調換位置這種破理由。反而，因為最近李准碩的攻勢越來越猛，申雅中看到他的帽子之後，就默默地與自家忙內換了位置，比較符合正常邏輯，以及兩人的行為模式。

　　申雅中不願意在鏡頭面前，與李准碩坐到一起。

　　薑撒朗卻說是她主動換了位置。

　　所以這是，體貼麼……

　　是怕他受傷……？

　　李准碩的步子落了好幾拍，眼看身後幾輛車裡，也像下餃子一樣蹦出人來。TBB的社長大人，用眼睛的餘光，瞄到了後邊人群中的申雅中。於是就快速地轉過了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幾步跟上人群最前方的薑撒朗。

　　「嗯？」

　　這是被李准碩一把摟住了肩的薑撒朗。

　　「撒朗啊~」

　　社長大人笑眯眯地壓低聲音。

　　「過兩天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翻了年再翻個月就是情人節了，禮物什麼的，確實也該開始準備了。

　　然而薑撒朗警覺地瞪圓了眼睛：「歐巴你想把我看好的那款音響都買斷貨麼？！」

　　李准碩：「……我等你買了再幫你砸了不是更省錢麼。」

　　薑撒朗恍然大悟：「是吼~」

　　隨即立馬又跳開幾步，繼續控訴：

　　「歐巴你以後不許進我的工作室！」

　　李社長：「……」

　　阿西，心好累。

　　然而讓人很心累的薑某人，卻依舊笑嘻嘻的。看李准碩一副受到重創的模樣，就還是又走了回來，笑眯眯地拍著社長大人的肩道：

　　「准碩歐巴，懷挺啊~」

　　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樣說完之後，又眨了眨眼，道：

　　「公司下個月就要上市了，得努力賺錢啊！」

　　李准碩：「……」

　　他真的不想再說什麼了。

　　快來個人，把這個沒良心的死丫頭片子趕緊拖走！

　　薑撒朗左右一望，眼見leessang兩人正和伊道賢說這話，三個人一齊朝著這邊走來。於是女孩便又笑嘻嘻地看了李准碩一眼，確認他只是臉黑了點、眼睛裡冒著殺氣了一點，其他的倒沒什麼大礙之後，便又蹦蹦跳跳地，蹭到薑狗裡與伊道賢的中間去了。

　　***

　　三天三夜的公司團體休假，從五輛大客車到達度假村的那天下午起，便正式開始算起。

　　到達的當天下午，三百多號人稍作休整之後，幾十人在社長李准碩與國民MC劉在碩的帶領之下，浩浩蕩蕩地殺去旁邊結冰的湖面上釣魚。幾十人，在李孝莉與藝能界大姐大金元熙和樸美善的指揮之下，開始處理晚上燒烤要用到的食材。青鳥團隊長薑撒朗，與MM隊長徐任國，帶著幾十號人檢查房屋，與度假山莊的工作人員一起，確保每間屋子的設施都是完好的，別待會兒大晚上的，大家想要睡覺時，卻有人分不到床鋪。此外，就還有遊手好閒的幾十人，被跟著過來玩兒的金泰浩，以及熱愛爬山的吉裡、伊道賢等，拖去了度假山莊背後的小山坡，藏下一個一個包裹著獎品紙條的小雪球，以作待會兒燒烤完畢之後的消食娛樂項目。

　　堪堪能容納近五百人的度假村，被TBB的人占了個滿。

　　到處都是人頭攢動，沸反盈天。

　　住宿大樓對面的冰湖上面，劉在碩咋咋呼呼的聲音也還格外明顯——

　　「呀！呀！」

　　「我釣到一條好大的！！！」

　　隔著二十多米的湖面，住宿大樓裡的薑撒朗，都能通過這聲音，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她小姨夫得瑟而又幼稚的表情。

　　嗯，國民MC果然是專業的！

　　出來玩也不忘自己喜劇人的修為！

　　住宿樓下面的露天廣場當中，已經搭起了二十多個燒烤架子。

　　薑撒朗從樓上望下去，李孝莉一身火紅色的羽絨服，在人群中走來走去，不時停下來呵斥幾句的樣子，格外醒目。

　　「撒朗。」

　　徐任國在女孩身後叫了她的名字。

　　等她轉過身來後，略有些糾結地問道：

　　「我們這一群人，分量是不是不太足？」

　　薑撒朗微微一愣。

　　在來這一趟之前，公司裡的許多人，分明都是抗拒這樣的度假方式的，都怕自己會放不開。平常在公司裡呆慣了的人，當然都對攝像機有著或多或少的排斥與恐懼。然而，才幾個小時過去，徐任國都會自己主動過來擔心分量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薑撒朗再一錯眼，看看徐任國後面的十多位同事的面目表情。

　　居然也都是與徐任國的糾結和擔心如出一撤。

　　女孩眼珠子轉了兩轉，瞬間就有些明白了。

　　原先大家都是一起出發的，有一個人不樂意，旁邊的人也就著不樂意。大家都處於同樣的處境當中，有著同樣的擔憂，所以情緒格外容易傳染成一片。然而，現在，三百多個人被分成了好幾堆，職員們在稍微適應了攝像機的跟拍之後，卻發現，有人在有趣地釣魚，有人在有趣地處理食材，有人在積雪的小山坡裡藏東西，稍微摔個跤估計都能逗得人捧腹大笑，然而有人……卻只是在不斷地推開一扇扇門……

　　如果到時候自己被剪輯了，相熟的同事卻被留下了畫面。

　　到時候會不服氣的吧？

　　或者會羡慕？

　　一對比就有了落差，一落差就催生危機感。

　　如果大家都是同樣的狀況，那就無所謂。

　　可是以同樣狀況出發了之後，卻不能被甩在最後是吧。

　　這該死的勝負欲~哈哈~

　　薑撒朗知道她被分到這一組來，是大家都怕她一個傷患，在外面冰天雪地裡，別一不小心就被凍傷，或是再腳下不留神摔斷另一邊的肋骨。於是BOSS們很是意見一致地，把她扔進了開著暖氣的屋子裡面。

　　可是，檢查屋子什麼的，確實是很無聊呢。

　　要怎麼才能做得有趣呢？

　　女孩撓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又拍了拍頭，靈光一閃道：

　　「策劃部不是帶了會放屁的墊子過來麼~歐巴你們去搬點過來，我們藏在鋪好的被子下面！」

　　而就拜薑撒朗的這一個歪點子所賜，接下來，幾十號人格外殷勤地，把每一個房間都鋪好了棉被，再在棉被之下，藏上一坐人就會發出放屁聲音的惡搞墊子。職員們有了幹勁，薑撒朗當然也不能再軟綿綿的，一路上，帶著好幾個逗比職員，時不時煞有介事地玩起員警破門而入逮捕罪犯的情景劇。

　　「徐警官，這扇門背後，就是臭名昭著的金庫強盜了！徐警官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薑撒朗背靠著牆，雙手舉著自己的手機，作持槍狀。

　　皺著眉語氣凝重，可以去拿演技新人賞了……

　　徐任國警官：「……」

　　出於禮貌而跟著背靠了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跑偏了呢……

　　就算要做得有趣一點，來檢查一下房屋設施而已，不用玩得這麼幼稚吧？

　　然而，在徐警官沉默地陷入自我掙扎的時候，姜警官已經快速推開了門，雙臂伸直，舉著手機對著屋內大喊一聲道：

　　「不許動！！！」

　　屋內燈火通明，正吃著飯的幾個度假村服務員：「……」

　　「咳咳咳！」

　　還有人被嚇得嗆到了。

　　薑撒朗愣在原地，手裡假扮成槍的手機卻忽然亮起。

　　「close your eyes~and i kiss you~」

　　手機鈴聲是她男神的歌！

　　甲殼蟲的《all my loving》~

　　「對不起，抱歉我開錯了門！」

　　女孩快速地鞠躬道歉，重新把門迅速合上之後，轉過身去，很快就走出好幾米遠。她接通了電話——

　　「嗯，歐巴，我們到了。」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有些奇怪：「聲音怎麼了？不方便通電話嗎？」

　　薑撒朗：「……沒有。」

　　倒沒有不方便，只是，剛才一瞬間之後……

　　她有些蜜汁臉紅。

　　大概是因為羞恥感爆棚。

　　徐任國忍著笑，帶著其他職員從後面走上來，儘量一本正經地問：

　　「撒朗，繼續檢查嗎？」

　　「嗯。」

　　姜某人快速地應了聲之後，臉更紅了。

　　示意其他人都繼續往前走著，自己卻避開了攝像機，一個人跑到更偏僻的角落裡去打電話——「歐巴，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嗯，有點。」

　　權至龍輕笑著，緩聲道：

　　「不是快過年了嗎，等你度完假回來，我露娜想讓我帶你回家坐坐，你覺得怎麼樣？」

　　薑撒朗：「歐巴。」

　　「嗯？」

　　「你成功地讓我今晚都睡不著覺了……」

　　嚶嚶嚶！見家長什麼的，好恐怖啊！比前兩天上映的那部恐怖片還要恐怖！

　　「……所以你到底來還是不來？」

　　「要……去的吧……」

　　遲疑地說完之後，女孩忽然又理直氣壯道：

　　「歐尼說她想要見我，我怎麼能不去！」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都笑彎了腰，「不是說晚上會睡不著覺？」

　　薑某人繼續理直氣壯：「沒事，等天亮了再睡就可以了！」

　　權至龍：「……看來我該等你回來之後再對你說。」

　　薑撒朗搖著頭：「不，先讓我緩衝兩天，也挺好的~」

　　可是話說完之後，女孩頓了頓，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忽然又有些緊張地問道：

　　「叔叔阿姨……他們都喜歡什麼？」

　　權至龍噗嗤一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兒媳婦！」


第111章 03.10

　　第一百一十一章

　　TBB眾人，果然如約，在度假村待了三天三夜。

　　繼第一天下午到達後的集體釣魚外加燒烤，以及夜半大家睡下後，房間裡此起彼伏的讓人堂皇的放屁聲之後，第二天，三百多號職員分別由青鳥、MM、劉在碩以及YB和leesang帶領，四組職員展開花式運動大會。三百多人當中，有人表現優秀，有人洋相百出，把整個度假村都搞得雞飛狗跳，笑聲與驚呼聲連綿不絕。

　　第三天早上，三百多號人又在一大清晨的時候，通通被社長大人用格外刺耳的擴聲器給揪起來，全部都一起打著哈欠爬山，一起去看日出。火紅的太陽，從遠處的山線中蹦出，職員中有幾個比較感性的妹子，居然都擦著眼角，貌似是哭了。而等看完日出之後，在社長大人的組織之下，全員又展開了一次團體談心大會。李准碩把三百多號人分為領導組、藝人組以及職員組，三方各坐一邊，互相匿名寫信，傾吐各自的感激以及埋怨、辛苦。

　　然後再由國民MC劉在碩，以及輔助MC盧宏哲與薑撒朗，一封一封念出來。

　　有人寫得認真，有人寫得搞怪。

　　國民MC實力非凡，只是念個信而已，也製造出歡樂與感動。

　　所以最後，人群裡又有人留下了眼淚。

　　總共為三天三夜的行程，其中大致花去了兩天兩夜的錄製，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結束。

　　接下來的一天，便就是自由的休息時間了。

　　而前兩天的集體錄製，所帶來的正面影響，就是即便攝像機全都關閉了，策劃部的人也不再強制性要求大家待在一起了。已經習慣了互相協作或打鬧的職員們，卻忽然間變得有些難捨難分。

　　原本大家都在同一個公司，但其實，許多人也只是點頭之交。

　　甚至有不少的人，連其他許多職員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兩天兩夜的強制性捆綁，讓大家都瞭解到更多的人，也讓更多的人瞭解到自己。就像創作部的一個小夥子，知道了策劃部裡好幾個妹子，居然都和他一樣熱愛某款網遊。就像全公司大多數職員，都知道了保安組裡，有個平常總是一臉嚴肅的漢子，其實很喜歡唱歌，而且還唱得很不錯。

　　練習生裡有個羞澀的男紙擅長廚藝，第一天晚上烤魚時豔驚四座。

　　而正職是掂勺的食堂大媽居然很擅長跑步，第二天運動大會中，把好幾個伴舞團的妹子都甩在身後。

　　MM的Cody小嚴，居然是個瑜伽高手，能眼睛眨也不眨就把腳掰到頭上的那種。

　　TBB的社長李准碩是個吃貨，連續兩天兩夜的拍攝當中，社長大人的嘴基本就沒有停下過……

　　唔。

　　拍攝結束了，所有攝像機都被關閉了，好好地收入箱子或袋子之中。錄影帶卻都被單獨拿了出來，按著排序都放在一起，等待之後工程量極大的正式剪輯。

　　TBB的吃貨社長很是慷慨，雖然錄製已經都全部結束，接下來一天當中，他對於雇傭而來的攝像組，卻也都大手一揮，讓他們接下來盡情去玩，與本來就是來度假的TBB職員們，享受同等待遇——吃喝玩全部免費~

　　難捨難分的職員們，乍一恢復了自由，卻還是聚集成了好幾個大團隊。

　　有人嚷嚷著要去附近滑雪，有人在嘰嘰喳喳地說著去泡溫泉。

　　有人還戀戀不捨地說要去釣魚——這是釣上癮了的劉在碩與吉成俊。

　　鬧哄哄的廣場一邊的住宿大樓上，李准碩在自己的套間裡喝著紅茶。他抿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紅茶的甘甜在舌尖縈繞。然而，再轉頭來時，卻看到薑撒朗盤腿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抱著筆記型電腦上網。忽然間，不知為何，TBB社長覺得有些鬧心——

　　「你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薑撒朗頭也不抬地說：「商量我什麼時候喝藥。」

　　李准碩：「……你不是說怕大家擔心麼。」

　　「嗯。」

　　女孩視線始終落在電腦上，但卻飛快地說：

　　「之前剛傷了肋骨，大家都盯著我，我忽然消失他們肯定會擔心。接下來要過年，然後又是我生日，我要是不在，他們也還是會擔心……所以，歐巴，情人節之後，你找個理由把我扔國外去吧，給我三個月時間，等我身體好了之後就立馬回來。」

　　「倒也不是不行……」

　　李准碩托腮想了想，道：

　　「這個月裡邊，就給意真發單曲出道，歌都已經收好了，很適合她的聲線。不過還是要先試試水，如果反應好的話，之後就趁熱打鐵，再給她出正規專輯。而busker busker的話，我看他們已經把專輯準備得差不多了，你也聽過，品質很高。正好趁著下個月公司上市的東風，我打算讓他們三月份就正式出道，直接發行專輯。這樣算過來的話，你五月份之後再回來也行，正好雅中也差不多那時候才電影殺青。」

　　「嗯。」

　　薑撒朗點點頭，手指依舊在電腦上移動著，神情格外專注。

　　社長大人把茶杯放去一邊，忽然有些好奇，於是湊過去問：

　　「幹什麼呢？」

　　女孩抬起頭來咧嘴一笑：「改之前寫好的歌~」

　　之前，由於……成員們個人的身體狀況、公司越來越大旗下藝人越來越多排不出時間等多種多樣的原因，青鳥的回歸時間已經一推再推了。原本，從08年3月份，青鳥正式出道之後，四個女孩還能夠保持著每年都有團體作品的頻率。比如，08年三月份發行出道單曲，下半年就有了正規一輯《holy moly》，隨後，即便是在出了林赫拉事件的09年，女孩們都還在下半年時，以《飛翔》這張MINI專輯浴火重生，隨後還趁著耶誕節發行了《青鳥Christmas.special》MINI專輯。再往後，TBB的野心之作——青鳥團正規二輯《世界上另一個我》，暗地裡頂著音源隨時可能會提前洩露的風險，於10年四月份順利發行，也正是這張專輯，讓四個女孩正式坐穩了一線女團的位置，風頭一時間格外地盛，甚至把其他的女團全都穩穩地壓了一頭。

　　但，從那之後……

　　薑撒朗因為醜聞爆發外加身體原因，意外住院，連二輯打歌的告別舞臺都無奈缺席。

　　而二輯的後續宣傳也結束了之後，青鳥團當中，申雅中與林赫拉組成小分隊，以美豔強勢的電子舞曲，掀翻了10年下半年的韓國樂壇。再翻了年，11年上半年，初雅以單曲和專輯在日本出道，林赫拉在韓國發行黑泡曲風的個人solo專輯。

　　除了二輯發行之後，就蜜汁失蹤了大半年的薑撒朗之外，青鳥團的其他三位成員，其實一直都活躍在大眾面前。

　　但是，就在那段缺失了青鳥團隊長的時間當中。許多粉絲們，卻才第一次這麼深刻地感受到，這個團隊只是因為少了一個人，就變得莫名地空蕩而零落。

　　當10年末，青鳥只有三個人，站上各大頒獎典禮拿取大賞的時候，申雅中林赫拉朴初雅三人，都提到了忙內兼隊長的姜撒朗，為忙內的缺席道歉，代替她向公司、媒體與粉絲致以感謝，同時也表達對忙內這些年辛苦工作的心疼與感激。

　　那時候，成員們都沒有刻意煽情。

　　卻連路人與別家粉絲，都看出了三個人對於缺席的那個人，按耐不住的依靠與想念。

　　尤其是在那之後，青鳥團三個人表演，走位卻刻意留了個空缺。

　　唱歌輪到忙內的部分時，也全都空下來，直接放專輯裡的音源部分。

　　那讓許多信使，乃至於其他三位成員的個人粉，都感受到薑撒朗的空缺。

　　薑撒朗蜜汁失蹤，青鳥團另外三人開啟了個人活動。

　　那陣子，守在TBB門口的私生飯們拍下的照片的當中，青鳥團成員很少再有一起出沒的時候。不再像以前，成員們總是一起走著，即便也沒有親密地挽著手或勾肩搭背，但因為總是有個笑嘻嘻的忙內，在歐尼們左邊蹦一下右邊蹭一下的，四個人即便沒什麼具體交流，畫面也都看起來格外溫馨，因為歐尼們都笑意盈盈地都看著忙內耍寶——是的，這樣一對比，很多人就發現了，忙內從很久以前就是當之無愧的團寵啊團寵！

　　沒有了薑撒朗，申雅中依舊笑得溫和，林赫拉依舊自信明朗，朴初雅也依舊靦腆羞澀。

　　可是，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所以那陣子，是青鳥團即將解散傳聞，傳得最猛的時候。

　　甚至比09年時林赫拉遭遇巨大醜聞事件時，還要傳得更猛。

　　但幸好，11年5月份，青鳥團隊長回來了，與獨自前往日本出道的朴初雅，一起出現在仁川國際機場，氣場全開的申雅中與林赫拉，直接到出道通口那兒接機，四個星光熠熠的女孩再次相聚，全都回到了家。

　　那時候，嗷嗷嗷地激動得想哭的，不只是大半年沒見到自家偶像的heart。

　　也不只是幾乎都有些自帶heart屬性的信使。

　　就連其他三位成員的個人粉絲們，也都感到了仿佛得到救贖一樣的狂喜。

　　忙內回來了！

　　三位元歐尼視線都圍著忙內打轉的寵溺模式又要開啟了！

　　而且忙內是青鳥的製作人兼隊長啊！專輯全由她一手打造！四個人當中她藝能感最強！那麼~是不是可以開始期待正規三輯了？是不是也可以開始期待，三輯後女神們一起再征服綜藝啦~

　　嚶嚶嚶等了一年多了啊！

　　雖然之前出的歌都很好聽，但都快迴圈吐了好麼！

　　求新歌新MV新綜藝新演唱會！

　　懷著這樣的期待，11年5月份之後，雖然也有很多人，心疼忙內失去父母雙親，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像是一陣風就能被吹走的憔悴。但也還是……都沖到了H站或TBB官網中，狂刷青鳥趕緊回歸！

　　然後青鳥就回歸了……在日本。

　　準確地說，她們是在日本出道了，以四個人的完整體。

　　韓國的信使們咬著小手絹，默默地數著存錢罐裡的錢，留著寬麵條淚，紛紛跑去日本看演唱會。然而，日本巡演之後，原本小道消息穿得很盛的青鳥亞洲巡迴，又水了！但幸好，還有個TBB’s friends 韓國巡迴可以聊做安慰，於是韓國信使又嚶嚶嚶地去買TBB親故演唱會的門票，日韓兩國之外的其他信使們，就繼續嚶嚶嚶……

