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4-25 18:49
第58章 [058] Vol 11.迷霧·02
「昨天你們回去後井上曾經來過，」真田問千晴拿記錄來看時順便說，「但他只是在上邊看了一會就走了。」
千晴一手轉著筆，一手等著將記錄拿來，淡淡地說：「嗯，感謝你的報告？」
看完真田將檔板遞回去，千晴正想接過來時，他突然收手，得到她的瞪視。
伸出的手撲空了她略不爽，「還有事嗎？」
面對這樣的她，真田只是平靜地問道：「你見過井上了？」問完他又覺得這問題問不太準確，糾正了，「你跟他發生了什麼嗎？」
這問題千晴不太想回答，不論真田問的是以前還是現在也好。要說以前的話她雖然沒有完整告訴過他但他應該也知道一點，現在的話他們根本沒什麼，倒不如說，她見到他背影就想先躲起來了，逃避從來是她最擅長的手段沒有之一。
只要不出現在她面前，她還可以掩著良心承認他是一位熱心助人的好同學。
眼不見為淨。
「嗯……視線對上了算嗎？」她笑著踮高腿將檔板拿回來，「真田，我偶爾會覺得你真是太八卦了，他昨天路過網球場是故意還是偶然我不知道，但我只是討厭這個曾經的同班同學，不太想見到他而已。或許是早兩天在走廊碰上面了，他覺得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真田也沒馬上回話，頓了頓，才緩緩開口，「你在猜測他的想法。」
這邊真田剛說完，未等千晴想好該怎樣反駁，他自己便大步離開了，可她總不能放棄手頭上的工作跟過去和他嗆聲，便將這口氣吞了下去。
而且，他確實說得沒錯，她是在猜測他的想法，想辦法將自己置身於事外。
習慣了最近的安逸，導致現在的她遇到點事就開始自亂陣腳了。不管是不是因為幸村跟真田他們也好，來到立海後她遇到的大部份人都待她不錯，至少比以前遇到的好多了。
她認為這應該不是因為她改變了，如果真的有其他原因的話，那可能是因為她發揮作用了。
在任何團體中一直可有可無她，終於也有點能做及想做的事了。
「裡川桑，一年級生那邊怎樣了？」
「差不多，但有個別進步得比較快的。」千晴翻著記錄資料的一頁，將檔板一百八十度轉了放到柳面前，「但跟不上練習進度的也有兩名。」
柳簡單看了一眼，點點頭，道：「麻煩你了。」
千晴又問，「要先整理好給你嗎？」
「不，最後才一次過交給我吧。」
「明白了。」
練習完結後，千晴正考慮要不要再拉幸村來陪她，轉身時正好看到遠遠地站在球場外邊的上田，她正看著球場這個方向，因此千晴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幸村，我先回去了，你待會也小心點回家。」她扭頭對身後的人說。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打算今天也跟她一起早點回去的幸村有點不解。抬起頭這下他才看到上田，也就明白了，什麼都沒說就只是點了點頭。
千晴走出球場剛踏上梯級就感受到上田的視線，而她似乎沒打算走過來她邊，大概是在猶豫該怎樣開口好，挺好懂的。
上田緊張得手不知道放哪裡，完全不誇張，跟這樣的她相比，千晴跟她完全相反，冷靜理智地完全看透了她。
明明對著暗戀的異性都不見她這樣緊張的……這樣一想總覺得好微妙。
「下午好。」對著這樣的上田，千晴覺得自己這時候再欺負她就真不是人了，雖然嚴格上來說她的確不是。
不過被動慣了偶爾主動打次招呼還是不錯的，而後續就要看她本人了。
果不其然，當千晴跟上田打完招呼打算轉彎離開後，她就馬上跟了上來，這都快成習慣了。千晴也沒有故意加快腳步甩掉腳上的扭傷還沒完全康復的她，甚至還特地放慢了腳步。
這次上田終於明白了，緊張感漸漸消失，她走到千晴身邊跟她並列走，笑著說：「裡川桑也是現在回家對吧，那我們一起走好嗎？」
千晴輕輕點了頭。
「嗯，到中途的話。」
應了聲後千晴回頭看了眼身後，再回頭看著身邊跟幸村的笑容不同意義的笑容燦爛，心想她還真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再單純一此。要是她真的跟幸村一起的話會給吃得死死的吧，可這樣的組合或許也不錯。
「裡川桑，怎麼了嗎？」
「沒什麼。」
這次一起回去上田也跟上次一樣，想跟她在附近逛一圈再回去，被她以疲憊為由拒絕了。她本以為上田會有點反應，例如有點失落、不愉快之類的，覺得她果然是在生她的氣，但她沒有。
仔細留意了一下，她發現今天的上田好像跟平常有點不一樣。
這份疑惑在走到最後一段路時得到解答了。
「裡川桑，我想過的了。」上田突然認真起來，停下來看著她，「早些日子跟你說過的事……那時我說我喜歡幸村君，或許會讓裡川桑感到不愉快，但我果然還是不想放棄。」
千晴不太明白，便問道：「為什麼要放棄？」
「誒？這個當然是因為我想跟裡川桑好好相處啊……兩個人都喜歡同一男生的話，最後至少會有其中一方受傷，對吧？」說著，上田無奈地笑了笑，「我想要繼續喜歡喜歡的人，也想要繼續跟裡川桑交朋友，這樣……不行嗎？」
千晴默默黑線，重點明顯放錯了，無奈地問道：「那個……我們何時成為朋友了？」在她眼中，上田頂多只算是她認識的人，要說是朋友好像有哪裡不太對，貌似她們二人還沒有去到那樣要好。
「誒！不是嗎？」上田率直地表現出一臉受傷的樣子，差在沒掛兩條麵條在臉上。
千晴也不好意思再補刀，便模糊地說：「大概……」她別過臉裝作看不到，又說，「但我覺得你要喜歡誰其實與其他人無關，包括我。你覺得會傷感情要選擇撤退是你的事，要決定繼續也是你的選擇……嗯，可以不用在意我。」
「可是……」上田猶豫了會，還是問了，「裡川桑認識了幸村君這樣久了，也喜歡他很久了吧，我這樣突然跑出來你不會覺得討厭嗎？……當然，我是希望我們能繼續來往的，但也沒打算勉強。」
換著是以前的話，大概會。
突然多出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女生說自己也喜歡幸村，她當然會擔心他會不會給搶走，會不會又拋下她一個人了。
但其實這種事已經在她在腦內模擬過很多次，也做足了幸村隨時會離開的心理準備；可正正是腦補得太多了，才會害怕那種可能性會真實上演。
儘管早就決定好了到時候自己也會退出，可她一點都不希望會有這樣的一天。
而現在的話，情況又不同了，已經輪不到她來決定。
「幸村的話，要喜歡誰也是他的事，我怎樣想並不重要。」千晴早就明白了，但這種事由自己口中說出來給自己聽不是一般的難受，就像是受到了雙重打擊。她轉過身對她點點頭，說：「那我走這邊了，再見。」
這不是千晴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但大概是至今為此感受最深刻的，主動權從來都在幸村手中。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要喜歡他還是不去喜歡他也沒法自己決定了。
能否做到是一回事，選擇又是另一回事。
或許只要幸村對她說，讓她不要再喜歡自己了，她才能得到解脫。
「我以前一直覺得，要是裡川桑喜歡幸村君的話我就一定沒機會了，但還是禁不住會喜歡。」上田笑了笑，對她揮揮手，「裡川桑，明天學校見。」
千晴也對她揮了兩下手。
可上田不知道的是，她的話，只是喜歡也沒有用。
可在上田耳中聽來，千晴像是將這些事情都看開了，豁達得很，卻不知道她只是聽天由命。她即使想要爭取也認為自己沒資格，又做不到乾脆放棄。
還好幸村也不怎樣著急，打算等到來年，這樣正合她心意。
一年可以改變很多事，人心說不定也能。
「昨天聊成怎樣了？」幸村一進場便順手拍了拍千晴的頭，順便問了句，然後便到她背面背對著她開始視察場地。
千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今天真晚呢，難不成給留堂了嗎？」
「我就這麼像會給罰留堂的學生？又不是你。」幸村一副自信的語氣，毫不留情將自己跟千晴歸分為不同類型的學生。
千晴也懶得理他，敷衍道：「是、是，幸村你最厲害了。那我過那邊去了。」
這邊的工作完成了，她便打算移動到另一球場。
幸村在她走掉之前說：「其實是剛剛有點事待在美術室了。」
得到答案千晴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已經在忙別的事了。她逕自在原地笑了起來，嚇跑了兩個想跟她搭話的低年級生。
再重新邁步，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第59章 [059] Vol 11.迷霧·03
練習的時候兩個一年級生拿著紙條來到千晴面前，說是一個前輩讓他們交給她的。千晴本以為是上田有事找她但剛好沒空，怎料紙條一打開，明顯不是這樣的一回事。
她的臉馬上黑了大半。
旁邊的一年級看到她表情有點不妥，二人馬上在那邊大眼瞪小眼深感不妙，但還是呆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麼，直至她趕他們回去練習才跑著走開。
將紙條隨便揉成一團擠進口袋，她打算待會出去才丟掉。
總之，當沒見過。
「裡川。這邊就交給你了。」
「嗯，馬上就過去。」
中途休息時上田剛好跟鈴木路過球場，對她揮了揮手，看來是正打算回家。幸村見到便走到她身後說：「要不要過去聊兩句，反正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千晴沒有轉身，只是看著那邊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事要跟她們說，不用了。」
「是這樣。」幸村拍了拍她的頭，從她身邊走過，「但你也不用這急著在休息時間整理，練習完才一次過辦吧，那樣還可以等我一起回去呢。」
幸村是邊走邊說的，因此千晴也沒有回應他，只是苦笑。
要是她真的像他所說般待到那個時候，大概會太晚了吧。現在她每天能擁有的時間不多，即使當中有二十四小時都能分給幸村，可也只能是他。
不包括他以外的任何一切。
上田跟鈴木都回去了，幸村又不能每天都讓他提早陪她回去……想了一會，千晴避開了真田的目光，趁他不注意就溜走了，這樣的話她有沒有回家他也管不著。
可還是逃不過幸村的視線。即使他身處最右邊的球場角落，跟出入口有好一段距離，還是在瞬間察覺過來，用唇語對她說「小心點回家」。
而她也感覺到視線，回頭對他揮揮手。
──「你也是。」
「噗哩，他們感情真好。」
「羡慕嗎？仁王君。」
「才不，你是這樣認為的？」
走到廢物回收箱旁邊千晴才翻出紙條，再小也是紙，不能隨便浪費。比起寫這種東西交給她，這張紙好好地拿去廢物利用更能發揮出它的功效。
「裡川千晴。」
要事辦完了打算找個地方藏一段時間，等幸村回去了再出來遊蕩的她，早在轉身時已經看到對方的身影，比他開口那刻還要快上一些，可她還是沒能消失，因為對方早就見到她。
再怎樣不喜歡，她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狀態來逃避現實，儘管這樣做或許能搏到丁點同情。
「我很忙。」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理會他。而她也這樣做了，說著就直接繞過他想要走。
怎料他反應太敏捷，加上體格的差異，很輕易就將她攔截下來，連續幾次想要繞另一邊都一樣，甚至在她從後方的兩邊逃走都給突破不了，還拉著她的手腕。
「我就想跟你說幾句，」在千晴掙扎著的同時，他這樣說著並放開了手，「你還記著以前的事嗎？那時確實是我不好，說了很過分的話，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但你中學就搬家了……我還以為，你會跟真田一起來立海大附中。」
空氣對她這種存在來說並不重要，可她依然保持著以前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做法，無意義地嘗試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她逐個字逐個發音清楚地說：「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說過的，希望你不要來找我。這句話直至今天依然生效。」
「抱歉，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一個人也過得很好，謝謝關心。」
見她想法這樣堅定，對方抓抓後腦，有點無奈地說：「我知道，但我今天就想跟你說這句而已，真的很對不起。」
自小學起，千晴無論多生氣多傷心都不會拿身邊的人或物來出氣。就算鞋櫃給放了很多垃圾、桌椅給換成破破爛爛的、自己給粉筆刷丟到滿身粉，她也只會默默收拾好，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
所以他的那張紙她也一定不會隨便丟到地上。
他想，能猜測到她會來這裡的他，或許對她還是有一定瞭解的，縱然不及真田。
到千晴走出來閒逛時天也差不多全黑了，學校也發出了廣播讓學生儘快離開，可是當她在走在校舍走廊時，差一點就碰上了從畫室出來的幸村。
她連忙躲到轉角位，然後生怕幸村會從這裡離，她又跑上了上一層。
還好沒被發現。
她忽然想到，要是真的給幸村抓到了，他除了問她還不回去做什麼外，可能會給說怎麼不換校內鞋就踩進來吧……
看著腳上的鞋子，這個真是有點難解釋。幽靈總不能換鞋吧。
「哈哈……」最近笑點好像有點低。
千晴昂首看著美術室的牌子，最後還是沒有走進去。幸村不喜歡在作品未完成是給別人看到，她也不行，雖然拜託多幾次就會心軟。
「好吧，就給你看一眼。」
小時候的幸村歎著氣，旁邊的小千晴整個人都快貼上來了粘住他了，他也不得不鬆開抱緊在身前的畫板。
「我也想看……」坐在對面的小真田小聲地說，並打算站起來。
「真田不行！」二人齊齊地說。
聽到那兩隻的話，小真田的臉有點扭曲。
那時候真田的受傷表情千晴一直都覺得很好笑，但她後來意識到幸村其實並不喜歡她這樣做，她也再沒有說要看他未完成的作品了。哪怕是簡單的塗鴉也好。
他們當然回不去那時候的天真無邪，可當她發現他們也沒法通往另一種未來，還是會不禁覺得有點傷感。
總有一天，回憶會翻到最後一頁，再也沒有後續，只能不停重播。
後來她又來到幸村所在的班級，看著班級座位表上的位置，她坐了在他的後邊。
她已經可以想像到要是她在這裡上課會是怎樣的樣子了：她大概會坐著或是伏在桌上，又可能是托著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偶爾趁著老師背對著學生時他或許會轉過來提醒她專心點上課，然後她會笑著答應下來，又再重蹈覆轍。
她怎可以這樣喜歡一個人的。
但為了她的成績，或許座位不編得這樣近會比較好。嗯，同班就好，最好是她在角落，他坐在最前面，即使隔著多個同學，可他回頭她還是能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這樣就好。
「呼──嗚……」
眼眶並沒有記住她曾經的泣不成聲，沒紅也沒腫，連衣角也沒有曾經沾濕過的痕跡，一直停留在某個時間點的狀態，好像她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半分般。
唯獨前座桌子裡的筆記本有她留下的記號，至少她這時的想法能夠記下來。
這份傷感一直維持到第二天，下午她特地等到時間差不多才過去，沒有早點過去預備，為的就是不讓真田有機會懷疑她沒回家。她的時間有限他也是知道的。
「下午好，裡川桑！」上田比想像中康復得要快，又或是習慣了，走起路上來速度不比以前差太遠，要跟上短腿的她完全足夠。
這十幾釐米的身高差真的這樣重要嗎……
千晴於心底裡怨念著，表面還是大大方地跟她打招呼道：「下午好，上田桑。」
說起來，這樣跟她打招呼還是第一次。
顯然上田也有察覺到這點，明顯高興得很。
「現在是要回去網球場嗎？正好順路，一起走吧。」上田再次高高興興地說。
千晴倒是覺得她無論順不順路都會這樣說的，以前她看到其他女生連去次洗手間都會拉著朋友一起去的。
她也不是不明白這種想要跟朋友多點待在一起的想法，只是以前跟自己同校的真田是那樣的性格。先不說性別問題沒法一起去洗手間，就算其他時候例如小休她去找他玩，都會被他用要備課之類的理由拒絕了，還順道指責她一番，她都沒機會感受一下這種親密無間的友情。
……雖說要是真田真的變成她所期待的樣子也會很可怕，但每到這種時候她還是無比希望跟她同校的人能換一換。
就算不是重色輕友，她也認為要是幸村跟她同校就好了，至少有趣很多。
「嗯，上田桑順路的話。」
「那就好。」
走著走著，上田又問道：「裡川桑，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朋友？」上田苦笑了聲，「你看，上次我說我已經當裡川桑是朋友了，但裡川桑感覺還未到這個關係吧，所以我就想問問你。」
千晴一時不太懂回答，因為她平常都習慣將真田跟幸村以外的人當成陌生人，只是身份不同。他們有的是同班同學，有的是學校的前輩、後輩，有的是鄰家的孩子……可這些人對她來說都是差不多的存在。
「大概是……能很自然地相處的人。」千晴沒想太多就這樣回答了。
上田聽到這種答案笑了笑，「我認為裡川桑跟我比起第一次見面時，已經感覺自然多了呢。」她笑得眯起雙眼，「不過我這人比較自來熟不怎樣會害羞，所以跟纖細的裡川桑可能有點不同吧。不過我認為，再相處得久一點我們也可以更加熟絡的！就像真田君跟你一樣！」
想起了剛剛的事，千晴歎著氣說：「真田就算了吧……嗯，其他就慢慢來。」
千晴其實有點想問她為什麼會選擇她，雖然可能會得到不怎麼樣的理由，但還是想問一下。
她大概是怕她以後會後悔那時招惹上自己。
「喲上田，還有助理，真巧。」
「仁王君還有井上君，下午好。」
第60章 [060] Vol 11.迷霧·04
「我想起了有點事要做，先過去網球場了，你們慢聊。」
──你就該一輩子都一個人。
從那幾人身邊離開時，千晴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人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但又覺得其實怎樣都沒所謂了，反正她就是活該。
「等等，裡川千晴！」井上馬上喊了聲，見她沒反應便回頭對那二人說，「抱歉仁王，我跟過去看一下，你們不用理會我。」
語畢，他便小跑著跟了上去，樣子有點狼狽。
上田有點好奇，「井上君跟裡川桑認識的嗎？」
仁王聳肩，「不知道，但看來是的。」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他問上田，「裡川都不在了，你還要走這邊嗎？」
上田笑了笑，「嗯，到半路為止一起走吧，仁王君。」
「瞭解。」
不得不說，井上以前說過的話還是很正確的；現在先不說，以後只有一個人的未來已經大約可以預測到了。
她也沒打算將自己的事瞞一輩子，其他人包括幸村也總有一天會知道。頂多不到兩年……說不定連兩年不到，她沒有這麼多時間。
到時候一切都會改變，她也再不能留在這裡。
即使早就決定好不論任何狀況都不會離開他身邊，可實際被拋下的那個人……是她吧。
以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讓真田再看到自己，幸村能不能繼續看到她。這樣的煩惱在見到井上後更是時不時湧出來，明明是沒有答案的問題，卻禁不住一直思考。
從那天起她到底考慮過多少次類似的問題，她自己也沒能算清。
其實她一直都很不安。
「你能不再出現在我面前嗎？看到你我就覺得頭疼。」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沒有。拜託你，不要再來了。以後我見到你也會自動繞路的……」
千晴只是低著頭，不想面對他。
「你跟他們一起就這樣不高興嗎？」井上壓著聲線說，「小五的那天，後來接走你的男生是幸村吧，來到這裡我才認出來。我的想法或許很自私，但我以為你跟他一起會比較高興，我那時做過的事你也會漸漸忘記……但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
他的話讓千晴抬起了頭。
她筆直地盯著他看，有點生氣，「別打算將自己犯下的錯推給別人來解決，幸村並沒有必要為你收拾殘局。」
井上反駁道：「可對幸村來說，你是他很重要的人吧。但跟他一起你也不見得有多快樂，你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這事與你無關。」她忍下各種情緒，呼了口氣，「你不瞭解我的情況，也沒必要瞭解。」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
如果他知道他自己不經意的詛咒在幾年後逐漸成真，他又會怎想？
搬家後跟同學的關係差到被對方斬傷，父母之間的關係以及跟她的關係也越來越差，母親甚至給逼至絕路，親手殺掉家人再自殺……這樣的她，他又會怎認為？
不知不覺，她眼前的景色就完全變了。
要不是那時在醫院遇到真田，後來又偶然在街上給他接走，再給幸村見到……現在可能她已經躲在某個角落，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那樣的日子很可怕，非常可怕。
明明早點轉生會輕鬆一點，但她卻不捨得這個世界；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樣子了。
不過就算她想，她也不知道輪回的方法。
「你應該記得那時的話吧，」井上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臉，「雖然表達方式有點問題，但心意不是假的，那時我是真的……」
千晴打斷他的話，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很感動並感激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不能好好地聽我說嗎？」井上有點激動，一著急連語氣也開始惡劣。
察覺到後他自己也有點後悔，可說出去的話沒法收回，如同潑出去的水。
「不能。」
她只是平靜地這樣說。
在這之後井上還來找過千晴好幾次，每一次到最後都是近乎吵架般的方式結束，井上覺得千晴不願意聽他說話，千晴覺得自己跟他沒關係，不想理會他。
在她表達了這麼多次對他的不滿後，他還堅持要讓她明白。
「我只是希望你能高興一點，不用再那樣愁眉苦臉。」
「你就是讓我感到不愉快的主要原因。」
沒營養的對話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千晴又不擅長吵架，來來回回好幾次，人都快給逼瘋了。而他偏偏每次都態度很好，還又是送水又是送毛巾之類的。她知道千晴每天要路過的地方，都會事先在那裡等她，空閒得很，而等的地點更是越來越接近網球場。
「你到底想我怎樣？」
「裡川千晴，你能不要見到我就跑嗎？」
「要是你是想求和的話，那沒可能。我討厭你。」
「這個你以前就說了。」
「那你就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嗎？」
「我只是想要回到以前的相處方式而已。」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跑來跟她自說自話，她從來都沒有理會他，不知不覺，他就老是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就像現在一樣。
「你要知道，你永遠不可能討好世界上所有人。」
那次後來幸村見她出去這麼久，便親自來接她走。
彼時幸村已經聽說了很多有關井上的消息，對他這樣的做法甚為反感。
幸村對千晴提議道：「以後還是少點出去吧，要搬東西或是跑腿的話，找個一年級生陪你。」
「可是這樣……」不會很麻煩嗎？
「聽我的，好嗎？」幸村摸了摸她的頭。
「嗯。」
自那時起，千晴再沒單獨離開過球場，因此連上田也很少再遇到，平常練習完結後回去都是找切原先送她走到校門，回來時都是挑學生還沒下課的時間。幸村本來是想讓千晴等他再回去的，但他最近有點事要晚點走，便將這事交給切原。
切原最初也是不怎樣願意，但他看到井上老是在網球場邊轉悠也是覺得很礙眼。
「你到底是怎樣招惹上那種傢伙的，嘖，真麻煩。」切原放下球拍轉身就對千晴說，「喂裡川，快走吧。」
雖然千晴在心底裡暗暗吐槽井上是他的前輩，用「那傢伙」好像不太好，但又不想替他說話。
「嗯，謝謝你。」
放眼整個網球部，最適合當千晴護衛的就大概只有切原一個。其他人不是太危險就是不夠可靠，或是跟她不太相處得來。
倒不是怕他們會吵架，但其他人只要心思細膩一點的，跟她在一起都會覺得尷尬。
「聽說幸村部長已經將這件事告訴小枝老師，大概沒多久就不用我再送你，你也能解放了。」走到半路，切原突然背著她這樣說。
沒聽到回應，他停下來回頭看了眼，生怕要是她不知不覺間給拐走了那他切腹謝罪也不夠。
見到切原回頭千晴也停了下來，緩緩地說：「……嗯，我知道。他有告訴我。」不得不說，這樣突然轉身實在是有點嚇到了。
切原「嘖」了聲便回頭繼續走了，果然跟她說話是自討沒趣。
小枝聽到這件事後狠狠地斥責了井上一番，讓他不要再騷擾他們網球部的助理，但另一邊又對他的遭遇深感同情，給千晴拒絕這樣的事她也嘗試過，年輕人的做法會比較激進也不是不理解。
井上對老師將他當成同類有點不爽，也就收斂了點。因為很難才能跟她聯絡上，他總不能跑到她家找她，寫給她的電話跟電郵也沒有收下，剩下的就只有在她去網球部那段時間找她了。
他認為，只要他再用心一點，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那時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去逗她的。
最初會去理會給其他同學孤立的她或許只是因為有趣，但後來他覺得她其實人不錯，再後來的告白也是認真的，雖然小孩子的喜歡也就那樣。
後來突然在學校見到她，他也是驚訝得很，所以才會那樣急著去找她解釋。
或許他是冷靜一下會比較好。
「裡川桑，最近都沒在網球場以外的地方見到你呢。」對這種八卦比較不敏感的上田說。
鈴木不經意地替她解釋道：「裡川遇到了點麻煩，給幸村禁足了唄。」她轉過頭就拍了拍千晴的肩膀，對她說，「人氣王也是辛苦啊，找天有空我請你吃雪糕。」
這是怎樣得出的結論……
「可是網球部差不多天天都有練習，綾乃你也沒法等她吧？」上田偷偷湊到千晴耳邊，「我跟你說，別看綾乃這樣，她可小孩子氣了，老是愛看些低年齡向的動畫，還要每集都錄下來還會買光碟收藏……啊啊啊疼！綾乃快放手！」
鈴木拉著上田的耳朵，將她拉離千晴耳邊，笑著說：「你要說我壞話也不用這樣光明正大啊親愛的？裡川你可以不用聽她的，你只要記住我要請你吃雪糕就可以了。放心吧！有我罩你那些蟲子不會湊過來的！」
哈哈哈哈這二人真歡樂……千晴無奈地看著這二人打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啊！」上田突然從鈴木的手中掙扎出來，「平常不行的話週末不就可以了嗎？練習完結了我們來找你吧？」
鈴木最初有點猶豫，但還是豁出去了，「可是週末有很想看的節目……算吧！反正都會錄下來。裡川，我這可是為了你才這樣犧牲啊！」
二人的心意她很高興，雖然也有點強硬，但跟井上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抱歉，我週末有點事……」
「啊……那可真可惜。」鈴木率先說，「那有空再說吧，呐？」
上田連忙點頭，「是啊，裡川桑不用勉強的。」
「嗯，謝謝你們。」她由衷地說。
三人就站在球場出入口旁邊，千晴正想回去繼續做事，正好碰上往那邊走的仁王。她以為他是去找上田，便馬上讓開了通道給他過去，怎料他只是拿出了手機遞到她面前。
「井上打來的電話，說你可以隨時掛他線，接嗎？」見千晴沒反應，仁王又說，「不接的話我就掛線了。」
千晴皺了一下眉，還是決定接了，「麻煩仁王桑借我電話了。」接過來後沒聽到聲音，她試著喊了句，「喂？」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從千晴表情看出了問題，仁王在旁邊說：「有話快說，電話已經接了。」
這時井上的聲音才從裡面傳來，「裡川？是你嗎？」
「嗯。」
「喂？」井上貌似沒聽到她的聲音似的，「算了，那我說了。前些日子很抱歉，是我衝動了，因為沒想到會在立海見到你，說話語氣也沖了點，但我不是故意想要追著你跑的。說起來，幸村好像禁止了你單獨離開球場吧？這個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不好，但你不認為這樣做有點過火嗎？我是說，他的決定對你很不公平。當然，這個是你個人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而已……我就想問一句，是不是幸村說什麼你都會照辦？」
「嗯。」
井上無奈地苦笑了聲，「答案不用告訴我可以，我大概猜到了。但我真是不明白你的執著……」
他話還沒有說完，不知從何時起站在她身後的幸村已經拿走了電話。
「幸村……」
「這種人你可以不用理會的。」
旁邊的手機主人及幫兇心裡暗叫糟糕但表面還是若無其事地聳著肩，幸村看了他一眼，將手機放在耳邊，「井上君，下午好。」
「幸村……」井上很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你連她跟人聊電話都要管嗎？」
「不，我只是認為你的存在比較危險，不希望你接觸她而已。」
井上掛了電話，從附近的建築旁邊走過來，幸村也跟著走了過去。
二人只隔著個鐵絲網，千晴也站在幸村身後。
她拉著幸村的衣角，小聲說：「幸村，對不起。」
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嗯，沒事。」
這讓鐵絲網外邊的井上更是來氣，可他還是忍著沒有發作，只是說：「你這樣處處管著她不覺得過分了點嗎？她不是你的私人物件。」
「也不是井上君的。」幸村認真地說，「井上君，趁這個時候我就直接說了，小枝老師有跟你聊過裡川的事吧，你這樣騷擾她對她本人以及我們網球部的練習都產生了負面影響，所以，希望你能不要再打擾她。」
井上一臉不願意地高舉雙手表示投降。
「是，我是做錯了，我不應該用那樣的方法；但幸村，你覺得你自己這樣就沒問題了？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到你平常是怎樣介入她的生活……」
幸村抬手打斷了他，「請井上君不要用你主觀的惡意推測來評論我。」
井上依然堅持道：「你這樣做只是個人的佔有欲吧。」
聽到這裡千晴再也沒法沉默，抬頭拉著幸村的手說：「回去吧，練習快開始了。」語畢，她將視線放低一點，看向外面的井上，心虛地回頭對幸村續道，「他剛剛說的話你不用介意的。」
這一句話等於將井上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否定。
雖然他也沒付出過多少。
本來他是想將千晴拉出火坑的，但那根本是她自願跳的，甚至不認為那是火坑。
要是他能比幸村更早遇到她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變成只屬於幸村一人的物品。
不管幸村是有心或是無意，但確實是他造成這種結果。
仁王發現，井上看著他們助理時，眼神帶著濃厚的憐憫。
「放心吧，幸村大概比你想像中要好一點，不會虧待她的。」
說著這樣的話，仁王不禁懷疑先後次序是不是真的這樣重要。
早來跟後到的差別就這樣大嗎？
「不管怎樣，這次你得請我吃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仁王裝模作樣地說，還歎著氣增加真實感。
井上不屑地說：「你將柳生挖走了的帳我還沒跟你算。」
「噗哩。」
那天練習完結後未等千晴收拾好，切原已經早就預備好要送她回去，等她完成後更是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著急得很。
「切原君？」千晴試著喊了聲。
切原放開手，回頭說：「還不走是想等他來嗎？那人真是纏人，煩死了。」說著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用手指摸著手心，「不過你的手真冷，是有哪裡不舒服嗎？是的話別撐著，不然你出事部長副部長還不弄死我。」
千晴彎起嘴角笑了笑，雖然弧度不大，「我沒事，本來就是這樣的。」
「是嗎。」
平常等切原回去後千晴也會偷偷以沒有實體的姿態混回去，但這天她沒有這樣做，直接回家了。
晚上算准差不多時間她便去了幸村家。
那個時候幸村通常一個人在外面打理他的花花草草之類的。
「你來了。」幸村穿著便服站在那裡，轉過來對千晴說，「過來吧，坐這裡。」
儘管不知道幸村為什麼會猜到她會來，但她還是點了頭走到他身邊。
兩人坐在幸村家的後花園裡，短腿的千晴揮著雙腿，幸村則稍稍伸出外邊，雙手放到身後撐著自己的身體。
「生氣了嗎？」千晴扭過頭，看著幸村的側臉問，「生井上的氣，還有我。」
幸村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說呢？」
「生氣了。」
言訖，她往旁邊一倒靠到幸村的肩上，卻低著頭一言不發。
幸村動了動肩膀，換了個姿勢讓她靠，收回手摸著肩膀上的頭。千晴的長髮碰到他的手臂讓他感到有點癢。
「雖然比較抗拒陌生人，但你比其他人想像中的還要和善很多，即使再怎樣生氣再怎樣討厭一個人也不會傷害對方。最初遇到真田和我、後來的同學，還有井上等等，你都是曾經不喜歡的吧，但除了態度差點，在言語上表達過不滿，你什麼也沒有做。」
「我有對井上說過，我討厭他。」千晴的頭從幸村肩膀上離開，「我一直在疏遠他。如果他是真的想要接近我，這已經是最大的傷害了吧。」
「所以我說你很善良。」幸村笑得很溫柔，「他不像你。」
沒有誰有必要發挖別人深層的內在去證明一個人的友善，連表面都不過關，內在再好也是白費。
千晴也是同樣。
大家會對她沒好感並不奇怪，因為她表面的性格太差勁；但這樣差勁的她，在面對同樣不討喜的井上時，卻沒有盡自己全力去驅趕他。
幸村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說不讓他隨便離開球場，不然她一個人一定沒法狠下心，她覺得自己這種做法已經足夠了。
小時候她曾經捧著一顆真心去交給她摯愛的親人，可這顆心卻給他們敲碎了，而她則一直記掛著這件事，即使要拒絕也學會了留情。
像小五那時，井上的話她其實一直也沒有忘記。她嘴上說著不介意，心裡面卻一直想著，可她也只是一如既往地無視他而已，連鬧也沒跟他鬧過。
她想要的，井上給不了她。
悠于 2016-4-25 18:49
第61章 [061] Vol 12.殘像·01
走進店內，店員們一聲又一聲的「歡迎光臨」在耳邊此起彼落，與其他客人的聊天聲形成了一種不協和音。
拒絕了面前店員為他帶位的建議，真田只說了句「有朋友在裡邊」就自己進去找了。
作為店內最熱鬧的一桌，真田要找到他們可謂毫不費力。看樣子，大夥們好像已經來了有好一段時間，正聊得起勁，給圍在中間的幸村只是笑著聽他們說，偶爾插一、兩句話。
見到真田來了，幸村連忙站起來對他招手，旁邊的人也識相地讓出了位置。
「抱歉，學校裡有點事，來晚了。」
「不要緊，來了就好。要喝些什麼嗎？」
「水就可以了。」
切原跟丸井還是那樣的孩子氣，吵鬧個沒停，桑原還是習慣性地連忙在旁邊控制場面。聽說這對雙打進了同一所大學後，桑原還一直履行照顧拍檔的職責。仁王也依舊愛作弄人，偶爾笑著在那二人的爭吵中火上加油，柳生見到後也只是推了推眼鏡繼續保持沉默，哪怕仁王在欺負那二人的空閒時調侃他這個醫學生竟然還有空來這種聚會。
真田跟幸村和柳三人私底下一直都有保持聯繫，會比較熟絡也是正常，其他人例如九條、松穀，還有其他同期的前、後輩等等都跟以前一樣，完全不像是幾年沒見的樣子，就像是昨天還在同一隊伍般。
這讓他有種回到了中學那時的感覺。
聚會完結後有人喊著要去別的地方繼續下半場，有的跟著去了，也有第二天有事要忙沒法陪他們瘋的。真田跟幸村都各有要事要忙，也就拒絕了，而且他們也不怎樣喜歡玩到深夜。
二人的家在同一方向，基本上不用事先約定好也會一起回去。
因為他們都喝了點小酒，而且聚會的地點也離家不遠，他們不打算打車慢慢散步回去，當吹吹風醒醒酒。
「最初赤也進來時真是嚇到了，完全是一副大人的樣子，可文太一來了二人就開始鬧了。」想起了那二人，幸村笑了笑，「他們真是任何時候都是長不大的小孩呢，傑克說他跟文太同校可辛苦了，文太到現在還是有事就跑去找他幫忙。」
「嗯。」
幸村扭頭看著真田，關心地問道：「總覺得今天的你比平常還要沉默呢，學校那邊很忙嗎？」
真田有點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裡川也是同樣的吧……說到長不大。」提及了這個名字後，真田自己也覺得不太恰當，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但對方是幸村，而且不該說也說了，便續道，「可誰也沒想到她。」
幸村稍稍眯起了雙眼，眼神有點傷感，「你還記著這件事。」
「她是我們的朋友，也是網球部的同伴。」不是這樣簡單就能忘記，也沒打算忘記。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自從幾年前突然消失後就他們就沒再見過面，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好好輪回轉世。
「這事都過去了。」
說著，幸村從他臉上移開了目光，恢復了一貫的表情。
「但我們必需要前進。」
真田緊握著拳頭，他明白幸村的話，卻沒法像他一樣豁達。
如果他們知道她那時候是怎樣掙扎著想要活下來，想要讓自己身上的時間再次流動……
對他們來說，裡川千晴只是忽然消失在網球場，然後遇上事故意外喪生，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她是消失在十三歲的那個夏天。即使這樣，她還是留了下來，拼命地想要做點什麼回報他們，思考著最不傷害幸村，最溫和的離開方法。
然後她做到了。
很久以後他們才得到裡川千晴已經身亡的消息，當時她的存在已經從眾人的記憶中淡出，即使感到很可惜，也傷心過，可沒有一個人能一直記住她。
包括幸村。
在全國大賽前得到了這樣不幸的消息，幸村堅強得可怕地最先站起來引領大家鎮作，並帶領一眾同伴在全國大賽上取得優勝，實現了夢想的三連霸。
立海沒有死角，幸村也同樣。
「不能讓裡川至今為止為我們做過的努力白費。」
幸村這樣說著，堅穩地佇立在所有人的前方。
真田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這種飲料他一直很少碰，不但對健康有不良影響，喝多了意識還會不穩定，可能會讓他在席間做出些失禮的事情。
但在家裡喝一點也不要緊吧。
「就那樣想要醉嗎？」
站在真田面前的是一個小孩子的身影，模樣看著大概十二、三歲左右，穿著一身白色的便服，及腰的深色長髮綁了在身後隨風飄逸。
她嘴角微微彎起，溫和地笑著。
「真田你這笨蛋，不會喝酒就不要學人喝。」那孩子拿走了他的酒瓶及酒杯替自己倒了杯，將杯中物一口喝幹，喝完後表情甚為扭曲，但她後來甚至將整瓶酒灌了，「這東西……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喝，還好我沒多少味覺……嗯？真田？你怎麼了，這樣盯著我看。」
大概是酒精作用，真田沒有馬上察覺到未成年的她不許喝酒；但後來想通了，他又覺得反正按年齡算她也是該成年了，便沒有阻止。
這是十三歲那年的裡川千晴。
說了這麼多，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沒有記住她的樣子，沒能馬上將她認出來。
真田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最終什麼也沒有替她做到，甚至也沒記得她。嘴上說得很好聽，可到頭來最薄情寡義的人，是他。
她不解地看著真田，看著看著忽然輕笑了聲，將酒瓶跟杯子放回去。
「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好了。」
看來是給她知道了。
「裡川……」
「行了，你不用說，我都知道的。」她還是笑著，「這樣就好，我也放心了。」
在她再一次消失前，真田總覺得她的眼裡好像有點霧氣，但還沒能看真她就已經走了。
看來她一直都在。
她沒有離開，為的就是等這一刻嗎？
天快亮了。
夢裡那種快要窒息又很平穩的傷感在真田醒來後還沒有消散，一直縈繞在心頭，如夢似真。比起只是個單純的夢境，他更覺得這是他們未來的真實寫照，最終她也是只能得到這樣可悲的結局。
真田醒來後坐在床上差不多有十分鐘才起來去洗漱。
「啊啦，小弦你不是說今天學校要補課，社團的練習休息一天的嗎？」真田和美看到兒子穿著整齊背著個背包準備出發，好奇地問道。
真田龍太郎從房間探出頭來看玄關，「一定是去跟女孩子約會吧，玩得高興點啊弦一郎！」
房間裡真田左助的聲音傳了出來，「弦一郎要交女朋友了嗎？」
「對啊，左助你再大一點的話也會有的。」
「女生吱吱喳喳那樣吵我才不要，男人就要幹番大事業！」左助一副看不起真田的語氣，「不過就算要找，我也要找比弦一郎女朋友可愛十倍的。」
「哦？那可要加油了！」真田龍太郎愉快地笑著，完全不打算將兒子引導回正路。
玄關那邊的真田和美剛剛給孫子吸引了注意力，聽到這裡才回過頭，對真田說：「那個呢，我是很相信小弦的目光，但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小弦能帶她回來給我看看呢……啊，不過媽媽會尊重你的決定的！你也要加油將我未來兒媳婦拐上手啊。」
真田有點無奈，解釋道：「我只是有點事要辦，晚飯前會回來的。」
最後真田和美目送兒子出門時眼神有點失落。
不過對真田來說，要說這事的確是早了些，最快他也是打算到大學才考慮這種事，在這之前他打算專注于學業跟網球。
說著要辦事的他來到了鄰近的裡川宅。
早些日子他來這裡敲了幾次門也沒得到回應，不知裡面的人是不在家還是故意不理會他。
還好這次門很快就打開了。
「現在才九時不到啊，真田你要來找我玩也早了點吧？」千晴無奈地歎著氣，「看你這樣空虛寂寞的樣子我就來陪陪你吧。」
她的話槽點還是一樣的多。
「九點已經不早，我已經在家完成了揮拍跟揮刀訓練練各一種，還有其他基礎練習。一般人的話這個時候也應該上班上學了。」真田認真地辯駁，「而且，你不需要睡眠吧。」
不就隨便開個玩笑用得著這樣認真嗎？千晴反了個白眼，「這是氣氛的問題啊你懂不懂，假期的早上九時就是該用來休息的，就算不用睡覺我也要躺在床上滾來滾去！」說著她招了招手，「別站在外面說話了，進來吧……話說你晨練後有沒有洗澡，怎麼好像滿身汗似的……」
「當然有，那是你錯覺。」
進了屋後千晴便先坐在沙發整個頭靠上去，那個角度正好看到真田從背包拿了各種東西出來。未等她問他想要做什麼，真田便先開口了。
「你想要躺著也可以，可以不用理我。」
「額，要讓我不理你也太那個了吧……」千晴跳下沙發，走到真田面前伏在桌上抬頭問他，「你今天來到底是想要搞什麼？」她隨手拿起瓶清潔劑，「帶這種東西過來是想要做替這裡大掃除嗎？」
真田換上了手套，一副主婦的樣子，嚴肅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樣子與他實在太不相襯，她直接噴笑了，「哈哈哈哈哈真田你這樣子真有趣哈哈哈哈我要拍給幸村看讓他也笑一下哈哈哈哈……」笑了好一會，她冷靜了下來才問道，「不過啊，你這樣有意思嗎？反正也沒人住，我也只是在這裡暫避一下而已。」
「不是暫避，定期清理一下會比較好方便你隨時搬進來。你這裡太沒生活感了。」真田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我一直希望你能復活過來。」
千晴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站直了身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頓了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並說，「復活什麼的……要將死亡這事本身由有變為無，可不是簡單就能做到的事。而且，我的身體已經在那天燒成灰，回不來了，你明白嗎？」
二人之間的氣氛逐漸變得沉重，雖說千晴自己也有份造成的，但她還是不太適應，率先打破了這個局面。
「不過還是謝謝你這份心意啦。」說著，她拉起嘴角的弧度，笑得燦爛地說，「其實網球部也挺有趣的，這段日子我也玩得很高興，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只是命令別人練習真不是一般的爽。正是因為你們讓我進網球部了，我這段日子才沒有浪費。」
她的眼睛有沒有在笑真田還是能看出來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復活過來──這種事她一定比誰都更希望，但卻不知道有沒有實現的方法。
「這不是心意。」真田帶著滿臉的歉意，低下頭說，「我也有試過去找各種資料，但還是沒找到方法，對不起。」
千晴的手從桌上收回來，掉到身側，別過臉說：「什麼嘛，原來已經找過了……那樣的話，你也應該知道是沒可能的吧，別浪費時間了。你還有網球的練習、劍道居合道的練習，還要上課，還有風紀委員會的工作，還要跟朋友家人相處……已經足夠忙碌了，不用勉強去做這些事的。比起浪費在我身上，還是更加珍惜現有的吧。我的話，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就會是他昨晚見到的那副光景。
他絕對不願意。
透過昨天的夢境，他發現想要打破現狀，除了復活她以外別無選擇。可以的話，希望盡可能在其他人察覺到這事前成功，哪怕希望有多渺茫。
「不行。」
「真田你……」千晴笑了，「真是任性。」
第62章 [062] Vol 12.殘像·02
真田告訴了千晴自己做了怎樣的夢，她聽完後不禁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真田你的夢比你的表情更加感情豐富啊哈哈哈哈……真是看不出來。」千晴躺在沙發上看他擅自替這屋子變得更有生活感，自己則笑著踢腿，「不過啊，最後是鬧哪樣？你要買醉也與我無關，哪怕你快要酒精中毒也好，我最多也只會替你將酒倒掉。那樣難喝的東西我才不要碰呢。」
不過幸村未來會忘掉她嗎？……如果是真的，這個未來其實也沒有那麼壞。
她到底是怕幸村傷心多一點，還是怕幸村忘記她多一點，這個大概很難說清楚，不過兩者很大機會是對立的。
因為只是簡單收拾及打掃，而且範圍也不是整間屋子，真田沒多久就完成了，其間千晴就在旁邊看著，除了說話時也沒有讓他看見。
「嗯，看著挺不錯嘛。」千晴抱著雙臂視察成果，「不過乾淨也好骯髒也好對我來說也沒差，也就只有你會介意這點事了。」
本來以為真田又會吐槽她沒出力就不要這麼多廢話之類的，怎料他完全沒反應。回頭看一眼，真田將某東西拋到她手中，她下意識地伸手接著。
「這是……手機？」
「嗯。」說完，他又補充道，「家人用舊的，你拿著吧，電話費我會替你交的。」
千晴打開來玩了一會，這部雖說是舊機但看著也很新，可愛的粉紅色一看就知道是真田媽媽的喜好。
「電話的話我自己那部還在東京那邊的家啊，他們好像沒有動過我們的東西。」蓋上電話蓋，她將手機推回真田身邊，「不過這東西我拿著也沒用。」
「我知道你不能帶在身上，但至少在家能聯絡上。」真田再次遞過去。
「不是這個意思啦。」千晴無奈地笑了笑，「我好像沒法用電話。」
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她尷尬的眼神，真田發現自己實在太大意了，竟然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大概因為現在他依然是將她當成一個人來看的，即使只是部份的時間。
「為什麼？」真田看著手機，「你能觸碰手機的吧。」
千晴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腳尖，不肯定地說：「嗯，碰是能碰到，但聲音好像沒法傳達。」她扭頭看著他，「我想，可能我的存在只能夠讓人認識，像電話這樣的電子用品沒法察覺到我……監控之類的大概也不行。」
真田想了想，「那你還是拿著吧，就算電話沒法溝通也可以發郵件。」
千晴看著他，得到了他點頭確認才接過手機。登錄上郵箱後，她用自己的電郵地址發了封郵件給真田，他手機馬上就震動了。
她笑著用眼神示意他打開來看。
──「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手機到手後千晴翻了一下自己的收件箱，發現幸村和真田原來發了不少郵件給她，其中一封是在她出事之後的那天。
──「看到新聞說你那邊的平交道發生了意外，你上學好像要經過那裡吧，小心一點。」
在那之後幸村還發了不少封郵件，內容都是問她一些近況以及簡單的關心說話，也有彙報比賽狀況及通知她時間地點，讓她有空過去看的。直至最新的一封是她來了這邊後發的，內容是讓她有手機或是能用電腦後聯絡他，等他知道可以用這方式找她。
他說，因為他們沒法一直見面，偶爾見不到的時候也會想跟她說說話。
「意外什麼的……我的話沒事啊。」
此時手機發出了電量低的通知音，千晴這下子才想起自己沒問真田拿充電器。
她索性發了封郵件告訴真田，卻沒有發給幸村任何話。
她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給予太多的希望給他。
那邊剛說完沒充電器，真田便回她說馬上拿過來，她連忙回他不用這樣麻煩了，讓他下次順路放進她家信箱就可以了。
要是他又跑過來又會沒完沒了的。
第二天練習再開，真田鄭重地將東西交到她手上。
「你在開玩笑嗎……」千晴抬起頭盯著他，「我不能帶著走動，萬一發生什麼了這東西不是就丟了嗎？」
真田表示，他忘記這事了。
「……那我回家路過才交給你吧。」
千晴歎氣道：「都拿來了就算吧，大不了普通地走回去。」
這邊千晴剛接過充電器放好，打算下場看練習，切原就已經在場中間大聲催促著，道：「裡川你慢死了，還在那邊拖拉些什麼！」
吵死了。
千晴用死魚眼盯回去，放狠話道：「信不信我讓你練習翻三倍。」
也不知道是誰前天英語測驗不合格給留堂晚了來練習給真田罰了一百個俯臥撐，還要是她替他求情才減至五十個。
不然他晚了完成本來的訓練量，她又要被逼跟他一起加時。雖然後來還是比平常晚了結束，但至少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話說切原，」同班的某部員問他，「你不是不擅長應付副部長跟部長的嗎？」
「嗯？他們三巨頭都強得像只怪物般，但我早晚會贏的。」切原忽然熱血起來，握著拳頭，「那又怎樣了？」
某部員小聲地說：「你這樣跟裡川助理說話不怕部長副部長找你進行再教育嗎……？」
這時切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她的後臺是如此穩固。
平常她就擅長站在高處指點江山，自己的網球技術怎樣又從來不讓別人知道，切原總是習慣性地不爽她。
到他發現時已經晚了……
「赤也，你可以過來一下嗎？」不遠處，幸村微笑著對切原招手。
旁邊的同班部員看到，拍著切原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說：「切原，記住要活著回來，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不就幸村部長喊他過去一下用得著這誇張嗎。
切原甩開他的手，筆直地往他尊敬的部長身邊走去。
「裡川前輩，」某部員轉過頭就換了另一張臉，「今天我要做什麼嗎？」
這嘴臉變得真快真有趣……千晴呆了半秒才懂回應他，說：「先來一組基礎練習吧……還有，我不是這學校的，嚴格上來說不是你前輩。」
「不！裡川前輩在網球部相當於前輩，不管你是不是二級生也好。」某部員笑了笑，轉身對她揮揮手作準備姿勢，「那我先去跑圈了！」
她倒是真的二年級的……生前的話。
抓抓頭，她轉身去看隔壁的練習了，有些資料也要更新一下。
「赤也，最近練習表修改了覺得怎樣？」幸村笑得溫和地問道。
本來給他這樣說了，切原自己也覺得有點危險，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回事。放心了後，他便照實說：「感覺不錯，雖然最初有點不習慣會有肌肉疼，但真正拿起球拍後覺得好像速度跟力量都跟以前不同了。」說時切原還揮了揮手中的球拍試試。
幸村聽到他的答覆，笑得更燦爛了。
「那就好。現在的訓練表是蓮二跟裡川討論後得出的結果，看來成效不錯。」幸村說著，看了眼隔壁的千晴，「裡川雖然自己的網球算不上有多好，但對大家以及網球還是很瞭解的。她其實也知道自己該怎樣練習，但就是懶得實行……要在網球上進步需要多方面的配合，她自己就很難做得到。」
聽到前半段，切原本來是挺佩服千晴，甚至開始有點尊敬她的；可聽到後面便馬上減分了，懶不是不練習的原因，特別是她這種知道怎樣才能用最短的時間獲得最大成果的人。
說到底，只是她不夠喜歡網球而已。
「裡川助理頭腦真好。」切原有點不爽，違心地讚揚了句。
說完，幸村便放切原回去加入他們的練習，當他去跟千晴確認練習內容時還是臉上還是一樣的不高興；千晴也懶得理他，他這種直率的個性就像小孩子一樣，說到惡意倒沒有幾分，倒不如說是個會照顧女生的好人。
幸村間中也會想，千晴到底是看到了什麼，預測到什麼才沒有去盡力；還是真的跟切原所說的一樣，她只是對網球不夠喜歡而已。
不過跟這樣的他接觸，她的想法也會簡單一點吧。
練習完結後切原習慣性地想要送千晴到校門，卻忘記了他已經解除職務。當她看到他走向自己然後只喊了的名字就沒了下文，不禁噴笑了聲。
「喂，你別以為我聽不到你在笑。」切原盯著她，「我就想問你……明天的練習。」
千晴收回了笑容，認真地回答他，「如無意外會跟平常一樣，有問題嗎？」
「我就問問不行嗎？」切原說完也沒給機會她吐槽，雙手插著褲袋轉身離開了。
真是個有趣的孩子，網球又打得好，真田跟幸村會那樣寵他也不奇怪，就是這二人表達喜歡的方式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不過一般人也未必能入他們眼。
真田見千晴還沒走，便走過去提醒她，「你今天不能遲吧，快回去。不然還是交給我……」
「沒事沒事，現在走的話還有時間，來得及。」千晴拍了拍他的肩，「今天麻煩你帶充電器給我了，那我先走了……幸村！我先走了！你也小心點回家！」後半句她是用喊的對幾米外的幸村說。
幸村依舊笑著揮了揮手表示聽到了。
站在她面前的真田暗暗表示有點不公平……不過這點事他也懶得說出口，就是對本人完全不覺得有問題的態度有點無奈。
別以為他不知道部員們在背後吐槽過多少次了。
第63章 [063] Vol 12.殘像·03
自很久以前開始，千晴就認為她自己總是錯誤判斷狀況，老是將事情往樂觀的方向去想；可幸村卻一直認為是相反，覺得她太過悲觀。
其實也不算是。就像跟父母那邊的關係那樣，她以為失望了討厭了，但始終還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家人，只要不理會就沒事，可正是她這種不聞不理的冷暴力放任事情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要是她有嘗試過跟他們好好談一下，給他們一個機會關心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去瞭解他們，說不定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悲觀跟樂觀的定義她不太懂；什麼才是最實際最貼近事實的，又該怎樣去對待每一件事，冷靜地去處理……
從另一方面來看，其實她想法甚為偏激。
不喜歡的會很討厭，喜歡的則會非常喜歡，而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你這就叫想太多。」幸村曲起手指彈了她的前額，「不用每一件事每一個想法都去思考背後的原因，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千晴捂著劉海，嘟囔著，「幸村你用不著打我吧……我就是忍不住去想。」
幸村在旁邊托著頭，微笑著看她。
「你就這樣一直笑著就可以了。」
千晴聽到這句話時真的很高興，當然也有考慮過這句話的真實性，不過到最後她發現這就算是真是假還是半真半假也沒有所謂，因為她當時的感動不是假的。
或許這就足夠了吧。
幸村也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當時……甚至是現在他都是這樣想的，但他發現憑他的能力遠遠不足夠完整地保護她。或許他拋下其他一切，用盡自己的全力的話是可行的，但他不會這樣做。
他喜歡的，無論是家人、網球、園藝、美術等等……每一樣都很重要。他可以為了其他事減少放在這些上面的精力，就像臨近比賽時他會將用在畫室的時間拿去練習，又或是拿去監督部員練習，但不會完全讓它們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如果裡川千晴是一個需要他全力地去守護的女生，那她的存在對他來說還有沒有必要……曾經他也有這樣想過，但思考同時也覺得很悲傷。這份悲傷大概證明了，喜歡這種事沒法這樣計算。
「再累也好，先進去吧。」幸村對她伸出手，「還能站起來嗎？」
「還好……你還是拉一拉我吧。」
千晴昂首對著他扯了個笑容，手艱難地抬起來，幸村見到抓住了她的手心，同時彎身攔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而她甚至連伸手環著他脖子的力氣都沒有。
「又麻煩你了。」
「知道就好。」幸村沒有看她，只是正視前方，「要是早點說，我會讓你早點回去。」
幸村的體溫就在旁邊，比她的要暖和多了。
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不是的，只是剛剛回來路上掉東西了，碰上了九條桑……是妹妹的那位。」千晴解釋道，「她很好心的提醒我還替我撿起來了，還聊了幾句話，所以就晚了點回來。」
「九條前輩的妹妹？」幸村覺得有點奇怪，反問道。千晴不是會跟陌生人聊天的人，九條沙耶在他印象中也不像是上田那種熱情的女生。
那樣的話，二人能說的話題並沒有幾個。
可幸村沒打算問她，女生之間的話題他也不好插話。他將千晴安放好後問道：「你有沒有什麼藥要吃嗎？我去給你拿來……還是真田會比較清楚你的狀況？」
「不，我只是有點累，懶得走而已。可能是出院後太少活動了吧，體力真差，哈哈哈……」看到幸村無奈地歎氣，她又問道，「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不提幸村也差點忘了這事，連忙說：「想起了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但你又沒手機。」習慣性地笑了笑後，他又說，「過兩天我要出國幾天，學校安排的海外研修會。早兩天我在早上練習時跟大家說過了，但早上你不在。」
聽到這消息後千晴眼神馬上暗淡下來，又馬上笑著補救道：「是這樣，海外研修嗎？去哪裡？」
「中國，就幾天，很快回來。」幸村拍了拍她的頭，「你在這裡老實點，聽真田的話，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到處亂跑。」
千晴點頭，「嗯，我會的。」
要通知她的事說完了，幸村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會。臨離開前，他問千晴，「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她搖頭。
「那我走了，會替你關上門的，你就坐著吧。」幸村親昵地捏了捏她臉頰，在他心目中她一直是個小孩，即使他自己也是。走了沒幾步他又回過頭，良久才開口問道：「以前就想說的了，你一個人待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回去父母身邊會比較好吧，你這樣一個人生活，我跟真田也沒法經常留意到你。」
「還是覺得我很麻煩嗎？」千晴平靜地看過去，反問道。
幸村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而且這也不是你的責任。」千晴苦笑，她知道他只是在關心她，「每當我遇到什麼，就算我不說，你們知道後也會馬上趕來幫忙……真田也是，明明他不需要替我考慮這麼多的。」
「都這麼多年，習慣了吧。小時候真田就像你哥一樣，我也是……」幸村沒有繼續說下去，改口道，「就算是從小就來往的好友，你是女生，我們兩個男生多點照顧你也不奇怪吧。我家妹妹就太過強大，除了作業都不需要我幫忙。」
很感謝他們沒有將她當包袱丟下，即使在這種狀況也好。
她本來以為什麼都不說對幸村來說是件好事，她不想他像真田那樣，知道了她的事就一直在為了她的事擔憂，跟她一同感到自己的無力。
可是這樣隱瞞著對幸村來說也是種壓力吧。不過她有給過幸村選擇權，而且決定了的事她不想反悔，這不是合適的時候。
不過僅是部分內容的話，還是可以告訴他的。
「幸村，我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千晴別過臉，垂著頭，「我的爸媽都不在，我也沒法再回家了。」
「什麼！……裡川？」
幸村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他趕忙放下背包來到千晴身邊，卻發現她在哭。
對父母感情不深的她也會為他們而流淚。
「對不起，我不應該問的……」幸村蹲下來用指腹替她擦過淚痕，又拿出了手帕，心疼得來又有點不知所措。千晴也是個女生，也愛哭，但不常在人前哭，好幾次都是他後來才發現她哭過的。
對上一次看到她哭，好像是她手術後剛醒來時吧。
每次一想起那時的狀況他都是一陣後怕，剛完成手術救回來又要再進手術室，萬一她再也醒不過來那怎辦。
到現在他還能回想起千晴在他身上失去意識的樣子。
即使他無數次安慰自己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現在活得好好的，可那時的事他還是沒法放下。