　　二輯之後，等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半年、一年、一年多……

　　青鳥團隊長薑撒朗喜迎波音XXXX回歸！

　　家人失而復得！

　　然而忙內第二天就疲勞駕駛，自己撞傷了肋骨……隨後就在家深居簡出的，連年末頒獎典禮MM與林赫拉獲獎，忙內都只是在SNS上放與MM和林赫拉的合影祝賀……

　　綜上所訴，2012年的現在。

　　據青鳥團秉媽媽回饋，信使們現在想炸了TBB的心思都有了！

　　尤其是，TBB接下來將推出兩組新人的消息，已經又傳了出去之後……

　　掐指一算就知道青鳥回歸時間又要往後推的信使們，已經準備好菜刀、扳手、磚頭以及炸.藥包等兇器，打算等到TBB全員回到公司之後，來一場聲勢浩大格外嚴肅的抗議！

　　首爾郊區度假村裡剛喝完紅茶的李准碩：

　　「你肋骨還斷著呢，現在發歌合適嗎？」

　　「反正現在怎麼斷之後都會好的~」

　　女孩笑著道：

　　「確實已經讓大家等太久了，現在雖然依舊沒辦法團體活動，但趁著這兩天雅中歐尼也在，至少也先能錄個電子單曲啊……」

　　「好吧，反正錄歌時，疼也是疼你自己。」

　　李准碩聳聳肩，對著電腦又湊得更近一些道：

　　「打算發哪首？」

　　薑撒朗的存貨他不說全部聽過，但至少是聽過一半的。

　　「這首。」

　　女孩微微一笑，按下了播放鍵。

　　徐徐的吉他與口琴聲，從電腦當中流出。女孩捂著肋骨，輕聲唱道——

　　「今天還好嗎？路邊的花開了~」

　　薑撒朗因為無法用力呼氣，聲音淡淡的，倒格外地符合這宛轉悠揚的旋律。

　　這首歌叫《花開時刻》，李准碩以前，就曾在薑撒朗那兒聽到過，連著旋律與歌詞一起。所以，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幾乎已經是一首完整而且格外優秀的作品。所以也難怪，薑撒朗忽然想發一首電子單曲時，會想到用這首歌。

　　更何況，這首略帶迷幻色彩的英式輕搖滾，一直都那麼好聽。

　　像是春天裡，不經意從指尖劃過的風。

　　殘忍而又溫柔。

　　一大早地，薑撒朗抱著電腦，來李准碩房間裡改歌。李准碩把曲子聽了一遍，得出結論——這首歌真好聽！雖然他壓根兒聽不出來到底是哪兒有了改動……

　　TBB社長抿著唇，格外嚴肅地把整首歌聽完之後。

　　只提出兩個疑問。

　　其一：「這首歌你打算什麼時候發？」

　　薑撒朗：「三月份吧。接下來不是要推意真歐尼出道麼，之後又是busker busker。反正電子單曲不用宣傳也不用打歌，情人節過後我就又要潛水，在那之前把歌錄好，然後二月末三月初的時候，發出來就行了，正好也符合初春的時令。」

　　其二：「至龍聽過這首歌了麼？」

　　薑撒朗：「……暫時，還沒有。」

　　「作為社長，我認可你這首歌的價值，同時也能理解你拿這首歌來打響青鳥回歸前哨戰的做法。但是……嗯，作為一個很是人性化的社長，為了旗下藝人的心理健康，我建議你先讓至龍也聽一下，免得之後這首歌發出去了，你們兩又因為這首歌而吵架。」

　　「嗯，好。」

　　***

　　3號晚上，薑撒朗給權至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錄製順利完成，接下來只剩玩了。

　　4號，玩得痛快淋漓的TBB眾人，腰酸腿疼地返回首爾。

　　薑撒朗半路就一個人溜下了車，自己找了家咖啡店坐著。半個小時後，一輛不起眼的大眾停到了咖啡店門口，全副武裝的青鳥團隊長，在手機震動兩下之後，就快速出門上車，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帶之後。

　　女孩又忍不住左右望瞭望，感慨道：

　　「果然還是開普通車型比較不顯眼！」

　　駕駛座上的人斜著瞄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

　　「別想了，你以後都別想再摸車。」

　　薑撒朗：「……」

　　嚶，她幾個月後就要變成超級賽亞人的好麼！

　　就算不超級賽亞人她以後也會更小心的，憑什麼不讓她開！

　　當然了，可能超級賽亞人，也治不了路癡從不認路……

　　「咳咳。」

　　女孩從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掙脫出來，轉過身，望向面無表情的駕駛人。

　　她笑靨如花地問：

　　「歐巴~不想我麼？快笑一個笑一個~」

　　權至龍翻著白眼，「沒心情！」

　　女孩堅持不懈地戳他的肩膀：

　　「笑一笑十年少~歐巴你最近都長皺紋了！快笑一笑，不然就老了！」

　　權至龍：「……你，給我閉嘴！」

　　薑撒朗：「嚶。」

　　車子一路開了四十多分鐘，路上有些堵，但最終，還是順利地，停在了瑞草區某片豪華別墅社區門口。薑撒朗有些犯困，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腦袋左搖右晃地，倒在座椅當中半睡不睡。等車子徹底停下來之後，才有些迷迷糊糊地左右張望，摘下墨鏡揉著眼睛問道：

　　「這是哪兒……？」

　　而權至龍已經探出頭去，沖著保安亭裡道：

　　「來看房子的，兩小時前與仲介預約過。」

　　聽到此話，保安亭裡迅速站起個穿著套裝的職業女性來，妝容精緻，笑容可親。她快速地走近了之後，雙眼一亮，彎腰對著車裡笑道：

　　「權先生是吧，收到電話我就在這裡等著了，請跟我來。」

　　疑似豪宅仲介的白領麗人，本打算自己走路帶著權至龍進去。可是，在權至龍的堅持下，還是坐到了車子後座當中。她在看清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是何許人士之後，一瞬間瞪大了雙眼，然而很快又掩飾了表情，重新變換成笑容溫和，什麼都不問也不主動與薑撒朗搭話，只是不時留意著前方的岔口，笑聲和煦地給權至龍指路。

　　「到了，就是這一棟。」

　　仲介麗人先行一步推門下車，指著旁邊被綠植環繞的別墅道：

　　「這是我們社區景致最好的別墅之一，在半山腰上，南面臨湖，北面有片楓林，把這一棟與其他別墅隔開。上一位戶主，比較偏愛白色系的現代簡約風格，當時也是請了知名的設計師來做室內設計，但是房子剛裝修好，他忽然又要急著移民，所以才想賣了這一棟別墅。」

　　仲介美人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別墅前方的院門，微笑著把雇主往裡面帶。

　　薑撒朗不由自主地跟著左右打量，不錯，確實景致很好。

　　但還是迅速扯住了權至龍的胳膊，女孩轉頭對等在院門裡的仲介人笑道：

　　「稍等一下，我們先說幾句話。」

　　「嗯，好的~」

　　美人溫和一笑，往門裡又走了兩步。

　　「那我到別墅門口等你們吧。」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漸漸變遠，薑撒朗才轉過頭來，有些咬牙切齒地喊：

　　「至龍歐巴！」

　　「嗯。」權至龍懶洋洋地應了聲。

　　薑撒朗咬了咬唇，道：「歐巴，你別這樣。」

　　權至龍慢悠悠掀起上眼皮：「我哪樣了？」

　　女孩氣結，一瞬間，許多種情緒都堵到了胸口。

　　她回想起錄音室裡，他們兩一起寫歌到第二天早上的那天，權至龍即興寫在紙上的歌詞。又想起權至龍突然給她打了電話，說達美歐尼想讓她去拜訪。眼眸閃了閃，女孩心裡歎了口氣，但還是儘量平靜地輕聲道：

　　「本來也想今天對你說的，歐巴，我現在真的不想結婚。」

　　姜撒朗站在權至龍的面前，她直直地盯著他，目光堅定，語氣認真。

　　「至龍歐巴，如果你是在為那首歌生氣，那我道歉，是我考慮不當，以為你不會介意，對不起！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我之後絕對不會發那首歌，也不會再寫類似的歌。可是歐巴，我不想結婚，至少現在不想。你打電話讓我去你家拜訪，我會去的，我愛你，你想帶我回家去吃頓便飯，我一定會去的。但我不想結婚，未來幾年都不可能結。」

　　女孩一字一句地說完，她收斂了所有笑容，定定地望著權至龍。

　　像是在等著他的反應或回話。

　　然而權至龍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歐巴……」

　　薑撒朗忽然就又放軟了聲音，上前一步，雙手穿過權至龍的腰側，摟在他的腰後。她把頭輕輕貼在權至龍的肩上，她把人抱緊了，軟聲軟語地哄著：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特別愛你，比我自己原先想像的，都還要愛你……」

　　一疊聲地說了近一分鐘，說得她自己都覺得同一句話反復地顛來倒去，實在是沒有誠意……權至龍卻終於有了反應——

　　「我說過要跟你結婚了麼？」

　　咬牙切齒的語氣，咬牙切齒的表情，都是毫不掩飾的口不對心。

　　嘴裡傲嬌否認著，身體卻在明目張膽理直氣壯地說——

　　我就是想跟你結婚，怎麼了！

　　然而薑撒朗死不戳破，只是緊抱著他，心中卻默默回想著——

　　「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我已經趁你睡著，偷偷量過你的手指。」

　　這樣驚悚的歌詞，被權至龍寫在她的歌詞本上，而且還刻意交給她，讓她當成夫妻共同財產保管……她當時，之所以沒嚇得當場剁掉自己的手指，是因為她對權至龍也是真愛，所以能勉強接受他趁她睡著之後，對她做這麼恐怖的事好麼？！

　　可是，寫在她本子上的歌詞，她可以裝沒看到，嘻嘻哈哈用「二十八歲前不談婚嫁」表明立場。權至龍讓她跟他回家，她也可以把這當成一次溫馨而友好的日常拜訪，正好她今天回來，也打算再對權至龍說說這件事，雖然或許不是用現在這樣直接的方式。

　　然而，現在牽扯到房子……

　　不得不趕緊說明白了！

　　姜撒朗趴在權至龍懷中，暗暗估算著，權某人大概已經消了氣，昨天讓他聽的那首歌另外再說，但至少，現在，不會再為她不想結婚這件事而生氣了……吧……

　　女孩暗戳戳地抬起頭，瞄了瞄權至龍的臉色。

　　嗯，屎面臉。

　　她不死心，湊過去，在權至龍嘴角又親了一口，然後又像小貓一樣，輕輕舔了一小下。

　　權至龍嘴角抖了抖，似乎有些繃不住了。

　　姜撒朗立馬像打了雞血一樣蹦起來，雙手環上權至龍的脖子，眉眼彎彎地連聲喊道：

　　「歐巴~歐巴~撒浪嘿喲~~」

　　權至龍：「……」

　　默默地轉開了臉，肩膀卻在輕微顫抖。

　　他絕對不是在笑！而是這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但薑撒朗已經感覺到權某人態度鬆動，於是更加用力地抱著他的脖子，開開心心地就又親了一口，然後才試探著輕聲勸道：

　　「那，房子還是……」

　　「要看！」

　　權至龍猛然回過神來，轉頭，狠狠在女孩唇上親了一口。

　　他微眯著雙眸，又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就算不結婚，我也要找個地方把你脫光！」

　　薑撒朗：「……」

　　權至龍壓低了聲音，湊過來，在粉嫩的耳廓旁吹著氣，道：

　　「我問過了，你的肋骨最多再休養兩個月就該差不多了。」

　　薑撒朗屎面臉：「生日之後我要出國一趟，三個月後再回來。」

　　權至龍：「……你逼我跟你算那首歌的賬是吧！」

　　薑撒朗默默轉身：「歐巴你買房子吧，我先走了。」

悠于 2016-4-18 18:11

第112章 03.10

　　TBB從度假村中回來之後，又過了一周。

　　名為TBB’s vacation of 2012的實錄型綜藝，在TBB官網上，突然就上線了。

　　這並不是第一次，有公司以半藝能的方式記錄旗下藝人的私生活。但卻是第一次，在如此短的兩天兩夜時間中，以全公司三百多人為主人公，拍攝出有趣的大型度假實錄。

　　雖然無論是在度假期間的分組拍攝當中，還是後來的正式剪輯當中，畫面大多，都還是以TBB的藝人們為主，其他的普通職員為輔。但能夠將這麼多職員也都調動起來，而且不時挖掘出幾個頗有亮點的人物或遊戲瞬間，這不僅僅體現出策劃人的思維別具一格，更是體現出，後期剪輯團隊的嫺熟操作。

　　TBB’s vacation of 2012一共分為三集，每集各一小時左右。

　　TBB這次做這個嘗試，並沒有與任何電視臺合作，也不打算賺什麼廣告費。

　　所以也完全不吊粉絲的好奇心，一股腦兒地把三集視頻全放了出來。

　　而為此，付出的代價是……

　　後期的剪輯團隊，在一周中基本都沒有回家。

　　在一周後，也都累成了死狗。

　　這期間，薑撒朗也蹲在剪輯室裡，一周都沒怎麼離開過。

　　從什麼都不懂，到可以幫著打點下手，再到自己搬了台電腦過來，蹲在個小角落裡剪出了癮來，李准碩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能把她叫去社長辦公室……

　　最終，李社長怒了！

　　直接去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樓裡面，把薑某人從剪輯室裡給拎出來。

　　「意真過兩天就是出道的初舞臺了，你去練習室裡多帶帶她！」

　　李社長表示這是TBB新年第一炮，而且出來的還是個新人，必須得打好了！

　　「赫拉歐尼不是一直在和意真歐尼溝通麼？她們兩感情好，之前意真歐尼當練習生的時候，就已經很熟了。所以讓我去還不如讓赫拉歐尼去對吧，她們兩年齡相近交情又好，能比我更好地交流。」

　　薑撒朗慢悠悠地說著，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衣領，從李准碩的手中拽出來。

　　然後忽然又瞪著眼睛道：

　　「歐巴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說些什麼針對赫拉歐尼的話，我就要針對你了！」

　　李准碩：「……那你去準備之後的回歸。」

　　「三月份的電子單曲已經錄好了，之後青鳥的MINI磚也已經做好前期準備，只等雅中歐尼拍完電影，初雅歐尼從日本回來，而我也身體恢復了之後，就可以開錄。下半年我的SOLO磚也在逐步準備當中，李社長xi……話說你最近很閑麼？公司下個月就要上市，你天天地盯著我幹什麼？！」

　　李准碩：「……」

　　「嗯？歐巴你真有事啊。」

　　「什麼事？你早說嘛！你說有正事我立馬去你辦公室！不用你過來拖我~」

　　「上市的具體細節，主要還是楊代表在把控，不過這期間我也培養了幾個人出來，他們會和楊代表一起操作。關於這點，你放心，公司現在已經步入正軌，上升勢頭很猛，你們青鳥在娛樂圈裡的位置也徹底站穩了，就算楊代表還是想爭權奪利，擴大自己在TBB裡的話語權，也不會再冒著損失公司利益的風險去做一些事情，更不可能再打壓你，現在他就算想打壓你也都做不到了。」

　　「……歐巴你別嚇我，這些我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像你小姨夫一樣，以工作室方式簽下來的藝人前輩們，公司開的條件很優厚，而且你跟他們感情也都挺好，之後估計也不會有太大變動，但你也可以適當安排一下他們接下來的活動，這個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公司裡面，都會支援他們的個人活動，這是當時在合約裡都寫好了的。而MM的話，雖然是楊代表一手打造出來的，但你也跟他們很熟，MM現在這樣的男朋友風，繼續走下去的話，他們四個早晚也還是會大火。而在那之前，你是要打壓他們，還是要幫助他們，自己決定吧！」

　　薑撒朗：「歐巴……」

　　「意真是我堅持從練習生裡提□□的，而且這麼快時間，就要以女子SOLO出道。我讓你多幫著她點，一來是因為你們兩聲線比較接近，都是實力唱將。二來是你的綜合實力在青鳥當中最高，人氣夜數一數二。三來……我得讓意真承你的情，同時我希望之後公司裡的練習生也都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薑撒朗，是只用一隻手，就可以將他們帶上天的人，你有這樣的能量與權力。而至於busker，他們很有才華，我知道你相比於意真更喜歡busker，怎麼對他們，就像我之前所說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薑撒朗目光沉靜，微抿著唇，不說話了。

　　TBB主樓二樓走廊盡頭的社長辦公室當中，冬日裡，微微帶些暖氣的陽光，斜斜地從窗外照射進來。二十多平米的房間，其實也並不大，不過是裝修比其他房間好了許多。四周壁上的牆紙，都已經換過三次了。屋子中央，擺放著寬闊而又質感的實木辦公桌。而此時，辦公室裡僅有的兩個人，一個坐在辦公桌後面，一個坐在辦公桌前方。

　　「今年年末……又該大選了，你知道吧。」

　　李准碩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往常總是笑眯眯的一張臉上，卻沒有了笑意。

　　總是吊兒郎當的人乍一嚴肅起來，居然也有些莫名的帥氣。

　　然而薑撒朗的注意力立馬蹦到了別的地方：

　　「歐巴你要去競選總統？！！！」

　　李准碩：「……也算，類似的吧……」

　　薑撒朗瞪圓了眼睛：「類似？？？」

　　李准碩摸摸鼻頭，道：

　　「家裡有位叔伯，在為前總統朴鎮西的女兒朴錦惠議員工作，半個月前，他邀請我去為朴錦惠議員工作，擔任她的智囊團當中危機公關一職。我考慮了幾天，答應了。」

　　考慮了幾天。

　　答應了。

　　短短的兩句話，卻在耳朵裡一直迴響著。

　　像是耳鳴了一樣。

　　薑撒朗咬緊了唇，低下頭去，散發從臉側垂下，在臉上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陰影。她把自己藏在那片陰影之下，安靜地，想了很久。或者可能也只是幾十秒、幾分鐘，但在她自己的感覺當中，卻仿佛已經過去了許久。

　　李准碩一直望著她，沒有說話，更沒有催促。

　　他默數著……

　　女孩垂著頭，靜默了三分二十七秒。

　　然後又抬起了頭。

　　「歐巴，恭喜~」

　　她甚至直接站起了身來，伸出一隻手，橫過了大半張辦公桌。

　　薑撒朗笑著說：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想要從政，但我祝福你！」

　　李准碩卻不動，也不握那只伸過來的手。

　　只是自己依舊撐在辦公桌上，靜靜地望著薑撒朗，同時他也淡淡地說——

　　「我中學時出國，在國外學到了很多以前從未得知的知識，這都是現在都讓我覺得感激的寶貴財富。但那時候，也正好遇到了仁厚哥，他也教會了我很多，讓我試著把自己的事業做大，站上更廣闊的舞臺去看這個世界。雖然幾年後，我正是因為想征服世界的野心太大，才被你表大叔利用了，他框著我簽下那些資產代理……但後來，當我變賣了在美國的所有個人資產，選擇重新回國，來應聘你們的經紀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我李准碩，這輩子，大概在哪兒都停不下來了。」

　　「野心那麼大，好奇的事情那麼多，想做的想征服的也那麼多。但每完成一個目標之後，我卻都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再留住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一直往前走。」

　　說到這兒，李准碩忽然又笑了笑。

　　「這次，原本還以為我終於能留下了呢~」

　　明明是笑著，語氣卻莫名地有些寥落。

　　薑撒朗抿了抿唇，調皮地笑著問道：「是我沒能留住歐巴你麼~」

　　「不。」

　　李准碩搖著頭，抬眼瞄了女孩一眼道：

　　「我走了之後，你的絕大多數資產依舊拽在我的手裡。」

　　但是薑撒朗不接那話茬。

　　她笑著，可是終於，笑容還是慢慢僵了下來。

　　終於……還是輕歎了口氣，道：

　　「你不打算繼續追雅中歐尼了？」

　　「不追了。」

　　李准碩用手指點了點桌。

　　「明天上午九點，我飛去香港找她。」

　　「明天我會對她告白的，這樣我即便離開，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

　　權至龍開車過來接女朋友去他家吃飯。

　　原本他以為薑撒朗會很緊張，於是事先就準備好了熱熱的榛果巧克力、薰衣草香的車內香氛以及數十首甲殼蟲的經典歌曲。從女孩上車起，從權至龍幫她系好了安全帶之後，坐在駕駛座上的BB隊長，就已經做好了全程陪聊，以緩解女朋友精神壓力的準備。