「我不會再問什麼的，所以……別哭吧，好嗎？」幸村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替她擦眼淚，顯得有點手忙腳亂。
就算沒有她自己的死亡，父母的離逝對她來說也是一大打擊。存在感再怎樣低也好，父母就是父母，全世界只有兩人，沒了就沒了。她寧願他們離婚然後分開了，也不願意變成現在這樣。
她有多討厭他們，不喜歡跟他們交流也好，最終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可以的話，不要殺掉她。
但要是只有母親一人活下來，她大概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那天幸村就那樣蹲著蹲了好久，久到腿到酸了，她也沒再流淚了還是蹲著，也沒再說什麼話。
感覺到他的焦急，千晴只是在心底裡搖了搖頭，躺在沙發上裝作哭累後睡著了；即使這樣，幸村還是沒有馬上離開，待了好一會，直至手機響起才回去。手機震動時他還害怕會吵醒她，連忙拿著書包到出去外面才接。
幸村有告訴真田這天的事，包括她身體不適，還有她告訴他父母逝世的事。前者是想讓瞭解事情狀況的真田注意一下，後者的話倒沒特別意思，只是很驚訝而已。
真田也明白他，當初他從自家母親那裡聽說到她母親的事時也是一樣，但他不是當面從她口中聽回來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好怎樣面對她。再加上他還有以前醫院碰到她的事，後來再聽說到什麼也比較容易聽進去，儘管依然很難接受。
「這樣逐點逐點告訴他會比較好吧，不過還是不想說啊。」千晴扭頭看著真田，又轉過去，「幸村一直都很溫柔，可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實際上自尊心很高很難接近；縱然這也是幸村的其中一面，可真正的他也是很溫柔的。會為了我的事而悲傷，因為不懂怎樣安慰我而著急，那樣好的一個人，能被容許站在他身邊的人實在太幸福了。」
對她的說的話真田沒有作任何評價。
別人說的跟她所說都沒有不對，幸村只會讓對方看到自己想讓對方看到的一面。
「那九條對你說了什麼嗎？」
「說了不少。」
「重點。」
「她說我的時間那樣寶貴，為什麼不花在其它更值得的地方上。」
真田別過臉看著她，她也同時間看了過去，前者繃著臉，後者只是輕輕一笑。
悠于 2016-4-25 18:50
第64章 [064] Vol 12.殘像·04
「裡川桑……對吧？」
「是的，你是？」
「九條沙耶。三年級的九條啟太是我的哥哥，前些日子受你照顧了。」
以前千晴曾經見過九條沙耶幾次，在上田的介紹下總算記住了她的名字，而且還有她哥哥九條啟太的事，這讓她對這個名字比較在意，卻一時沒將名字跟面前的人對上號。還有以前未入部時，有一次她來找幸村正好碰上她也來找他，不過她那時跑著走了，看來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對此，千晴完全沒感到半點悔意，要擅自喜歡幸村再受打擊是九條沙耶的事；她自己也同樣，就算幸村喜歡了別的人，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不是任何人的錯；不是她的，更不是他的。
「剛剛謝謝你……還有上次在走廊那次也是。」千晴笑著補充道，「那時你替我說話了吧。」
九條沙耶對她的態度有點驚訝，印象中她不是這樣的性格；可她也沒有表現得很明顯，馬上就跟著笑了笑。然後她接著說：「那時是我們學校的前輩不對，只因為裡川桑不是我們學校的她們便馬上排斥……那不是裡川桑的問題。」
「很高興你能這樣說。」
話題終結了，千晴本想就這樣離開，剛準備轉身，又聽到九條沙耶的聲音。
「從以前起就有點在意的了，」九條沙耶一步一步走到千晴身邊，「裡川桑不是很忙嗎？偶爾路過這裡都會看見你早走。」
「是有點事。」
「……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點，但裡川桑不認為比起將時間花在別人學校的網球部，會有其他更適合的選擇嗎？」
千晴沒有馬上回話，想了想，還是決定轉身面對她。
「九條桑也不希望我留在這裡嗎？」她輕描淡寫地問道。
九條沙耶很率直地輕點了頭，「我也承認裡川桑在網球部很努力，但男子網球部是我們學校的重點社團，」說著，她嘴角的弧逐漸減少，「如果負擔起這份職責會令裡川桑覺得辛苦，那麼你沒必要這樣勉強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覺得她對網球部的付出不足夠。
雖然在網球部的時候她很用心，但老是有事早走或身體不適，也不是每次練習都在場……這樣的她會讓人不滿意也正常。比起她，說不定其他立海大的同學會比較有空閒來幫忙，他們本來就在這裡上學，也不用特地趕過來，也不像她每天只能出現一段時間。
但這的確是她的極限了。
「雖然我還很不成熟，但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千晴沒有直接回應九條沙耶的問題，只是笑著客氣地說，畢竟她沒法達到她的期望，也沒法向她解釋她的疑惑。不過對網球部來說九條沙耶只是個外人，她的建議有參考性但並不重要，雖然聽了有點在意就是了。
九條沙耶的表情並不怎樣好看，她閉上了眼睛整理好心情再睜開，說：「我剛才的話並沒有針對裡川桑的意思，也不是在責怪你，因為我沒有立場去說這種話；我只是覺得，既然裡川桑的情況不怎樣安好，那麼不是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恕我直言，我認為現在的裡川桑是因為跟網球部兩位前輩的交情才留下來，並不是為了網球部本身，而且裡川桑身體比較差，每天也比較忙吧？那樣的話，如果裡川桑高中可以轉過來，不就能更加名正言順地幫忙了嗎？」
不是一切都能順著自己的心意來。曾經她也是像九條沙耶這樣想的，不過那時她覺得只要能同校就好，也沒想過要進網球部之類的，她也未必做得來。
可是到了現在，她發現好像除了網球部，很難再有其他跟幸村的交接點了。
以前她覺得這夢想很小，雖然未必百分百能成功但也沒有困難到不可能。
過去跟現在的想法互相衝擊：現在正在進行的是以前沒考慮過的事；但以前想要做的事現在卻再也沒法完成。
這讓她感到一陣暈眩，瞬間眼前天旋地轉。
「抱歉，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在九條沙耶面前，千晴拼盡全力避免自己在她面前暴露弱處。禮貌地點頭轉身過身後，她硬是撐著讓自己筆直地、穩定地走出了對方的視線才放鬆下來，哪怕眼前的景色經已漆黑一片。
到後來她也忘記自己是怎樣回到以前的屋子那裡的了。還好她那樣狼狽的樣子除了幸村以外不會有人看見，而幸村最近也比較忙，好像練習後還要在學校待上一會才走，也不會碰上他。
這根本就是無謂的堅持，還讓幸村替她擔心了。
而且她總覺得九條沙耶有點接近真實，稍稍上網找一下說不定還會找出她家的報導。不知道到時候她會怎樣做？她是會告訴幸村還是會裝作不知道……對她不夠瞭解的千晴覺得兩者都有可能。
她可能會認為這樣的事有必要讓幸村知道，又可能會覺得這種事太荒誕開不了口。
可真田好像挺擔心的，比千晴本人還要更擔心。
「嘛，到時候就……算了吧。」千晴自己笑著聳了聳肩，又拍了拍真田的肩膀讓他放鬆下來。實際上她當然沒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該擔心的還是會擔心，不過比起真田已經算是很小問題，沒有必要再增加他的負擔，也不想再測試他的抗壓能力了。
可憐的真田還只是個中學生，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
「但到時候你不會再留下來吧。」真田盯著她，「如果我沒猜錯。」
「誰知道呢。」她攤手，「話說幸村呢？今天也有事要忙嗎？怎麼還沒見到他？後天就出發去中國見不了面了啊……」
「……他值日。」在這種認真的話題中扯到幸村身上還真不是一般的不爽。
除了幸村她就沒別的事可以說了嗎？典型的重色輕友。
「幸村君，這邊完成了，我過來幫你吧。」上田放下筆，蓋上了班級日誌。正當她準備走過去幫忙，怎料對方也放下手上的東西了。
這時幸村也笑著轉身說：「不用了，這邊也完了。」
對上幸村人畜無害的閃亮笑容，上田感到臉好像有點燙，一瞬尷尬地別過了臉。這次二人獨處的機會並不是偶然，是她特地拜託另一位同學跟他換的，正好對方也有事要忙，她聽到了便自告奮勇地替他接下了這活。
這樣的絕好的機會並不常有，上田一邊覺得自己太大膽又有點害羞。
「那幸村君，我們一起走吧？」上田主動地說，「到途中為止。」
「好啊。」幸村也沒拒絕。
對於上田的小心思幸村都一直看在眼內，說實話他並不討厭這樣的上田，即使偶爾面對她時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好。
他對上田的態度一向都表現得很明確：僅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這種態度上田應該也能感受到，但她卻沒有放棄，也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讓他難堪……再加上還有仁王的關係，現在又多了一個千晴，所以他也沒像對其他女生般果斷疏遠。
有了千晴的對比，幸村覺得他能相對輕易地瞭解那些女生的想法。
所以他認為上田對他並不全是那樣的意思，希望她以後會明白。
「幸村君很快就要去中國了吧，總覺得有點寂寞呢。特別是裡川桑跟你關係那樣好，一定會覺得很無聊吧。」上田說著還不忘拉上千晴。
「那到時就麻煩上田桑多點找她玩了。」幸村客氣地說。
上田有點小激動，說：「誒！可以嗎？她會不會答應呢……她好像一直很忙的樣子。那個呢，幸村君。其實早前綾乃有說過要請她吃雪糕的，當然我也會一起去，不過也不知道何時約她好……」
幸村覺得有點有趣，輕笑了聲，「現在已經有點冷了，快要不是吃雪糕的季節了呢。」想起了以前請客時的情景，他又加深了笑容，「她就喜歡吃這種甜點，一定會高興的。」
旁邊無辜的上田不小心中招，心跳快了好幾拍。
「幸村君跟裡川桑關係真是好呢，還有真田君也是。」上田感歎道，「不像我，小時候跟我一起玩的朋友都沒再聯絡了，你們能維持這份關係到現在真是很厲害。」
「嗯，因為真田是裡川人生中第一個朋友，她當然得珍惜。」不過真田自己也習慣了照顧她就是了。想到舊事，幸村笑得有點無奈，補充道：「其實在遇到真田之前，甚至是剛遇到真田時她的性格一直都是那樣……嗯，該怎形容好？……陰沉？孤僻？總之她那時候的黑臉完全拼得上現在的真田。」
上田尷尬地笑了幾聲……總覺得千晴跟真田都默默地躺了槍，是她的錯覺嗎？
「那幸村君呢？是她第二個朋友嗎？」問到這裡，上田忽然想起了以前千晴跟她說過，非常重要的一句話，目光一瞬變得散渙，「在我看來，幸村君對裡川桑來說也很特別呢。」
察覺到上田的轉變，幸村也改變了表情，收起了笑容。
「說準確點的話，大概是她第一次的交往物件吧，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那時我們還是小學生。」他低頭觀察了一下上田的表情，接著說，「當然，我是打算當她最初以及最後一位元交往物件的，並沒有打算讓給其他人。」
這大概是作為同班同學，他能為她付出的最大善意。
第65章 [065] Vol 12.殘像·05
那天後來上田跟幸村一起走到了網球部，千晴看到他馬上跑出來迎接，順便跟上田打了聲招呼。
這時上田才留意到幸村看向千晴的眼神還有摸頭的親昵小動作……
她以前怎可能會錯認裡頭的意思，再遲鈍的人看過幾次也該明白的。
這可能就是別人說的「戀愛中的少女是盲目」的吧。
可是，這樣的話他們便是兩情相悅吧，那他們現在這種狀況又是什麼……上田還記得上一次千晴告訴她，自己也喜歡幸村時的樣子。
那就像是一直喜歡他很久了，卻沒法再進一步，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即使是小學時期比較不成熟的交往，那他們也確實是互相喜歡過，甚至可能分開後也他們也是一直想著對方……那為什麼千晴會是那樣子？幸村也在意她，她本人沒可能沒感受到，而面對他的溫柔她卻只是無動於衷。
就像是……
「喜歡也沒法在一起般。」
直至幸村進球場後上田還沒有離開站在原地，她低頭一看下方的球場，發現那兩人經已分開了開始各自各做自己的工作，完全沒耽誤正事。
至少，這點她大概沒法像千晴一樣做到。
明明幸村是喜歡她的啊，她也不是喜歡幸村嗎……
上田不禁覺得這樣真的好可惜，她可是無論如何都想要跟幸村在一起的，換著是她站在她現在的立場，說不定還會主動去告白了。
可是她不行。
她以前就知道，幸村沒有在喜歡她，而現在她又再明白了多一些：幸村沒有在喜歡她，他喜歡的青梅竹馬的裡川千晴。
曾經有一瞬間上田甚至希望千晴從來沒在立海出現過，那至少她還能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喜歡她喜歡的男生。現在幸村這樣清楚地暗示他們之間沒可能，從各方面來說她也不想再喜歡幸村了，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樣做。
就算她想告訴自己，喜歡未必能延續一輩子，不管是她還是幸村又或是千晴也好，說不定等到未來有一天他們三人誰就會先放棄了，那現在保持現狀也不壞……但她不敢去賭，賭幸村跟千晴之間的感情，賭自己能花多少時間在他身上。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能一直喜歡幸村直至他不喜歡千晴喜歡她了，可一想到喜歡的男生跟朋友之間的這一段感情……上田絕不想傷害到她。
如果要犧牲其中一人才能幸福，那她還是不要了。
雖然像鈴木說的，像幸村這樣優秀又能吸引她的男生可能很難再遇到，不過還是算了吧。
「呼……」
要是真的早戀成功了她家父母會殺掉她的，反正不談戀愛又不會死。
就是有點想哭而已，卻沒法馬上哭出來。
「喂，綾乃，有空嗎？我失戀了。」
上田會跟幸村一起來球場不奇怪，她喜歡幸村，而且又是積極的女生；可是當幸村進來後她還站在外邊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就很奇怪了。
千晴每次路過都會抬頭看一眼，看到最後她打了個電話就走了，也沒有往她這邊看過一眼。
總覺得有哪裡不妥……千晴沒法不承認她對上田的事有點在意，始終她幫過自己的忙，又是個不錯的女生。
於是她想起了直至剛剛為止仍跟她一起的幸村……該不是告白給髮卡了吧？……這好像快了點，感覺她應該不會這樣突然出手。
……該不會她告訴她自己喜歡幸村讓她著急了吧。
可她又不認為上田是這樣的人。
真是笨蛋。
「幸村，」千晴借著休息時間來到幸村身邊，順便遞上了水，「剛剛我看到上田桑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你該不是欺負人家了吧？雖然我相信幸村不會這樣做……」
幸村說了聲「謝謝」後接過了水，喝到中途聽到她的話改變了眼神，喝完後千晴替他接過來關了瓶蓋，又遞上了毛巾給他擦汗。
「裡川你在懷疑我嗎？」幸村挑起了眉，「還有謝謝你的毛巾。」
「不謝。」千晴接回了毛巾，又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嘛，其實我也只是隨便問問，你不要太介意……」
千晴默默拿走了毛巾，將水瓶留下來，帶著一臉的疑惑走開了。
幸村待她走開後才笑得一臉陽光地看著她的背影，看來上田跟她相處得不錯，照這個樣子下去大概不久她也會給上田的開朗感染；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不知道上田會不會在他這裡受打擊了，跑去千晴那樣接受安慰，一不小心成他情敵了。
想到此，幸村認真地皺著眉頭。
雖說上田能夠這樣喜歡千晴願意跟她交朋友，作為她多年好友的他也為這二人感到高興，可上田也確實是對她過分積極了；至少在認識千晴這麼多年間，幸村沒見過她身邊有比上田更積極的。
……就像是當初的幸村自己一樣。
不過他表現得比較隱晦，至今也沒告訴過任何一人，也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事。
包括多年朋友的真田還有千晴本人。
「精市。」
「嗯？什麼事？」
軍師柳蓮二頂著眾人的目光，代表一眾部員走近正在回憶美好過去的幸村，輕咳了一聲後才開始進入正題。
「裡川始終也是網球部的助理，那樣為精市個人服務會不會有點不妥？」
「會嗎？」
「而且精市你也有點過分受她照顧了。」
「是嗎？還好吧。」
「部裡有百分之八十七點六的部員都對此有意見……裡川助理只替精市一人送水及毛巾。」
「嗯……這可能是對部長的一點點優待吧。」
軍師表示已經盡力，這方面不是他的擅長領域。如果要他算千晴未來會平等地對待各人的機會他倒是能算出來。
仁王笑得奸狡，回頭對柳生說：「噗哩。拍檔你欠我一件事，想好才告訴你。」
「仁王君，剛剛你只是單方面對我說要是柳君勸說不成功就完成你指示的一件事，我並沒有答應下來啊。」柳生轉個身，眼鏡將光線折射到仁王身上，「不過連瓶蓋都是裡川助理幫忙關的……再怎樣這也是過分了點。」
「哦，連柳生你也忍不住吐槽了嗎？」
「倒是仁王君你，上田桑那邊不去管可以嗎？」
「嗯？上田怎麼了嗎？」仁王別過頭，半笑半認真地問道。
嘛，那邊有鈴木看著不會出事的。雖然她喜好幼稚了點，但為人還是挺可靠的。
這次依然沒有他出場的機會，未來也不一定會有。
「經常這樣的話幸福可是會溜走的啊。」柳生好心地提醒道。
仁王瞬間回頭，背著他說了句。
「……你說的話很噁心。」
場內部員之間的氣氛當事人也感受得到了，但兩人都只是裝沒察覺。
千晴一想到幸村明天就不在立海甚至日本就覺得很不安。
她自己從沒離開過日本，也沒去過哪裡當交流生，外國有多遠她只從地圖上看過。她對數字並不像柳那樣敏感，與中國之間的距離即使能查出來也沒法清楚地感知到。
她很怕等不到他回來，她可能就不在了；又或是回來後幸村突然再也看不到她，她也沒法讓他看見自己了。
其實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多慮，要是會消失的話她早就消失了。
不過幸村不在的話，從某方面來說，要是她不見了也沒人能再找到她。
她小心翼翼地藏起這份擔心，到最後部活完結後也只是笑著跟他說「一路順風」還有「別忘記帶點手信回來」。
直至這刻她才發現，可能上田也是在他的離開感到傷感。因為都是喜歡幸村的人。
能夠給這麼多人喜歡的幸村應該是幸福的吧，就算缺少了她也好。
但願這份幸福能一直持續下去，直至永遠。
「真不想分開啊……」
雖然是短短的一星期，但這無疑是他們人生中物理距離最遠的一次。
到那邊他有網路來跟她發郵件嗎？
早知道就告訴他自己有手機了。
走著走著，千晴發現了旁邊咖啡店裡面的上田，她身邊還有鈴木。上田看著依然不怎樣好，大概是受到某些事困擾。
想到自己現在的身影沒法給她們看見，千晴也就沒有跟她們打招呼了。
反正到頭來也只有幸村能看見她，就算是真田也不行。
第二天清早千晴充著電的手機就震動了，捲縮在一角的她別過臉，沒有馬上打開來看。可是當她想到這好像是幸村差不多出發的時間，便馬上打開來看了。
──「我去去就回來，不要太想念我。」
千晴給他這封郵件逗笑了，還笑出了淚珠。
他明明認為她沒手機的，怎麼還會發郵件過來？
未等她想好怎樣回復，他又再發一封過來了。
──「看到的話打開窗看看。」
千晴握著手機半秒，才反應過來。
「誒？」
她跑著走到客廳通往花園的落地玻璃面前，整張臉靠到很久沒清理過的玻璃上面，剛好看到幸村在抬頭看她的房間。
他不知道，她沒有在房間睡覺。
想了想，她還是打開了玻璃門，幸村聽到聲音也看了過去。
「幸村！你記得要快點回來！」
「噓，別這樣大聲，會吵到鄰居的。」幸村比了個禁聲手勢，然後放下手後才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這樣就好。
第66章 [066] Vol 12.殘像·06
趁著部長不在想要造反偷懶的部員有不少，因為嚴厲的副部長沒法看管所有人，然而這些都給千晴好好地記錄在案了，想要偷懶的，欠了的練習全部雙倍完成，毫不留情。
即使本人殺傷力不夠，可手段還是很有效的，至少大家都不敢反抗她，看到她板著臉理所當然地說出了雙倍的數字都默默去補完了，因為知道偷懶瞞不過她的雙眼。
本來以為作為自家助理動力源的幸部長不在她會變得弱一點的……這根本是連同部長的那份一同變強了吧。
「切原……好累啊。」剛跑完圈半死不活的部員將手掛到切原肩膀上，給他毫不留情地撥開。
「活該，誰叫你沒跑完裝作跑完跟裡川報告的。」想了想，切原又補了刀，「你的話不應該只有兩倍，就活該跑三倍的圈。」
被同為一年級的同伴狠狠拋棄，他默默掛麵條淚去了。
即使進了網球部大半年，還未適應這地獄式訓練的人多的是，倒不如說能跟得上進度還要給重點培訓的切原沒倒下實在太厲害了。
發現某人休息太久的千晴回頭盯了眼，那人馬上繼續努力去。
「裡川，這東西很重嗎？要不我替你搬吧。」看到千晴站在原地不動，丸井好心地去幫把手。小枝老師那天還讓他多點照顧她，說幸村不在她一定很不習慣。
千晴搖了搖頭，說：「只是看到一年級的沒在練習注意了一下而已。倒是丸井桑，你接下來不是有體力訓練嗎？體力浪費在這裡待會會很辛苦的。」
總覺得自己也給當成偷懶的一員，丸井有點不好意思地回去繼續進行下一輪練習。
……這傢伙根本完全沒事！
「裡川小心！」
這邊丸井剛轉身那邊就人在喊她的名字，緊接著一顆網球從上空降落到她頭頂，中途有個部員試著用球拍接著球降低落下速度，但還是讓球反彈走了。
……那樣慢的球，平常她都能躲開吧。
丸井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裡川我請你吃蛋糕開心一下你別這樣傷心了，幸村一定也不想你這樣子的……」丸井隨手拿了個咬到一半的蛋糕，也不是想給她，倒是自己吃了。
桑原路過敲了他一下將他拉走了，「不好意思，文太給你帶來麻煩了。」
千晴也只是搖搖頭說沒事，拍了拍頭髮上的灰塵就繼續做事去了，還不忘提醒他們接下來的練習內容是什麼。
「裡川，累的話可以休息一下。」連真田也看不過眼，跑來關心道。
「我沒事。」她笑了笑，「我看著就那樣不妥嗎？」
「……你還是別笑了。」
這天一眾難纏的部員意外地都很乖巧聽話，全也準時甚至提早完成了練習，一年級生們還主動分擔千晴的工作，讓她可以早點回去。
……他們都做到這做份上她也不好意思勉強留下來了，也確實沒事做。
沒幸村的網球部……唉，她到底來做什麼的啊。
因為下午早了些回家時間上比較遊刃有餘，晚上還能去找真田玩去；而真田看到千晴站在自己房間窗外也沒多驚訝，打開了窗就讓她進去了。
她不會說她本想直接進房間的嚇他一跳的，但想了想，要是碰到什麼不該看的場面就不好了，她對真田的裸體一點興趣都沒有。
「真田我好無聊。」千晴走到房間正中央盤腿而坐，抬起頭用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看著他。
坐在書桌前方的真田甚至沒給她一個眼神，只是哼了聲表示回應。
千晴也對他「嘖」了聲，這下他才回頭瞪她一眼。
「話說真田，」覺得真田不怎樣理她，千晴選了個比較認真的話題，「我媽會那樣做的理會，我或許知道一點也說不定。」
果然真田馬上回頭看她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續道：「我爸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這事你也聽說過的吧？所以一直以來他都特別聽我媽的話，也很尊重她的意思。包括離婚的事也是……這樣聽起來好像很奇怪吧？」
意料之中的沒得到回應，她便再繼續說。
「以前我媽跟阿姨聊天時我有聽到點，說他們以前交往時我媽曾問過我爸，是不是她說什麼他都會聽她的，他回答是。然後我媽又問他，如果說是讓他去死呢？他當時也是肯定的答覆，說如果這是她真心希望的話，他會。」
說這段話時她沒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就像在說一段從其他地方聽說回來的古老傳說。
「這樣的話聽起來很像情話，但我爸不是會說那些話的人。」
「所以……大概，我媽就是想測試這一點吧。連離婚都能乾脆答應的人是不是真的愛自己。」
「我的話，是不被需要的。」
千晴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存在縮到最小，抱著膝蓋將頭埋進去。
真田看到她這樣子本想解開她，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他們都不在了。」真田只能想到這樣安慰。
「是的呢，人死不能複生。」她低著頭回應道，聲音聽著悶悶的，「打擾你溫習對不起了，我就想找人說說話而已，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真田點點頭，道：「嗯，那明天見。」
「明天見。」
第二天練習又是那樣早了不少完結，千晴懷疑是柳在練習清單上下了手腳。但不管怎樣，看著一群勤奮的部員在拼命練習，而她本人樂得清閒也不用再怎樣催促監管，只需要站著看他們在那邊辛苦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今天大家辛苦了，那我先回去了。」
這句辛苦了大概是來了這麼多天千晴最發自內心說的一句。因此，她臉上也有了點笑容。
臉皮比較薄的部員都紛紛紅了臉，真田實在看不過眼便咳了聲，旁邊的柳看著他的額角擔心好友血管會承受不了這樣大張力。
真田表示雖然幸村不在但當他是死的嗎？這樣明目張膽地表示好感，明天還不每個訓練翻倍。
嗯，就這樣決定好了。
「其實裡川笑起來挺可愛的啊，難怪老師那樣喜歡她。」丸井自認中肯地點評道。
旁邊的桑原不禁嚇了一跳，當初是誰說自己不是蘿莉控的？
他默默舉起拳頭虛掩在嘴邊，靠到丸井耳邊說：「喂文太，你認真的嗎？這樣的話幸村會……」
丸井不解，「傑克你在說什麼……」
柳生好心地提點桑原，說：「桑原君你大概過分擔心了，丸井君應該不是這種意思。他只是認為裡川助理作為一個女生很可愛而已，站在純粹欣賞的角度。」
仁王從旁邊插一句，「癡漢。」
「仁王君真會開玩笑。」柳生也沒搭理他，反正今天太陽曬的很，沒他的傘他等著曬死吧。
今天的網球部依然很歡樂。
走出球場，隔壁女子網球部那邊走來一群女生，大概也是剛結束練習，她們看到男子網球部今天這樣早結束部活也是很驚訝。
其中上田也在裡頭，看到千晴便走上前來，「裡川桑，下午好。今天練習真早完結呢。」
千晴對她點頭示好，然後才回答道：「大家都很努力，比預定時間早了不少完成練習了。」雖然可能是柳那邊動了手腳，但她硬是沒看出來。
「是嗎？」上田笑著說，「我這邊也剛好完結了……一起走吧？」
「好的。話說，你的腿……」說著千晴低頭看了眼。
感受到她的視線，上田尷尬地說：「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恢復練習了，但還是要小心一點。」說到底，那時會受傷也是她太不小心了。
雖說提出要一起走的是上田，但她在知道了那件事後也有點難開口。那天跟鈴木聊完後她心情舒暢了不少，得出的結論是：既然幸村那邊已經不可能，那她也不想放棄千晴這個朋友。
鈴木大喊說她是個笨蛋。
她的確是。
或許這樣下去她站在二人中間會很尷尬，可她不想因為沒法喜歡幸村了就跟他們斷絕來往，都是難得遇到的朋友跟同學，可以的話希望能一直這樣相處下去。
鈴木說她這樣會讓他們難為，上田卻說要是他們真的這樣說了才算，到時候她也不會勉強；鈴木表示完全不相信。
就好比上田跟千晴這段關係，最初也是上田纏著她纏回來了，在某方面來說這樣的性格其實也挺讓人頭疼；還好她另一方面也放棄得乾脆，特別是知道幸村跟千晴他們實際上是互相喜歡後，覺得自己再去破壞他們這種事實在做不出。
儘管只是單方面的想法，但上田認為幸村喜歡的是千晴，而千晴喜歡的也是他實在太好了。
就算自己失戀了，她也希望幸村可以幸福。
「上田桑？」千晴將手放到她面前掃了掃。
回過神來，上田才發現自己走神了，還差點撞到牆，「啊，抱歉。」
「幸村的話……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千晴笨拙地安慰道。
聽到這樣的話，上田有點意外地別過頭看著千晴。
她笑了笑，解釋道：「不，那個……幸村君的事就算了吧。」
「你不是喜歡嗎？」千晴直白地問道。
這份直白讓上田紅了臉，即使決定了放棄也沒法真的馬上放下。
「我覺得有裡川桑這樣的女生喜歡幸村君就足夠了，」她吸了口氣，強顏歡笑，「你們兩人看上去也很般配啊，比起我這種……」
千晴頓了頓，問道：「或許有點失禮……上田桑你對幸村告白了嗎？」
上田連忙搖頭，又補充道：「完全沒有這回事！……我只是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幸村君，幸村君也不太適合我……現在也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呢。」
千晴聽了她的這番說話後低下了頭，感覺有點複雜。
「如果是真的喜歡的話……還是不要輕易放棄比較好。」情敵少了一個，可千晴沒法率直地高興起來，「合適不合適什麼的，這個不試著相處是不會知道的吧。」
因為她回應不了幸村的期待，便想讓其他人來回應他。
這樣的做法實在太自私。
可是她又沒法這樣放著幸村不管。
「為什麼……」
「誒？」
「為什麼裡川桑要這樣說？」
上田有點激動，難得幸村也喜歡她，她就不想要去珍惜嗎？如果她沒有知道幸村喜歡的是千晴，那麼即使是她，她也不會說出近似謙讓的說話。
她知道這世上兩個人能互相喜歡並選擇對方的機率不大，至少她就沒有這樣好運。
現在她們還年輕，未來或許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但自己一直喜歡的人最後也選擇了自己這種機會可能很難再出現了。
這種想法可能比較悲觀，但老是想著未來會更好，到最後可是會什麼都得不到的。
珍惜眼前人。
「我……」
「裡川桑不認為幸村君也可能會喜歡你嗎？」上田一邊介意著用詞一邊說，「或許以前一直都只是朋友，但……」
到這刻千晴大概猜到幸村對上田說了什麼，而他又沒有對她說的原因。
說了以後就和好的，可她卻沒法答應；幸村也知道現在的她不會答應，卻不知道原因。
「上田桑，這世界上大概有些事……只有喜歡是沒用的。」
悠于 2016-4-25 18:50
第67章 [067] Vol 13.騎士·01
地獄式訓練只堅持了三日就沒法繼續了，千晴心裡很理解他們的努力，可表面還是一副歎著氣惋惜的樣子。
「大家都已經夠努力了，按照本來的進度進行練習吧……我沒事的。」
以丸井為首，一堆人又是糖又是巧克力的進貢甜食，比較奇怪的還拿出了幸村的偷拍照給她。
她承認這照片是拍得幸村很可愛又自然，就偷拍的品質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但表情還是顯得有點扭曲。
「……誰拍的？」
男生呆了半秒，反應過來後馬上搖頭，「這是我從其他女生手中買回來的！我百分百是喜歡女生的直男，喜歡的女生類型是像助理這種的面癱籮……」
他話還沒有說完，真田就走過來一記拳頭打昏他將人拖去做苦力了。其他人看得心驚膽顫，留在原地的千晴看著手中的照片，慎重的考慮了一會後還是決定狠心燒掉。
沒法擁有任何東西就是這樣的可悲，而且給幸村發現了大概會惹他生氣的。
放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打火機，任由灰燼隨風飄走，千晴環顧四周，對一個小男生招了招手。
「你……」她皺了皺眉，果然還是記不起名字，「過來一下。」
因為其他人氣場普遍偏弱，千晴已經習慣了對部員使用命令語氣，特別是一年級生；而這些傢伙就像是抖M一樣，竟然都乖乖聽話，當然也有例外。
「裡川你拉走的是我待會練習的對手。」切原剛熱身完準備上場，卻發現對手不見了，回頭就對著千晴一臉不滿地說。
她看看切原又看看身邊的男生，有點煩惱，「那這傢伙還你。」明明是搶了切原對手的人是她，可她卻硬是表現出委屈，一副給欺負了樣子，甩手讓他回去後就開始物色別的部員。
切原不滿地咂嘴，晦氣地說：「算了算了，你要帶他走就帶他走吧，我先去做別的練習。」
「好啊。」千晴回答得無比爽快，馬上回來拉走他。
某人總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就成了那二人的交易物品……
切原有氣沒法撒，畢竟是他自己說的話沒法反悔，差點就激動得紅了眼，要不是怕真田揍他早就跟她好好算帳了。
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他連球拍都沒放下就走出球場跑起圈來。
千晴有點在意便留意了他一眼，那部員看到後問她，「裡川助理跟切原這樣沒問題嗎？」
「沒事，一會他大概會惹真田生氣，到時候我替他求情就沒問題了。」說完她回頭對他自信地微笑著。
某部員徹底變成了星星眼，已經暗地裡決定好要一生追隨她了。
她將那部員帶到了部室，隨手拉出一本筆記對他說明道：「這是你們一年級生的狀況記錄，各種練習細節都有寫下來，旁邊有寫著各種資料，但都是交給柳桑分析的。」
「是的。」雖然不太明白她想要他做什麼，可他還是點頭道。
「每天練習開始前我都會去倉庫將網球推過來，數量要看是哪一天，因為一周每天都有不同種類的練習。當網球以及其他用品例如球網消耗到某個程度，我便會從隔壁這個資料夾拿用品申請表填，然後交給小枝老師。」
某部員表示這訊息量略大，沒法記得很牢。
「這些我全都要記住嗎……」
聽到他的話，千晴將筆記放回原位，「能記多少就多少吧，也不用勉強。我只是讓你們也知道一點而已，要是我有事沒法過來總不能全交給柳桑來辦。要是有空的話早點過來球場，多看幾次你就會明白我做的事了。」
說完千晴離開了部室，他隨後跟上。出來後他才問道：「裡川助理，你是身體不好所以打算請假嗎？……那個，以前聽其他人說過……」
她也沒怪他，只是說：「你們正式部員有事都能請假，我這個類似場外協助的總不會不能吧。」
話是這樣說，可這種像是交待後事的做法讓他很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個……如果是因為其他人的說話讓裡川助理不高興的話可以不用理會的，我覺得裡川助理來到後在各方面也幫了我們很大忙，我……我們沒法做得比你更好的！」
「嗯，謝謝你。」千晴由衷地說。
將人放回去其他人馬上上前八卦，他也照直說了。
「果然是因為幸村部長不在裡川助理覺得留在這裡沒意思了吧……」
「笨蛋，部長又不是不回來！」
「應該是幸村部長不在了，裡川助理才有機會冷靜了下來思考，然後覺得自己不應該留在這裡吧。說實話，就算是為了部長而加入也好，每天這樣白白做苦工也不值啊，又沒多少時間能跟幸村部長相處。」
「是啊是啊，我跟同班弓道部的人說了，他們都說要是他們部裡有這樣的助理，說不能也能全國大賽冠軍。哼，別說笑了，我們又不是因為助理才贏的，那時助理還不在呢！」
「但這也說明助理做得不錯吧。」
網球部的三年級生退部後部員不多，這些話很快就傳到二年級甚至是真田的耳中了。
「你要走了嗎？」真田一次這樣問她。
她攤著手說：「誰要走？那些一年生亂猜的你也跟著信。都怪我太能幹了，你們都這樣放心我幫你們打雜，這樣的話我不是沒機會休息一下了嗎？」
真田簡直懶得理她。
「說謊技巧真差。」
真田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她也沒有看真田，微微低著頭用劉海擋著自己的臉，但從露出的那半張臉能看出她在笑。
沒一會她又馬上抬起頭，側著問他，「啊啦，你這話意思是讓我多練習嗎？」
「太鬆懈了。」
「太鬆懈了！」
兩把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在同一時間結束。千晴昂首對他笑了笑，然後有一年級生來找她，她就揮著手表示聽到並走過去了。
對真田來說，曾經的千晴還是比較好懂的，那應該是因為她想要讓他懂；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什麼事她都不會親自讓他知道，也不會用各種氣人的話來暗示他各種事情。
他其實明白的，因為他們變得不一樣了。
那不是雙方隨便誰讓一步就步伐變得一致的，真田不想變成她，她也不想真田跟她一樣。
以前真田覺得性別不同性格也差太遠的他們是沒法玩到一塊的，但他們做到了；前些日子他覺得生死的距離也沒有那麼遠，反正她人還在這裡，可時間卻默默地證實了給他們看。
可能以後她跟幸村也會是那樣，現在沉默造成的距離感即使坦白了也只會變得越來越遠。
她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放心留在這裡，等著時間對幸村做出相同的事情。
當初強大的衝擊及濃厚的悲傷感逐漸麻木了他們的神經，不知道現在失去了這些感覺的她還剩下怎樣的感受？
如無意外，這應該會是一場長期戰役。
「大概就是這樣，明白了嗎？」千晴將筆交給面前的人，問道。
可對方卻滿頭是問號，接過筆後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剛剛說的我都聽得懂，可是裡川助理……」對方快要哭出來，「我沒法像你一樣兼顧這麼多方面啊！單是記分還好，要兼顧兩個選手我做不到啊！」
「嘛……」千晴抓抓頭，「總有辦法的，嗯，慢慢來。」
「裡川。」
這邊剛教完一個一年級生，那邊柳便在喊她了，她便放下這邊的事走過去。臨走前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的一個習慣，雖然當時完全不是為了練成這種技能，但也多得這個習慣讓她現在記錄做得比較順手，也比較輕鬆一些。
「平常看比賽時不妨試試做一下筆記。」
看比賽……應該是指電視或是網路上播出的吧。
原來她以前有這樣做嗎……
他一直覺得她挺厲害的，就算忙著其他事也總能留意到其他人的練習，練習時其他人要看很久才看出來的事她能很快就察覺。本來以為這只是天賦的差別，現在看來根本完全不是。
那只是大家努力的方向不同而已，他們花在練習的時間她都用來研究了，所以她熟悉看網球，他們熟悉打網球。
而她將這份成果都用在他們身上了。
要是真的在球場上對上的話，他也不會打得比她差的，絕對。
「裡川，最近你交給我的資料都很詳細。」柳眉頭輕皺，「其實不需要這些注釋我也已經習慣了你一向的記錄方法，這樣只會增加你的工作量……」
千晴打斷了他，解釋道：「我是寫給大家看的。記錄就要做到清晰明確，只有柳桑看得懂是不夠的，不然等到未來柳桑畢業了後這些筆記不是沒用了嗎？」
這樣的理由聽著沒大問題，可聽著就是彆扭。正當柳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千晴曾經的預言成真，另一邊真田又在教訓切原了。
她對柳點點頭便過去替真田順毛了。
雖然一向她都喜歡反過來做的。
第68章 [068] Vol 13.騎士·02
那天週六千晴正打算出門去網球部時，正好碰上了比她早一點出門路過的真田。他從手中的紙袋裡拿出一件童裝外套遞給她，還要是男式的。
「穿上吧。」
千晴沒有接過，看著他說：「我不冷。」
他解釋道：「十月了，別人會覺得你冷。」
這刻千晴才開始打量真田的一身，他也在運動服外面加上了外套。不一會，她又低頭看了眼附近地上的落葉，好些都在離地面一、兩釐米的空中打轉。
起風了。
於是她穿上了外套，發現童裝的大小竟然意外地適合。這真不是一般的糟心。
「這是母親買給左助的，但外套大了點他也不喜歡這款式。」真田摺好了紙袋收好，「在部活時穿就可以，其他時間放在我的儲物櫃裡吧。」
千晴點了點頭，看著自己一身不搭的服裝，喃喃道：「幸村應該有帶夠衣服過去吧……」那天看他帶的行李好像沒多少，應該有放厚外套吧。
「他身體管理一直做得很好，沒這麼容易生病。」真田還不忘諷刺她一句，「不像某些人。」
她理所當然地反駁道：「笨蛋才不會感冒，幸村又不是笨蛋。」
已經有十年以上沒生病過的真田默默黑臉。
也不知是誰小時候經常胃疼要他背著上下學，然後長大了點不再喜歡讓他背了便死撐著到放學才回他家躺屍。
笨蛋不但會感冒，還會胃疼。
練習循序漸進地進行中，沒有像往日過分的急促也並不常偷懶，想到部長快回來了大家都很努力地鍛煉，想讓他回來看到不同的網球部。
……不然完全沒半點長進的話會死掉的。
千晴也沒有再急著將自己所知道的事統統告訴給那些一年級生聽，反正該懂的時候他們也會懂，現在就這樣練習就足夠了。其它的，以後有空再算吧。
本來也是他們太不夠細心了，都是一群只會打網球的笨蛋。不過現在她的職務就是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盡情打球，那只要她還在的一天，這種事還是讓她來辦好了。
真的，其實這樣子也不錯。
雖然沒了幸村網球部的確並不完整，特別是對她來說，可他也不等於網球部整體。
「這就是你一直最重視的地方吧。」
走出網球場，千晴站在自己昔日圍觀的位置上，俯瞰這個巨大的夢想。
──要帶著他們走進全國。
「立海三連霸沒有死角……嗎？」
有夢想真是件好事啊。
這樣人就能一直勇往直前，能夠不為困難而跌倒，不因現實而迷失方向。
她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嗎？
「鑰匙……上下倒轉了。」
「誒？」千晴不解地問了聲，回頭才看到身後的男生，「你……」
井上做了個手勢讓她退後，自己則上前拿出鑰匙開門。
「這體育倉庫不是只有你們網球部用的。」
總覺得有點尷尬，千晴沒有接話，只是收起了自己手中那把鑰匙，放進褲袋裡。
「打開了，進去吧。」他對千晴示了個眼神說道。
兩個社團放置用品的地方不同，網球部的放在更裡面，千晴一進去就直接往裡頭走。井上比她更早找到了東西並出來了，見她還在裡面便等了一會。
「別亂想，我只是等你出來鎖門而已。怕你不記得。」
「哦……麻煩你了。」
前些日子的事好她早就沒在介意了，縱然當時是覺得他挺煩又纏人的，但終究沒有記在心裡。這世上大多發生的事情她都沒有很在意，哪怕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好，甚至是曾幾何時讓她很受傷的木下同學。
有了自家母親的對比，那時的事也好像沒那麼難受了。至少不是值得她永遠記恨的事。
雖說如此，可她也沒必要特地等他，拿著一箱的負重先走了。
「等等，」井上關上門後馬上追上來，「你小腿旁邊劃傷了沒發現嗎？怎會這樣不小心的……」說著他開始翻褲袋，找出手帕並遞上去，「我手帕給你，你擦一擦，待會去趟醫務室，要是細菌感染就不太好了。」
這段話都是井上一個人在那自顧自說的，千晴站在那邊都沒找到時機插話，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直至他看到千晴雙手捧著一箱負重，想要替將手帕綁上去止血時，她才連忙一大步往後退，還失手將箱子掉地上了。
裡頭都是負重，大約有十五公斤不到。
發出的聲響可不是一般的大。
「抱歉……我只是看你雙手沒空才想要替你止血。」井上也不知道該怎解釋好，「說起來，你腿不疼嗎？劃了這麼大的一道痕。」
「不太疼，還好。」
她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隨便亂綁在傷口上，又蹲下去撿掉出箱子的負重，井上也有跟著幫忙。
「東西不重，我自己搬過去就好。」撿完後千晴搶在井上前面說道。
井上只是點頭，道：「那你小心點，手帕不用還我也可以，記得去醫務室消毒一下。」
正當井上想要先走一步回去自己的社團，身後的千晴又突然再說話了。
「今天我擦傷了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想了想，她又說，「特別是真田。」
他覺得有點奇怪，皺起了眉頭，「這種事誰會說。」
她苦笑著扯起了嘴角，「挺丟臉的。」
這次井上也沒有走在前頭，而是站在原地等她出發自己才跟上去，中間有一小段路同路。
本來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在她面前印象已經足夠壞了，也就忍了下去。
幸村不在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子的嗎？
到了網球部那邊後，千晴解開了手帕丟進箱裡，回去前曾經消失過一次，這樣傷口便不會留下來了；可是這樣反倒是手心一直在滲血，但她也不能不回去。
猶豫了一會，她索性用手帕包住手心，不過這樣她讓井上保密的意義也沒了大半了。
果然，一進場內就有部員發現並問她手怎樣了，還替她接過了負重。那個部員個子小小的，也就一五多，還很瘦弱，剛接到手便發現太重拿不來雙手捧著箱直接放到地上去了。
「裡川助理你手受傷還真能將這捧回來……不重嗎？」
「那是你鍛煉不夠。」她又問他，「你剛剛沒閃到腰吧？」
「沒事，助理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傷口？」
本來就是不是什麼事，千晴本來想拒絕的，但想到如果嚴重化的話可能手帕藏不住，趁這個機會去休息一下也好。
「好吧，這箱東西你找個人幫你拿一下給柳桑，要是真田問起你就跟他說我出去一下。」
「沒問題！」
千晴躲到網球場附近一個沒人的角落，靠牆曲膝坐到地上去。
今天的太陽有點曬，陽光有點刺眼，仁王君說他那班的數學老師說進度慢了要在放學後補課，今天沒有來練習。
誰知道是真是假。
至少聽說跟他同班的井上就不用補課。
昂首看了眼天空，她忽然有點疑惑為什麼太陽那麼耀眼大家還會覺得冷，感覺應該很和暖才是。
「感覺不到呢……暖和也好，寒冷也好。」
她將右手隨便放在地上側放著，血液受到地心吸力影響不停往下流，滴在土地上逐漸滲透開去，然後消失。
倉庫那裡的血跡大概也一樣，在她傷口不見的時候也應該同時消失了才對。
真是便利的能力。
會受傷會流血，看情況也會疼，但這些傷卻不會留下痕跡。
休息到差不多，手也不怎樣疼的時候，千晴試著攤開手掌再握成拳頭，反復幾次讓自己先適應一下，覺得還好便動身回球場去了。
一站起來轉個彎，井上便迎面走過來。她下意識地側著身子靠牆站藏起腿旁的傷口。
「不用這麼大反應，我就路過。」井上無奈地說，「腿沒事吧？」
「沒事，好多了。」她依然保持著那副站姿。
「嗯。」應了聲後井上就真的越過她往後面走了，千晴也只是跟著回頭看了眼，站姿依然維持本來的樣子。
不一會，井上也跟著回頭看了眼，她還站在原地沒動，正準備走。
「偶爾也試試主動點依靠其他人吧，即使不是我也好。你這樣一個人亂來到處亂撞看著很危險啊知道不？」他笑了笑，「不用擔心麻煩到他們，要是等到事後他們什麼都做不到才讓他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低頭看著她的小腿，他苦笑了聲。
他自認自己的確沒有多喜歡她，要說在意那倒是一定的，對她他一直印象也很深刻。男生總是想要保護女生，特別是有好感的物件，看到她這樣堅持著不成熟的獨立就覺得心疼。
大概這是站在強者角度上，對弱者的一種同情。
就像是她以前給孤立的時候，他對她所伸出的手一樣；明明她一點都不需要。
可愛、漂亮，她其實有被保護的資本，小時候哪怕她只是稍稍示弱，也應該會有一堆同學願意站在她這邊，大部份人都想會幻想自己的強大能夠保護別人，當一回強者。
很多女生小時候都希望當一次公主，而男生則希望做一次騎士。
那她又打算被誰保護著呢？
或許比起一直不諳世事地躲在城堡裡，她更想要獲得足夠的能力舉著劍站在喜歡的人面前。
「嘛，就好好努力吧……為了不被傷害。」
第69章 [064] Vol 13.騎士·03
放學後有風紀委員會的會議，真田跟柳生兩人今天都表示會晚點再過來網球部。
對此，千晴只是敷衍地回應了句，心不在焉地喃喃道：「幸村好像是今天早上的飛機回來吧，不知道到了成田沒有……」
旁邊的真田沉默了下來，一眾部員心裡暗叫不妙，還是柳生先開的口化解，「……真田君，我們先過去委員會那邊吧，不然就遲到了。」打女生不好，真的不好……哪怕對方很欠揍也好。
一瞬柳生忽然覺得自己明白真田為什麼長相會這般成熟了。
一邊是幸村一邊是千晴，夾在他們中間又怎能不加速衰老呢。
「哼。」
「慢走啊真田，還有柳生桑。」
能被記住名字，柳生表示十分榮幸。
會議也就半小時左右，討論的是三年級生離開後的種種交接事宜，柳生跟真田在委員會裡頭都得到了職位上的躍升，這也代表二人今後將會更加繁忙，特別是柳生還有學生會的工作。
「說起來，」離開了會議室後，柳生對真田說，「昨天練習中途看到裡川桑的右手手心好像受傷了，後來練習完結後她要將東西搬去倉庫，我提出要幫忙卻給拒絕了。」
「是嗎？」真田皺起了眉頭。
「是的。可能她對我們還比較客氣吧，而且看著也是比較不會照顧自己的類型，真田君有空也留意一下吧。」
不是比較，是根本完全不會照顧自己，還將自己弄死了。
真田在心裡吐槽著，滿肚子的氣沒處發洩。
其實他真是很想狠狠地罵那個一直擺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她。雖然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做，好讓別人不那樣擔心，可這份擔心有時候也讓人很想揍她。
明明連自己的事都沒法好好處理……與其因為告訴了他而內疚，倒不如先擺平自己那邊。
她以後打算怎樣？
即使條件允許，她總不能這樣一直等著幸村。
「誒，那邊不是裡川桑嗎？」
真田回過神來，順著柳生的目光，看到了正在搬運東西的千晴。
二人不用交流也行動一致地打算過去幫忙。
「我幫你吧。」真田跟上前後說。
「不，沒問……」千晴下意識地先拒絕了，說到中途她才反應過來，發現對方的語氣跟聲音都有點不妥，一轉身看到是真田便將東西都丟給他，「反正都是你們用的，自己捧回去吧，我趕回看那些一年級。」
小跑著離開時她才看到旁邊的柳生，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她便正式跑起上來了。
柳生覺得有點好笑。
「裡川桑對幸村君跟真田君的態度差別真大……要我幫你拿一半嗎？」柳生帶著笑意說。他想起自己上次也碰見過類似的事，但當時想幫忙的是幸村。
結果當然也不一樣：千晴只是很煩惱地選了樣最輕的東西讓他拿，後來還是幸村看不過去從她手中搶的。
待遇還真不一樣呢。
「不要緊，沒有很重。」真田淡淡地說。
柳生笑夠了後也幫千晴說話，「裡川桑做事可真勤奮。」雖然只是義務來幫忙。
真田沒有馬上回應，他眨著眼睛，抬起頭往網球部的方向走去。
「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柳生並沒有深究真田這話的意思。
千晴兩手空空回到球場後沒多久真田跟柳生也回來了，好些男生本來打算報答一下助理日常的關照，到球場門口替她接東西過去的，看到她沒拿半點東西覺得有點奇怪，再後來看到真田更是跑著回去練習了。
真田皺著眉說了句，「真是太鬆懈了。」
「你就沒別的話說了嗎？」她面前的千晴回頭吐槽道。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黑著臉，兩個一起哼了聲後就各自轉身往相反方向走，也不知道關係算是好還是壞。
「應該算是好吧，至少她肯理會副部長。」
「畢竟真田很有趣啊。」也就幸村跟千晴玩他沒出事。
「仁、仁王前輩……」
去倉庫時就發現用品消耗得差不多了，正當千晴想要到部室拿申請表填時，柳喊住了她。
「裡川，過兩天網球部跟他校有個練習賽。」柳翻了翻筆記，又說，「是對方的邀請，預定在下星期六。等精市回來我會跟他說，他答應了我才回復那邊。你願意來幫忙嗎？」
這有點突然，她想了想，回答道：「這個我沒法馬上回答你，明天告訴柳桑可以嗎？」
「可以的。」柳說完，在她打算轉身離開前補充道，「對方學校是山吹中學，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裡川的學校吧。」
聽到是已經很久沒回去的學校，千晴明顯有點動搖，還想起了木下的事。
她自然是不能去的，很有可能給人認出來。
「柳桑……你知道我的學校？」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柳怎會知道她以前在哪裡讀，她記得自己並沒有說過。
柳微微勾起嘴角，說：「有一次裡川曾經穿著校服來看我們的比賽，我只是記住了校服以及校服所屬的中學而已。」
面前的人那柔和的微笑反倒讓她覺得心虛，她是曾經穿過校服出現，但沒想到他會能記到現在。不過柳的記憶力比一般人要好，能記住也不是奇事，就怕這不是真話。
要是其實他已經知道了真相的話……
要馬上走嗎？
說好了明天回答就是明天回答，現在一口拒絕反顯得更可疑。
「那我先去做其它事了，明天回答你。」禮貌地微笑點頭示意後，千晴內心非常不安定地裝作淡定路過。
心裡都快要吵翻天了。
真田見她走了便走到柳身邊，柳便問道：「已經跟她說了，但樣子貌似有點奇怪。」
看著她的背影，真田點頭，「這樣就好，交給她自己決定。」不然知道後又來跟他吵的了。但要是她真的想要去，他也是會阻止。
柳猶豫了會，又問，「她是在以前的學校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啊。」
「跟以前坐在輪椅時的事有關？」他又試探著問道。
這次真田還是給了肯定的答覆。
柳歎了口氣，說：「這次裡川不去也沒問題。我們可以不告訴她，也沒有這種必要。」大概是因為她外表的年輕，柳很自然將她看成近似後輩的存在，而她又是女生，對她也份外仁慈。
「她比蓮二想像中要堅強一點。」真田自己也覺得這話不太有可信性，又補充道，「她比幸村年長一些。」
拿幸村當比喻，整件事情聽著立馬變得確實起來。
這大概也是真田對她的一種試探。
即使在填寫表格時千晴也在想柳跟她說的練習賽事宜，其實如果不在山吹她是很想去的，如果時間不太長的話。接了助理的活她就打算盡力做到底……儘管當初她只是為了個人原因以及單純地想要幫幸村的忙，但至少現在她是這樣想的。
這樣也不會讓九條之類的人有什麼說法。
不過就現在來說，比起去不去，最先要考慮的他們去了怎辦吧。兩校網球部會聯絡應該也會有些熟人，萬一交流時不小心提起了她那便會很麻煩。
可以的話，她暫時還不想將這事實公佈，更不想讓他們由他人口中得知，特別是幸村。
她還有事情未完成。
還想要留下來……
跟小枝老師報告完畢後，她說練習賽到時候能準備大巴接送，也從經費裡扣。
「千晴醬最近很累嗎？感覺不太有精神啊。」她摸摸千晴的頭，表面上是安慰實際只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
千晴心情不怎樣好也懶得理她，任她在頭上掃來掃去，「沒事，那我先走了。」
放開了手，小枝從抽屜拿了幾顆糖塞給她，對她笑了笑。
反正幸村都要回來了，應該沒問題吧。
回程時千晴一直心不在焉，一扯到這種麻煩事她就覺得頭好像會疼，而且最近也瞞著真田自己狀態不太好的事，還有網球本的職務……要煩惱的事實在是有不少。
以前幸村在至少能在心理上治癒一下她啊，他不在真不是一般的不愉快。
腳一步一步踩在階級上，忽然其中一級沒有踩好，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就先給別人接住了。
對方給她撞到一邊的欄杆上，一手穩著她一手按著欄杆。
她沒有抬頭看，但還是感覺到，馬上反應過來了。
「幸村？」對手抓著她肩膀的手很用力很暖和，過了好一會才放開她。
幸村無奈地笑著說：「一回來你就給這樣的見面禮我嗎？走樓梯專心點。」
她呆呆地點頭，然後才懂得笑起來，馬上就撲上去抱了一下，高興地說：「你回來了！啊，剛剛那樣撞上去沒撞傷那裡吧？話說你不是剛下機嗎？怎麼沒回家休息一下。」
「我沒事。」幸村微笑著，「覺得你差不多應該想要見到我便回來了，還好我在剛好能接住你，不然你想滾下去嗎？」
雖然只是幾天沒見，但看到真人一比一的立體幸村，她差點就想要哭出來。要不是在學校，她簡直想先抱著蹭一會。
「謝謝你了。」她率直地感謝道。
謝謝他終於出現了。
遠方搖曳著身影逐漸退回影子之中。
他從未上臺，戲就落幕了。
而他甚至並不需要出場謝幕。
悠于 2016-4-25 18:51
第70章 [070] Vol 14.畫像·01
看到部長幸村的回歸，大家都真·心地覺得很高興，同時又有點心虛。
趁幸村不在時他們都偷偷地做過各種事情，要是給發現了……
「幸村部長！有帶手信回來嗎？」
切原天真地跑到幸村面前討禮物，一副呆樣連真田都看不下去，將人揍了頓就趕他回去練習了。切原雖然不怎樣服氣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全部人都完成了第二組訓練，」千晴默默補了刀，「就切原君你沒有。」
切原臉色馬上白了起來，也不敢看他敬愛的幸村部長，馬上跑到一邊開始練習。
其實要不是他今天最後一節課有測驗晚了來，平常他不會落後這樣多的。
嘛，說到底，其實不算是他的錯，但既然沒發現就算了。
「其實我有在那邊買點東西回來給你們，」幸村一說，眾人馬上情緒高漲起來，「不過我今天忘記帶過來。」所有人又轉為一副失落的樣子，「但我有記得帶一份，」大家再次興奮起來，「但那是給裡川的。」
幸村從袋子裡翻出另一個紙袋，交到千晴手上，笑著說：「這是你要的手信。」她接過後，他空出的手移到她頭頂上方，放下去揉了揉，動作一氣呵成。
這種光明正大的做法讓千晴忽然覺得有點害羞，她尷尬地笑著道謝。
「那我回去再拆來看吧……」轉身看了眼，她覺得現在看的話絕對會給圍觀的。
不但沒有禮物，還要這樣閃瞎他們，大家看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要是幸村知道他們曾經集體調戲千晴的話，也不知道他會怎樣想，還有會對他們做些什麼……真田絕對會告訴他的吧。
想想就覺得後悔，不應該因為好玩就逗助理的……
「哈哈哈哈你們真有趣！有這麼千晴嚴重嗎？」丸井聽到他們的私語知道他們的擔憂後放聲大笑，瞬間將自己置身事外。
柳生臉色略不妥，但跟丸井始終是同一條船，便好心提醒道：「這不是別人的事啊丸井君。」
硬要說的話，柳生總覺得他自己跟丸井會是最危險的。
這時幸村突然別過頭，對那二人笑了笑。
那天幸村並沒留下來多久，連校服也沒有換下來，只是跟真田和柳說了幾句，在旁指導了一會，等到千晴閑下來想找他，他已經回家去了。
她略感寂寞，盯著門口好一會才移開視線。
「幸村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千晴回頭看過去，「感覺有點不夠精神，還早走了……還是因為剛下機累了？」
「應該是累了，你別多想。」已經充份見識過她的衝動，真田決定就算有那種傾向也要隱瞞。
……不然也不知她會做出什麼蠢事出來。
「真的？」
「……嗯。」
練習完結時千晴來到部室放好筆記，順便拿放在裡面的手信。因為事先叮囑過其他人不准碰更不准偷看，所以幸村帶給她的東西並沒有人動過。
她往紙袋裡面看了眼，雖然外面有層包裝紙包著看不到裡面，但她還是高興得對著袋子偷笑。
「幸村部長回來了還帶了禮物給你真好呢。」切原推開部室的門，半嘲諷半感歎地說。
千晴回頭看了眼，再看看袋子，笑著點了點頭。
「嗯。」今天她心情特別好，也懶得跟他計較，像他所說的是很好。
切原感到略不適應，尷尬地別過頭去找他想要拿的東西了。
「明天見。」
「明天見。」
其實仔細一想，幸村基本上送她什麼東西她都未必用得著，就算是真田給她的手機也只算是借給她，不算是她擁有的。
即便如此，她還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總覺得對他做了壞事了呢。」看著那袋東西，千晴不禁這樣想。
切原一找到東西就出去了，比千晴早點離開部室，但當她出到去後還看到他站在外邊，看樣子是在等自己。
切原聽到聲音，轉過身對她說：「井上……前輩的事就算了嗎？不告訴幸村部長？」
「井上？」聽到切原彆扭地在名字後面加上前輩字兩，千晴笑了笑，反問他，「他怎麼了？」
「不是『怎麼了』吧，」切原皺著眉，有點無奈，「那個前輩趁幸村部長不在一直跟著你吧，真讓人反感。你就不打算告訴部長嗎？」
啊，原來是這事。
千晴沒想到連切原這種遲鈍的人也會留意到，該怎樣說，他人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平常對她態度很差，可也沒有真的想她過得不好。
「他也沒有對我做過什麼。」千晴想了想，「嘛，算吧。」
「算？吧？」切原激動地說，「他可是跟著你到處跑啊！是跟蹤啊！明顯是犯罪的一種吧！……雖然你怎樣也與我無關，但幸村部長跟真田副部長會擔心的啊。」說到後面，他一臉嬌的表情，聲音也小了下來。
千晴覺得有點好笑，他想要關心她又不承認，真矛盾，不過挺會為前輩著想的，真田聽到他的話內心一定會感動到哭吧。
不過現在想起來也是，要是切原真的性格那樣糟糕，在網球部裡面也不會有這麼多朋友。看他跟同級的還是高年級的都能玩到一起，證明他人緣不錯。
「放心吧，你會知道的事真田會不知道嗎？但他也沒說什麼。」千晴反過來安慰他，「至於幸村的話……就算吧，他那時也不在，告訴他也沒意思。」
那二人關係會不好可謂是她的錯，沒必要讓他們關係再惡化下去了。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幸村沒見到，讓他知道只會令他亂想。
她想，井上只是怕幸村不在，她在學校裡轉悠時會有同學欺負她……之類吧。
以前三人小學時就是那樣，真田在時大家都好像不怎樣在意自己，他不在時他們大家都很不喜歡她，又是在她的東西上亂塗，又是倒垃圾進她書包及抽屜裡。
那時她沒有說，其實還是挺傷心的。
不過真田不在的時候不多，後來井上也有來幫她，情況也沒有很差。
所以到了中學木下會突然出手，她最初也挺震驚的，也有點害怕，因為不單只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次還沒有人來幫她。
「哼，你喜歡吧。事先說明了，要是下次那傢伙再來煩你你可不要找我幫忙，麻煩死了。」切原說了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千晴也沒有逗留，畢竟今天還帶著東西，可要快點走了。
……但其實上次也不是她要他幫忙的啊，那是幸村的要求。嘛，那時他也幫了她個大忙也是事實，井上偶爾也會衝動了點，又過份自信，完全不聽別人說話。
從她自己的角度看，井上也是個好人，對她來說。
因為前一天早走了，第二天千晴一到網球部就先找幸村，沒見人，於是她做好了準備工夫後再找一次，還是不見他在。
「真田，今天幸村有來上學嗎？」千晴逮著路過的真田問道。
「有，剛剛下課鈴響後在去風紀委員會的路上有見到他，他說他先去一趟美術室再來。」真田抬頭看了眼時間，「應該差不多的了。」?
千晴舉起手自告奮勇地說：「我知道美術室在哪，我去找他！可能他在裡面忙得忘記時間了。」
還未等真田回應，她便轉身就跑，好像怕真田不讓她去似的。
真田心裡面默默地吐槽柳生也還沒來怎麼她就不理會，嘴上只是問道：「你的事辦好了嗎？」
「全做完了！反正今天又不打比賽我不用計分，今天你帶一年級生練習吧？」千晴轉身回答他腳步卻完全沒停下來，因為有點距離她說話差不多是吼的，已經來了的部員都紛紛看過去。
……看她撞上門框了。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也沒有人敢上前詢問她有事沒事，而本人也只是掩著臉爬起來默默往旁邊走了半步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裡川真呆啊哈哈哈哈……」
「哈哈那真是傑作！」
「噗，我再也不說她面癱了，這多有趣啊哈哈……」
真田也掩著半張臉，不過是因為看不過眼，所以用手擋著視線，眼不見為淨。
不過作為友人還是要替她說兩句的，而且總不能讓這群人一直取笑她，不然她以後在部裡面沒半點地位也難做事。
終於暴露自己的本性了嗎……
「全員，給我先跑二十圈！」
千晴紅著臉走出網球部範圍，不斷暗示自己心理質素好得很，只是這點小事她完全沒有介意，然後奔向幸村所在的美術室了。
到了所在樓層後她便慢慢走過去，在外面從玻璃中一眼就確定幸村了的位置，美術室裡面也沒有其他同學在。
「幸村，我來接你了……」她從外面探出頭，小聲地喊道，見幸村沒反應又重複，「我說幸村，裡川千晴來接你了啊。」
還是沒反應……是不是該大聲點比較好？可是看他好像很專心在畫畫的樣子，萬一突然嚇著他害他下筆錯了到時候一定會生氣的。
「額，那我進來了啊。」
門沒有關上，千晴就那樣走進去了。
「話說你最近就在忙著畫這個嗎？每天練習前後都好像很趕時間的樣子……」雖然幸村沒發現，但她還是拼命秀出自己的存在感。
在她走到距離幸村跟畫板只有三步距離時，幸村放下了畫筆。
他扭頭對旁邊的千晴問道：「看到了？」
「……沒看到。」她連忙大動作搖頭，然後看到幸村的視線略可怕，她又改口，「雖然眼角瞄到了一點但我不是故意的……說是看到也沒看清楚，差不到等於沒看到……」
「真的？」他認真地問道。
幸村確認的語氣讓千晴快要哭出來，「對不起我是看到了點但也不是故意的我來接你但你沒聽到我喊你我便進來了而且一直都有在說話啊……」
認真了兩秒鐘，幸村終於笑了。
「嗯，我相信你。」
……然後他用沾到顏料的手捏著她的臉頰。
果然是生氣了，就算沒生氣也在不爽。
「幸村……」千晴緩緩地開口。
幸村沒放手，手指捏著臉搓了搓，「別動，眼珠別亂轉，還偷看？」
「沒、沒有啊……」
第71章 [071] Vol 14.畫像·02
幸村看著千晴的半邊臉頰像給畫了腮紅般，忍不住笑了出來，也鬆開了手。
「其實也不是不能看，」他站起來，將她拉到畫板正前方，「本來這幅畫也是打算給你，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點，也不差在看個完全吧。」
千晴扭頭對幸村問道：「給我？」話說幸村願意在畫未畫完就給她看也是很神奇啊。
「嗯，不過不是現在。這幅畫其實也未完成，但也只是差一點點，先給你看一眼吧。」幸村溫柔地笑著，笑得眉眼都彎了。
千晴給這副笑容勾了魂魄，嘴角也跟著彎起來，重重地點頭，完全忘記了正事。
這幅畫很是小清新，兩個人背對背坐在一棵大到畫框沒能完全容納的大樹下，身下是一片草地，他們兩人一個拿著書一個拿著鉛筆跟畫簿。二人中間的草地上放著一部音樂播放機，耳機一人一邊，拿書的那人別過臉，應該是想要偷看背後那人在畫什麼，剛好對方也轉過臉，二人相視而笑。
再看仔細點，那幅畫畫的應該是男生跟女生，男的看樣子無疑是幸村本人。
「這幅畫，我很喜歡！雖然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好，但這畫面看著感覺很幸福的樣子。」千晴笑得眯起了眼，「拿筆那個男生是幸村吧？旁邊那個很可愛的女生是誰？」
幸村略感無奈，「你這樣問我真不想回答你呢。」
千晴的表情也有點呆滯，小聲補充道：「額，雖然你說是送給我，所以我也有猜想過畫中的女生可能是我……但這也太不像了吧？而且我也不穿上半身粉色下半身格子這種可愛風格的服飾啊。」
幸村輕咳了聲，鄭重地說：「在我眼中你就是這個樣子的，別繞個圈說自己可愛。」雖然他也覺得是挺可愛，「這身衣服你也穿過啊，忘了嗎？我七歲那年的生日，你跟真田來我家慶祝時，你就穿的這套。」
「我、我才不是自戀！」千晴尷尬地捧著臉，「那時我穿的什麼早忘記了，就記得那天你看到我笑得很那個，我便不敢穿了……」
不過幸村穿的什麼她還記得：裡面是白色襯衣外面是深藍色的毛衣，下身穿的黑色長褲，整體感覺比較成熟，但在當時的她眼中只覺得很可愛。
反觀自己，穿得完全像個小孩子般，比平常還要再幼稚幾倍。衣服是母親買給她的新衣服，當時她也很喜歡，但一穿在身上就覺得好糟糕，就算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是穿的人的問題。
「我那時不是說你這樣穿很可愛嗎？」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
「當然真的。」
「……明明每次生氣都說沒生氣。」
「什麼？」
說不過幸村，千晴歎了口氣，放下手後看到手心的紅色，再看看幸村的手……
「噗，你先去洗個臉吧。我收拾好就過去。」
千晴呆呆地點頭，說：「哦，那我洗完回來找你。」
幸村再次噴笑，如果她要回來，那他說他待會過去的意思不就沒了嗎？
不過看到她已經跑著出去，他也沒再說什麼。
會回來就好。
千晴走到洗手檯面前扭開水龍頭先沖到手上的顏料，抬起頭看著鏡子，反射出來的她一臉呆樣。
雖然現在還能看到……
沒再手多想，她兩手接過水就往臉上潑上去，衣領跟劉海都全沾濕了。當她下意識地想甩頭甩走點水份後，髮型變得更亂了……
她是動物嗎？這樣甩法……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她不禁這樣吐槽道。
整理著頭髮的同時，她忽然聽到了點零碎的笑聲，潑開濕了貼在額頭的劉海，她終於在鏡子中發現到身後的人。
轉身後，她說：「柳生桑，下午好。」果然應該在洗手間洗臉的嗎……
「裡川桑，下午好。」柳生此刻的微笑完美的很，完全不見剛剛恥笑千晴的笑法，「裡川桑上來找小枝老師嗎？」
「不，我來找幸村的，見他這樣久也沒來。」
柳生再次微笑道：「裡川桑跟幸村君關係真好呢。」
……這是變相說她不關心其他人嗎？
「柳生桑是因為風紀委員的工作晚了過去吧。」千晴硬著頭皮說。還好她記得柳生跟真田一樣都是風紀委員會的。
柳生卻否認了，笑著解釋道：「不，是學生會那裡有點事。」
千晴嘴角抽了抽，這人還真是忙，又是網球部又是風紀委員會又是學生會的。
「柳生桑真是繁忙……」
「還好，」柳生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紳士笑容，「剛好忙完準備過去了，幸村君那邊應該也忙完了吧？」
跟幸村閃瞎人的那種微笑有點不同，柳生那種就像是證件照上的，只是比相片要自然很多。相信他的證件照應該跟本人沒差多少。
千晴點頭道：「嗯，收拾完就過去。」
「那待會見。」
到千晴回去找幸村時他已經收拾好了，正準備關門。看到一蹦一跳跑著過來的她舉起手按著自己額頭，他問道：「前額怎麼了？」
「沒什麼，」她語氣有點失落，「就是很難看而已。」
幸村的好奇心給勾起來，「那可真要看看了。」
「不要，都說了難看你還要看……啊啊啊不要拉開我的手！」千晴拼命地跟幸村角力，但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反正她小時候剛睡醒頭髮亂糟糟又或是臉上印到什麼東西留下痕跡的樣子他都看過了，還有跌倒時一臉灰塵的樣子，很多很多，還有什麼沒看過的？
就算是這樣，他看到千晴的劉海還是笑了。
「噗哈哈……這樣其實挺可愛的啊。不過也不及以前那個沖天髮型。」說到後半部份，幸村認真地點評道。
千晴皺著眉，「幸村你還真能對著這卷卷劉海說可愛。」
「我覺得不錯啊，完全幹了後應該還好。」幸村異常地認真，「一般女生可能不適合這種劉海，例如我家世奈，你的話很適合啊。不喜歡嗎？」
她搖搖頭。
「嘛嘛，不要緊。你先轉個身，我替你弄。」幸村說著將千晴扳過去背對著自己，彎著腰將她的發圈拆下來，打算重新綁一次。
千晴猜到幸村想怎辦，背著他說：「我劉海比較碎，要綁上去很難的啊。」
「嗯，的確……」幸村有點苦惱。不是他說，以前他妹妹的頭髮都是他幫忙綁的，只是後來剪短了只能放著。
幸村再怎樣懂這些也是個男生，也沒隨身帶著髮夾，便只好去旁邊的家政教室問女生借了幾個一字夾。
「嗯，好了。」幸村走到她面前低頭看了眼，表示很滿意，「以後也試著這樣綁吧，整個人看著都開朗了不少。」
千晴對他的說法不怎樣相信，男生跟女生的審美觀太不同。
於是她轉身對著玻璃透過反射打量了自身幾眼。
「有點奇怪……不過要比剛剛的好。」不過自己這個樣子看著好傻啊，但既然是幸村替她綁的就算了，「話說我們要不要快點回去，真田差不多是時候生氣了。」
幸村也認同她的話，說：「是呢，不過今天沒問題的。」
二人愉快地並肩歸隊後，真田第一個沖上前，倒也沒馬上斥責他們，反而是說：「裡川你這髮型不錯，看著精神多了，以後保持。」
原來他還懂得看這些的嗎，千晴還以為就算自己剪短了他也不會發現，到她說了才會問「原來你以前長頭髮的嗎」之類的。
她不小心腦補了一下自己現在前額閃閃發光的樣子。
感覺略可怕……
「誰要聽你的，笨蛋，你是那些最喜歡女兒露額頭的父母嗎？」千晴毫不留情地說。
真田給氣得不輕，但也不想跟她計較。
「你自己喜歡吧。」
幸村笑呵呵地說：「這樣看著很可愛啊，偶爾也這樣綁的，也很方便吧？」
「嗯好啊！」千晴爽快地說。
看著笑得一臉溫暖柔和的幸村，真田覺得他絕對是故意的。
「真田，一直都這個態度對女生可是不行的啊。」幸村拍著他的肩說。
真田表情有點扭曲，「嗯。」表面上是這樣說，可他心裡面完全不覺得是因為這個問題。就算別人說了跟幸村一模一樣的話她也不會聽的，反過來說，就算幸村說的是剛剛他自己說的話，她也會一樣接受。
根本就是物件的問題。
「不過你們二人都來得太晚了，練習已經開始。」真田改為這樣說。
「上半場要做的事我都做完了。」
「只是監督練習的話真田一個也足夠了吧。」
道理是沒錯，今天的練習比較簡單，也不需要特別的指導及觀察，資料記錄也不重要。二人都不是會將正事放下不管的人。
可這話真田聽著就是很不爽，還要是兩倍的。
未等真田發火，兩人高高興興地散開了。一個去了換衣服，另一個去了捧著筆記裝裝樣子，順便重新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
「真田也是不容易啊。」
「同感。」
「你剛剛去忙什麼了嗎？」
「只是有點新工作要忙，小事而已。」
第72章 [072] Vol 14.畫像·03
中場休息時千晴拋了瓶水給真田，「不要生氣啦，不就開個玩笑嗎？」
「誰生氣了。」真田接受了她的好意，扭開瓶蓋一口氣就將瓶裝水全部喝光，然後將瓶子跟蓋都丟給她拿去回收。
千晴有點不明白。
「那你對切原君那樣兇狠做什麼？」她覺得今天的切原君狀態不錯啊。
真田轉身看著她，平靜地說：「他忘記交英語的閱讀報告，老師讓他以後放學留下來做，直至完成為止。」
明明他眼裡都快要噴火了，還裝。
「這可真是……還差很多嗎？」千晴尷尬地附和了句，好奇地問道。
「五篇完全沒碰過。」
一座火山在面前爆發中。
為免被殃及，千晴轉身就走免得自己成為下一個切原，但他真是活該。
「幸村，真田今天好可怕。」她馬上過提醒幸村。
他看著遠方的真田，然後回答道：「嗯，我也看到了……咳。」
瞬間，二人之間蔓延著一股沉默。
儘管幸村只是將手握成拳頭放到嘴邊輕咳一聲而已，但他卻覺得氣氛無比尷尬。他閉了眼別過臉再睜開，卻感到身邊有種視線，往旁邊一看，發現千晴也正在斜視他，然後不知從哪裡拿出瓶水，還打開了瓶蓋遞到他面前。
「總之先多點喝水吧。」
「……謝謝。」
「這種時候不要勉強，又不是什麼比賽前夕。」反正她也就只能做這點小事，「反正星期六的練習賽你也不上場的吧。」
喝了口後，幸村才發現那不是普通的水，「加了檸檬？」
千晴補充道：「還有蜂蜜。」這是她昨天溜進真田家借的，因為自己沒有味覺還讓他先試味了。
「真貼心呢。」說著，他高興地摸摸她的頭。
無論何時她能幫上忙的事都沒有很多，像是看到他不舒服準備點潤喉的飲品，實際上並沒有很大作用，要說的話也就只能讓她安心一點而已。
「比賽你會去嗎？」幸村舉著瓶子，「到時候也帶點來吧，挺好喝的。」
聽到前半句時她還很遊刃有餘準備說不去，但聽到後半句便有點動搖。為了回應他的期待，她還打算讓真田那天替她帶過去，就像今天一樣。
她總覺得是自己欠了他，欠了很多很多。
「到那時你就該康復了，還想病下去嗎？」對他笑了笑，她一手接過他的蜂蜜檸檬水，另一手則抱著筆記本走開了，在回去工作前順便將飲品放到一邊。
直至練習後千晴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正式告訴幸村自己不去練習賽，點算用品時她打量了眼，也沒見到他在附近。想了想，她其實沒有不跟著去的原因，要說忙也不是，那天因為有比賽就沒了練習，如果在那邊集合的話時間上也沒差多少。
唯一可以用的理由就是木下，發生過那樣的事，既然都不在那裡讀了真不想回去賭會再次碰見她的機率；相信那邊也是同樣，木下應該相當討厭她才是，不然也不會那樣對她。
雖然現在她能不能看到她也是個問題。
不過如果要去的話，真是碰著了也沒法躲的吧。
早就決定好的事到現在還在想，或許她是挺想去的。
初次的練習賽，出席一下也不錯。
「裡川，別站著發呆……喂！」
半秒後她才察覺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回頭，忽然被某種力量正面撞到，一時站不穩往後倒了在地上。
眼前的景色突然急速轉變，直至她看到藍天白雲，才猜想到自己是跌倒了。
「喂裡川！你……沒事嗎？」提醒她的部員看到她倒下連忙跑到她身邊蹲下去看她怎樣了，沒想到會看到她意識清醒地看著天空眨眼，按在她肩膀的手順手一推，「真是的，沒事別用這種跌倒方法啊！想嚇死人嗎？」
忽然被人這樣罵千晴覺得自己好無辜，用手撐在地面坐了起來。
「所以這是我的錯……」
那人肯定地說：「就是你的錯。」說著他轉身看向自己身後，「不過那些一年級也是的，撿個球都這麼會玩……」
他話還沒說完，見幸村來了便站起來讓出了位置，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千晴看著剛剛那男生看的方向，見到真田在不知何時已經過去教訓那幾個一年級的了，然後面前剛好有只海帶路過。
「看什麼看，事先說明這球可不是我打的，他們在那邊玩也與我無關。」聽到剛剛某前輩說起一年級的部員，同是一年級的切原連忙跟他們撇清關係。
「赤也。」
「對不起幸村部長我現在就走！」切原一時沒留意幸村的存在，聽到聲音給嚇跑了。
幸村看著切原急著離開，嘴角上揚了點，然後低頭俯視千晴時又回歸平靜。
「幸村，我沒事……」
她正想站起來，他又跟著蹲下。二人四目交投，她眨著眼看他認真的表情，忽然幸村雙手捧著她的臉看，她有點害羞別移開了眼神。
「裡川，你的智商掉……」
「才沒掉線！」
千晴皺著眉頭非常用力瞪著幸村，幸村忍不住噴笑了，笑了好一會才說：「這樣有精神看來是沒事了。」說著他輕輕碰了碰她前額給打中的地方，掃起她的劉海，沒看到紅腫才放心。
他對她伸出手，她拉著借力站了起來，拍拍塵埃，道：「早就說沒事啊。」
「不要讓人這麼擔心啊。」幸村輕輕地摸著她的頭髮，「今天回去休息下，要是有頭暈不舒服就去醫院看下，明白嗎？」
「嗯，我會的。」千晴笑著點頭。
幸村也安心地笑了，「到時候找我或者真田陪你吧。」
儘管幸村很想讓她有事來找自己，但目前看來還不可行，而且這樣做真田會很寂寞的。
他笑著送走了她。
「部長對裡川真溫柔，」切原不服氣，「明明平常都黑我們。」
丸井作為前輩走過來為他解釋道：「那是因為對方是裡川啊……不過赤也你竟然也知道幸村會黑人？」
切原瞪著丸井，說：「我當然知道，丸井前輩是當我什麼了。」
「那就好，留堂的事……你看著辦吧。」作出了最後的安慰，丸井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這幾天大概沒能在球場上見到他了。
留在原地的切原喃喃道：「可是我已經給真田副部長揍過了啊……」
還有一天就是練習賽了，還好切原只是平常上學日要留堂，週末不影響，不然不是真田揍一頓就完事了。
雖然千晴本人不去，但還是有幫忙準備，例如租車等等都是她跟小枝安排的，還有要帶的用品也收拾好放在部室，明天他們來就直接到部室將東西搬上車就可以了。
「喂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
「嘖。」切原一臉不爽地捧起面前的東西搬去部室。待會他就要去留堂了，聽說柳也會跟過去看著他寫閱讀報告。
因為明天就有練習賽，而且切原又要留堂，還要不只他一個。閱讀報告是全年級的作業，都在差不多時間交，其他人都有做，但好幾個都給退回來要求重做了。所以今天基本上沒有練習，就幸村跟大家說了幾句，公佈練習賽出場名單就放大家走了。
「裡川，你趕著回家嗎？」幸村來到千晴面前，她讓切原幫忙將東西放好就沒事做了。
「不趕啊，」她側了側頭，問道，「你有地方想去嗎？」
「也算是吧。」幸村笑了笑，並沒有確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然後他將人帶了去教職員辦公室，讓她在門外等一下，自己進去不知做什麼了。
看到他拿著鑰匙出來，千晴問道：「這是……」
「美術室的。走吧。」
幸村進美術室就像進自己的房間般，對裡面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像電燈開關般，都不用找也不用看，一進去手放牆上一按就亮了燈。
「這裡沒社團在用嗎？」千晴見上次幸村是一個人在，而且要是這裡是美術部的幸村也不能這樣輕易地借到鑰匙隨便進出，便這樣問道。
幸村點頭，說：「聽說以前是的，但我入學時這裡已經沒在用了。你看這裡也不大，美術部的同學人一多就容納不了，這裡通常都是給同學借來完成美術作業的，偶爾也會有些美術相關的興趣班在這裡上課。」
幸村讓千晴坐到一張椅子上，自己則坐到對面，拿了本素描本就開始動筆。
「等等，幸村你想做什麼？」
他抬起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畫你啊，你不是說上次我畫得不像嗎？這次讓我對照真人畫一遍，這樣你也沒怨言了吧。」
「也不是怨言啦……」千晴微微低著頭，「就只是覺得，幸村畫中的我好像美化得太多了。」
「不會啊。」幸村對她笑了笑，「好了，坐著別亂動，素描不會花很久的。」
千晴還真是聽了他的話，選好了一個坐姿後就坐直身子不動了。換著是以前的話這樣靜下來讓他畫她是不願意的，她也沒法坐這麼久。
以前他也試過畫她，剛開始接觸畫畫那時想拿她來練習。那次她答應了但幸村嫌棄她經常動，以後她也沒答應了，辛苦自己又麻煩幸村。
可現在任何相機都沒法捕捉到她的情況下，也就只有他的畫能記住她了。
悠于 2016-4-25 18:52
第73章 [073] Vol 15.比賽·01
出發當日上車前，真田帶著切原來部室拿昨天千晴跟其他人準備好的用品，讓切原先行回去後，他對著空曠的部室問道：「你在這裡嗎？」
然後千晴忽然坐在桌上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並沒有太驚訝。
「你怎知道的？」她笑了笑，問道。
真田掃了部室一眼，拿起了她身邊不遠處放著的筆記本，對她說：「這是你拿出來看的吧，昨天臨走前放好在櫃裡的。部室鑰匙就只有我跟幸村有。」
千晴先是點頭，又摸摸後腦，笑著說：「原來如此。哈哈，給識破了。」
她嬉皮笑臉的回答讓真田有點來氣，將筆記本放回去時順手往桌上一拍，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要是進來的不是我跟赤也，你打算怎辦。」
千晴給他突如其來的拍桌舉動嚇了一跳，半晌後才回答道：「不要這樣生氣啦，我不是知道是你跟切原君才沒躲嗎？換著是幸村進來的話我早就逃出來了。」
真田盯了她一眼，雖然知道她確實是可以隨時跑掉，但桌上的筆記沒法帶走，必定會有人察覺到並覺得奇怪，不是人人都跟切原一樣粗心大意。
「聽好，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嗯。」她微笑著點頭，對今早發生的事一字不說。
今早一個穿著西裝的男性帶著一對年輕快婚夫婦來到她家看房子，西裝男性大概是房地產公司的職員，他們打算將這裡賣出去。
神奈川這邊的屋子是千晴未見過面的祖父母留給她父親的，而現在姓裡川的人都不在了，他們沒打算留著也是正常。
「就算人不在這屋裡去世的也好，但屋主那樣的死法想要有人買也難啊。本來那夫婦聽到價格覺得還可以接受的，但一知道是一家三口自殺就不願意了。」
「嘛嘛，辛苦你走一趟了。先喝口茶吧。」
「不是我說，不要說將那間屋買下來了，我連去多哪裡幾次都覺得不舒服。只要一想到那篇報導就……唉。」
「丈夫被悶死，女兒被刀戳死，自己則走到路軌上自殺……聽說女兒不久前才捱了刀傷好不容易才活下來，剛出院又遭到了同一待遇。這個當媽的真狠心。」
「我看報導說女兒是在廚房被害的，半夜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可能是想要逃吧，那樣那女的還要這樣趕盡殺絕……太恐怖了，誰敢住她待過的屋啊。」
本來千晴跟著那個男職員回公司是想看看他們找到了買家沒有，卻沒想到會聽到別人對她家的事大肆討論。他們說的話也沒有錯，基本上都是事實，也猜對了不少，但聽到他們像聊日常般提起這當事人都不願談及的過去，總覺得有點心寒。
對她還有已經不在的父母來說，明明是那樣不堪的回憶……
不管怎樣，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裡已經不能再久留了。即使今天來的夫婦沒有購入意願，以後大概還有不少人會來；再者，她還聽說屋子如果賣不了還有租出的打算。
她本人是不要緊，但真田給她的手機要是給發現了也會很麻煩。
當時她聽到待會還有客人要去看，便將手機收好跑出來了，一時間也沒地方可去，只想找個地方藏起來。自己家不行真田家不行幸村家也不行，那樣的話附近沒幾個地方可去。雖然隨便她站哪也沒有問題，但她還是想找個能讓有安全感的地方。
那樣的話，就只有網球部能去了，反正今天也沒有人在，躲到部室也不是不可行……
她是這樣想的。
「真田……」請不要驅逐我。
「什麼？」
「待會比賽要加油。」
這句話真田總覺得有點虛偽，還有她的笑容。低頭看了眼時間，他發現差不多是時候出發了，又問她，「還有事要說嗎？」
「啊，差點忘了告訴你。」千晴從獎盃櫃上跳下來，「那裡網球部有個叫千石的男生。」
這種突然的靠近讓真田有點不適應，他退開了半步，避過面前女生那意義不明的眼神。
「那又如何？」真田反問她。
她笑著說：「先別急著打斷我，千石君是木下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啊，木下就是之前在學校襲擊我那女生。」
聽到這人的名字他眉頭一皺，很久以前她奄奄一息地躺在擔架上的樣子在他腦海裡再次重新築構起來，儘管那時的她要比現在好不少。
「不要擺出這樣可怕的表情嘛，她的話是不在學校的了，死後我有回去看過。」她將手放在旁邊的木架上，嘴角勾勒出一種可悲的笑容，眼神沒在看真田更沒在看木架，「即使這樣，千石君也算是跟我交流最多的同學，你好好看著那些傢伙，不要在那裡特別是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正想應下這個奇怪的拜託時真田忽然反應過來，有點驚訝地問道：「你在同情他？」
仿佛這是多麼不應該的事般，他語氣中不自覺帶了點責怪的意味。
聽出來的千晴也覺得自己太奇怪，先是看了他一眼再羞愧得低下了頭。
「我討厭木下，但沒有在恨她；比起母親，她所做的事都變得不太重要。」她緩緩地昂首，試著接過他的眼神，「同樣是傷害，但程度的差距……或者說是否致命，這『是』與『否』的分別就是差那樣遠，更何況是曾經有想過要救我的他？」
即使他的動機先是出於幫助木下。
「你……好像有點不同了。」憋了半天，真田只想到這句話。
她也很樂意接受這句話，「我總不能一直像那天一樣毫無長進吧？」
那是與真田想像中不同的另一種強大，也可以說是軟弱。
「呐，要不我還是偷偷跟著去吧？我也有點不放心……」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千晴別過臉，眯起一雙死魚眼，「嘖。」
離開時真田關了燈從外面上了鎖，哪怕這樣關不住她但他還是再三確認了一番才轉身。身後的千晴從牆壁鑽出來看著他的背影，感到有點無奈。
「我就有點不放心幸村啊跟你這根木頭有關係嗎？我又不跟你們車還得你批准……」
要想行動還得先找個理由吵架，也是有夠糟的。
下午一時多點大巴到達山吹中學，立海一眾成員從車上下來，得到了對方部長的迎接。那邊三年級的部員還在社團裡，部長也是三年級生。
而作為二年級的幸村即使身高不及對方氣場也完全不輸他人，兩人禮貌又疏遠地寒喧了一番順便宣個戰後，對方表示先帶大家到網球場再說。
跟他們差不多同時到達的千晴從樹上跳下來，走往與大隊相反的方向，進了教學樓。
網球場位置的話，比起山吹她更熟悉立海的，始終這段日子差不多每天都會去，相反自己學校的則一次都沒有，也就最初進來時對網球有點好奇在走廊上看過幾次。
真正來了後她才發現其實她也沒有非要跟著來的原因。
一切的擔心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消失，站在這樣遠的位置什麼都做不到，千石也沒有來，她就只能遠遠望著他們打得多歡快多漏洞百出。
自從進了網球部她也越發會挑他們球技的刺了，哪怕切原會大叫著明明她自己也做不到。
「我打不出，但至少我會看。」千晴淡淡地解釋道。
正當切原又想發作，柳又說：「她說的都沒錯。」
她緊握很久沒碰過球拍的右手，指尖刺進手心像是快要滲出血絲，但這個狀態的她大概不會，不知道是因為太快就自動痊癒了還是根本不會出血，她還沒試過在這種狀態下受傷。
或許她也是能打出來的，只是她沒有去嘗試。讓她至今依然認為自己沒法拿起球拍的，相信是自己的心理障礙，能夠具現化的障礙。
部員們的網球她都看膩了，比較有看頭那幾個正選又沒在場上，更不要說幸村跟真田。
現在只是簡單的熱身，大家隨便打打，真正的比賽在三時開始。
那麼能看的就只有幸村了。
千晴站在走廊上靠著邊沿托著頭，看著幸村跟對方部長聊得好像挺高興的，也不知道是在聊些什麼，不過反正都會是三句不離網球。
正打算趁沒被幸村發現前撤退，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木下跟千石兩人結伴同行。
原來不是他沒去網球部，而是將木下的事優先了。
一時間千晴的腦袋空白了一片，也不知道該去該留，直至兩人從面前經過才想起他們根本看不見現在的她。
雖然她不恨木下，但看到她跟千石有說有笑的過得好像不錯，心底裡某個角落還是會覺得不爽。
如果可以的話，讓她打木下幾拳，這樣可能就會消氣了。
說笑的。
果然不幸的就只有她一人嗎？
「網球部那邊好像很熱鬧，千石君不去可以嗎？」木下別過臉看向球場，視線掃過千晴所在的位置，然後移開。
直至跟木下四目交投後千晴才發現其實她也沒有過得很好。
她那眼神，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麼，至少她沒有很高興。
那是當然，她都進了醫院，還要是精神科的……說不定讓她不滿意的竟然這樣快又出來了，她就應該在裡面孤獨一生。
嗯，也是挺狠毒的。
「不是你說想要回來看一下的嗎？」千石挺著個無比燦爛的笑容，「難得能出來一天，想要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哦。」
「這樣溫柔的千石君真好。」
他嘴角依然保持著本來的弧度，「好的話木下就應該好珍惜，可別讓我跑了啊。」
木下搖搖頭，道：「你不會的。」
她的這份確信在旁人的千晴眼中，不禁有點羡慕。
越喜歡就不安。
沒法確定對方會一直喜歡她，也不會認為對方完全對她一點好感都沒有。
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喜歡或不喜歡，她也沒自信自己不會後悔。
所以……
果然木下還是沒有在喜歡吧，就像她自己所說的一樣。
第74章 [074] Vol 15.比賽·02
「喂千石清純！有練習賽的時候你敢不敢不泡女生！」
從網球場裡傳來的這喊聲簡直直破天際，全名給暴露了的千石頭也沒回地小聲回應了句。
「不敢。」
站在一樓的他說著就拉起木下的手往樓梯的方向跑，遠遠離開球場下方那些人群的視線──一直都在旁看著的千晴只覺得他只想趁機吃木下豆腐吧，這情況用不著跑更用不著牽手。
但看他牽著木下離開時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嘖嘖，真容易滿足。
不過這也不是她能淡定地看戲的時候，那人這樣一喊差不多所有人都看過來了，好奇心重的幸村絕對是裡面其中一位。
她先是轉身走往附近的遮掩物背面，這下才往裡面走去並急步離開。
「抱歉，我忽然想起了點事想到外面打個電話。」
「好啊，請隨便。」
匆匆下樓走出教學樓千晴直奔學校大門，那裡下午陽光會比較猛烈又無遮擋物，習慣性地低著頭走的她卻在中途碰到個移動陰影，那個說是要打電話的幸村。
「真巧啊裡川，來看比賽嗎？」幸村一手舉著電話，笑容在陽光的襯托下越發燦爛，「還是回來舊校看一下？……嗯，不對吧，你不是這種念舊的人。」
心裡想著幸村絕對是看到她過來堵她還說什麼巧不巧，她搬出了自己也沒法相信的藉口。
「只是路過而已。」
果然，幸村聽到後便說：「由神奈川路過到這裡……嗯，你散步路線挺長的。」
「……能不這樣轉彎抹角嗎？」千晴默默黑線。
「你都能說自己路過了，我就不能吐槽你嗎？」幸村搖搖頭，「下次找個好點的理由。」
「……謝謝賜教。」
懶得跟他說太多，先走為上。
想著千晴就抬腿準備離開，怎料肩膀給按住動不了，第一步伸出去就給拉回來。
幸村語氣溫和地問道：「誰說你能走了？」
「額……」她給問住了，「幸村我有事出去打個電話……」
剛剛自己對人家部長用的理由砸回自己身上，幸村腦袋裡響起了叮的一聲，一時無言以對，當然人是不能放的。
他輕咳一聲，道：「要打電話在這裡打。」
根本沒帶手機出來的千晴投降了。
幸村滿意地看著她揮白旗，正想將她帶回隊伍裡，怎料她又罷工不動了。
「我就不過去了……你懂的，童年陰影。」千晴無奈地笑了兩聲，增加了真實感。
幸村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我是對這間學校有陰影，」她馬上糾正他，「我……還沒做好準備重新面對以前的同學，就不過去了，你們好好加油！我會在遠處默默支持你們的！」
這回幸村又不懂了，「有陰影你還跑來做什麼？」
平常的幸村是很難纏，但她總覺得今天的他是特別難纏；留下來不是好事，想走又脫不了身，就算最後什麼事都沒發生，真田回去還不將她往死裡揍。
千晴索性掂高腿抬手替他順毛，「我這是擔心你啊，最近身體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剛才還在找各種奇怪理由，這一刻就開了體貼模式。她態度轉變太突然，幸村一時沒反應過來，輕咳了聲去掩飾尷尬。
然後他看著她，輕笑了出聲。
明明就很怕寂寞，不願意變成一個人，又不願意走入人群中。她總是待在最接近人群的地方，即使只差一步也不會主動邁過去。
「你只是站在那邊看就可以了嗎？」幸村伸出手拍到她的頭上，還揉了揉。
手放到頭上那刻千晴肩膀抖了抖，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也不是不想過去的，但現在……
「其實來到看著好像沒我的事，已經打算回去的了……」
「不行。」
幸村的拒絕很簡單直接，還附送一個微笑。
「誒，為什麼？」千晴不服氣，「我有心理陰影，不高興，要回家！」
幸村略無奈，「你還在提這件事嗎……」
本人不願意幸村也沒法逼她，只是再三向她確認了幾次是不是真的要回去，大概是覺得多問幾次她便會改變心意。
「說了多少次不留下來……幸村你好煩。」千晴忍不住想要捏他的臉。
幸村一副很是受傷的樣子，表情像是在說「裡川你怎可以這樣對我」。
千晴於心不忍，甚至有點後悔，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過了。
「……是、是，我明白了是我錯了幸村你一點都不煩你是個好人。」語畢然後她真捏上去了，反正他都能利用她弱點，她小小欺負他一下也不過分吧。
算著差不多是時候回去幸村了便沒再逗她，兩人的目的地不同。他轉身打算回去球場，怎料衣角忽然給扯住，回頭看到千晴正看著另一邊，然後慢慢別過頭來，昂首用著一種很茫然的表情看著他，又再扭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地方。
「啊，抱歉。那……我走了。」鬆開手，千晴尷尬地笑著退後兩步再轉身走。
幸村覺得她樣子有點奇怪，又覺得好像不應該問。想了想，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沒有急著回去，打算看著她走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這時候看他打這電話打太久，網球部也派出同伴溜出來找他了。幸村正想對走近的柳解釋自己差不多會回去，忽然嗓子有點不舒服。
「咳咳咳……」
一旦開始咳嗽便停不下來，幸村咳著感到有種窒息感。
千晴早在聽到他咳嗽那刻就停下腳步馬上回頭看了眼，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更是瞬間開始加速跑至他身邊，在他站不穩時最先用自己的身體扛著。
幸村很快就緩過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靠著她的肩膀，便對她笑了笑。
「笨蛋。」
隨後柳跟切原也趕至幸村身邊，這時他嗓子已經好了不少，至少沒想再咳嗽也沒感到窒息，切原想要替快要給壓扁的千晴接手自家部長也給拒絕了。
幸村站好後還笑著對他們說：「沒事，問題不大。」
「部長！」切原關心部長心切，有點手忙腳亂，也不知道該怎幫上忙。
柳正想關心一下好友順便發表自己的意見，還沒有說話就給千晴吼著打斷了，「什麼沒事！不是現在我們看到都不知道你病到連站都站不穩了，還好意思說沒事嗎？」
切原聽著她的語氣，一臉不爽地隔開她跟幸村，「裡川你有話好好說，用得著這樣凶對幸村部長嗎？我還沒問你怎會在這裡呢。」
「切原你閉嘴。」連敬語也省得用，千晴只是狠狠瞪著他，瞪到他內心發毛退後躲到柳身後去。
「裡川，你先冷靜一下。」柳借著這個機會站到二人中間，對幸村說，「精市，你今天就先打車回去吧。」
幸村本來想留下來，但看到柳用眼神提醒他，這才發現千晴眼眶都紅了。
「嗯。」點了頭，他又對她說，「裡川，對不起。」
「對我道歉有什麼用……」自知理虧，不應該對病人生氣，她也道歉道，「對不起，幸村。」
切原緊接著冷哼了聲，還在為她剛剛的態度不爽。
默默將這兩人的互動還有切原的脾氣收在眼底，柳歎了口氣，說：「精市一個人的話我有點不放心，我跟車送你回去吧，這裡有弦一郎看著。」又對切原說，「赤也你先到外面攔車。」
切原給打發走後，千晴又插話道：「只留真田一個在這裡嗎？要不我送幸村吧，反正我也打算回去了。」
「不，」柳反駁道，「精市病得有點重，要是像剛剛那樣站不穩，裡川扶著他也沒法走路吧。」
幸村輕咳幾聲，在旁邊聽著二人討論，「其實我沒你們想像中那樣嚴重……」
然後沒人聽他的，幸村人生中存在感第一次受到質疑。
果然還是切原好，他一定不會無視他。
「好吧。」想了想，千晴又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我反正也要走，我也跟你們車回去吧。」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幸村。
可以的話真想拖他去醫院看一下。
幸村這時才說：「你就替我留下來吧，好嗎？」
柳也說：「這樣也好，弦一郎一個人看著他們會忙不過來吧。」
……剛剛是誰說真田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不過不答應幸村他是不會安心回去的吧，也只能留下來了。
「好吧，你回家好好休息，要是沒好轉記得去看一下。」千晴看著幸村故作精神的樣子苦笑，扭頭想對柳說些什麼，卻又沒法說出口。
像是拜託他送他回家之類的……同樣都是作為幸村的朋友，她沒這個立場對柳說這番話。
不過，真的是拜託了。
不要讓她再擔心了。
這時切原跑過來說已經停到車，幸村跟柳便過去了，切原替他們打開車門目送車子開走後便走回來千晴身邊。
切原很意外，「我還以為你也會跟著去。」
以為她不想走的嗎？
「幸村讓我留下來協助真田了。」說著她也歎氣了，「回去吧。」
心裡面很不爽她，但聽到她的話後切原還是習慣性地聽從邁開步伐跟著走了，連他自己都很鄙視順從她的自己。
暗暗地對自己解釋這是因為她現在是替部長留下來的，所以她的話等於部長命令……就這樣迴圈洗腦幾次然後切原釋然了。
走在前面的千晴瞄了他一眼，不得不說他真是個笨蛋。
「幸村跟柳桑有點事先走了。」對著部員們千晴只是這樣解釋，就算是練習賽也好，上場前也不希望他們動搖。
她別過臉看了眼旁邊的黑面大哥，反正副部長的真田還在應該還好吧。
然後她默默釋放著敢輸就讓他們好看的氣場。
只有真田大約知道事實，便走過來問道：「幸村他的狀況就這樣差嗎？」差到要在中途回去，還要柳也跟著一起。
「嗯。」千晴單起眼瞄了他一眼，問道，「不罵我嗎？」
「這種時候就算了吧。」幸村生病她大概是最看不過眼的了，而現在她還得留下來，「我不會問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還不問呢……這傢伙說話怎麼這樣像幸村了。
「你問我還不一定回答你呢。」
第75章 [075] Vol 15.比賽·03
千晴去球場後也只是對部員們說了幸村的事以及跟真田閒聊幾句就退離戰線了，還要是真田趁著對方學校的人沒留意到時趕她走的。
「嘖，不說我也不會留下來，用得著你趕。」
實在是忍無可忍達到了新的境界，真田順手揍了一拳。
聽到熟悉的聲音，切原下意識地摸了自己的頭頂一把，發現到受傷的不是自己後便回頭找真田，正好看到千晴走到半路。
「啊呢，不是要替幸村部長留下來嗎？裡……」話還沒說完，切原便遭到自家副部長的瞪視，原因雖不明但還是乖乖閉了嘴。
「叫助理不要叫姓氏。」真田忠實完成千晴的拜託，「她比你年長一級。」
都喊了多少次現在才來糾正……切原默默腹誹。
「那助理她去哪了？」更正了稱呼後他重新問了遍。
「與你無關。」真田認真回答道。
切原略無言，「真田副部長……」是在耍他嗎？
閑下來的部員們討論的問題現在又多了一個。
除了幸村部長跟軍師柳蓮二的去向，說好麻煩不會來的裡川助理的突然出現，現在又多了個真田副部長為裡川助理保密目的地的理由。
比賽前就這樣鬆懈，真田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威嚇力不及從前了。
「咳。」真田清了清喉嚨，順便將大家的目光集中過來，「待會輸掉了傢伙不准上車，自己跑回學校去。」
幾個比較沉不住氣的已經驚呼了出來，真田準確地給予他們一人一拳。
躲在不遠處的千晴為他們抹一把汗，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就從來沒在網球上贏過一次，因為她基本上就只跟幸村和真田打過，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好狠心。」
「什麼好狠心？」待千晴轉過身，她又說，「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竟然還轉學到立海了？還在那裡網球部當助理了？生活真多姿多彩呢，真羡慕啊。」
真田就在前面不遠處，她環觀四周，唯一能克壓制面前這位的人也不在。
「很久沒見，沒事的話我還要看練習。」壓下本想反駁木下的說話，千晴試著簡短地結束對話，假如她沒打算找麻煩的話。
木下繼續說：「有了新生活就忘了我了嗎？恢復得真快呢，那時可是相當怕……」
千晴瞬間伸出手掩著她的嘴巴，將她推到她身後不遠處的樹上。
這次她的出手太突然，也跟木下一直認為的裡川千晴性格不一樣，她一時沒來得及反應，背部撞到樹時相當疼；但她也沒有表現出難受的樣子，驚訝過後眼角便彎起來。
「裡川同學不想你同伴聽到以前的事？」
怕沾到口水，千晴馬上收回手在木下的衣服上抹了把，「我只是在為你的安全著想，如果你不想被我朋友揍的話就乖乖聽我的。」其實真田也不會這樣沒自製力真揍上去，但惹火他之後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木下點了點頭，「你的朋友真有正義感……那我們換地方聚聚舊？如果你不害怕的話。」
「沒話可說，千石君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快回去找他。」怕是怕，但怕的是到時候她會趁四周沒人忍不住揍她一頓。
「你怎知道千石君跟我在一起？」木下帶著笑意但眉頭輕皺，「剛剛你們在門口說話時就只有我一個人在。」
千晴也笑了，「不是只有你看到我，我也有在其他地方看到你們。」
大概是嘗到難得的敗北滋味，木下沒再擺笑臉直接拉起千晴就手就走，千晴嘗試掙脫但給她用表情說服了──敢反抗就出聲。
想著自己真為真田著想，默默感動了一把，千晴安靜地跟著她走。
反正現在的木下沒法對她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慢慢遠離球場來到沒人的地方，千晴本想著這正合她意，她也不想在那裡鬧大，直至她看到在那邊等著的人。
──那是千石清純。
說起來，木下從最初偷看她開始都沒表現出見到她的驚訝，應該是不知道她的事。
可千石不同。
「你還想讓千石君加入對話嗎？」千晴表面鎮定但已經開始動搖，如果木下沒聽說過她的事，那她察覺到她不願看到千石時便更會將她往那邊帶過去，目的是讓她感到不愉快。
她就是這樣的人。
木下放慢腳步，回頭問道：「不好嗎？這樣你也安心一點。他在的話不會給機會我傷害你的，我也不會在他面前這樣做。還是你想再試一次那時……」
千晴憤怒地打斷她，「木下，你對自己做過的事就沒有一點後悔嗎？別以為我不說你就可以得寸進尺，只是你不值得我一直記住。」
「哈哈哈哈……」木下忽然用手背掩著嘴角，開始笑了起來，「你啊，還真是比以前有趣多了，怎麼以前不見你這樣有勇氣？是因為差點死了一次嗎？」
「不，」千晴也沒法完全冷靜下來，說的話都是有機會刺激到對方的，「別將自己看得太高。」
「哈哈別開玩笑了，」木下停下了大笑，但嘴角還是保持著弧度，「看來是不夠呢……信不信我讓你有更深刻的體驗？」
就在木下說完的一刻，千晴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終於明白真田平常的感受了，不過她比真田要好，因為沒有性別問題也沒有身高優勢，就算打一兩巴掌也不會有欺負弱小打過火的感覺。
她就是欠揍。
這樣想著，她又順手踹了一腳。
因為有先前的巴掌，被踹時木下也有了防備，但也沒想到她會來踹的，於是想要防禦的手便只好伸手拉了她的頭髮一把，兩人雙雙跌倒。
這下千石也反應了過來，看向聲音的方向。
他本以為木下會從她離開的方向回來的。
千晴自知這樣千石那邊一定會聽到聲音，跌倒的同時用力扯走木下的手，怎料自己脫身不及反被抓住了手腕。
「放手！你個混蛋！」千晴又是氣又是急的，邊吼著邊試圖用力甩開木下的手。
木下抓住千晴手腕的是左手，空出的右手很自然就是往對方臉上招呼，就算自己也相當狼狽但還是笑著說：「還你的。裡川千晴你變得真暴力。」
「近誰像誰吧。」
再跟木下拉扯也來不及，千晴索性直接拉著木下躲起來。剛走了兩步看到個藏身的地方，木下就再使點力將領前的她推到牆上。
用手擋了下後千晴回過頭低聲道：「你個混蛋……」
「也是你剛才對我做的事的報復。」木下表情很猙獰，「這樣就只差一腳了。」
生怕千石會找到這裡，千晴也沒管太多將木下拉近自己一點，怕她暴露位置，可木下為了踹她只能退後讓出起腳的位置。
「木下，你在這裡嗎？」千石在附近喊道。
「在這裡！」木下高聲回應，本想趁千石來到前最後再踹一腳，但當她看到右手給壓在牆上的千晴手心一點傷都沒有，再看看另一隻手的手臂，便改為問道，「喂你手心的傷呢？去哪了……還有左手手臂，沒可能這樣快復原的。」
體力不會簡單消耗掉也好，力量上的差別依然沒有變，千晴想要收回手也反抗不了，木下甚至更加用力地掐著她的手腕，她只好緊緊將手握成拳頭不讓看到手心。
「木下你在……」
千石來到木下的身後時木下已經將千晴的手放低了，但仍然握在手心裡。因為身高差的問題千石沒能馬上看到背對著自己的木下前面還有個人。
可即使千晴低著頭，他還是在不久後發現了並認出來，連後半句話也沒能再說下去。
面對千石的沉默，木下只是頭也不回地說：「我沒有問，千石君也沒有告訴我裡川同學的事。沒想到裡川同學身上的傷都完全治好了連半點疤痕都沒留下，還轉學過上了愉快的新生活呢……」說著她將千晴拉出來並將她的手背展現在千石的面前，貫穿了手心的傷正常來說手背也該能看到。
到這刻木下終於放開了她的手，但千石跟她都沉默了。
「千石君？」覺得千石的沉默有點奇怪，木下又補充道，「裡川同學貌似在立海的網球部，今天跟著大隊過來了。雖然剛剛在上面看沒看到她在球場，但剛剛在另一邊看到她跟立海的部長了，便找她聊聊天。」
木下單純地認為千石會這樣驚訝，是因為在這裡看到本該轉學了的千晴。
這種時候說什麼也不對，千晴想著既然脫身了，還是馬上離開比較好，多說無用，打算將剩下的事交給千石解決，他愛說不說也是他的事。
但木下從來都不會如她所願。
發現兩人的反應都有點微妙，千石的過分沉默還是千晴種種想要避開他的跡象都在告訴木下，這兩人之間太不尋常。
就當千石是在替她尷尬，但連她都不在意的千晴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千石那種反應。
木下捏著千晴的脖子重新將她推至牆上，近乎湊到她耳邊問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千晴沒答她，反抗也比剛才要弱；千石甚至沒有理會，看著她欲言又止。
為什麼她完全不害怕不緊張？難道他不怕她一用力就將人掐死嗎？
於是她加重了力度。
「到底是怎樣了，快說。」木下已經管不了形象，以前哪怕千石全都知道了也不會當他面做出這種事情，今天她將人推至牆上又掐著人家脖子，但他竟然反應這樣冷淡。
對千石來說，這是一個經已去世的人有手有腳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的靈異現象。就算他相信占卜也好，眼前發生的事跟占卜完全不同次元，沒法相提並論。
「木下，你先……放手吧。」語言機能盡失，他連重組句子都顯得有困難。
不是放開裡川同學而是放手，言談間千石完全沒擔心過她的安危。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木下不滿足于千石的反應，手是鬆開了但卻將她肩膀按在牆上，「你就那樣想要被孤立嗎？想要被人討厭嗎？」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放手吧。」
木下沒聽她的，繼續說：「稍微也怨恨一下四周的人吧。那些人別人說什麼就相信什麼，完全不會獨立思考，只要有些不好的傳言傳開了大家也就跟著一起排斥別人，這樣很好玩嗎？很有成就感嗎？」
「木下……」
這可能是木下的真心說話，曾經千晴很想要知道的；可是現在聽了也沒有任何感覺，過去這麼久原因也不再重要了。
「我到底多辛苦才能讓別人忘記我以前的事。」
「為什麼我沒法像你一樣不去介意啊……」
千晴想起了以前千石說過的話：「唯一知道的是，她認為你和她很像，但你們卻選擇了不同的生活方式。」
現在想起來，她們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都因為某些原因被別人疏遠、排斥；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為了融入人群改變自己，她卻寧願一個人都不願意順從。
要說哪個是對的話也很難說，但像木下那樣硬是將自己裝成了另一種人格肯定是錯的。
壓抑自己太久，連本來的性格都找不回來了。
平日和善又人緣不錯的她，瘋狂起來會傷害別人的她……這兩種極端中間應該有她的存在。
「木下。」
「你有話想對我說嗎？」
木下再次將手移至千晴的脖子，示意她性命在她手上。
「像你這種人死後一定對這世界沒有任何留戀，馬上就消失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自殺。」
「你說什麼……」
「比起就那樣一走了之，你還是背負著你過去所有的罪孽在這世上痛苦地活著吧。」
悠于 2016-4-25 18:53
第76章 [076] Vol 15.比賽·04
從頭到尾，千石都沒敢直視木下身前的裡川千晴。
那個本該不存在的人。
即使眼前的人經已經喪失了絕大部份的理智──木下每次遇上千晴總會容易變得瘋狂，可他連阻止她的說話及行為都沒法進行。
「啊？」木下將臉湊近千晴，「你在說什麼？」
千晴對這種接近有種生理性的厭惡，皺著眉抬起手就將她的臉推到一邊，作嘔吐狀。
「差不多是時候放手了吧，想要掐斷我脖子嗎？」
木下不明所以，也嫌棄地抽回手了，「哼。」
「你那樣不惜一切用盡手段，也只是想脫離這裡給關起來而已吧，我還以為你早就不想活了。搞不好哪天突然來了勇氣就會去考慮自殺。」說著，她看向千石，對方明顯在回避她的眼神。
對於重視木下的人來說，千晴這番說話無疑是在鼓勵她往深淵裡跳進去。
她以為千石一定會有什麼反應的。
他是絕對不願意見到這種事情發生的，也不打算認同她的觀點，可他也沒法對她說「你怎可以跟她說這樣過分的話」之類的說話。
這聽起來雖像是個過火的玩笑，但如果是從千晴口中說出來的話，從某方面來看，這或許是意外地正確的答案也說不定。
「我說你啊，」木下咬牙切齒，還是故意擠出笑容，靠近千晴身邊小聲地說，「是不是以為自己很瞭解我？還是覺得……我是不敢對你動手。」
千晴有點無奈，「你除了這句就沒別的話可說了嗎？」
不明狀況的木下給逼急了，再次掐著千晴的脖子。這次不再是恐嚇，而是認真的。
「裡川千晴，我不知道你跟千石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別以為上次我沒殺掉你就是不敢殺你。你知道嗎？我真是很討厭你……」
千晴越是冷靜木下便越是用力，千石看著她臉上全無痛苦的樣子，更確定眼前的人不是跟裡川千晴容貌相似的人，也不是學校的消息出錯……
而是她真的沒在活著。
「真的是裡川桑嗎……」千石有點動搖，看到木下那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不知道是該告訴她真相還是先阻止她比較好。
說到底，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能再被掐死嗎？
「你們到底是怎樣了！」
「木下，你先放手，我們冷靜下來談一談吧。」千石上前搭上木下的肩膀，他剛剛會動不了除了是因為看到已故的人而震驚，還有部份是因為不知道該怎樣阻止像現在這樣發狂的木下。
那樣溫柔的方法根本阻止不了她半分。
「放手吧，你是殺不了我的。」
「這種事已經沒關係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的臉而已……去死吧。」
「那樣的話，你的願望已經……」
「喂裡川！……你在做什麼！快放手！」
本來想著這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千晴正想告訴她事實然後消失了事，怎料聽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跑過來。
「切……原君。」
切原一來到就不管任何事先將木下從千晴身邊推開，站在她身後想要阻止她的千石也因為這樣一併被推倒，剛好能在底下接著她。
「木下，你沒事吧？」
「嗯……」剛剛切原用力一推，就像一盤冷水從木下頭上澆下來，讓她冷靜了點。
因為木下給推開時手沒馬上放開，順帶拉了千晴一把，所以當她脖子上的力度突然消失，她整個人便失去了重心往前傾倒，還是切原反應快地拉了她一把。
「你這人真會惹麻煩。」切原對千晴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後，又對木下跟千石二人說，「你們又是怎樣的一回事！躲在這裡偷偷欺負我們立海的人嗎？這可沒法當沒有看見。」
儘管切原一副要替她主持公道的做法她是很高興也很感激他，但這事要真計較起來說不定她還會比較吃虧，真追究起來她自己的事首先會暴露出來。到時候只會是她沒法再待下去，而完全傷不了她分毫的木下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切原君，我沒事。」千晴摸了摸脖子，就算不會窒息對方也是夠用力的了，「是真田讓你過來找我的吧，回去吧。」
「啊？你是白癡嗎？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作聲！」切原回頭就是對她一頓罵。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謝謝你了，切原君。」
說著，她便率先轉身離開，切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二人，完全搞不懂她是怎樣想的。
「對不起……」千石替自己，也是替木下道歉道。
千晴眼皮都沒抬一下更別說給他反應，當事人之一的木下也只是呆呆站著，切原面對這詭異的氣氛，想了想，還是跟上去了。
「哼。」
臨走前還不忘冷哼一聲。
「千石君，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木下掙扎出千石的懷抱，從剛剛接住跌倒的她開始他手就粘著自己不放。
千石尷尬地收回手，「抱歉……」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木下回過頭，筆直地看著千石，「不能告訴我嗎？」
比起那些不喜歡她的人的故意疏遠，還有千石等人裝作不在意地故作親切，也就只有她的接觸最能讓她感到輕輕一些。
她很討厭她，連她的臉都不願見到，但知道有這個人在這世上還是會覺得安心。
或許她只是想要一個能讓她以最自然的態度去對待的對象而已。
如果她們能換個相遇方式的話。
「木下，我知道的不多，但從學校那裡聽說到的，裡川桑她……」千石有點猶豫，「幾個月前就已經去世了。」
「幾個月前……是這樣，原來如此……」
木下沒有懷疑千石的話的真確性，甚至沒有質疑過一句，更沒有再詢問更多的，只是完完全全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已。
怪不得她掐著她時沒有感覺到頸動脈的活動。
然後她跪了在地上。
「木下！」千石連忙想要阻止她，「……你沒事吧？」
木下搖搖頭，任由他拉著自己手臂懸在空中，也沒打算站起來，只是一直低著頭跪在那裡，間中傳出零碎的啜泣聲。
大概是忍耐太久，此刻她的眼淚完全不受控……她這反應出於千石的意料之外，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
看著這樣的她，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悲傷起來。
如果當初他能阻止她的話……
「我回去醫院了。」
「……什麼？」千石驚訝地看著她站起來，雙眼通紅，「還有點時間，不再逛逛嗎？要是再進去的話也不知道何時……」
木下打斷了他，「再留下來我會變得越來越奇怪的。」
千石只好答應她，送她回去。
「今天見到裡川千晴的事，我們就替她保密吧。」木下突然這樣開口，臉帶笑容地說，「真期待以後她再次變成一個人時會是怎樣的反應……不過我應該沒法看到最後吧。」
看過她剛剛哭泣的樣子，千石怎樣都不會相信她說的全是真心話，但──
「木下，你真的認為裡川桑是……」
她點點頭，別過臉看著千石時眼神黯淡了下來，「我相信她。」
忽然一陣強風吹起，將木下的長髮吹至她的臉上，擋住了她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正因為她自己經歷過，她才會說那樣的話，以過來人的身份向我提出忠告……」看到面前千石帶著疑惑的表情，木下輕輕笑了聲，轉身看向她離開的方向，「但也不及死去的你狼狽，不惜欺騙所有人，以這種樣子出現……做到這個地步也非要留下來。」
在那之後，任由千石再問她也沒再告訴他。
本來以為要比不堪兩人不相上下，就算千晴要怨恨她她也認了，但現在看來是對方更勝一籌。
切原帶著千晴回去後真田就打發他走了，自己則到後方問她，「去哪了？」
「反正都不需要我，站著也沒事做，我去個洗手間還不行了嗎？」千晴閉起上眼不搭理他，「怎樣了？比賽開始了嗎？」
「開始了，」真田盯了她一眼，「你不需要去洗手間的吧。」
「要你管。」
比賽進行得很順利，在部裡甚少實戰經驗的一年級生也陸陸續續地贏了，不過其中也有輸得一敗塗地的。
「切原，你替我跟真田副部長求情吧！」輸掉的一年級生抱著切原大腿哭著說，「我不想跑回去神奈川啊……呐，你跟副部長關係這樣好！」
切原嫌棄地踢開他，「一點都不好！你眼睛是壞的嗎？」
丸井幸災樂禍地說：「對啊赤也，你就陪他跑吧。」
「丸井前輩你剛剛去哪裡了……」切原眯著眼打量他，剛剛真田讓他出來不只找千晴一個，但沒見到就先帶她回去了，「還有他是讓我求情不是讓我陪跑啊！」
「嘛嘛，差不多吧……只有他一個人跑的話多可憐。」丸井依然笑著說。
「……覺得他可憐那丸井前輩你去陪他吧。」
最後一場是切原對二年級的千石，但千石到最後還是沒回來。
切原看了後方的千晴一眼，剛剛她回來時讓他待會什麼都不要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欠他的這個人情以後會想方法還他。
雖然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原因要將剛剛的事保密，但他就是很不爽。
幸村部長跟真田副部長還是很擔心她的，可她卻這樣……
「人情就不用了，那種情況任誰看到都會那樣做，我也不是為了在副部長面前領功才幫的。」切原雙手插著褲袋，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在這學校發生過什麼嗎？你本來是不想來的吧，要不是部長身體不適……」
「切原君，你問得太多了……」千晴眼皮也沒抬起，維持著原來的步速走過切原身邊，「建議你還是不要太過在意我的事，不要去猜測那些有的沒的。這是為你好才說的。」
「你……」切原眯起眼跟了上去，這人總愛走在他前面，「性格還真是難讓人喜歡。」真不明白他們部長跟副部長怎會跟她熟絡起來的。
「這樣就好。」
第77章 [077] Vol 16.失杖·01
比賽完結後千晴鬧著要真田打給柳詢問幸村的近況，聽說沒大問題正躺在家中休息才安心。
說是不跟車回去的她消失後偷偷溜上車了，占了跟真田隔一條走廊的位置，那裡是絕對不會有人過去坐的。
她連真田也沒有說，只是一個人跑上車了。
「果然都沒人發現呢。要是幸村在的話……」就一定能注意到她……嗎？
窗外的景色轉瞬即逝，耳邊的嬉戲聲每一瞬間都不一樣，偶爾分貝過高時真田還會出面制止，他們都是這刻正在活著的人。
只有她的時間像是靜止了般。
現在度過的每一刻都不屬於她。
比賽後的週一幸村也沒回來學校，繼續在家休息。
「最近赤也跟裡川關係很好呢。」
「我看是那小子煩著人家吧，沒看到她不怎樣高興嗎？」
「幸村不在她還能高興得去哪裡……啊！難不成他想趁著幸村不在時做點什麼嗎？他竟然還有這種心思？」
「這點你放心，他情商沒長到這個地步。」
那邊討論得正熱烈時千晴適時拋個眼神過去，其他人都很配合地移開目光，就只有仁王躲也沒躲地跟她正面碰上還笑著揮了揮手。
「切原君，你看你帶來的麻煩。」她翻了個白眼，對身後幫忙的人說。
切原捧著東西艱難地回頭，但小團體早已解散，他完全在狀況外，「你說什麼？……不對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些的！」
千晴替他接著說：「你是來幫忙的。好了，這些放這裡吧。」
照著她指示的方向將東西處理好，切原忽然察覺到這不是他本來的目的，又再次在那邊吵鬧著，千晴嫌棄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聽他吼完才放手。
「裡川你有在聽我說話嗎！」他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似想要揍人。
「沒有。」她不怕切原會揍她，但看到他快要紅眼，到時候真田會跟她算帳，馬上補充道，「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切原將本來快要爆發的怒氣憋了回去，「那你說吧！」
「不要。」千晴爽快地拒絕了。
「為！什！麼！」切原雙手抓著頭髮，看似快要抓狂，「我一想起就覺得很不爽啊！為什麼不能說！他們都能這樣做了你還不能反抗嗎？告訴部長或副部長的話……」
本來側身看著她的千晴忽然轉過身，正面對著他，看得他有點發毛，安靜了下來。
這下子她才說：「如果你要說的話我沒法阻止你，但在那之後也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準備？」切原睜著大眼眨了眨，「你要跟我絕交嗎？」
……太蠢沒法交流。
「你要這樣想也是可以。」反正以後不要想著她會在真田揍他時替他求情。
對方越是意志堅定他越是退縮，切原頓了頓，小聲道：「額……也用不著這樣吧……」說著他又一個人在那邊嘀咕著，「真不知道你在逞強些什麼，真不爽……」
「全聽到了。」千晴看了眼手中的檔板，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武器，便抬手掃上去，果然聽到了切原的怒吼，「這不是逞強，只是認為沒有這種必要，告訴他們讓他們替我出氣嗎？」
「讓他們替你出面投訴他們啊！這樣好的資源你不用嗎？部長副部長也一定……」
千晴也搞不懂他執著的原因，歎著氣說：「真田先不說，幸村自從交流回來身體一直不太好，沒有必要再讓他擔心……而且上次那女生，她幾個月前已經進了精神病院長期住院，上次應該只是剛好出來一天，我想她大概以後不會再有這個機會的了。」
從旁人來看，已經足夠不幸，就算對她本人來說是種幸運。
切原呆呆地聽著她解釋，然後她總結道：「這樣你還覺得有必要嗎？」
他想了想，連忙搖頭。
「不過裡川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
千晴笑了笑，「你對幸村和真田有什麼意見嗎？……嗯，別忘了你也是其中一份子。」
直至切原氣得不輕又沒能反駁只能黑著臉離開，諷刺的笑容仍然停留在她臉上，不悅的眼神只要稍稍低頭便能用劉海蓋著。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任何情緒都如實表現出來。
「放心吧，幸村沒多久便會回來的了。」
聞言回頭，千晴帶著笑意說：「沒想到竟然會輪到仁王桑來安慰我……的確幸村沒來我是有點擔心，但我還沒有低沉到需要你來安慰。」
仁王聳了聳肩，心想果然女生是比較記仇。
那次裝成幸村是太過火了嗎……
除了千晴以外，其他部員們也都受幸村缺席一事影響，即使誰人都沒說出口，但氣氛依然顯得比平常沉悶幾倍。
也就只有切原這種比較沒心沒肺的沒感覺到。
「幸村部長何時才會回來的啊。」
「身體好了便會回來。」
「裡川你反應真冷淡，你就不擔心幸村部長的嗎！」
「擔心……比起這個，你還差五十圈。」
「誒！不是三十圈而已嗎？」
「再說六十圈。」
切原忍了又忍。
不得不說，千晴越來越擅長對付切原了。其他人看她在這種時候也一如既往地努力，也紛紛集中精力練習，等待部長的康復歸來。
「著急也沒有用……對吧？」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千晴撿起掉至地上的紙張，站起來轉身笑著面向他，「休息多幾天也好，不然沒完全康復很容易再復發。」
聽到她的覺悟，真田本來想說的話也沒能說出口。現在連部員們都開始動搖，部長不在作為中心點之一的她決不能比他們不安。
不知不覺間她的存在已經變到這樣重要，而她的成長也確實符合她在網球部的地位。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只顧著完成自己眼前的事，跟其他人的聯繫切斷得乾淨俐落。
但這樣的成長對她來說會不會負擔太重……始終是總有一天會離開的人。
「跟幸村約好了的……等到你們三連霸達成。」千晴將檔板上的日程表轉過去，「在這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到時候一切也會完結。」
「不是『你們』，」真田糾正她，「是『我們』。」
還好，幸村在將千晴逼至跟木下同樣下場時就先回來了，不然要是裝得太深回不來或是忍耐到了極限爆血管了，這裡可沒醫院能收留她。
同樣松一口氣的還有真田，以及看她裝到看不下去的某些人。
「下午好啊裡川，有想念我嗎？」
放課後幸村比誰都要早來到網球部，最後一節課的後半節是小測，他比預定時間早了完成交了卷子就背著書包離開了。老師本來還擔心缺席了好幾天課的他一來就測驗會不會太勉強，但收了卷掃過去發現差不多全是正解，也沒不放人的理由。
給幸村這樣一問她根本沒法不誠實回答，連本來想要嘲笑他抵抗力太差的話都止于唇邊。
「廢話，大家都很擔心你。」本想表現得沒那麼在意，但在他面前她總學不會偽裝，只能原原本本表達自己，「請假請太多天了，笨蛋。」
幸村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的腦袋，也不介意她對自己智商的質疑。
「嗯，傲嬌不好。」幸村笑著低下頭，剛好她也抬頭看著他，手指放在她前額上輕輕一彈，「率直地說一句很想念我怎樣？回頭請你吃雪糕。」
千晴用指腹抹過眼角，笑了出來，「這都什麼天氣了還雪糕……幸村你就這樣缺愛？」
「你的傲嬌竟然去到雪糕都沒法打動你了嗎？早點接受……」
「治療你個頭，誰棄療了！」再怎樣不爽千晴嘴角也依然保持著弧度，她轉身拿起旁邊的資料交到幸村手上，「這那天比賽的結果報告，還有這幾天練習的整理。」
「竟然會用公事轉移視線，你聰明了點。」幸村像是獎勵她般再次摸頭。
「……你還說這件事嗎……」差不多該完結了吧。