　　然而，車子開動起來。

　　經過了三分鐘、五分鐘、八分鐘……

　　女朋友在副駕駛座上不動如鐘，扭頭望著窗外，出神中。

　　權至龍壓低了車速，伸過手去，撫在薑撒朗的額頭。

　　「今天不舒服麼？」

　　權至龍認識薑撒朗這麼多年，除了她生病或是心裡又有了事，基本沒見過她這麼安靜又呆愣的樣子。然而，這一刻，他撫著她的額頭，居然寧願她是生病了。

　　畢竟，曾經她死氣沉沉的樣子。

　　他見過太多。

　　所以再也不想見到了！

　　姜撒朗將權至龍的手扯下來，輕輕握了一下，又放回方向盤上。

　　轉頭望了他一眼，又深深地歎口氣。

　　「唉……」

　　權至龍被她歎得渾身發毛，提高警惕問：「怎麼了？」

　　「我們公司又要換新社長了。」

　　薑撒朗重重地歎口氣，又道：

　　「准碩歐巴就要成為總統背後的男人，所以今天飛香港去向雅中歐尼告白去了。」

　　一腳差點從油門上踩滑的權至龍：「……」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我誰也不幫，但我告訴過你了啊。」

　　女孩忽然又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再一次重複道：

　　「准碩歐巴今天去香港向雅中歐尼告白。」

　　權至龍：「……你其實也可以不用告訴我。」

　　咬了咬牙，還是道：

　　「塔普哥戀愛了，剛交往沒兩天，成員裡都只告訴了我一個。」

　　薑撒朗有些驚訝，一瞬間有些難以接受，同時更是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

　　她愣了兩秒，卻又不知道想到些什麼，女孩忽然間笑了。

　　「哦，這樣啊~」

　　她輕笑著點了點頭，一邊道：

　　「看來是我多管閒事……」

　　一邊摸出了手機，快速打字。

　　權至龍立馬把車靠邊停了，伸手搶過自家女朋友的手機，略有些驚怒地吼道：

　　「你發什麼呢？！」

　　低頭一看，答案已經明瞭。

　　姜撒朗給申雅中發了條短信，內容是——

　　「歐尼，勝弦歐巴戀愛了。」

　　而且這條短信，已經顯示發送成功。

　　權至龍咬緊了牙，一瞬間，居然產生了想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他五指收攏，手心中薑撒朗的手機，硌得他虎口都有些生疼。可是他深呼吸，強制著自己壓下怒氣。

　　在那過程當中，薑撒朗就靜靜地盯著他，不動，也不奇怪他這樣的反應。

　　可是權至龍卻在這樣的目光當中，憤怒還是忍不住地，越來越洶湧。

　　他把手機扔回薑撒朗腿上。

　　「塔普哥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但我卻告訴了你，是我的錯。」

　　聲音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權至龍轉過臉去，重新發動了車子，冷著聲音道：

　　「這件事我之後去向他道歉，就說你是不知道他想保密，失誤之下告訴了雅中露娜。」

　　薑撒朗依舊側坐在副駕駛座上，面朝著權至龍。

　　她眨了眨眼，忽然從膝蓋上拾起手機，快速按了個號碼之後，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你又……」

　　權至龍把車頭往旁邊一偏，似乎又想要停車。

　　然而薑撒朗那邊的電話已經通了。

　　「喂？勝弦歐巴嗎？」

　　女孩往後仰著身體，避開權至龍想伸手過來搶手機的動作。

　　她快速道：

　　「聽說歐巴你交新女朋友了，恭喜~要不是昌洙歐巴前兩天在外面看到你和嫂子了，我都還不知道呢~改天也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吧~剛才我和雅中歐尼通電話，也正好說到這件事，她讓我轉告歐巴你，說祝你們幸福！」

　　簡短地打完這一通電話之後，薑撒朗轉頭望向權至龍。

　　「這樣可以了嗎？」

　　她面無表情道：

　　「不是歐巴你告訴我的，只是昌洙歐巴在路上看到，所以告訴我了。」

　　權至龍早已經又停下車，這時候也察覺到女孩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他探過身來，想要碰碰她的雙手。

　　「撒朗……」

　　然而女孩往後一躲，直直地望著權至龍，道：

　　「不是可以了嗎，你幫勝弦歐巴保密了，我也讓雅中歐尼知道她該知道的了。」

　　權至龍：「……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那個意思也完全可以。」

　　薑撒朗坐直了身體，面朝前方，目不斜視。

　　「你站在勝弦歐巴的立場上，一定要幫他保密，因為你們兩親如兄弟。可是抱歉，我既然知道了，就也一定把這件事告訴雅中歐尼。你沒錯，就算錯了，也只錯在你不該信任我，因為我絕對會告訴雅中歐尼的，絕對！」

　　權至龍解了安全帶，半擁過來，輕聲哄道：

　　「好，好，告訴了就告訴了。塔普哥也只是不想太聲張而已，不是刻意想瞞誰。」

　　權至龍的聲音太過輕柔，女孩被他擁著。

　　忽然就心頭一酸，垂下頭道：

　　「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權至龍輕輕摸著薑撒朗的頭頂，只是問——

　　「剛才為什麼忽然間生氣了？」

　　明明……那個該生氣的人，是他啊。

　　或者該是不小心被洩露了**的崔勝弦。

　　然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姜撒朗，卻瞬間變成了個炮仗模樣，也不知道這滿身的殺氣都是從何而來。

　　「沒什麼。」

　　女孩把頭往旁邊一偏，抿了抿唇，又說了聲——

　　「對不起。」

　　雖然也道歉了，但也是在拒絕回答。

　　是隱瞞，是敷衍。

　　是莫名其妙。

　　權至龍心頭又有些火大，他張了張唇，欲言又止。圈在女孩肩背上的胳膊，猛地僵了僵之後，終於還是快速地收回了。他不再問，也不再轉頭看她，只是沉默地發動了引擎，一路疾馳著，也不知道開了多久，終於到自家樓下，手腳自覺自動地操縱著車，竄進地下停車場裡停下。

　　「歐巴，對不起。」

　　沉默了一路之後，薑撒朗終於還是又向權至龍道歉。

　　可是權至龍轉過頭來，目光依舊是冰冷的。

　　「你知道你最該覺得抱歉的，是什麼嗎？」

　　他這樣問她。

　　女孩把頭一垂，低聲道：

　　「我不該……把你陷入我和勝弦歐巴之間的兩難境地。」

　　「不。」

　　權至龍冷笑一聲。

　　「你該對我覺得抱歉的是，我在你和勝弦哥當中選擇了你，而你在我和雅中露娜當中，選擇了雅中露娜。」

　　這話，像是帶著冰渣子一樣，□□薑撒朗的心臟。

　　她猛地抬起頭來，想要辯駁些什麼。

　　可是張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她剛才到底是選擇了站在誰的立場？

　　答案不是明擺著麼。

　　從昨天知道李准碩要去找申雅中告白之後，她就開始糾結了。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閃現，她之前問申雅中是否真的不想談戀愛的那天，她的雅中歐尼端著紅酒杯，臉上寥落的表情，以及那些像歎息一樣說出口的話語。

　　「我在等人。」

　　「等一個深愛我的人。」

　　「不用我再做任何遷就，也不用再做任何犧牲。並不是不想再為他遷就或犧牲……但就只是，想要一個愛我，比愛任何其他人或事物都更重的人。」

　　那天，薑撒朗也還問過申雅中：「那個人是誰？」

　　因為申雅中說的，不是「並不是不想要再遷就或犧牲」，而是說「並不是不想要再為『他』遷就或犧牲」。既然話裡面有個「他」的話，那那個「他」應該是有確定指向的吧，那時候薑撒朗就那樣猜想著，所以鍥而不捨地問出了口。

　　所以那天，申雅中一口將紅酒飲盡之後，又笑眯眯摸了摸自家忙內的頭。

　　笑道：

　　「什麼時候變這麼敏銳了。」

　　勾唇淺笑的申雅中，看向窗外漫天紅霞。

　　眨了眨眼。

　　忽然間，就眼眶微紅。

　　「我以前對他說過，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如果沒辦法那麼愛我，就別再來找我。」

　　「可是，為什麼做不到呢？」

　　「為什麼不能像我期望的那樣來愛我……」

　　只說了這幾句話，被萬千少年少女奉為國民女神的申雅中，端著已經空掉的紅酒杯，微笑著，卻淚流滿面。黑色眼線在下眼瞼上暈開了，順著淚滴向下滑落。

　　漂亮的妝，都哭花了。

　　那一幕，太美，也太悽楚。

　　薑撒朗記得很是清楚。

　　所以，才在聽到崔勝弦已經有了新女友的瞬間，那麼地驚訝，那麼地失望，同時也……那麼地憤怒。理智上，薑撒朗知道，那並不是崔勝弦的錯。他們兩已經分手五年多了，並沒有確定地約定過什麼，不過是申雅中自己一廂情願地在期待著，在等著，所以即便面臨李准碩的窮追猛打，也始終都回避著，不肯動口。

　　雖然理智上明白，那不是任何人的錯，兩個人的愛情，也輪不到任何一個旁人來插手。

　　可是，薑撒朗還是出離地憤怒了。

　　為什麼？為什麼做不到雅中歐尼期待的那樣呢？

　　明明只是讓你更愛她一些啊。

　　做不到嗎？不敢承諾嗎？

　　愛不起嗎？

　　歐尼，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啊……

　　他確實給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他已經先一步邁開腳步，他已經離開了。

　　你不用再等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薑撒朗必須要告訴申雅中的。

　　也是她一定會發出那條短信的理由。

　　這些沉甸甸的過去，都像是巨浪一樣，在薑撒朗的心中翻湧，把她的心臟都拍打得格外疼痛。可是權至龍問她，為什麼忽然間生氣了，她卻是真的無法回答。

　　因為那不是她的過去，而是申雅中的過去。

　　薑撒朗無法說出口來。

　　所以只能反復地說對不起。

　　「管理一下表情，爸媽還有露娜都在樓上等著，別讓他們看出我們兩吵架。」

　　權至龍解開了安全帶，淡淡地說。

　　「歐巴，對不起。」

　　薑撒朗也再一次道歉。

　　女孩自己推門下車，等權至龍也下來了之後，才調整了表情，放鬆了臉部肌肉後，又勾起笑容，她提著自己的包，輕輕地跟在權至龍身後。

　　從地下停車場一角的通道裡走進去，走到了電梯口，按下搭乘鍵。

　　兩個人，沉默地等在電梯口。

　　權至龍摸出根煙來點上，微仰著頭抽了兩口之後，忽然道——

　　「你不想結婚的理由，我暫時還沒有問過。但我突然間很好奇……」

　　「薑撒朗，在你心裡，排在我權至龍前面的人，到底還有多少個？」


第113章 03.10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權至龍的演技很好，進門之前，就快速地碾滅了煙頭，扔在電梯口的垃圾桶上，然後還刻意哈了幾口氣，又抬起手來，扇動著自己周圍的空氣。他提過薑撒朗一直拎在手中的拜訪禮物，另一隻手圈著女孩的肩膀，手臂微微用力，就帶著她一起向門口走了過去。

　　門鈴剛響了兩下，就被人從裡面推開。

　　「怎麼才上來啊，剛才就看到你們進社區裡面了。」

　　權家姐姐一臉笑意地接過權至龍手中的東西，笑眯眯地，又沖權至龍身後的女孩道：

　　「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呀~」

　　姜撒朗立馬彎下腰去，快速鞠躬打招呼之後，也笑著道：

　　「歐尼，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看著覺得挺合適的就買了，希望你們喜歡~」

　　垂在身側的小手，卻不由自主地抬起來，有些緊張地捏住了權至龍後背的外套。權至龍沒有回頭，卻把手往後面伸過來，摸索到緊捏著他外套的纖纖五指，握住，微微收緊。權至龍提起笑容，上前一步，牽著薑撒朗走進大門當中。二十四歲的大男孩，用含著笑意的聲音，在自家玄關中大聲喊道：

　　「OMA~我們回來了！」

　　自自然然地牽手，進門後攬著腰親昵地介紹這是親愛的女朋友，飯桌上夾菜遞水互相照顧，偶爾還眉來眼去含情脈脈……

　　都是藝人，都是出道好幾年了的藝人。

　　權至龍的演技很贊，薑撒朗配合著他，倒也不賴。

　　但下午三點，權至龍說薑撒朗公司裡還有事，他得重新送她回去之後。

　　姜撒朗被權媽媽拎到了一邊，說些疑似准婆婆與准兒媳間的私房話。權至龍卻被自家姐姐拎住了耳朵。權達美湊近了，在權至龍衣服上嗅了兩口，一臉篤定道：

　　「吵架了吧，裝什麼大尾巴狼！」

　　權至龍：「露娜，有你這樣說自家弟弟的嗎……」

　　「有啊，這兒不就有一個~」

　　權達美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隨後又換了認真的神色。

　　她皺著眉，緊盯著自家弟弟道：

　　「撒朗年紀還小，無論你們兩為什麼吵架，你都多包容她點。人小女孩這麼小一隻，再怎麼在娛樂圈打拼，也都只是個剛成年的小女孩，現在就這麼被你給拐了來，多不容易啊……你得好好對她！」

　　回一趟家，秀了一圈恩愛。

　　還挨了通教訓。

　　權至龍再開車離開後，卻沒把女孩送回公司，而是直接送到了她家樓底下。因為這兩天快過年了，恰恰好也是這一天，前陣子回了老家的外公外婆又上首爾來了。中午時，羅教授就親自打了電話，讓自家女兒早點回家吃晚飯，讓又是好久沒見大外孫女的外公外婆，能夠對著她這張大明星的臉，多吃兩碗飯！

　　一路上，薑撒朗都在偷瞄權至龍的臉色，從車上下來之後，也是走得一步三回頭的。

　　猶豫著，要不要叫權至龍也上去吃頓便飯。

　　可是權至龍等她下了車，就已經又發動引擎，俐落地倒了個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剩下後邊排氣孔中淡淡的煙。後來據權至龍自己回憶，那幾乎是他幾年駕車史當中，最為乾脆順暢的一次倒車。

　　他自己幾乎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後視鏡裡，就已經連人都看不見了。

　　於是只能更快地離開。

　　像是被什麼人追著一樣。

　　薑撒朗回到家，家裡已經開始準備晚餐。

　　外公外婆坐在客廳沙發裡，抱著最近又長了兩顆牙出來的薑小七，二位老人樂得連眼睛都快變成兩條縫了。羅教授據說是剛出了門，雖然放了寒假，但辦公室裡有個兼職的學生把文件櫃的鑰匙弄丟了，一臉淚嚶嚶的就跑來找羅教授要鑰匙，然而羅教授自從女兒出名後就不大讓外人找上門來，於是只能自己提著鑰匙出門去給。

　　姜教授套著圍裙，在廚房裡收拾姜撒朗完全認不出品種的魚。

　　女孩陪著外公外婆坐了兩分鐘後，就也來到廚房，從冰箱旁邊也摸出條圍裙來戴上，雙手背到身後，一邊系著帶子，一邊探頭探腦道：

　　「爸爸，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喏。」

　　姜教授微抬下巴，指了指旁邊的袋子。

　　「把蒜剝了。」

　　父上大人發了話，薑撒朗便乖乖地拎著小塑膠袋，蹲到一旁的垃圾桶面前，開始一臉嚴肅認真地剝蒜，她用指甲摳著蒜上的表皮，默默忍受那刺鼻的味道……

　　「你那樣剝太慢了，喏，先用刀拍一下，然後就好剝了。」

　　父上大人看不過眼，終於還是插手過來指教。

　　薑撒朗默默地接過刀，又重新站回到案台邊，拿了兩顆蒜打算開始拍……

　　「聽說，你今天去至龍家了？」

　　猝不及防的一聲詢問，嚇得薑撒朗差點一刀背拍在自己手上。

　　「爸！」

　　急急地叫了一聲之後，女孩臉有些微紅。

　　「你怎麼知道的……」

　　「我有內線啊~」

　　姜教授高深莫測地一笑，隨後又繼續問道：

　　「怎麼樣，有好好拜訪他們家嗎？」

　　「算……好吧。」

　　薑撒朗頹然地垂下了頭。

　　「叔叔阿姨人都挺好的，走的時候，阿姨還讓我以後常去，說下次煮我愛吃的泡菜燉排骨。」

　　***

　　時間滑入二月，快要過年。

　　往年這個時候，TBB裡都該放假了。可是今年，大家卻很難再鬆懈下來。

　　TBB練習生李意真，在近一年的練習生涯之後，終於確定了以alie的藝名出道。與TBB的開山功臣青鳥，以及11年推出的MM不同，這一次，不再是組合，而是妹子一個人以女子SOLO的形勢出道。

　　這在這兩年SOLO市場慢慢萎縮的形勢之下，不可謂不是個艱難的的挑戰。

　　所以從半個多月前TBB』 vacation of 2012上線之後，公司就開始了對alie出道的全面宣傳與炒作。據說，創作部實力非凡的TBB，首次對外邀歌，只因為那一首歌，極為符合alie的聲線，所以TBB社長親自拜訪作曲家要來了alie的出道單曲《heaven》。

　　而且，不僅僅只是專門邀歌。

　　由於TBB格外看好alie的歌唱實力，只是作為出道試水的單曲《heaven》，都還特意拍攝了MV一個。雖然MV畫面以alie為主，但同時，也還是請到了青鳥團隊長薑撒朗，以及MM隊長徐任國客串加盟。

　　一月底，這首名為《heaven》的情歌就已經正式發行。

　　曲調優美而激昂，歌聲渾厚而極具爆發力。

　　有腦洞大開的娛樂報紙，將這位新人稱為——

　　「TBB裡第二個薑撒朗」。

　　畢竟，這兩年當中，薑撒朗在TBB裡數一數二的唱功，大眾都有目共睹。

　　然而，在隨後的二月初，TBB新人alie的初舞臺上。當青鳥團的隊長姜撒朗，在第二段的副歌部分，忽然從舞臺一側走了上來。那一刻，許多興致勃勃地，期待兩個薑撒朗對決的人才發現……

　　原來，其實，還是很不一樣的。

　　雖然同是中氣十足的實力唱將，雖然同是TBB出品。

　　Alie的嗓音得天獨厚，高音爆發力十足，同時技巧純熟，感情也飽滿充足。

　　可是不知為何，就是不如薑撒朗大氣自由。

　　那或許是兩人之間，畢竟還是差了幾年的舞臺經驗。也或許是因為兩人先天的特質就有所不同，alie的嗓音更適合流行曲，適合女王一樣的霸氣而深情的情歌，但姜撒朗天生是屬於搖滾的。雖然流行曲她也不是不能唱，可是無論她唱什麼，聲音裡都比別人多出幾分的遼闊寬廣。

　　那是一顆rocker的心，始終在蠢蠢欲動。

　　雖然大多數時候，已經不再表現得格外明顯。但胸膛裡，脈搏當中，那顆心，從未停止過跳動，從未停止過，嚮往更寬廣與更自由。

　　***

　　二月初，大年初一。

　　近兩年擴張勢頭很猛的TBB，在美國上市了。

　　一家新銳的財經網站爆料，TBB最大個人股東，其實一直都是旗下藝人姜撒朗，她手中的所有股份，都是原公司社長表仁厚以遺產方式留下來的，而此次TBB上市之後，薑撒朗個人身家暴漲至2326億5243萬韓元。但據悉，除了TBB股份以及身為青鳥團隊長、TBB王牌製作人所帶來的眾多收益之外，薑撒朗個人還有超出常人想像的天文數字資產，分散在韓國、中國、日本以及美國等多個國家，是現下韓國娛樂圈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富豪！