看到幸村回來大家都很高興，紛紛擁上前詢問他的身體狀況，為了答謝部員們對他的關心，他順手就在練習表上翻了個倍。
「部長……」切原欲哭無淚。
幸村拿著千晴給的報告，笑著解釋道：「大家高興是好事，但……」他回頭看了眼真田，徵求他的意見，「最近是不是鬆懈了點？」
真田握著帽沿，在各方面的壓力之下還是點了頭。
他們高興還不是因為你！……千晴在旁邊翻著白眼，不禁懷疑自己寫的報告是不是認真了點。
要怪就怪自己吧，她只是誠實報告而已，對得起天地良心。
另一邊也有消沉的人，「裡川你把我們都拖下水了啊……」
丸井興致缺缺地抱著球拍，本來還打算練習後去甜品屋試新口味的聖代，現在看來能不能準時結束也是個問題。
仁王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強烈表示同意，「噗哩，所以你今天可別打算早走。」
「誒……」
結果繞了個圈還是報應到自己身上來了嗎。
第78章 [078] Vol 16.失杖·02
為了練習不延時，大夥們都拼了命練習，負責監督的千晴也比平常嚴格一倍。聽到別人說她快要趕得上真田的黑臉時，她也只是繼續保持面無表情。
反是真田的樣子略詭異。
幸村看得心情十分愉悅，差不多是平常的結束時間時對大家說到這裡就可以了，讓他們明天保持這個步伐再繼續。
這就跟延遲行刑差不多，但能活久一點也是不錯。
「回去吧。」幸村很快就換回了校服，背著網球包來到千晴的面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本人還未察覺到這是吹了什麼風，旁邊的一年級很自覺地接過了她手中的那箱負重，打算負起責任替她將東西放回去。
然後又是手直接拿著箱子放到地上去了。
千晴無奈地別過臉看著旁邊的逞強的一年級生，「拿不了別亂來，弄傷腰背就不好了。」然後召喚了使喚得最順手的切原過來幫忙。
切原有點不滿，「你最近都只叫我幫忙。」
「誰叫你老在我面前出現。」這幾天他老是在耳邊煩著她，不找點事趕他走簡直災難，「加油吧少年，我看好你。」
幸村也附和道：「對啊赤也，待會打掃場地也拜託了。」
「誒？」切原還呆呆地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今天不是輪到我……」
「這點小事都完成不了嗎？」
切原認了命，「不……我掃。」
旁邊的少女對天發誓，她這是故意報復的。
耳邊還隱隱聽到有人說她過分，不過也有說他不知天高地厚活該的，也算是扯平了。
回頭對大夥揮了揮手，幸村便領著千晴先走一步了。揮夠手後他才說：「比賽你覺得怎樣？」
說完他才回過頭，對旁邊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女生一笑。
「還有怎樣，是不錯但有點鬆懈了唄。」千晴看著前方回應道，「該得分的地方沒有得分，對方也是差不多，都是一年級生缺少點經驗。」
幸村忽然說：「比賽你沒看完全吧。報告有點不一樣，你是看柳的資料寫的？」
本來就沒打算瞞住幸村，他一說她只能一笑置之，沒肯定也沒否定。不知道他是太瞭解她還是太聰明才會發現這點。
「果然是跟那邊網球部的同學有什麼事嗎？」幸村也沒打算責怪她，畢竟是自己臨時沒法出席早退讓她替的，「是不是不勉強你比較好？」
她搖頭，也不說話。
「說起來，你真是休息夠了嗎？」她放慢了步速，抬頭看著他，「要是真不舒服不用勉強回來看一下，不然沒過幾天又再病了……」
幸村笑了出聲，右手拍上她頭頂打斷她，「好了，我們別再為對方擔心了。我沒勉強你，也沒有勉強自己。……也不知是誰剛剛說我休息太久的。」
想起了剛剛撲上去的事，千晴有點不好意思，但很快也跟著笑了。
「那是因為這幾天都不知道你的近況啊，只有那天真田打去問柳桑打聽了一下，就那樣。」千晴眼神暗淡了些，「不像你的同學會知道你請了假，我每天去網球部都在猜你有沒有來。」
她真是蠢得可以，幸村想，「這些你隨便問個人不就可以了。」
「不，我總不可能每天都抓個人問。」千晴笑著，抬起頭看進他的眼睛，「因為不是只有我一個在擔心你啊。」
這種時候的她就像吸收了夕陽的光輝……不，是從她自身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像某些人那樣非常耀眼奪目，只是很溫和的日光。
「可是你……」幸村停頓了一下，「每天都有站在樓下看著我房間吧，為什麼不進來？」
沒想到連這件事都給發現了，她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躺在床上休息。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來，「我不會進去的。」
「為什麼？」幸村不明白。
「怎麼可能會進去。」千晴說得很無奈，「這不是打擾你休息嗎？」
原因並不是這樣。
幸村又摸了摸頭，「有人帶著禮物來探望自然會快點好。」
「禮物是重點？」她故意問道。
幸村反問她，「你說呢？」
「不管怎樣，康復了就好。」千晴走在前面轉過身，看了眼旁邊的歐式洋宅，「你到了，還不快點感謝我送你回來。」
幸村沒聽她的，問道：「要不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又沒多遠，你快點進去吧。明天見。」她揮著手，拒絕了他的建議。
「嗯，明天見。」一想到明天還能見面，感覺真不錯。
直至看著幸村進了屋，她才放下手松了口氣。遠方的白色屋子跟身邊這間一比顯得毫不起眼，但也曾是她喜愛，能夠在二樓看到他的房間，與他非常接近的一處地方。
而現在那裡的大門貼上了「招租」、「出售」的廣告，就像道符咒將她隔絕在外面。
她完全滅了想要進去的心思。
她伸出的手在觸碰到紙張後直接穿了過去，然後握成拳頭收回來。
「唉。」
其實現在撕掉了也沒用。
因為一直在沉思，千晴在腳步聲還遠時沒能留意到，到她察覺過來時已經相當接近。轉身看到來人後她近乎驚叫著出現在對方面前，閃避不及還撞上了後面的門把，便激動地怒吼道：「真田你想嚇死我嗎！」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狀況，但在這種距離下還要伴隨著高分貝的聲音出現，饒是真田也有點吃不消。
「……你比較嚇人。」他表面平靜但心跳明顯不正常，「你不是跟幸村一起走的嗎？」
「對啊，只是在這裡發了一會呆而已。」她眯起眼盯著他，眼神相當不友善，「倒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真田沒說話，只是看著她身後，她認命地歎著氣讓開了。
他將那裡貼著的廣告連同膠紙一併拉下來，拿在手中很認真地閱讀。不久，他放低了紙張，對旁邊的她問道：「你打算怎辦？」
她抓抓臉，避過對方的眼神，反問道：「還能怎辦？」要麼藏起來，要麼重新找個地方待，「話說你就這樣將人家貼的廣告撕下來了好嗎？」
「會貼回去的。」說著，他一手將廣告拍回原來位置，完好無缺。
千晴敷衍地拍了幾下手，正想進去等真田走後再出來，他又叫住了她。
「要不……」他總覺得這建議會給否定，「你來我家待著吧。家裡有不少空的房間，我家的話你也不會不適應。」
連住處都要給剝奪，偶爾他真覺得她這樣的存在太殘忍。
「就是你家才會不適應，現在的我不能讓你家人看到，對吧？」她苦笑了聲，「與其在你家躲躲藏藏，我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著更方便。而且那裡要租要賣也不是現在的事，說不定到我不在時這裡還沒找到客人要。」
總有一天要消失的，雖然不知道會是哪一天，但她想，這日子的來臨大概不會太長遠。
「嘛，希望直至來年我還能留下來，而這裡也還沒賣出租出吧，呐？」她側了側頭，對著真田笑得眯起了眼。
會讓她露出這種笑容的，也就幸村一人而已。看來她是相當不想讓他擔心。
本來這應該是件悲傷的事情，但在她口中硬是說成了對未來的一種期盼；不是算著剩下來還有多少日子，而是去算自己還可以再過多少天。
就算是相同的日數，一天一天加上去比一天一天減下來感覺要良好幾倍。
明明抱有這種樂觀的想法會更輕鬆一些，可他總覺得她這是在自欺欺人。當然，他是一定不會這樣跟她說的，畢竟現在這樣要比以前好多了。
但已經決定了的事實不會改變。
「你喜歡吧。」真田也有點無可奈何，「再有什麼麻煩便來找我。」
「嗯，一定會。」千晴笑著點了點頭。
以目送真田離開為藉口，千晴站在外面看著他離開，然後再也沒進過屋。臨走出到外面前她還回頭打量了整間屋子，目光最後鎖定在那張廣告上，最後皺了皺眉，推開閘再也沒有回頭一次。
不知道要去哪裡，想做什麼，她在目的地完全不明確的情況下就離開了現在唯一的存身之所。抬頭看了眼天空已經變成深藍色，看來快要完全黑下來。
想了想，其實白天夜晚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分別。
走了一段路後她突然感覺到點什麼，試著昂首看向自己的左上方，再前一點便是幸村的家。
視線逐漸掃過去，正好在窗戶看到幸村的身影。
站在窗戶旁邊的他已經換下了校服，半托著頭甚是休閒地看著遠方的風景，看起來像是心情不錯般揚起了個淡淡的微笑。
有了他家那種歐式華麗風格的建築襯托，她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幅精美的油畫。
或許是她站在那裡太久了，幸村也收回了目光，一瞬跟她四目交投，笑得更溫柔了。
她呆了半秒，一時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反應，雙手掩著臉低下了頭。
「好、好可愛……」
悠于 2016-4-25 18:53
第79章 [079] Vol 16.失杖·03
第二天幸村沒有問千晴昨天去哪了，這讓她松了口氣。
「下午好，裡川桑。」
回頭看到是上田，千晴笑著說：「上田桑，下午好。」
「對了，」她指著場內角落的人群，「他們在聊些什麼嗎？看著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練習的事呢。」
千晴順著上田的手指看過去，剛好看到給切原逗笑了的幸村，有點無奈地笑著說：「啊，他們是在說待會要去哪裡慶祝。上次的練習賽贏了，他們一直在等幸村回來找機會一起去。」
「那裡川桑也會去嗎？」上田又問道。
「我？」他們並沒有提起，她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大概……不會去吧。」
跟以前不一樣，千晴不是因為不想跟其他人在一起，也沒有在客氣些什麼。先不說她沒有那麼多時間，不容許她練習完再去慶祝，去吃東西的話她去了也只會掃興，特地勉強自己的話也沒了慶祝的意思。
「不去嗎？」上田覺得有點可惜，「那你待會一個人回去嗎？」
千晴點點頭，道：「嗯，我平常都是這樣的。」
這天的練習也是提早了不少完結，直至這個時候也沒有人來問她去不去，這對她來說正好。
當她將最後一箱用品收拾好，打算搬過去倉庫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陰影籠罩在上方，剛想抬頭看清楚，身前的箱子就給另一雙手捧起了。
站直了身子後，她終於看清楚了對方，「幸村？」
幸村只是笑著說：「我來幫你收拾，待會你也一起來慶祝吧，好嗎？」
弄得就像是交換條件般。
能去的話不用他說她自然也會去，沒法去的話即使他這樣說也沒辦法。
「抱歉，今天就不去了。」千晴踮高腿從幸村手中拿回箱子，「你們玩得高興點吧。」
幸村故意表現出一副失落的樣子，「是這樣嗎……不過也不要緊，」他微微一笑，再次從她手中搶過箱子，「還是我來幫你吧。」
即使是故意的，看到他失落的樣子千晴真想摸摸他的頭，就像他平常對她做的那樣。
她無奈地笑了笑，轉身打量了眼空蕩的球場，想要確認一下有沒有漏掉的東西未收拾好，就剛好看到幾個部員對她擠眉弄眼又是高舉姆指的，也不知道是想要她做什麼。
「我……跟你一起過去開門吧。」
「嗯，走吧。」
聽身後傳來陣陣掌聲跟歡呼聲，還有人在吹口哨，千晴不禁反思是不是最近虐得不夠，再看看身邊的幸村──昨天他們才在他手中活下來，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就完全沒了回事，而幸村本人似乎打算無視這種情況。
……原來是得到了許可嗎。
到了倉庫千晴上前先打開鎖，幸村經過她身邊時說：「看來我們是得到了大家的祝福呢。」
最初還沒懂這是什麼意思，半秒後理解了，她尷尬地對著倉庫裡面喊道：「幸、幸村你、你在說什麼蠢話！別亂開這、這種玩笑！」
「嗯？沒開玩笑啊。」幸村在裡面探出頭道。出來後看到她抱著手背著倉庫，他又故意將頭伸到她面前，因為二人的身高差他腰可彎得低了，「臉竟然沒紅呢……」
千晴給嚇得整個退後差點撞到牆上，還是幸村伸手按著她後腦，不然腦袋就得撞上去了。
「你反應也太大了……呼，真好玩呢。你說是吧？」制止了她的自毀行為後，幸村順手推了她的後腦一把，她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好、好玩你個頭！」千晴舉著手將幸村的臉推到一邊。
幸村無奈地說：「怎麼你說話還在結巴啊。」
「要你管！」
回程時幸村不停地在逗她，而她則不斷作出攻擊力為零的回擊，直至他替她順毛她才不爽地別過臉獨自嘀咕著，偷瞄了他一眼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們到底還要我躲多久……」
藏在暗處的井上忍了又忍，兩手握成拳頭，一雙黑眸眯了起來，額角青筋盡現。
幸村絕對是故意的。
等到兩人走遠了，井上氣得哼聲，打開鎖後將門暴力地踢開，吱嘎作響。
回去後千晴將鑰匙掛回去就走了，將身影藏起來了她走進了教學樓，熟絡地走上二樓拐進其中一間教室。
每次她來到都會覺得這教室的空氣跟其他教室有點不同，就像是有種……青草的味道。
跟幸村初次見面時是在真田家的後園，那裡種了些植物，正是這種味道。
她從來都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住了那一天。
不過幸村對她來說，從來都是個特別的人，在各種意義上。
成年人的世界太複雜，他們的笑容不多不少摻了些虛假的成份；在同齡的小孩當中，也就幸村會對她初次見面的她笑得那樣溫柔。
不得不說，臉還是相當重要的……顏一般的她都直接忽視過去了。
至於正太真田則是從來不知道溫柔是何物。
想起了當時幸村的說話，千晴獨自笑了出來，「以後也多多指教了……還有以後的話。」
只要她閉上雙眼就能馬上穿越回小時候的那一天，轉瞬間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個春夏秋冬。那年春天的分別說好要再重逢但實際上不算成功，但反正都見到面了，大概不應該計較這麼多。
總算沒有一切落空。
「啊。」
她坐在幸村某位同班同學桌上，在看到他們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視界時跳了下來，一步靠近了窗邊。髮絲在那刻給吹起來，她用手將頭髮掖到耳朵背面，輕聲地說：
「路上小心，明天見。」
如果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都忍下來了，只有幸村……只有他的事她是怎樣都沒法接受。
那不應該是這樣的。
「裡川！……裡川千晴！」
頭上隱約傳來某種觸感，千晴眨了眨眼，艱難地從幸村身上移開視線。
看到真田的短訊差不多是在兩小時後。
她想著這麼久沒回去電話也快要沒電，便打算回去充一下，就看到了真田不久前發來的郵件。
「幸村剛在車站倒下了！給送去了車站附近那間綜合病院，裡川你快過來吧！」
蓋上電話後她顫抖著直接跑了出去，馬上就在玄關摔倒了。當她想要再次爬起來時她才發現她根本沒這種力量，腿軟到站不起來了。
終究她想像的最壞狀況還是發生了。
在那後來她還碰撞了好幾次，甚至在不知不覺間讓自己消失了，靠著牆走路一下子就栽了進別人家裡，半邊身體在外面半邊身體在裡面。
「真田……我說真田……」看到對方沒回話，千晴試著扯他袖子，手穿過去了才察覺到自己還是靈魂狀態，手就那樣保持著拉袖子的姿勢出現了，「聽到我說話嗎？真田。」
「裡川你……」
在旁人看來千晴就是突然變魔術憑空出現的，慶倖的是當時沒人在看他們那邊。
「啊裡川你來了！」丸井聽到聲音回頭，跟她指出了幸村所在的方向，「幸村還沒有醒來，醫生剛替他檢查完，說……」
話還沒有說完，她便依著他指的方向前進，然後停在幸村待的房間外面，透過玻璃盯著裡面的一舉一動。
這一看就是十五分鐘，還要是真田揍她才能回過神。
果然不應該告訴她的。
真田歎著氣，大概她甚至沒發現那郵件不是他發的吧。仔細一看就會知道郵件的語氣跟他平常說話有點出入。
「醫生怎說？」
看著真田問話時千晴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將視線轉回去幸村身上。
真田照實說：「暫時安定了下來，原因不明，要等詳細的檢查報告出來。」
看到千晴這樣失神，作為叫她過來的當事人，丸井本想上前安慰她一兩句，怎料給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柳生阻止了。
「讓真田君處理吧。」
丸井有點後悔當時想也沒想就搶了真田的電話發郵件給她，真田會猶豫一定有他的原因，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不告訴她也不太好……
以前網球部的同伴總是拿幸村的事開她玩笑，暗地裡各種取笑她；到現在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應該取笑的事情，幸村對她來說就是這樣重要。
跟普通誰喜歡誰，誰暗戀誰有點不一樣，她的重點不在幸村是不是也喜歡她。
僅是這樣的存在就已經是她的全部……之類的。
裡川千晴在近乎讓人覺得可怕的程度，那樣地重視幸村，接近神經質的地步。
從最初開始大家都覺得她性格不好，不容易接近，完全不懂得什麼是平易近人；然而這樣的她在工作上表現出相當的實力，逐漸也能夠被理解，交流慢慢變得順利。
即使也有笨拙的時候，但平常在協助練習、指導一年級生時她都是頭腦清晰的，平常對話也偏向理智，跟切原一比較下就更明顯了。
可這樣的她卻會在幸村倒下時如同塌了整片天空般。
「我們對裡川助理的瞭解還遠遠不足夠。」柳生用側臉對著丸井，手指推了推眼鏡，「正常人都不會去加入別人學校的社團，她會來網球部一定有她的原因吧。」
仁王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剛好聽到柳生的話，便說：「你是說幸村對她來說還有其他意義？」
「仁王君，我跟你一樣，對她並沒有很瞭解呢。」
「柳生你這樣一說我更加覺得自己做了壞事了……」丸井哭喪著臉，「對了，要告訴赤也嗎？」
「別了，他一來醫院只會更吵，」仁王看了眼幸村所在的病房，「會吵到其他患者休息的。明天幸村醒了我們再來一起探望吧。」
不遠處的她依然靠在玻璃上，真田佇立在旁邊。這樣看著好像有點安靜得過分，也有點可怕。
「那明天要喊上裡川嗎？」丸井又問。
「她的話應該會自己來吧。」仁王猜測道，「……到時候再問她吧。」
前提是如果她有來網球部的話。
第80章 [080] Vol 16.失杖·04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幸村在車站的月臺倒下必定不會是最終結果。
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是在他那所謂的感冒一直都沒能完全康復時？還是更早的，在確定他生病了的那一刻？再不就是海外研修回來那時？
也有可能是在更早的時候──
在她決定要留下來，待在他身邊時開始，就已經註定會導致這種結果。
「原因……還不知道嗎？」
沉默的女生再次發言，真田低頭看了她一眼，如實回答道：「大部份症狀從表面看來跟普通感冒差別不大，但這明顯不只是感冒，醫生說有可能是神經系統相關的疾病。」
千晴聽了後低了頭盯著地面，放在玻璃上的手緊握成拳頭，最終無聲地掉到身側。
真田看著她這一連串顫抖著完成的動作，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呐，真田……」她側著臉跟他眼神交流，在另一種意義上蒼白得可怕。
真田應了聲後繼續等著她的下半句話，但只見她咬著下唇閉上雙眼，結果什麼都沒有說。
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
他早就預料到她會因此動搖，本來也不打算這麼快告訴她的，要說也至少要等幸村醒來，不然她一定會擔憂得安心不下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似乎不僅是擔心這麼簡單，還有其他……更複雜的想法。
醫院裡有著她熟悉的聲音，那種運作中的儀器發出來的微弱嗡嗡聲在她腦袋不停迴響，沒完沒了地不停交織成最擾人的噪音。
此刻她腦內是前所未有的混亂，各種曾經考慮過的猜測浮現在眼前。包括她最不想承認的。
「幸村會在這時倒下說不定是我的錯。」千晴故作冷靜地想要穩住顫抖的身體，可當她一說話便會發現她的聲音明顯在抖，眼神也遊移不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知道我不應該來，但……我不在的話幸村真的會康復嗎？就這樣就可以了嗎？我……什麼都不知道。」
越說她的眼神就越不穩定，抱著手臂的手指甲也深深地陷進了皮膚裡，不知不覺間連腰也逐漸彎下去，整個人看著快要縮成一團。
真田馬上拉起她，將她的手指甲逐只掰出來。
「別亂想，這不是你的錯。」
直至真田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做了這樣的動作，而她本人則完全沒感覺，只好任由他將自己的指甲跟皮膚分離。
再之後，真田要拉開她的手指也簡單多了。
「但我已經死了，而幸村還活著。」她只是低著頭，讓劉海擋住自己的視線，「如果是因為這樣的我待在幸村身邊為他帶來了什麼不良的影響的話，那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真田打斷了她，「從時間上來看，你跟幸村在一起的時間不會比其他人多太多，所以他生病與你沒半分關係。」
她閉上眼搖搖頭，「但幸村是不同的……只有他能看到我，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到這刻真田才察覺到至今從她身上感覺到的違和是什麼。她不只是在擔心幸村身體而感到不安，還在害怕自己令到幸村倒下的可能性。
在還沒查出幸村得的是什麼病的這刻，這可能性再怎樣難相信也沒法否定，而她也沒法將這想法從腦中排除。
即使檢查結果出來了，說不定她還會堅持認為這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存在令他患病的。
「幸村的病醫生會查出來。」真田只能堅定地嘗試說服她，「你現在只要冷靜地等他康復。」
「別說到這樣簡單啊……幸村都病了這麼久還倒下了，你還想我怎樣冷靜？」千晴單手掩著臉，轉身半彎著腰靠到身後的玻璃上，「一想到自己有機會導致幸村像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我就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我不是為了這樣而留下來的啊……」
從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可以聽出她已經在忍耐，真田不禁反省自己的用詞不當，沒再勉強她冷靜，然而他也想不出有什麼論據可以證明幸村倒下與她沒有半點關係，但他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不管怎樣，你今天先回去吧。」真田拍著她的肩，想要試著鼓勵她。
「我要留在這裡。」
聽到她像小孩子鬧彆扭那樣的語氣，真田本想說她太鬆懈，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幸村的家人也正在趕過來，你留在這裡會不太好。」
可她完全沒有在意，只是站直了腰說：「放心吧，我不會出來的……反正也就幸村能看到我。」
此刻幸村在病房裡睡著，除此以外，不會再有人看到她，就像她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
她再次走到玻璃面前，將額頭輕輕地靠上去，好像只要這樣做就能貼近他一些，可以讓他早點康復起來一樣。
明明她前一秒還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讓幸村生病的主因，可現在的她想法已經是由感情作主導，即使理性認為在結果不明確時不應該靠近他，卻沒法克制這刻想要待在他身側的願望。
想要阻止他的真田聽到她的話後只是看著她的背影，並沒有馬上反駁她。
他一直都覺得消失了的是她，所以包括他在內的其他人都沒能看到她；但對她來說，不是她自己消失了，而是大家都看不到平常狀態的她。
消失與出現，這聽著只是角度不同的問題，可對她來說大概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你……」真田想了想，還是選擇了自己最擅長的方法，一拳揍到她頭上，「幸村的事大家都在擔心，但你覺得你這樣自暴自棄有用嗎？」
「嗯，沒用，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
聽她完全沒反省的意思，真田又想再多揍一拳，卻給她用手臂擋著了，「你再怎樣揍我我都不會有感覺的，留點力氣吧。」
真田收回手，激動地追問道：「這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千晴沒有抬頭看著他，只是將想到的話說出來，不管這應不應該告訴對方，「現在的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這種狀態下幾乎沒有感覺。我自己握緊拳頭也好，你揍我也好……完全沒意思。」
這件事她本來是打算對真田保密的，他知道了的話那可真是一點都不有趣。可在幸村突然倒下了的這種時候，她連當初為什麼要隱瞞的原因都一併忘掉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刻到底在做些什麼。
連最主要的幸村都不在的話，一切都沒有意思。
聽了她的話後真田怔住了，沒想到她的情況會惡化得這麼快，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很多。前些日子她才說會等到來年的全國大賽完結，但按照這個速度說不定她連下學期也捱不過。
原來她還一直隱瞞著這種事嗎？
真田覺得，他或許有點理解千晴會這樣崩潰的原因。
明明每天只能出現一段時間，超時的後果會非常辛苦，還有過去的陰影在拉她後腿，即使這樣她還是將所有時間都花在網球部，無論怎樣該做的事一件都沒落下。就算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躲在部室，甚至連本人的狀況也變壞也好，她從來都不會主動提及。
她努力了這麼久，也只是為了達到那個與幸村有關的目的而已。
其實過了這麼久，千晴想要留下來完成的事真田也大約能猜到了點，特別是觀察到最近部員們對他們的反應後。
他早就知道千晴對幸村的想法，可幸村那邊是怎樣想的他沒有很清楚，更沒特地去問他。
在最近看來，大概幸村也跟千晴重視他一樣，那樣重視千晴。
所以她不能隨便跑掉。
至於她是最終目的是只為了作出多一點補償，還是再有更複雜的想法他也不知道。
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幸村是她世界裡的唯一。也不知道該慶倖這個唯一是他好，抑或為這樣的她感到可悲。
要不是幸村跟她連系在一起了，或許她現在就可以不用留在這世上，到達她父母所在的地方，繼續前進。
但哪一邊會更不幸也無人能預料。
幸村的話他相信醫生的能力一定能讓他痊癒，但千晴那邊卻只能看著情況一直惡化下去。
束手無策。
童年一起成長的三人，一個因為不明原因躺在病床上，一個則經歷了死亡面臨消失的危機。
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這不是一時之間發生的事，但當他反應過來時，事情都在這個時間點上嚴重化。
即使他一句安慰的說話都想不出來，可他認為這種時候至少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然而當他想再跟她說話，她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可能只是消失了在他們的視野中，因為說了要留下來的她一定還在這裡。雖然她認為自己有可能讓幸村病倒，但在確認幸村沒事前她是不會輕易走開的。
真田本打算試著對空氣喊兩聲看看她會不會出來，忽然仁王在他身後問道：「我們助理去哪了？到剛剛為止不是還守在這附近的嗎？」
「不……」真田想要解釋又無從開口，「她有點事，先回去了。」
這可真是出於仁王的意料之外，但他也不會承認。
「嘛，也對。醫生也說現在幸村沒事了，只是要等檢查結果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打量了眼在病房裡睡得安穩的幸村，「那等幸村的家人來了我們也回去吧。」
「嗯。」
「醫生都說沒事了，一定不會是什麼麻煩的病的。」
仁王總覺得真田比剛剛更陰沉了，是他的錯覺嗎？
不管怎樣，在幸村的母親跟妹妹來了後也沒他們的事了，真田跟幸村的母親複述了剛剛醫生說過的話後便打算跟他們一起離開。
「千晴姐……」
聽到幸村世奈的話，在場包括真田以內的一眾男生，還有實際上一直都在附近的千晴都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這時她才續道：「精市生病了她沒有來看嗎？她在的話精市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幸村的母親也問道：「千晴的話不是搬去東京了嗎？」
「上次我問精市，他說回來了的。」回頭跟自家母親解釋了後，幸村世奈再次重複問題，這次問題直接指向真田，「呐，真田哥，她沒來嗎？」
真田搬出剛剛對仁王說的話，「來了，但已經回去了。」
幸村世奈的表情顯得有點失望。
就站在他們旁邊的千晴歎著氣，她也不知道到現在自己還在期待些什麼。
現在她只希望幸村的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那樣的話就算要她離開立海離開神奈川或者是離開日本也沒有問題。本來就不是能夠一直留下來的，只是提早了離開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要是能夠早日從這世上消失那已經是最好的了。能夠輪回轉生成為別人的方法，她也不想知道。
她希望自己直到最後還是可以作為裡川千晴存在，那個喜歡幸村精市的裡川千晴。
「抱歉，什麼都沒法為你做到。」
換個方向想，如果幸村真是因為她而病倒，她離開了就沒事的話，可以這樣簡單地解決問題也是件好事。
所以，但願幸村的病不會很嚴重。
第81章 [081] Vol 16.失杖·05
晚上的醫院作為靈異故事的舞臺經常出現在各種媒體當中，以前千晴也曾經每天面對，說從來不覺得可怕是假的，但閉上眼咬著牙關忍忍就過去了；可現在不同，她不需要睡眠也沒有自己的病房，只能一個人待在光線不足的走廊上。
千晴曲著膝抱著大腿捲縮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偶爾抬頭看一眼裡面的狀況。
這天的黑夜很漫長，好像無論等多久都不會迎來黎明一樣。
「精市！嗚……」女孩撲到幸村的病床上放聲大哭。
幸村笑著摸摸她的頭，「世奈真誇張呢。好了，再哭會打擾到其他病人的。」
「這全都是精市的錯！」幸村世奈用衣袖擦眼淚，旁邊的幸村看不過眼遞給她一張紙巾，「昨天真田哥打過來時我跟媽媽都快給你嚇死了。」
幸村的母親閉著眼坐在一邊削蘋果，輕易地將自己撇除在外，「你可別拉上我，我早就知道精市不會有事的。」
「媽媽你別這樣傲嬌好不好……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接到電話後嚇到連鑰匙都忘記拿就出門了。」
幸村媽媽堅持道：「反正不是我。」
幸村世奈不禁想自家母親睜眼說瞎話的技能又進步了，還是該說她臉皮厚？
從妹妹表情當中猜測到她的想法，幸村默默提醒道：「世奈，注意一下影響。」
「我什麼都沒說……」幸村世奈無辜地說。
幸村又道：「想也不行。」
幸村世奈覺得心情有點微妙，轉身走出病房說要去洗手間了。幸村媽媽抬手遞到兒子面前，幸村反應過來後便無奈地跟她擊掌。
「媽，可以的話……」幸村尷尬地笑了笑，「能不拿著水果刀向著我嗎？」
幸村媽媽一臉無辜，「抱歉，沒注意到。」
幸村媽媽將削好的蘋果遞到幸村嘴邊，他用手接過了，幸村世奈剛好又回來，幸村媽媽便讓她去洗水果刀。
雖然很不情願但幸村世奈還是照著吩咐做。
「精市，你要不要在醫院多待兩天。」幸村媽媽說，「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你不是感冒的了，想要完全康復還是再多觀察幾天比較好。」
幸村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腿，說：「我不希望讓世奈還有朋友們擔心……真的這樣嚴重嗎？」
幸村媽媽心疼兒子，坐到床邊安慰他，「聽醫生說這有點麻煩，不過你相信我，一定會好的。」
「嗯，那學校那邊也拜託媽替我請假了。」
「沒問題。」幸村媽媽勾起了嘴角，「下次不舒服早點告訴我，早點治好也省得你自己辛苦。」
等到幸村世奈回來後幸村媽媽直接摟過她的肩膀將她帶出去，動作強硬不容她反抗半分，於是她只好別過臉向著病房說：「精市我等著你回家教我做作業啊！」
敢情他個當哥的存在意義就只是為了把智商借妹妹一用了；即便這樣，幸村點還笑著點頭，順便揮了揮手。
幸村媽媽認真地教育女兒，「都怪你平常沒認真聽課，有什麼不懂回家我教你。」
「媽媽你上次教我的數學就全滅了，老師還說了我一頓。」幸村世奈淡定地說出真相。連小學生的女兒都能這樣整，她覺得自家母上大人真是糟糕，相比之下哥哥就好得多了，至少懂得分場合。
……在這樣想到的瞬間幸村世奈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觀。
「我這是在鍛煉你，世奈你真是太鬆懈了。」
幸村世奈側著頭，「這話話有點耳熟，好像有在哪裡聽到過……」
「錯覺吧。」
「哦……」剛想說這不是真田的口頭禪嗎的幸村世奈乖乖地閉了嘴。
算不上躲起來，但千晴在知道幸村醒過來後便退到病房裡面看不到的地方，也沒想到自己在這之後該怎樣做，剛好沒多久後，幸村的母親跟妹妹也來了，便一直待在那裡等到她們回去。
說是醒過來，其實他也只是在治療後睡著了而已。
想了想，她留下來也沒意思，便打算臨走過去看一眼確認幸村的狀況，卻沒想到他也正好往她那邊看過來。
「裡川，等我一下。」
就在二人視線相交的一刻千晴就轉身往相反方向後，然而在聽到幸村的聲音後她一步都動不了。
還好這刻她附近都沒人，也不怕會有其他人看見她……憑空出現。
對著牆壁摸了摸試試手感後，她走過去揚起笑容說：「喲幸村，已經能下床了嗎？」
幸村也笑了，然後抱怨道：「嗯，不過裡川你別說到我好像病得很重一樣啊。」
「哈哈，抱歉抱歉。」千晴摸摸後腦，「那個……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啊。下回學校見。」
這一段千晴近乎自說自話般，說完就低著頭直接從他身邊經過。
但再怎樣笑著也好，幸村還是能看出來的。
「為什麼要躲著我？」
聽到這問題的一瞬，她的肩膀無可避免地抖了下，更是證實了他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這點，所以她一直都沒有回頭。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不過幸村還是跟她說：「我沒事的。」
說著他還揉了揉她的腦袋，弄到她的頭左右搖晃。
「嗯。」她只能這樣應道。
如同仁王所預料的一樣，千晴並沒有來練習。
他對自己的預感很有自信，但當猜測真的成現實時還是有點傷感。畢竟這樣簡單就能夠拋棄了，算是把對方看成同伴的他也很受傷。
「什麼？幸村部長在醫院裡？」切原在球場裡大聲喊道。
製造噪音簡直不可忍，真田比他更大聲地吼道：「別這樣大驚小怪！太鬆懈了！練習給我好好地完成，有什麼也之後再說。」
再說下去副部長就要揍人了，直覺告訴切原不能再在原地久留，他轉身就去找另一位前輩了。
仁王前輩太會作弄人，丸井前輩感覺不太可靠，柳前輩說的話太難懂……篩選了一輪後，他將目光放在柳生身上。
感覺柳生前輩就不錯。
「柳生前輩，裡川今天沒來也因為幸村部長嗎？」切原直接問道。
柳生也給考起了，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或許是這樣呢。」柳生反問切原，「切原君很在意裡川助理嗎？」
切原氣衝衝地說了句「才不是」就自覺地滾回去練習了。他從最初起就很介意千晴的加入，雖然不算是反對，但要這樣的他完完全全承認她還需要一段時間。
練習完結後幾個正選堆在更衣室裡，丸井最先換好衣服，坐著換鞋子時對旁邊的桑原問道：「傑克你說幸村會不會已經出院了？」
桑原想了想，「應該沒這樣快吧。」
仁王也跟著坐到二人旁邊，笑著說：「這去了便知道了，噗哩。我們要不要帶點什麼給部長？」
想著幸村睡了這麼久也該餓了，幾個決定好買吃的過去後便出發了，不過可能他家人已經來了探望他，也就沒帶太多的，買了個三文治拼盤，他們也可以一起吃。
當中丸井中途忍不了空腹感，又順道買了個可麗餅邊走邊吃。
「文太你晚上還打算吃的嗎……」桑原看不過眼，忍不住問了句。
丸井點點頭，口齒不清地說：「當然吃啊，甜點跟正餐又不一樣。」
幾人爬樓梯上去，還未走到幸村病房的所在樓層就看到了缺席練習缺得光明正大的某人。
「啊！發現裡川了！」丸井誇張地說，「大家都在想你翹掉練習是不是去醫院了，果然是這樣，還有你昨天怎麼突然一個人回去了。」
隨著丸井的出現，網球部的正選逐個出現在她面前，而她依然保持沉默，反倒是站在她身後的幸村還笑著跟他們逐一打招呼。
丸井看著失了神的千晴一眼，覺得有點奇怪，便走到幸村面前關心道：「已經沒事了嗎？喏，幸村，給你的。」
「還特地帶了禮物過來嗎？」幸村笑了笑，捧著袋子打量了眼，「這是那家店的三文治吧，份量真多呢。那我們一起吃吧，呐？裡川。」
從剛才開始千晴就一直背對著大家，幸村一說她才回頭，沒有答應也說不來拒絕。
忽然真田從樓梯上來，什麼都沒說就抓起她的手就往另一方向走。
「真田你做什麼？」
「跟我來一趟。」
給真田拉著走時千晴還回頭看了眼幸村，反正她也沒打算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分享三文治，他這樣帶走她正好是個機會。
「什麼什麼？」丸井不明所以，「真田是要拉裡川到沒人的地方教訓一頓嗎？真能狠下心，裡川可是女孩子啊。」
幸村對著他們的背影眉頭輕皺，見隊友看著自己便笑了笑，說：「我們回病房等他們吧。」
說是回病房的幸村卻落在隊伍最後，直至桑原叫他才跟上去。
「抱歉，現在就來。」
最後他再看他們的背影一眼，還是沒說出半句話。
直至遠離人群後千晴不樂意了，甩開了真田的手，指責道：「女孩子的手是你隨便能牽的嗎？手腕也不行。有什麼事快說，我要回去了。」
「你不打算回網球部了嗎？」真田只是問道。
千晴避過他的眼神，也沒馬上回答。
看到幸村那樣精神她也是放心了，情緒也沒再那樣繃緊，但還是沒法完全安心。她聽到了幸村母親的說話，幸村這次似乎沒能那樣簡單痊癒，她實在沒有辦法再集中注意力在網球部。
而且現在也不知道他的病與她有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的話……
現在她每天的時間有限，她寧可將這些都花在幸村身上。
能幫上一點是一點。
不過也不知道幸村需不需要她，若然她的存在只是麻煩的話……她能做的太少了，就連最簡單的想要替他跑腿也有條件限制。
無論是幸村的病還是她自己的存在價值她都不敢去確認。
從頭到尾都是幸村在包容這個笨拙的自己。
「我……不知道。」
由最初在真田家碰面時他對她伸出了手，到後來用行動向她證明她不會是一個人，還有那天在晚上的街道阻止了她的獨自離開，還在網球部給了她一個位置。
他為她所做的太多太多，到這刻她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他的心意。
因為她一定成就不了他所希望的結果。
「我留下來……真的可以嗎？雖然真田你說過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擔心。」她閉上眼，「當初會這樣決定也只是因為沒其他可選而已，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還是想要好好地作個終結。」
「這當然不會是你的錯。」真田又問，「你打算回去了？」
千晴忽然睜開雙眼昂首盯著面前的人。
怪不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不是真田……仁王桑？」說著，她的眼神變得淩厲。
從剛剛開始他一言不發帶走她就有點不妥了，不是說真田不會拉她的手，但如非必要他都不會跟她有過多肌膚接觸，因為他說他們性別不同……而事實上平常他做最多的也只是揍她而已。像剛剛那樣的情景，他頂多用命令語氣讓她跟他走，再不就吼她一句，還是不行才用暴力解決。
她本來是覺得是不是真田聽說了她的話後還真不揍她了，現在看來也不是這樣。
不過最讓她覺得違和的是剛才的那句話。
「從哪裡發現的？」仁王摘下了假髮，「我說錯了什麼嗎？」
上次他貪玩裝成幸村可是給一眼看穿了的，如今可能受到情緒因素，但她的觀察力也沒可能在短時間低了這麼多。
比起是他手藝進步了，他更相信這是差別待遇。
「你扮成真田是想要套我話嗎？」千晴有點生氣，「抱歉，我沒有話想要告訴你。」
「所以我才會這樣做，不然你不會理我吧。」仁王勾起了嘴角，「上田見幸村又請假了便來找我問知不知道是怎樣了，我告訴她後她第一時間關心的，是你。」
千晴歎氣，說：「那你替我謝謝她的關心，我很好。」
「即使是騙她的？」仁王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上田放學後有來網球部，打算找你一起來探望幸村，但你不在。」
她沒說話。
「我跟她說我們練習完也會去，但她沒來。」
想說的話說完了，仁王跟她說了聲抱歉就準備回病房跟大家集合。
最初仁王沒說話直接將人帶走也是怕幸村會發現，但看樣子他是早就暴露了，不過幸村也沒當場拆穿他。
「看來，我跟上田桑認識得不太是時候。」千晴忽然對仁王說。
要是能再早點認識，那她的溫柔及擔心就不會變成她的壓力。
悠于 2016-4-25 18:54
第82章 [082] Vol 16.失杖·06
仁王在那之後有沒有過去幸村病房千晴不知道，但她就是沒打算過去的了。
從剛剛丸井等人的反應看來，他應該是從學校那裡出來時就已經扮成了真田，要是這個時候用仁王的樣子過去，一定會有人反應過來他就是剛剛的那只真田。
至少幸村的話可能早就知道了，竟然還不告訴她……
「仁王，玩得高興嗎？」見仁王出現在門外，幸村率先笑著問道。
看來剛剛沒說話是想等著事後才問罪是吧。
仁王雙手插在褲袋，「噗哩。怎樣了，能出院了嗎？」
好生硬的轉換話題方式……就算幸村想要暫時放過他等出院回學校再算帳，旁邊的丸井也似乎不打算這樣做。
他咬著三文治問道：「仁王你剛剛去哪了？從更衣室出來後就不見你了。」
這次柳生也不打算幫他，淡定地解釋，「仁王君剛剛一直扮成真田君待在我們身邊啊。」
柳生笑過轉過臉看他，丸井也跟著看過去，眼神有點不懷好意。桑原表示很無奈，但他認同自家拍檔，也跟著一起用眼神審視他。
見發展成這樣，最後幸村再補上最一刀，「好像是牽手了吧……」
「是牽了。」柳生單手抱著另一隻手的手肘，稍稍別過臉低頭托眼鏡。
「幸村你聽我說……」仁王表面依然保持風度，完全不見有反省，「那只是手腕，你吃醋吃得有點過了。」
「哦，還是我錯了？」幸村繼續笑著。
雖然坑他是自己，但柳生覺得今天的仁王智商跟情商都好像沒上線。
但仁王想，大不了明天逃掉練習就好了。
「噗哩。」
病房裡的氣氛好不熱鬧，幸村是心情不怎樣舒暢，但也沒真的在記恨。即使明天仁王的練習翻倍又或是過去做過的惡行給翻出來了也絕對不是他在算帳，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千晴路過那裡時正好看到仁王給枕頭擲了出來，而他看不到她。
玩得這樣高興看來是沒事的了，至少暫時來說。
幸村還得在醫院再住幾天，千晴每天去學校前都會過來看一眼，偶爾給幸村發現了便出來跟他在病房聊幾句。
其實她會再去網球部也不全是因為仁王的說話更不是因為上田，只是現在幸村還不需要她，留在網球部幫忙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對於上田，她還是有點愧疚的。她是個很好的女生。最初她也是有點不習慣覺得很煩的，但見面次數多了也覺得這樣不錯。
說起來，她還是喜歡幸村的吧。
可意外地，她對上田完全沒有敵意，就算不理會自己的情況也好。
本來千晴是覺得像現在這樣也不錯，偶爾碰到面跟上田聊幾句，打個招呼，間中她也會練習晚了跟她差不多時間回家，狀況好的話可以一起走。
可是這樣不行的吧。
如果早就準備要走的話，還是應該好好跟她說明吧。不過她真沒自信在不說出自己的情況下能對她解釋清楚自己不會一直留下來，故意扮黑臉她也不怎樣擅長，畢竟一直以來她都是非常認真地在不爽的……
「喂，你到底有沒有心幹的！」
反應過來後千晴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筆記確認進度，無辜地回頭。
切原嘴角抽了抽，這傢伙真會裝，「我說你失蹤完回來沒多久又在練習時發呆，不想做的話就別留下來，快點消失吧。」
她繼續發呆，兩秒後應道：「不用你費心，海帶君。」
沒人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中將想法說出來了，但丸井為了將切原攔下來可費了不少工夫，而讓他炸毛的本人則若無其事地去認真工作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裡川有點黑……」
「同感。」
「連紳士也這樣認為嗎？」
「是因為跟幸村一起太久了吧。」
「我的資料也是這樣顯示的。」在旁邊記筆記的柳也說，「根據我的觀察，這是她示好的一種方式……」
路過的某一年級生點評道：「這是得心理有多扭曲……」
但柳還有句話沒說完：如果是按照剛剛的情況，那可能是切原說了些不應該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是哪句。
這段日子她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裡面塞滿了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在想，空白一片的。
直至切原提醒了她，自己還有另一種選項。
偶爾她也會覺得已經努力得很足夠，如果可以的話休息一下也不錯；但每當她想到了還什麼都不知道，這刻也正在努力面對疾病的幸村，縱然這是對她來說最輕鬆的選項，她也沒法因為自己去加重他的負擔。
就算她真的拋下一切逃走了，不論幸村能不能看到她，隔著一個次元也不會好受得去哪裡。
只要她的意識還在這裡。
「赤也說話比較沖，但不是故意的。」
練習完結後，千晴幫忙撿球時蹲了下去就沒再站起來。直至真田站在面前擋著陽光，她才抬起頭看了眼。
因為腿不會麻，蹲多久她也沒太大感覺。
「你說了什麼嗎？」千晴問道。
真田沒怪她，重複說：「赤也的話你不用在意。」
「都過多久了，早就沒在意。」千晴無奈地笑著，「只是因為他的話想到點事而已，再怎樣我也是多愁善感又心思細膩的女生啊。」
「反正又是些沒用的事吧。」真田閉著眼說。
千晴笑笑不說話，從結論上來說的確是的，想了這麼多還是什麼都沒改變。
收拾好後她剛走出球場，就碰到了在外面站著的上田，這幾天她都會等她練習完結一起回家。本人說是這數天都有事要在學校留到這個點，她聽了後雖然覺得有點可疑，但也沒說出來。
倒是仁王的視線粘在背上有點難受。
「裡川桑，今天也很巧呢！」上田一看到千晴便笑著跟她打招呼道。
千晴嘴角抽蓄著，那根本不是巧吧……不過她也不打算計較這點，其實這樣的上田也挺可愛的，便也微笑著說：「下午好，上田桑。」
上田馬上又問，「那一起走吧？」
「好。」
跟上田在一起時千晴不能像跟真田一起時一樣，不會毒舌也不會抱怨什麼，基本上都是笑著和應她的說話，藏起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這本應是會感覺到累的，但可能是裝得太久了連自己也覺得是這樣吧，她反而覺得會更放鬆一點。
所以這也是她沒有跟她疏遠的原因。
但對仁王甚至她本人來說，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那個……裡川桑。」本來還在談數學老師的上田忽然換了話題，「一直都沒告訴你，其實我這幾天會在差不多時間經過這裡不是偶然的。」
「嗯？」雖然千晴早就知道，但沒想到她會這時候坦白，裝作不知道，「是嗎？」
她馬上就道歉道：「真的很抱歉！」
「其實也不用道歉……」千晴安慰道。
見千晴沒有生氣甚至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上田安心了些。
上田又繼續說：「說實話，我原先也是想這樣做的……裡川桑很擔心幸村君的事吧？但我又我怕我來找你會有反效果，會不會太煩……之類的，哈哈哈哈……」
「不會啊。」千晴笑了笑，又想到了點事，「不過上田桑又怎會突然決定來找我？」
說到這裡，上田認真了起來，收起了笑容說：「是井上君讓我來的。」
自上田開口坦白的一刻，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原本她是有更多的話想要告訴千晴，想要跟她解釋他的用意，可話一出口卻不知道該怎說了。
早前他們二人的事她也聽說了些，那時會吵到老師那裡是過了點，不過實際上井上所做的事並不是想要為她帶來麻煩。
至少在她眼裡看來，井上也是相當重視她。
他本人深知千晴不希望見到他，便只好拜託上田了，即使最擔心她，想要趕到她身邊的人是他。
井上跟上田的立場其實有點相似，可將自己代入井上的位置，至少她就完全做不到他這樣。
──沒法在知道對方其實喜歡別人時，還能繼續保持當初的想法。
再怎樣不爽井上也好，千晴本就沒打算在上田面前表達出來，再者他都好久沒出現了，早就沒在記著那時的事。
而且上田想要替他說話的樣子她也看出來了。
「那你替我謝謝他的關心吧。」千晴笑了笑，但顯得有點尷尬。
但上田很是高興，「嗯！我會跟他說的！」
每天練習完結後有上田跟著千晴，真田是特地跟她錯開時間去醫院的。
推開通往天臺的大門，他找到了獨自吹風的幸村。
「真田。」幸村似是背上有雙眼般，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是真田，到這刻他才回頭，「今天大家的狀態怎樣？」
真田如實回答，「不壞，但缺了你沒以往那樣熱鬧。」
「我也沒有很吵吧？」幸村故意這樣說。
真田也笑了，雖然只是嘴角的輕微上揚，然後他問道：「她今天也有來嗎？」
「有來啊。」幸村再次別過臉，看著外面的風景，「也沒有來跟我說話，只是來看了眼而已。」
聽幸村的語氣，他似乎不太想千晴每天都來。
真田沒有回應，只是一步走上前嘗試跟他看著同樣的景色。
「說起來，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吧？」
「嗯，過兩天吧。」
第83章 [083] Vol 16.失杖·07
真田帶著幸村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消息回網球部後，大家都幾乎打算開香檳慶祝。
但再怎樣，千晴還是知道這不等於治療完結的。
練習完結後她從教室的窗戶看出去，外面燈火通明。
忽然書桌上手機的震動聲音打擾了這刻的靜寂，千晴聽到後也只是繼續站在窗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亮光。
到現在她才發現幸村不在時自己好像把他的座位據有己有了。
──「你在家嗎？我帶了些冬天衣服給你。」
雙手掌心貼掌心，她對著中間的空隙吹了口氣，好像這樣就能感覺到冬天的快將降臨。
原來都十一月快要十二月了。
──「我很忙。」
──「那我下次再來吧。」
意外地，真田並沒有拆穿她的藉口，她難得良心發現了一次，歎著氣又再回復道：「你明天帶來學校吧，反正放那裡也不安全。」
「你在學校？」
怎麼這時候他腦袋就這樣靈光……
「你猜？」
早上學生們回來後千晴也難以在教室待下去，即使沒人看到她也好，轉個身都能被別人穿過去那感覺真是有夠糟糕。
上田在網球部有晨練的時候都很早回來學校，她來教室放下書包時已經有幾個人在，千晴看到差不多每一個都會跟她友善地打招呼。每次看到她都會想感歎一句她人緣真是好，而這樣不缺朋友的人卻會選擇來跟她交朋友。
……向難度挑戰？
在學校裡的日子她基本上都是隨處逛逛看看風景打發時間，看著部員們晨練一開始時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中間精神奕奕，最後又回到最初的狀態，雖然是累的。
以前曾經有人問過她早上為什麼不來，是不是起不了床，那時她說想她早上來也可以，但下午她就不會出現，對方閉嘴了。
可以的話她也是想試試早上這種練習氛圍的，可是她不行。
她想，如果以後她出不來連幸村也看不到她的話，她也是會過著這種窺探別人生活的日子吧。
其實這也不是她想要的。
能夠一個人安靜地待著，沒有人能夠打擾她，這是她以前響往的生活。但就算是窺探，她也想站在舞臺上面當個路人，而不是坐在台下……甚至是躲在幕後當個觀眾。
所以，幸村的存在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在各方面來說也是。
「幸村君，明天就能回家了呢。」
「是的，這段日子謝謝你的照顧了。」
「出院後要記得回來複診啊，也別忘了醫生說的注意事項。」
「我會的。」
護士離開病房後，幸村看到了在外面站著她，便招手讓她進去。
「那個……」千晴笑著說，「恭喜你能出院了！」
「謝謝，每天都辛苦你來看我了，」幸村揉了揉她的腦袋，「後天開始就能在網球部見到了呢。怎樣？高興不高興？」
千晴笑得很無奈，「這種時候你還在說笑嗎？」
秋季末的風冷得有點刺骨，大風一刮將窗簾吹起，順便帶來幾片枯葉。生怕幸村再次著涼，她主動走上前將窗戶關小一點。
「真貼心。」幸村自己穿了件外套在病號服外面，又問她，「你不冷嗎？」
千晴低頭一看，的確自己一身短袖跟幸村一比較就顯得奇怪，前些日子真田給她的外套也沒有穿上，或者是沒能穿上，不然放課後的練習就沒法堅持下去了。
「還好，你才是，不要又病了。」
「也是，不然你一個人在網球部很無聊吧？」幸村笑說。
「又不是去玩的。」說著，她又吐槽道，「你當真田還有其他人都不存在嗎？說到你在就會陪我玩一樣……」
幸村點點頭接受了她的意見。
他想了想，摸著下巴道：「或許下次我可以陪你打球？在網球部來場公開賽？」
「有沒有靠譜些的建議……」千晴嘴角抽了抽，「這不叫公開賽是公開處刑吧。我何時跟你積下這樣深的怨你要這樣報復我……」
不知該說幸村認真還是什麼好，他還真是在記憶中翻找各種帳本。
「感覺有很多呢。」
他正想開口算帳，她抬手打斷了他說話，低著頭掛著麵條淚默默念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玩了還不行嗎……」
幸村很滿意她苦著臉認輸的樣子，卻沒有借題發揮。他微笑著替她順毛，手放在她腦袋上有點捨不得放手。
「呐，裡川。你平常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聽到幸村的突然問話，千晴抬起頭，反問道：「什麼做什麼？」
幸村最後輕輕拍了她的頭再放手，別過臉看著走廊外面來回的病人，再對著她說：「每天在醫院裡很無聊吧，雖然我只待了幾天，但已經會這樣想。要不是大家經常來探望我，一個人待在這裡可能會變得消極吧。」
「要是幸村你早點說的話，我每天都會來看你，在這裡陪你多久都可以。」語畢，千晴側著頭笑得很甜，又道，「不過你明天就出院了，也不用再想這些了。」
幸村搖搖頭，說：「一想到以前你受傷時都沒好好去探望你……對不起，裡川。」
「這不是幸村需要道歉的事啊……」
「現在你也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去上學吧，每天就只會來網球部幫忙。」幸村苦笑，「明明讓你來幫忙的是我，你也是因為我的拜託才會來，但我卻不在。」
不論是以前住院的事也好，現在幸村生病的事也好，都是些不愉快的回憶。以前每天待在醫院躺在床上盼著出院盼著幸村來看她的日子還能清楚記住，最初甚至想過一出院就馬上找他，因為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
可到後來，感覺逐漸麻木，連討厭這件事本身也變得模糊。
就像她本應就該這樣般。
身體沒法自在地活動，住在簡潔得只剩下白色的房間，被動地等著想見的人來見她，連每天的檢查都變成了排遣無聊的方式之一。
「那些都過去了，你明天也能出院了不是嗎？」千晴站起來伸出手搭上他的肩，「要是無聊的話最多我犧牲自己陪你打球吧。」
幸村給她的說法逗笑了，「裡川可真是好人呢，剛剛還說是公開處刑的。不過，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答應我來網球部，每天都很有趣，其他人一定都是這樣想的。」
「我也覺得挺好玩的。」千晴也笑著說，又補充道，「啊，我說的看他們練習，不是在說公開處刑的事。」
「那約定好了。」幸村伸出小尾指，「下次有空時我們來打一場吧。」
約定這回事越是明白當中的含意就越覺得沉重，哪怕只是一個口頭承諾附加勾小指。
千晴看著自己跟幸村打勾勾的小指，不由得去想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過輕率，不過答應了他的事她無論怎樣都會完成的。
拼上她僅餘的所有。
回學校後千晴去了部室拿外套穿，剛好給其他部員碰見，幾個都一臉見鬼的表情對著她。
……仔細想想其實這也沒有錯。
「裡、裡裡裡川你……」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很沒禮貌地用手指指著她，「你怎麼打開副部長的儲物櫃從裡面拿副部長的外套穿了！」
千晴回頭看了眼，撥開了面前的手指，反駁道：「這是我的，」真田給了她就是她的所有物，她不在了以後他要不要留著也是他的事，「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尺寸吧？」
後面的人接話道：「話說我好像有看過裡川穿這件……」
「那你為什麼會將衣服放真田那裡！看著好可怕好不好！」另一人喊道。
將頭髮從外套裡面撥出來用手指梳了梳，然後千晴才慢慢回答道：「因為我沒儲物櫃，放他那裡不行嗎？」
「不是不行……話說你這是男裝吧，該不會是真田……」
她打斷了對方的臆測，「才不是。」語畢，她才發現或許對方的話也未必有錯，真田的侄子也是真田，不過再說的話大概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現在就這樣讓他們繼續放錯重點吧。不要去想為什麼她要將衣服放在學校。
走出部室後她碰到了正想進去的丸井，像平常一樣打招呼道：「下午好，丸井桑。」
「喲裡川，」說著丸井看到她身上的外套，又說，「今天風有點大呢。」然後他進去時看到了幾個在地風化的少年。
丸井剛想回頭問前一刻還在裡面，很有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千晴，卻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意外地容易受到打擊的少年說：「丸井……裡川的事，就交給你去查了……」
「你們在玩些什麼？」丸井也沒搭理他們，「要是晚了去集合給真田訓了我可是不會理會的。」
看著千晴一身短袖，縱然外面穿了外套，真田還是會不自覺認為她會感覺到冷。
感覺到他的眼神，千晴別過臉看他，側著頭一臉疑惑。
「現在的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這種狀態下幾乎沒有感覺……」
真田越發認為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以前的她也不會感覺到冷吧，更何況現在。
練習直至中途為止還是不錯的，後半場她就開始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喂裡川，別再發呆了。」切原路過見她一動不動便對她喊了聲，想起來早幾天他也是說過了，所以今天態度才會這樣好，「再站著可是會給球打中的。」
到她發現時切原已經站在自己眼前，她嚇得倒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
「你到底是怎樣了……這幾天老是發呆，你也感冒了嗎？」切原不禁猜測道，畢竟那可是差不多每天都穿短袖還完全沒說過一句冷的人。
千晴眨著眼開始打量周邊的景色，反應比早幾天更緩慢，呆滯的表情看上去特別蠢，跟平常做事俐落算是有點頭腦的她差太遠，切原有懷疑是不是裡面換人了。
未等他再開口，她便抬起頭看著他。
「可能吧，我去休息一下。」
換著是平常的話切原絕對會說她這是偷懶，但今天她反應有點反常就放過她了，不會回嘴的她也很沒趣。
「切。」
說完她便行動起來，切原看著她走到自家副部長身邊時對他說了句話，然後就直接走出球場了，還是一樣的緩慢。
然後就那樣倒下去了。
一點徵兆都沒有。
「……喂！」
第84章 [084] Vol 16.失杖·08
切原是因為剛跟千晴說完話所以有點在意她，但真田卻比他更快地趕到她身邊，大概是他也發現她的樣子有點不妥吧。
「真田副部長，這傢伙……沒事吧？」
真田沒回答，只是馬上攔腰抱起她，對切原及其他想趕過來的人說：「你們繼續練習，我帶她去醫務室。」
給留在原地的切原感到有點頭疼，果然她是生病了。
早兩天他還那樣說她……現在想起來都是她自己的錯，生病就請假在家休息就好了，非要跑來網球部，現在倒下了也活該。
「可惡。」切原抓著自己的海帶頭，「要是像幸村部長那樣怎辦……」
真田走得很急，走沒幾步就開始跑了。他左顧右盼，也沒找到個適合的地方放下她，一低頭就看到她雙眼無神地睜著。
「還有意識的吧？」真田試著問道，「閉上眼吧，這種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
「嗯。」她艱難地回應道，閉上了眼，「你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放下我吧，地上也可以。」
「可是……」
「沒有可是，你想其他人看到嗎？」頓了頓，她再次開口，「這樣待會你會將我摔到地上的。」
想了一會，真田放慢了步速，環觀四周找了個有長椅的地方就將她放下來了。
著地那刻她繃緊的面部神經在此刻終於稍稍放鬆，表現出來的是一副人生再也沒希望的樣子。真田眉頭深皺，眯起雙眼去表達他的不悅。
少女看了他一眼後還歎氣了。
「竟然會是真……」
真田非常不爽地打斷了她，「不是幸村真是抱歉了。」
「放心吧。」千晴想要抬手卻發現只有指尖在動，收起了想要拍肩的動作，「在這種時候你作出了非常正確的判斷，我不會多想什麼的。」
公主抱只有在物件是幸村時才成立，這種危急關頭為了救人的動作完全不能算進去。畢竟用背的話她沒能用力很容易摔下來，像麻包袋一樣扛在肩上也不適合，她這種體型雙手抱著大概是最方便的一種方法……
想著想著她都想哭了。
不過要是身高跟體力許可的話真想努力一下呢……那樣的話無論幸村倒下多少次她都會撐著，直至他完全康復為止。
「你……」
「抱歉，」她彎著嘴角輕輕一笑，「到極限了。」
見到她想要作出往前傾倒的姿勢真田第一時間張開雙手，可惜始終不及她的消失速度快，最終只能抓到一件衣服。想起來她都已經倒下了還能撐著來到這沒人的地方才放鬆下來，也算是有先好好打聲招呼再離開。
認真地想，她的做法也沒有他能指摘的地方。
「好好休息吧。」真田正了一下帽子，「回去我會找個理由跟他們說明，不用擔心。」
他本想問更多的事，例如她是不是練習前去哪裡了，還是今天突然間……
可是他發現，問出答案後他什麼都做不到，只能斥責她的不謹慎。
而且現在已經沒法問到，他們終究是身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回去後他先將外套放回原位，進球場時幾乎所有部員都圍在真田面前，這算是難得一見的待遇。他正想開口解散面前這群放下練習不管的部員，其中一人比他更快地問道：「助理她……裡川她是怎樣了嗎？」
「沒大問題，只是有點累了。」
真田耐著性子回答完後便將面前的人統統趕走，以防他們再問更多的事。
聽到副部長的命令後大家都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可他們還在那邊眼神交流，遲遲未進入練習狀態。
真田想，看來剛剛的答案不能滿足他們。
但沒想到連柳也是這樣。
「蓮二。」見好友向自己走近，真田率先喊道。
「弦一郎，他們只是擔心裡川。」柳側著身子面向其他部員，「精市倒下時大家都很擔心，裡川亦同樣，她也是網球部的一員。」
真田握緊拳頭，他自知自己的表現不足以讓其他人安心，而事實上他的確比這裡的所有人都要擔心那個被自己丟下在校園一角的女生。
「那是她個人的問題，我沒法說更多。」真田看著柳，希望得到他的體諒。
柳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決賽之前……」他轉身面對真田，「那時精市跟弦一郎去醫院接裡川出來看比賽，當初並沒有很多人在意，但她進來後這件事已經傳開去，只是他們沒有問而已。」她是怎樣受傷的，又怎會來神奈川幫他們處理事務，還似乎沒有在上學。
實際上柳曾經想要調查千晴的背景，在入部當時。除了習慣跟好奇心驅使，他還想要瞭解這次進網球部，哪怕只是負責雜務的女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後來他選擇了相信介紹她的幸村和真田，還有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就網球部的非選手成員而言，柳可以說他最不瞭解的就是自己學校的助理。如果是其他學校的經理、主務、顧問、計分員等等，一些基本資料他還是知道的。可裡川千晴的話，除了名字跟性別、大約年齡、以前曾就讀的學校，還有目測出來的身高體重，其他差不多可說是一無所知。