　　該爆料一出，娛樂圈裡有多少同僚，被炸暈了不說。

　　網上一堆粉絲、路人，乃至於anti，都炸成了沸水一樣的鍋！

　　「款姐求嫁求包養！」

　　「隊長，請讓我去你家掃24K純金的廁所吧！」

　　「天啊，枉我之前還吐槽過青鳥隊長買不起名牌。我去！款姐不是買不起吧，是已經不稀罕穿了麼嚶嚶嚶……求給我扔兩件……」

　　「呵呵，只有我一個人聞到了奸.情麼。TBB前社長把所有個人股份都留給薑撒朗？他們兩什麼關係？薑撒朗一個人在TBB裡待了六年啊，前社長離開時，她才十六歲吧，嘖嘖……不愧是大叔殺手！」

　　「樓上思想齷齪！撒朗在節目上提到過，表社長對她來說，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呵呵，留了這麼多錢給她，換我也能認別人當爸！」

　　無數棟高樓，建起來後，又都因為掐架被封了，然後被迅速□□。

　　搜索框裡的關鍵字，慢慢掉落下去，最初爆料的財經網站，也默默刪除了那條新聞，可是並沒有太多人關注到。

　　TBB公關部，始終都有站出來，對薑撒朗的個人財產做出任何說明。近一年一直有些神出鬼沒的薑撒朗，也只在自己的SNS上面，掛了同門師妹alie的單曲海報，以及接下來同門師弟busker的出道預告。

　　兩天之後，韓網又有爆料。

　　稱正在香港拍攝《盜賊同盟》的青鳥團申雅中，與同樣參演該電影的金繡賢，因為熾熱的對手戲而假戲真做，成為2012年開端，首對相差一歲的年上情侶。

　　新聞配圖上，是金繡賢將申雅中橫抱而起的畫面。

　　光線昏暗圖元模糊，但大致能看出，就是新聞中提到的那兩個人。

　　兩天之後，還在香港的劇組，終於站出來澄清，稱申雅中與金繡賢都是稱職的演員，請大家不要誤會他們兩。而雙方公司也都站出來澄清，兩人只是同事兼朋友關係。可是偏偏，又有據說是劇組人員的人站出來，說那是由於申雅中在劇中有不少動作戲，一不小心傷了腳踝之後，金繡賢為了讓她早點得到醫治，於是情急之下以橫抱的方式送她就醫。

　　雖然也沒有爆料兩人確實戀愛，可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好麼！

　　本來大家還在猜這圖是不是P的，是不是青鳥團又得罪什麼人了，所以什麼事都被拿出來炒作。可是，劇組裡的人，說這是金繡賢「情急之下」……

　　為什麼情急呢？

　　為什麼非得橫抱呢？

　　許許多多的疑惑席捲而來，網路上再一次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了。

　　薑撒朗卻在TBB的社長辦公室裡，給遠在香港的申雅中打著電話：

　　「歐尼，准碩歐巴已經交接完畢。社長辦公室現在空出來了，准碩歐巴之前看好的兩個人，都提上來成為副社長，可是社長職位……」

　　「這個不急。」

　　申雅中輕聲笑著，道：

　　「位置……還是給准碩歐巴留著。過兩天，我讓我小舅過來公司裡露個面，如果公司裡反彈不大的話，就讓他過來幫著代理兩年社長職位，正好他也對娛樂圈挺感興趣的。」

　　「美人小舅麼？」

　　薑撒朗微眯著眼，回憶了一下曾經來過青鳥演唱會的小舅模樣。

　　隨後又道：

　　「只是代理嗎？」

　　代理社長，根據能力不同，可以做到與社長幾乎相同，也可以只是掛個名號。

　　申雅中家的優秀基因，帶來的不只是美貌。

　　所以如果這位美人小舅是真的來做事的話，薑撒朗倒沒有太多擔心。可是，如果只是來玩玩的話……她大概還是要反對的。

　　TBB現在缺了個李准碩，說實話，比起代理社長，更需要的是一個新的社長。

　　「嗯，只是代理。」

　　申雅中再次強調道：

　　「這個位置還是給准碩歐巴留著。」

　　「而在那之前……在准碩歐巴回來之前。撒朗，我們兩先頂著吧。」

　　***

　　二月份，新年剛開始不久。

　　娛樂圈裡已經又是一番風起雲湧。

　　剛上市不久的TBB，居然又換了新社長。雖然暫時只是代理，但當新社長頭頂的「鄭熙園」三個字，正式落在了TBB頭頂上之後，不少的圈內人士，以及商界人士，還是都有些暗自忐忑，不知道這是不是易買得家的申家，乃至於易買得背後的李家、鄭家，終於打算要大幅進軍娛樂圈的信號。

　　青鳥依舊沒有回歸，YG當中，BB卻在加緊回歸迷你專輯的製作。

　　在經歷了整個2011之後，一息尚存的五個男孩，需要借助接下來這一張專輯，徹底地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他們是歌手，歌手就該以歌手的方式獲得原諒。

　　權至龍幾乎快長在公司裡面。

　　鬍子拉碴的，帽子下的頭髮都結成一團一團，不知道素有潔癖的他，到底是如何忍耐下來的。

　　YG門口的私生飯們，有好幾次目睹到，青鳥團朴初雅一個人開車過來，然後又提著保溫盒進入TBB當中。堵在門口的粉絲們讓開了路，親親熱熱地叫著她聲嫂，等聲嫂走進建築物裡之後，就興致勃勃地在粉絲論壇中打賭猜測，有人說那是雞湯，有人說那是保護嗓子的湯藥！

　　而事實證明，那保溫盒裡，幾乎每一次的內容，都不太一樣。

　　因為這一年，朴初雅沒有再回釜山過年。

　　所以在BB忙得要吐的這段時間裡，她來YG的次數，也格外地多。

　　朴初雅沒有回釜山過年的原因，是她把母親接來了首爾。所以之前的除夕與這陣子的春節，都是她自己和母親兩人一起，住在青鳥團忙內之前當做聖誕禮物，送給成員們的別墅的當中。

　　對於忙內，朴初雅就算有再多感謝的話，也沒辦法再多說些什麼了。

　　因為就算再說千遍萬遍的感謝，朴初雅都欠薑撒朗的，這一點無法辯駁。所以她現在能做的，只是更快地讓自己強大起來，不要再拖累任何人，也不讓再讓任何人為她擔心些什麼。

　　同時，當然了。

　　也儘量地對忙內好一些，再好一些，暫時能做到的，似乎就只有這些了。

　　比如，去YG裡探望過兩三次之後，朴初雅專門回到已經放了假的TBB當中，輕輕敲開薑撒朗專屬的工作室的防盜門，找到同樣有些蓬頭垢面的薑撒朗。朴初雅把已經空掉的保溫盒放去一邊，心疼地看著忙內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抿了抿唇，還是道：

　　「去看看至龍歐巴吧，我每次過去，他都一直在埋頭工作。」

　　那簡直像是自虐一樣，連吃飯都是三兩口搞定，然後工作繼續。

　　薑撒朗扯了扯嘴角，道：

　　「我前兩天說過去看他，他說沒空。」

　　但揉了揉頭髮之後，還是強打起精神道：

　　「明天吧，等我做完這首歌的編曲，明天我就去看他。」

　　朴初雅看著忙內臉色蒼白的模樣，忽然間問道：

　　「午飯呢，吃了嗎？」

　　她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來，TBB裡放了假，公司食堂大概也不開了。

　　「沒，現在幾點了？」

　　薑撒朗揚起腦袋來看了看，而據牆上的掛鐘顯示——

　　現在是下午五點二十。

　　「嗯。」

　　女孩摸著自己的肚皮，笑了笑，「難怪覺得有些餓了~」

　　朴初雅陪著薑撒朗點了外賣，有心想勸忙內早點回家，可是一看薑撒朗吃完了心心念念的炸醬麵，立馬就又撲回了電腦旁邊的模樣。她只覺得自家忙內和權至龍簡直是一模一樣，不僅工作起來不要命，心情不好時工作起來，更是誰都攔不住的固執與瘋狂。

　　簡直是……讓人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才好。

　　家裡還有個人在等著，春節期間，護工也不上班。

　　朴初雅沒辦法在外面待太久，於是再三叮囑了忙內，一定要早點回家，或者就算不回家，晚上餓了也一定要記得點外賣，注意安全，同時也不要熬到太晚。

　　可是，雖然一遍又一遍地叮囑了這些話。

　　朴初雅卻還是知道，薑撒朗不會聽的。

　　她家忙內一旦工作起來，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

　　除了以前的表仁厚後來的李准碩，外加申雅中等少數幾個人，基本上沒幾個人能管得住薑撒朗，包括看著薑撒朗長大又當了青鳥這麼多年經紀人的秉昌洙，都管不住她。

　　朴初雅歎著氣，從TBB主樓裡走出來。

　　原本總是擁擠熱鬧的街巷當中，卻也因為正值春節當中，而難得地有些空空蕩蕩。

　　時間已經指向了七點，路邊亮起了路燈，屬於TBB的幾棟老式房屋當中，只有主樓這邊薑撒朗的工作室，外加3號樓那邊的某個房間，還都亮著燈。朴初雅站在街口望瞭望，還是邁步向3號樓走去，找到那間還亮著燈的房間，輕輕敲門。

　　然後，在看到屋子裡的人是姜狗裡時，她很是驚喜地喊了一聲：

　　「狗裡歐巴！」

　　從未見過朴初雅如此熱情模樣的薑狗裡：「誒？」

　　「歐巴，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朴初雅雙眼亮晶晶地問道：

　　「歐巴你待到幾點？撒朗在主樓那邊的工作室裡，待會兒如果晚了的話，歐巴你離開之前，能去主樓那邊催催她，讓她也回家，或是早點休息嗎？」

　　「哦，好。」

　　薑狗裡笑了笑。

　　「小事一樁，待會兒我就過去逮她！」

　　晚上十點，從leesang工作室離開的薑狗裡，敲開了TBB主樓中薑撒朗的工作室大門。

　　前來開門的薑撒朗，一看門外是薑狗裡，倒也不驚訝。

　　只是望瞭望已經漆黑的窗外，頭也不回地問——

　　「歐巴，外面還有便利店開著麼？」

　　「怎麼，餓了？」

　　「不。」

　　薑撒朗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穿上，道：

　　「突然間想喝酒了。」

　　大冬天的，外面的路邊攤太冷，但幸好，公司裡暖氣很是充足。

　　頂著大晚上的寒風，薑撒朗與薑狗裡各自縮成一團，到兩條街外找到了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然後提了一堆的零食與啤酒回來。

　　「冬天喝啤酒，太涼了。」

　　兩個人都又在薑撒朗的工作室裡坐下了，薑狗裡都還在抱怨著薑撒朗的選擇。

　　「歐巴你可以看著我喝。」

　　姜撒朗自顧自地開了瓶啤酒，猛灌了一口後，卻忍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於是又道：

　　「要不我們去廚房裡煮啤酒吧，我能刷開後廚的門禁！」

　　那還是之前公司裡的安保系統更換之後，李准碩像是開玩笑一樣，給她開通的許可權。美其名曰——不能讓TBB的王牌製作人，在公司裡熬到大晚上的還找不到吃的。

　　所以刻意給她通往後廚的權利~

　　當時只是開玩笑地這樣說著，可是現在，這一幕終於還是發生了。

　　姜撒朗與薑狗裡兩人摸到廚房，翻出口鍋來，把啤酒煮上。

　　咕嚕咕嚕，燈火通明的後廚裡，滿室都是糧食與酒精的清香。

　　「你今天待公司裡幹嘛呢？」

　　姜狗裡拆開一包薯片，靠在一邊的冰箱上吃得哢擦直響。

　　「改青鳥下個月要發的電子單曲。」

　　「還要改？你們不都已經錄好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那首歌不太適合。」

　　薑撒朗揉了揉太陽穴，深深地歎口氣道：

　　「是首好歌，但那首歌已經寫了太久，現在再發，已經不適合了。」

　　「哈哈~」

　　薑狗裡又拆了包辣條，「至龍介意你那首歌？」

　　「沒有，他說是首好歌。」

　　姜撒朗關了火，倒出啤酒來，滿滿一杯地晃悠。

　　「但我還是覺得，我該多介意一點了。」

　　原本她認為，作為創作人，作為歌手。

　　無論那首歌表達的是什麼，只要這是首好歌，她秉持著職業精神，都該好好地演繹出來，並呈現給大眾看的。

　　薑撒朗是不只是誰誰誰的前女友，也不只是誰誰誰的女朋友。

　　她是職業創作人，每天需要的靈感太多，努力呈現出來的作品，當然也都需要豐富多變，那是她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大眾會一直喜歡她的原因。而為此，她需要很多的想像力，需要把自己的感官和情緒都放大，甚至有時候，想像出與自己的生活完全不一致的遭遇或經歷。

　　有時候從筆尖流出的歌詞與旋律，甚至是與她自己本身都毫不相關的故事或情緒。

　　有時候在歌詞裡訴說分手的痛苦，可是現實生活當中，卻正在甜甜蜜蜜。

　　薑撒朗是碩果累累的創作人。

　　可是她的每一份靈感，依舊彌足珍貴。

　　每一首好的作品，都來之不易。

　　工作，與生活。

　　該各自分明，彼此尊重。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所以給權至龍聽了那首歌，而權至龍也表示了自己並不介意。

　　那是一首寫於2010年秋天的歌，但名字卻叫《花開時刻》。

　　旋律很美，美到眼睛一閉，腦中就浮現花叢中蜿蜒一條小道的畫面。

　　因為在那首歌被寫出來之後，兩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所以這首歌一直沒能面世，沒能與喜歡青鳥團音樂的粉絲們見面。

　　它是首好歌，原本，薑撒朗以為只憑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

　　可是，終究，還是該被捨棄了。

　　是首好歌，但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即便它是首很好的歌，也不能再用了。

　　那是一首告別的歌。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的歌曲，寫於2010年夏天——

　　《花開時刻》

　　今天還好嗎？

　　路邊的花開了。

　　最後告別的時候，說過祝你幸福的對吧。

　　現在呢？你幸福了嗎？

　　我不是想你了，只是……

　　路邊的花開了，春風變暖了。

　　我要愛上別人了。

　　不覺得抱歉，但只是……

　　你也一定要幸福，好嗎。

　　這是一首不能讓他聽見的歌，但拜託，你一定要聽見好麼。

　　離開時以為自己是勇敢的，後來才發覺當時太過怯懦。

　　但感到受傷而轉身的我，已經無法再回頭，不是麼。

　　我不是後悔了，只是……

　　路邊的花開了，寒冬過去了。

　　我就要愛上別人了。

　　不會再迷戀你了，但還是……

　　你也一定要幸福，好嗎。

　　這是一首不能讓他聽見的歌，但沒關係，唱完這首歌，就只愛他一個人了。

　　漢江邊吹過的風，我望著你喝過的酒。

　　這首歌不用來紀念曾經愛過。

　　只是為了感謝。

　　謝謝你，教會我愛是什麼。

　　而現在，我要愛上另一個人了。

　　你也一定要幸福，我們約定好了的，拜託。

　　過去的都過去了。

　　路邊的花開了，春風變暖了。

　　這首歌結束了，我愛上別人了。


第114章 03.10

　　第一百一十四章

　　酒，其實是個好東西。

　　米酒可養胃，黃酒能補益，藥酒是百藥之長。

　　而退一萬步來講，即便酒，于健康有益的什麼狗屁功效全都沒有！但它能讓人在愁腸百結時品出一口瀟灑放蕩，能讓人在不想要清醒時，飲成一灘無思無覺的爛泥的話。

　　那它也是好的。

　　可解情愁，可解一頭亂緒的話，那它就該是好的。

　　然而……薑撒朗是個越醉越清醒的主兒。

　　明明，從喉頭到胃部，都已經火燒火燎的疼，左邊肋下斷過的地方，更像是有電鑽在滋滋滋向裡打鑽一樣的痛。明明四肢綿軟，大腦沉重，仿佛只要一站起來，就要因為上下重量失調，而要向下跌倒。

　　可是，大腦依舊是清醒的。

　　清晰地知道自己為什麼喝酒，可是卻無法清晰得知，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破出眼下這個困局。清晰地知道，就連薑狗裡，在陪過她十幾輪之後，都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卻無法清晰地知道，她到底還該做些什麼，才能讓自己暈過去，或是破出現在這死局。

　　冬夜，只剩她一個人還清醒著的TBB。

　　像是很久之前，還只有她一個人，和表仁厚一起待在這裡的TBB。

　　可是那時候，也至少還有個表大叔啊。

　　而現在，現在薑撒朗的身邊，還剩下誰呢。

　　「唉……」

　　長長地歎口氣，女孩抬起頭來，擦去眼角的晶瑩。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給薑狗裡身上蓋了層薄毯。走到工作室門口，關了燈，但卻沒關暖氣。她又踉踉蹌蹌地走出去，扶著牆一路出了TBB大門，搖搖晃晃地走到街口，蹲下來，等了半個多小時。

　　終於，才有一輛計程車路過，把她從路邊撿了起來。

　　「姑娘，去哪兒？」

　　計程車司機一臉擔心地回頭問她。

　　「YG。」

　　她裹緊了身上的棉衣，把自己縮進帽子裡。

　　從TBB到YG，大半夜地疾馳過來，其實只花了半個多小時。

　　大過年的，而且又是大半夜，YG門口壓根兒也沒什麼粉絲。薑撒朗便讓計程車直接在大門口停下，給了車費之後，自己一個人鑽下車，站在門口靠著棵樹，動作遲緩地給權至龍打電話。

　　「嘟……嘟……」

　　一聲、兩聲。

　　第三聲還沒響起來的時候，權至龍接了電話：「喂？」

　　「歐巴！」

　　姜撒朗開開心心地大喊一聲。

　　聲音太大，震得她身後的行道樹上，都簌簌落下雪花。

　　「你幹什麼呢？」

　　權至龍感覺到了不對勁，握著手機快速從錄音室中離開。

　　「我來找你啊~」

　　姜撒朗開心地說完之後，忽然又放低了聲音，道：

　　「我知道你們這兩天很忙，可是你能下來見我嗎？只要一小會兒。」

　　女孩站在寒風當中，靠著樹，雙手雙腳，都凍成了冰棍兒一樣。

　　權至龍掛了電話後就快速下來，看到她一個人站在雪地裡時，還覺得感動又心疼，等再走近一些，聞到她滿身都是酒氣之後，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幾乎就想要立馬又轉身走人，不再理她。可是，偏偏又走不開。

　　「你現在是在對我使苦肉計嗎？」

　　他冷冷淡淡地走近，看著她。

　　緊盯她凍得蒼白的小臉，以及烏紫的唇。

　　「不是。」

　　薑撒朗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肋骨道：

　　「現在很疼，但是過兩天還會更疼，可是再疼幾個月之後，就會變好。」

　　女孩試著從樹上離開，自己站直，她笑盈盈地盯著權至龍，道：

　　「是不是很神奇？」

　　權至龍臉色一變：「你要對我提分手？」

　　不能怪他瞎想，而是，薑撒朗這形容，實在是……太像分手之後的傷痛。而且兩個人自從那天吵架之後，薑撒朗的態度也有些微妙。打過幾次電話過來，都被權至龍很冷淡地回以自己很忙之後，就靜靜地掛了。說實話，那讓權至龍感覺到不安，很不安……

　　雖然這場冷戰，是由權至龍先開始的，但是他想，如果不是薑撒朗今晚過來找他。

　　大概他也繃不了幾天了。

　　不就是不夠愛他麼？他連她以前還愛著別人都忍了！

　　現在有什麼不能忍的！

　　可是，現在她又站在他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意思呢？

　　你到底什麼意思，薑撒朗。

　　「不是，不是要分手。」

　　女孩搖搖晃晃地站了會兒，終究還是太過無力，又靠回了樹上。

　　從口中呼出的熱氣當中，夾著濃郁的酒精氣息。她用像是裝著星星一樣的眼眸望著權至龍，略帶熱切地望著，一字一句地說——

　　「歐巴，我這兩天想了很多，反省了很多。你問我，在我心裡，排在你前面的人到底還有多少個。我認真地數過了，爸爸、媽媽，他們兩是我的第一順位，排在你的前面。而在這之後，你、小七、雅中歐尼、赫拉歐尼、初雅歐尼、准碩歐巴、表大叔、大姨、小姨、秉大叔……你們都排在我的心裡，可是我分不出這順序。」

　　「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要我的心，要我的血，要我的肝，要我的命……只要你們告訴我一聲，我都會給你們。」

　　「可是歐巴，我不會排序。」

　　薑撒朗搖搖擺擺地伸出一隻手來，扯著權至龍的衣角。

　　微仰著頭，望著他，問——

　　「歐巴，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排出你們這第三名？」

　　「你喝醉了。」

　　權至龍的雙唇微動，輕不可聞地說了聲之後。

　　上前一步扯著薑撒朗的手腕，打算把她帶進樓裡。

　　「等等！」

　　薑撒朗卻往後退了一步，腿一軟，乾脆蹲到了地上。

　　她抱著自己的膝蓋，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又繼續道：

　　「裡面人太多，歐巴，我們就在這裡說。」

　　可是話剛說完，女孩的視線，又在權至龍並不厚的外套上轉了一下，於是立馬又道：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不耽誤你太久時間！」

　　說完後，仿佛是為了證實她那句話一樣，急急地就繼續往下說道——

　　「歐巴，你是真的想跟我結婚嗎？」

　　她仰著頭，雙手縮進外套的袖子裡，眨巴著一雙大眼，始終緊盯著權至龍，問著：

　　「是不是我答應了，你就不再生我的氣？」

　　「是不是只要結婚了，你就能保證一輩子都對我不離不棄？」

　　「是不是我把歐巴你排到第三位……不，把你排到第一位！歐巴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用受傷得只是想轉身走開的眼神看著我。是不是我真的該把我的命都給你，把心剖給你看，你才會相信，我明明一直也都那麼愛你……」

　　權至龍又上前一步，直接把人從地上拎起來。

　　半抱半拖地往大門裡拽著。

　　薑撒朗不哭不鬧，任權至龍把她拖走。

　　期間，甚至還轉過來一雙飄著水霧的眼眸，她靜靜地望著權至龍，問：

　　「歐巴，你想要我怎麼做，你說。」

　　「砰——」地一聲，權至龍踢開了YG大門。

　　然後他找到離門口最近的沙發，把薑撒朗扔在那沙發上面。

　　權至龍深呼吸，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

　　他從沒想到過，他愛一個人，那個人有天還會轉過頭來對他說——

　　「你想要我怎麼做，你說。」

　　好像他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一樣。

　　薑撒朗倒在沙發上面，慢慢地又自己爬起來，弓著腰坐好，雙手捂著自己的眼眸。

　　她低著頭，慢慢地，有濕潤的液體，滑過手心，從指間墜落。

　　「我每一天，都比之前要更加愛你。最初交往的時候，就是因為喜歡，因為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才敢撲進你懷裡，才敢心安理得接受歐巴你對我做的一切。從國外回來時，也是真的怕失去你。我怕你一蹶不振，怕你做傻事，自己厚著臉皮搬到你家裡，深更半夜從錄音室裡出來，都一個人打車回來陪你。我在做著巡演的時候，都還天天怕你在家裡情緒不對，後來你們得獎時，我比誰都開心，我求著准碩歐巴跟我熬了幾個通宵，請了他做公關的所有朋友都來幫你們扭轉形勢，我不信任YG，更是生怕萬一漏過了那個時機，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你們拿了獎回來的那天，我想，我這輩子當中，歐巴你大概才是我第一個真正愛上的人，而我，大概也再也遇不到像你這樣愛我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可是，爸媽回來之後，我太開心。」

　　「我想多花點時間陪陪他們，也想把我之前因為任性而丟掉的那些工作，都撿回來。大家都看著我呢，所以我一定要做得比以前還要更好才行！可是准碩歐巴走了，公司裡，以後就只剩雅中歐尼和我頂著。信使們一直在期待回歸，可是我身體不行，雅中歐尼行程不行，我能夠做的，就是在確認準備好之後迷你專輯之後，先用單曲的方式讓大家安心，之後再儘早地讓青鳥回歸……」

　　「歐巴，我真的很開心，你們得獎了，這次的專輯也很棒，接下來回歸後，只會比以前還要更高一層。我的爸爸媽媽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團聚了，TBB也成功上市，公司裡的新人全都勢頭很好……我很開心，可是歐巴，我也是真的好累。」

　　「我也是人，我也想把自己該做的每件事都做好，想對身邊的每個人都很好，不讓任何一個人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可是歐巴，對不起，我還是太無能了。」

　　「對不起，我做不到完美地照顧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對不起，我考慮到了初雅歐尼、雅中歐尼她們每一個人的立場，卻因為歐巴你一直都那麼地照顧我體諒我，而忽略了你的立場。」

　　「對不起，讓你承擔了我的疲憊，讓你因為我想要偷懶一點，而感受到傷害。」

　　「對不起……歐巴，我對不起你。」

　　薑撒朗用手撐著自己的頭，雙手捂在眼睛上，滾燙的淚滴大滴滾落。

　　全都落在地上，墜成深深淺淺的痕跡。

　　權至龍站在兩三步之外，心口泛酸，居然也差點被她說得紅了眼眶。他的雙手拽成拳頭，垂在身側。目光卻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始終都落在女孩身上。看著她嗚咽，看著她肩頭顫抖，看著她在沙發前縮成一團，哭聲越來越明顯，但卻始終被壓在只有這小小的方寸之地能聽清的小聲啜泣當中。

　　連哭，都顧忌著地方。

　　不敢太大聲。

　　權至龍心中輕輕地歎口氣，腳步不由自主地，還是向她邁了過去。

　　站到了她面前，停下雙腳，卻僵著沒有伸出手。

　　他沉默著，又掙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身體不行是什麼意思？」

　　薑撒朗剛才說，青鳥之所以暫時不能回歸，是因為她身體不行，申雅中行程不行。

　　而這句話背後隱藏的含義，有些將權至龍嚇到。

　　讓他狠狠地皺起了眉。

　　「歐巴。」

　　薑撒朗輕輕地擦了眼淚，抬起頭來，沖著權至龍笑。

　　「如果我說，我有一天會變得虛弱無力，畏懼陽光，連爬兩步樓都覺得氣虛腿軟，更別說登上舞臺再唱歌了。歐巴，如果我有一天只能安安靜靜地，每天待在家中調養身體，可能最終還會英年早逝，直接死在某個漂亮的清晨都說不一定……如果這些都是以後要發生的，歐巴，你怎麼辦？」

　　「我怎麼辦……」

　　權至龍瞳孔微縮，冷笑一聲道：

　　「把你的骨灰擺在我房間裡，哪天也不想活了，就把你的骨灰和著安眠藥一起吞下去！」

　　狠厲的語氣，瘋狂的內容。

　　薑撒朗聽得微微一愣之後，又快速地提起了笑容——

　　「哈~那歐巴你不用準備安眠藥了~表大叔給我留了藥劑，他能夠將我治好，只不過我會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表大叔……表仁厚麼？

　　他除了是個商人，居然還是個醫生？

　　過去的那些時間裡，一直存在心中的好幾種疑惑，在舌尖滾來滾去。

　　可是暫時都還是壓下了，因為此時此刻，權至龍更想說的是——

　　「不是說你很累麼，累就不要笑了。」

　　帶著些溫度的手指，輕輕撫在女孩的臉側，沾了些濕潤。

　　權至龍蹲下來，把自己的外套拉鍊拉開，從裡面扯出暖融融的T恤來，用自己胸口的部分，一點一點擦著女孩的臉，然後再是手指。

　　一點一點，全部都仔細地擦過去之後。

　　權至龍終於張開雙臂，把女孩摟入自己懷中。

　　他的眼眸深邃，在薑撒朗的臉側，在她所看不見的地方，閃爍著複雜而幽深的光，帶著些掙扎，帶著些不甘，也帶著些妥協。可是女孩能夠感受到的，卻只是權至龍的手，輕輕撫在她的頭頂，穿過她的髮絲，一寸一寸往下梳理。

　　同時，他也對著她輕聲說：

　　「歐巴也對不起你，沒有體諒你的勞累。」

　　話語當中，還夾著輕輕的歎氣。

　　「歐巴，是我對不起你！」

　　薑撒朗終於也抬起雙手，將權至龍緊緊回抱。

　　她把頭埋在權至龍的肩窩裡，悶聲悶氣地說：

　　「對不起，是我做得太不好了，歐巴你罵我吧，以後我再犯這樣的錯，你也一定要罵我，不要再不理我……我會改的，我真的會努力認真地去改去學的！以後我再有任何不懂的不會的做不好的，歐巴，拜託你都教我，教我怎麼變成更合格的女朋友，好不好？」

　　「還想有下次麼……」

　　權至龍輕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站起身來，牽著女孩的手。

　　他居高臨下地問薑撒朗：

　　「我送你回去嗎？回家裡還是回宿舍？」

　　「歐巴！」

　　薑撒朗可憐兮兮地扯住權至龍，仰起頭來問道：

　　「你們在錄音嗎？我上去陪你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

　　權至龍把人拖起來，半抱在懷中。

　　他的視線在薑撒朗臉上轉了轉，繼續道：

　　「但我得先帶你去洗一洗臉。」

　　薑撒朗剛哭過，但因為本來就是素顏，所以倒不至於太難看，不過就是眼睛腫了一些，眼眶紅了一些，額前的留海亂了一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權至龍一想到她臉上還有剛才流過的淚，就覺得心口還是有些針紮一樣的疼痛。所以他把人摟在懷中，繼續半抱半拖，從大門一側的待客休息區，拖到了廁所門口。

　　然後略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向左轉，把人拖進了男廁所。

　　雖然四肢發軟但始終神志清醒的薑撒朗：「……」

　　果斷把眼睛閉上了。

　　反正路也不用她自己走。

　　權至龍把人抱進來，一路抱到洗手台附近。轉頭一看薑撒朗緊閉雙眼的模樣，又覺得有些好笑。

　　「自己還能站穩麼？」

　　他把她放在洗手台旁邊靠著，擰開了水龍頭，伸出手去，手心被迅速濡濕了。

　　「沒人是麼？」

　　薑撒朗點點頭，又閉著眼問。

　　權至龍帶著濕氣的手撫了過來，在女孩滑膩的臉側摩挲著。

　　他失聲笑道：「淩晨三點，廁所裡哪來的人！」

　　「哦~」

　　薑撒朗如釋重負，立馬就把眼睛睜開了，左右張望道：

　　「我第一次進男廁所！」

　　權至龍：「……你給我繼續把眼睛閉著！」

　　薑撒朗咧著嘴想笑，可是又想起自己剛才保證過的，於是笑容一凝，立馬乖乖地閉上了眼。她身後靠著洗手台，一片黑暗中，感受到權至龍又洗了手撫過來。

　　女孩又略有些糾結地問道：

　　「歐巴，我現在是不是又太過於心安理得了？我自己洗……？」

　　說著就想轉過身去。

　　然而肩膀被按住了。

　　「別動！現在這會兒我樂意！」

　　權至龍雙手都接了水清洗過後，又再一次撫過來，在女孩的臉上一通亂揉。

　　「OK~洗好了~」

　　傲嬌龍用紙巾細細地擦乾了手，然後再把人肩膀一摟，又把人給拖出去了。

　　是夜，YG某間錄音室當中，錄音錄到一半忽然閃人的製作人權至龍，在突兀消失十幾分鐘之後，又回來了，懷裡半抱著自己醉成爛泥的女朋友。

　　「坐這兒好嗎。」

　　權至龍無視錄音室裡所有人直勾勾的眼神，把女朋友放在了自己位置旁邊的轉椅當中。他把人放下，又把椅子往桌子下面推了推，以防止她待會兒滑下去。權至龍拂了拂薑撒朗的頭髮，低下頭去，親了親她的臉側。

　　「睡吧。」

　　薑撒朗：「……」

　　她趴在面前的桌上，頭髮垂在臉側，擋住了小半張臉。

　　可是她的臉，已經在剛才被攬進門的瞬間，就漲紅成了番茄。

　　門裡的人，大多都是她所熟知的——BB另外四人，YG的王牌製作人teddy，外加兩位以前也都有見過面的錄音師。

　　薑撒朗對這個陣容早就有所預料，所以進門之前，原本想推開權至龍的手，自己走進來的。

　　奈何權至龍瞪了她一眼。

　　瞪了……她……一眼。

　　識時務者為俊傑。

　　薑撒朗在門口就迅速放棄反抗，自己裝著鵪鶉，裝著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半眯著眼掛在權至龍身上，無論權至龍怎麼自顧自地跟她說話，也都死不回答。被放下來之後，就迅速趴在面前的桌子上睡下……

　　所以，不能怪她不跟眾位歐巴們打招呼呀！

　　實在是……嚶，今天不是個適合打招呼的天氣！

　　東詠裴剛錄完自己的部分，此時從隔間裡走出來，有些擔心地望瞭望趴在權至龍位置旁邊的女孩，輕聲道：

　　「撒朗喝醉了？」

　　「嗯。」

　　權至龍寵溺地捏了捏女孩的耳朵，笑著道：

　　「沒事，她醉了。不用管她，我們繼續錄吧。」

　　口中說著不用管，卻不時摸著女孩的額頭與手心。

　　坐了會兒之後，又站起來，旁若無人地去到門口，把暖氣的溫度給調高了好幾度。再走回來時，又順手從沙發上拿起薄毯。再走回到操作臺旁邊時，就彎下腰來，把薄毯輕輕蓋在薑撒朗的背上。而且是雙手捏著兩角往前一繞，把毯子給捂緊了。

　　對此，已經熱得開始脫衣服的李勝弦表示：

　　「我覺得撒朗明天會熱傷風。」

　　然而權至龍只是笑笑，拉開自己原先就坐著的椅子，再次坐回去。

　　就趴在他旁邊桌上的女孩，原本只是裝睡，這時候，卻已經是徹底睡著了。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再亂動，卷翹的眼睫毛也不再心虛地輕微顫抖。

　　她睡著了。

　　黑髮繞過耳後，又披散在臉側，或是蜿蜒在背後。

　　白皙的臉蛋，也有些紅撲撲的。

　　殷紅的唇微張，仔細聽的話，能聽到她極其細微的呼吸聲。

　　靜靜地、輕輕地。

　　睡著之後的她毫無防備，與世無爭。

　　柔軟得像個嬰兒。

　　正如今晚過來投誠道歉的她，慌張得不像青鳥團的薑撒朗，更別說什麼手握TBB第一重權的韓娛圈第一富豪。她只是慌了，所以蠢得什麼招都使出來了，什麼話也都說出來了，可是最終，卻還是一步步地割地賠款。

　　所以……該拿她，怎麼辦呢？

　　權至龍輕撫著她的臉側，隨後又捏一捏她溫熱的耳垂。

　　心中萬千種思緒，像是狂蟒一樣遊走。

　　可是臉上，卻始終如一地溫柔。

　　「至龍，到你了。」

　　錄完自己部分的崔勝弦，走過來輕聲說著。

　　「嗯，好！」

　　權至龍應了聲，快速站起身來。

　　順手又把女孩身上的毯子又往前攏了攏。

　　他一步一步走入錄音的隔間當中，試音，正式開始錄歌，一遍一遍，反復試驗與修改。

　　而偶爾，停下來的間隙當中，他的視線落在玻璃窗外，那個趴在桌上的身影。

　　總是忍不住又掛上笑容。

　　心裡，滿滿當當的，是愛，是柔情，是溫存，也是瘋了一樣，想要完全佔有的**和野心。可他還是把這一切都化成微笑，暫時，只是笑著看向她。

　　他想，其實他也不用那麼急，因為太急會嚇到她。

　　沒關係的。

　　經過了好幾天的痛苦與掙扎之後，權至龍在心裡對自己說——

　　沒關係的，反正，我們兩來日方長。

悠于 2016-4-18 18:12

第115章 03.10

　　薑撒朗在YG錄音室醒來的那天早上，前方操作臺上，還有電源燈在微微閃爍，女孩僵著脖子直起身來，前後左右地望瞭望——屍橫遍野。

　　權至龍就在她身旁，跟她一樣趴著。

　　不遠處沙發上睡了兩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後邊的矩形大方桌上也還趴了一個，不過看身形和穿著，不是teddy就是錄音師，反正不是BB另外那幾位歐巴。

　　薑撒朗伸了個懶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肩膀上滑落，捂著偏了一晚上、已經臨近抽筋狀態的脖子，往後望瞭望，那是一床薄薄的毯子，從她的背後滑落，掉到了地上。

　　她靜靜地看了兩秒，隨即便彎下腰去，從地上把毯子撿了起來。

　　「歐巴。」

　　她輕輕推著旁邊的權至龍。

　　「嗯？」其實也剛睡著一個小時的權至龍睡眼惺忪。

　　「別趴著睡了，待會兒會脖子疼。」

　　薑撒朗站起來試圖把權至龍拖起來，同時道：

　　「走吧，另外去給你找個沙發，或者我開車送你回家。」

　　權至龍斜斜地瞄她一眼，打著哈欠站起來道：

　　「走吧，隔壁有沙發。」

　　之前實在是太困了，外加得陪著她，所以沒有過去。

　　宿醉之後又趴在桌上睡了一晚的薑撒朗，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再回到TBB時，依舊還有些精神不濟。剛走到主樓大門口，又接到權至龍電話。薑撒朗把電話接起來——

　　「歐巴，怎麼還不睡？」

　　她是看著他倒在沙發上閉上雙眼，然後才走了的。

　　「又醒了，忽然想起件事。」

　　權至龍在電話那頭打著哈欠道：

　　「你到公司了沒？昨晚叔叔和狗裡哥都一直來電話，我幫你接了，說你過來陪我錄音結果睡著了。你記得給他們都回個短信或電話。」

　　「哦，好。」

　　女孩也被傳染得直打哈欠，眼淚汪汪地道：

　　「歐巴你快點睡吧，馬上要回歸了，多保重身體。」

　　強打起精神，給姜教授打了個簡短的報平安電話，女孩扶著牆走上二樓，刷開專屬工作室的大門。溫暖的空氣，猛地從裡面迎面直撲出來，薑撒朗在門口頓了頓，目光往旁邊一轉，然後才發現房間裡的沙發當中，某位歐巴依舊睡得香甜……

　　啊，真是。

　　怎麼都這麼喜歡睡工作室呢。

　　薑撒朗沒有把人叫醒的打算，只是自己放輕了腳步，快速走進去，坐下。她弓著腰，用手抵著自己的額頭，另一隻手卻已經重新打開了電腦，打算繼續昨晚未完成的工作。

　　但與其同時，沙發上的人卻已經醒了過來。

　　薑狗裡揉著眼睛望著電腦前的背影，不確定地喊道：

　　「撒朗？」

　　「歐巴你醒啦~」女孩笑眯眯地轉過頭來。

　　「嗯。」

　　薑狗裡打著哈欠，同時也鬆口氣。

　　「我還以為你大半夜的，跑大馬路上撒酒瘋去了。」

　　事實上，薑狗裡昨晚大半夜醒來，卻看到屋子裡只剩自己一個人，頭疼欲裂的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跑去外面的街道上找過好幾圈，後來，要不是權至龍看到薑狗裡一個又一個的電話砸過去，怕是有什麼急事所以最終還是幫自家女朋友接了，怎麼都找不到人的薑狗裡，說不定就要報警了，而今早的娛樂版，大概就又不缺頭條新聞。

　　「唔，抱歉，我應該給歐巴你留個字條。」

　　薑撒朗回想起來，權至龍說過，半夜薑狗裡打過來好幾個電話。

　　她猜想自己應該也是把人給嚇到了，於是一臉誠懇地道歉。她昨晚確實也是喝太多，而且一心只想去找權至龍，都沒考慮到那麼多，平白讓薑狗裡和家裡人都擔心了。

　　「沒事。」

　　薑狗裡擺擺手，微眯著眼睛，視線在女孩臉上定焦之後，有些遲疑道：

　　「撒朗……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是嗎？」

　　薑撒朗抬起手來摸了摸，笑道：

　　「可能因為有點低燒，沒事，吃點藥就好了。」

　　說著，就熟門熟路地從旁邊抽屜裡，翻出了常備各種藥品的醫藥箱。

　　薑狗裡：「……我建議你去醫院，我可以陪你，然後送你回家。」

　　「不用啦~」

　　女孩已經掏出膠囊來一口吞下，同時又直直地遞出一個杯子來，含含糊糊地道：

　　「歐巴你可以幫我接水~拜託~」

　　***

　　二月十四，情人節，青鳥團薑撒朗的生日。

　　這一年，女孩的生日，似乎過得比往年的哪一次都還要熱鬧許多，但同時，又與薑撒朗往年的哪一次生日，都格外地不同。因為是農曆初八，剛剛出了春節裡，公司裡的職員們也終於恢復上班，TBB終於能騰出人手和精力來，給青鳥團隊長倒騰出個「生日慶祝會」。