或許對一般人來說這就足夠，但他不。
「我並沒有想要查探她背景的意思，也沒打算過問她以前的事。」柳又說，「但對於部員的身體狀況，我認為還是不要過分隱瞞比較好，這樣有礙於日常工作。」
本來就沒打算要真田給出個答案，柳說完就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想起了點事，他又回頭道：「根據他們的發言，百分之七十六的部員都在擔心她會不會是以前的傷沒痊癒。」
聽完後真田看了眼對方的背景，也轉身往相反方向走。
休息了一會能活動後千晴就回去網球部看了眼，縱然覺得這樣拋下工作跑掉很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再出來，就只能在旁邊看著。
連唯一能做的事也搞砸了呢。
回去教室吧。
第二天幸村出院的時候有點期待過千晴的出現，可偏偏每天都在的人就今天不在。
經過這次教訓後她深深地明白到不能高估自己的能力，雖然知道他今天出院但不知道幾點，可能早上就走了，她去了也沒用。
反正會在網球場見面，那她至少讓自己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裡川助理今天沒事了嗎？要不要休息一天？」
「昨天只是個意外，不用介意，忘掉就好。」千晴這樣回應著部員的關心，順道用眼神示意他們要是不能再提這事，識相的都會明白。
就怕有些太蠢的看不懂……明明白白告訴他也可能會反問你為什麼。
「喂裡川你看什麼。」
看笨蛋。
「沒什麼。」
轉身走進部室將倉庫鑰匙掛回去後，千晴想著今天還沒見到幸村，暫時還沒聽說他有來上學。
很在意……要不待會問問真田好了。
經過儲物櫃面前時她想起了真田給的外套，便拿出來打算穿上，下一秒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心裡想著該不會又給看到從真田儲物櫃拿衣服的場面，然後回頭看著來人。
入目的是仁王一手靠在門框上，吊兒郎當的站姿。他無時無刻在以這種方式表現自己的個性。
不過他的話最少不會像那幾個一樣大驚小怪。
「我先出去了。」
關上真田的櫃子後她就打算離開，特地說一聲是讓站在門口的他讓路。
沒了依靠的仁王一樣腰沒站直，弓著背低著頭的樣子有點像是在遷就她的視線。就算千晴明知道他本來就是這種站法，可她還是有點不爽，大概是因為他本人。
「謝謝。」在他讓開後她禮貌地道謝，想起今天自己還沒跟對方打過招呼，便補充道，「……仁王君。」
這個時候總不能再說下午好，但還是稱呼一聲比較好。
得到她的道謝後仁王的笑容看著有點不懷好意。
「昨天都倒下了今天還來嗎？」仁王語氣輕鬆地說，「不好好休息小心跟幸村一樣病倒啊。」
聽到仁王的話她也沒回頭，只是邊走邊說：「昨天只是有點累而已，休息了一天已經很足夠。」
「哦，累倒了嗎？」
仁王的這句反問聽著像是有點別的意思。
她停了下來，但依然背對著對方。
「疲勞都是積累的，」即使對方明顯不想搭理自己，仁王還是繼續自說自話，「一直都好端端的就會突然累到倒下？不見頭暈筆直地走著然後躺下去了。」
這時她終於回頭，「仁王桑看來很關注我？」
「噗哩，沒有啊。」他完全不在意地開玩笑，「就一點而已，因為裡川很有趣。」
「又是試探套話又是質疑，看來仁王桑非常不信任我。」
「還好啦。」
這段對話簡直莫名奇妙。
千晴沒有再理他，點了頭就往球場走過去。
「還有外套，」仁王繼續說，「真田抱著你出去回來後，帶著你的外套回來。」
……她真不太想記起這件事。
忍著想要撞牆的衝動，她繃著臉繼續走當作沒聽見。
仁王見她沒反應也放棄了，進部室拿回不知誰出賣他在他座位上拿來的書包，趁著真田不在就直接落跑了。
畢竟今天幸村出院呢，最近拍檔好坑人不適宜留下。
就算是裝裝樣子的書包他也不想落到他人手上。
悠于 2016-4-25 18:54
第85章 [085] Vol 16.失杖·09
聽說仁王落跑了時千晴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還隱隱地有點高興，這人真是無時無刻都在為自己拉仇恨值。
然後很成功地，她越發不爽他了，就算知道這詐欺師的本質是個好人也好。
「你剛有見到仁王嗎？」
真田讓前來彙報的部員回去練習後，轉身問旁邊低頭笑得不懷好意的女生。
千晴那時正轉著筆，看著文件板似乎是在思考，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如果我說我看到他去部室拿回自己的東西後逃走了，你下次會罰他三倍練習量嗎？」
「沒有如果，」真田有點懷疑仁王是哪裡得罪她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她滿意地一笑，爽快地下筆後將筆夾到文件板上，回頭笑著說：「那我告訴你，我剛所說的全是事實。」而且三倍練習量她也記下來了，雖然略嫌太少。
見識過她這種表情知道這是代表什麼意思的切原默默退縮，他本想過去跟她確認練習進度的，但為了不被連累還是決定再緩一緩，等待會再說。
瞄了眼莫名奇妙地膽怯起來的切原，她又對真田建議道：「話說將他抓回來的方法我也知道，要聽嗎？」
直至大約十五分後仁王出現在場外時大家都很驚訝，不禁懷疑面前的人會不會是柳生。
「我的話，」正版柳生在場內托著眼鏡，「可是一直都在這裡呢。」
雖然他們不太懂，但既然柳生跟仁王都在的話，那就是真的兩個都在了……
不管他們有沒有扮成對方的樣子也好。
不知真相的群眾反應過來後圍在千晴身邊叫囂道：「裡川你好厲害！」竟然讓那個仁王在逃跑後又回來了，除非幸村親自出去抓人，否則他沒試過被找到。
不過她也只是賭一把他還沒離開學校的機會而已。
面對群眾的熱情，她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安靜。
「噓。」然後她看了外面的仁王一眼，睜大著眼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相信你才怪。
看到仁王走過去一副準備問罪的樣子，眾人都匆匆忙忙疏散，場內一角空了給兩個當事人。
千晴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大隊解散。
「噗哩，裡川真是……好過分啊。」竟然會讓上田幫忙。
不過反正幸村好像不在，那就算了。他本來會逃也是因為怕幸村遷怒，表面笑得雲淡風輕的他心裡面可記仇了。
不管是真是假，見對方沒有生氣的意思，千晴算是松了口氣。
「你也不差。」
儘管將方法告訴真田讓他將人帶回來的是她，但真的回來後她卻不怎樣高興。
一想到練習開始前仁王說過的話，練習其間她一直很在意他的視線，生怕他會再發現些什麼，好幾次回頭剛好跟他對上視線時她更是心虛地別過臉。
她不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故意無視，而是更懦弱地害怕他會毀掉她現有的生活。這本來就不是那樣穩固而又理所當然的事，她能有個地方待著也多得真田跟幸村兩人的幫忙，可這種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認為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的她太天真了，最初她也只是想到會是自己狀況變壞，再也沒法讓他們看到自己，又或是直接在他們面前消失……因為這樣的方式而暴露自己經已死亡的事實。
沒想到還會有像仁王那樣頭腦比較好，又會對她的事在意起來的人，縱然是為了上田也好。
不過這種關心方式她是一點都不高興。
這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不定，在心裡面她也在期待著幸村會回來。
結果到練習完結時幸村也沒有出現，她在失落的同時也擔心會不會是他延遲出院了。
瞬間她萌生了後悔的念頭，後悔自己今天沒有去醫院，但也總不能練習完再去醫院看一下，她已經沒這種精力了。
明天總會回來的吧。
差不多收拾好東西後，真田來到她面前，問道：「能說兩句嗎？」
「嗯？」千晴想了想，「嘛，可以啊。」
考慮到她的特殊情況，真田還貼心帶著她來到部室比較少人的地方，其他人看到二人結伴離去還露出各種微妙的眼神，就像在懷疑她趁著某人住院時跟別人好上了般。
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出這種想法，她不禁為自己的觀察力跪倒。該說他們平常的生活太沒趣才這樣愛看八卦還是關心她的感情生活好……
也或許是出於對自家部長的尊敬吧。
……慢著，該不會是幸村不知何時對他們好好教育了一番吧。
感覺他做得出這種事。
「你笑什麼？」見她沒緣沒故傻笑，真田有點受到了驚嚇。
「你們部的人……不，沒什麼。」
見她沒打算說，真田也放棄追問這事，進入正題。他稍稍眯起雙眼，輕皺眉頭，問道：「仁王跟你說了什麼嗎？」
因為一直抬著頭脖子會累，即使弱化了感覺的她也同樣，所以沒有看著他說話，聽到問題才打量了他一眼。
「為什麼這樣問？」
「今天你一直在意著仁王。」說著，真田又補充，「是他在部室跟你說了什麼嗎？」
平常的話他是不會過問這種事的，但幸村不在的這種時候，在網球部也只有他能保護她了，再者他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嘛，算是吧。」千晴踢著石子，有點心不在焉，「呐真田……我啊，就這麼不像個人嗎？」
這問題對真田來說有點意外，還有種不可言喻的悲傷。
她早在這個夏天已經死亡是既定事實，這是不合理的，但她依然努力地維持著屬於自己的日常，想要儘量裝成跟一般人無異……
裝嗎？
發現到連自己也用上了這樣的詞彙去否定她，即使沒說出口，他也感到非常自責。
他們都不想面對現實，承認了就等於輸了。
「裡川……」
「其實我也有想過的，或許我差不多是時候離開網球部比較好。」她靠在牆上，低著頭避開真田的視線，儘管他也沒有在看她，「本來這件事也只是幸村跟我的任性，我不在的話也不會影響你們日常運作。」
至剛才為止他還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上一個問題，但這次他可以清楚地說：「不是……你不是在不在也一樣。」
千晴心虛地抬起頭笑了笑，又轉移視了視線。
「那不是更麻煩嗎？如果我不在會有什麼影響的話。」
「不管怎樣，」真田沒法勉強她留下來，但出於各方面的考慮跟擔憂，他也不想她走，「先等幸村回來再說吧。他是部長，也是推薦你進來的人。」
將問題推給幸村了嗎……千晴失笑。
「那真田，對你來說我在不在是不是不一樣？」
隱隱感覺到她不只在說網球部的事，真田對答案有所保留，不敢輕易回答。
見他真的在認真地想答案，千晴也不想為難他，自己先說了，「也對呢，真田你雖然為人死板了點但對人還是挺好的，就算是我這種一直惹你生氣的朋友不在了，你也不會感到高興的吧。」
自說自話地說完後她還松了口氣，他的猶豫讓她感到不安。
「不過啊，現在的我一個人也不要緊了。」
真田趕緊開口，「你……」
千晴再次趕在他說話前打斷他，「只要幸村不介意的話……你會尊重我意願的吧？」她知道用上尊重這詞真田便沒能再說什麼。
所以他也只是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嗯，還是挺認真的。不過你放心吧，至少不會是現在。我還有答應了幸村的事沒去完成呢……對啊，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想要去做……」說著她像是自言自語般，聲音逐漸變小，到最後幾乎只有嘴唇在動。
她答應了幸村，到下個學年會將所有事情告訴他，高中會考入立海高等部，然後兩人和好，以及早兩天說的網球比賽，還有以前說好要做給他的護身符……可以的話，她每一樣都想要完成。
高中是一定沒法讀的了，其他的話……雖然都不一定要留在網球部才能做到，但至少比賽她還是想按幸村的想法來做。
對於兩人的關係她已經不抱任何期望，她自知自己沒法完全捨棄，但也不可能全然接受；就算幸村樂意也好，以後分開的時候難受的也只會是他本人。
儘管現在的幸村也未必能輕易地接受這件事……
她只是不想讓幸村傷心而已，特別是因為自己的事。
因為她最喜歡他了。
……這哪裡是不要緊了。
真田想，雖然他知道裡川千晴這人就是這樣地不可理喻，能夠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樣理所當然，但聽到她連最後的決定都要基於那人的想法就不禁有點來氣。
說著只剩下他一個的她真是再也沒能擁有其他了嗎？
難得她在立海收穫了與不同人的各種連系……這些都能簡單切斷嗎？
話題沒有得到共識，雙方各自的問題也沒能找出答案，這次談話就此終結。
晚上在教室千晴收到了幸村發來的郵件。
對上一次還是他出發去研修旅行前在她家門前發給她道別的。即使知道她有在用手機，他也沒有經常發給她，大概是平常在學校都有機會見到的關係，畢竟是一周七天的練習量。
──「裡川，我回來了。抱歉，本來想趕上下午的課堂參加放課後的訓練，但因為出院有點手續要辦所以晚了，到家後我媽也不讓我出門。」
握著手機，她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沒事就好。
「你回來了。」
比起敲打數位鍵回復，她更快的是用言語地表達，即使她的聲音沒法傳到對方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懷疑，網球部那幫人都是二貨
在真田眼中，千晴大概跟他家左助差不多一個水準
千晴：你是說身高還是心智……
真田：在各方面也是
第86章 [086] Vol 16.失杖·10
「海……」不小心將視線抬太高，千晴很自然地改口，「切原君，如果要你聽一遍就記住當天自己的所有訓練內容，能做到嗎？」
「哈？這點小事……」當然不能，話到嘴邊他換了個說法，「我這是為你製造存在價值。」
看來今天他的智商有上線，不過數值依然偏低。
她真誠地說：「那可真是謝謝你了。還有，連同後來加上的五十圈，請你現在先去跑八十圈再回來開始負重揮拍。」
「……哪來的八十圈？」
切原明擺著不相信，昨天他帶遊戲機上學給副部長沒收了是罰了幾十圈但後來都跑完了啊。
「哦，那是真田說你今天還沒交反省書給他。」
糟糕他完全忘了！
剛好真田在附近路過，切原跟他對望了眼，得到了他點頭示意，然後便哭著開始瘋狂加速。
揚起的風吹得千晴頭髮亂飛還帶起了沙塵，她連忙別過臉避免正面迎風，撥走臉上的髮絲後才發現真田就站在她身邊神色認真地盯著她看。
「別這樣啊，我就問問而已。要先得到部長允許對吧？」說到部長，她又問，「幸村呢？不是說今天有上學嗎？他去哪了？會來嗎？何時來？」
有關幸村的去向問題五連發，好煩……
面對女生踮高腿的追問，真田率先退開了，即使是他先走過去的。
「去了教職員室，待會就來。」回答完後他沒給對方再多半秒時間，瞬間回到本來在做的事上。
千晴收回往前傾的姿勢，笑了。
裝作沒有看見這幕，柳抱著平常心上前讓她去倉庫拿待會練習要用的物品。附近的一年級生聽到便乖巧地提出要幫忙，千晴在心裡面盤算著東西的數量，覺得也沒多少，便拒絕了他的善意。
要是這種學生真的是她後輩那該有多好。不過別說後輩前輩，連同級甚至同班的同學她都不曾好好地跟他們培養過感情。
這就是社團的魅力嗎……
回部室翻出了鑰匙她便過去了，走到倉庫那邊離遠就看到門沒關上，生怕會是隔壁運動社團的井上同學，她沒敢過去。
可是等了一會也不見有人出來……是誰忘記關上嗎？
走近後她拿起門把上掛著的鎖看了眼，還是開著的，同一時間就聽到了倉庫裡面的說話聲。
「都是她們的錯！」
這女生的聲音聽著有點情緒激動，留心聽還能聽到她在哭。
……這也太不是時候了。
話說在這裡躲著就不怕被別人鎖在裡面嗎？
「前輩，我們出去再說吧，好嗎？」
「我……不想到外面。」
是該通知裡面的人一聲才進去還是該偷偷地拿完東西就跑，這是個問題。
「啊，裡川桑？」
只不過是探頭往裡面看了眼就給發現了？還要是站在背光的位置，這樣也能知道她是誰還能記住她的名字……對方是有多神通廣大。
未等她回應，裡面的人逐漸走出陰影當中，上田扶著一雙眼通紅的女生來到她面前。
她一時沒聽出是上田的聲音……
「下午好……」說著便輪到她進入陰影當中，到出來時兩個女生還在外面，二人都穿著運動服，靠牆而坐。
上田一邊安慰著女生一邊對她投來求助的眼神，千晴收到訊號後別過臉扯了扯嘴角，也跟著蹲了在二人面前。
可是安慰哭泣的女生之類的她不擅長啊……話說剛剛那女生說了「她們」吧。
那麼可以想像的狀況有一種──給欺負了。
要是跟朋友吵架的話通常都是「她」不是「她們」，也很少會這樣……憤慨。
「被欺負了？」千晴不懂得說話，便打算速戰速決。
先不說待會練習要用到的東西還在她手上，她可是在等幸村過來的，怎能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怎料她的直接戳到了對方的痛處，那女生掙扎開上田的手大聲喊道：「對啊！不行嗎？反正你們都覺得只是小事而已吧，沒被欺負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很好，有這種膽量吼她應該也會敢反抗，下場不會太慘的……只要不是與太多人或者太強大的對手為敵的話。
但看起來情商有點低……雖然她也沒資格說別人。
她向上田投去個眼神，怎麼她就攤上這樣大的一個麻煩。
上田無奈地笑了笑，還眨著眼賣萌求原諒。
「剛聽到上田桑喊你前輩，你是三年級生對吧？」千晴歎著氣，「額……或許你覺得成年人都信不過，可跟老師說一下會好點吧。立海再怎樣也是所名校，你說的『她們』也應該不會想成績表上寫著些不好看的記錄。」
「老師全是廢物……不會聽我說的。」女生咬牙切齒著說。
真偏激呢……想著千晴覺得自己膝蓋有點疼，「其實都已經快十二月，前輩你再忍多一會就不用再來學校然後畢業了。」
照實說，她真沒多少耐心去開導因為被欺負而變得激憤的少女，而且這個少女還是比她年長的。
要麼找個朋友融入群體，站在與那些人平等的位置；要麼跟老師說跟家長說，讓他們幫那個懦弱又一事無成的自己；要麼忍耐或是儘量服從，等他們自己厭倦了覺得沒意思了就不會再繼續。
還有一種，以牙還牙。
但這些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這個課題很難得出標準又完美答案，校園欺淩從來都是學校苦惱著怎麼解決的重點問題之一，那麼就將問題丟給他們處理就好了。
「要不是為了出席率為了成績我才不會回來……你根本不知道每一天每一天有多難忍受。」女生繼續咬牙切齒。
在千晴眼中，女生看來並不是找上田尋求解決方法，只是想發洩情緒而已。人緣好又為人和善的後輩正好當她的垃圾筒。
「嗯，我又不是你。」
這是在火上添油？
覺得千晴好像說太過了，安慰不成反讓對方更生氣，上田哭喪著臉扯了扯她衣袖，想讓她注意一下說話方式。
她才不管。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被欺負的人是怎樣的心情……欺負弱者就這樣好玩嗎？」
千晴在心底翻著白眼，又不是她欺負的她，這人也太有趣了，要說就跟那些人說啊，找上田還扯上她是什麼意思。
正想再毒舌一些時，上田很認真閉上眼對她點頭，拜託她不要再亂說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心情，但被欺負的不只你一個。」千晴決定犧牲自己當分享經歷了，立場差不多的話對方也更容易聽進去吧，「我也試過被欺負……你看我性格也不怎樣好。」
果然女生的心理防線降低了些，「……何時？」
「反正我從懂事開始就人緣很差，」本來她就內向交不到朋友，後來變得陰沉孤僻更加惹人嫌，「幼稚園不算的話，小學開始到中學吧。……不過小學時跟鄰家的男孩子同校，他正義感很強替我擋下了許多惡意，然後我中學搬去東京了。」
上田在旁邊默默聽著，基本上都沒在理會身邊的前輩。
這是她瞭解千晴的一個好機會。
「然後呢？」女生眼神透露出期待，「很多人不爽你嗎？別人大多都是在附近讀小學的，總有幾個認識的人，你變成一個人了嗎？被很多人欺負了嗎？」
這種期待眼神千晴很不喜歡，但她還是接著說：「嘛，算是吧。至少在班上算是被孤立了，也有喜歡惡作劇的同學。」
「他們是不是也成群來找你麻煩？那些廢柴一個人成不了事。」她諷刺地笑著。
想起了木下最初也是找上兩個所謂好朋友來找她，大概這樣會比較有底氣吧，而且可能一同做壞事後會比以前親密，更加離不開這個群體，因為她互相抓著對方的把柄。
在某種意義上這女生比她還要扭曲，校園欺淩害人不淺……
「直接來到面前找麻煩的不多，很多都不知道是誰做的，還有整個班級合起來開的玩笑……雖然我不覺得好笑。」
聽到這裡女生有點失望，冷哼了聲，「什麼嘛，才這樣。我可是每天被班上的大部份女生使喚來使喚去，她們人那樣多又老是裝出一副好學生樣子，你說老師相信誰？」
「你想要這樣比較我也沒辦法……」千晴無奈地又歎氣。
此刻女生臉上的笑容跟怒氣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跟千晴一樣的無奈。
「說到底，你也是不知道被那些人逼得差點瘋掉的感覺……」
「你也說是『差點瘋掉』，」千晴連忙補救，「真正瘋掉的人我倒是見過一個……需要吃藥住院那種，可能還會穿著那種奇怪的衣服？」
女生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她也是因為被欺負？」
這話題感覺越說越深入，沒完沒了。
千晴還要回去準備練習，幸村可能已經辦完要事去到網球場了，說不定還有人會說她拿個東西都這麼久懷疑她是不是偷懶了……其實也差不多。
張著嘴停了下來，她其實沒有必要告訴一個陌生人這麼多。
她搖搖頭，「是加害者的一方。」
第87章 [087] Vol 16.失杖·11
「是……欺負過你的人嗎？」
意外地，問出這問題的不是那扭曲前輩，而是上田。
轉過臉，千晴發現上田很認真地注視著她，她差點就忘記她也在了。
她尷尬地對她笑了笑。
「嘛，算是吧。我也差不多回去了，他們還在等我將東西拿回去練習。」千晴站起來拍拍身後不存在的灰塵，「都陪著你們聊了這麼久就放過我吧。」
上田這刻才記起身邊的前輩，看了眼見到她也沒再哭了，情緒也貌似安定了下來，她拜託千晴的事情也算是就這樣完結。
可是她感覺千晴的話還沒說完，她還想再知道多一些。
「裡川桑……你剛說的人，難道跟你之前受傷的事情有關嗎？」上田憑直覺猜測道，「那個……以前去看比賽時有看到裡川桑在……」
「嗯，那時有夠狼狽吧？」千晴笑了笑，也沒有多說。
倒是那三年級生聽了後有點好奇，「那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還真不少……將值日丟給她做；拿走她的筆記寫滿罵人的詞語，桌子上也有寫但進化成短句；在她抽屜倒了紅色的墨水，後來還倒在她身上……啊，說起來她還替自己撐過傘。
那時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為她只是喜歡千石的一個變態女生，還進行了那場談話。到後來她才發現她根本不是什麼變態，只是個瘋子，也不難怪她猜不透她的想法。
直至現在千晴還是覺得木下這人真奇怪。
那時她還不瞭解對方想法就隨便試探別人，從她露出剪刀……甚至在更早至前，她就應該要發現事情有可能會發展成那個地步。
不過至少她沒有死在木下手上……如果真的是，現在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她會不會溜進醫院殺掉她？
可不管怎樣，讓木下稱心如意她都很不爽。
「裡川桑？」上田見她沒說話，便喊了聲。
千晴勾起了嘴角，像回憶些過去的趣事般，「對呢，像是將值日的工作丟給別人，在我的桌上寫些罵人的說話等等……還有一次下雨，她拉著我跟她撐同一把傘。」
女生有點不懂，「你不是說那人……她是瘋子嗎？」這些事聽著也沒什麼特別，就是善意跟惡意夾雜在一起有點奇怪，「她不是欺負你嗎？怎會替你撐傘？」
「我也不知道。」千晴聳肩，「瘋子的世界不好懂。」
女生又問道：「那她現在呢？」
真是八卦啊，千晴邊想還是告訴了她。
「剛剛都說住院了……大概最近都沒法再出來了吧，可憐喜歡她的人了。」千晴像是在說跟自己完全沒關係的事般，就像平常看到新聞報導時感歎兩句的語氣。
上田覺得有點微妙，再怎樣還是曾經的同學，這種覺得對方活該的說話方式略嫌……可是作為受害人的千晴會這樣想也不奇怪。
「為什麼？」女生又問道，「她是怎樣進去的？」
上田也問道：「那女生跟裡川桑受傷有什麼關係嗎？」
終於問到這裡了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上田桑跟這位前輩都很好奇這女生的事嗎？還是這種故事很少聽說過所以覺得很新鮮？」千晴收起笑容，看著女生，「上田桑的前輩，或許你是想要找到跟你有著相同遭遇的同伴，又或是想聽到有比你更可憐的人去平衡自己的心理……但到最後要怎樣面對都是你自己的事。」
「也不是……」女生頓了頓，「看你好像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你都沒所謂嗎？」
「最初是的。」千晴輕閉上雙眼再睜開，「後來……」
「後來？」
千晴一個人站著，上田跟那三年級的還坐在她面前。
附近的樹上傳來小鳥吱吱喳喳的聲音，樹枝隨著風勢搖擺，每當大風一點小鳥們便會紛紛拍翼離開枝頭，沒多久又再次飛回來。
終究離開不了。
她也是嗎？說著已經不在意，說出來也沒所謂，但她卻一直在避開談及話題重點。
是真的沒所謂……還是自認為是這樣？
「她刺傷了我。」將投放在遠處的目光收回來，千晴重新注視著面前的兩人。
上田驚訝地掩著嘴巴，站起來說：「所以裡川桑那時受到那樣重的傷是……」
「她騙我到天臺，關了唯一離開的門……帶著刀。」千晴避開了上田的眼神，當中的同情讓她很不舒服，「就算我怎樣想辦法逃還是受傷了，她也是。後來好像是學校的人發現後叫了救護車，到我出院時她已經不在學校。」
話剛說完，上田就一把將千晴抱在懷中，因為身高差的關係她完全看不見前方，雙手在上田兩側伸過去僵硬地懸在空中。
「裡、裡川桑……」上田的說話帶著鼻音。
比起弄哭人家了，千晴最先想到的是要是她還活著這下還不給悶死了，「上田桑，很難受……能放開我嗎？」
上田連忙放手並不停道歉，然後看著她一臉想哭的樣子。
「上田桑你別哭啊……」千晴尷尬地抓抓頭，不過也多得上田她原本的鬱悶都消散了。
儘管不知道她因為那女生受過怎樣的傷，但能讓上田哭出來大概不是小事，而她現在好端端地站在她們面前。
這個時候一直坐著三年級生也站了起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對千晴一笑。
「你真堅強呢。」
千晴也笑了，然後搖了搖頭。
曾經她也一直躲在這件事的陰影當中，只是後來她遇到了更過分的事才能釋懷，因為她重點全放在後來發生的悲劇上了。其實要不是木下，那天晚上她或許可以更冷靜地面對的，這樣說不定就會有機會活下來。
可是她覺得這些事情都一件一件緊緊相連，過去的每件事都是拼湊成現在的一塊碎片。
「好過分……那女生怎可以對裡川桑做出這樣的事！」上田激動地握著拳頭，好像想要抓住她口中的木下揍一頓般，「裡川桑也沒有做過什麼吧！……啊，幸村君……」
上田一說，千晴跟女生都同時看過去。
被三雙眼睛注視著的幸村默默地微笑著開口道：「你好。」
「真是的……」千晴不禁歎氣，想著幸村應該是全都聽到了，也就不問他何時來的了，然後她苦笑道，「抱歉，我現在就回去。」
幸村笑著對她伸出手，將她牽過來自己身邊，「那上田桑、前輩，我們就先走了。」
不只其他人傻眼，千晴也沒能馬上反應過來，幸村拉著她走她也沒有動。
「……啊，等一下，東西還沒拿……」說著她感到有點害羞，小心翼翼地掙扎開幸村的手，轉身一下蹲到地上去，整理好心情才站起來，「嗯，可以走了。」
幸村看著她沒能閑著的雙手，皺著眉將東西接過去了，移動一下位置後還能空出一隻手伸到千晴面前，示意她牽著。
千晴下意識地將雙手藏在背後，反應過來不對便伸出雙手對幸村說：「你才剛出院，還是我來拿吧。」
幸村偏不給她，「再怎樣我也不會輸給一個一米四的女生吧？」
「重點不在身高好不好……至少也說一米五啊！」千晴表示不服，但當她對上幸村的視線後氣勢就弱了下來，「……你說你家部員們看到他們尊敬的部長大人大病初愈就替打雜的搬東西會不會想揍我一頓？」
「不會的。」幸村笑著安慰完後補刀道，「話說你有一米五？」
千晴自信地說：「四捨五入後有！」
「那就是一米四。」
「……至少說一米四五啊……」她欲哭無淚。
說不過幸村，千晴乖乖牽起了他的手讓他將自己帶回去了……雖然很不好意思。
兩個單身女生看不過眼，轉身想要撞牆。
上田額頭靠在牆壁上，側著頭看到她前輩也是這樣的姿勢看她，兩人相視而笑。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她能撐下去了。」女生無奈地笑了笑。
上田笑得有點苦澀，「現在她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真是太好了……如果我可以的話，前輩以後也可以來跟我聊天的。」
「謝謝你，但不用了。」
女生笑了笑，便告別上田離開了。
上田揮著的手在對方的背影消失之際僵在空中，放下去後她緊緊握著拳頭，笑著的臉滿是淚痕。
遠方的千晴也同時在手上加重了力度。
「裡川？」
「我說幸村……這樣真的可以嗎？上田桑她……」
「你不用在意，」幸村笑著低頭，「你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可以了，其他都不用理會。」
千晴想笑卻笑不出，至少表情看著一定會很奇怪。
「這是讓我變得自私的意思？」
幸村只是笑笑沒說話。
回到球場時千晴接過幸村替她拿的東西，跟他道謝後就去了找柳，剛好那邊也差不多是時候要用上這些東西。
其他人想要調侃二人牽著的手也沒趕得上開口。
「早點在一起不就沒事了？」丸井表示不明白，「為什麼啊為什麼。」
「噗哩，你怎知道他們沒在一起？」
仁王這樣一說眾人恍然大悟，雖然不知是悟出了什麼。
千晴也在不遠處記錄著一年級生的對打，聽到他們的話莫名地覺得有種壓抑感，決定將退部的事提上日程，至少也要先跟幸村討論一下。
明明幸村回來了她是該高興的，可這天她怎樣都沒法單純地享受這種快樂。
「幸村，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摸著剛剛給幸村緊握著的手心，她發現她好像有點留戀這種感觸。儘管自己觸碰自己都不會有感覺，但牽手的物件是幸村的話，她覺得她好像能夠分辨出來，雖然一點根據都沒有。
收拾好後二人走到場外，上次千晴跟真田談話的地方。
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們做好了準備打算跟著過去，卻給真田壓了下來，「全部給我再跑二十個圈再休息！一年級的也跟上！」
看著二人離開的方向，真田雖然很擔心，但幸村的話一定會好好解決。
雖是千晴找幸村談話的，但卻是他先開的口。
「一直以來，你一個人辛苦了。」幸村摸著她的頭說。
練習時千晴的異樣幸村也有看出來，但他只認為那是與剛剛跟上田及前輩聊的話題有關。
不要說她本人，幸村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接受那次的事，偶爾在睡夢中還會夢到那天在醫院看到的畫面，還會夢到她受傷的時候，即使那只是他自己的想像也好。
特別是聽到她用那樣冷靜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那時幸村覺得自己好像發病那樣沒法呼吸。
在那之後她大概還遇到了什麼事，但她不願意告訴他。
然而，幸村這樣的說話反而讓千晴更不安，只能說：「一個人……也挺好的。」要是她還能出汗的話，現在手心一定濕透了。
「你說什麼呢……」幸村無奈地彈了她的腦門一下，「我不會拋下你的。」
以前幸村一直覺得他背負不起裡川千晴的整個人生，即使說過她有事可以來找他，卻說不出「他絕對會保護她」這種做不到的承諾。
現在她的父母都不在了，他認為自己再不能考慮能不能做到這種問題，而是他必需做到。
這也算是彌補他以前做得不足的地方。
再者，從另一方面來說，說不定是他需要對方比較多。
但這種話對她來說完全是折磨。
她最初預測自己聽到這種話時應該會是半高興半悲傷的，但真正聽到了後卻只感到一種濃濃的窒息感──她寧可幸村告訴她他最討厭她了然後她去哭一場就算。
這種事她才不打算拉著幸村一起承受，一個人背起兩份重量會壓垮人的。
「拜託了，幸村……不要這樣……」千晴雙手抱著頭，眼淚快要奪眶而出，對未來的恐懼源源不絕地從心底裡冒出來，「讓我一個人吧……」
她才不是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可以呢，總有天會改變的。
消失也好輪回也好她也認了，只要能夠儘快完結……可是幸村怎辦？
「裡川，你怎樣了？」幸村彎著腰遷就她的身高，雙手搭上她的肩，「怎麼了嗎？」
「我……」
看著幸村的臉她覺得自己好像冷靜了點，可比剛剛更加想哭了，什麼都說不出。
幸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她想說的話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他還是摸頭安慰她，引導她說：「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想起本來的目的，她忍耐著抬起頭說：「幸村，我……大概不能一直待在網球部了。」
幸村心情又沉了半分，問道：「要回東京嗎？還是要在這邊上學？」
「也不是這樣……」千晴說不出原因。
「要去跟外婆一起住嗎？」幸村又問道。
「也不是……」
幸村眼神黯淡了好幾分，他放開手站直身子，退後半步跟千晴拉開了距離。
對於這種氣氛，她本能地感覺到害怕。
「那為什麼？」幸村平淡地問道，「是不是太累了？」
雖然從語氣聽出了關心，但她沒法從這刻的他身上感覺到半分平和，有的只是被壓抑至冰點的不滿及怒氣。
千晴自知這個時候不好好說話只會讓幸村更生氣，但生氣總好過讓他傷心。
「抱歉。」
她閉上眼等待著幸村的判決，已經準備好無論怎樣的說話都會接受。
可是他卻放下了他的所有怒氣跟不滿，看了眼面前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低頭的女生，再昂首看著那片顏色逐漸變深的天空。
「連你也打算丟下我了嗎……」
千晴馬上睜開眼，急著解釋道：「我哪裡……」都不會去。
但她不能這樣說，即使離開了網球部她也沒打算去別的地方，可還是讓他這樣想會好一點。
如果可以讓幸村接受她不在的事實，那往後無論他知道了什麼也會比較容易接受吧。
只要讓他再也不想跟她聯絡的話。
聽到她開口，幸村一直默默期待著她的下文。
「對不起。」
除了道歉的說話，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說。
幸村歎著氣送走了最後一絲希望。
「裡川……」想了想，他改口道，「千晴，我並不介意你離開網球部，只要你的本意不是為了離開我。真的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她用力咬著下唇，血絲從傷口的裂縫滲出來，哪怕滴至地上她也沒有半點感覺。
「嗯。」
他看著她，擠出了一絲微笑，「那麼，這段日子很感謝你。你自由了。」
現實總是不如人意。
就像千晴只是想告訴幸村她可能沒法一直留在網球部，到最後卻變成了立即離開，連約定過的事也沒法一一完成。
從幸村的角度來說，可能是她背叛了他吧。
那句丟下他的意思她還沒能明白，他為什麼會說「連」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
她以自己的意思傷害了他。
那唯一一個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傷害的人。
「真是很對不起……」
明明約定好高中會回來找他的，但她卻這樣簡單地就死了。
對不起。
***
消えたものと変わらぬもの 消逝的事物與不變的事物
無殘な空が光る 殘酷的天空亮起了光芒
別れを告げ微笑みあい 訴說別離 對望而笑
寂しいARIAを重ねて… 疊奏起寂寥的詠歎調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末的歌詞來自Kalafina歌曲《ARIA》
悠于 2016-4-25 18:55
『紺鼠』
第88章 [088] Vol 17.一人·01
幸村想，或許是因為他昨天對千晴說過她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不用理會其他，所以後來她才會鼓起勇氣對他說想要走。
現在回頭看，以前她的不好意思可能都別有原因。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對他跟真田的態度就很不同，但他什麼都沒說。
直至那天，被告白的她一臉想哭的樣子。
他試著伸出手，然後被接納了。
「精市。」
睜開雙眼，一張大臉擋滿了他的視線，他無奈地說：「說過多少次，不要隨便進哥哥的房間。」
說著他抬手推開了自家妹妹的臉，運動細胞不差哥哥的她還在跳下床時於空中翻了個圈。
「一百分！」安全著地後她說，「你妹我今天做早餐了還敢賴床？就算晨練快要遲到也好也要給我吃完再出門！……喂精市你有在聽嗎？」
幸村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應道：「嗯，待會就下去。」
幸村世奈滿意地點頭道：「這樣就好！」
「那麼，」幸村雙腳踩到地上穿拖鞋，看著她，「你是打算看著我換衣服嗎？」
幸村世奈哈哈哈地笑著給幸村趕出房間，然而在門外幸村世奈依然在說：「精市你別害羞啊，反正小時候都是一起洗澡的吧！」
「那是我替你洗。」睡眠略不足的幸村打著呵欠說，「再吵我可是會告訴媽媽老師你上次英語作業是抄的哦。」
「……誒！你怎麼知道？……啊我自己承認了啊白癡！」
幸村隱約猜測到自家妹妹在外面快要抓狂。
他好心解釋道：「你上次作業沒讓我教你還那樣高分，嗯……不正常。」
「你就是這樣看扁你妹妹的嗎……」
「這不是猜中了嗎？」幸村忍不住笑了出聲。
妹妹跟他不同，運動方面是不錯，頭腦就不怎樣好了，跟連網球都用頭腦打的千晴完全相反。
這樣想著，他看著全身鏡裡面自己，然後笑了。
這天放學後千晴並沒有來練習。
網球部裡差不多每一個都在說這件事，說她又將工作丟下了，帶了多大的麻煩給他們；但這樣說著的他們卻意外地合拍，將本來屬於她的工作統統分工好。她要做的事大部份都是柳本來的工作，她最大的任務就是協助他，但她不在柳的工作量也幾乎沒變。
──這些少年都意外地懂事，作為部長的幸村感到很欣慰。
大概因為千晴是女生的關係，她做事都很細心、仔細，所做的記錄很明白好懂，哪怕是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明白，所以要他們接手也沒有難度。
「前輩，這裡是要寫什麼？」
好吧，還是有不懂的……幸村揉揉太陽穴，走了過去。
「赤也，我來吧。」
「誒部長你親自來嗎？」
「看不起我？」
「……這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我我去練習這個就拜託幸村部長了！」
千晴平常要記錄的事情很多，雖然不用她分析，但兼顧這麼多資料記錄應該挺讓人頭疼的。幸村走向同分到記錄工作的仁王，看了眼他的筆跡，跟前面的字跡一對比簡直是天與地的差別。
「裡川的字可真是意外地工整呢。皮喲。」仁王比幸村更早地開口，將問題歸究到千晴身上。
「明明是你字醜。」幸村還是直白地說了，「你的字我覺得大家都不會看懂……」
「那是暗號啊暗號，我們立海的資料怎能這樣容易被人看出來？」仁王說著也探頭去看幸村手上的筆記，「幸村你的字也不好到哪裡。」
幸村友善地對仁王一笑，「連同伴也看不懂的暗號嗎？真費心了。你還是去練習吧，好像還有三組仰臥起坐及負重跑沒完成吧，待會還有正選的個別訓練，所以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
幸村今天的心情真惡劣，竟然無中生有……如果他現在跑掉還來得及嗎？
「幸村，欺負女生可不好啊，」仁王一秒後從打擊中復活，擅自猜測了幸村的想法，笑得一臉不懷好意，「要是吵架了就去哄回來吧，要不要我教你方法？噗哩。」
「你自己的事都擺不平還來教我？」幸村鄙視他。
仁王揮著食指，「我那是沒機會吵架……也不會吵架。」
這樣說著的仁王儼然人生贏家的樣子。
「說得真好聽。」
「我這叫謹慎好不好。」
幸村懶得跟仁王爭辯，仁王逗夠了也去準備上場，再留下來沒人身保障。這時幸村已經接手了兩份記錄工作，正想統統轉交給別人處理時，他留意到筆記上的備註。
那是連切原都能看懂的說明。
他想，大概早在這個時候她就已經準備離開，所以才會特地留下這種容易閱讀的記號。
再往前翻，這種記錄方式很早就在用，差不多是她剛來的時候就開始。最初那幾天的記錄也有不少備註，但記錄本身比較簡潔，大概也就柳能完全看懂，所以那些備註是後來加上的。
蓋上筆記後，他將記錄工作交給一個經常跟著千晴幫忙的一年級生。現在想起來，她會培訓這個一年級的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吧，她早就安排好所有事。
他這段日子到底在看些什麼……
不過，她真的不願意留下來跟他一起嗎？
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相信一切只是他的錯覺。
練習完結後，丸井提出去車站那間店吃點東西被充體力，被榨幹體力的仁王也舉手贊成，連同切原、桑原、柳、真田、幸村等人一起，隊伍就此完成。
差不多是網球部正選以及正選候補全員。
「大家能別這樣看著我嗎？」柳生推眼鏡掩飾尷尬，「我也去就是了。」
幾人歡呼拍手歡迎，真田率先邁開步伐走在最前端，幸村跟柳對望了眼也跟上了。
眾人浩浩蕩蕩地從立海出發，途上丸井忽然開口。
「說起來，裡川好像每次練習完都馬上回去，都沒一起過呢。」丸井又說，「而且上次我們帶給幸村的三文治她也沒吃過，下次也叫上她吧？」
大家的視線不自覺集中在幸村跟真田身上，幸村只是笑笑不說話，倒是真田回答了，「下次問她有沒有興趣吧。」
除了個別性格比較大條沒注意到，其他人都發現了那一瞬的尷尬氣氛。
真田接過丸井的問話後向幸村那邊投去一瞥，後者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可惜他的微笑有著太多不同的意思，真田一時間分辨不出是哪一種。
最後大夥一起坐電車回家，幸村跟真田最近，一個站就下車了。
到這時真田才開口問道：「你知道裡川今天沒來的原因嗎？」
「嗯，昨天她說了打算退部，我批准了。」幸村故作冷靜地說。
實際上他自己也期待過千晴會像平常一樣在平常的時間過來，然後元氣滿滿地笑著跟他打招呼，偶爾跟真田開開玩笑，逗一年級生玩。
明明都已經這樣適應了，她卻沒打算留下來。
「你為什麼批准了……」真田握著拳頭，「你也想她退部嗎？」
真田的語氣比平常要激動，這完全在幸村的意料之外，而且他還貌似在忍耐著什麼。
幸村先是皺起眉頭，後來歎了氣，無奈地說：「我只是不想勉強她而已。」
「她……」真田想替千晴解釋，卻不懂該怎樣說，「那你有在學校見到她嗎？教室也好，部室也好……」
「她今天沒有來吧。」幸村輕描淡寫地說。
真田本以為幸村一定會留住千晴的，至少如果幸村跟她說不想她退部，她便不會馬上走。而且昨天千晴應該只是跟幸村提一聲，並沒打上馬上不做的。
但她現在卻不在了。
「昨天你跟她說了什麼嗎？」真田又問。
「真田你怎麼不問她跟我說了什麼？」幸村覺得真田的態度有點奇怪，好像他批准了她的退部有多麼的不妥，「你早就知道了嗎？」
真田沒馬上回答，大概是猜中了。
幸村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的，千晴相當信任真田，真田知道很多幸村不知道的事……就連以前她受傷那時也是真田通知的他。
他真不知道以前自己的自信從何而來，認為千晴喜歡自己勝過真田。
千晴自小就很粘幸村，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他一直都不確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到後來漸漸長大，他覺得自己開始能分辨千晴對他跟對真田的差別，再後來二人很自然地一起了後他終於確定了，她喜歡他。
兩人感情不夠深，做不到對對方的完全信任，也沒法相信自己。
幸村以前覺得千晴的喜歡比較深，便加倍努力去償還她，雖然最後失敗了。
現在回想起來，千晴確實很喜歡他，但那真是那種喜歡嗎？
生病時會擔心、見到面會高興、跟自己說話時笑容會很燦爛，也經常關心他……可是這些都不是確定因素。
像是幸村跟他妹妹一樣，雖然兄妹兩人每天見面總會吵點小架，但整體來說，幸村世奈還是挺粘他這個哥哥的，今早還跟媽媽一起做早餐了。
還有很久不見時，兩人都會撲到他身上。
這樣一想，幸村世奈跟裡川千晴兩人其實差別不大。
以前千晴還曾經說過，讓他忘記那時的約定，說不定是她終於想明白了。
他喜歡她。
但她不喜歡他。
第89章 [089] Vol 17.一人·02
小休時仁王又跑到隔壁班找同學玩，見到上田握著筆一臉認真地在想事情，她的好友鈴木也站在邊上看，有點好奇他便湊過去了。
「你們在做什麼？」仁王站在後面借著身高從上面探出頭偷看。
鈴木最先給嚇到，習慣性地推了仁王一把，「仁王雅治你站在這裡想嚇誰！」
上田默默抬起頭道：「綾乃我覺得你比較嚇人……」
「噗哩，當然是嚇你們兩個。」仁王忍不住笑了出聲，「上田你在寫什麼？」
上田只是笑著沒有回答，鈴木攤著手替她說：「這傢伙在想裡川的別名呢，說是一直叫姓氏完全不覺得親切。」
仁王瞄了鈴木一眼，便再湊近一些看了，上田很尷尬地將筆記雙手奉上。
「嗯……『小千』這個挺不錯啊。」仁王認真地給意見，「不過這樣叫會不會給裡川瞪視我就不知道了。」
鈴木聽到仁王這樣說眼角禁不住抽蓄，他這人也太沒原則了。
本來上田很怕仁王會取笑她的，聽到他這樣說她有點高興。
「裡川桑……小千人很好的！如果她不喜歡這個名字的話那我換一個！」上田有點激動，她將對幸村的感情全部轉移到千晴身上了。
這樣快就用上這名字了……仁王跟鈴木擺出同一副表情，不忍直視地別過臉，剛好對上眼，又尷尬地移開視線。
這瞬間的小動作上田也有捕捉到。
鈴木歎了氣，她又做了些對不起仁王雅治的事了。
仁王笑笑表示不介意，走到旁邊找幸村了。
那時幸村正在托著頭看風景，或者說是想事情。
「上田替裡川起的名你怎想？」
「挺好的。」
「所以她今天會來？」
「大概……不會。」
仁王覺得有點沒趣，自動退散了。
幸村想，她好不容易才自由了，接下來就按她自己的想法做吧，如同他對她說的那般；不過就算現在讓他找她，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樣一想，他還是挺受傷的。
仁王真搞不懂幸村，誰都知道他全世界最在意的人就是裡川千晴……縱然有誇張的成份，但這樣說也不算太過分。可是幸村這態度也轉得太突然了吧，而那個翹練習專業戶又犯病了。
真田在意這事仁王也看出來了，但真田他沒有行動，想來想去就只能認為是幸村掌握著最重要的部份，真田什麼都沒能做到。
「話說愛奈，」看著仁王離開教室後，鈴木問上田，「你說的那個在倉庫撿到的前輩，後來怎樣了嗎？她沒把氣發洩在你身上吧。」
「沒啊，雖然前輩確實挺難安慰的……」說起別人，還是前輩的壞話時上田有點不好意思，用手指抓了抓臉頰，「不過後來裡……小千來幫忙了。」
鈴木忍不住吐槽道：「這樣不順口你就別這樣叫啊……」
「不！多說幾次就會習慣的！」
這可真是用心。
午休上田跟鈴木依舊在教室拼桌，上田隨口提及一句也想試試三人一起吃午飯，鈴木思考了一番後，認為第三人就只會是裡川千晴。
鈴木本人對這事沒什麼意見，但……
「裡川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上田不認同她的說法，「現在不是，未來可能是啊。她都來了這邊，以後能上學了應該會來立海吧，真田君跟幸村君也在這裡。」
「嘛，也不是沒可能啦。」鈴木想起了剛剛聽來的事，又說，「聽說裡川昨天又沒去網球部，原因不明。」
「會不會是生病了？要不要去探望她好……不過不知道她住哪啊。」上田很認真地煩惱著。
這孩子是怎樣聯想到這方面去的……鈴木表示很難跟上她的思維。
「這聽誰說的？」
鈴木定格著，這個時候除了某人外其他都不成答案，因為在網球部的熟人就他一個。
「仁王雅治……」
「果然是這樣。」上田一副早就猜到會是他的樣子，「不知道小千今天會不會來呢？還想試試新的昵稱呢。」
對於上田這樣快就像人家的外號叫得這樣順暢，鈴木不打算再說她什麼，她高興就好。
放課後距離社團活動還有一段時間，上田換了運動服就跑了出來到另一邊的網球場，尋找著千晴的身影，理所當然地沒見到人。
通常千晴去網球部的話都很準時，練習開始前還沒出現的話很大可能不會來。
「幸村君，下午好。」上田抓到路過的幸村，便問他，「小千……裡川桑今天沒有來嗎？」
這種親切的稱呼用上千晴身上幸村忽然覺得有點可愛，心裡面萌生了種也想這樣喊千晴的念頭。
「沒有來呢。」
上田又問道：「她是生病了嗎？」
「不是啊。」
放棄了追問原因，上田對幸村道謝後就跑回去自己社團的活動場地了。
從幸村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來，他們的助理應該是沒打算回來的了，至少短時間內是這樣。然而幸村卻沒有把話說滿，沒有跟部員說更沒有告訴顧問老師，那大概是在等她主動回來。
「搞什麼嘛，去哄她回來不就可以了？」聽了其他人的說法後，丸井表示不理解。
仁王表示同意，「我們部長在鬧彆扭呢。要不你先去哄哄幸村，他心情好了再去哄裡川回來？」
丸井大動作地搖頭表示不願意。
「就算是幸村，要去哄一個同齡男生也太那個了吧……再者為什麼要我去！」
「因為你想裡川回來吧，有她在我們也輕鬆不少……在各方面來說。」仁王說著轉身看切原，「要不赤也你去？」
路過也中槍的海帶差點彈起來，「我才不要去哄幸村部長！」
柳解釋道：「我認為仁王說的是裡川那方。」
切原想了想，深感惡寒，還是搖頭，道：「這個也不要！」
脫難了的丸井搭著後輩的肩膀，「赤也真是任性呢，幸村不願意哄裡川也不願意哄。說吧，要誰你才願意？」
切原甩開丸井的手，「誰都不要！」轉個念，他又問，「丸井前輩的話就願意去哄她了嗎？」
「我沒問題啊。」丸井大大方方地說，「不過我跟她沒說過幾次話呢。」
「我跟她也是啊！」切原說。
不……一直單方面找她麻煩的人就是切原吧，也只有他能這樣做。
不管怎樣，吵架也算是交流的一種。
仁王在旁邊分析道：「果然笨蛋的想法比較簡單呢。裡川也認為跟赤也比較好說話吧，她可是相當討厭我的啊。」
「那是仁王君對她做過什麼吧。」
說完的瞬間紳士有點擔心仁王會不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用自己的臉去逗她玩。
將這事放到一邊，柳生又說：「我的話跟裡川桑交流沒什麼問題呢，不過很少交談機會。」
練習是時候開始，聊天時間到此終結。
還好一年級生們自覺地分擔起各種工作，不然他們在練習開始前一直在說話，都忘記千晴不在事情落到他們頭上了。
柳覺得他們的討論純粹是出於有趣，根本不是打算解決問題。
但這確實不是他們能解決的。
失去了唯一一個女生的社團總覺得欠缺了些東西，儘管以前他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即使幸村等人再養眼也好，還是代替不了女生的存在。
為了上田的「小千」，仁王決定冒險豁出去一次找大魔王談話。
「習慣了有女孩子在的網球場，裡川不在總覺得狀態不太好呢，幸村你說是吧？」
幸村轉過臉時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哀樂，「平常晨練裡川也不在吧。」
「別這樣說啊。」仁王繼續作死，「你跟她關係最好的了，想想辦法唄。」
幸村的表情產生了細微的變化。
「不，」他看著隔壁場地，那邊真田正在監督著一年級生，「真田跟她關係也很好，你這樣想她回來的話可以找他試試。」
到這刻仁王大概猜到幸村的想法，忽然很想笑出聲。
沒想到這幾天幸村擔心的竟然會是這種事，該說他可愛還是有趣好，真是……青春啊。
儘管仁王不知道幸村會這樣想的契機，不過他一直以來都太過自信了吧，認為是自己占上風，以致後來因質疑產生了裂縫後，便不斷往外蔓延開去。
仁王還擔當起幸村的人生導師，「別騙人了，裡川明顯喜歡你多一點吧。皮喲。」
「騙人的話我及不上你，也沒有這種必要。」幸村無奈地笑了笑。
原來幸村還真是認為她對他自己跟真田都一樣嗎？
部長你智商呢……
「幸村，你還記得上次我在醫院扮成真田帶走了裡川嗎？」仁王決定以後要是他倆成了一定要好好敲詐番一筆，不然他這犧牲也太不值了，「那時裡川沒發現是我，但她還是甩開我的手了。還有很久以前，我用你的樣子在面前晃，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幸村默默聽著仁王坦白自己過往的惡行，表面上裝作認真細聽，心裡面卻在考慮該怎樣處理掉仁王比較好。
紅燒還是清蒸？……嗯，改天問問上田參考她的意見吧。
「這樣你還認為你跟真田在她心目中都一樣嗎？」仁王不禁有點羡慕幸村，「她還記得要把手留給你牽。」
比起幸村的自討苦吃，他可是前路漫漫啊。
第90章 [090] Vol 17.一人·03
聽了仁王的話後，幸村依然覺得心理不平衡。為什麼真田就知道這麼多？
他非常不高興。
幸村動力全開地找了真田跟仁王的麻煩，因為太出奇不意，而且真田已經在先前的練習消耗了不少體力，仁王也表示心好累，兩人都被削得好慘。
旁觀的部員圍著拍手叫好。
「不愧是幸村部長！」
「好厲害！」
「總覺得這是我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啊……」
「這樣珍貴的畫面裡川沒來看太可惜了。」
最後一句的發言人被眾人按倒在地上，其他人傻笑著對自家部長賠罪，幸好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沒再理會。
顧問的小枝特地借公事路過這邊，看到幸村這樣元氣就放心了。
話說，其實幸村君也挺萌的……
「幸村君跟千晴醬的CP好像很不錯的感覺……」小枝抱著檔掩臉跑開，腦補了一下已經萌到不行了，不過YY自己學生真有罪惡感。
嗯……如果畫成校園輕鬆四格好像也不錯。
練習完結後幸村換回校服，翻出手機思考著要不要給千晴一個電話……或者是一封郵件。
他承認她在他心目中確有一定地位，沒法簡單放手，更不甘心退回去本來的位置。
只是他不想貿然出手而已。
幸村想通了後試著撥了一次，沒能接通，錄音的女聲告訴他手機在圈外，如果不是在沒有訊號的地方就是對方沒開機。
這種情況下發訊息也不會有回應的吧。
但至少他曾經找過她的事她不會知道了。
「找裡川嗎？」
真田走進部室，正好看見幸村將手機收回去的畫面。
幸村也沒打算瞞住真田，大方地點頭承認了。
「就算她不來網球部了，我也沒必要跟她絕交吧？」說著他勾起了嘴角，「不過她聯手機都關機了，就這樣不想理我嗎？」
當然撥不通，因為幸村根本不知道千晴現在的號碼，這電話跟卡都是真田準備的，舊的也不知現在怎樣了。就算幸村從某種管道知道了她現在的號碼，她也接不了。
「那我在外面等你。」幸村笑了笑，走了。
真田站在自己的儲物櫃面前，背著幸村點了點頭。拉開櫃門，他將帽子脫下來掛在上面，簡潔的櫃子上方掛了些衣服，其中一件是他給千晴的，正下方放著一部手機還有充電線。
大概是找不到她的了……真田自己的話。
倒不如他連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沒半點頭緒。
回家途上真田忽然說：「要不去找找她？」
「找裡川嗎？」幸村跟他確認道，「可是現在電話沒能接通……待會再撥過去試試吧。」
「不是這樣，」真田擔心她一走遠了就回不了，連她有沒有在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我是說出去找她……例如學校裡面。」
幸村有點不解，皺起眉頭，「為什麼？她不在家嗎？……難道真的去親戚家了嗎……」
真田不能為了自己將千晴的事說出來，那樣的話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就統統白費了。
她不想幸村變得跟他一樣。
「抱歉，當我沒說吧。」
欲言又止的真田快步走遠，幸村正想跟上去卻聽到自家妹妹的聲音在上方傳來。
「精市你回來了！」
發現聲音是在自己房間那方向傳出來的，幸村抬頭一看，幸村世奈就站在窗邊對他大幅度的揮著手臂，「世奈……你又進我房間做什麼？」
「借字典啊！」幸村世奈大喊道，「啊，還有真田哥！下午好！」
貌似聽不到的幸村世奈的聲音，真田沒有回應。她側著頭，想著聽不到就算了，又對樓下的幸村哥哥說：「精市你不進屋嗎？」
「嗯，這就進去。」幸村沒有抬頭，「所以世奈你最好在我回房間前出來。」
經過幸村的家後，真田先要路過千晴的舊居才會到達自己的家。
距離千晴以前的家只有幾步，真田本應繼續前進，但他卻選擇放慢了腳步。
站在外面他隱約聽到從裡面傳出來的歡笑聲。
「那我去去就回來。」
大門打開的同時，一個年輕女性帶著笑意對裡面的人說。
年輕女性踏出玄關後才扭頭正視前方，剛好跟不遠處的真田對上眼，不久後裡頭還走出來一位年輕男性，兩人見到有陌生的學生站在自家門口，臉上均帶著幾分疑惑跟意外。
很快年輕女性便整理好表情，友善地說：「你是這附近的孩子吧？我們是新搬進這裡的堂本，以後就多多指教了。」
真田看了眼後面的男性，那位臉上也帶著笑意。然後他才說：「我是真田……」
「啊，我知道！」年輕女性激動地說，「是住在那邊那間漂亮的和風古宅裡的孩子是吧？剛剛路過那裡真田太太還請我進去喝茶了，裡面的裝修也很棒呢。」
真田點點頭，說：「那大概是家母。」
這時裡頭的男性也走了出來，輕輕摟著女性的肩，「你不是說要親自下廚嗎？快點去吧。」
經丈夫這樣一提點，堂本太太笑著跟真田道別然後快步離開。正當真田也打算回去離開時，堂本先生突然對他說：「抱歉呢，真田君。」
「不……」理解到堂本先生的意思後，真田又說，「不……打擾了。」
到家後真田的母親也拉著他說了堂本夫婦的事，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但眼睛卻欠了些笑意。
聽著她說了好一段時間後，真田打斷了她。
「……媽。」
「小弦，」真田和美終於沒能再笑下去，「奈奈也好，千晴也好……都不在了呢。」
「嗯。」
洗了澡吃了飯做完作業後，真田坐在桌前沉思，本來打算溫習一下卻沒能看進去。
這種時候他以前是怎樣做的？他磨好墨提起筆準確寫寫字帖平伏心情，卻只寫下「平常心」三個字就擱筆了。
他試著開始寫各種地點，這附近比較安靜又沒人的地方。
「不對。」
先不說他這樣亂猜能不能猜對，就算對了他去到也看不見她，更不認為這次她會在見到他後自己跑出來。
她一個人躲在黑暗當中不害怕嗎？
「害怕也沒有用。」
他仿佛聽到她這樣回答自己心裡面的疑問。
因為除非輪回轉生，否則她以後也沒法在真正意義上走到陽光之下。
可是她不會這樣做，哪怕在她面前出現了選擇權。她固執地留下來想要完成一些事，而即使現在失去了這個需要她也不會離開。
真田忽然想，或者她的願望是目堵幸村精市的整個人生。
……這樣的話，他覺得他或許可以找些相關人士作法強行送她離開。
讓一個人死而復生的方法真的沒有嗎？
就算真的有，身體已化灰的她也回不來吧。
「沒有呢，真是有這種方法整個世界都會亂套了吧。」真田龍太郎咬著飯說，「所以人的生命才會這樣珍貴。」
「誰死了嗎？」真田左助拉著自家父親的衣角，眼神帶著少見的天真無邪。
「奶奶跟弦一郎很重要的朋友。」真田龍太郎溫柔地笑著，放下碗筷摸摸兒子的頭，「所以左助你也要好好對待你的朋友，知道嗎？」
真田左助點點頭，看著自家難得正經的老爸，他沒有追問為什麼他們朋友為什麼會逝世，也沒有問他的朋友會不會在某一天離開他。
大概他心裡面已經有了答案。
於是作為父親的真田龍太郎對兒子一笑，從自己那份早餐裡分了些兒子最喜歡的甜蛋捲給他。
「弦一郎的朋友……是個性格很差的女孩子嗎？」
這話一出，在場包括真田以內的數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幾個年長組交換了眼神，還是真田龍太郎先問道：「左助還記得她嗎？」
「有點印象……」左助放下了碗筷，低著頭看著自己大腿，「以前她好像有經常家裡，我找過她玩她不理我，再多的不記得了。」
其實也就一年多前的事，而且千晴後來回神奈川時也有去拜訪過，但不是每次都有。
「已經不能見到她了嗎？」
「嗯……」
五歲的小孩子能將死亡理解到哪個地步真田並不清楚，但他經過一晚上重新整頓好的心情也因為真田左助突然跑出飯廳而崩塌。
雖然後來真田他哥也跟著出去哄兒子了，但飯廳的氣氛越待越覺得不妥。直至早飯吃完前真田再沒說過話，趕緊吃完也就出門了。
「早啊真田。」幸村到網球部後看到真田已經在慢跑，便抬手跟他打招呼。
真田放慢了腳步停在幸村面前，「早安，幸村。」
千晴的事幸村也在煩惱，但經過眾人特別是仁王的努力開導後也慢慢調整好心態，總算是沒那樣狼狽。
而且，他藏起心事的手段比真田要高明許多。
於是面對跟平常一樣笑容燦爛的好友，真田的心情更加沒法平靜。
「幸村，將裡川找回來吧。」
不能再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些事了。
而且，現在不這樣做，以後幸村一定會後悔。一定。
悠于 2016-4-25 18:56
第91章 [091] Vol 17.一人·04
「你拜託的事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會答應。」
再一次將路過的小孩看成千晴，幸村疲憊地閉上了眼，以冰涼的指腹撫上眼瞼，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即使真田沒有說，他也有在留意了。
或者說，他會不自覺地將遇見的每一位路人都跟她的身影作出對比。
每當幸村將路人誤認成她，初見時他都會有點激動及驚訝，但仔細看清楚後又會發現那是多麼的不相似──那一刻就如同從天堂掉到地獄一般。
他的心拍數會在那時突然加快，然後慢慢回歸平靜。
沒了千晴的網球部依然過得很好，但大家都是抱著她終有一天回來的想法在等待著。他們都並不打算長期接手除了練習外，不屬於自己的事務。
「真田，連你也找不到她嗎？」練習完結後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的部室，幸村這樣問真田。
最明白她狀況的就只有真田了。
連他都不知道的話，他能找到的可能性不高。
真田看著他時沒有說話，直至別過臉才說：「只有你才能找到。」
「為什麼？」
「我找不到她。」
這說了等於沒說。
幸村再回想起真田跟他說過的話，他說千晴答應自己所有她能做到的；換句話說，是在表示她要離開網球部是她不能留下來的意思？
「那你確定她還在這邊嗎？」幸村跟真田確認道，「沒有回東京那邊？」
真田想了想，「我認為不會。她不會離開你太遠。」
明明他知道很多，卻不願意告訴他更多的，哪怕二人的目的一致。
猜測到真田這是為千晴做的保密工作，想必能說的他都說了，幸村也放棄了計較這事。
他借著回醫院複診的時候將整間醫院差不多逛了個遍，雖然覺得答案沒這樣簡單，但他還是試著在這裡碰碰運氣。
當然沒這樣容易找到。不過沒找到也是好事，要是看到她住院了還倒不如她什麼事都沒有，就是躲著不肯出來而已。
千晴的苦衷幸村一直沒猜出來，但說好會等她親自說，所以他也沒打算去打聽她的事……就是在這種時候一無所知會很苦惱。
儘管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以後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改變初衷，不過她似乎不想這樣早告訴他。
但在這之前她的態度已經足夠讓他意外。
那樣執著地想要離開自己的她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精市你在做什麼？」
幸村從醫院出來後在附近的飲料店買了杯喝的坐在外邊，剛坐下去就聽到有人在喊他。
他還沒有說話，對方就盯著他手中一口都沒喝的現榨果汁，「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幸村將飲品遞過去，自己再買了。
於是二人便順道一起回家。
「說起來，今天是檢查的日子吧？怎樣了？」
「別裝作剛剛想起來的樣子，你是知道我在這邊才來的吧。」幸村笑著對妹妹摸摸頭，「你偶爾還是會做些好事呢。」
幸村世奈反駁道：「我一直都很乖好不好，對著你跟媽媽兩個鬼畜……」
話還沒有說完，幸村世奈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的真確性，看到不遠處有個女生拿著大包小包從超市走出來，還掉了東西，便跑上前替對方撿起並幫忙拿東西了。
然而她手上還拿著果汁，只得單手有空，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幸村無奈地笑了笑，看不過眼也跟著上前幫忙了。
「啊，真是謝謝你們了。」女生不好意思地笑著，「一不小心就買多了，哈哈……」
「是挺多的……哈哈。」
幸村世奈也笑得略尷尬，因為她剛剛逞強從對方手中接過來的東西都給自家哥哥拿去了。
「我家就在附近，幫忙拿一段路就可以了。」女生笑著說，「剩下的一個人應該沒問題的。」
幸村跟女生之間隔著高個子的自家妹妹，於是他探出頭問道：「我們也正好要回家，順路的話替你拿回去吧？」
女生也沒反對，只是再道謝，「那真是謝謝了，不過要是中途不順路了記得要說啊。」
「是的。」
幸村溫和了笑了笑，再看看旁邊的妹妹，笑得一臉傻氣，又喝了口果汁。
「話說我們住的方向都一樣呢。」幸村世奈笑著別過臉跟女生說話。
「是呢，」女生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樣就得麻煩你們多走一段路了。」
「順路嘛。」
女生對她點頭，又對幸村說：「哥哥這邊也謝謝了，兄妹關係真好呢。」
幸村笑著默認了，然後已經喝完果汁的他空出一隻手按著妹妹的頭，表面看著是兄長疼愛妹妹的表現，只有承受著這力度的幸村世奈在心底裡哭著不敢反抗。
本來個子就不矮的幸村世奈在升上小學五年級更是突然加速成長，當年差點追上幸村的身高，還好幸村後來也高了一截。
身高決定地位，已經一六八的幸村世奈括弧小學生一邊擔心自己再高下去會很可怕，另一邊又很想超過自家哥哥。
可幸村卻用微笑警告她再敢高下去試試。
就在兩兄妹用眼神拌嘴時，女生忽然加快腳步走到前面一個跟她年齡仿若的男生身邊。