　　說是慶祝，但其實也是變相的粉絲見面會。

　　大家沒有去什麼酒店，也沒有提前準備什麼絢麗繁雜的表演。

　　只不過，是TBB策劃部，事先就在H站當中放了報名帖，然後再由報名的註冊粉絲當中，抽取出二百一十四人，發出電子邀請函。而在二月十四日這一天上午九點，二百一十四名信使或heart，就憑藉著電子邀請函當中的代碼，來到TBB附近的一家咖啡館當中。

　　地方……據說是由薑撒朗親自挑選。

　　實木的裝修，暖黃色的壁燈，空氣裡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

　　乍一看起來，就覺得應該適合朋友們一起喝下午茶。

　　雖然是上午，雖然小兩層的咖啡館，全都被TBB包下，而且二樓也很寬闊，但此時也都被這兩百多人擠得滿滿當當。可是……既然是像朋友一樣地聚會，擠一點，反而顯得更加親近而熱鬧。

　　椅子暫時不太夠用，那就女孩們先坐著，男孩都先站著！

　　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腳，那就開開心心地說兩句對不起沒關係~

　　大家互相笑一個鞠個躬握個手，就都還是好粉絲~好盆友~

　　從早上九點開始，TBB的工作人員，與兩百多名粉絲一起吹著氣球，拉起彩帶，高高興興地在咖啡店二樓裡佈置出派對的場面。而在某一瞬間，也從九點時就蹲在牆角裡默默拍攝的攝像師，忽地把鏡頭轉向了樓梯口。

　　「啊你喲~各位~好久不見~」

　　九點四十，在家裡陪家人們吃過早餐的青鳥隊長，腳步輕快地走了上來。

　　她的身後，跟著青鳥團的鳥媽媽秉昌洙。而女孩舉起了一隻手輕輕揮動，俏皮而又呆萌。

　　「撒朗！」

　　有人太過激動，尖叫一聲就想往前撲去。

　　卻被前後左右的人齊齊拉住。

　　「哈哈沒事~」

　　女孩反倒笑得更開了，走進人群當中站定，又左右環視了一圈後，才亮著嗓子道：

　　「我挺想你們的，你們呢？」

　　「我們也想！！！」

　　這是二百多號人齊刷刷地回答。

　　目光炯炯、聲音洪亮，據說什麼樣的粉隨什麼樣的愛豆。

　　兩百來號heart餡兒的信使齊聲表白，那聲音震得……

　　樓下後廚的天花板上都刷刷掉粉。

　　樓下咖啡師一大早地就格外忙碌，此時往杯子裡一望，心疼地把咖啡遞給了學徒——

　　「重泡！」

　　樓上。

　　薑撒朗與粉絲們一一問候，然後又在兩百多號人的環繞，以及生日祝賀歌當中，吹了蠟燭、分了蛋糕、收了禮物之後，薑撒朗自己一個人，在二樓最中央的高腳凳上坐下了。

　　剛才，在佈置二樓時，原本散落四處的桌椅就已經又重新擺放過。

　　一剛開始只能容一般人坐下的桌椅，這時候圍成大大的幾個橢圓，倒終於把這兩百多號人安置下了，只留薑撒朗一個人坐在最為空蕩的正中央。比大家都高出一截的高腳凳，是紅色的，因為象徵愛情，也因為薑撒朗個人粉絲名字是heart，所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紅色變成了青鳥團隊長的個人應援色，就連公司裡的人，都有樣學樣地特意給薑撒朗準備了這個顏色的凳子。

　　女孩早就脫了外套，這時候只穿著米白色的線衣以及牛仔褲，黑髮披散在腦後，她在開開心心地與大家一起唱過生日歌之後，又笑意盈盈地在高腳凳上坐下，微笑不語地望向每一位粉絲的時候，居然更多出了幾份白皙而俏麗的淑女味道。

　　可四周的信使們對此很不習慣，紛紛喊道——

　　「撒朗，說點什麼吧！」

　　手握話筒的薑撒朗一腳踩地，在高腳凳上轉了一圈。

　　她忽然又一臉得瑟地笑：

　　「我還沉浸在各位的歌聲裡呢，說點什麼？」

　　「隨便說！」

　　「許了什麼願？」

　　「唱歌也行！」

　　「說什麼我們都愛聽！」

　　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建議都扔過來了，但大多數，還都是讓薑撒朗自己隨意。

　　「好吧~」

　　女孩微微一笑，握著話筒又在高腳凳上轉了一圈，三百六十度地照顧到所有人的視角。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唱歌我倒是還行，可是MC就不是我能做的了。」

　　薑撒朗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笑眯眯道：

　　「所以我們今天換種玩法，我來請人，看誰有空當我們的MC~」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按下了某個電話號碼。

　　「嘟嘟……」的電話鈴音，在寬闊的二樓空間中響了十幾秒之後。

　　「喲不塞喲？」

　　「小姨夫！」

　　薑撒朗快速喊了一聲，而就這麼一個稱呼，就已經讓周圍一眾信使都捂著嘴驚呼——

　　「OMO！劉在碩！」

　　薑撒朗笑嘻嘻的，也不攔周圍猛然變大的說話聲，只是自己提高聲音道：

　　「小姨夫，今天我生日哦~我在和信使們一起開生日慶祝會！」

　　「嗯我知道，昨天不剛一起吃過飯麼，生日快樂呀wuli小撒朗~還有各位信使們，你們好，請多多喜歡我家撒朗~」

　　國民MC的聲音，在私下裡，其實挺性感的。

　　低沉而有磁性，端莊嚴肅。

　　可是此時又用親昵而寵溺的語氣叫著小撒朗，簡直蘇翻了一群信使。

　　「哈哈小姨夫~我們現在在開生日會，但是不知道該怎麼進行呢，小姨夫你有空嗎，幫我主持一下？給我提幾個問題，或者讓我們做點什麼遊戲？」

　　這樣的玩法，其實是薑撒朗提出的，之前也已經與策劃部事先溝通好。

　　這是薑撒朗的生日會，而作為壽星，女孩並不想要太刻板的條條框框，但又有些擔心自己一個人撐不住場面，所以就打算給親近的人們一個一個打電話，逮到誰有空，就讓誰來客串一會兒MC，幫著她來主持一下這場生日會。

　　策劃部的職員也認可這樣的玩法，覺得隨性而又有趣。

　　但為了第一時間就能把氛圍烘托起來，薑撒朗第一個找的，就是國民MC。

　　而國民MC也果然不負眾望，只是通過電話，嘻嘻哈哈地與薑撒朗以及信使們互動了半個多小時，時間簡直是嗖地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快速溜走。

　　「哈~我原本還準備了好多個人呢，照這樣聊下去，好像都沒辦法全部聯繫？」

　　薑撒朗掛斷電話之後，撓著頭，對著自己粉絲們，略有些苦惱。

　　「沒關係~不用聊其實也行~」

　　「每通電話短點？」

　　「撒朗你都準備了誰？」

　　「申雅中申雅中申雅中！」

　　依舊是四面八方，依舊是各種各樣的建議。

　　「噓……」

　　薑撒朗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暫時控制局面。

　　然後又翻看著手機，道：

　　「我把手機裡的人念給你們聽吧，你們幫我選？」

　　「好呀好呀好呀！」

　　信使們嗨了，這可是能知道偶像手機通訊錄名單的大好方式啊！

　　「唔，先說好，這些人我一個人都沒有事先拜託，所以也有可能會不接電話。」

　　手指又在螢幕上上下移動著，薑撒朗開始念了——

　　「雅中歐尼、赫拉歐尼、初雅歐尼……」

　　「雅中！女神雅中！」

　　「赫拉！」

　　「初雅！」

　　「都行都行！」

　　「嗯，先記著，我繼續念啊……」

　　「伊道賢大叔、宏哲歐巴、孝莉歐尼、狗裡歐巴、吉裡歐巴、任國歐巴、鈞英歐巴、寶劍、住赫、alie歐尼……」

　　「李孝莉！」

　　「姜狗裡薑狗裡！」

　　「票寶劍啊啊啊！」

　　但又有人聽出來了，目前這都是TBB公司裡的啊，於是扯著嗓子吼——

　　「其他呢其他呢？」

　　給誰打電話無所謂，就是想知道隊長的手機裡都有誰~哈哈~

　　「唔，2.0PM的玉擇演歐巴、張右榮歐巴、的鄭容和歐巴、11cm的哲鐘歐巴、I-U、BB的勝曆歐巴……」

　　女孩滑動手機的動作頓了頓，像是為了喘氣而停了一下之後，還是繼續道：

　　「BB的至龍歐巴……」

　　「I-U！I-U！」

　　叫I-U，是因為這是目前聽過的唯一一個，與薑撒朗有私交的非TBB女性同齡朋友了，但大家基本沒在檯面上看過兩人的互動，所以早就好奇已久。

　　「勝曆！」

　　「權至龍！」

　　叫BB的，倒是都知道BB和青鳥關係好，所以倒不是好奇。

　　純粹就是喜歡BB。

　　「哈哈~」

　　薑撒朗握著手機，在高腳凳上笑眯眯地轉圈。

　　「我手機裡還有別的人呢，還聽不聽？」

　　「聽聽聽！」

　　旁邊一眾粉絲立馬又更嗨了，期待萬分。

　　然而，女孩眼眸一轉，把手機一收，傲嬌道：

　　「先從剛才這些人裡選吧~能打完的話，我們再一起去騷擾其他人~」

　　她剛才報出的，全都是走得比較近的親友們，這兩年裡也一直都有聯繫。所以就算不提前說一聲就打過去，也基本上沒什麼負擔。但手機另外一些人的話……比如姜唬東樸名秀HEHE金終國等一系列也有交情，但並沒有太常聯繫的前輩們，她就不能太過隨意地打擾了~

　　沒有要緊的事的話，她是不會動用到另外的那些人脈的。

　　剛才說再去騷擾其他人，純粹就是逗大家玩哈哈~

　　薑撒朗收了手機，轉著圈圈等粉絲們報出想要的名字。

　　而不出所料，四面八方又是一通腥風血雨爭執不休。

　　一直站在邊上的策劃部職員，提議說要不大家投票決定。然而姜撒朗笑不可支地擺了擺手，雙腳都吊在高腳椅上，沖著自家粉絲們笑嘻嘻道：

　　「我數一二三，你們說名字，我感覺我第一個聽到誰的名字，就給誰打，好不好？」

　　「好！！！」

　　「一、二……」

　　全場都屏住了呼吸。

　　「三！」

　　薑撒朗把手放在耳朵上，比出了傾聽的姿勢。

　　「申雅中！」

　　「I-U！」

　　「初雅！」

　　「權至龍！」

　　「……」

　　「我聽到雅中歐尼的名字了~哈哈你們怎麼知道我想她了~」

　　姜撒朗開開心心地撥出電話：

　　「嘟……嘟……」

　　「歐尼！我今天生日！」

　　「嗯。」

　　電話那頭，傳來申雅中夾著輕笑的聲音——

　　「wuli撒朗生日快樂~新的一年也要健健康康~」

　　信使們：「啊啊啊啊啊！！！」

　　不愧是雅love啊！女神叫忙內wuli撒朗啊wuli撒朗！

　　寵翻天了啊啊啊！！

　　劉在碩：喂，我剛才也是這麼叫的好麼。

　　又近十分鐘，在薑撒朗問過申雅中電影拍攝如何，申雅中也按著粉絲意願，在電話中採訪青鳥團隊長，接下來青鳥團專輯什麼時候出之後，和和樂樂的一通電話又結束了。因為申雅中還在趕拍電影當中，《盜賊同盟》是中韓合拍的動作大片，行程一直都趕得很緊，申雅中過完年沒兩天就又飛香港去了，這會兒也是因為打電話的人是薑撒朗，所以才在突然收到來電之後，也勉強抽出了這幾分鐘的時間。

　　「其實……今天淩晨的時候，雅中歐尼赫拉歐尼和初雅歐尼，都給我發過短信了呢，我也給她們一個一個回了電話。青鳥之後的專輯，就像我剛才說的，請大家多多期待~我們正在努力製作當中，依舊飛翔的青鳥，一定今早和大家見面！」

　　姜撒朗在高腳凳上搖晃著身體，不徐不疾地說了一通之後，忽然快速道：

　　「下一個，一二三！」

　　話頭轉得太快，就連牆角邊上的TBB職員，都是反應了一秒，才想起來這是在讓大家選人。信使們當然也是被隊長的不按常理出牌晃了兩秒，然後才陸陸續續喊道——

　　「I-U！」

　　「赫拉初雅！」

　　「鄭容和……」

　　因為這次是突然襲擊，大家反應速度不同，第一個喊出聲的，就格外明顯了。

　　薑撒朗半點不糾結地撥打電話。

　　I-U這兩年也是大火，而薑撒朗與她性格相投，雖然這兩年一直都沒什麼時間再相處，但也一直沒斷了聯繫。姜撒朗父母出事時，I-U有打電話過來問候，後來波音XXXX返航之後，同歲親故也有又打電話過來祝賀。偶爾，也開始學習創作的I-U，也會發自己的練習作過來，與有著天才創作人之稱的TBB王牌製作人互相討論。

　　兩年了，一直都是電話與短信聯繫。

　　但居然也還能保持著友好關係。

　　姜撒朗有時候其實覺得，她和I-U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而這一點，信使們在有幸見識到，兩個基本從未一同出現在公眾面前，但卻都稱對方是好友的同為大勢女子愛豆的同歲親故，自自然然開開心心地，就打過近半個小時的電話之後……

　　大家終於信了。

　　好吧，這兩個風一樣的女子，原本就氣場挺合的，雖然舞臺上一個霸氣一個甜美，但私下裡，卻都是果決大氣而又呆萌的妹子，氣場強大性格獨立，外加還都挺有才的，而且唱功也棒。就算她們兩不攀交情，大家也都覺得她們兩該挺惺惺相惜的，站一起就都莫名登對！

　　更別說，據說兩人還真是有交情……

　　沒聽忙內剛才說麼~

　　「以前就說和知恩一起寫歌呢，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下次一定要合作！」

　　聽聽！知恩啊，叫得多親熱！

　　忙內的臉都笑得跟朵花一樣了啊喂！

　　哈哈哈不過也挺好~現在忙內的同歲親故有了I-U，有了MM的票寶劍，再來兩個，就可以組成朝氣蓬勃星光熠熠的93line了！想想有些小期待呢！傳說中的小鮮肉軍團啊~

　　「唔，時間好像不太夠用，我還沒給你們唱歌呢，也還想再靜靜地跟你們聊聊天，聽聽你們想對我和青鳥要說的話……所以，就只打最後一個電話了吧。」

　　二樓中央，薑撒朗笑著，但似乎有些不舍。

　　可是還是道：

　　「一、二、三~」

　　這一次沒搞突然襲擊，於是——

　　「赫拉赫拉赫拉！」

　　「金繡賢！」

　　「初雅！」

　　「權至龍！」

　　「……」

　　薑撒朗把雙眸一瞪，挺直了背道：「金繡賢是誰喊的！」

　　前兩天，金繡賢剛和她雅中歐尼傳了緋聞啊，為了壓下她的「娛樂圈第一富豪」新聞……

　　但眼睛在四周都掃了一掃之後，女孩又翹著二郎腿坐了回去，哼哼著道：

　　「金繡賢xi無效~我剛才聽到至龍歐巴的名字了。」

　　她一邊呼出號碼，一邊像是自言自語道——

　　「BB的歐巴們最近很忙呀，過兩天就要出專輯了，不知道會不會接電話……」

　　四面八方的信使們：嗯？剛才第一個聲音喊的是權至龍嗎？人太多我竟沒聽清。

　　潛藏在信使裡的VIP：啊啊啊！過兩天出專輯！

　　站在牆角的TBB職員：嗯，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不知道。

　　「歐巴他們這次的專輯很棒哦……」

　　薑撒朗還打算再宣傳幾句，電話卻已經通了。

　　從手機中傳出來的，是略有些沙啞的小奶音——

　　「嗯，薑love。」

　　語氣篤定，不帶問號，似乎早就知道會接到這通電話。

　　薑撒朗：「……歐巴，我在和粉絲們一起開生日慶祝會~」

　　頓了頓之後，又問：

　　「歐巴你有空嗎？現在邀請你當臨時MC可以嗎？幾分鐘也行~」

　　四面八方的信使：啊啊啊權至龍也對撒朗叫薑love啊！他也混青鳥論壇的麼！居然知道忙內這個外號！

　　權至龍：那是我原創，我比你們叫得更早……

　　但事實上，權至龍輕咳兩聲：「咳咳，有空啊。」

　　電話那頭，李勝弦擠過來打招呼道：「撒朗，生日快樂！下午見~」

　　薑大聲也跟著湊熱鬧：「撒朗，生日快樂啊~~~」

　　潛藏在信使中的VIP們：「啊啊啊勝曆和大聲也在！」

　　潛藏在信使中的初聲CP粉：「姐夫！」

　　真信使&heart們：「撒朗下午要和勝曆一起做什麼嗎？」

　　薑撒朗解釋道：「晚上和一些朋友有聚會，也是慶祝我生日。」

　　眾粉絲眸光立馬又亮了好幾度：

　　在哪裡？好想去！沒有邀請函，翻窗可以進去麼？！


第116章 03.10

　　2012年，薑撒朗21歲生日的下半天，與朋友們，在新羅酒店總統套房中度過。

　　說來，這也拜她前兩天的新聞所賜呢。

　　TBB上市後，最大個人股東姜撒朗身價暴漲，外加竟然查不清數字的海外資產，一個金光閃閃的「韓娛圈第一富豪藝人」的緊箍咒，就這麼像屎盆子一樣扣到了她腦袋上。

　　雖然新聞，很快也被壓下去了，但該看到不該看到的人，都還是看到了。

　　有分寸的朋友選擇緘口不言，敏感的朋友選擇默默劃清介面，沒有分寸或是心懷不軌的人，卻直接打電話來向薑撒朗求證，順便也諂媚地問一問，二月十四馬上到了，富豪大人的生日，是否打算帶小夥伴們好好玩玩？

　　薑撒朗掛掉電話之後，靜靜地想了會兒。

　　是啊，這麼幾年了，還從沒在生日這天和小夥伴們一起玩過呢。

　　練習生時期，她太忙也太籍籍無名，除了三位歐尼們之外，基本沒別的太過相熟的小夥伴。而青鳥出道後，正式開始走紅之後，幾乎每年她的生日……都在出事呢，不知為何總有別的事情在耽誤。現在，雖然青鳥團也終於坐穩了一線，但她這個看似牛掰的「富豪」身份一暴露出來，即便是曾經有過交情、後來也一直沒有斷了聯繫的演藝圈親故們，也會慢慢覺得疏遠的吧……

　　於是，想來想去，還是肉疼地預約了新羅酒店總統套房。

　　把除了那位倡議者之外的……其他所有小夥伴們，都叫了來。

　　畢竟，那個新聞也不算冤枉她，不是麼。

　　就算不管表大叔留給她的那些遺產，她自己這兩年所賺的，寫歌代言商演巡演等等，請小夥伴們在韓國頂級酒店吃個飯泡個澡馬個薩基浪一浪，還是可以在生日這天奢侈一把的，不是麼~

　　然而晚上八點，想給服務員小費卻發現自己現金不多，於是自己下到一樓來取錢的薑撒朗：「……」

　　卡裡就還剩十萬韓元……什麼鬼！

　　薑撒朗略顯尷尬地取了卡，走去一旁角落裡，給秉昌洙打電話。

　　「喂？秉大叔，嚶，我卡裡怎麼沒錢了？」

　　「對，我今下午剛刷了一千五百萬，因為之前預約了新羅酒店的總統套房，但是卡上應該不止這點呀……嗯？前兩天那套全租房？哦，對，對不起是我忘了用的是這張卡。那前兩個季度的版權費和勞務報酬呢？還沒結算啊……沒事沒事，我不是急著用錢，但是秉大叔，嗯，要不你還是先給我卡上轉五百萬吧，公司帳面上能不能轉出來？不行的話，我打電話讓准碩歐巴給我轉……」

　　2012年2月14日，韓娛圈第一富豪藝人姜撒朗，窮得在酒店角落裡，找自家經濟人秉昌洙借錢。

　　而忙了一天，這時候才姍姍來遲的男朋友權至龍，在大廳裡若有所感，往旁邊一望，就直直地向著角落這邊走了過來。他戴著墨鏡摘了口罩，左臂從後面抬起來往前一圈，就抱著薑撒朗的脖子，把熟悉的這個背影攬進了懷裡面。

　　權至龍蹭著她的臉側，輕聲問：

　　「怎麼了？」

　　他剛才走過來時好像聽見了，急著用錢，還打算讓李准碩給她轉錢？

　　李准碩不都離職了麼。

　　「歐巴？」

　　姜撒朗轉過生來，雙眼一亮，很是驚喜。

　　「不是說晚點等我這裡結束後，我和勝曆歐巴一起去YG找你？」

　　她雙臂環著權至龍的脖子，仰著頭就是狠狠一MUA~

　　「想你了。」

　　權至龍心安理得受了這一MUA，捧著女孩的臉，使勁揉了揉，又捏一捏。

　　「卡上錢不夠？」

　　他看了看旁邊的提款機，似乎已經拼湊出事實來。

　　「嗯。」

　　薑撒朗蔫頭耷腦地垂下了肩膀，「就還剩十萬元……」

　　2012年2月14，二十一歲的薑撒朗，從自家男朋友那兒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一張銀.行.卡，不是信.用卡，而是儲.蓄卡，從入帳的角度與含義來看，其實是權至龍的工資卡……之一。而這一晚，在新羅酒店一樓，被權至龍一臉無所謂地塞給了薑撒朗。

　　女孩的視線在卡上頓了頓，但還是很快接了過來。

　　她一邊把卡往提款機裡插，一邊轉過頭來問：

　　「歐巴你把卡給我了，你自己用什麼？」

　　權至龍無所謂地聳聳肩，道：

　　「我用信用卡，你記得每個月幫我還款，需要用現金時我給你電話。」

　　薑撒朗：「……歐巴，密碼。」

　　權至龍：「我生日。」

　　女孩快速在數位鍵盤上輸入880818，看到介面果然一變，轉過來時便不由自主地一腦門黑線——

　　「歐巴你所有的卡都用這個密碼？」

　　權至龍點頭：「對，這個比較好記。」

　　薑撒朗：「……丟了那麼多次錢包，歐巴你居然還沒破產，真是個奇跡！」

　　「可能因為太明顯了，大家反而想不到吧。」

　　其實是因為工資卡也分好幾張呢，而且即便丟了，也都第一時間掛失。即便暫時沒發現也沒掛失，只要有任何一筆錢轉了出去，手機裡接到異常告知短信的瞬間，也都掛了失……

　　權至龍也湊近了看自己的存款數位，皺了皺眉，提議道：

　　「應該可以改密碼吧，要不換一個？」

　　「換什麼？」

　　「唔……」

　　權至龍裝作很苦惱的模樣，卻轉頭，緊緊盯著女孩，徐徐道：

　　「100822、110529、120209，你選一個。」

　　100822，是在一起的日子。

　　110529，是姜撒朗得知權至龍出事而回來的日子。

　　120209，是兩人交往後第一次真正吵架的日子。

　　薑撒朗抿了抿唇，一邊按下取款鍵，一邊道：

　　「100822。」

　　是她錯了，是她忘了初心。

　　是她對不起她曾經說過喜歡，也說過愛上的那個人。

　　很抱歉，但是她會找回來的，找回當初因為喜歡而交往的薑撒朗，也找回，因為薑撒朗說了喜歡，所以才all in的那個他。

　　情人節夜晚，還能陪著薑撒朗過生日的，不是單身狗，就是也帶了甜甜蜜蜜的另一半過來一起嗨。可是晚上八點多，當權至龍身穿一身深色系黑泡風的歐文斯，牽著薑撒朗走入新羅酒店總統套房當中，不少玩得正嗨的娛樂圈star們，還是感受到了成噸的衝擊與傷害。

　　正和I-U妹子一起聊天喝酒的李勝弦，默默地轉開了頭。

　　果不其然，隨後這一對亮瞎眾人的情侶，就明目張膽地走到了在場每一個人面前。

　　「我還以為撒朗是單身呢……」

　　有人在這樣悄聲嘀咕。

　　「我男朋友，權至龍。」

　　薑撒朗，卻對每一個人都這樣介紹著。

　　而權至龍就站在一旁淺淺地笑，彎腰打招呼，同時也接受後輩們的問候。他偶爾寵溺地看向旁邊的女朋友時，看她話說多了，也還會順手端起旁邊的果汁，直接喂到薑撒朗嘴邊上，讓她微抿一口。

　　李勝弦默默吃著水果，靜數那滿地掉下巴掉眼珠子的聲音。

　　晃了一圈之後，薑撒朗牽著權至龍，來到李勝弦與I-U李知恩的面前。

　　「知恩，很抱歉之前一直沒能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薑撒朗已經不知道，自己把男朋友三個字重複過多少遍了。但她能感受到，每重複一遍之後，權至龍握著她的手，都更用力一些，他掛在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更深一些。

　　他喜歡她這樣的介紹。

　　「哦？哦！」

　　李知恩到現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地，有些機械式地道：

　　「祝賀你們！前輩和撒朗！」

　　李勝弦埋頭坐在一邊，忍笑忍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結果權至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挑眉道：

　　「呀，忙內，哥來了都不問候一聲的麼？」

　　李勝弦：「……至龍哥你來了。」

　　你還能看到自家忙內也坐在這兒呢。

　　晚上九點半，遭遇巨大衝擊之後，又被某兩人虐狗九段的實力秀恩愛閃得快瞎了的眾人，終於忍無可忍！說總統套房就留給他們了，第二天會準時走的，但卻把薑撒朗和權至龍兩人都推了出去，讓他們兩另外找地兒談情說愛去。

　　權至龍重新推門進來，把一張卡拍在李勝弦面前，拍著忙內的肩道：

　　「我先帶撒朗走了，你幫我們兩招待好大家。」

　　眾夥伴：「哦~~~」

　　李勝弦：「……」

　　哥，請問弟弟就是被你拿來出賣的麼？

　　然而權至龍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了一片雲彩，那片雲叫女朋友。

　　「歐巴你要帶我去哪兒？」

　　薑撒朗留意過了，剛才一個小時多當中，權至龍始終都沒有碰酒。

　　所以她早就猜，他大概還要開車帶她去什麼地方。

　　「去街上。」

　　權至龍從後座裡拎出個口袋來，放在女孩的膝蓋上。

　　「把這個外套換上。」

　　那不僅僅只是外套，其實還有帽子，口罩，手套，甚至於毛茸茸的耳包。

　　情人節，大冬天的，在街上把自己捂成俄羅斯人一樣的，不止他們兩個。情人節，大街上穿著情侶裝，互相依偎緊靠的，也不止他們兩人。而且這一天，街上的人，大多都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手裡牽著的，就是自己心愛的人，餐桌對面坐著的，就是想要一輩子看到的人的笑臉。

　　誰還有空張大了眼四處張望？

　　誰還會注意從窗外走過的那一對情侶裝，各自都長什麼樣？

　　街邊的不少商戶，都在櫥窗裡掛上了彩燈，張燈結綵，格外漂亮。人來人往的街上，紮著兩條小辮的小妹妹，捧著玫瑰花，向每一對迎面走來的情侶都甜甜地說——

　　「大哥哥，給歐尼買一束玫瑰花吧。」

　　權至龍摸出自己的皮夾，隨後一愣。

　　與薑撒朗如出一撤，他也沒有帶太多現金的習慣。

　　而剛才僅有的現鈔，也因為女孩路過某家飾品店時，被櫥窗裡一隻蠢哈士奇的大布偶忽然絆住了腳，於是權至龍把皮夾裡所有現金，都奉獻給了那家刷卡系統不幸故障的店家。

　　「哈哈哈~」

　　抱著等身哈士奇的薑撒朗笑出了聲。

　　她偷偷把自己的錢包塞進權至龍手中，自己假裝看著四周風景，幾十秒後，終於等到手裡多出了九朵玫瑰花。薑撒朗心滿意足地嗅了嗅，又被男朋友攬著走出幾步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笑道：

　　「歐巴，我們兩都好窮~」

　　一個是傳說中的第一富豪，一個是傳說中的歌謠界版稅第一人。

　　都窮得只剩褲腰帶了呢。

　　權至龍瞪了薑撒朗一眼：「我是因為把卡交給了你，你因為什麼？」

　　薑撒朗被噎得一愣，隨後眨眨眼，笑道：

　　「這件事比較複雜，待會兒我們回家之後，我再告訴你。」

　　通通都告訴你。

　　權至龍翻著白眼，倨傲地抬了頭，又斜斜瞄了女孩一眼，居高臨下地問：

　　「要不要看電影？」

　　「要要要！」

　　姜撒朗開心地抱住權至龍，蹦蹦跳跳。

　　被抱在她手裡的哈士奇與玫瑰花，對權至龍前後夾擊，還沾著水珠的玫瑰花砸在了權至龍的下巴。

　　薑撒朗還在跳：「歐巴我要爆米花！可樂！雙球霜淇淋！」

　　權至龍：「呸呸呸！」

　　吐了玫瑰花瓣，終於體貼地接過了哈士奇，空出一隻手來牽著。

　　前面打頭道：

　　「走吧~」

　　「好~」

　　女孩開開心心地跟在後面，笑得狡黠而又甜蜜。

　　權至龍今晚安排的約會主題，薑撒朗已經看出來了——

　　就是約會，像普通人一樣地約會。

　　穿著相似的服裝，互相依偎。

　　在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的街上，在賣些小玩意的商鋪面前。

　　十指相扣，擠來擠去。

　　並沒有人，太久地看向他們兩，就算視線偶爾滑到，也都毫不在意地又轉去了其他方向。

　　不經意與別人對視上的時候，心，有好幾次都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可是不知為何，再轉過頭來，與自己身旁的人對望，又覺得格外安心。

　　如果旁邊的人是這個人的話，就算被發現了又怎樣？

　　如果牽手的人是這個人的話，怎麼能不一起走過各自熟悉的大街小巷？

　　權至龍帶薑撒朗去的，是YG附近一家中型的電影院，他曾經當練習生時常來，後來出道過後，也還來過好幾趟。這家電影院以前是專放話劇的劇院，被改成了電影院之後，每間放映廳也都不太大，而且比起新上映的商業大片，也更喜歡放以前的老電影，尤其是在大家都火熱相愛著的情人節，快接近午夜場時，電影院更是任性。

　　《窈窕淑女》、《亂世佳人》、《剪刀手愛德華》……

　　這讓薑撒朗不得不懷疑，電影院老闆，這是按自己的喜好，挑了個情人節深夜檔特輯出來給客人們觀影。不過……幹得漂亮！

　　無論是大街上，壓抑著欣喜與竊喜的牽手前行，還是電影院裡放鬆之後，把頭靠在權至龍肩膀上，欣賞古舊的唯美畫面，以及動人心弦的經典對白。

　　一切的一切，都讓薑撒朗，一點一點地，安靜了下來。

　　撲通、撲通。

　　世界都安靜了，心臟跳動的聲音，才會格外明顯。

　　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薑撒朗想哭。

　　她拉著權至龍的手，輕聲說：

　　「歐巴，我們回家吧。」

　　權至龍皺了皺眉，「可是……」

　　可是電影還沒有看完，後面還有淩晨整點的煙花、63大樓旋轉餐廳的紅酒，還有他的再一次告白、他想要再一次說給她聽，以防止她忘了的那些話……

　　可是，薑撒朗把爆米花放去一邊，緊握著權至龍的手道：

　　「對不起，對不起歐巴，我們回家吧，現在就回家好嗎？」

　　一瞬間，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她突然間無法忍受自己。

　　無法忍受自己明知道權至龍一直都還很受傷，也明知道自己滿心愧歉，明知道是自己對不起他。可是兩個人卻這樣，一個退讓一個慌亂之後討好，兩個人都粉飾太平，裝成是一對熱烈相愛的普通情侶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愛你、愛你。

　　愛你……

　　要說多少遍呢？

　　才能獲得原諒。

　　都不行的吧。因為這一刻，她心裡明明滿是歉意，卻依舊還坐在這裡，在心安理得地，享受情人節裡，他帶給她的甜蜜。

　　時機不對麼？

　　那她該先一步營造出那個時機，不是麼？

　　場合不對麼？

　　她該直接把他拖出去的，他不會責怪她的任性。

　　不夠鄭重麼？

　　還有什麼，能夠鄭重過一顆迫切而又痛苦的心。

　　薑撒朗緊牽著權至龍，幾乎是飛一樣地，從電影院當中逃走。

　　權至龍任她牽著，只是輕聲地問：「去取車嗎？」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薑撒朗要帶他去哪個地方。

　　她說他們兩回家，可是他們兩有家麼？共同的家？

　　「不用。」

　　女孩左右望瞭望，道：

　　「我們直接打車過去，明天再過來取車。」

　　她的心臟，一瞬間就佈滿了岩漿，生疼、滾燙。所以她停不下來，也一刻都不想讓自己停下來。她想要快一點告訴他，對不起，雖然已經太晚了，但請還是讓我盡力。對不起，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所以請不要轉身離開，更不要一個人把傷痛都隱藏起來。

　　薑撒朗招手攔下了計程車，雙手推著權至龍的肩膀，幾近粗魯地把他塞進裡面坐下。權至龍懷抱著哈士奇，只是儘量往裡面坐，給女孩騰出也鑽進來的位置。

　　他們兩被那只哈士奇布偶給隔開了。

　　可是權至龍，卻偏著頭，始終都望著薑撒朗，他靜靜地望著她。

　　女孩急急地上車，報了某個社區的名字。

　　然後她轉過頭來，視線與權至龍相觸，一瞬間又有些慌張。

　　可是又快速地穩住了。

　　她抿了抿唇，對權至龍說：

　　「我租了套房子，就在我們兩公司中間，格局和裝修，都跟我們以前住的那套公寓很像，而且社區安保設施很好……歐巴你待會兒先去看看，如果覺得不行的話，我們再去挑其他地方。」

　　前面的計程車司機，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從後視鏡裡看了兩人一眼。

　　上了車，不脫口罩，男孩抱著大布偶，女孩抱著玫瑰花。

　　女孩說得急切，男孩只靜靜聽著。

　　挺奇怪的一對情侶。

　　電影院本來就在YG附近，而社區在TBB與YG之間。兩人打了車，即便路上也還有堵車，再下車時，也剛只過了二十分鐘。

　　姜撒朗在包裡翻找著門禁卡，終於找到之後，抬起頭來，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走吧。」

　　權至龍接過了那張卡，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我們上去再說。」

　　正如姜撒朗的本意。

　　從社區門口，到樓棟下麵，再到電梯口，再到住的樓層。

　　即便是熬過通宵後，再被拜託過的秉昌洙帶過來看房子的那天，薑撒朗都從未覺得，這條路有這麼遠，遠得每一步都格外煎熬。

　　「大門密碼是8983。」

　　姜撒朗在權至龍身後輕聲地說。

　　「嗯。」

　　權至龍輕輕頷首，按了密碼進門之後，第一時間先打量房屋佈置。

　　果然……正如她所說。

　　很像，和他們兩之前的小窩，很像。

　　「歐巴，你喜歡嗎？」

　　女孩在身後合上了門，她小心翼翼等權至龍的反應。

　　權至龍彎下腰去，拉開鞋櫃。

　　兩雙似曾相識的拖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鞋櫃裡面。樣式都是一樣的，一雙米白一雙淺棕，那還是他們兩曾經大半夜時，一起去24小時的便利店裡買的，也不知道除了那個地方，還有沒有的別的超市也賣這個款式。可是這兩雙明顯是新買的，雖然標籤都已經被細緻地拆掉了，但能夠看出來，鞋面都是全新的。

　　看得他心頭微澀。

　　薑撒朗也跟著彎腰，從鞋櫃裡拿出拖鞋來放在地上，她又蹲下去，捧著權至龍的右腳，打算幫他把鞋拖了換上。

　　然而權至龍不動，只是低著頭喚她：

　　「撒朗。」

　　女孩抬起頭來：「嗯？」

　　「夠了。」

　　權至龍拽著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拎起來。

　　「夠了，歐巴不生氣了，原諒你了。」

　　女孩被說得微微一怔，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鼻頭卻已經猛然變酸，眼眶泛紅，她咬著唇，不想讓自己再哭出來。可是權至龍矮身下去，他蹲在地上，握著女孩的腳踝，輕輕幫她脫掉了棉靴，再放進鬆軟的拖鞋裡面。

　　薑撒朗嗚咽一聲，往地上一蹲，埋著頭哭出了聲音。

　　權至龍就蹲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用自己的掌心胡亂給她擦臉。

　　「傷心的人是我，你哭什麼。」

　　話語間，有些哭笑不得。

　　薑撒朗揪著他的衣領，臉上淚跡斑斑，哽咽難言。

　　權至龍卻反而笑得更歡了，他咧開雙唇，笑眯了眼。這幾乎是他近兩個月以來，笑得最為歡快的一次了。心裡，某處從去年入冬之後，就慢慢有些結冰的地方，仿佛終於破冰了一樣。仿佛有一把重錘，狠狠敲在那結了冰的湖面上，陽光也衝破雲層，從天空上肆無忌憚地灑落下來，所有的冰塊都四分五裂了，水又重新開始湧動，魚也恢復了跳躍。

　　仿佛他終於不用再一個人，守著那寒冬。

　　不用再因為雪原上那棵樹太美，而流連得直打寒顫。

　　太陽出來了，冬天快過去了，所以他可以渾身暖和地，繼續守著她了麼。

　　「別哭了，你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

　　權至龍把人抱在懷裡，胸口都濡濕了。

　　他便只能輕歎口氣，自己站起來換了拖鞋，然後把還蹲著的薑某人，以縮成一團的姿勢直接抱起。

　　「歐……歐巴！嗝~」

　　薑撒朗被這姿勢嚇了一跳，忽然間開始打嗝。

　　權至龍無視女孩掉在地上的拖鞋，也無視明顯刻意模仿上一套公寓家居擺設的客廳，他咬牙提溜著薑撒朗，直接大步邁進臥室裡面。而果不其然，這裡早就已經鋪好了被褥與床單，屋子裡早就有人打掃過，落地窗被開了個縫通氣，裡面披著隨風擺動的淡白色窗簾，流動的空氣裡彌漫著淡淡花香。