「啊，這位是我丈夫。」女生對兩人介紹道，又跟丈夫說，「剛剛在超市買太多東西拿不了，這兩個孩子便幫忙了。」
他笑著說：「那可真是謝謝你們了。我姓堂本，這位是妻子淺子。」說著，他接過兩兄妹替他拿的東西，在裡面翻出一包巧克力，「這是小小心意，你們就收下吧。」
幸村本沒打算要的，但身邊的妹妹經已雙眼放光，而且東西也確實不貴，就收下了順便也向對方作個自我介紹。怎料單是收下了還不夠，幸村世奈還一直沒出色地盯著他看，想著回家才給她的幸村便敲了她的頭一下，將巧克力給她了。
她高高興興地接過去，總算懂得等回家再開。
因為同路，一對兄妹一對夫婦四人繼續一起走。
幸村世奈很不怕生地跟堂本淺子聊天，「淺子桑結婚真早呢。」本來她還以為是一個人住的大學生怕麻煩才一次過買這麼多的。
「還好啦，大學開始交往，畢業後馬上就結婚了。」
即使有著十年左右的年齡差，女生們總能聊到一塊去，倒是冷落了同行的丈夫跟哥哥。
說著說著幸村世奈忽然回頭看著幸村。
「怎麼了？」幸村問道。
「精市你什麼時候才能將千晴姐拐回家當嫂子？」
「要你管。」
同方向的四人還是幸村他們比較早到家，兩個女生聊得太高興，還是幸村拉著自家妹妹的後衣領將人帶回去的。
「啊……淺子桑，我們到家了。有機會的話下次見吧。」幸村世奈笑著說。
「我們住得真近呢，我家就在前一點而已。有空的話世奈醬要不要來喝個茶？當然，幸村君也一起來吧。」堂本淺子向二人建議道。
幸村拉著真的想要跟過去妹妹，笑著回絕了對方的好意，「謝謝你的邀請，不過也差不多到晚飯時候了。」
堂本淺子也只是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然後便牽起丈夫的手回家了。
幸村世奈一臉羡慕地看著那二人的背影，然後無言地換上了另一種表情看著她哥。
幸村沒理他，率先進屋了。
晚飯後幸村世奈抱著巧克力坐在電視面前吃，對著這只會長個子從不長胖的女生，幸村一時不知道該怎說她好。
在廚房洗碗的幸村媽媽說：「巧克力留一半給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嗅到了甜點的味道。
哪怕對方背對著自己，幸村世奈還是看著自家母親的背影抱怨道：：「誒這是我下午幫人家拿東西的謝禮啊！一半也太多了吧……」
「可大部份都是我幫忙的。」幸村插話道。
幸村媽媽從廚房裡傳來了笑聲，「原來如此。那精市的就是我的，有意見嗎？」
「不敢……」說著幸村世奈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我們附近有哪家人租出了房子嗎？淺子桑說她跟丈夫就住在附近而已吧？」
坐了沒多久後幸村便到外面看他的花花草草，忽然想起曾經在大晚上溜進來的千晴，那時也是差不多現在這個時間。
那時在他逼供之下，她說她想他了。
再怎樣蠢也好，她也不會因為想見一個朋友晚上溜進別人家吧？
率直的她真好啊。要是能再率直一點那就更好了。
看著那時千晴站的地方，幸村覺得他這樣好像能穿越時光找到她的身影，然後這次……
慢著，還真是有人站那裡。
幸村專心地盯著那個方向，一秒、兩秒……模糊的黑影逐漸清晰，他卻僵硬地站在原地。
「幸村部長……」
然後他撿到了一隻可憐兮兮的後輩。
很好，難得美好的回憶被破壞了。
第92章 [092] Vol 17.一人·05
那天將迷路的後輩送到車站後，幸村便回家了，本來他是想到千晴家去看一眼的。不過想到真田每天上、下學都會經過那邊，真發現了什麼也會告訴他。
晚上九時半，他掏出了手機發了封郵件。
很簡短，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你在哪？」
第二天回到學校切原馬上先跑五十圈，因為部長說他晚上到處跑不回家，這是不應該的。
要是他沒迷路才不會這樣晚回家呢……一邊這樣想著，切原乖乖地開始跑圈。
真田因為風紀委員會的例會早上並沒有來練習，幸村進部室時看到他儲物櫃看到沒有關好，便想替他關了，怎料門後邊好像有些東西卡著。
打開一看，發現是手機。這顏色怎看都不是真田會用的，而且他也知道真田用的什麼手機。
不過手機放在沒鎖上的儲物櫃也太危險了，雖說平常這裡都鎖著，但平常練習時也不知道會有什麼人進去。想了想，幸村將手機收好，發郵件通知真田他手機在他那裡。
中午將手機交還時，幸村說：「你待會還是檢查一下有沒有丟東西比較好。」
「我會的，謝謝你了。」接過千晴的手機時真田略心虛，又不敢問幸村有沒有看過裡面。
幸村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便問道：「能告訴我這手機是誰的嗎？風紀委員沒收的手機不會隨便放在自己社團的儲物櫃吧。」
他問得這樣直接，真田也沒法再說其他。
「這是我給裡川的。」
「所以……她來找我後就將手機還你了？」
「嗯。」
幸村深吸一口氣，千晴人間蒸發得這樣徹底，是想躲他一輩子嗎？
雖說堅信著她總會回家，但現在他又有點不確定了。即使父母不在了也好，未成年的她總會有人收養的，總不會永遠一個人待著。
她會不會跟監護人同住是一回事，但她現在的監護人是誰？
幸村抬頭看著真田，他臉上的歉意不知是因為說了這手機的事給他聽還是因為一直以來沒能告訴他千晴的聯絡方式。
「謝謝你告訴我。」他笑著說。
放學後幸村照常去練習，他站在場邊看著眼前本應熱鬧的風景，沒想到少了一個人球場就會變得這樣冷清。他冷眼看著大夥們練習練到快斷氣，將剛下場的後輩召喚到自己身邊教育一下。
「差不多可以告訴我，你昨天去我家那邊做什麼吧？」幸村抱著兩臂，笑容親切地問道。
切原給他這副架勢嚇得抖了抖，想要逃走也不敢跑。
要不還是去讓副部長揍他一頓吧……
「我沒有……」
「赤也，說實話。」
「我就出去找個人……沒找著，迷路了。」
「找誰？」
切原苦著臉，面對部長的問題陷入了深深的苦惱。
「一定要回答嗎？」他倒是挺誠實，在回答前先說，「總覺得說了部長會揍我。」
幸村依然面帶笑意，「說吧，我不會打你。」要解決他方法多的是，真要用拳頭處理也不會是他出手。
他想，是時候教會切原這件事了。
「聽說裡川跟部長吵架了……那一定是她的錯，然後剛好又聽到別人說在附近見過她……」
幸村歎氣，「所以你連路都不清楚就去找她了？」
「嗯！要抓她回來跟部長道歉！」這話也沒說錯，但切原這種時候說就特別像是想討好幸村。
可憐的孩子……
「你該不會是聽仁王說的吧？」
「不，是柳生前輩。」切原回答得非常爽快。
幸村就不問他那是不是真的柳生了……
安慰了切原一番感謝了他的好意後，他便陷入無盡的訓練當中。
練吧練吧，等筋疲力盡後就沒精力再想這種事了。
這些日子上田差不多有空就會到網球部圍觀一下，最初她還會拉著幸村或者仁王問一下，但後來她只是路過自己看而已。鈴木偶爾也會跟她一起去。
除了她們以外，偶爾三年級的前輩回來指導時也會問起一兩句。九條啟太跟千晴不和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他退部後一直沒在下午去過網球部，但後來某天放學後他去加入練習了，心情是明顯的不爽。
……不過這位前輩脾氣不好大家都習慣了。
然後幸村安排了他跟切原兩個互揍……上場比賽，結果兩敗俱傷，可喜可賀。
來找哥哥的九條沙耶只是默默看了眼，領著還嫌打得不過癮的九條啟太回去了。
幸村在筆記本上默默記下一筆，待她以後回來了一定要讓她好好償還，這些都是她欠下來的債。
不過有點擔心到時候她會被揍得很慘啊……感覺大家都對她丟下工作落跑了相當不滿呢。
「你很高興？」真田問幸村。
「還好。」幸村笑著在筆記本的角落畫了只歪劣版千晴，筆下的觸感有點熟悉，就像他已經畫過無數遍一樣。
不過幸村每天都會畫一隻，過了這麼多天也很難不熟悉。不習慣這種畫風的他也開始適應了這種風格，而且也開始適應她的記錄工作。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試著站在她的角度看這個網球部般，意外地有趣。
「呐，你覺得她會高興嗎？」幸村別過臉問真田，「即使她從來沒想過會多麼在意其他人也好，也有這麼多人在意她……嗯，還是在沒要求她先有回報的前提下。」
真田想了想，說：「大概只會覺得麻煩吧，但她已經沒法拒絕。」
「因為她腦袋不好啊。」幸村笑著轉身離開。
擅自認為她不在也不要緊然後抽身離開，一個人放棄了所有事一身輕鬆，幸村認為她果然智商欠費還有點不負責任。
可是他卻完全沒法生她的氣。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好說話的。
練習完結後的真田跟從醫院出來的幸村在天橋上再會。
「網球部……還有裡川的事就交給你了。」
在找回千晴這件事上幸村沒有很用力，換著是以前他可能會用上其他手段，無論怎樣都先將人帶回來再算。如今他除了自己在外面時多留意一下，也沒有特別用什麼方法，也不認為這樣簡單就會找到她。
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已經力不從心，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樣。
本來他是想等到她回來，將網球部交給她跟真田後才放心入院的，但這個似乎也等不來了。
「部長又生病了嗎？」聽了副部長的說明後切原一臉擔心地問道。
倒是丸井一把摟過後輩的肩膀，自信地說：「部長治療完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就像平常一樣練習著等他回來吧，呐？」
「啊，我也讓他專心治療了。」真田視線掃過一眾後輩，「幸村不在的期間你們也別想著偷懶，明白不！」
「是！」
網球部缺少了對練習來說頗為重要的兩成員，分擔到每個部員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些。
這次輪到真田接手了千晴的部份記錄工作，那曾經是幸村幫忙的。
真田簡單地掃過以往的記錄，發現差不多筆記本的每一頁角落都畫了個小人，仔細點看會發現每一頁的畫都有點不同。
他盯著筆記低頭想了想，再次試著快速翻頁，這次將重點放左角落。
這樣的話圖上的小女孩就好像會動般，乍一看似乎是在彎腰道歉。
真是惡趣味。
練習後真田沒有將筆記本放回原位，而是攤開到其中一頁放在儲物櫃裡，旁邊還放著充滿了電的手機。
這手機他差不多每天都會充一次電，無論千晴何時回來拿都可以用。
「回來吧。」
筆記本攤開到幸村畫了圖的一頁，上面放著字條寫著這三個字，再多的真田也不會說。
入院的事幸村拖了很久，自上次出院後他有一直持續用藥跟回醫院檢查，但情況不見得轉好，接下來的治療需要長期住院，有必要的話還要動手術。
這些事幸村都沒有將吐出來，包括真田也好，因為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怎樣。
他們的話，只要努力等他回來就可以了。
在來年比賽前，他必定會完全康復再次站到球場上。到時候，他希望千晴也能在。
說實話，到現在幸村對仁王說的話依然半信半疑。
不論在其他人眼中千晴是怎樣看他自己的也好，他還是想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喜歡不喜歡之類的已經夠煩了，那些以後對她告白並得到答案就可以。
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對她來說什麼才是重要的。
網球部也好，他自己也好，對她來說都是能隨便捨棄的東西嗎？
已經住進獨立病房的幸村看著窗外的街燈，將視線收回來正好在玻璃上見到自己再次穿著病號服的倒影，越看越發相襯。
作為一個病患，他需要的是接受治療，而不是勉強站到場上。
他相信千晴當初答應自己也是有她想要做的事，那樣倉猝的離開不像是已完成。
不管怎樣，只要她願意來跟他好好聊一聊的話，他還是可以不計較前事外加替她擋掉其他人的不滿的。要知道，最近他們的練習量和強度跟以往比較簡直不在一個次元，一時不高興全算到她頭上也不是不可能。
……這不算是他的錯吧？
幸村坐在病床上，時不時看著房間外面，他會決定住院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
既然找不到，就讓對方來找自己好了。
帶著些許期待等著，很快幸村就發現自己的願望並沒有落空。
「真是……好久不見了。」他看著走廊的方向，「能跟你聊聊嗎？」
第93章 [093] Vol 17.歸來·01
即使心裡想著聊你個頭有什麼好聊的，千晴還是乖乖地走進去了。
敢情幸村特地沒關上門也是為了看她會不會來偷看……真是輸得有夠徹底的。
再次面對幸村，千晴總覺得有點尷尬，也沒走近床邊，一進去就將門拉上，站在門邊扭扭捏捏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喲！」她苦著臉勉強自己打招呼，表情看著有點委屈，「怎麼又入院了……」
她總能輕易地將事情搞砸，幸村也總能輕易地摧毀她的決心。
其實她早就知道無論認定了多少次最後一次見面，那一次也必然不會是最後。
只要她還在，只要他還能看到她。
還沒逗夠她幸村已經有點不忍心了，先笑著安慰道：「生病便進來了，治好便會回家。比起每週來這裡檢查兩次，還是索性住進來接受治療效率比較高吧。」
千晴咬著下唇，猶豫了一會，最終歎著氣說：「你不想住院這事我還是知道的，但現在只是不能不住了，對吧？」她緊握著拳頭，「但很抱歉，我沒法幫上你任何忙。」
「像以前一樣就可以了。」幸村馬上說。
千晴聽到後有點哭笑不得，苦笑著說：「我說想要退部時你可是很爽快地批准了的。」
「那時我以為你打算不要我了啊，」幸村直視著低頭玩手指的她，哪怕她沒在看自己也好，「我說過的吧，只要你離開網球部的本意不是為了離開我……那可是相當受傷的啊，到現在想起也快要哭出來了，真的哭給你看哦？」
就像怕幸村真的哭給她看，千晴單手掩著臉不敢看。
「別亂說了。」
「雖然語氣比較輕鬆，但也不是亂說的。」幸村從她身上移開眼神，看向窗外，「那你這次來做什麼？看我死了沒有嗎？」
千晴也不知道幸村到底是生氣了還是在開玩笑，便慢慢抬起頭將移視線慢慢移過去。幸村剛好在玻璃上捕捉到這一幕，別過臉正好跟她對上眼神，笑得像個贏了遊戲的孩子。
「只是路過而已，你別詛咒自己。」
「那你呢？沒了我在身邊很困擾吧。還活著嗎？」
「早就死了。」
幸村擺出一副不爽的樣子，說教道：「遇上了那樣的困境就更加不應該一個人撐著吧？你以為你很厲害？有什麼事哪怕是小事也好，能幫忙的，無論是仁王或者赤也，即管使喚他們吧。赤也是個好孩子，仁王的話相信他不會拒絕的。」
千晴再次哭笑不得，「幸村你的人設呢？在醫院困傻了嗎？」
「這種事怎樣都沒關係。」
才不是沒關係！
千晴簡直想找張桌子來翻。
「這樣努力賣萌辛苦了。」她表示累了。
幸村得寸進尺，又問道：「那千晴打算怎報答我？」
幸村表示，他是個能屈能伸的男子漢。
千晴覺得這樣的幸村太戳萌點應付不了好想抱上去……不對是好想逃，但萬一他真的那樣沒底線哭出來了她覺得自己再去死十次都不夠。
「你別這樣好嗎……」
「什麼？」
像是接收到指令般，幸村睜著閃亮閃亮的大眼在那邊眨啊眨，千晴估計除了小時候討好長輩多拿點零花錢或是做錯事求原諒時，他都再也不曾這樣做過。
但這樣沒底線真的好嗎？
實在於心不忍，千晴走近床邊抬手替他順毛了，在他腦袋上一下一下地掃過去，因為很少做這個動作所以姿勢很不熟練。
被摸頭的幸村覺得癢癢的，抬高了視線看她，發現她視線異常專注地看著自己的頭頂，完全沒在看他那閃亮亮的表情。
他定眼看著她，眯著眼笑了。
「好像摸寵物一樣……」
「嗯，差不多呢。」
「……別把我算進去。」
「噗。」
幸村噴笑了後千晴也受到他感染，慢慢揚起了嘴角，也笑了。
千晴將手收到身後，自己也退後了一步，跟幸村拉開距離。他覺得每次她都是這樣忽然跟他保持距離，就像是在提醒自己注意某件事一般。
「幸村你沒有生氣嗎？」
「生氣？」幸村反問她，「沒有啊，只是很失落而已。因為千晴想要離開我啊。」
聽著幸村平淡的語氣，千晴反而更急著解釋，「也不是這個意思啦，想要拋棄你什麼的我也不會說，倒不如說是反過來……但我們都不是對方的附屬品，其實也說不來拋棄吧……」
幸村帶著半分笑意，柔聲地說：「但要是千晴不想再理我，不想再見到我的臉，那時我會覺得自己是被拋下了。」
言訖，他身子探前伸出手將她拉回自己身邊，握著她的手心，她沒有拒絕。
幸村瞬間覺得心頭一暖。
「這種事不會發生的！」千晴激動地反駁之際，手心也自然地用力回握了，「我只是認為自己不能再留下來……打擾你而已。說實話，如果我不在幸村也可以過得很愉快，我會很高興的……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也很自以為是，如果真想這樣的話，最初我就不應該回來，回來了連爽快地跟你道別也做不到。」
「為什麼會這樣想？」幸村很不明白，耐心地問道，「要是有什麼事我相信大家都會很願意幫忙的，你一定要一個人嗎？……可以的話，希望我們能再坦誠一點。」
千晴有千晴的顧慮，幸村也有幸村的想法。像是他生病的事，他也不想讓千晴知道太多，即使以後可能再也打不了網球也好。
一想到此，他更加沒法只讓她說出真話。
所以這句話，幸村除了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的。
不過無論是她還自己，在這刻也做不到。
於是幸村又說：「千晴，那天你找我說話不是想要馬上退部的吧。」想起了那時的事，他又又對她詢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回去網球部嗎？直至你真正非走不可的時候就可以了。我也會努力早點出院回去的，好嗎？」
「可是……」
幸村又說：「你會打算離開，也是因為你一直未打算說出來的事快要被別人知道了吧？」
千晴有點驚訝，「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看到她的表情，幸村就知道自己沒猜錯太遠，笑著說：「最近仁王很熱衷於讓我跟你和好，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做了什麼。然後我又想，他會做出什麼事讓你想要走。」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你有事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不會讓他們再追問你，所以，不要輕易放手。」
經幸村打點了後千晴抱著赴死的心態再次回網球部──反正都死過一遍了。
在電話中幸村千叮萬囑要真田小心點照顧千晴不要被揍死了，掛線後真田非常迷惑，難道他認為不往死裡揍就沒問題嗎？
後來跟千晴一樣，他想到這位已經是死過一遍的人，便再沒有任何問題了。
即使消失了差不多一個月，丸井在部室抓到千晴一隻時還是像平常一樣跟她打招呼，倒是後者擺出一副防禦陣型。
聽了她解釋後，丸井甩著手說：「你別聽幸村亂說，我們再怎樣也不會揍女生啊。」雖然要揍她的理由他自己也找不著就是了，其他人的不滿他完全沒感受到更沒被同化，「這一定是幸村在刷你好感度啦，他這樣說後，跟他本人比較，我們是不是都很惡劣？」
這樣說千晴更不明白了，「幸村的好感度還要刷的嗎？」
丸井給問起了，思考了三秒後也認同她。
「你說的也是……」
路過的桑原看到自家消失已久的助理跟自己拍檔相談甚歡，馬上拖走丸井了。
……明顯是給討厭了。
不過沒想到會是光頭君啊。
一個月沒見，千晴發現她連原本記得的人名都不記得了好糟糕。
集合時她全程躲在真田這個副部長身後保護自己，部員們基本上分成三種類：一類帶著明顯的不滿，分分鐘上前揍她一頓；一類淚眼汪汪的，看到她感動到不行；還有一類，就是在狀況外或是不受影響的。
估計前兩類人的極端要不是被最近心情不好的幸村削了，就是代替她幹活幹到快要累死。
她裝作沒看見不跟他們對視。
倒是第三類的某些人，例如因為發色在人群中相當顯眼的仁王雅治，他不是生氣也不像是高興，端著一張要笑不笑的臉讓她覺得好可怕。
好幾個情緒表現方式比較激烈，伸出兩臂想要以抱擁表達感動的都在靠近她時給真田攔下來了，因此千晴也放心了些。
可是當切原舉著拳頭走過來真田卻視而不見。
一瞬千晴也在猶豫切原敢不敢下這個手，後來又想到這人根本不怕死，不然就不會在入學時跑去挑戰幸村……嗯，還有真田跟柳。
因為反應太慢，她想要跑時對方已經差不多走到她面前，她忍不住在心裡吐槽真田：保護了她的清白倒是也保護她的鬼身安全啊！揍不死揍不疼也不想被揍啊！
想到此，她決定自己保護自己，雙手交叉舉到面前防衛，但明顯全身都是破綻。
她用眼神表示要是他敢揍她也敢還手。
切原舉著拳頭沒動，千晴也不敢亂動，他見到便裝模作樣地將拳頭拉後拉高，她的雙手也跟著舉高了，怕他從頭頂上面揍下來。
千晴很不高興，要揍就爽快點啊！
然後切原趁著她不在意，放下了高舉的手，拳頭輕輕從她肩膀上擦過去，自己也跟在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到她反應過來，切原人已經沒在面前了。
……這什麼意思？恐嚇她報以前的仇？
「噗哩，兩個孩子的友情真美好呢。」解散後，仁王笑著觀察還一臉呆滯的某人。
柳生手中舉著兩塊拍子，提醒他道：「裡川桑姑且是跟我們同年的。」
「這不是完全沒實感嗎？」仁王走近拍檔，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球拍，「她又是這種身高，跟幸村和真田站在一起也不覺得是同齡人啊。」
後來千晴又跑去跟柳道歉了。
「很抱歉，最近的事給柳桑帶來麻煩了。」千晴彎著腰說。
柳嘴邊帶著些微笑意，說：「沒有問題，部員們將你的工作都分擔了。」
同樣是外表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真田是兇惡大叔，柳就像是親切的前輩，對著柳千晴再次感受到兩種成熟的差別。
「不過一年級的訓練項目……」只有這個他們是沒法幫忙的，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她在設計。
柳依然沒怪她，從自己的筆記下面拿出另一本筆記交給她，「那以後就再次拜託你了。我認為你是個有責任感的人，會解決問題回來的機率近乎百分之一百。」
聽到柳算是讚揚的話，千晴也勾起嘴角笑了。
她甚至有一瞬在想：即使以後他們知道了也好，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這種想法也太自私、太理想化了。
悠于 2016-4-25 18:56
第94章 [094] Vol 17.歸來·02
練習中途千晴去了負責正選的特別訓練，這樣柳跟真田便可加入其中，由她來監督。
早些日子大家還充滿怨氣地說她這個打雜的竟然怎樣怎樣，害得他們還得分心做練習以外的事，完全忘了以前這些都是他們自己內部消化的：一半是一年級的雜活，一半是柳的工作。
然後她回來了，大家從心底裡感到高興，覺得自己得到解放了，卻發現他們之前所做的根本及不上她的一半。
不愧為天生的打雜小能手。
明明聽說網球打得不怎麼樣的呢……
「我說裡川，」練習告一段落，仁王接過千晴給的水後抱怨道，「你剛剛是不是對我特別嚴格？怎麼就我一個老是重做。」
千晴繼續發水，頭也不回地說：「那是仁王桑的動作不合格。」
發了一圈後，她再次經過仁王面前，他動了動手指將她招過來。
本來只是想說兩句而已，但由於八卦人士太多，二人便走出網球場再談。
說起來，信用值應該早就清零還要負數的他竟然還能被信任，也算是個奇跡。
「如果又是些無聊說話，那我就回去了。」千晴在他開口前就先表明自己的意思。
仁王比了個手勢表示可以，然後他無比認真地說：「至今真的很抱歉。」
這詐欺師搞的又是哪一出？
千晴只是安靜地聽著，他應該還有下文才對。
「你或許不喜歡別人探索你的私事，是我過分了……還不只一次。我並沒有打算逼你離開網球部的意思，你是個很會做事的助理。」
對她的能力加以讚揚的話仁王只是點到即止，目的是讓她知道自己也認同她的付出。
仁王猜測這一套她並不會很受落，也就只能起到基本作用，但也足夠了。
果然千晴也臉上沒有明顯的反應，沒多久她說：「我的確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事，包括真田跟幸村，所以這不全是你的錯。」雖然已經有一個知道了，「我不會在一直留下來，退部是早晚的事，這次是我處理得不當。下次的話，我會事先通知大家並且完成好交接手續再離開。」
「那你打算何時走？」仁王又問。
千晴想了想，「如無意外，最少應該會是等到幸村出院後。」
部長的回歸包括仁王在內的所有人都非常期待，但如果幸村回來代表著千晴快要走，仁王會覺得有點可惜。
「可以的話，以後偶爾也回來看一下吧？」仁王又補充，「偶爾也可以跟上田聯絡。」
「有時間的話。」儘管這不太可能，但她也沒有將話說得太盡。
「那完結後要不要一起去醫院？」仁王出於好意邀請她一起去。
本來這裡千晴是該答應下來的，也算給仁王一個下臺階，但她沒有。
「今天就不了，抱歉。」
「不要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的背影已經差不多是日常風景，要不是會為醫院帶來麻煩，探望的成員數可能會再翻陪也說不定。
除了去了醫院跟回去了的部員外，還剩下些一年級的在外面撿球，千晴一個人待在部室裡整理著記錄。真田出發前拜託千晴最後幫忙鎖上門，除了部長副部長兩人自己人手一把，部室裡還放著後備的。
真田知道她沒法去，所以也沒再問她。
千晴思考時偶爾會有揮筆桿的小動作，聽到些奇怪聲音時她停下來看了眼，切原走了進來到窗邊將窗關了大半，只留下一小條縫透透氣。
做完這一動作，切原對她說：「開著窗子吃西北風你不冷的嗎？」
千晴有點驚訝，「我以為你也去了醫院。」
「一年級留下來收拾，副部長是這樣說的。」對此他也沒有什麼不滿，「我也以為你一定會跟著他們去的。」
「要去的話何時也可以。」說完千晴將專注力放回記錄上，繼續整理她面前的筆記，其他人記錄的要不是太簡潔就是太亂，到柳手中分析時又得花一段時間解讀。
如果沒找到接手的人，大概她不在以後這些麻煩事又是落到柳手中吧。
明明最先跑掉的是她，現在又一副公私分得很清楚的樣子，切原覺得有點太難適應。
「你為什麼會回來？」切原問她，「果然是幸村部長讓你回來的嗎？」
「嗯，幸村是部長由他說了算。」
切原忍不住又再問，「那你為什麼突然要走？」
「我只是告訴幸村我會走，然後他批准了。我以為他想我馬上退部。」這事想起來千晴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們兩人根本沒明白到對方的意思，說話都愛說一半不說一半，雖然都是故意的。
「其實你好好說的話大家也會理解，」切原忽然穩重了許多，也不再跟她頂嘴了，「是因為手背的傷沒法再幹活嗎？」
千晴低頭看手背，疤痕並不明顯，但面積很大，這還要是她找化妝品蓋住後的效果。
現在她回想起來，應該只會是剛剛以為他想揍自己時動作太大給看到了，所以他沒動就是在看這傷疤吧。
「也算是吧，現在還好。」欺騙小海帶千晴完全沒有負罪感，「以後會去好好看一下的。」
「也不用等以後，你儘快去看吧。」
然後千晴聽到了腳步聲從身邊經過，門被打開。門關上前她還聽到他說：「治好了再回來。」
她忽然有點想笑出聲，左手掩著嘴。
平常的話她覺得切原絕對會是說要走快走，有種別再回來的。
那是同情心重的孩子啊。
即便這樣，千晴還是在不久後正式宣佈了自己將會退部的事，雖然也有幾個抱怨著不想做雜活讓她留下來甚至來立海上學的，但也全給說服了。
這段日子的練習雖然還是一樣的艱苦，但在某方面來說也是輕鬆了不少。
幸村的住院時間比大家想像中的要長，連年末都是在醫院過的。千晴雖然很想陪在幸村身邊跟他一起倒數，即使在醫院也好，但她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在探訪時間外也能進去，便只能待在教室跟他看著同一片夜空迎接新一年。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時學校跟練習都放了假，千晴那幾天都會去醫院探望幸村。雖說平常她也會跟其他人錯開時間來醫院，但時間太有限，所以對於這假期，她衷心地感到幸福。
「我從文太那裡聽來了，他們去參拜想喊你去但你拒絕了？」幸村笑著敲了她的前額，「反正真田也在，你也可以跟著去啊。」
「不去，有什麼好玩的。」千晴一臉嫌棄，「當然是幸村你有趣多了啊，你說是不？」
「不打算替我求個護身符許個願嗎？祝我早日出院身體健康。」
幸村很自然地將千晴的新年願望全包攬了，她也不見怪，還感到有點高興。
當然，她也對幸村他爸許願了，不過不是在神社，是在教室。正式踏入新一年的那刻，她在發郵件給幸村後閉上眼許了願，因為這個原因她都忘了發給真田，還好他也不著重這些。
然後她半夜發過去了，大約三點左右。
真田只是回了一大堆感嘆號。
──「真好啊，你能睡覺。」
──「不睡的人別打擾別人休息。」
說到好像是她自己不睡般，才不是她的錯呢。
「護身符的話有啊，」千晴早有準備，就等著個合適的時機，「看吧！我的傑作！怎樣？幸村你服了沒有？」
她將藏在口袋的東西舉到幸村的臉幾公分面前，他一時沒能看清楚，將她的手推遠一點才看到那是她個人獨制的……能祈求身體健康，也能消除厄運求好運，又能祝學業進步，甚至能讓比賽順順利利地贏下來。
幸村看了後不禁覺得，「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貪心了些？」
「又不是我自己……嗯，不算。」千晴反駁得理直氣壯。
「嘛，雖然這護身符不怎樣好看，但做得這樣辛苦，看在是千晴的份上我就收下了。」幸村嘴上傲嬌地說著勉強接受的話，但手卻很高興地解開帶子將護身符掛在脖子，收在衣服裡面了。
就算千晴想說這樣不喜歡就不要收下也沒法要回來……她總不能撲上去在他身上搶。
不過就算是沒法拿回來，她氣勢上也不能輸。
千晴攤著手道：「這還不是幸村你要我弄的？你可別說你忘了。不過你放心吧，我也只是隨便做出來的，也沒有多麻煩。」
事實上這個被幸村說不好看的東西做得一點都不容易，當中的辛酸她也不想說了。
但這一個護身符功能強大能一個頂好幾個，連以後的份也算進去了，看在這點份上幸村也應該對它寬容一點。
幸村挑起了一邊眉，道：「記得啊，但你做得就是不好看。說起來真田那份呢？讓我看看是不是一樣不好看。」
「都說了隨便做你想要多高品質，真田的話我沒做他那份。」千晴直接地說，「因為我懶。」
聽到她的回答，幸村笑得眼睛都彎了。
本來還想說要不也搶過來要不就藏起來的，如有必要可能會毀滅掉，不過這好像太殘忍了，始終也是她的一番心血。
還好不用他去考慮這樣麻煩的問題。
「千晴，謝謝你，我很喜歡。」幸村真誠地說，「縱然外表真的差了點。」
就是這份真誠差點讓她吐血。
不過是幸村就算了。
第95章 [095] Vol 17.歸來·03
「你沒來網球部那些日子去哪裡了？」
「掃墓。」
「自己的？」
「嘛，也不全是這樣。那可是家族墓啊，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長輩葬在那裡……而且我爸媽也是呢。」千晴躺在榻榻米上翻了個身，又滾了幾個圈滾到書櫃面前，「因為太閑了我便用走的過去，這次沒人給我跟著便迷路了，很久才回來。說起來，我這算不算突破了一次？」
她邊說邊躺著打量真田的藏書，看到了其中一些的名字後忽然皺起眉頭。
還沒給她時間細看這些書，這個時候真田終於看不過眼，伸出手從背後拉著千晴的衣領，將她粗暴地拉回來桌子旁邊。
「乖乖坐著，別亂動。」
後領給拉起連帶千晴整個人也坐了起來，真田一鬆手她又躺回去榻榻米上了，他索性從桌下伸出腿踹了她一腳，她連忙按著桌子爬起來坐著。
「真田你好卑鄙！竟然用腳！」她表情雖誇張，但還是壓下了聲量。
「是誰說不會打擾我學習的。」真田在桌上推了本書過去，千晴在另一邊接著，「要不看書，要不滾回去幸村那裡。」
「都說幸村的家人今天接他回家過節了啊！」千晴表情作失落狀伏在桌上，半邊臉給壓著嘴巴一開一合的，咬字很不清晰。
真田冷哼了聲，「那是你的事。」
千晴坐直了身子，對著低頭看書的真田比了只手指，手背向外，感覺到不妥的他馬上抬頭看，發現那只是食指。
他歎氣，不知不覺間這人也學壞了。
對著松了口氣的真田，千晴誇張地捧著肚子大笑。
「哈哈你以為我會舉中指吧哈哈哈哈哈……我是好孩子不會這樣做的！噗哈哈哈哈哈哈……」
真田覺得她很煩，又再踹了一腳，坐姿失去平衡的女生以臉朝下的方式半個人撞到桌上，鼻樑與木制桌子相碰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真田你做什麼！」千晴一手拍桌一手按著鼻子，就算感覺變鈍了也不是完全沒感覺的啊……噢竟然還見紅了，沒想到她還會有流鼻血這種反應。
「哼！不和你玩！」
說著女生消失在他面前去療傷了。
正想著耳根清靜了的時候，千晴忽然出現在桌上，兩手叉著腰站著。
她想要一腳想將真田踹回去地面，讓他大字型躺在榻榻米上報剛剛的仇。可惜真田除了她出現那瞬間受到些驚嚇外基本上完全沒事，因為他反應很快地在她出手那刻就一把抓起她的腳，反讓她整個人站不穩摔在桌上了。
女生先是跌在桌上再滾到地面，桌子也跟著晃了晃，桌上的物品全掉光。
真田慢慢收拾著榻榻米上的東西，發現其中一支筆給壓斷了。
他默默盯著面前裝死的女生。
感受到那種無言又很大壓力的視線，千晴心虛地坐起來先說：「看什麼看，我可是沒錢的！要不你先燒給我我再給你……」
所有冬天衣服都是他貢獻的人還好意思說賠償。
大約是想到同一件事去了，千晴哈哈地笑著說：「真田你說我像不像給你包養了？」
聽完真田臉色一瞬變黑。
「別生氣啊這就是個比喻，真要包養我也不要求你。」她側著頭笑著幻想，「要我說的話幸村零花錢比你多又比你溫柔比你有趣要找我也找他啊，你說是不是？」
真田很懷疑千晴到底知不知道包養是什麼意思。
還有她每次都這樣不公平地拿他跟幸村比他也很想吐血。
笑夠了後千晴也去幫忙收拾，撿起了滾到門口的最後一支鉛筆後，她回來坐到桌子旁邊。
「說起來，如果是真田的話……」她微笑著，頗為認真地問道，「會覺得知道了會好點嗎？我家的事……你看，最初聽到時你也挺消沉的，現在好像也習慣了？」
說是習慣了也不太恰當，也不是接受了，但只是她一直都在，真田會覺得其實也沒那樣難過。
「如果跟不知道比較的話，是的。」
不過他寧願知道後去難過，也不願等未來才後悔當時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的溫柔其實很殘忍。
但如果真田代入她的位置，或許他也會很難開這個口；明知道對方聽了以後會很難再笑出來，卻不能不將這件事告訴對方。
「我啊，之前聽說幸村倒下了的時候非常著急，很不安很擔心，想著一定要做點什麼。然後看著幸村躺在病床時腦袋都空白一片了。」千晴目光放空地苦笑著，然後又突然看了真田一眼，「那時我就在想，果然沒將自己的事告訴幸村實在太好了。」
正因為知道，所以不想對方有著跟自己一樣的感受。
就像幸村最初在月臺倒下時，真田也不想那麼快讓千晴知道，擔心告訴她後她會更加不安。
「到現在幸村還在生病，每天去醫院我都擔心他臉色會不會差了，會不會很沒精神……」千晴忽然站起來，「不過啊，我現在覺得我可以努力著在網球部等他回來的！……哈哈，不過生病了跟死了也不一樣吧？……讓幸村努力活著我會在一百年後等他？」
真田也不太想搭理她，淡淡地應了句，「你能成佛再說。」
「現在才不要，那樣的話下輩子我變成老婆婆幸村才是小孩子啊，還能愉快地玩耍嗎！」千晴反應異常地激烈，還拍著桌，給真田瞪了眼。
那樣的話，他們的未來就會完全錯開了。
真田裝作若無其事地撥開她按著作業本的手，心底裡卻感到有點不安。說不定她真的會像他以前夢到的一樣，一直待在這個世界裡。
以前他曾隱隱地覺得即使是這樣也沒多壞，可現在想起卻覺得有哪裡不對。
「那你打算告訴他嗎？」
「嗯……至少也等他出院再說吧，現在他還在忙著治療呢。不過真的好慢啊……我覺得他都快要在裡面悶壞了。」說到這點，千晴整個人沒氣沒力地將上半身靠在桌上。
真田表示很礙事，將她推開了些。
「你可是為他著想。」他順便說起些早就看不順眼的事，「幸村讓你退部你就不來，他讓你回來你就回來。」原則跟底線是全都死光了吧。
「又是你說讓我問他的，部長嘛。」千晴輕描淡定地說，「那我回去了，別太想我，開學見。」
真田馬上站起來送客，千晴嘴角一抽。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能不能不這樣絕情！」
「慢走。」真田很貼心地說。
千晴忍了忍，「算你狠。」
開學後千晴很少再去找幸村，雖然本人很想去，但她的狀況也沒有很好，每天到練習完結時已經完全累垮了，真過去也只會在路上倒下。
這樣的狀態到醫院萬一遇上誰了也是個問題，說不定連門都碰不到。
可其他人只當她是感冒了，都勸她休息一下，不過這也不是休息幾天就能好的問題。
但連最清楚這狀況的真田也跟她說了同樣的話。
「休息不休息還不是一樣，你也跟他們一樣覺得我感冒冷著了嗎？」千晴看了眼自己身邊，確定沒人在附近才繼續說，「你應該知道的吧，現在每天的時間都越來越短……說不定以後我就要跟真田你說拜拜了啊，你還是好好珍惜這些時間吧。不過幸村到底何時才能出院，不等他回來我也走得不安心啊。」
「但你現在每天都在勉強吧……這可能是原因之一，或許休息幾天不出來便會沒事。」真田向她建議道，「你也想等幸村回來吧？」
即使千晴本人說得很輕鬆，但真田沒法簡單地接受她會就這樣不見了。
一想到以後她要一個人待在這個沒人看到她的世界裡……只要幸村能看到她就可以了嗎？
「假期的時候我都在休息……」真田正想打斷她說她去了醫院，她已經準備解釋，「在幸村病房裡我一直都沒出來，除了進去跟出去，或者護士來的時候。」
「真田，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是沒辦法的事。
到這刻真田才發現，在垂死掙扎的人不只他一個，想必她本人也是想過許多方法，只是到最終還沒找到適合的。
所以她就只能像現在這樣等著即將到來的消失。
沒想到他竟然會反過來讓她安慰自己。
「那你……」
「在這之前我會跟幸村說的，網球部這裡就不留下來了，連一場練習的時間都不能維持，留下來也沒意思。」
真田聽出她的意思，「所以幸村回來你就馬上走？」。
千晴無奈地點頭，「怎麼了，不捨得嗎？」她抬起手拍著他的肩膀，「放心吧，除非真的到最後再也沒辦法見面了，不然我還是會繼續找你玩的。不過網球部這邊你就隨便想個理由，說我出國了也好移民了也好，要是幾年後他們還問起你才說吧。」
她看似已經將一切打點頭，其實只是沒有別的做法。
「那你以後要去幸村那裡嗎？」她家已經沒了，也不能總待在立海。
「不。」
女生堅定的眼神跟語氣讓真田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千晴從頭到尾就只在意幸村，失去了一切後她還剩下的也只有幸村。
如今她卻說不會跟他一起。
「我已經將自己的人生搞砸了，沒必要也將他的也搞砸吧。」千晴很理所當然地笑著，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尋求認同，「沒有我他能過得更好。」
那你呢。你又怎樣？
真田看著她，卻怎樣都沒法問出口。
再怎樣想要讓她過得好一點還是有限度，即使死了但至少這刻人還在這裡之類安慰說話在這種情況也說不通。
「不要放棄自己。」
「嘛，姑且會先努力一把的。」
第96章 [096] Vol 17.歸來·04
一月份的天氣似乎比以前還要再寒冷一些，在真田的叮囑下千晴的衣服越來越厚，穿著後的她臃腫得像顆球。
剛好這個時候身後有人一推，圓滾滾的裡川千晴在地上滾了個圈。
「哈哈哈哈！裡川好可愛好像熊貓！」
「來，要不要吃根竹子？」
這群沒同情心更沒有紳士風度的男生千晴也懶得追究，她就想問他手上的竹子從哪裡來的？
真田在不遠處喊著集合沒空理她，還是柳生路過對她伸出的援手。
「謝謝了，柳生桑。」
「……噗。」
連柳生也這樣，這世界到底是怎樣了。
「不好意思。」柳生也為自己的言行不謹慎感到羞愧，整理好心情後他笑容溫和地說，「那我們也過去集合吧。」
……算吧，原諒你。
這樣想著，她點了點頭。
「嗯。」
他們到網球場時差不多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到一起，她跟柳生應該是最後的了，但仔細看卻發現好幾個部員都不在。
站在真田旁邊的她抬起頭，見他面無表情也沒說什麼便沒理會，可能是天氣轉寒大家都病了吧。
可是所有人集合後本應發言的真田沒作聲，也沒讓大家解散開始練習。
「抱歉。」忽然真田小聲地說了句。
千晴一時間也沒有聽清這沒頭沒尾的話，「……誒？」當她反問真田，他也沒有理會她，只是筆直地站立，看著面前的部員們。
沒聽錯的話，真田是在對她說抱歉？
前一刻她還搞不懂狀況，但下一秒幾個部員捧著蛋糕出來的時候她就懂了。
她的生日在一月份的倒數第二天，新一年的這天本應是她變成十四歲的日子，十四年前她因為自己的父母得以誕生到這個世上。
可這種日子直至上一年便該是最後了，在那之後年齡不應該再疊加上去。
但他們不知道吧。
「生日快樂！」
蛋糕隊伍當中上田也在裡面，在她說出祝賀的同時，其他人都紛紛在背後拿出一直藏著的禮炮，噴得空中到處都是彩帶，更多的是落在她身上。
「啊……謝謝了……」千晴尷尬地頂著一頭彩帶道謝。
心底裡其實她也覺得這樣的做法很諷刺，但不管怎樣，這份心意真的很難得。雖然讓她說的話，還是希望他們能不用這麼麻煩。
知道她生日的人不多，就幸村跟真田兩個。真田不會懂得製造驚喜，知道真相的他也不會特地做出這種事刺激她，想來想去都只有幸村會興致勃勃地準備這種活動。
這樣一想，本來有點心酸的事也變得有點感動，但同時也讓她以後更難開口說實話。
「反應還真冷淡呢，是驚喜不夠嗎？真是失望啊……」仁王演技力滿分，「之類的……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
「什麼？」
千晴忙著將自己從彩帶堆中分離……不對是將彩帶從她頭上清理走，但衣服太厚，她抬手的動作也顯得笨拙。
「這彩帶很適合你呢。」
千晴聞言回頭，看到幸村從她頭上拿下了一條彩帶交到她手中，笑得十分親切。
「幸村……」虛假的驚喜在這刻變成現實，在看到幸村的瞬間千晴嘴角就禁不住上揚。她本來還以幸村只是負責提供情報跟意見，沒想到在醫院本人也會特來替她慶祝。
策劃人之一的仁王對自己完敗很是感到失落，咬著吹卷喇叭的他拿下了頭上的生日帽，默默地吹著喇叭抗議。
上田在旁邊無奈地笑著安慰他，「從結果來說，小千高興不就等於成功了嗎？」
「嘛，說的也是。」仁王表示先認同對方的觀點很重要。
旁人在那邊跟著起哄，給圍在中央的兩個當事人都當他們不存在。
「千晴，生日快樂。高興嗎？」說著幸村又繼續幫她整理頭髮，她頭上掛著的彩帶可真不少，都夠用來包裝她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了。
千晴重重地點頭，「嗯！」
執行組的部員抹了把淚，「看到千晴能笑得這樣高興……真是太好了。」
「別幸村喊了你也跟著亂叫，」丸井忍不住吐槽道，「而且這明顯是幸村的功勞啊。話說蛋糕何時會分來吃？」
「文太你別只顧著蛋糕……」桑原也在旁邊吐槽他。
為了給千晴驚喜，大家特地沒在部室慶祝，而且部室也有點小。
本來作戰計畫是打算讓上田或是其他人帶她去教室的，但仁王認為這樣目的大明顯了，網球場一個人都沒有也會讓她猜出點什麼。
千晴表示她還沒有自戀到認為大家會替她慶生，絕對不會想到那邊去。
於是大家便裝作平常練習那樣集合，趁她不為意再將蛋糕拿出來，不夠驚喜的話幸村還在幕後等待出場。這時幸村補充了句，說重點在後半。
結果就是蛋糕要再拿回去教室那邊，網球場也要清理。
切原聽了後覺得得不爽，「既然這樣最初就別讓我拿過來啊！這個很重的啊！」
幸村搖搖頭，叮囑道：「赤也，你小心口水別噴到蛋糕上……啊，也別掉到地上。掉了的話你知道會怎樣的吧？」
這樣簡單直接的恐嚇在切原身上起了十二分的作用，千晴看著他，覺得原本會安全抵達的蛋糕在這刻變得岌岌可危。
千晴扯了扯幸村衣角，「你看這孩子都給你嚇成這樣了……」
幸村對她的稱呼有點保留，「明明到昨天為止你們還是同齡的呢。」
「重點不在這裡好不好……那麼現在還跟他同齡的你又怎樣？」千晴自信地反駁道。
本來這天過後到三月為止，她就能比幸村大一歲了。
這一個月多點的年齡差她自小就很喜歡。不過幸村似乎跟她相反，對這頗為怨念。
所以幸村笑著用手指攻擊她。
上田默默看著這一切。
除了最初那句祝賀說話外，她都沒機會跟千晴說話，因為幸村從出場開始就一直站在她身邊沒離開過，而直至這刻她的視線還粘在那二人身上。
突然她感到有人在戳她肩膀，回頭看到是仁王。
「噗哩，有話想說便過去吧……幸村大概不會報復你的。」
上田苦笑，「仁王君這樣說我反而不敢過去啦……」
仁王認為，上田應該是想要試著重新定位他們之間的關係，從單戀物件回歸到普通同學。所以在未成功前，她大概也會繼續像這樣跟幸村保持距離。
能夠馬上理解狀況並爽快地放手抽身離開，她也是相當厲害。
一直念念不忘又不肯承認的傲嬌貨仁王倒是知道一個。
「說起來，那傢伙不是讓你將禮物給她嗎？還不快去。」
「誒？現在嗎？」上田很猶豫，「我覺得這樣的話確實會讓幸村君生氣啊。還是等晚點……」
「再等下去你覺得幸村會離開她身邊嗎？放心吧，我們部長沒那樣小氣。」
仁王表現出一副出事的話有他罩著的氣場，可上田對比了一下現實，卻只記起他每次遇到什麼都會最先逃走。
「那……我過去了。」
仁王揮著手預祝她成功。
意外的是，幸村見上田來找千晴，竟然大大方方地主動給她讓出了位置，大概是覺得不應該打擾女生之間的談話吧。
她對幸村點頭道謝，然後才對千晴說：「那個……小千，生日快樂。」
「誒……啊，謝謝。」話說這稱呼是什麼鬼，是在叫她嗎？
「這個是井上君拜託我給你。」上田從袋子裡翻出一對髮夾，外面完全沒有任何包裝，但她拿出來後卻沒有馬上給千晴，「如果小千不願意接受的話，我便拿回去還給井上君。」
千晴聽了這名字後，確實沒打算接受。
她有點不確定看了眼，問道：「他給我的禮物？」
上田點了點頭，「小千要看一下嗎？」
比起收到來自井上的禮物，千晴認為上田時不時說出的稱呼對她來說衝擊更大，不過也沒有很討厭，就是很不習慣。
本來從名字裡抽一個字當稱呼的行為並不少見，但發生在她身上就比較罕有了。
「那……就看一下。」
聽了上田的話，千晴將井上給她的禮物接過來，跟在上田手中時看到的一樣，是對髮夾。
頗有年代感的髮夾。
這應該不是最近才買的吧。
「小千不喜歡嗎？」上田見她看了這麼久，問道。
千晴也沒有嫌棄的意思，說到底她連要不要收下都還在猶豫，只是搞不懂井上特地送她這個是什麼意思，如果想刷好感度的話也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說著，千晴將髮夾翻到背面，發現包裝紙外面潦潦草草地寫了些假名，「ちはる、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千晴，聖誕快樂）……」
這時千晴才想起來，以前井上對她告白是在耶誕節前夕的時候。
那樣多的訊息，她就只記得井上說的那句話，還有後來幸村來到她面前對她伸出的手，其它一切都模糊化了。
「這次就收下了。但麻煩上田桑轉告他，讓他以後都不要再送了……還有，謝謝他的禮物。」
謝謝他也曾經試過溫柔待她。
在她還活著的時候。
悠于 2016-4-25 18:56
第97章 [097] Vol 17.歸來·05
目睹千晴看到禮物後柔和下來的表情，幸村眼神瞬間變得淩厲。
「部長的臉好可怕！」旁邊還有人這樣喊道。
仁王還作死地湊過去，「喲，幸村，別這樣小氣啊，不就一對髮夾？回頭你買一百對送她。」
「仁王你很閑？」幸村也沒跟他客氣，直接瞪了他一眼，回頭看到千晴已經將東西接過來了，又歎著氣說，「這不是髮夾的問題。」
說完幸村便遠離仁王，上田見到以為幸村要過來，便先走一步跑進不遠處的教室了。
其他人也是，看到目的地漸近也跑著過去了，也就幸村跟千晴待在後面慢慢走。切原放下蛋糕後探出頭看走廊，正想對他們兩人揮手讓他們快點進來，某人就從身後將他拉回去。
見幸村心情欠佳，千晴將髮夾拿到他面前，「這個，要丟掉嗎？」
聽到千晴這樣說幸村感到有點意外，「這不是井上君的一番心意嗎？丟掉不太好吧。」雖然她能這樣說他很高興，但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很小氣。
「我也不是因為這種原因接受的，而且收下那刻目的就已經達成。」千晴將髮夾放到幸村衣服的口袋，意思任由他處置，「如果拿著它會讓幸村不高興，那我就不要了。」
「那你為什麼要收下？」
千晴也沒想太多，隨便回應了句，「大概是……不想他留下遺憾吧。」
直至她走進教室後，幸村才拿出口袋裡的東西，看到上面的字後他也明白了。
這是三年前井上沒送出並保存了三年的回憶。
這東西只要一天還在他那裡，他就會一直在意著，每次看到都會重新回憶起那些事，所以他才會過了這麼久也沒法放下。
或許井上比他想像中要的還要認真一些。
幸村忽然有點慶倖那年冬天自己有出現在那裡，而且千晴也願意對他坦白井上的事。
幸村進教室後看到部員在分發果汁，他自己也分到了一杯，躲在角落的千晴作為主角給推到黑板面前，不情不願地站在最當眼的位置。
接到她的求救眼神，他只是笑著揮揮手，她幹瞪著眼說不出半句話。
噗，就像金魚一樣。
無緣無故給推出來，一時間千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皺著眉頭臉朝下看著很可憐的樣子，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感覺。
站在旁邊的上田連忙出來打圓場，代替千晴說：「那我們就開始……」說到中途，教室門外出現了幾個人影，「啊，小枝老師，還有九條前輩跟九條桑……」
「千晴醬，生日快樂！」小枝從外面探頭看進來，「我們三個也能加進來嗎？」
「當然可以！」上田慣性地答應了後才想起今天是千晴的主場，尷尬地再問她一次，「那個，小千不會介意的吧？」
千晴先是搖搖頭，又覺得動作表達得不夠清晰，又說：「不介意。」
她倒是覺得外面那男生比較介意，一臉不想進來的樣子。
負責飲料的部員很快就分發了果汁給新加入的三人。
簡單地說明了今天的目的後，眾人舉杯同飲，共同祝千晴生日快樂。
到這個時候她已經想逃了……也不是不樂意大家替她慶祝，只是她不想再站在那樣當眼的位置，頂著太多人的視線總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她才剛住旁邊挪了半步，上田就拉著她說還沒唱生日歌許願吹蠟燭……
真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說著站在開關旁邊的人就關了燈，點了蠟燭的蛋糕在光線不足的教室變得顯眼。
雖說唱生日歌的人不是她，可聽著也夠她尷尬的了。全部人都在拍著手唱歌，就她一個呆呆站著也不知道該給怎樣的反應。
「小千，快點許願然後吹蠟燭吧！」上田在旁邊起哄著。
千晴點點頭，閉起雙眼腦袋一團糟，也沒真的在許願。當她睜開雙眼，又給那些人催促著說要將願望說出來。
「對呢，前兩個願望要說出來的。」連幸村也這樣說。
千晴尷尬地笑了笑，「那……第一個，我希望大家能順利贏得來年的全國大賽。」
剛說完，那幫男生又再次起哄，還是幸村讓他們安靜下來的。
「第二個呢？」他問道。
「第二個是……」雖然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慶生，但她這個願望沒有半分虛假，「希望幸村能早點出院，回來網球部繼續帶領大家。」
從千晴口中聽到幸村的名字，本來就興奮的部員們更是叫囂得無法無天了，連一直以派對為由忍耐著罵人衝動的真田也快要受不了。
這時幸村湊到她耳邊，悄悄地問她第三個願望。
「想知道？」
如果真的能允許她在日子許願的話，她希望幸村他們以後能一直都快快樂的，沒有很大的煩惱。
「嗯。」
「就不告訴你。」
幸村笑著彈她的額頭。
吹了蠟燭後基本上就沒千晴的事了，以丸井為首幾個男生爭著切蛋糕，連上田說讓千晴先切一刀的話都給埋沒在噪音當中。
幸好他們還懂得先將第一塊蛋糕分給她，不然他們部長就該生氣了。
趁著幸村替她去拿小吃時，真田終於有機會跟她說說話。
「你還好嗎？」
「你問哪方面？」千晴笑著反問他，「要是時間的話，暫時還好。」
「我是說這場派對。」
在這種時候替她舉辦慶生派對簡直不能再諷刺了。
「啊……這個嗎？還好吧，你看他們也玩得挺高興的，慶祝的理由就無視吧無視。」看到幸村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將她以前最愛吃的食物全掃到碟子上，千晴忍不住噴笑了。
真田真不明白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特別是剛剛他們說要讓她許願時，他還曾經想過想要很破壞氣氛地上前阻止，但他沒有，因為她很快就閉上眼了。
說不上感同身受，但他試著代入一下已經覺得很糟心。
「你不會覺得難受嗎？」
說到這裡，千晴終於捨得分點眼神給他，「今天的真田真體貼呢，不過我真的沒事啊。說實話，剛剛看到大家捧著蛋糕祝我生日快樂時是很想哭的，覺得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才來慶祝……不過看到幸村又覺得好像都沒所謂了。」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這是幸村出的主意吧，他還特地出來替我慶祝。」千晴笑著低下頭，「反正能看到幸村這樣高興，也沒必要再想得太複雜吧。」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能有一個做什麼都能被她原諒，無視所有原則和底線的人，說不定會讓她會過得輕鬆一點。
因為太容易滿足了。
至今真田還是很難理解她這種想法，但沒有很想理解。
「千晴，你要哪一份？」幸村捧著兩個裝得滿滿的碟子回來。
「你問我哪份也很難回答……」這個量也太不一般了，「話說幸村你吃這些可以嗎？會不會對身體不太好。」
幸村笑得非常陽光，「嗯，沒問題的。」
切原看到喜歡的食物沒了，很快就找到全部獨佔了的自家部長，剛想走過去求分享便聽到他們的話，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部長跟裡川在交往了嗎？」
「……喂你這是怎樣的腦回路。」千晴馬上吐槽了句，心虛地沒敢看幸村。
「可是幸村部長以前都叫你姓氏啊，不是嗎？」天然蠢切原反問道。
……說起來好像是的，一定是她聽得太順耳所以沒在意。
幸村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說：「不覺得這樣稱呼會順口一些嗎？而且都認識這麼久了，」他低頭看著她，「千晴不會介意的吧？」
她連忙搖頭，「不會不會……」
切原看著千晴，忽然有點同情起來。就像幸村平常在訓練清單外再讓他做多一組俯臥撐或是多跑二十個圈般，就算有多不願意他也不敢反抗。
這種問法根本不算是給了她選擇權。
「的確『千晴』是比『裡川』比較好發音……」可是切原覺得千晴本人則是一點都不「晴」，倒不如說是陰天。
幸村將長歪的後輩拐回正路上去，鄭重地說：「赤也，你跟她沒這樣熟。」
「部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看連真田都沒這樣叫，你敢說你比他還要跟千晴熟絡？」
「部長你聽我解釋……」小海帶欲哭無淚。
真田簡直看不過眼，命令海帶去替他重新倒杯茶了。
「幸村你似乎很高興？」待海帶跟真田都退散後，千晴偷偷問道。
幸村很自然地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不高興嗎？」
「高興啊，」千晴看著面前熱鬧的教室，故意避開問題重點，「幸村能特地來替我慶祝，能不高興嗎？」
興許是玩太瘋了，每隔一會就有人來騷擾千晴，哪怕幸村就站在她旁邊也好。她也笑著看他們自己內部打鬧，偶爾說兩句火上添油。
還有幾個一年級的借機跟她表露心跡──感謝她這段日子教會了他們許多。
看到他們跟其他人不同，一臉認真的樣子時，幸村都快要將手上的空杯子掐扁了，看得身邊的她也膽顫心驚。
「這是生日會不是告別會……」千晴有點無奈，「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麼？」
待那幾個走遠後，幸村才舒展眉頭，臉上也開始有點笑容。
千晴順手地抬起手捏他的臉頰。
千晴失笑，「幸村你用得著這樣警戒你的部員嗎？」
「嗯……不能鬆懈？」
「噗。」
敏感地聽到了自己的慣用語，真田拋了個眼神給他。
千晴跟幸村對望了眼，一起笑了。
這時九條沙耶拿著果汁過來找千晴，舉著杯子說：「裡川桑，還沒有跟你說吧，生日快樂。」
這次幸村依然很懂事地回避了，說是到外面透透氣，他們太吵了。千晴擔心他是不舒服，還特地問他有沒有事。
他擺擺手，放下碟子跟杯子就出去了。
「你回來了呢，網球部。」九條沙耶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就那樣走掉。」
「那次確實是我處理不妥，這次不會的了。」
這次……九條沙耶想了想，又問道：「真的要走？」
千晴有點意外，但還是點了頭。
「其實你可以留下來。」九條沙耶想起了自己以前說過的話，「不是早就決定了嗎？其實你做得不錯……你不在時我哥也有回去網球部，回去後他有問過我要不要去幫忙。」
千晴不明白，「然後？」
「我說沒問題。」九條沙耶無奈地續道，「但幸村前輩拒絕了，即使大家都並不習慣你的工作也好。幸村前輩說，他們要的不只是一個能幫忙的人，不然也不會那樣主動地承擔起你的工作，沒抱怨過半分。」
說到這裡九條沙耶便沒再說下去了。
也許千晴是明白的，立海的同伴意識比較高，一旦認定了就不會輕易放棄。她自問做不到這樣，即使現在跟他們也熟絡了不少，可要她回到部外人的位置上依然輕而易舉。
如果可以再早一點的話，說不定她也是可以放不下的。
偶爾她也會覺得，背著多一點行李走下去也沒有想像中的辛苦，因為那不單是重量，還有讓人前進的動力。
九條沙耶的話她也不是不懂，但只有這個真的沒辦法。
如果她當初能不那麼自私一點，現在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幸村。」
幸村轉身，對走出來找自己的千晴問道：「說完了？聊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想知道的話剛剛怎麼不留下來？」千晴笑著反駁道，「也沒有什麼，就說了她原本打來幫忙，但你拒絕了。」
幸村也笑了，「我在的話可是會讓九條同學感到很大壓力的啊，可能會說不出呢。」
「你也知道你很可怕嗎？」千晴嘲笑道。
幸村馬上板著臉，在她的腦袋上亂揉一通。
「好了，我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去了。」可怕了幾秒後幸村又馬上笑了，連讓千晴仔細分辨他是真生氣假生氣的時間都沒有。
「回醫院嗎？」他點頭，她又繼續問，「但你一個人的話……」
幸村拍著她的腦袋打斷了她，說：「不是一個人，醫院的護士會來學校門口接我的，你就別亂擔心了。」
誰亂擔心了……還不是他待醫院待了這麼久，換著別人也會擔心好吧。
「那你小心點。」
「嗯。」說著，幸村忽然想起些事，「一直以來都沒說，其實要康復的話以後可能要做手術，但我還沒決定好。」
千晴心一沉，「那麼嚴重嗎？……告訴我可以嗎？」
「嗯。我一直想你對我坦白，但自己也有瞞著你一些事，」幸村笑著眯了眯眼，「不覺得這樣有點不公平嗎？」
「可是我……」
幸村點頭，看著千晴的眼神十分堅定，再次說了那句話，「我知道的，你只要按自己的想法來就好。我是認為自己應該告訴你，所以說了。」
即使曾經因為說過這句話而懊惱過，但幸村還是選擇了相信她。他希望自己能做到不輕易動搖，不去隨便推測她言行背後的意思，而是聽她親自說明。
回教室跟大家說了聲後幸村便準備離開。
這時千晴喊停了他，「幸村，其實我也準備告訴你的了。像是你剛生病那時，雖然知道了後會很擔心很不安，但我還覺得知道了會比較好……明明是知道的，但我還是不想讓幸村擔心，因為你單是自己的事已經忙不過來了……」
說了一堆，千晴也覺得自己完全抓不住重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表達什麼。
可幸村只是耐心地站在那裡聽她說。
「我本來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可真田從別人那裡聽說了，也一直在替我的事煩惱，經常會考慮很多事……但我問他，他說還是知道了會比較好。」
千晴邊說頭低得越下，雙手緊握著拳頭放在身側。
「千晴。」
「嗯？」
喊了她的名字後幸村忽然走上前抱住了她，因為身高差的關係他還得彎著腰。
到她反應過來後自己的腦袋經已擱在他的肩膀上，只要稍稍別過臉甚至只是移動一下視線就能看到他的側臉。
「謝謝你，千晴。」
「我什麼都沒說……現在你先好好養病準備手術，完了我再告訴你好嗎？」
「嗯，可以啊。」幸村有種被信任的滿足感，一高興又順便說了，「那等我出院後你能答應和我交往嗎？……高中什麼的已經等不了了。」
儘管幸村看不見她的臉，但在聽到他的話後千晴馬上睜大了雙眼，要不是她單手掩著嘴巴，說不定那個「好」字已經說出口了。
千晴忍不住想要哭出聲，「幸村……你就這麼喜歡我嗎？」
幸村沒半秒猶豫，「這不用問，很喜歡、非常喜歡。」
這讓她怎樣拒絕好……太犯規了啊。
幸村竟然說喜歡她了，還是非常喜歡。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幸村這樣說，即使是她自己先問的也好。以前兩人交往時也沒說過這種話，也沒人想過要去確認。
但原來聽到了真的會很高興。
所以女生才會喜歡老是問男生這種問題。
但不管怎樣，她沒法輕率地答應幸村，更加沒法拒絕他。
「那，等你康復後我告訴你了，到時候你再決定要不要跟我交往吧……」千晴低著頭，換額頭靠在他肩膀上，藏起自己的臉。
只有這件事幸村非常有自信，「我的選擇不會有變，到時候我會再說一次的。」
這次幸村真的回去了，留下想要哭又拼死忍耐著的千晴。臨走時換他捏著她的臉頰，她卻已經完全不懂反抗了。
「等我。」
第98章 [098] Vol 18.入籠·01
那天的派對很漫長，好像永遠都沒有完結一樣。
滿腦子都是幸村的千晴在自己反應過來後已經躺了在醫務室。
「真田？」
看到坐在床邊的男生，千晴試著喊了聲。
沒反應。
她試著揭開被子，手也直接穿過去了。
原來如此。
正當她想著下床時，網球部的人粗暴地拉開門走進來了，基本上能擠的都擠了來這邊。切原、丸井、仁王等等，還有幾個一年級的都在。
真田回頭看著他們。
「真田副部長，裡川……她人呢？」切原一進來就沖到床邊，看到的只是空著的床。
「剛回去了。」
「可是……」
切原還想說什麼，真田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們收拾完教室也回去吧，今天缺了的練習明天要好好補回來。」說著，真田也站了起來，其他人看到他，也能按著進來的路線退出去。
等所有閒雜人等都不見了後，千晴抬頭看了眼時鐘，看著應該大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左右，便再次出現在真田面前。
「真田。」
這次對方很快轉身回應道：「裡川，你沒事嗎？」
「已經休息了一會，出來說說話還是可以的。」千晴沒浪費時間，馬上問出重點，「我剛剛是怎麼了嗎？好像幸村回去後的事我都不怎樣記得了。」
真田再次回來坐到床邊的椅子上。
「你差點倒下了，在回來後。」真田說，「那時你反應很緩慢，可能在想事情，後來別人說什麼你也沒回應，也沒有動，我便將你帶來這裡……然後我看不到你了。」
千晴點點頭表示明白，「剛剛幸村跟我說了些話，我一直在想著，可能因為這樣吧，也沒留意到這些。真是的，本來感覺已經變鈍了許多的了，我不再小心一些怎行？」她對床邊的他笑了笑，「這次也麻煩你了，真田。」
「不用。」真田有點擔心，又說，「今天是不是早了些？」
「我覺得應該還好吧，總不能拿現在跟最初那時比。看來時間真的只剩下不多了。」忽然覺得有點感傷，千晴特地別過臉看向窗外，喃喃道，「真擔心等不到幸村出院呢。」
想到幸村即將要面對的手術，千晴又是再一次擔心，可惜她連想要代替他也沒有這資格。
真田本來想要再說些話安慰她，鼓勵她一下，還沒想到該說什麼，醫務室的門又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就只有小海帶一隻。
千晴躲避不及，面對他筆直的眼神也只能微笑。
「裡川你……」
千晴率先說：「你來看我嗎？謝謝你，我沒事。」
切原明顯接收不到她趕客的訊號，還問道：「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走到半路還是有點不舒服，便回來再躺一會了，沒大礙。」千晴又故意說，「你們學校醫務室應該不會不歡迎我吧。」
切原小聲地應了句不是，開始有點心不在焉，真田也趁這個機會趕他回去幫忙收拾了。然而切原並沒有應下來，呆在原地好一會才問道：「剛說的沒有時間……是什麼意思？」
一聽到這話真田就知道他剛剛是聽到了他們的話，臉色很不妥，這樣便沒這樣簡單能打發了，而且他也可能會不小心說出去。
真田的話大多會是讓他不要問，並讓他不准說出去。於是千晴在他說話前先抬手打斷了他，準備自己跟他交涉。
「我沒能在網球部留很久，可能很快要退部了。」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正解，找個讓他接受的理由比恐嚇他要好。
其實切原也沒做錯什麼。
切原比千晴中想像中的聰明半分，「因為什麼原因？」
千晴當然不會老實說，「你還是不要過問太多比較好，我也沒必要告訴你。到最後我也會好好做事的，這點你放心。」
「我才不是在意這種事！」切原略激動地說。
千晴給嚇了一跳，想來她這辦法是行不通的了，便改說：「切原君並不怎樣聰明，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對你沒好處。」
「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切原先是低著頭，後來昂首看著她，再次重複說著。
「以前……迷路的時候去了幸村部長的家那邊，真田副部長的家也在附近。」切原不敢說上次迷路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面前這女生，「那時我差不多走遍了那一帶，沒看到有姓裡川的，在兩個前輩的家附近問了路人，知道的都只是說搬走了。」
即使他故意不說迷路的理由，這下子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誰迷路會跑去找別人家的。
千晴問他，「你想去我家做什麼？有事找我嗎？」
「誰找你了！」切原死不承認。
「正常迷路了向路人問路的話，不是問目的地就是問回去車站的方向吧？」千晴無奈地說，「難不成你是覺得找到我問路會比較好理解？」
相比起千晴的冷靜，切原那邊抓破頭也想不出怎樣解釋，他索性換個話題，拒絕跟她再在這件事上糾纏，直接說出他的推測。
「我想說的是，」切原眉頭輕皺，表情意外地認真，「你是不是像幸村部長一樣住在醫院？所以沒有上學，回來這裡也沒有住在家，每天趕著走是因為像幸村部長一樣，不能出來太久……」