　　不過還有些冷，因為進門時，他們才剛剛打開了地暖。

　　他把人放在床上，又用被子捂上，微眯著眼睛道：

　　「我好像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不是！嗝~不是的，歐巴。嗝~」

　　薑撒朗打嗝停不下來了，但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拖著權至龍也在床沿上坐下。

　　「歐巴，嗝~我真的有，嗝~很重要的事情，嗝~告訴你……」

　　可是，只說完這一句，女孩就鬱悶了。

　　好不容易想放下一切好好地道個歉，這打嗝停不下來的是什麼鬼。

　　權至龍笑著逗她，「要不改天？」

　　「不！」

　　薑撒朗一個激靈就坐直了，目光炯炯，神色認真。

　　她猛地撲到權至龍肩膀上，歪著頭，盯著他的側臉——

　　「歐巴，表大叔其實是穿越的。」

　　權至龍：「……」

　　自從有了心愛的女朋友，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他遇事一驚一乍了呢。

　　因為沒有誰，能夠比他女朋友，還帶來更大的驚嚇。


第117章 03.10

　　「冬天過去了，春天到來。」

　　「我們之間的思念，內心都有了淤青。」

　　2012年的春天，幾經熬煉的皇冠海，終於等來了重新站起來的五個男孩。

　　身上還有著淤青，蒼白著臉。

　　削瘦的身形，是在不知不覺當中，被奪走的無辜與天真。

　　《blue》的色調，是淺淡的，幾近於灰暗。同一片天空下，離開的人離開了，而留下的人固守，依舊在歌唱，正如那個人離開之前所愛的那樣。

　　「I’m singing my bules，在藍色的眼淚中，藍色的憂傷被發現。」

　　「I’m singing my bules，隨著雲朵飛散的我的愛情。」

　　愛情是什麼呢？魂牽夢繞？白頭到老？

　　對於權至龍來說，或許是現在這一刻，正躺在首爾某間公寓當中，昏沉睡去的某個女孩。對於薑大聲來說，或許是曾經固執遙遠，卻在最灰暗的時刻之後，靠近了，默默無聲提供溫暖的那個女孩。對於李勝弦對於東詠裴對於崔勝弦，可能是此時正讓他們心動的人，也可能是未來某一天會遇到，然後會攜手一生的人。

　　愛情，總是伴隨著不同人降臨，帶來許多種回憶，也擁有許多種可能。

　　可是，在2006年之後，對於BB，所謂愛情。

　　一直都是那片金燦燦的皇冠海。

　　站在舞臺上，為了那片海而心動神馳，脈搏突突突地狂響，心臟恨不得破出胸膛。走下舞臺後，夜裡也總是夢到那片海，喝咖啡時會忽然出神想到，看視頻刷論壇時都會他們格外可愛，而且令人驕傲。就連走路上時偶爾碰到，嘴角都不自覺掛上微笑。因為他們的尖叫，因為那比燈還要明亮的灼熱目光，總是忍不住依戀，總是忍不住想對他們更好，想長長久久地戀愛下去，想彼此都魂牽夢繞，想白頭到老。

　　五個人，與一群人的愛情。

　　愛而不得時有過，濃情蜜意時有過。

　　為之偏執時有過，為之驕傲為之欣喜為之心癢難耐時，都有過。

　　可2011年，輪到了分手。

　　2012年，則輪到了挽留。

　　「那一夜是我太過火，未曾想你真的會走。」

　　「認錯的話說不出口，是我性格鑄成大錯。」

　　「成天因小事而不斷爭吵，你哭著跑走我卻扭開頭。」

　　「總認定你明天就會回來，明早你一定會先聯絡我。」

　　發行後空降一位的《BAD BOY》，由權至龍作詞，同時與choice共同作曲。有人說這首歌寫給VIP，有人說這首歌寫給未知的某位前女友。

　　薑撒朗偶爾醒來後，也會一邊看著MV，一邊拜託護工幫自己撥通男朋友的電話。然後她再讓護工離開，順便把門帶上。她獨自一個人窩在床頭，啞著聲音問：

　　「歐巴，是寫給我的嗎？」

　　嗓子啞成了刮鍋底的聲音，卻依舊還帶著笑意。

　　「不是。」

　　權至龍咬牙切齒地回答：

　　「是寫給離開的人的，你哪天走了，我也給你寫一首！」

　　女孩靠在床頭上，悶聲笑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晚……總之對不起，歐巴，這兩天我已經覺得好多了。」

　　「嗯，我知道。」

　　權至龍冷哼一聲，忽然聽旁邊的人，模模糊糊說了些什麼。

　　於是再轉過頭來，以《alive》閃耀回歸的BB隊長權至龍，快速道：

　　「love，我要先掛了，今晚爭取回去。」

　　「好~」

　　靠在床頭的女孩開心道：

　　「BOOM SHA KA LA KA！權至龍懷挺！BIGBENG懷挺！」

　　權至龍：「掛了！」

　　於是，掛。

　　2012年2月14，青鳥團薑撒朗的生日，忙內隊長早上與家人慶祝生日，上午舉行生日慶祝會，中午自掏腰包請兩百多號粉絲吃飯，傍晚又與小夥伴們聚會之後。與自家男朋友喬裝上大街上約會，約到一半男朋友原定計劃被打斷，薑撒朗將人拖回自己準備的驚喜公寓當中，把自己的一切都如實相告，以求男朋友原諒。

　　淩晨一點多，薑撒朗為證自己所說——

　　「歐巴，我再也不對你隱瞞任何事，我信任你，連命都可以給你。」

　　於是仰頭，喝下了原本打算獨自去國外療養院喝下的改造藥劑。

　　是夜，權至龍慌了。

　　捏著女孩的肩，想讓她把那不明物體給吐出來，可是又怕真的不讓她喝的話，薑撒朗的身體真的會逐漸衰敗。保質期是半年的話，確實拖不了幾天了吧，早晚都要喝的。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這一晚！

　　權至龍慌亂地吻著女孩的唇，吻著吻著失去重心，兩人倒在床上。

　　薑撒朗被壓得肋下一痛，隨即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有些手足無措道：

　　「對不起，歐巴我不知道……」

　　唇又被堵住了。

　　煞風景的人從來都不知道，兩個人獨處一室時，權至龍有多想把她剝光。她或許其實也知道，可是她永遠都無法體會，在一個已經素了兩年的健康男人那兒，這樣的**到底有多強烈。

　　權至龍瘋了一樣地吻她，剛開始是慌了。

　　後來，卻是越吻越來氣。

　　恨她把他變成這樣，他寫的歌裡，自己總是那個bad boy，可是遇到她之後，他都不捨得變壞，是她，她才一直都是那個撩人又沒良心，不負責任的壞丫頭！

　　恨她這麼可愛，也恨她這麼溫順。

　　恨她選在這一天，坦白那些複雜而沉重的事情。可是，偏偏又不能不聽——

　　「從前，有個小女孩，可能也很喜歡唱歌，很喜歡吉他，喜歡搖滾，或者還喜歡跳舞。可是她從小體弱多病，後來可能還得了什麼怪病之類的，身體虛弱，不適宜劇烈運動，但幸好腦袋應該不笨，所以一直讀書、讀書……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後門，在自己爸媽任職的大學當中，也成為了一名教授。」

　　近兩個小時前，薑撒朗眨眨眼，沖著權至龍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每次一想起這個，都覺得像是別人的故事一樣，不恐怖，但就……挺為她覺得可惜的。」

　　權至龍默，把女孩的一雙小手抓在手中，細細摩挲。

　　那是另一個她，像是她的前世一樣，但同時，也還可能會成為她的未來……

　　他怎麼能不聽。

　　「上次，歐巴你問我為什麼選導演系，我沒有告訴你的是，那不僅僅是因為爸媽，也是因為表大叔。他或許是救了我的命，在我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可他更讓我感激的是……他給了我夢想，是他帶我來到TBB，是他帶領我走上搖滾這條路。他為我做了很多事，可是這些事，除了我，卻沒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准碩歐巴雅中歐尼他們，或許知道一些，可是更加細碎，更加讓我難以忘懷，同時也不想要忘懷的故事，那些推動著過去的我，一步步變成現在的我的那些故事，除了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我怕我哪天也會忘了，所以我想要學著記錄下來。」

　　「無論是五年後、十年後，無論我以後成為了什麼樣的人，我想我都該記住，薑撒朗，為什麼會成為當下的薑撒朗，為了提醒我自己，也為了感激與銘記，我選擇了導演系，因為我可能會……需要比歌曲更形象化的一種記憶。」

　　一個半小時前，薑撒朗扭頭，直直地望著夜空中的某個地方，懷念而又目光炯炯。

　　權至龍繼續默，他把女孩抱在懷中，握緊她的肩頭。

　　那是他之所以愛她的原因之一，薑撒朗，從不忘記感激。

　　即便她或許曾經忘記了感激他權至龍，可是那只是一次失誤而已，他可以原諒她。

　　這個女孩，她身上那些閃光的東西，她的本性，她的追逐，她的信仰。

　　那都是權至龍愛她的原因。

　　怎麼能不聽。

　　「前陣子給雅中歐尼發短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會去給勝弦歐巴道歉的，真心地道歉。不過當時沒辦法告訴你生氣的原因，一來是我真的有點氣瘋了，二來，因為那不是我的事，而是雅中歐尼與勝弦歐巴以前的事，我不方便說，可同時，我也當時沒處理好自己的情緒，真的很對不起。」

　　這是他們前兩天之所以吵架的原因，她並不是第一次解釋。

　　但依舊要聽。

　　「前兩天新聞上爆出我的資產，說得基本都沒錯，表大叔給我留了很多遺產，但這些全都是准碩歐巴在幫忙管理。准碩歐巴會把每年的收益都如實轉交給我，但前陣子，我把這些收益都一分為四，其他三份給了歐尼她們，我自己的那份，都以波音XXXX倖存者家屬的名義捐了出去，以後的每一年，我也都打算這樣做，算是補償，也算是祈福。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的個人收入，只有我以青鳥團成員或以姜撒朗名字，所得到的勞動報酬以及創作收入等，歐巴，我比你窮。」

　　好吧，這解釋了為什麼她卡上只剩十萬元，窮得只能找自己經紀人借錢用。

　　也算是交代財務狀況？

　　聽！必須要聽！

　　每說一件事，薑撒朗都偏過頭去，仔細看一看權至龍的反應。

　　看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露出太過驚悚的表情，才微微放鬆一些，又窩回他的懷裡。

　　兩個人都靠著床頭，女孩的頸後枕著權至龍的手臂。

　　然後，某個瞬間，薑撒朗忽然又說：

　　「歐巴，真的對不起。我可能也是那種恃寵而驕的人，因為你對我太好，就明目張膽地任性。對不起，原先我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可能是被什麼迷住了眼睛。我不再為自己辯解了，但是，歐巴……」

　　「我再也不對你隱瞞任何事！我信任你，連命都可以給你！」

　　然後她翻過身去，從床頭櫃裡拿出一管泛著幽藍色的試管藥劑。她神色堅毅，用目光阻止了權至龍想要發問或想要阻止的動作，猛地仰頭喝下之後，開心地笑道：

　　「接下來一到三個月~我可能會變成重症病人一樣~」

　　「我會很痛苦，但我會挺過來的，我會看起來很虛弱，但我會挺過來的。」

　　「原本打算去國外默默度過這段時間，但現在，我把這條命交給歐巴你了。」

　　「你願意也信任我，保護我麼？」

　　權至龍：「……」

　　願意倒是願意，可是TMD……這是情人節！

　　權至龍吻著自己心愛的人，慌亂地吻、憤怒地吻、瘋狂地吻、無力地吻、纏綿地吻。

　　十幾分鐘後，薑撒朗暈過去了。

　　無知無覺。

　　權至龍雙手顫抖，像是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氣，才控制著自己不要慌亂，不要怕，不要擔心……

　　相信她，她會挺過來的，一定要相信她。

　　他把她的毛衣與牛仔褲都脫掉，換成衣櫃裡的睡衣，然後掀開床鋪上的被褥，把人放進去，再緊緊捂好。他的女孩睡著了，就像前兩天喝醉了，誰在YG的錄音室裡一樣，眉目安詳嘴角輕揚，像個小孩一樣。

　　權至龍點了支煙，又搬張凳子，坐在臥室裡離床最遠的地方，望著她。

　　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幾個小時後，天光大亮。

　　薑撒朗從撕裂一般的疼痛當中醒過來，啞著嗓音，卻露出個笑——

　　「歐巴，你沒睡麼？」

　　權至龍松了口氣，抖了抖衣服上的煙灰，快速靠近。

　　他十分感激地跪在床頭，握著女孩的雙手，抵在自己的額頭。

　　「我好怕你醒不來，也怕你會太痛苦，但幸好，幸好你只是睡著了。」

　　整晚，都睡得香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幸好。

　　薑撒朗的身體綿軟無力，聞言卻是更加用力地笑，她試著撫摸權至龍的側臉。

　　「是啊，幸好我只是睡著了。」

　　幾個小時前，薑撒朗告訴權至龍，她再也不會對他隱瞞任何事了。

　　可是僅僅只在幾個小時之後，女孩又沒有告訴權至龍。

　　她不僅僅只是睡著了，或者說，她的夢魘簡直像是地獄一樣。

　　到處都是岩漿，四面八方都是釘子一樣尖銳的棱角。像是有人把她關在了什麼地方，骨頭總是哢擦哢擦，發出斷裂的聲響，肌膚像是在燃燒，被撩起來的火光，卻不是向外，而是再往身體深處狂鑽，把五臟六腑，把大腦和心臟，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焚燒。

　　對不起……

　　她在心裡對她的男朋友說。

　　可是慢慢地，權至龍卻產生了懷疑。

　　明明薑撒朗已經費盡了全力，在睡夢裡，也不漏出一絲呻.吟，不皺眉，不呼救。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還是慢慢察覺到了。

　　所以偶爾通電話時，權至龍又開始試探，然後又開始咬牙切齒了。

　　2012年2月29日，經歷過寒冬一樣2011年的BB，攜迷你五輯《ALIVE》回歸。專輯共收錄7首歌曲，除《INTRO(ALIVE)以外，六首歌均為主打。《BLUE》、《愛情塵埃》、《BAD BOY》、《無趣》、《FANTASTIC BABY》、《翅膀》……六首歌，讓包括權至龍在內的BB五人，連續兩個多月，都忙得腳不沾地，更別說時常回家了。

　　好幾首MV都需要在美國紐約拍攝，情人節第二天，權至龍就該與成員們一起飛去美國。他們不是才剛剛開始拍攝，而是之前還有些工作沒有收尾，需要繼續工作。

　　讓權至龍氣急敗壞的是，他明明該走，可是挪不動腳步。

　　薑撒朗總是有本事，打亂他的節奏。讓他心緒不穩，讓他堂皇失措。

　　可是，那一天早上，在經紀人已經打電話過來，催他趕緊前往機場的時候。他們兩的新家，位於TBB和YG之間的這棟公寓的門鈴，被按響了。鈴聲一下又一下，規矩而刻板的長短，帶著某種嚴肅而認真的節奏。

　　「歐巴，拜託開一下門，是我請的私人醫生與護工。」

　　總是讓他慌亂的女孩，窩在被子裡，用刮鍋底一樣的嗓音說話。

　　她用晶亮的眸子望著他，笑著說：

　　「我只是需要你信任我，同時也告訴歐巴你，我是真的很信任你。但我自己的事，還是會自己做好的。歐巴，你也去做你該做的事吧~懷挺！」

　　那個逞強的笑容，那個乖巧可愛的笑容。

　　《ALIVE》發行了一周，兩周……

　　BB開始打歌，開始收割一位，開始舉行全球巡演「BIGBENG ALIVE TOUR 2012」……

　　權至龍始終沒忘過。

　　心裡某個地方，好像搭了間屋子。

　　權至龍為離開的粉絲而傷痛，為留下的VIP而感動的間隙，為連夜的工作感到疲累，為返回舞臺並王者回歸的瞬間感到感激……的間隙。偶爾，坐在休息室裡，坐在正在移動的車子裡，偶爾，靜下來的時候。

　　他背著手，慢慢地走到那間屋子面前。

　　屋子沒有落鎖，他只輕輕地敲兩下，便推門而入。

　　那裡面，住了一個女孩，有時候在睡覺，有時候在發呆，有時候在唱歌，有時候什麼都不做，但無一例外的是，每一次，每一次當權至龍推門而入。

　　她都那麼恰恰好地望過來，眉似弦月，眸若點漆。

　　眼睛裡像是裝著星星。

　　她總是對他那麼笑。

　　可愛而又乖巧。

　　2012年3月份，青鳥吹響了回歸前的哨角——林赫拉發行個人電子單曲《結果》。

　　「別人問我們兩什麼關係，我說我們一直都只是朋友。」

　　「放棄了自尊心始終在守候，可是我知道，你說過的。」

　　「你喜歡的並不是我。」

　　「先愛的人會先輸是麼？我不認輸，我會等到最後一刻。」

　　「等到最後，要麼你愛上我，要麼我愛上別人了。」

　　「總會有一個結果的，不是麼。」

　　作詞人林赫拉，作曲人姜撒朗、林赫拉，編曲人新沙洞老虎。

　　單曲一經發出，很快躍身於排行榜之上。TBB放出林赫拉版本的個人海報，同時也放出預告——接下來還有申雅中、朴初雅以及薑撒朗的個人電子單曲，而這些都是青鳥攜專輯回歸的前奏。也就是說，四首單曲都出來之後，大家期待已久的青鳥就回來啦！

　　TBB論壇與青鳥H站當中，都炸成了鍋。

　　不斷有人湧上TBB以及青鳥成員的各種官方帳號下問，下面三支單曲什麼時候出？專輯什麼時候出？迷你專輯還是正規專輯？大家還要等多久？

　　青鳥成員們沒有給出回復，TBB答覆道——

　　夏天結束之前，青鳥會回來。而至於另三支單曲什麼時候出？請參考《結果》。

　　眾粉絲：「……」

　　《結果》是連個預告都沒有，突然就蹦出來的好麼！

　　任性！家大業大就任性了是麼！

　　嚶嚶嚶，無數信使淚流滿面，可是轉天，就傳出了林赫拉要上綜藝的消息，又過兩天，遠在海岸另一端的朴初雅又要發行日文單曲。再過兩天，申雅中個人電子單曲《BEAUTY》忽然就驚喜上線。

　　「清晨醒來，就連陽光都格外漂亮。」

　　「化不化妝都一樣，愛不愛都無所謂那目光。」

　　「女人活的是自信心不是麼？不夠美的想法趁早丟掉。」

　　「昂頭挺胸笑容得意，穿著高跟鞋的痛，不用別人知道~」

　　作詞人姜撒朗、二段橫踢，作曲人姜撒朗、二段橫踢，編曲人二段橫踢。

　　這首得瑟欠揍，但又帶著俏皮大女人主義的歌，出自中二期終於來了的青鳥團忙內薑撒朗之手，而且還有個蜜汁靈感洶湧的二段橫踢從旁輔助。

　　一群信使狼嚎著——

　　嗷嗷嗷女神要進化為女王了！

　　可是女神你唱這歌詞不對啊。

　　我們美，是因為我們自信。可是你美，是因為你真的美啊嚶嚶嚶！

　　我們活的是自信心，可是女神大人，你靠臉就行了。

　　嚶嚶嚶，大家一起當昂頭挺胸的BEAUTY！

　　原本以為格外難熬的等待時間，卻因為一波又一波的單曲，以及層出不窮的小道消息，時間飛一樣地過去。

　　聽說，TBB裡，新社長走馬上任了。而且新社長鄭熙園是女神雅中的小舅，一個詞可總結新社長STYLE——大、帥、比！聽說青鳥團忙內都對社長叫美人小舅啊！可見其顏值攻擊力。

　　TBB年初推出兩組新人，女子SOLO的ALIE，以單曲《heaven》出道，居然有個小報將她譽為韓國的碧昂斯。三人男子樂隊busker，以原創正規一輯《busker busker》出道，三人之前在選秀節目本來就摘得亞軍，正式發行專輯後，溫暖、愉快的曲風迅速橫掃樂壇，一首《櫻花結局》，更是摘得多項桂冠，被多家樂評人稱讚為——能帶給人幸福的音樂。

　　娛樂圈的新人那麼多，變化那麼快。

　　讓人應不暇接。

　　所以，沒有人能夠停下。

　　所有人，所有的人，全部都在拼命努力。

　　四月底，權至龍在工作室裡，一不小心又熬到天明。放在旁邊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間震動起來，把他從自己的音樂世界裡驚醒。他抓了抓頭髮，放下手中的筆，看到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時，卻立馬微笑了起來。

　　「love。」

　　他低低地喊，聲音沙啞，但誘惑而又纏綿。

　　「歐巴~」

　　他的女孩一如既往地開朗，大聲道：

　　「我好了！」

　　薑撒朗站在公寓裡的大床上，歡快地蹦蹦跳跳，感受身體裡前所未有的暢快與力量。

　　她伸伸胳膊提提腿，渾身都是輕快，所以格外開心地道：

　　「李醫生給我檢查過啦，全都好了！哈哈哈~歐巴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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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韓娛)第一女團》作者：寬窄包子【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