千晴直接舉起拳頭，還是決定用暴力解決，「再說就揍你……」切原當然不會怕她揍，一個女生能揍得多疼，「讓真田來。」
斷句斷得太可怕，聽完前半句還很淡定的切原在聽到後半句後就縮到一邊去了。
真田也做好了準備，抱著雙臂盯著他，預備好隨時出手。
「慢、慢著！」切原連忙揮著手阻止，「裡川你不能被說中就揍人的！」
「誰說你說對了？」千晴睜著一對死魚眼說，「只是你太煩而已。」
切原看了眼千晴，確實不像心事被猜中的樣子，不禁想是他太蠢看不出來還是她藏太深。
可是不是這樣的話她這樣神秘又是為了什麼？
「不是的話你倒是說啊！」切原一邊害怕著自家副部長的鐵拳一邊說，「你應該知道大家都在擔心你吧，本來就聽說之前受過傷，後來又突然在球場上倒下了，還無緣無故失蹤了一個月，回來後又說要退部了，你是在耍我們嗎？要走也說個原因啊！」
「即使這樣做會傷害到我，你也要知道嗎？」
切原沒有說話。
千晴的情緒依然很平穩，就是覺得有點擾耳，也差不多是時間了。
她對真田使了個眼神，後者馬上將切原領走。
起初以為自家副部長要過去揍他，切原在那邊囔著求饒，後來發現真田只是拉著他的後領帶他出醫務室，別說揍他連吼都沒吼他一句，他才安靜下來。
關上門後，真田將切原放到地上。
「副部長……」切原自問沒做錯，他只是代替其他部員發聲而已。
「裡川本可以在最初的時候讓我趕你出去，但她沒有。」真田很平靜地跟他解釋，「你說的她都懂，但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將那樣悲傷的現實暴露在他們眼前。
大概在過了這麼久，她還是不知道該怎樣向別人承認這個事實，畢竟她還能跳還能走，能夠跟他們說話，也能在別人對她伸出手時接著。
這樣的她真的跟一般人分別這麼大嗎？
切原回去後，真田試著再次打開那道門。
白色的窗簾隨風飛揚，床上的被鋪稍為淩亂，一切都跟剛剛一模一樣，就只有床上的人不見了。
可他卻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還停留在這個空間。
在第二天的下午前，真田曾經懷疑過千晴會不會再次不出現，但當他帶著驚訝的表情看著已經準備好上場的女生時，對方只是用著他的話教訓他。
「你太鬆懈了，真田弦一郎。」
即使她用著調侃的語氣跟嘲諷的表情對自己說話，他也沒有動怒，反而難得地覺得安心了下來。
「你該不會是發燒燒壞了腦子吧？」她閉著眼搖頭並歎氣，「如果你是認為只要走溫和路線就能跟幸村一樣受歡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這樣的臉玩溫柔只會讓大家覺得份外驚悚，別禍害他們的弱小神經……」
真田覺得再不出面制止會影響他的威嚴。
「裡川千晴。」
千晴驀然睜開眼，喃喃著走出部室，「嗯，練習快要開始了，是時候去準備一下。」
真田透過被她推開的門放眼整個球場，看到只有幾個部員在那邊做著熱身，怎看都不像是快要練習的樣子。
看來是她說假話的技巧又進步了，真田認為是該找個機會好好對她灌輸一下正確的人生觀。
說謊不好。
到外面見到昨天闖進醫務室的海洋生物，千晴想著人家這樣關心她，便本著好意靠近，順便好心提醒他一下，「前天你欠下的三十圈，如果你從現在開始跑的話可能不會對練習完結時間有影響。放心吧，我會在副部長面前替你作證的。」
切原一看到她這張臉就想起真田跟他說過的話……她懂個鬼！除了他們家部長以外都不把人當人看的她怎會明白他們的感受。
「你趕時間的話可以早走，沒人會說你的。」切原反應很冷淡。
……看來心情不好。
千晴也懶得開導他，覺得自己難得親切一次被無視了好不爽，轉身就去禍害其他一年級了，還是他們比較乖巧聽話好玩。
千晴的放棄在切原的意料之內，但他昨天沒告訴她的是，除了搬家外，他還在路人口中問出另一種消息。
一個不幸的消息。
他正是不想傷害同伴才沒有說。
第99章 [099] Vol 18.入籠·02
「裡川，柳生今天學生會那邊有事要晚點來。」
仁王本著前輩的本份，上前阻止了自家助理對後輩的教育。就算她想要走，這樣逼他們也不會讓他們記住所有東西。
「嗯，記下了。」千晴在本子上畫下一筆，記起些事又抬起頭說，「仁王桑你最近好像已經遲到滿七次……」已經可以召喚神龍許願了。
發現後半句太不符合她個性，她硬是忍住沒說。
不過許願前先給真田教育一番吧。
仁王本人還沒解釋，旁邊因他得救的後輩已經在替他說話。
「可是仁王前輩不是只遲到了兩次嗎？而且都是在幫老師搬東西。」
仁王欣慰地點頭，跟後輩一同看向他們助理，打算討個答案。
可惜他低估了她的認真程度。
「另外五次是因為柳生桑，那可費心了，練習時間或裝成仁王桑偶爾又當回自己……」她視線掃過仁王，後者一點都不心虛地跟她對視，「至於那兩次，小枝老師沒有這回事。」
仁王會這樣自信是因為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遲到了多少次，但本人認為應該是沒有七次這麼多的，再者千晴也分不清他們是真是假的，上次裝成真田要不是說錯話也不會給發現。
所以他只要不承認就可以了。
千晴也看穿了他這種想法，「我雖然分不清仁王桑跟柳生桑的偽裝，但還是有自信能分辨出大家練習時的細節動作。」
好厲害好厲害……仁王在心裡面都要給她鼓掌了，但他就是死不承認又怎樣。
「仁王，老實地接受懲罰吧。」柳搖搖頭，「裡川已經告訴弦一郎了。」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再怎樣不承認，在副部長那裡已經成事實，反抗只會得到更慘的下場。
在這一刻仁王還是忍不住希望她能盡早退部。網球部裡有一個柳已經夠麻煩的了，這讓他以後怎混下去……
不過半秒後他就拋棄了這種想法。
要是讓幸村知道他曾經這樣想過絕對會殺人的。
「噗哩，不就開個玩笑而已。」仁王插著褲袋，「我這就去受罰了唄。」
直至前一刻還在為前輩說話的一年級生馬上懂事地轉向站到千晴那邊，臉上盡是對她的崇拜，她打發他們走了。
剛剛單獨跑完圈回來的少年擦著額角的細汗來到她面前，問了她接下來的練習專案後並沒有馬上去準備。
「你對仁王前輩真嚴格，就不怕他回頭作弄你嗎？」
千晴沒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臉意外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打算理我了。」
又不是他想的！切原無言地瞪了她一眼。
她歎氣投降，回答道：「你因果關係錯了，是仁王桑的惡作劇在先。」
這種繞圈子的說法切原花了好一會才明白，然後思考著他又腦補了一堆，「你該不會是故意讓前輩討厭你的吧。」
這種說法真有趣，千晴微笑著說：「海帶君，你想多了。」
考慮到這可能是她的計策，切原決定忍。
千晴很驚訝，沒想到他還真是沒有生氣，感歎道：「真有耐性呢。」
切原在心裡翻著小桌子，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說了，「你以為我想的嗎！要不是幸村部長說過多點照顧你誰理你啊！」
千晴嫌棄他的聲量，退後了步才問，「何時說的？」
很快切原就坦白了是在幸村住院前的事，那時他迷路到幸村家求支援，在他送他到車站的中途時說的。本來他還不明白部長是什麼意思，後來知道他又進醫院便明白了。
切原總結道：「部長的一番心意你不明白嗎！」
「真田比你可靠多了。」切原氣得正想反駁，她又說，「他們沒教過你不要多管閒事嗎？」
因為諸多原因切原再次忍著不發火，想起了自家部長的話便搬出來說：「幸村部長說，能讓你這樣不客氣的人不多……」
「但如果你認為這是我跟你感情很好的表現那就錯了。」千晴毫不留口地繼續氣他，「只是你太蠢太衝動我看不過眼，就這樣。」
千晴本來以為會就這樣完結，切原走開後她感覺到一身輕鬆，也不怕打擊他打擊得太過分，反正給真田再虐幾次就會忘得一乾二淨，卻沒想到他還有空來關心她。
練習後半她開始有點跟不上，便想要儘快完成手頭上的，儘早離開。
切原見她又呆著了，表情看著不太妥，便上前問道：「撐不住的話別做了，我送你回去吧？」
為了不讓文件板掉到地上，千晴死命地抓緊；她的每一個反應也顯得很艱難，好像花了她很多力氣般。
切原見狀，便拿走她的板子，拉她到一邊坐下。
「切原君你是抖M嗎？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欺負你了。」這個時候的她連戰鬥力也弱了不少。
這點切原也看了出來，他雖然不及柳生紳士但看到女孩子不舒服還是懂得謙讓的。
「你並沒有惡意這事我還是知道的，雖然性格真的不討好。走吧，我送你回去。」切原的做法略強硬，也沒問她就直接對她伸出手。
千晴沒有接過來，反質疑他的做法，「前一秒才讓我下坐下休息下一秒就要我走？」
「要你管，不行嗎？」難得耍帥了一次失敗了，切原有點尷尬，有點惱羞成怒的傾向，「那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她很想爽快地說句不要，但情況也沒樂觀得能讓她開玩笑。
「不用你送。」說著她自力站了起來，拿回自己的板子就走了。
女生不領情讓切原有點苦惱，回望了眼自家那可靠的副部長，他似乎也沒空理會這邊的事。想著這事他不管沒人能管，切原不屈不撓地跟上去，哪怕她說他很煩也好。
「說了一個人回去你能別管我嗎？又不是小孩子了。」部室中千晴一邊整理東西一邊應付海帶，將東西放回去時切原主動搶過來做了。
她不爽地皺起了眉頭。
「可是你一個人回去中途出事了怎辦，」切原跟在她旁邊，堅定地完成部長給予的任務，「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如果你出事部長副部長會殺了我的啊！」
千晴淡定地否定了，「不不不，再怎樣他們還是不會搞出人命的，最多半死不活。」
「這樣還不夠嗎！」
「切原君，」她認真地跟他說，「我不會出事的，真出事你也保護不了我，懂嗎？請不要過分侵犯我的隱私。」
切原差一點就要給說服了。
千晴就在他猶豫的一瞬間奪門而出，切原本想著繼續跟過去看一下，剛走出部室就看到兩位前輩的身影。
仁王跟柳生有事想跟她說，剛好便看到切原跟她進部室便過來了。
解釋了一番後，切原說：「讓她一個人又不知道會怎樣的了，我還是跟著吧。」剛想邁步開跑，身後又傳來了前輩的聲音。
「等一下，赤也。」仁王馬上喊停了他。
柳生也說：「讓她一個人回去吧，大概不會有事的，切原君不用擔心。」
她並沒有留下多少時間讓煩人的切原跟上來，等到仁王跟柳生喊停了他後，他再想找到她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她沒讓別人看到她。
轉彎後她想要靠在牆上休息一下，正好腿一滑，不小心她就半個身體穿進部室了。
腿在外面亂蹬，上半身卻卡在部室裡面。
「啊啊啊啊啊好噁心！」
後來真田忙完後發現千晴已經不在也沒有多驚訝，只是默默替她收拾好被丟在部室旁邊的衣服。
要是這種事被人看到並記住了，說不定她會多個外號叫脫衣狂魔。
「裡川的話已經走了。」
路過時仁王以為真田不知道，便主動告訴他，見到他手中的衣物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並沒有說什麼。
「啊，我知道。」又不是不再回來了，怕什麼。
仁王總覺得副部長好像理解錯他的意思了……不過算吧。
回頭捕捉到十多米外的拍檔，仁王難得地決定跑著跟上去了。
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柳生感到略驚奇，「仁王君……」
「一起回家吧。」仁王裝作陽光地說。
「……就這樣而已嗎？」柳生抬頭看了眼，「今天天氣算不上晴朗呢。」說不定他的笑容還要比較燦爛……雖然不是適合比較的事。
兩個男生並肩走著，一路無話。
柳生也並不著急，到電車上更是拿出了小說閱讀，就像一點都不在意仁王來找他的原因。仁王本來站在車門旁邊弓著背靠著玻璃，不久也走到了車廂中央握著拉環。
「我說柳生，你真打算告訴她嗎？」仁王又補充，「可是會被裡川怨恨哦，你紳士的稱號會哭的啊……或者以後可以說是變態紳士？」
前半段柳生還可以無視，說他變態紳士那可不能忍。
「仁王君，你說的話我聽不懂。」誰是變態紳士他才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對她有隱瞞而已，在不小心知道了她秘密的事上。」
「噗哩。」仁王耐心地引導，「她都不想說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讓她安安心心地退部。」
柳生也笑了，單手蓋上了書看著仁王。
「如果你是擔心上田同學的話，建議你先想好處理手段。」
「偽紳士。」仁王順口就說了，「裡川是女生上田就不是女生？」
「那是仁王君的管轄範圍，而且……」柳生收起了笑臉，「上田同學也好，切原君也好……大家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悠于 2016-4-25 18:58
第100章 [100] Vol 18.入籠·03
練習開始後大家都在跑圈，千晴閑著沒事做便順便填份表格整理一下報告交給顧問了。臨走前小枝還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跟感情生活，貌似是那天在教室看到了幸村……
那時她的反應比較平淡，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挺害羞的。
「老師大概誤會了，我們還不是這種關係。」千晴不想在這件事上作假，但解釋的話一說出口反將事情複雜化了，「以後也未必會。」
聽了千晴的話後小枝只有一個想法──年輕真好，還能這樣折騰，到她這個年紀再不綁個男朋友回家都快要給家裡催死了。
千晴聽了後只是無奈微笑，「老師你看著也很年輕。」
這是真心說話，小枝看著就大約二十四、五左右，也沒有她說的那樣誇張。
「嘛，但也差不多了，不過千晴醬這樣說我很高興哦。」小枝拉著她的手，湊近她身邊，「不過幸村君可是很受歡迎的啊，說不定一不小心就給別的女孩子吸引過去了……話說你的手真冷呢，還是穿多一點比較好，要不要我借圍巾給你？」
……只有這個就放過她吧，已經很難活動了。
「那也未必是壞事。」千晴尷尬地抽回手，「那我回去球場了。」
直至千晴走到出教職員室對著辦公室彎腰再拉上門，小枝才反應過來她最後那句話是回應自己對上一句說話。
糾結了兩秒，她還是認為年輕真好。
「裡川。」
門剛拉上，千晴還站在那裡想事情，聽到自己的名字後她馬上抬頭發現了缺席練習的切原，他看著好像一臉沒精神的樣子。
聽某個一年級生說他是小測分數不好，放學給留下來重測了。
還聽說那還不是英語是數學，因為英語老師說他才不合格就一個月不能參加社團活動，然後他只顧著惡補英語……
千晴也不打算再打擊他了，就單純回了句，「下午好。」
「我說裡川，你是二年級的吧？」切原表情非常沉重，「你應該成績不錯吧，能替我補習嗎？同班同學不靠譜，高年級的我就只認識網球部的前輩，又不能拜託他們……」
「不行，」拒絕她倒是拒絕得很爽快，「我有交流障礙，不會教人。」
看在她這樣誠實的份上，切原甩甩手，「那算了。」
剛想走，切原又拉著她的肩膀。
「還有事？」
「……你能等我交卷後一起回去嗎？」切原吞吞吐吐地說，「我怕……回去副部長會揍我。」
千晴歎著氣，反問道：「早揍晚揍不是揍？」
「你說的也沒錯……」半秒後他反應過來，「不對被揍的人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得這樣輕鬆！」
「我敢說我被揍的次數比你多……你快進去交卷吧。」千晴小時候也至少被揍好幾年了，還有長大後真田偶爾的忍不住手，不過通常都有手下留情就是了。
覺得心理平衡了的切原安心地去交卷了。
千晴靠在外邊等，隱約聽到裡面的數學老師在訓話，按這個進度看來大概還要再訓多幾分鐘，倒不如讓真田揍一頓最多一分鐘就完事。
見切原沒能馬上出來，她也不想站門口繼續阻礙交通，剛打算移動一下位置便見到個真·翹掉練習的人。
對方抬手跟他打招呼，她直接吐槽道：「在教職員室外面用手機可以嗎？」
「放學後的話沒問題。」掛掉電話後仁王的表情有點複雜，玩了一把手機後他又說，「柳生說有些事想跟你說，能借一步說話嗎？」
千晴剛想解釋自己在等人，切原便出來了。
「抱歉，剛剛老師一直在說個不停……」說到一半他才發現對方的存在，「仁王前輩？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小子來得真不是時候，仁王心裡抱怨表面沒說，「裡川在等赤也嗎？」
「他說一個人回去怕被揍。」沒接收到切原讓她閉嘴的訊號，千晴說明事實，「柳生桑找我是有急事嗎？沒有的話等待會在球場再說吧。」
儘管在那邊不好說話，但仁王也沒有當場否定她的意見，只好讓柳生以後再找機會說了。
切原看了眼仁王，他竟然沒有嘲諷自己，便馬上走了。
對他們說自己辦完事就會過去，仁王站在原地再次拿起了手機看剛剛掛線後柳生給他發的圖，直至過了時限螢幕自動熄滅了，他的視線還是沒法從螢幕上移開，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要不是他就站在這裡的話。
這樣他跟柳生也是知情人了。
但仁王依然認為自己不知道會比較好，對她對自己也是……真想去洗個腦。
不管是詐欺師還是紳士也好，在藏著一肚子心事時依然毫無破綻，偶爾相方交換個眼神，裡頭的不安及疑惑也就他們自己知道。
放課後，仁王再次上前勸告道：「我覺得我們會被滅口。」
柳生倒是很好奇，「仁王君為什麼在這事上這樣堅持？」
「適當的欺騙也是很重要的。」仁王搬出自己那套，「少女的秘密可是不能隨便窺探的啊。」
「是想掩飾自己無能為力的事實嗎？」柳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仁王沒猶豫半秒。
「偽紳士。」
「承蒙誇獎。」
很好，臉皮又厚了。
收拾時仁王難得一見地幫忙，柳生倒是經常搭把手的，所以也沒有多少人在意。見仁王這樣地大獻殷勤，大家都認同是他有事相求，不外乎遲到缺席又或是惹他們家副部長生氣了。
「真傷心。」仁王別過臉問千晴，「你不會相信他們的話吧？」
「反正一會就會知道。」反正不會有好事，她心想。
仁王一怔，感到非常大壓力。
果然還是會給滅口吧……給她還有幸村兩個人。
仁王搖搖頭，跟了上去，「裡川，我是來自首的啊，別這樣冷淡。」
「說。」果然不是好事。
然後仁王推了柳生出來，「我是給牽連的。」
柳生對仁王這種做法不甚認同，卻只是托著眼鏡步近，跟仁王交換了位置。
「什麼？」
「裡川桑，很抱歉。」主張要告訴本人的柳生在這刻反而開始猶豫，「是監控的事……還記得以前我跟裡川桑在學校裡面說過話嗎？你去找幸村君的時候。」
千晴點了點頭，又問道：「然後？」
「我重看了那時的錄影……」柳生想說下去，卻不知道怎樣開口，便改為提及原因，「因為學生會的工作。我認為這有必要告訴裡川桑。」
千晴大概明白了。
「現在我知道了，但你想怎樣？」
「不知道……只是想告訴裡川桑而已，很抱歉……」
有些事不需明說，柳生是這樣，千晴也是這樣。
仁王在旁邊只是看著他們，也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聽到了不少事……果然回家必須要洗腦。
仁王一步上前，「裡川，你現在打算怎樣？」
「等幸村回來後，退部。」她言簡意賅地回答。
「他知道這件事嗎？」仁王又問。
對於這事，千晴一直覺得很過意不去。要麼不要留下來，不讓他有機會知道及後悔；要麼早點告訴他，讓他早點接受現實。
她現在可算是知道這種拖泥帶水的做法對誰都沒有好處。
看到她的反應，仁王也猜到了個大概。
他本以為千晴又會那句與他無關。
「是我疏忽，考慮得不夠全面，」千晴感到很愧疚，「但現在他需要集中精神治療，我不想打擾他，等他出院我會告訴他。」
所以之前才說會等到他出院才退部嗎……仁王忽然很想歎氣。
如果不計較她性格的缺陷以及嚴重的差別待遇，其實她是個很好的女生，但如今他也不想怪她的彆扭了，有了這樣的遭遇也很難不彆扭。
「我們不會說的，你就放心留下來吧，想留到何時也可以。」仁王罕見地溫柔了一次。
柳生微笑點頭表示贊同。
「謝謝你們……還有，對不起。」
千晴覺得自己對仁王的印象分差不多可以回復正數了。
她的好感度就是這樣好刷。
待千晴離開了，兩人也收拾好打算回家時，他們很自然地就走到一起，很有默契地並肩回去。
最初察覺到她的事時驚訝的感受居多，跟她當面確認時也只是有種「果然如此」的無奈感；到她人回去後，兩人才開始感覺到那一份沉重及壓抑。
他們對她的背景基本上毫無認知，瞭解到的也只有她跟幸村及真田的關係，甚至不知道她到底遇到過怎樣的事，從何時開始的。
但一想到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生經已……她也曾經跟他們一樣，是個普通的學生吧。
「幸村沒問題吧？」
仁王不禁擔心起他來，他試著將自己代入一下角色，僅是用腦袋想一下已經簡直難以接受，更何況他對她的感情要比自己對某人深刻多了。
從小到大相處慣了卻依然心甘情願地不離不棄，那會是一份怎樣的感情。
才不像他，簡單地就放下了。
見自家拍檔這麼久也沒反應，仁王試著側頭看一眼，柳生的眼鏡在某個角度看過去時剛好沒能反射光線，他就那樣筆直地穿過鏡片直視他的雙眼。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柳生比呂士的眼睛，卻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眼泛淚光。
仁王無奈地提醒他，「紳士面具要掉了哦，偽紳士。」
柳生也不甘地反駁了句，「仁王君才是，詐欺師的想法都表現在臉上了。」
仁王毫不在意地聳肩，「你也知道我是詐欺師，這樣簡單地就相信我可不行呢。」
「那我也是這樣。」柳生一邊托眼鏡一邊別過臉，「表情不代表一切。」
「你又不是詐欺師。」
「也是。」
柳生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說起來，網球部裡除了真田跟幸村，跟千晴關係最好的差不多是柳生了
海帶跟她是互看對方不順眼，雖然不是真的討厭但關係也不算很好；柳的話雖然兩人交流比較多但都是公事；仁王這個RP負數的不用說；丸井跟她性格不合很難聊得來；桑原跟丸井差不多也沒空理會她。
柳生的話因為紳士性格對女生的她很禮貌，性格挺溫和很好相處，也不像切原丸井他們那樣會鬧
如果說其他人拜託一件小事，她可能會嫌麻煩拒絕，柳的話對她來說算半個上級也可能會幫忙，但柳生的話她便會很樂意，因為他也幫過她不少
看到小夥伴留言提到歌，我也想起了最初開坑開時給我靈感的一首，節選了幾段歌詞：
もう二人に明日がないことも <B>二人經已不會有明天這件事</B>
ただ、ずっと。そう、ずっと隠してしまおう。 <B>也只是一直，對，一直將它藏起來吧。</B>
殘される君に屆く ただひとつを <B>對於被遺留下來的你 我只有一件事要告知</B>
今でも、探してる。 <B>時至此刻，我仍然尋找著。</B>
「元気でいますか。」 <B>「你過得好嗎？」</B>
「笑顔は枯れてませんか。」 <B>「笑容幹沽了沒有？」</B>
「他の誰かを深く深く、愛せていますか。」 <B>「能夠很深、很深的愛著別的人嗎？」</B>
ずっと來るはずない君との日を願ったこと <B>就算一直沒可能實現，我仍祈盼過與你一起的時光</B>
鍵かけて。 <B>將它緊緊鎖上。</B>
歳月が巡って 聲を辿って <B>時光飛逝 追溯聲音</B>
また生まれ変わったら <B>若然可以再次輪回轉世的話</B>
真っ先に君に會いに行こう。<B>那就馬上去見你吧。</B>
愛していました。 最後まで、この日まで。<B>我曾愛著你。 直至最後，直至這天。</B>
それでも終わりにするのは私なのですか、 <B>即使這樣，結束了這一切的也是我嗎？</B>
君の幸せな未來を、ただ、願ってる。<B>就僅僅祈求，迎接你的將會是幸福的未來。</B>
原本想全貼過來的，但好像太長了2333(雖然現在也足夠長了
這裡放著完整的歌跟歌詞，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akami-yuu.lofter.com/post/299fca_b63566
第101章 [101] Vol 19.沙漏·01
自從上次仁王跟柳生發現了千晴的事，還特地趁她在監控範圍內時親自確認了一下後，二人練習的狀態都收到影響。千晴跟真田反映時很無奈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順便告訴他那二人已經知道了的事，事隔半年真田終於算是有同伴了。
不過即使有了知道共同秘密的同伴，他也不可能會跟他們輕易地提起她的事，哪怕本人可能不怎樣介意也好。先不說仁王，柳生跟他在某方面挺相似，兩個人說起這話題只會越說越壓抑，不像千晴會為了減低他的心理負擔而故作輕鬆。
他知道她不可能會真的接受現實，但他也只是迎合著她。
這種狀態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拍檔喲，你說裡川她會不會只是……」
仁王剛說到一半，柳生便理解到他的意思，回應道：「我認為不可能。」
不論是柳生還是仁王也好也做不到那樣沒心沒肺，輕易地將那件事提出口，這大概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柳生正是理解這點才會搶著回答。
「那時我們也沒問清楚，說不定事情沒我們想像中的糟糕。」
「仁王君，樂觀不是好事。」
「說起來，愛看偵探小說的你應該不相信這種事吧。」想了想，仁王轉個念又問道，「你害怕裡川嗎？」
柳生仿佛在這一刻才考慮到這個問題。
然後他很不確定地搖頭。
「比起這個，我只覺得裡川桑的存在實在太殘忍。」柳生平靜地說，「對其他人也好，對她本人來說也好。」
「嘛……我也有同感。」
或許是正因為知道了，千晴的異樣在仁王跟柳生眼中越發明顯，她那些與常人不同的地方也是。
就像在看著她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般。
柳生曾經單獨去問過真田，問他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但真田只是沉默地搖頭。
不過因為多了幫忙的人，偶爾千晴出了差錯也有他們幫忙善後，對此真田很是感謝他們。
但一碼事歸一碼字，仁王練習中途跑了還是會抓回來的。
幸村的狀況也不比她好多少。
他的留院生活一直持續著，身體卻不見得有康復的跡象，大概不手術很難改善。千晴偶爾抽空去看他時總覺得他的笑容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表面化。
她很想跟他說別笑了，但看到他那樣努力地想要對自己說沒事，想說的話她也說不了來。
為了不影響練習，好幾次千晴都是趁晚上幸村睡著後遛進去的，一次剛好目睹他發病時那樣辛苦的樣子，她幾乎失去理智地馬上穿了進房間，卻只能握著他的手說著些無關重要的話。
眼淚從眼眶流出去，並在觸碰到他的皮膚那瞬間蒸發到空氣中消失。
意識不明的他甚至沒能發現她的存在。
其他人也當然不能。
護士進來後站在她的位置照顧幸村，將他的手從她手中拉走，不費吹灰之力。
「對不起……」
儘管沒人留意到她，但為了不阻礙治療她還是選擇退到一邊。嘴邊喃喃著的這句話至今她也不記得自己對他說過多少次了，但下一次還是會繼續道歉。
幸村正在面對著的疾病比她想像中的要嚴峻得多，而她卻只能站在那邊哭著，大概真田那時候感受到的無力感就是這樣。
她還真是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呢。
下半夜幸村睡得很安穩，千晴甚至差點忘記自己要離開那裡，一坐就坐到天亮。
護士帶著早餐進病房，她在外面還聽到幸村柔和地說了聲「早安」
「喂，別在這裡倒下。」下午到部室時，真田剛好接住了站在儲物櫃前往後傾倒的少女，這次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輕，彷佛手中無物一樣。
掛在真田手臂上的千晴沒有動，眼皮都沒抬一下。
「你今天不用來也可以。」無可奈可之下，真田批准了她的休假。
接著她消失了。
千晴第二天就經已能像平常一樣做事，但情緒狀況堪憂，連切原也直覺認為她有點不對勁，從練習最初就躲她躲到遠遠的；也有直覺跟觀察力都不怎樣的照常逗她，但他們下場也沒多慘烈，就只是得到比平常更加冷淡的反應而已。
倒是事後真田副部長對他們施加的酷刑比較殘酷。
四月開學後真田他們就已經是三年級生了，網球部又招了一批新部員，這意味著千晴又有了新的使喚物件。
說實話，她也很猶豫要不要留下來。
她本以為幸村能再早點出院的，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就過了小半年，又到了一年的春天。面對這批新來的部員，她實在不想他們認識自己，記得自己的存在。
她可以就那樣消失不見，但最後要替她善後的是真田。
「不是要等到幸村回來嗎？」
仁王這樣說著，將招生的表格推給她自己跑了。攤位那邊大家忙到不行，連忙對她招手喊她過來幫忙。
一不小心她就留下來了。
不過千晴不想自己跟新生有太多交集，基本上都只負責三年級生還有部份二年級的練習，一年級生都是真田負責。
最初大家都以為真田是部長，千晴氣得差點想要擼起袖子上去揍人，還是真田壓制著她。
千晴堅持道：「揍一頓好長記性，這不是真田你的信條嗎？」
這什麼東西他才沒聽過，而且就憑她現在的力度……
「你揍了大家也不會記得的。」。
「那真田你上啊！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你拉著我他們就會記得嗎？哼？你說啊！」
因為暴走狀態下的千晴強烈要求，真田對每個喊他部長的都意思意思地揍了頓。自此以後大家都明白到天上有天，人外有人，即使是真田這種很可怕的前輩也有比他更厲害的角色存在，至少面前的女生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幸村終於決定接受手術了，手術的日子定在七月。
去醫院探望時幸村說過有點擔心會趕不上中學最後一年的全國大賽。
於是千晴便急著說：「絕對能趕上的！」
「有千晴這句話真讓人安心呢，謝謝你。」幸村見到她這樣認真對待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禁不住笑了，「對了，聽真田說你很努力讓大家知道我這個部長呢，現在一年級生們好像都認為我比真田還要可怕了。」
「嗯……在某方面來說或許沒錯？」千晴不小心說了真心話，見幸村沒在意，又攤手道，「真田那傢伙就一張黑臉那裡可怕了雖然有時也挺可怕……」
「千晴你的說話前後矛盾哦。」幸村再次笑了。
能讓幸村多笑一會也是好的，那樣可愛的臉不笑多浪費。
──但一想到以後自己可能會讓他很難再笑出來，她就非常感到不安。
可千晴只是再次握著他的手，「總之，我們都會等你的。」
話雖如此，但千晴也很難再維持完整一場練習，比起下場幫忙，她最近更偏向在背後負責整理資料跟協助制定訓練清單，但比賽能跟著去的都會跟著去，其他時間也會去留意其他學校的比賽。不過因為沒法帶著紙筆，她就只能儘量記在腦裡回去再寫出來。
她會減少去練習也有想要避開記者訪問的原因，即使訪問對象都是選手，但萬一不小心入鏡頭了那可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解決的。
不過真田不在的時候她也會出外面，例如關東大賽決賽的前幾天。
他這天請假了。
本來網球部的練習已經安排得很緊湊，比賽前夕的練習量跟內容更是跟以前沒法比，為了能順利一直贏下去大家都不敢分心，連仁王也沒再翹過半次練習。
而在這種時候真田不是因為身體不好請病假休息了，請的是事假，也沒對部員說明原因，因此大家都很好奇他是去做什麼了。
「說不定是因為我。」
當柳生在部室再次問起這事時，千晴感到內疚，還是主動說了。
「為什麼？」
仁王適時從外面走進來，千晴看到覺得讓他也聽到也沒關係，便索性對二人說：「今天是我家人的死忌……包括我自己。說不定是阿姨帶著他去拜祭了。」
柳生跟仁王同時沉默了三秒，良久還是柳生先開的口，「抱歉，我並沒打算問這種事的……」
「都過去一年了，沒事。」千晴扯了扯嘴角，「倒是我，到現在還在麻煩到真田，還影響你們練習了，真的很抱歉。」
「道歉什麼，這不是你的錯。」仁王實在看不下去，等她出去後對柳生說，「她就是這樣說服自己接受的嗎？」
「仁王君，你不應該問我。」
「真火大……」覺得這樣的說法有點誤導成份，仁王補充道，「我是說她。」
柳生卻只是微笑道：「我知道，因為我也這樣認為。」
不出半秒仁王再次得出了同一個結論：果然這傢伙是個偽紳士。
關東大賽決賽那天因為下雨暫停，海帶那傢伙又去找麻煩了，千晴在旁邊看著簡直覺得他是嫌自己的仇恨值拉不夠，上次比賽間接讓對方選手受傷了這次還要去挑釁人家家屬。
千晴那時跟著真田去找他回來，臨走前被接下來對戰學校的選手要求道歉，貌似那兩間學校的選手關係不錯，但意外的是真田竟然死不認錯，換著是平常切原在學校做錯什麼他一定第一時間拉著他去道歉。
她也不知道該說真田護短好還是跟網球扯上關係性格就會變得這樣惡劣。
不過有一點她也認同的，就是立海必定會贏，還會是贏到最到最後。
不論對手是誰也好。
那天後來從本部那裡得到了比賽要延後一星期的消息，千晴也就打算離開了。
但一星期後正好是幸村手術那天。
想著反正還有時間，也剛好來了這邊，她便打算先去探望幸村。
動身前切原對她說：「決賽那天你去找部長吧，不用來看也可以。」
「不，我會看。」千晴堅定地說，「我要看了才可以等幸村出院後跟他說這場比賽……不然我就不會留下來了。」
難得的善意被無視，切原有點不爽，「切，隨你喜歡吧。」
聽說比賽要延後一星期時，幸村也沒多驚訝。
「我在這裡看到這麼大雨都在猜會不會是這樣的了。」
察覺到幸村的樣子好像有幾分落寞，千晴馬上安慰道：「不過幸村你放心吧！下星期我們會儘快贏掉比賽來看你的！」
「我還以為你不會去看比賽呢。」幸村帶著笑意回應道。
那可是對幸村來說非常重要的手術，她當然想在手術前陪著幸村。可她本來就經已決定好，但被他這一問還是有點不確定。
「可是我要替你去看比賽……我不去看就沒法告訴你了！這樣也可以嗎？」
「比賽錄影也可以吧？」
千晴有點說不過他，索性直接問道：「你到底是想看錄影還是聽我說？」
幸村看她給逼得急了，笑得很開懷地對她摸摸頭，「嗯，那就拜託你了。」
千晴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下來，「絕對沒問題！」
至少能讓她幫上一點忙也好。
不想讓幸村以後會覺得要是她從來沒出現過就好了。
然而手術成功後，就代表她要告訴他事實。
但願他到時候不會後悔。
第102章 [102] Vol 19.沙漏·02
那天真田比賽後趕過去醫院，幸村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大家見到只有他一個人來，便問留下來看比賽的千晴去哪了，他卻只是反應遲鈍地看了眼自己身後，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看他反應也知道從他身上討不到答案，他們也就沒再過問了，所以真田也索性不說了。
後來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看到幸村從手術室出來大家也松了口氣。
雖然幸村本人還因為麻醉藥的藥效睡著了，但聽說了再過一會可能就醒了，他們便決定還是待在那裡等等看。
「千晴姐呢？還是沒來嗎？」
怕打擾幸村，除了幸村媽媽以外的人都待在病房外面，幸村世奈抱著雙臂問哥哥的朋友們。
另一原因是包括幸村家的那位在內，他們都不太適應跟幸村媽媽相處。
在場唯三的知情者交換了個眼神，他們知道千晴不在一定有她的原因，這種時候她一定會想要留下來，說不定也有在這裡，不過他們解釋不了。
其他人不是不知道就是說不出來，就只有切原抓抓頭，煩躁地說：「真是的，裡川這傢伙到底跑去哪了，她是笨蛋嗎？」
「不准說我嫂子壞話。」幸村世奈瞪了現場最沒地位的人一眼。
這時幸村媽媽從裡面推開門走出來，插話道：「誰是你嫂子了。」
幸村世奈沒想到親媽會聽到，不然也不敢這樣開玩笑，而且她也不知道她媽對千晴不滿意，便往旁邊看著最好人的柳生那邊縮。
柳生本來就比較會照顧女生，家裡的妹妹也跟她年紀差不多，也沒覺得哪裡不自然，只是也不打算幫她而已。
「不就說笑而已……」幸村世奈本來是想說他們兩人的事誰看不出來的，但想想這句話觸雷可能性太高就忍住沒說了。
「要是精市真拐了千晴回家我絕對會懷疑他是不是有哪裡不正常的，那樣小的孩子……」
其他人有的在心裡附和有的暗暗想著反駁，但都不敢明說。
幸村媽媽往後指了眼病房，「精市剛好像醒來了，我去找醫生來檢查一下。」
幸村媽媽走後所有人擠進了病房，然後幸村睜開眼看了一圈，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特地沒問出來，因為他眼裡的失望頗為明顯，大概就切原一個沒看出來，連小學生也懂得。
其他人站在病房圍著病床，只有幸村世奈雙手按著床邊湊近自家兄長，原本想說「你醒來了」之類的廢話，但怕被吐槽便沒說，也一時沒想到其他話便沉默了下來。
可能是怕他問起千晴吧。
想著沉默也不太好，幸村世奈便說：「精市，媽現在去了找醫生來檢查……」
她其實有點心疼哥哥，她以前說過幸村明明長得那樣溫柔偏偏卻是運動型的，還要打著那樣破壞力強勁的球，現在倒是溫柔過了火變成柔弱了。
其他人也不想在這時候說起比賽，始終幸村剛剛手術完結醒來，幸村世奈又在場。但大概幸村是看到了大家的臉色不太好吧，當中特別是切原跟丸井兩個不太會藏心事的，都寫在臉上了，所以他也猜出了大約結果，就差細節。
幸村不禁細想，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千晴才會不在嗎？
即使知道她不會是故意的，可看到大家都來了就她沒來還是會有點失落。
後來檢查完了後幸村母女都離開了病房，他們還是說了賽果，是幸村主動問的。可能是因為知道即使在這裡失敗了也能在全國大賽出場吧，而立海不會輸給同一樣的對手第二次。
再者，到時候他也該回歸了，更加沒可能輸。
在那之前他真心希望這次對手不要太早輸給其他學校，不然那就太沒趣了。
千晴也在學校收到真田的郵件了，因為實在太累她甚至沒有回復。
比賽完結後到醫院中途她還是跟在真田身後的，不過考慮到那刻自己的狀態便折返了，她還不想這樣快讓幸村發現，就算要告訴他也不是用這種方式，那可真是太大的驚喜。
不過這做法有理解她的有不理解她的，像後者其中之一的切原第二天便差點沒揪著她領子斥責她是有多麼的不應該。
「夠了，你好煩。幸村也沒說什麼你憑什麼說我。」千晴一手將他推遠了些，即使是她抬著頭說話也會太不舒服，所以說正值成長期的少年真是麻煩。
明明剛認識那時他還只是比她高半個頭左右，現在面對面她都只能看到他脖子了。
要是她還活著絕對不會讓他單方面拉開身高差的。
見她發著呆，他又說：「你知道部長看不到你有多失望嗎！」
聽了切原這句話，千晴收斂了對他表現厭煩的表情，他暗暗地感到幾分得意跟高興，覺得她不說話是因為她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沒多久，她才緩緩回應道：「不知道呢，也不太想知道。」一不小心她就說了真心話了。
在某種意義上來這確實是她的真實想法，不過切原不會懂。
她抬起頭活動一下脖子順便觀察一下切原的反應，果然他一時也沒能理解過來，到他明白到表面意思後直罵她沒良心。
她當沒聽見……其實也真是挺沒良心的。
「真的這樣失望？」說是不想知道的千晴最終還是忍不住跑去問幸村本人了，「你那後輩可是很激動地拉著我說了好久。」
「拉著你？」幸村很明顯地將重點放錯。
那刻千晴有點猶豫要不要坑他一把當娛樂，不過又覺得教育他話不能亂說這事還是留給真田來辦比較好。
後來她還是決定默默解釋道：「這只是個比喻而已。」
幸村見她表情這樣認真，笑了笑，移開了目光，「其實也是的。手術前沒見到你有點不安，但我覺得手術後就會見到吧，所以便努力了一把。」
千晴頓住了。
「幸村，你應該是為自己努力，想要再次站在球場上，想要再次跟大家一起打網球吧？哪怕是為家人為同伴也好……也不應該是為了我。」意識到自己過分較真了，她又故作輕鬆地問道，「真是的，那要是我不在了你打算怎樣？」
趁著幸村沒在再自己，她低下頭，雙眼也沒在看什麼。
現在才想要洗腦也來不及了，即使讓她早一點準備好也沒這智商能改變他的想法，除非他自願依她的說話去做。
……但該想的還是去想。
真麻煩啊。要是有小說那種記憶消除裝置就好了，抹掉幸村中有關她的記憶，也抹掉她自己的，然後下輩子運氣好的便能再相遇。
說笑吧，她到時一定捨不得的，至少自己的那份記憶。
大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帶著這份記憶永遠留下來，寧願不輪回轉生。
「嗯……千晴不在的話……」幸村有點認真地想，「可是會很寂寞呢。千晴也是吧？那時搬家不是很捨不得嗎？」
千晴睜著眼說假話，「又不是只捨不得你，我自出生開始就住在這裡，當然會捨不得。對了還有真田也是啊。」
幸村只是搖搖頭，千晴對回憶之類的也不是特別重視，玩過的玩具壞掉了就丟，小學畢業也只是領了證書就走；要說是真田的話倒是有點可能，但如果只是他的話也不會這樣大反應。
想來想去還是只有自己吧，幸村自戀地想。
「話說以前幸村都不在意這些事的吧？我搬家那時也不見你覺得難過，倒是只顧著安慰我了。」
那時她哭得可凶了，雖然也就那一次，當時幸村可給嚇得不輕。回過頭，他先是打量了千晴一眼後才說：「那時跟現在哪一樣……」
「什麼不一樣？」千晴追問道。
本來幸村可以笑笑反問句「你猜？」，但對上她的眼神就不淡定了，說不出口了。
他看著她不說話，然後不自然地別過臉了。
被狠狠地戳中萌點的千晴也呆住了，兩秒後才笑說：「噗哈哈哈哈哈幸村你真是太可愛了……」
「咳，差不多笑夠了。」幸村尷尬地阻止她。
「噗。」千晴想要忍笑但還是沒能完全忍下來，「你也有臉皮薄的時候？」
幸村理直氣壯地推卸責任，「這可要感謝某人。」
千晴笑夠了之後便是感到了對幸村的負罪感。
他說這話意思是打算讓她有點自覺，也是想讓她安心下來，卻沒想到正是這樣的話會讓她強烈地感到不安。這不是她想要的。
「我其實並沒有這個意思的……」千晴帶著一臉歉意說，「或許你會覺得現在才說太晚了，但我會按照約定那樣告訴你，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始終不夠坦承。」
他很想告訴她，現在她的表情看著非常痛苦……這會讓他很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我沒打算強迫你，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嗯……以前都是我太懦弱，但沒法再拖下去了，現在的幸村應該要知道這事。」
「因為我喜歡你？」
悠于 2016-4-25 18:58
第103章 [103] Vol 19.沙漏·03
千晴再次從幸村那裡得到了些時間，他那天其實也沒準備好，而且也不想在醫院的病房討論這種問題，畢竟不知道何時會有人進來。
於是對他坦白的事又再延遲一點，等到幸村出院再解決。
「就是這樣。」千晴報告完畢，筆直地看著對方的雙眼。
「為什麼要跟我說？」
「你是幸村的同伴，又是知情人，」說著她換了個方向站著，「知道了會比較好。」
仁王將女生帶來的水喝光了將空瓶投進眼前的垃圾箱，雖然稍有碰撞但還是順是丟進去了。他試著別過臉觀察著她的表情，發現果然不像其他人那樣容易懂，也可能是自己對她不夠熟悉。
所以仁王索性問道：「告訴真田不就可以了？」
「真田跟我和幸村的關係都很好，他聽完不會說什麼的。」千晴用眼角瞄了他一眼，「我不想毀掉幸村，仁王桑的話能更為他著想吧。」
仁王很直接地笑說：「噗哩，部長還真可憐呢。」
「嗯……難得手術成功了，也逐漸好起來了，我卻要讓他失望多一次。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她想要儘量撇開自己的私心，卻總是很難做到。
真田一直說不出的話，仁王便代他來說：「你能不能不要只考慮幸村？」
千晴笑得有點諷刺，她側著身看著仁王，「如果我是為他考慮的話，那麼在最初我就不會回來，那樣事情就不會這樣複雜。或許之後幸村也會知道，但至少比現在要好些……結果我還是會最先考慮自己的事。」
仁王順著她的話說：「對，你是很自私。如果你有這份自覺倒不如自私到底，這種半吊子的同情心救不了任何人……你的事是不可逆轉的事實，索性試著接受，這樣大家都會比較好過……雖然我沒立場這樣說。」
就連他看著她這樣也心煩，更別說真田甚至幸村。
或許說著這種話的他才是最自私的一個。他可以為任何人考慮，為自己跟柳生還有網球部的其他人，為了真田為了幸村，還有跟她關係不錯的上田……就是沒法為她本人考慮。
怎走都是死局，怎樣才能輸得不那樣慘也只有她本人才明白。
「謝謝你的建議。其實我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會留下來也只是想做點什麼，雖然結果什麼都做不到……其他人的話我希望暫時不要說，等過去了要是再提起的告訴他們我遇上意外了吧。我也這樣跟真田說了。」
仁王其實也覺得這做法不壞，但成功率不大，「你覺得這樣可行？他們沒這樣薄情，總會問起你的事。」
「說了還要解釋，不是嗎？少一個人知道會比較好。」她定眼看著他，定眼尋求認同。
仁王認為千晴大概是在說她這刻的狀態。
真田那時是怎樣他不知道，但他跟柳生算是逼不得已接受了，事實擺在他們眼前，也很難相信有其他的可能性。與其讓其他人知道現在的她是幽靈，倒不如以後才說她遇上事故了，這樣的話也不用刷新他們的世界觀。
前者跟後者都是在說同一件事，但卻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即使他好不容易終於能接受她的存在，知道了的話總會聯想到她的未來……就是沒法單純地希望她能在天堂過得安好，因為她根本不在那裡。
「嘛，我們部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都不怎樣。」仁王開玩笑著說，算是答應了，「我能問你一件事嗎？當然，你也能不回答。」
「什麼？」
「你是怎樣……去世的？」
這件事困擾了仁王好一段日子，他知道自己身旁的人已經逝世了，現在還是幽靈的狀態，但就是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在的。
感覺就像情緒沒能正常地發洩出來一般，總會碰到障礙沒法前進，只能悶在心中。
「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真田全知道了，本來他只聽說了我家人的事。」千晴將手放到鐵絲網上抓緊，用的是仁王看不見的那只手，「我其實有點後悔對他說得那樣仔細，所以你能答應我，聽了後也不問詳細內容嗎？」
那時千晴就像是將自己的悲傷統統都推到真田身上般，逼他跟自己一樣感受這一切。如同她也不想再提起這件事一樣，他也一定不會想聽，因為聽了以後就忘不了。
也不排除他欠虐到寧願一輩子記住也要知道事情所有真相……仔細想想真有這可能。
「好。」
「那我告訴你，我是被殺的。」
千晴的語氣停頓了一次後還真沒再說下去，仁王本以為那只是她的說話方式，又或是事前準備。
雖說連同以前她說過一次的忌日後大概猜出個方向，但他還是很想確實地得到答案──這無疑比不知道時更加難受。
不過答應了的事他會做到。
「仁王君不是說去問裡川桑的嗎？怎樣了？」
仁王的思緒持續地纏繞著剛剛的話題不放，想要放空卻沒辦法抑制自己不去想，對於不知算是拯救了自己還是打擾了自己的拍檔，他只是瞄了一眼。
「自己問她吧。」
「這種事情不好多次在她面前提起吧。」
「那你就好意思從我這裡白拿答案了？」
柳生看了他一眼，表情不怎樣美好；仁王也同樣，看著好像有些話想說。
仁王忽然伸出手拍著柳生的肩膀，認真地說：「不知道比知道的好，我說真的。」
「又想忘掉了嗎？」柳生又問，「為什麼？」
這問題他卻回答得很爽快，「因為她說一半不說一半。」
幸村的出院跟康復對眾人來說是一大喜慶事，而且他三月生日時也不是適合慶祝的日子，所以這次便打算小小地慶祝一次。三月那時他的狀況不太好，他的家人想接他出院也沒得到批准。
千晴在生日前幾天也有去看他，跟他說自己已經沒什麼能送給他的了，但要是他想要什麼她也會想辦法帶給他。
當時幸村笑了笑，說她能去看他就已經夠了。
幸村說不想人多那樣吵，大概是上次千晴生日那時受夠了，便在週六練習前的上午跟幾個在部室裡慶祝了。
「哈哈……這次叫上我可以嗎？」上田摸摸後腦，站在一堆男子網球部成員當中略感尷尬。上次雖然也是這樣，但是千晴生日，她作為朋友總算有點立場出席，這次是慶祝幸村複歸……
幸村笑著說：「上田桑一直都有幫忙整理作業跟課堂筆記讓我的隊友帶過來，想著麻煩了你這麼多我便請你來一起吃蛋糕了。」
「也沒有很麻煩，順便而已。」上田也客氣著說。
丸井看著這兩人一來一回地說著客套話，已經等不了了，手伸了出去才說：「呐，可以開始吃蛋糕了吧？」
「事先說明這可是給幸村慶祝的，文太你別全吃掉。」
「我當然知道！」這樣說著的丸井心裡卻想這是他買的蛋糕，還特地買了比較大的，大家肯定吃不完最後剩下的還是落到他肚子裡。
拆開了包裝打開了盒子後，丸井才發現裡面沒有能切蛋糕的用具。
「啊呢……是忘記放了嗎？」
剛剛來時差點遲到，他去取蛋糕時便催促了店員，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忘記放了……
仁王吐槽道：「誰叫你買這種完整一個的。」
「但這個真的好吃啊……」丸井可憐地說。
這時上田舉起手，主動說：「我去借刀子回來吧？」
丸井馬上拍手叫好。
待上田小跑著出去後，丸井跟切原兩人不約而同地湊近蛋糕上方想吃偷吃，給真田跟桑原一人一拳阻止了，還被真田趕到部室角落不准靠近。丸井再次可憐地說那明明是他買的蛋糕。
幸村看著他們這樣鬧只覺得有趣，畢竟很久沒見到了。
他一回頭，看到坐在一邊的千晴樣子有點不妥，便走過去關心道：「有哪裡不舒服嗎？」
「也不是這樣……沒事的。」千晴反過來笑著安慰他。
千晴狀況不好也不是這兩天才開始的事，說起來她都已經有三天沒出席過練習了。因為自開學後她便慢慢減少出席，大家也不覺得奇怪，只認為是她開始有自己的事要忙。
但她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維持到幸村出院，等告訴後她便打算正式退部。
到時候要看幸村怎樣選擇了。
儘管她不能再經常出現在其他人面前，但幸村的話是一直能見到她的。想要她留下來或者是想要她離開，都是幸村的選擇。
「那你坐著吧，要杯水嗎？」
幸村彎著腰，將千晴零碎的劉海掃到一邊，又對她摸摸頭。
其他人的視線逐漸聚集到這二人身上，幸村回頭對他們一笑，他們當沒看到。反是千晴覺得有點尷尬，推了推幸村，讓他可以不用理她。
幸村笑著點了點頭。
等幸村走開後，千晴好像感覺到有點累；不是平常感覺遲鈍了很難活動那種，而是想要閉上眼好好休息，有點像精神上的疲勞。
她閉著眼的樣子真田也看到了，可她以前明明不會這樣的。
果然是到極限了嗎。
回想起來，從那天在街上接著看似快到倒下的她，至今已經有一年了。
「大家久等了，我到家政教室借了……誒？小千你不舒服嗎？」
回來看到千晴閉上眼靠到一邊，上田關心地問道。
聽到這稱呼千晴睜開雙眼，與她視線持平的上田的上半身，坐著的她最先看到的是對方手中握著的反光物。
一陣噁心跟恐懼湧上心頭，她連忙別過臉，不讓自己再多看一眼，「沒……沒事。」
「真的嗎？」可千晴的反應在上田眼中明顯很違和。
真田知道是什麼原因，剛想上前調和，上田比他更早一步向著千晴身邊靠近。
「不要過來……」
千晴忽然想起了記憶之中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不由自主地就繼續說了。
「不要……拿著這東西……在我面前……晃……」
比起是對著某人說話，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她喃喃著這句話的同時還回憶起那天的那一幕，無意中將過去跟現在重疊了。
回憶很零碎，也很模糊，偶爾還穿插著一些不相關的片段。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
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害怕。
「千晴？」
幸村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手搭上她的肩膀，卻沒想到她會只因為他輕輕一搖就失去平衡，椅子往旁邊傾倒。
「喂，裡川是怎樣了嗎？」
「裡川桑，你還好嗎？」
完全陷入對回憶的恐慌當中，千晴就只看到眼前的刃物，連幸村蹲到跌坐在地上的她旁邊也沒能注意到，更加聽不到別人擔心的問話。
幸村堅持將她的意識喚回來，「千晴！你是怎麼了嗎？」
「不要……」
看到她嘴巴一開一合，幸村湊過去細聽並問道：「你說什麼了嗎？」
真田連忙過去到另一邊蹲下掩著她的雙眼，讓她低下頭，並對上田說：「你先將你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不要讓她看到。」
「誒？……哦，好的！」上田馬上照辦。
部室頓時一片安靜，幾個人都看著被真田跟幸村夾在中間的千晴。
這時候上田才想起以前聽說過千晴被欺負的事。那時她雖然好像很冷靜地說著，但實際上還是很害怕的吧。
「抱歉，我……」
明明是知道的，卻忘記了，還拿著她害怕的東西靠近她。
幸村雖然很想問真田千晴是怎樣了，但總不能在她面前說，而且其他人也在。
於是他看了好友幾眼便繼續拍著肩膀安慰她。
「不要拿著這東西在我面前晃……拜託了……」
千晴在這安靜的環境下抱著頭，帶著哭腔說。
這次所有人都聽到了。
第104章 [104] Vol 19.沙漏·04
「千晴，沒事的。」幸村在旁邊安慰著，摟著她讓她靠到自己身上，「沒人要傷害你。」
在千晴整理思緒想讓自己回復冷靜的同時，她聽到了幸村的說話，忍不住哭了。
為什麼當時她就沒能聽到這句話？
真田建議先帶她出去其他地方冷靜一下，幸村也同意，得到本人同意後便扶著她離開。她自己也覺得很尷尬，從頭到尾也不願跟其他人有眼神交流，其他人也沒作聲。
走出部室後，她對幸村說：「你進去吧，我去洗把臉冷靜一下。」
「可是千晴……」
「放心吧，我沒事，只是有點……嚇到了而已。待會我會跟你說的，你現在先回去吧，主角不在怎麼行？」她還笑了笑以表示自己沒事。
幸村回去了，真田卻還在旁邊看著她。
看著她忽然蹲到地上，抱著自己在那邊瑟瑟發抖。
「真田……」
「怎麼了？」
「我不想死啊。」
這是她難得一句非常真心真意的一句話，可是真田聽了只覺得很難受。
換著是以前的話可能還會感到欣慰。
即使承認了事實又怎樣，又不能當作沒發生過，倒不如說只會讓事情的存在變得更加明顯。
習慣了她的嬉皮笑臉，真田差點就開始有一點點相信她了──相信她真的沒事，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
怎麼可能。
明明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
後來千晴讓真田也回去了，並讓他通知幸村，等他們這邊完結了她在教室等他，在幸村二年級時的班級。
這代表她不打算再回去部室了。
「小千她……真的沒事吧？」上田還是有點擔心她，在場能沒心沒肺地吃蛋糕的也就只有丸井跟切原了。
丸井問道：「她是有過什麼童年陰影吧？」
不過就算有也輪不到他關心，真關心了難保幸村不會殺掉他。
切原點頭附和著，順便搶了多一塊蛋糕。
仁王一邊覺得他們倆頭腦簡單真好，也沒有煩惱，另一邊又跑去坑切原，「平常裡川可是沒少照顧你的，你不覺得自己態度太冷淡了嗎？」
切原咬著蛋糕，驚訝地抬頭望著自家前輩，又去看了眼部長，連忙使命搖頭。
「她有什麼事也有部長罩著，跟我有什麼關係！」
千晴會照顧他還不是因為他特別麻煩，在各方面來看也是。真田歎著氣，對切原這樣容易就上了仁王的當這事不予置評。
幸村明白仁王的意思，心底裡在想原來還有這一招……
有機會再讓她照顧照顧自己也不錯，這都怪他自己太強大了。
「啊赤也你就放心吧，」幸村故意捧著蛋糕走上前，將自己的一半分到他碟子上，「千晴有我看著不會有問題的，你就安心被她照顧吧。」
切原臉色不太好，連上田也覺得幸村有點可怕。丸井卻表示他願意承受這份壓力，如果能換半塊蛋糕的話。
仁王笑著跟上田交換個眼神，意思是你看看你以前喜歡的對象。
她尷尬地低著頭。
解散後收拾的收拾，聊天的聊天，幸村還有人在等他，早早就走出部室了。仁王隨後也跟著跑出來，幸村看了他一眼，他才說：「待會借裡川來說幾句。」
幸村傲嬌地別過臉看著前方，「這是我的，不借。」
仁王一口血卡在喉嚨真想噴他一臉，他只不過是顧及他的面子說得好聽點而已，就真當千晴是他個人的私有物了？
單在這方面來看，他的好同學就完完全全及不上幸村了。
「……不是我，上田有點事想找她。」仁王不情不願地解釋道。他不會說他有點想讓幸村真正地爆發一次，自信過剩不是好事，早晚會給她嫌棄……
不過總覺得這畫面會比較難想像一點……
幸村對他的話半信半疑，「那為什麼上田桑不自己來找我？」
「租借手續還要本人才能給辦嗎？」仁王忍不住吐槽道。
幸村順著他的話說：「正是，總要審核一下對方看附不附合條件吧？」
仁王沉默。
「仁王你不是認真了吧？」
仁王持續沉默。
「認真你就……」
「噗哩，幸村你跟我人設重疊了，不要搶我角色。」他搶著說。
幸村搖搖頭，想著最近部員們的承受能力都低了許多，一定是因為最近他不在沒人能好好鍛煉他們的神經，雖然是比較耐揍了，但另一方面卻退步了不少，看來得重新再訓練一下
這樣全國大賽前他們真的不會壞掉嗎？
走到教室所在樓層時，幸村從窗戶看到裡面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總覺得有點熟悉。但他也沒有作聲，走到門外手放在門上久久也沒有敲下去。
最後他也是沒驚動她……雖然也不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當他放輕腳步走到千晴背後，她卻回過頭，對他微笑示意。
「幸村……」
笑過後千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只能喊出他的名字，再無下文。
如果可以的話，在這裡接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可以不說話」是最理想的，但幸村確實不知道她接下來打算告訴他什麼，有再深的默契也沒用。
而且，他們的默契度也大概沒那麼高。這是以後需要他們培養的事呢。
所以他走到她身邊，靠在自己二年級時那個前座的桌子邊沿，「這個地方……或者說這個位置有什麼特別意義嗎？」沒一會他又補充，「啊，我說是除了是我以前的座位以外的。」
她被他這副煞有介事地補充的樣子逗笑了，然後點頭。
「直至最近為止，我都是在這裡跟你發郵件，包括新年那時。那時我是在這裡替你許願的，現在你也真的完全康復了。恭喜你，這大半年來辛苦了。」
「啊，我可是神之子，自然是要回來的。」幸村看出了她還有其它的情緒，一手輕輕地拍在她頭頂上，好像這樣就能讓她不亂想般，「我回來可是會變得更強的啊，說不定我打的球千晴連邊也擦不到了。」
「我在你心中都底是多弱……事先說明，即使是面對你們王牌新人的海帶君我也不覺得我會簡單地輸的。」曾經千晴也是有對勝負執著過的，當然物件不是真田跟幸村，但她至少會讓每個小看她的男生都覺得自己看走眼……然後再輸掉。
「你先有體力打全場再說吧。」幸村毫不留情地說。她的打法對頭腦簡單的切原或許有點作用，不過大概沒兩局就會開始被拉大比分差。
說著幸村又回到正題，「你在你這裡發郵件給我是什麼意思？你平常都不回家嗎？新年那大晚上也是？」
越說幸村的眼神越認真，頗有幾分要責怪她的意味。
千晴沒話可反駁，只是點頭，又說：「對不起呢……其實我沒方可去了。」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她能稱作家的地方，也沒有她能回去的地方。
「發生了什麼嗎？」幸村很自然地就這樣問了。
千晴最初還是想要笑著的，卻慢慢連笑容都崩潰了；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哭得說不出話了。
這一天終會來臨，她是最早知道的。或早或晚，或許會有不同的樣子，但怎樣都不可能改變事情本來的面貌，她一直所做的也只不過是求心安，絕對不可能彌補什麼，挽救些什麼。
可她還是想將這一天的到來延後再延後。
「千晴……」幸村想要先安慰她，卻給本人打斷了。
「對不起，幸村。我弄丟你女朋友了……」她粗暴地用手背擦著眼淚，可是發現怎擦都不會幹，像是有無窮無盡的淚水般。幽靈就這一點不好。
「嗯。」
單就千晴這句話幸村也沒法知道些什麼，只是應了聲，但他心裡有數，實際害怕自己會失去她怕得手都抖了。即使他有話想說也沒講出來更沒追問其他，也可能是不敢問，所以他先是摟著她，耐心地等她冷靜下來停下哭泣。
即使再著急也好，他還是想將她優先。
「千晴，你在是我女朋友前，先是你自己本身。你應該先考慮自己。」幸村湊近她耳邊說，「而且你不就站在我面前嗎？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千晴搖搖頭，手抓住幸村的衣服，「不，我如果沒一輩子將這事隱瞞起來的覺悟，那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而且誰是你……女朋友了……」
幸村摸著靠在自己身上的頭，笑了，「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還想否認了？」
「可是……真的可以嗎？」再怎樣說得不肯定，千晴的手還是沒有從幸村身上鬆開，「你還沒有聽我說完。我真的弄丟自己了……真的很對不起。」
幸村認為，他到現在還是不敢肯定千晴所說的「丟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將這事問清楚需要很大勇氣，他大概明白到她本人之前會遲遲不想說的原因。
不管怎樣，裡川千晴還是裡川千晴，只有這點他非常肯定，因此他的心意不會有變。
但這樣真的足夠嗎？
「千晴，我……」不管是怎樣的話都可以接受，所以你可以不用顧忌我。
雖然幸村心裡是這樣想的，可他想要看著千晴說話，將她從自己身上推開後，與她面對面便卡在了在「我」字上面了。
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他無論如何都沒法接受。
如果她真的……
「幸村君？」
聽到自己的名字，幸村回頭看到上田就站在教室外面。
千晴忽然反應很大地想要掙扎開他的手，可她只是退後了半步就無力地坐到地板上去。
幸村那時被上田吸引了注意力，反應過來她已經跌倒了，然後他想要伸手拉她起來，手還沒伸出去上田又再次跟他說話了。
「幸村君在跟誰說話嗎？」
上田看著幸村，表情跟語氣透露出她的疑惑，還有害怕。
第105章 [105] Vol 19.沙漏·05
「呐，幸村君。」上田表情非常嚴肅，「你不是在聊電話吧？」
這代表什麼意思，幸村總算是明白了。
再怎樣也好，上田總不會將他面前這樣顯眼的一個女生看漏了，所以她不是沒留意到，而是真的看不到。
他感到自己周邊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連呼吸也困難，頭腦不能正常運轉，也不知道自己這時應該跟千晴確認還是先回答上田，而且，他也不知道怎回答她。
想必他這刻的樣子並不怎樣好看，因為他看到連上田的表情也定格了。
幸村艱難地別過臉看著地上的千晴，他隱隱地聽到她不停地在呢喃著一句話。
「對不起……對不起……」
上田比現在的幸村更有理智，她問道：「小千是在這裡嗎？……剛剛我聽到了，幸村君說了小千的名字。本來我是想待會再過來的，但……」
她看到的只有幸村一人。
他手上沒手機也沒帶任何耳機。
上田相信幸村沒有瘋掉。
但這樣相信著他的上田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要瘋掉了。
「呐，幸村君……你能回答我，你在做什麼嗎？」上田一步踏進教室，見幸村依然沒說話，顯然她是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雖然一直都覺得小千有點奇怪……但這到底是怎樣了……」
仁王時不時也會跟上田說一些類似挑撥離間的說話，上田仔細想過後覺得又不像是這樣，一直都在考慮仁王會那樣說的原因。
仁王還說，她這樣經常去找千晴會讓她尷尬。那時她覺得有道理，也減少了打擾她的次數。
其實上田感覺到千晴跟她相處時變得自然多了，她也很高興。本來上田自己就是個比較吵鬧，可以一直說個沒完的人，雖然她不是對誰都這樣；認識了千晴後，她便會開始認為跟安靜的她一起也不錯。
上田的人緣不差，跟誰都聊得來，就是老師說分組會有好些同學邀請她的；可是她卻不懂得怎樣將朋友變成知己。
鈴木那時是她跟好幾個同學一起去玩，後來鈴木先私下跟她單獨聯絡的。
千晴就那樣坐在地上，也沒打算起來，「幸村，對不起。先不要告訴上田桑好不好？」
看到他們一個一個地被捲進來，她實在很不好受。幸村跟真田本來就認識她，但他們不認識，都是死後變成幽靈才遇到的，沒有這種必要。
死後才建立起來的聯繫真的是聯繫嗎？明明生前他們對她一無所知。
可是千晴沒得到幸村的回應，這下子她終於抬起頭看著他，舉高手拉著他的衣角。
「幸村，對不起。你說句話好不好？」
「幸村……」
「你先別說話。」幸村說話後才發現自己的聲線變沙啞了。
上田以為幸村是在跟她說話，眼淚在眼眶打轉。
各種複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她一時也分不成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想哭。她擔心千晴，也有點擔心樣子有點奇怪的幸村，也覺得這樣的他有點可怕。
而她卻不知道可以怎樣。
最後上田看了整間教室一眼，最後定眼看著幸村身邊的空間，還是沒能看出什麼。她先是退後了一步，再慢慢轉身，看到不遠處剛走上來這層正兩邊張望的仁王，一時沒忍住就哭了，也沒打算走過去。
後來還是仁王過去帶她走的，經過教室時他只看了一眼。雖然他很在意幸村，但當務之急還是先安慰好面前的女生。
就像幸村有他想要優先的人，仁王也是同樣。
雖然不像幸村一樣，他還有許多的不確定因素。
「抱歉，我剛剛應該提醒你的。」
上田告訴仁王自己要去那邊時，他想著這也是個機會，便沒阻止她。
仁王也是猶豫了好久才這樣做，他自問沒法以後一直保護她讓她沒機會接觸這事實，那麼只能讓她早點察覺。
其他人的話還有機會淡忘，但上田一定不可能。
「仁王君是知道的吧，她的事。」上田也就最初忍不住流了幾滴淚，仁王來帶她走時已經安定了不少，「能告訴我嗎？奇怪的不是幸村君吧？」
仁王有點吃不消，對她比了個手勢，將她安置到附近的長椅就去買飲料了。
在這時候他還不忘刷一下好感度。
「先喝點東西吧。」將其中一份遞給她後，他自己也喝了口。
上田見是自己喜歡的，也沒急著想要問他千晴的事，「仁王君知道我喜歡喝這個嗎？」
「見過你買幾次，合口味就好。」
兩人坐著喝一會東西又偶爾聊幾句，沒一會上田也冷靜下來了。仁王覺得這時候的她應該能好好地聽他說話，便問道：「你剛剛是看到什麼想要問我嗎？」
剛剛仁王明顯是在打發自己，因此上田聽他突然主動提起這事覺得有點奇怪。她瞪著眼看了他好一會才說：「剛剛我聽到幸村君跟小千在說話，但小千不在，只有幸村君一人，看他也不像是在聊電話……小千或者是幸村君怎樣了嗎？沒有人會對著一團空氣說話的。」
仁王整理一下情況，想像了一會，回答道：「有問題的是裡川……我意思是問題在她身上。幸村的話，他大概什麼都不知道。」上田呆呆地看著他，明顯沒有聽懂，「就像你不知道幸村為什麼對著空氣說話，他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看不見她。」
上田雙手拿著杯子，手肘支撐著上半身，閉著眼將額頭抵到兩手之間。
「仁王君，這太不可能了……你是說我看不到小千嗎？她沒法讓我看到嗎？」
仁王聽上田這樣說就知道她其實懂他的意思。
縱然她聽明白了，但她還是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說實話，她寧願聽仁王說是幸村精神狀況有點問題也不願這樣想，即使她心中早已認定了答案。
如果還有第三個答案的話……
「可是小千她……她剛剛還跟我們一起啊？不是還因為想起了以前在學校被欺負的事害怕我借來的刀子嗎？雖然那時她受了重傷但救回來了啊，往年比賽仁王君也有看到她的吧？那時她還在住院是幸村君他們接她出來看比賽的……那時我就在意她的了，那天本來還打算跟她說的……」
上田越說越激動，便坐直了看著仁王說話。偶爾她還會咬著下唇，眨眼眨得很頻繁。
「你不用再說，足夠了。」仁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沒想到她還跟你說過以前學校的事……不過她會害怕刀應該不只是因為在學校被欺負了。」
「可是仁王君……」上田握著杯子，「你是想告訴我小千已經……那是何時的事？我去看你們比賽時她不是好好的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時的她了嗎？」
仁王早就料到上田會越問越深入，而他知道的也沒有很多。
他索性說：「她沒有告訴我很多，我也只是知道她已經沒有在活著。」
再次看到上田哭了卻是仁王自己的錯，他倒抽了口氣，一時沒能正視眼前的女生。
「仁王君不要這種話啊……真的這樣簡單地就相信了嗎？一定不是這樣的，說不定小千剛剛真的沒有跟幸村君一起啊。」
上田搖著頭，就像在甩走自己腦袋裡想要相信這說法一絲一毫的念頭。
可惜她一直知道千晴各種的怪異，聽了這種說法也沒能再找到有力的證據反駁。
仁王選擇補刀，「學校監控裡面沒有她的身影，哪怕我跟她同一時間站在同一地點，面對面，沒有任何東西擋著螢幕上也只能看到我一人。雖然很不科學，但也沒其他更加合理的原因，對本人說她也承認了。」
「可是幸村君……幸村君怎辦？」
上田到最後還不忘關心以前自己喜歡過的人，哪怕現在她比較在意千晴也好。
仁王說服自己，上田只是在關心同學而已，畢竟他自己也有點擔心幸村。這樣的打擊不知道會影響他多深，沒多久就是全國大賽了。
就他本人來說是挺受打擊的，不過也怪不得千晴，但幸村的話還是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最後一年了。
「幸村那邊裡川大概會想辦法的。」
想到以前仁王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這刻不那麼受傷，上田對他說：「謝謝你，仁王君。但我沒有將仁王君的話全聽進去。」
「沒事。」仁王也不打算改變她甚至控制她的想法，至少因為那些話現在她一聽就能理解，「看得出裡川跟你關係不錯，聽真田他們說她沒別的朋友。要是你們能再早點認識……」
「我覺得現在也沒有太晚。」上田打斷他說，「要是小千不是現在這種樣子……大家都不會跟她認識了。」
這樣一想，這次機會根本就是天賜的禮物。
必定要好好珍惜。
所以，上田認為她能在現在知道，而不是以後跟她沒機會見面才知道實在太好了。
「仁王君，小千會消失嗎？」
「不知道。」仁王一不小心捕捉到上田的眼神，沒法不說實話，「最近她都不常來網球部了，跟幸村說了後可能不會再回來。」
上田聽了後再次感到驚訝，也有失落的成份，但她卻說：
「那太好了，那至少我還有個機會跟小千說說話呢。」
仁王表示很挫敗，女生比他想像中要堅強得多，他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這麼說來，比上田早知道這麼久的仁王自己還有柳生也沒能看開，這可真是糟糕。到現在他們兩人還是想要試著幫上忙，想要改變現狀，即使無能為力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當柳生借了資料找他一起看時，還被路過的真田指出這本他看過了，完全沒用。
怎樣讓一個人死而復生之類的煩惱不適合青少年思考。
可是一想到她人還在這裡，他們就沒有辦法輕描淡寫地說著「啊，原來你死了嗎？」「那真是沒有辦法呢」「請節哀」之類的說話。
大概是連不合常理的她都能出現了，那麼再不合常理的事也有可能發生。
想要試著這樣想的他們是太天真了嗎？
「小千她這麼久以來都一直一個人撐著很辛苦吧。」
「嗯？」
仁王當時正回想起最近自己跟柳生從書本上看到的各種理論，但也終究是理論，沒能為這狀況提供到一點的幫助。
「或許這種事說出來很難讓其他人相信，」上田看著他說，「但將事情隱瞞起來不讓其他人知道也是很難受的吧，說不定我們平常無意中的一句話就已經傷害到她……即使這樣，她還是要來見幸村君。」
上田想起以前千晴支持她繼續喜歡幸村，對她說喜歡的話就不要輕易放棄。
她還說了，有些事不是喜歡就可以。
當時上田覺得她的話也許是正確的，但他們這個年紀也沒多少只能放棄的喜歡，便主觀地認為是她個人心態的問題。
這種事越想越多……還有年初她生日那天。
當時她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想法陪他們演下去的？
「我們到底對她做了怎樣過分的事……」
這點仁王也深有同感，不過千晴貌似表現得不怎樣在意，也可能是習慣了。她並不需要他們的同情，就只是想要儘量不傷害到幸村。
從另一角度看，她也算是容易滿足。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你也不用太自責。要是真覺得自己做了些對不起她的事就下次見到再道歉吧。」仁王安慰她道，「噗哩。放心吧，她可沒幸村那樣小氣。」
上田聽仁王這樣說，也笑了。
比起實際失去了裡川千晴這個人，上田還是比較在意自己對她做過的事。無緣無故知道身邊的人已經是只幽靈也挺沒實感的，可能要等到她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生命當中，她才會確切感受到裡川千晴這人已經沒了。
但不管怎樣，幽靈也是一種存在。
悠于 2016-4-25 18:59
第106章 [106] Vol 19.沙漏·06
自上田回去後教室的氣氛越發沉重，幸村說了讓千晴先別說話，她還真的沒有再說半句。
幸村後來將她拉起來了，自己則坐到旁邊的座位上。
千晴沒有動，只是站在旁邊看著他。
以前的話即使她碰不到東西還能坐著躺在床上，現在她連這些物品都能穿過去，說不定以後連幸村也會碰不到。
其實她很害怕會變成這樣。
自己決定的分開跟環境被逼的分開是不一樣的。
看到外面快入黑了，千晴很想讓幸村先回家第二天再說，又不敢開口。
「千晴。」
抬起頭聽到幸村喊自己的名字，千晴馬上筆直地站到他面前。
只見他忽然從口袋翻出一包紙巾丟給她，她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接著，然後呆呆地看著紙巾穿過自己，掉到身後的地面。
又是一段無言。
「……對不起。」
「為什麼？」
「真的，很對不起……」
兩人之中必定要有一個先開口安慰對方，可是兩人都開不了口。
如果說上田的反應是個惡作劇，那剛剛的一幕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原因可以解釋。偏偏幸村還不死心，走過去撿起紙巾。
「伸出手來。」
千晴猜到他要做什麼，有點猶豫，「可是……」
幸村只是平靜地說：「聽我的話。」
幸村握著她的手心，直至這刻才感覺到她的體溫不只是受到體質影響的冷，但即使這樣她的存在依然如此的明確，不只是他眼中的幻影。
將她的手心翻過來朝上，幸村將紙巾放上去，自己的手在握著她的同時也拿著紙巾。
千晴卻別過臉，不敢看幸村的一舉一動。
「就只有我能碰到你、看到你嗎？……為什麼？」幸村的語氣完全聽不出笑意，但他的嘴角卻深深地彎起。他看著自己的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能碰到的她物件卻會穿過去，甚至在某一刻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幸村。」千晴一次又一次地道歉，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說話，「其實我已經死了。」
「何時？」
「一年前多點。」她誠實地回答。
幸村點點頭，「原來那時你沒有騙我，真坦白呢……所以呢？你現在已經是幽靈了嗎？明明平常都不是這樣的。」
「那才不是平常，」幸村的語氣讓千晴有點心酸，但她不敢哭，「平常的我大家都看不見。」
千晴深深地低著頭，縮起肩膀，不足一米五的個子顯得更小只。
她皺著眉，抿著唇，打算無論幸村說什麼都會接受。
幸村小聲地歎了氣，說：「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的話……」
早點告訴他的話會怎樣？
那天晚上就不留她下來了嗎？還是就不會跟她告白了？抑或會選擇忘掉她？
這些不論哪一項都是她曾經希望的，儘管她會感到悲傷。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那我就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了。」幸村無奈地說。
千晴只是輕輕地點頭，「嗯，浪費了幸村的時間，真的很對不起。」
「笨蛋，不要擺出一副快要哭的樣子。」幸村用指尖輕輕戳了她的額頭，讓她低著的臉暴露於他眼前，滿溢淚水的眼眶反而因為抬頭而傾瀉出來，「你老是哭不就顯得我這男朋友當得很失敗嗎？還有不要一直說對不起，你不是故意自殺離開我的吧？」
千晴連忙搖頭，「約定好的啊，以後還要跟幸村一起，我不會這樣做的。」
幸村彎著腰跟她視線持平，滿意地看著她深棕色的眼裡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倒影，再也沒能映照進出別的事物。
她一直都專注地看著自己，他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那就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了，那麼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呢。」幸村往前靠近千晴，髮絲擦過她的側臉，靠上她那一點都不寬闊的肩膀，「千晴，沒能察覺你的事並救你出來真是很對不起，但謝謝你沒有讓我完全失去你，也謝謝你變成這樣也沒有丟下我。」
幸村的聲音帶著鼻音，千晴能感覺到他在顫抖。
她試著伸出手放在他的後腦，最後緊緊地抱著他，慢慢地摸頭安撫他。
有了幸村這句話，千晴覺得即使自己那時沒能跟自己父母一樣消失也是值得的。她本來就不會捨得留下幸村一個人在這裡，說到底，也是她自己想要留下來的。
這大概是神明對她的一次補償。
「幸村，其實我很想你一點都不在意我怎樣了，要是能忘記我就更好，」千晴高興地笑著，「不過幸村沒嫌棄我我還是會很高興啊，謝謝你。」
因為她最喜歡幸村了。
「啊，率直的千晴真可愛。」
原來一直以來幸村的感覺不是錯覺。
每次牽著她的手，跟她擁抱時所感到的怪異都是一種提示；那種感覺就像是接觸一個人偶般，不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感觸。
明明在擔心她時什麼可能性都考慮過，合理不合理的，科學不科學的，再怎樣滑稽的理由他也曾為她編撰，偏偏他沒有相信這一種。
這種沒緣由的擔心大概從那封郵件沒得到回復就開始了。
也是自那天起，他再也沒能跟她取得聯絡。
以前他曾經覺得，因為在網球上有重要的比賽，所以他沒能分神為她考慮、關心她的事也是無可避免，但現在他的想法不同了。
要是他能再早一些注意到的話……不需要很多時間也不浪費體力，只要對她再上心一些。
──結果就可能截然不同。
為什麼之前他那樣擔心她卻沒能經常去探望她？為什麼連她出事都不知道？僅是手機沒接通郵件沒回復他就放棄了。
「幸村，你做惡夢了？好像出了不少汗啊。」
半夜醒來，千晴如同他入睡前一樣靠在他床邊守著他，就像守著病人般。幸村摸了一下額角，拿起千晴的手背替自己擦汗。
千晴半張著嘴，一時想不到怎樣說他好。
「幸村你敢再順手一點嗎？」千晴說著，在幸村鬆手後還是繼續替他擦額角，
「千晴的手會自己幹的吧，還是幽靈也要洗澡？」
「對啊我可是一年多沒洗過澡的女生，幸村你自己看著辦。」
看到自家女朋友的臉讓他感到無比安心，閉上眼準備重新入睡後他說：「要是你早點告訴我，那在醫院時你就可以每天陪著我了。」
「睡吧，別亂想了。」
幸村不知道的是，其實他住院時千晴在晚上也經常待在醫院走廊，隔著一面牆壁陪著他。
縱然她沒法像他一樣入睡做夢。
「好夢。」
第二天早上出門時幸村讓千晴也跟著他一起，千晴怕會打擾他就拒絕了，但幸村十分堅持，千晴也說不過他，就讓他千萬不要在外面跟她說話。
「為什麼？那樣千晴多可憐啊。」
千晴沒好氣地說：「幸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不想其他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你。」事情變成這樣她總覺得有點洩氣，「這樣真的可以嗎？」
幸村高興地牽起她的手，趁著附近沒人還親了她的手背，她雙眼瞪得大大的。
「有什麼不可以？我不會亂來的。」說著幸村還戴了耳機，「這樣就沒問題了吧？啊呢，好像訊號接收得不太好呢，喂？喂喂？」
「你、你別鬧了！我不是說這個啊。」千晴氣衝衝地說，「雖然幸村願意不介意跟我在一起我很高興，但你有好好地考慮過自己的事嗎？」
「這個當然，我只會跟我喜歡的女生一起，這個人只會是千晴。」幸村理所當然地說。
「我是說以後啊。幸村，」千晴聽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感到擔憂，「你不可能一直跟我在一起的，而且喜歡也不一定要交往。我不會離開幸村，你想我離開也可以，但……怎樣做對幸村來說才是最好的，就只有你自己知道。」
即使她能一直存在也好，幸村能做的一切她都不能跟他一起完成，沒有人會承認她的存在，他也不能將她介紹給家人、朋友。
她可以在旁邊陪著他，但不能融入他的生活。再怎樣，兩人的世界都不能有所交疊，只能以平行線一起走著。
再者，她說不定會在某一天消失在這世界，消失在幸村的生活當中。
「我想要盡可能跟你在一起，千晴你明白嗎？」
「幸村你真的有認真想過嗎？我不想你以後後悔……昨天我才說了那樣的話，你還沒有時間好好想一想吧。」
幸村收起笑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因為你的事我很傷心，昨天也睡得不好。但只要你還在，我就不想要放手，不然我會後悔一輩子的……不，現在已經在後悔了。」
千晴沒法主動放手，所以她只能這樣勸告他，「明明昨天是那樣受打擊的……」
「沒有人會想聽到自己喜歡的物件變成幽靈的消息，但我不打算從現實逃避，因為不管怎樣我也不會放棄你。」幸村認真地說，「希望你也能下定決心跟我交往。」
果然幸村要比她堅強得多嗎？千晴無奈地笑了笑。
他的認真模式她真是吃不消。
說實話這種不考慮未來的做法她不怎樣贊同，但像幸村所說的，或許先一起了再後悔會比什麼都放手好一些。
「如果明天我就不在了呢？」
「即使你下一秒就不在了也是一樣。」
努力了也不會有嘉獎，這任何人都知道，最後除了回憶什麼都不會留下來。
要是回憶不傷人就好了。
第107章 [107] Vol 20.願望·01
跟幸村精市在一起曾經是千晴最大的願望，再大的她想不到，也不需要。可是當願望實現了，她又會擔心這份幸福會在忽然間消失。
千晴的媽媽以前曾經說過，將自己的幸福全數交托到別人手中是個愚昧的做法。
縱然當時這話不是對她說的，但她不小心聽到了，也認同這說法；不過要是那個人是幸村的話，她不會後悔。
即使現在她也沒有「要是沒喜歡過幸村就好了」之類的想法。
哪怕幸村的選擇不一樣也好。
「暑假還要學生補課真沒人性！累死了啊……」
幸村的前座在第一節補課完結後伏在桌上癱屍，幸村笑了笑，在自己的本子上寫上：無聊的話可以不用陪我，出去逛逛吧。
千晴連忙甩手，「不用了啊，一個人有什麼好逛的，我要待在這裡陪你。」
聽到她的話，幸村的眼神意味深遠，又寫下：千晴意思是想讓我蹺課陪你一起嗎？那樣的話我可是非常樂意。
千晴看著幸村笑容滿臉，沒好氣地說「你都不想想你多久沒上課了，再逃你還想畢業嗎？」。
於是二人討論了一小時數學，從解題方式到步驟甚至答案都各有一番見解，不過千晴說實話也不是想要跟他理性討論，純粹來搗亂而已。
下課擱筆後幸村嫌棄地說：「以你中二程度的數學並不適合解答中三程度的課題。」
再怎樣沒認真，被這樣說了千晴依然深深地受到打擊。
「不過不要緊，有我在你數學再差也沒問題，真想學的話以後讓我來指導你好了。」說著，幸村收拾好東西帶著便當離開教室。
千晴默默地跟上，小聲地吐槽道：「為什麼又是這種高姿態……」
「嘛嘛，千晴就承認我比你厲害吧，可以讓你依靠哦。」
「……」聽著幸村好像心情不錯，那就算吧。
幸村離開教室時已經是最後一人，路過隔壁班時丸井見到他便跟他招手，順便問他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吃午飯。
基本上除了下午有部活的，其他人都回家了。
「今天就算吧，有先約了。」幸村揚了揚手中的便當，「那我先走了。」
「誒，是這樣嗎。」丸井明顯有點失望，但也沒再糾纏，又問幸村，「那裡川她呢，昨天之後她沒事吧？待會練習會來嗎？」
跟丸井同班的仁王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對幸村觀察了一番，沒看出任何不妥。
幸村看了旁邊一直待機的千晴，她默默搖頭。
他便對二人說：「她有點事，不來了。」
千晴在旁邊補充，「大概以後都不能去練習了。」
幸村笑笑沒說話，不打算將話說死。
可千晴的退部手續他已經在暗地裡進行中，上午去了找顧問老師拿了張退部表格。
「退部原因？」
「嗯……學業繁忙？」
「真能說。」
幸村說著，替她在退部理由一欄填上了「個人原因」。
千晴看了眼，吐槽道：「我覺得你這比較……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嗎？」
幸村聽到後煞有介事地停下書寫，然後突然別過臉對她一笑，伸出沒拿筆的手對她摸摸頭後，又回頭繼續亂填。
有時候千晴也搞不懂他想要做什麼。
但正是這種小細節最能打動人心。
好像這樣就能相處一輩子般。
偶爾她甚至想著要是以後都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他們誰都不嫌棄對方，幸村不嫌棄千晴是只幽靈，就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會嫌棄幸村會漸漸長大，擁有著她沒法觸碰的世界。
「我說幸村，」千晴在他旁邊探出頭，「你能不在表格上惡作劇嗎？」
幸村若無其事地說：「沒啊，你看我填得多認真。」
千晴指著名字那欄，看著他問道：「那這是什麼……」
幸村千晴。
被幸村將他的姓氏冠到自己頭上了。
千晴指尖劃過名字上面時有一刻的猶豫，這種錯誤她並不想去糾正。
幸村輕描淡寫地說：「呵呵，一不小心將自己心底裡的想法寫上去了。」
看樣子還是一點都沒要改正的意思……
千晴忍不住捏他的臉頰，半斥責半吐槽道：「不知不覺間被你當成女朋友了不說，你是想要跟我冥婚嗎？別鬧了。」
幸村摸下巴思考著，「嗯，這樣也不錯？」
剛說完他就馬上感到身邊的氣氛轉變，扭頭看過去發現千晴的臉上沒半分笑意，她是絕對不會容許他這樣做的。
幸村也只能無奈地笑著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這樣衝動的。」
「就算幸村說你認真想過了也不行。」千晴冷冷地說。
好可怕。
不過這樣的千晴也不錯呢。
現在有多幸福，未來就有多悲慘。
雖然還沒有太大實感，但幸村覺得他已經開始能想像到她消失後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光景，而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將她綁在身邊。
「呐，千晴。」你能一輩子留下來嗎，「……你還沒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樣的問題問了也只會讓千晴困惑，但幸村總覺得如果她能夠在這刻答應自己，就算這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事，他也會感到安心一些。
抱著這種早晚會失去的心態交往比想像中的還中累人，要是可以不去想他也不打算想這麼多。
也不知道他們能這樣互相傷害到何時才會想到要放手。
反正他是不會的。
千晴看著幸村的側臉，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頓了頓，她回答道：「反正結果就是現在這樣，過程不知道也沒關係。」
「我總得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讓我失去你的吧。」幸村苦笑，伸手拍著她的腦袋，「你是怕我聽了會做惡夢嗎？」
「說不定呢。但幸村知道了又怎樣？」也沒辦法改變過去。千晴苦笑著直視著他，「你會變得討厭起來嗎，那個讓我死掉的原因。」
幸村誠實地點頭，道：「大概不會原諒吧。但我想知道更多關於千晴的事，不告訴我的話，總覺得還是很難相信呢……跟你昨天在部室的反應有關吧？」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但她實在很討厭那樣的自己。只是看到那種東西就會忍不住發抖，即使自知會害怕卻還是沒法不去回想。
她低著頭，苦笑著說：「我也太懦弱了，不行呢……但幸村不認為那是因為以前在學校發生過的事嗎？」
「大概是直覺吧。」幸村用著柔和的目光看著她，「能讓你這樣害怕應該是更不堪的經歷。」
千晴開始心軟，跟他確認道：「幸村真的想要知道嗎？」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的話。」
「非要知道不可？」
幸村對她摸摸頭，「我只是想你告訴我而已，不想你一個人面對。如果說了會讓你感覺不好的話可以不說，但如果是擔心我的話，不要緊的。」
千晴很難拒絕幸村的要求，只能再三向他確認。
在真田那時她犯下的錯不會重犯，她並不打算太仔細告訴幸村，而且再次仔細回想自己也確實會反感，但只是簡單說一下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想了想，其實也沒不能說的理由。總好過以後她不在了，他才在其他人那裡聽說回來。
所以她只能在告訴他之前提醒他，「幸村，你聽了就好，不要想太多。」
前去練習時幸村感覺非常沉重，他以前怕她出事時也有想過會是發生了各種意外，就是沒想到她是死于自己母親的手上。
當時她是有多害怕……還有那種被背叛的感覺。
幸村實在很心疼身邊的女生，「千晴，你還好嗎？」
「幸村才是，」她抬起頭對他揚起笑容，「今天晚上又要睡不好了吧？不過放心！我會一直看著你的，在夢中說了其他女生的名字也會聽到哦。」
看到千晴這樣努力想要逗笑自己，幸村也擠了個笑容，緊緊牽著她的手不放，「你的三觀沒有完全碎掉真是個奇跡……還能相信我嗎？在被最親的家人背叛了後。」
對此她毫無疑問，堅定地說：「幸村的話，是不一樣的。」
經歷了這麼多後她依然願意相信這個世界，又或者相信某一個人，幸村覺得很不可思議。對於這個人就是自己這件事他由衷地感到高興，也很樂意背起這份重擔。
在各種意義上來說，他都是千晴身邊的唯一，怎麼捨得丟下她。
他想，他或許是在找出更多讓自己必須跟她一起的理由，去填補內心的不安。
因為自己喜歡就不願放手，他不希望某一天會出現讓他推翻這決定的念頭。
本來幸村以為昨天到今天聽說了這麼多，自己會很難進入狀態練習，可是當他回頭發現千晴就在旁邊看著，竟然能輕易地轉切換模式。大概是他終於知道了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心中再無雜念。
剩下的日子兩人努力過就是了。
練習完結後千晴湊過去幸村身邊，「退部的事你不說嗎？」
「也不著急。」幸村背起網球包，問她，「倒是你現在跟我待在一起的事要跟真田說聲嗎？他一直都在照顧你吧。」
說起這件事，千晴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其實我有點事想拜託幸村。」
幸村聽了後沉默了好一會，儘管他不怎樣認同，但也不是不理解她的想法。
況且，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對她來說也不容易，這樣一想他也很難反對。
「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幸村只是這樣問她。
「嗯，這樣對他……他們來說比較好吧。」千晴回頭看了眼球場，又笑著續道，「反正跟大家應該沒有機會再見了……不過有幸村陪我也不會無聊的，呐？」
幸村順著她的說話道：「啊，會陪著你的。」
決定對真田還有其他人隠瞞自己的事，裝作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是她昨晚看著幸村睡覺時想到的事。
反正在沒人能看到她的現在，她存在與否的差別不大，她也不想讓再多的人為她費心了。
或許是履行了跟幸村的約定讓她安心下來了吧，她發現自己沒法再接觸這個世界，再怎樣盡力也只能與幸村一人接觸；但其實本來偶爾去一次網球部已經很勉強，而如今好像沒了那種必須勉強自己的必要。
這就跟她消失在這世界差不多吧。
但至少現在她還有幸村。
──不，是只剩下幸村了。
但意外地，當她察覺到自己這種狀況時，除了一點點的失落，更多的是滿足。
這樣已經足夠了。
希望明天還能在一起。
第108章 [108] Vol 20.願望·02
自那時起，幸村幾乎去什麼地方都會要求千晴同行，除了上洗手間跟洗澡或是換是換衣服這種不方便的時候。
「但要是千晴這樣希望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哦。」
說這話時幸村笑得一臉燦爛，但仔細一看會發現他的耳根有點紅。
千晴當然是拒絕了，幸村還一副失落的樣子。
雖然二人近乎二十四小時在一起，但千晴還是不太懂幸村的想法。在那之後他很快就堅定地牽起了她的手，彷似心中沒有猶豫過，偶爾捕捉到他的側影，他也會很快地以微笑蓋過去。
她只是想要按照幸村的想法去做而已，他想一起便一起，分開便分開，他有這個選擇權。
但他似乎不打算考慮另一選項。
「千晴，你在哪？」
「千晴？你去了哪，回我一聲吧。」
「千晴……」
在洗澡間出來後幸村第一時間喊著她的名字，在自己房間裡面找了無數遍，整間屋裡面也搜索無果後，終於在後園看到女生的身影。
他將手中用來擦頭髮的毛巾隨手一丟，馬上沖上前擁抱著那個背影。
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千晴嚇了一跳，「啊，幸村……你洗完澡了嗎？」
「洗完了，在房間沒看見你。下次別跑那麼遠，我會找不到你，要不就先告訴我一聲。」幸村再次收緊力度，「知道嗎？」
到現在幸村還很喜歡對她摸摸頭，捏一下臉頰，平常走路都會牽著她，上場練習前總會先抱抱她再出去外面。
可幸村一直都是很溫柔的，即使間中會惡作劇掛到她身上假裝要壓垮她，也不曾像現在這樣用力地抱得她生痛。
「對不起……」
千晴往身後伸出手，摸到了他靠在自己身邊的腦袋，任由他用力地抱著也不說痛。
她真是，做了件非常對不起幸村的事。
「抱歉，但你嚇到我了。」回過神後幸村也自覺反應不對，放鬆了手把腦袋往她臉上蹭了蹭。
千晴也放心了不少，拉著他坐到一邊。
她應該早一點跟他說的。
「呐，幸村。」千晴抱著雙腿，曲膝而坐，「要是哪天我不見了你能不能不要找我？」
幸材緊張地說：「可是千晴……對不起，剛剛是我著急了。」
千晴笑著搖搖頭，對他說：「不是這樣的。」
因為並不是每一次幸村都能找到她。
「幸村只要像平樣一樣待著就可以了，我必定會主動來找你的……要是等不到的話那就是我來不了了，到時候……」她定眼看著他，誠懇地袍祈求，「幸村就忘了我吧。」
這種要求很過分吧。
忘記在最初時提出來是她的錯，萬一以後幸村漫無目的地找著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那怎麼辦。
「要我被動地等著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可憐嗎？」
千晴覺得，喜歡著自己的幸村可憐一點。
大概同樣喜歡著他卻什麼都不能承諾的她也是一樣可憐。
互相同情，互相體諒。到最後他們是會消耗盡所有的耐心跟同情而選擇分開，還是因為這份不一樣羈絆而走得更遠……雖然她認為更有可能的是他們根本沒法走到最後，沒法由自己去決定結局。
這樣註定她的存在於他心中只能是個遺憾。
而她也不打算放下所有記憶轉生。
可以的話，哪怕是重新開始，她也想要以裡川千晴的身份再次來到他身邊，只有這樣即使結果再怎樣不同她也能心甘情願地接受。
臨睡前幸村再次笑著調戲千晴一把，「要過來跟我一起睡嗎？」
「幸村你夠了……」千晴也懶得說她躺不上去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她沒法答應他才故意這樣說的。
幸村笑笑，對著千晴閉上眼道：「這樣被人看著睡覺真是很久沒試過了。」
「正常都不會這樣，幸村你比較變態。」
看著幸村的睡顏，千晴不禁覺得她才十幾歲就跑到男朋友家看著他睡覺會不會沒節操了點。
嗯……這種說法也很容易讓人誤會。
嘛，算吧。
忽然幸村從被窩中伸出手，千晴以為是幸村睡相不好，將他的手又推回去了。
「牽著。」
聽到幸村的聲音，千晴將視線從他的手移到他臉上，看到他還是閉著眼。
應該不是夢話吧？
她無奈地小聲應道：「是、是，知道了。」
十指緊扣。
平常幸村……至少千晴看著的這幾天他都算能很快入睡，只是睡著後容易驚醒，最初她以為他是做惡夢了。這個的話她也沒有辦法，白天跟她一起他總是笑著的，更別說在其他人面前，所以她想著至少晚上不用他勉強自己。
但這天他很安穩地睡到早上。
醒來時幸村發現千晴靠在他身上，怪不得他差不多半身發麻。
再看看牽著的手，看來他是一整晚都沒翻過身。
幸村小心翼翼地想在不打擾她的情況起來，千晴卻突然彈起來，「哈哈！幸村你被我騙了吧？我才不會睡著呢你個笨蛋哈哈哈哈……」
不得不承認，他是有小小地給嚇到了。
「……千晴早安。」但他並不打算表現出來，只是用另一隻手對她摸頭，「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也能睡覺就好了，至少在夢中可以休息一下……昨天牽著千晴的手我睡得很舒服呢。」
千晴不以為然，「做夢還會做惡夢呢！信不信我下次趁你睡覺時在耳邊講數學題，讓你夢中也在補課！」
而且，做夢的話……從夢中醒來那一刻不會覺得很無奈嗎？
幸村其實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只是他有點懷疑，「你會講題？」
「……那我、我可以不停在你耳邊念九九乘法。」
「……噗，哈哈……」幸村拍拍面前的腦袋，下床穿好鞋，「那我去梳洗了，乖乖在這裡等我下樓吃早餐。」
「好的！」明明又沒她份，說到好像一起吃般。
練習開始前好些負責當值的部員在做準備工作，他們看著千晴留下來筆記，不禁抱怨了句為什麼她不能再待久一點，至少到全國大賽完結。一年級的進部後雖然有見過千晴，但她那時已經退居幕後，處於半退部狀態，所以他們也不太瞭解她。
其中一個問道：「助理以前經常幫忙的嗎？」
「不是幫忙，以前差不多都是她全包辦的，然後找幾個部員幫忙。」好不容易才成了二年級以為是前輩了，怎料還是一樣，某部員歎氣道，「這種活真是麻煩啊。」
切原看不過眼，吐槽了句，「老是想著靠女生，真是不象樣。」
對於一年級來說，切原的恐怖程度不下於其他前輩，也就跟他同級關係好些的敢跟對抗，但他們見到今天的切原氣場強大不好惹，也就退縮了。
那個入部就傻傻地挑戰三巨頭的呆萌切原不見了……
聽到他們說起千晴，幸村並不怎樣好受。
明明她就在這裡。
「幸村，最近狀況怎樣？」真田見他發著呆，擔心他剛出院還有點適應不良。
而他只是笑著搖搖頭說沒事。
真田又說：「那天裡川跟你……」
「差不多是時候開始練習了，」幸村一步越過他身邊，「有事待會再說吧。」
這不是幸村第一次回避真田有關千晴的問題，對上一次幸村只是說沒見過她就走開了，這種方式生硬得誰都能看出來不正常，這也是幸村在用他的方式告訴真田不要再追問。
「要不你還是好好跟他說一下吧，說我已經告訴你了。」練習完結後，千晴走到獨自站在場內的幸村身邊，「如果幸村不想騙他的話也沒關係，照實說吧。我怕這樣會影響你們練習，比賽只剩下沒幾天而已吧？」
幸村歎著氣，「我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
「為什麼？」
幸村也回答不上來。
千晴從他的側面雙手握著他，靠到幸村肩上，輕聲說：「那幸村不要勉強自己好了。」
明明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又自說自話地不用他勉強；明明很怕幸村會變得看不見她卻讓他不讓幸村找自己；明明想要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但總忍不住想要逃……抱著這種矛盾的想法連她自己都開始厭惡自己了。
「幸村，能聊聊嗎？」
真田忽然走回來球場，對裡面的幸村說。
然而著急的千晴什麼都說不出來。
幸村想了想，還是點頭了。
「我不跟著去會比較好嗎？」
「你在天臺那裡等我吧，待會也要去花園那裡看看。」
千晴跟幸村走到真田身邊，看了二人一眼就先走了。
其實她也很想跟真田說說話，至少謝謝他這陣子幫了她這麼多，好好做個總結，但對方眼裡完全沒有自己的存在，只看到幸村一人。
所以幸村一直目送她走出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待幸村收回目光後，真田才開口問道：「那天裡川是對你說了什麼嗎？最近的你好像有點……奇怪。」
「我很好。」幸村自傲的理智逐漸走向失控，「千晴的話，希望你以後能不再過問她的事。」未等真田回話，幸村忍不住又說，「她也是這樣希望的。」
一聽真田果然馬上問道：「她告訴你了？她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嗎？」
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搖頭，只能硬著頭皮說：「啊，但她已經沒法跟你再見面，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放心吧。」
真田的臉色不太好看，想必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但他也知道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如果不能再見真的是事實的話。
仔細思考一下，這本來就是早晚會發生的事，現在剛好幸村接手了，在時間方面拼接得剛剛好。
他不應該再有怨言。
「我明白了。」
但以後要是一方消失或是一方看不見了，剩下的那個會怎樣……他們也不能這樣就一輩子。
不過這也不是真田要煩惱的事了。
「幸村，有事隨時找我。」真田板著臉，心情很複雜，「只是聽你說話的話還是可行的。」
幸村點頭，「謝謝你。」
真田沒深究太多實在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看著真田，幸村總覺得那會是未來的自己。
那時幸村將會再沒法看到她、觸碰到她，連交流也不被允許，而他卻不能將她囑咐給任何人，只能想像她一個人到底會有怎樣的感受。
假如她能過得很幸福那就算了，他也願意放手，可是她不能。
想到千晴應該在天臺上等久了，幸村告別真田便匆忙離開，途中碰到了上田。
「有事找我嗎？上田桑。」
「不……沒事了。」
經過上田身邊後幸村覺得自己好像能聽到女生的啜泣聲，但他沒有回頭。
總有一個人會佔據著著自己的全副心神，無暇再顧及其他。
「千晴。」
到天臺的中途幸村不停加快腳步，到最後幾乎是跑上去的。
門打開的同時千晴也在回頭看他。
「喲，歡迎回來。」
這下幸村才安心一些，也有空閒吐槽她，「才不是『歡迎回來』，要說的話也是我家吧？」
千晴只是笑笑不說話。她見幸村表情好像不錯，感覺他應該是談好了，也不打算再問他剛剛跟真田說了什麼。
於是她放心地打擾幸村照顧花草了。
這大概算是有恃無恐？
因為自己沒法接觸物品，千晴便拉著幸村的手硬是也要幫忙，雖然幸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意思，但覺得也挺好玩的就任由她了。
「千晴你是在澆花還是倒水……」
「那是幸村你手抖。」
「你確定不是因為你的控制能力低下？」
千晴不高興，一時犯蠢了想要搶澆水器，幸村不用躲她就自己沖過去撲到地上，幸村當然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千晴，這樣不好。地上髒，晚上我不會讓你躺到床上的。」
「……誰要躺你床了笨蛋！」
千晴裝作生氣不跟他玩了站到一旁看風景，幸村也知道她不是真生氣，捏了她一把臉後就自己繼續澆水了。
等到有點無聊了，千晴站在原地回頭問道：「完了嗎？」
「差不多了。」
千晴點點頭又轉回去看風景，沒料到幸村會突然撲上來摟住她還順便推了她一把，她嚇得激動地回頭說：「幸村精市你是想推我下去嗎！你有欄杆攔著不等於我不會掉下去啊！死不了也會嚇死啊！哼！」
幸村完全不打算反省，只是覺得惹她生氣也是樂趣的一種。
「哈哈，抱歉抱歉，一時忘了。」
「忘你個頭！」
「其實掉下去也不壞呢。」
幸村摟住她的肩安撫她受傷的心靈，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完全止不住笑意，在她抬頭打量自己之前先別過臉，「兩個人的話。」
千晴果然抬起頭了。
她想說的話在腦裡面過濾了好幾遍，最終只是柔聲地說：「即使在這裡跳下去也不會有你想要的結果。你還有家人、同學、朋友，還有最重要的網球。」
幸村也承認了，「對呢，但這樣對千晴真不公平。我擁有這麼多，你卻只有我一個。」
「這不是早就該知道的事嗎？」千晴依然平靜地說，「只要你能好好活著我便會很滿足了，我不想你變得和我一樣，也不是一樣就沒問題的。」
「所以……真不公平啊。」
千晴搖搖頭，幸村還是不懂。
「要是連你也不在，我就真的一個人了。」
誰說過人死後必定會成為幽靈的。
目前為止，她就只知道自己一個而已。
幸村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千晴比他更早地開口。
「要是幸村還在想這些無謂事情，我就算不消失也寧願躲起來永遠都不跟你見面。」
「抱歉……」幸村連忙抱著她搖頭道，「我不會再說的了。」
──所以，請不要遠離我。
只有這個他是怎樣都沒法接受的。
千晴也不是想要故意威脅他，「我只是，不想因為自己讓幸村失去生存的欲望。」
她可是非常非常想要跟他一起活著的。
她不想看到幸村主動放棄她一直渴求的東西，那對幸村來說也是十分重要。
就算因為這種方式而兩人幸運地能成功在一起了也沒有意義，遲早他定會怨恨起她來，因為她讓他失去自己而外的所有。
即使幸村本人不這樣想也好，她也會這樣痛恨自己。
「不要讓我在這以上再討厭自己了。」
***
ねぇ、人は何時まで獨りで 呐，人無論何時都是獨自一人
ふたりに焦がれて行くのだろう 所以才會渴望著兩人同行吧
まだ君の綺麗な未來は 然而你所擁有的美好未來
始まったばかり 剛悄然開始
悠于 2016-4-25 19:00
〈白群〉
第109章 [109] End 01.生者必滅
「有點羡慕幸村君呢。」
「為什麼？」
「因為只有他才能被允許看到她。」
中學最後一年的夏天完結了。
各個社團的交接事項處理完後基本上大家都很清閒，但網球部的未來部長還很不成熟，因此幸村依然每天都到社團幫忙。
幸村連運動服也沒有換，只是打算在旁邊指導，「赤也，你這樣可不行呢。」
切原聽到後一抖，小心翼翼地回頭一看，發現幸村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份小測卷子在細看，越看表情越深刻，卷子也因為他太用力給弄皺了一角。
這個時候如果逃的話下場可能會更慘烈。
「部長對不起……」
「幸村你千萬不要原諒他。」
「那是因為測驗前一天有練習賽所以失准了……保證下次不會的！絕對！」
「這聽著就像是藉口，你看他有哪次高分過？」
「幸村部長……」
「幸村！」
忽然幸村手臂上傳來了某人的重量，雖說比常人感覺要輕許多，但這樣掛著也不是一般的礙事。
最後他歎了口氣，「還是讓真田來吧。」
「……誒？誒！──部長你確定要這樣做嗎？……能不能不告訴副部長？要是他知道了絕對會殺了我的！」切原可憐地求放過。
最近的幸村比以前溫和了不少，也安靜了不少，看上去沉穩了許多。
本來以為主動認錯就能沒事的切原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聽說這次小測是他監督你溫習的吧。」幸村輕笑了聲，將卷子交給切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赤也，電動遊戲也別打太多了。」
切原接過卷子，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黑了也不知道，還是今天的幸村就這樣溫柔。
等到幸村走遠了，他才想到要將卷子藏起來。
看到了表示發送成功的字眼，幸村將手機放回去，順便問身邊的女生，「千晴待會想吃什麼？」
她默默糾正道：「幸村你別省略，應該是我想『看你』吃什麼吧。」
「嘛，差不多吧。」幸村笑笑，想起剛剛的事又問她，「赤也之前惹你了嗎？」
千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他太煩了。」
連她退部後去哪了都要管，還時不時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那樣的話真田他們不就會一直記住了嗎？
就像一般情侶般的約會般，放學後練習後或者是週末空閒的時間，幸村總會跟千晴到處逛逛，累了到咖啡店，家庭餐廳之類的地方坐上好一會。千晴覺得他這樣太浪費時間，幸村卻說跟女朋友培養感情也是一項重要的活動。
「其實回家看你做作業啊溫習之類的也是可以啊，非要在外面坐……」千晴看著面前幸村舉著的菜單，「還要是坐你大腿。」
幸村完全不覺得這樣有多麻煩，至少視野非常清晰，「可是千晴一個人坐不了啊。」
「又不是小孩子……」再怎樣沒人看到也會不好意思的，「我還是站在你旁邊吧，反正我也不會累。」
幸村也沒攔著她，正想招手點餐時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走過來，正當對方快碰上千晴時幸村連忙伸手將她拉回自己懷中。
「誒？」在女生看來幸村那刻的動作很不可思議，「啊，那個，我是……」
幸村微笑著主動問道：「是有什麼事嗎？」
女生在那邊作深呼吸，要說的話很明顯，坐在幸村大腿上的千晴別過臉不打算看她。
以前的話她還可以努力祝福幸村能喜歡上別的女生，但現在她已經沒法再那樣認為，即使她也覺得那樣會比較好。
「我是附近女子中的二年級生，那個……前些日子有看到幸村君的網球比賽，那真是非常帥氣，所以我……」女生最終鼓起勇氣說，「我想問的是，幸村君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幸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有啊。」
女生沒想到會被拒絕得這麼乾脆迅速，一時呆在原地沒反應過來。
果然應該先問郵箱地址嗎？女生振作起來，再次開口。
「那請問能不能跟我交換郵……」
幸村笑著打斷她，「抱歉，我女朋友會不高興的。」
「女……朋友？」
女生自以為觀察了對方一段日子，也打聽了不少，覺得幸村應該還沒有跟其他女生在交往的，幸村這樣直接告訴她無疑是給了她很大打擊。明明急得快要哭出來，她還是強撐著微笑說：「真的很對不起，我不知道幸村君已經有交往中的物件……那先失禮了。」
因為女生是哭著跑走的，難免會有些人對幸村投去各種目光，他泰然自若地繼續招手點餐。
等服務員走開了後千晴再次站起來。
「怎樣，滿意我的處理方法嗎？」幸村托著頭說，「你男朋友可是很受歡迎的哦，要好好珍惜啊知道不？」
「早就知道了，自戀狂。」千晴笑了笑，這事她比誰都要清楚。
幸村哼了聲，「千晴不就是喜歡這類嗎？」
微塵在光線中打轉，千晴順著陽光看過去，托著頭的幸村笑容似是染上了太陽的溫度，連無法感知冷暖的她在這刻也能感覺到暖意。
「嗯。」
最喜歡了。
幸村稍稍眯起雙眼，明顯對她的答案不怎樣滿意。千晴笑得狡黠，知道他想聽什麼但就是不說。
也罷，他也早就知道了。
身邊有只專屬大暖包，千晴連秋去冬來也沒發現；倒是身邊的幸村偶爾會抱怨冷，早上也不怎樣願意起床，偶爾還會拉她的手進被窩中賴床，只要不是趕時間她也由著他。
──呐，幸村覺得我的手溫暖嗎？
「是挺冷的。」幸村誠實地回答完後，見千晴的手快要從自己口袋中掙扎出來，又馬上討好地補充道，「可是牽著手感很好，說不定牽著牽著就會暖了？」
「笨蛋幸村。」
「如果我是笨蛋的話千晴不就是……啊，你看那邊仁王跟上田桑在一起呢。」
千晴最初還以為這是幸村轉移話題的方式，沒想到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還真看到他們兩人。然而上田在看過來他們那邊後就馬上移開視線，那一瞬幸村隱約捕捉到對方眼裡的情緒──他不敢肯定那是什麼，但至少是不怎樣愉快。
「幸村你……」
「千晴，我什麼都沒做過。」
「先聽我說完。」她還什麼都沒說呢，就這麼趕著否認了，「我剛是想說，你隊友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應該不會吧。」半秒過後，幸村難得遲鈍了一次，「你已經忘了仁王的名字？」
這真的不能怪她，不喜歡的人總會想早些忘掉。
來到新的約會地點後幸村發現已有先客，便對旁邊的千晴說：「本來以為只得我們兩人的呢，還要被搶先一步了。」
「別鬧，這哪有什麼先來後到。」
幸村聽她的語氣認為她似乎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可她拉著幸村手臂的手卻加重了力度。他緩緩地別過臉視線往下，發現她看向前方的眼神異常專注。
明明為了不逃避而作出的努力，可反而讓證明了她的軟弱。
他願意包容這一切。
幸村面向前方，仔細打量著那個站在墓碑前低頭的男生，最終還是笑了。
「你看，還有人記得要來替你慶生。」
男生穿著學生制服，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的動作。沒一會對方打算離開了，轉身走沒兩步就看到了幸村，頓住了腳步。
千晴默默歎氣，「但我寧願他不要記住。」
「那你準備好了嗎？」幸村又問。
千晴點頭，先是鬆開了幸村，然後又因為幸村對她再次伸出手臂，又挽住了他。
幸村滿意地往對方那邊走過去。
「幸村，你這是……」
「來熟悉一下環境。」幸村帶著笑意看向對方身後的墓碑，「以後或許就要一個人來了，還好不算太遠太偏僻。」
這樣的話，以後他無聊也可以隨時隨地來找她玩了。
但他看向自己的身側，只看到個棕色的腦袋。
連幸村也好不容易做好準備了，她卻依然在原地踏步，自那天起就沒再前進過。
「……她還在嗎？」真田忍不住問道。
幸村等待著千晴的答案，沒一會她才開口道：「嗯，告訴真田也沒關係，反正幸村早就對他說了事實吧。」所以那時幸村大概沒對真田說謊，只是真田接受了她的做法。
幸村笑了笑，對真田點頭。
可是這樣反讓氣氛尷尬了不少，就像再怎樣親密的朋友很久沒見總會變得生疏。他們以前再久沒見面也不曾這樣，大概他們敗給的不是時間，而是各自身處的世界的距離。
生與死本來就像是正反的兩面，只是她以前試著貼近另一方，讓他們看起來的差別沒那麼大。
「果然也來了嗎？真田，幸村。」仁王帶著微笑步近兩人，先是走到墓碑面前打了招呼，又截返回來說，「不過她也不在裡面吧，在真正意義上。」
走在仁王後頭的上田也對兩人點頭打了招呼。
「大家都聚集在這裡呢。」柳生在另一邊抱著花束出現，笑容略顯無奈。
墓園裡難得地熱鬧了一遍，雖然陰沉的天色不太配合，無時無刻都像是快要下雨的樣子。
連太陽都不出來也難怪幸村會覺得有點冷。
待柳生走過去將花束放下後，站在旁邊的仁王轉過臉，對面前的眾人說：「這樣，所有知道事實的人就都聚集在這裡了吧……還是有我漏了的？」
仁王此話一出，讓本來就尷尬的氣氛更是沉重。或許他是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的，但卻只生出了反效果。
「仁王君。」柳生無奈地推著鼻樑上的眼鏡，這種時候實在不適合開玩笑。
仁王只是聳肩。
其實也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這樣壓抑，畢竟是她的生日。仁王看向幸村身邊的位置，相裡那裡站著的人也不會希望他們這樣替她慶祝。
千晴卻只是一直在那裡低著頭。
「不只真田，連大家都記得你的生日。」
聲音不大的一句，可在那樣安靜的地方大家都聽到了，儘管幸村只是想對千晴一個人說。
「還是回去吧……」良久，千晴對幸村說，「我其實並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幸村明顯不相信，「真的？」
「……好吧。」對幸村撒謊無能的千晴說，「說完全不高興是假的，但這種事記住了也只會讓大家感到不愉快，那我寧願他們不要記住……總覺得很過意不去。」
在其他人看來幸村的手似是在空氣中劃過，然後他對他們說：「抱歉，今天我就先走了。」
在場的人大抵猜測到這是千晴的意思，從幸村單方面的話裡就能聽出來。
不得不說，他們這樣看著他不禁有點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她，還是這只是他出色的獨角戲。
始終沒人能證明她的存在。
如果她已經消失了，幸村還一直這樣的話……
「看到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幸村還是會覺得很奇怪呢。」繼仁王他們之後又有新的訪客到場，「所以最近都沒跟我們一起了嗎？」
幸村略尷尬地回頭面對來人，「連文太也知道了嗎？還有傑克……」他歎著氣，「看來大家都知道了呢。」
真田是最初察覺的，仁王跟柳生是因為監控發現，上田是看到了千晴跟幸村說話時的畫面……這大概是仁王的好事，相信他也對她說明了。
只有他們千晴完全不知道是何時的事。
「為什麼……」千晴喃喃了句。
桑原特地解釋道：「我跟文太大概就比真田晚一點知道，雖然只是碰巧聽到了。」
「不過那時我們也沒有馬上相信，到很久以後才察覺到。」丸井也難免被氣氛感染到，語氣聽著有點失落，而且──
「前輩們聚集在這裡做什麼……」
丸井沒能阻止切原跟著真田過來這裡。
切原只是覺得前輩們有事情瞞住他，在有關千晴的事上。在沒來到目的地前，他一直深信著真田會去到某所醫院探望她，怎樣也沒想到會是這樣荒涼的地方。
「赤也……」真田本想罵他幾句，看到他死死地盯著他們旁邊的墓碑，便再也罵不出來，語氣也放輕了不少，「誰讓你跟過來這樣的地方的。」
要是他能早點察覺，就不會讓他來了，但在這種日子他也確實沒平常那樣敏銳。
千晴再次拉著幸村，說：「幸村，回去吧，拜託了。……所以我才不想他們記得啊。」
說著千晴忍不住蹲到地上哭，就像個小孩子般。
她至今還沒能適應這種別人對她的關心……或者說是溫柔。即使她沒想過靠近他們，他們也沒打算排斥她甚至反過來接納她。
可能因為幸村也在吧，偶爾她也會覺得這樣並不壞，但現在的她實在沒法回報他們什麼。
「千晴……」
幸村認為，他的女朋友在某些時候實在軟弱得過分。
在遇到他還有真田之前，千晴並不懂得怎樣與人相處，寧可保持距離；認識他們後她也沒再想過要跟別人熟絡起來，滿足於現狀。
大概幸村心底裡有暗暗地因為她這種性格而高興過──這樣就沒人能跟他搶之類的可笑想法也在童年時有過，雖然最終還是被真田搶先一步先認識她了。
儘管這樣，小五那時他還是不夠喜歡她。
果然那時的他只是個顏控吧……
說到底，她會是這種性格也跟他脫不了關係。
「赤也，前些日子謝謝你了。」幸村一邊對地面伸出手一邊跟切原說，「那時拜託你幫忙的事經已完結，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怎樣想答應，現在你能解脫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幸村的意思，只有切原能聽懂，但他寧願不要明白。
這是讓他什麼都不要問的意思嗎？
留下他們一堆人在那邊，幸村帶著千晴先回去了。
「今天一去到那裡又想起來了，往年夏季她突然背著背包回來的那天。」幸村換了另一隻手接電話，「其實我一直很後悔，那時自己沒有相信她。她一向都不是那種衝動的人，那天會忽然跑回來一定有她的原因。」
「如果那天我有好好聽她說話……」
幸村從千晴那裡聽說了真相後很早就想起了那時的事，一直覺得兩者必定有些關聯，在日期方面他也有上網仔細找過報導，的確很接近。當他一想到千晴那時或許是察覺到什麼所以逃回來的，而他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讓她早點回家……
這樣一想，他認為自己可謂是殺害千晴的其中一個幫兇。
幸村忍耐了太久的情緒在這刻近乎完全釋放，但在電話對方的人聽來隻聽出了一陣沉默。
「幸村？」
「抱歉，真田。」幸村苦笑，又安靜了一會，「果然還是很難受呢，本來還打算以後要好好保護她的，卻已經慢了一步，再沒這種機會了。」
單就這件事上，真田跟幸村同一立場，那時他也沒深究她會回來的原因。
「都過去了……現在你就好好對她吧。」儘管真田完全不認為真的是過去了，「我很高興你能這樣對我說。」
沒想到連他也學會了說這樣的謊。
千晴回到幸村的房間時幸村正背對著她站在窗旁。
「幸村……」千晴從背後接近他，「你哭了。」
「散步回來了嗎？真快呢。」幸村大方地將她擁入懷，完全看不出有被人撞破了自己偷哭場面的尷尬，「你回來了。」
「畢竟一個人散步也挺無聊的。」千晴笑得很甜，靠在幸村身上蹭了蹭，本來她只是想讓幸村有個說話的機會才說要出去一會，「還有，我回來了。」
幸村也知道這是她的好意，笑說：「那下次再一起散步吧。」
「嗯，等天氣暖和些再說吧，冷著了就不好。」
兩人每次都是這樣定下新的約定，再一起逐步完成，抱著對未來的希望過下去。
好像這樣做明天必定會降臨。
縱然不知道他們能延續至今與這種做法有沒有關係，但這樣能讓他們更容易地走下去，即使只是心態上的問題。
「前輩們……」切原把手臂橫在臉前面擋著自己的臉。
「噗哩，別哭啊。」仁王一手拿著證書一手拍肩安慰後輩，「大不了我們常回來看你。」
切原立刻停下來哭泣，「……只有這個還是放過我吧。」
仁王眯起雙眼說：「……真虛偽。」
真田也說：「來年你也必定要考上高等部，聽到了沒有。」
「是。」切原連忙應下來。
這樣說著的切原心裡卻想著還有一年時間可以慢慢來。
對幸村來說卻是這麼快便過了半年了……儘管時間流逝剩下的日子越來越少這個是必然的，但幸村總覺得每一天都在近距離走近終結。
仁王曾經對他說這樣待著也只會是種折磨，但幸村並不這樣認為。
能在一起多一秒，他因為失去她而悲傷的時間就會少一秒。
──他會花光一輩子來喜歡她。
這不是承諾，而是心理準備。
「赤也，來年我們在網球部等著你來挑戰。」
說完幸村回頭看到了在樹下跟自己招手的千晴，對隊友打聲招呼後他就離隊了。在快要走到千晴身邊時他停了下來。
「有點想將這畫面畫下來保存呢。」
千晴也從樹下走出來回頭看了眼，確實是挺漂亮的，不過……
「再畫幸村你的房間都要成畫廊了，考慮一下被掛的人的感受好不好？」嘴上雖在吐槽，可千晴嘴角卻笑得彎彎的，不見得有半分不滿。
以前給千晴看過一次的畫，幸村本是想等告白時送給她的，雖然後來一時忘記了，但自從那幅畫掛了在房間後他就時不時想要替她畫新的，即使他專長不在這裡。
到現在那些畫已經快要掛滿其中一面牆，連幸村的妹妹也不禁佩服他。
千晴感歎道：「那些以後要拆下來時可費神了。」
「為什麼要拆？」幸村反問她。
千晴也差點給問住了，「……你一輩子不搬家？」
「……誰會在未有搬家念頭時就想著以後搬家會很麻煩？」幸村沒好氣地彈了她的額頭，又從口袋翻出一枚鈕扣放手掌上，「這個是千晴的，現在先放我這裡。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保管的，也不用太感謝我。」
「嗯。那真是謝謝了，」千晴僵硬地笑著，又舉起了姆指，「幸村你人真好！」
「……別隨便給我髮卡。」
切原看著自家前輩走向沒人的樹下還笑得一臉幸福，始終有點放不下心。
「喂赤也，別看了，要丟下你了啊。」
「啊，丸井前輩，我沒有……誒？誒誒誒！」
因為切原在那邊大聲喊叫，除了丸井外的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回頭，都目睹了那棵櫻花樹下的身影不再只有幸村一個。
「真的……跟半年前一模一樣。」
「確切點說，是一年半前。」
原來幸村所見的一直都是真實。
原來她真的一直都在。
「這真是個沒法計算的奇跡。」柳帶著些微笑意說，「但這份奇跡能一直延續至未來的機會率並不高。」
切原一直以為柳不知道這事，畢竟他從來沒提及半句，那天也沒有出現。可他也沒想太多，馬上就高興得舉起雙手對那二人揮動。
千晴看到了後幸村也順住她的目光回頭看，也笑著回揮了。
「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呢。」
千晴掃興地說：「只有今天……而且應該不會再有下一天。」
「嘛，別這樣說。」幸村對她摸摸頭，拉著她坐到樹下，從自己的網球包翻出各種東西，「你有我還不高興嗎？來，拿著。」
幸村塞了一本……語言不明的詩集給她，又將耳機插到手機裡，分了其中一邊給她，自己則拿著素描本坐到她背面偷笑。
……千晴表示今天的幸村真的好奇怪。
可是她也不知道幸村是想要做什麼……千晴拿著一邊耳機，想著先塞進耳朵再算，可那本詩集真不是她的興趣。
「幸村……」
她翻了翻詩集，準備回頭問幸村這樣做是不是有什麼意思。
別過臉那一刻看到幸村對著自己笑著她就忽然懂了。
「噗，幸村你還真能隨時隨地準備好。」
理解到他的意思後千晴也沒再說什麼，哪怕看不懂別國語言也硬著頭皮翻閱。
偶爾這樣做還是挺有氣氛的，雖然對她來說這活動是無聊了些──但背面靠上去就是幸村的話，感覺也沒多壞。
「千晴，其他人不管怎樣也好，以後我也會跟你一起的。」
「嗯，這真讓人感到安心……我也打算這樣做。」
「不會離開？」
「不會離開。」
──哪怕你看不見也好。
「果然還是會忍不住羡慕幸村君呢。只在他面前活著的她。」
聽到聲音發現等的人已經來了，他轉身笑說：「看來你還是很在意。」
「沒辦法啊，對我來說她也是個特別的人。
第110章 [110] End 02.會者定離
奇跡不會多次地發生，像幸村畢業那時的狀況後來再也沒出現過。
千晴本來就沒太在意，反是幸村一直安慰她。
「我的話沒問題的。」千晴笑著這樣回答他，「倒是幸村，你還好嗎？」
差不多可以放過自己了吧。
「很好，非常好。畢竟有千晴一直陪著我啊，呐？」幸村笑著又摸摸她的頭。
曾經說過要一直一起，千晴到現在也沒有要反悔的意思，但她認為或許看不見她對幸村來說會比較好也說不定。
在看到幸村哭了之後，她不禁這樣想。
明明她一個人也沒關係的，哪怕幸村看不到她也不會離開的。
「要是幸村像你一樣看不到我就好了。」
千晴對著剛走出球場的真田說道。
得不到任何回應反而會讓她安心不少，就是有點無聊而已。
到底哪一邊對他來說殘酷一點？
如果是她的話……
「千晴，回去了。」
還沒有得出答案，幸村便已經下場來接她了。她在聽到聲音才回過神，幸村便問她，「在想什麼連我都沒看見了？」
千晴為他的說法失笑，「我只是在想，幸村看著好像挺高興的。」
幸村笑意更深，牽起了她的手，「那我們回去吧。」
每次幸村都是這樣地毫不猶豫地拉著她走在前方。
她以前都認為那是因為幸村足夠強大，不會輕易地動搖，連她煩惱了整整一年多的事都能瞬間得出答案；可是後來她又認為，幸村也有可能只是軟弱得不敢對她放手而已。
放手之後會是怎樣的景色，他大概是不敢去賭。
千晴想，如果自己不是出事了，他可能不會這樣緊張她吧。只因為知道失去了才覺得重要，連殘骸都不願放開。
「千晴，過來一下。」
週末幸村在收拾舊東西，千晴為了不打擾他便站到一邊看風景了。聽到幸村喊她便回頭，見到他在對自己招手便小跑著跪到他身邊了。
「有東西想給我看嗎？」
幸村滿意地點頭，「不愧是千晴，真跟我心靈相通。」
「……喂。」千晴抱著腿蹲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回過神看到他手中的筆記本便說，「……誒這不是你中學時的筆記嗎？」
這筆記本她非常有印象，至於她在筆記本上動了什麼手腳就……算吧。
雖說她寫得不明顯但還是會覺得非常地尷尬。
幸村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沒猜錯，托著下巴笑著將手肘擱到大腿上，單手將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舉到她面前。
「我早就想問了，這個是什麼意思？」
──「７ ３２ ６』』 １３ ７」
這個「暗號」千晴還有印象，是她剛成為幽靈那時在幸村的筆記本留下的，因為那時她覺得自己沒法將這句話親口告訴他。
但這個所謂的暗號也沒有太難，當時她也是心血來潮想到的，她絕不相信幸村會不明白。
再者……
千晴裝作不知道，「撒，這是什麼意思？」
幸村笑得一臉奸狡，「千晴的字跡我可是能認出來的哦。特別是這個『７』字的寫法，也沒多少人像你這樣寫吧。」
「那、那又怎樣！」千晴死不承認，別過臉，「我才不信幸村完全不知道。」
「對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幸村換上一向的笑容，只是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便再無下文。
幸村曾多次這樣用各種方式問她，她都沒有正面回答過他。最初是因為不好意思、尷尬、害羞，以前也不想輕易說出口，說了也只會徒增幸村的壓力。
現在的話，大概是覺得說了就回不了頭，哪怕她的行為早就表現了出來也好。
收拾了一整天後幸村說意外地累，很早就躺到床上休息了，千晴也照樣守在床邊，差在沒唱搖籃曲和說故事哄他睡了。
「嗯，這建議也不錯。」幸村側著身子，用被子擋住半張臉偷笑。
這真是……太·可愛了。
呵呵。
千晴忍不住就想要用刑，她伸出手的瞬間幸村連忙閉上眼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但任憑他演技再好千晴也不會相信他能一秒內睡著。
一秒、兩秒……
沒等到千晴的觸感，幸村再次睜開眼睛，「後悔了？」
「我要不……哼些什麼吧？」千晴忽然這樣提議道。
幸村瞬間回答，「好啊。」
他再次躲在被裡笑起來，暴露在外面的雙眼都笑得彎彎的，眯起來只剩下一條縫，就像個小孩子般容易滿足。
千晴也對他報以微笑，轉身背對著他抱著雙膝坐了在地上，慢慢開始哼著唱著起來。
「How did I fall in love with you?
What can I do to make you smile?
I'm always here if you're thinking of
The story of the tears from your eyes……」
不知道為什麼，她腦袋裡最先就想起了這首歌。就旋律來說這首是挺適合作搖籃曲的，原曲音樂盒的前奏聽著就能讓人感到放鬆，歌詞也就只有短短幾句，基本上聽幾遍就能記住。
但後面的歌詞都給她以忘記歌詞為由哼下去了。
もしも願い事がひとつかなうなら（假如許下的願望能夠實現一個）
幸せくれた君にもう一度會いたい（想要再見一次給予我幸福的你）
真的還能再見嗎。
她斷斷續續地哼著旋律，在段落錯亂的情況下重複了好幾遍。後來她已經沒法再哼下去，回頭看了眼發現幸村已經熟睡，她才放心將自己的腦袋放到雙膝上，讓自己的雙臂包圍著自己。
「以後還能……讓你笑著嗎？」
幸村清晨半夢半醒時睜開眼沒看到千晴馬上就整個人完全清醒了，他坐直了到處張望，才發現千晴就在床頭那裡的窗戶旁邊坐著，又安心地睡回去了。
躺下來後他卻發現，剛剛他這麼大動作千晴也沒留意到他。
花了五分鐘注視著那個背影，幸村這才再次入睡。
千晴在幸村下樓吃早餐前跟他說：「幸村……抱歉，今天我能不跟你一起去學校嗎？我想去個地方……你看，正好你最近也很忙，我跟著你也只會麻煩。」
幸村眼前的女生就像是幾晚沒睡覺般的憔悴樣子。
但她也沒法休息，也不需要休息。
再怎樣擔心幸村也不可能限制她的自由，儘管他其實一點都不想答應。
其實她要去哪裡也不需要他的允許。
「一點都不麻煩。」幸村歎著氣，「但我相信你。」
相信她會回來他身邊。
這也是幸村給自己一個機會去適應一下沒有千晴在身邊的時間，畢竟她不可能會一直跟著他，哪怕她不會消失也好。
這樣的做法其實對她來說並不怎樣公平，但她也不會有怨言。
就像幸村認為那時沒能拯救她是自己的責任，她也在為自己沒能活著回來而自責。
好不容易才遠離幸村了，千晴也完全不覺得有放鬆半分，反而開始擔心起他來。她自己也認為兩人在一起的狀態是最安全的，不過從目前看來已經確定不會長久。
她的心底裡總有個想法，告訴她不能這樣放棄。
儘管放棄了幸村這個重擔會輕鬆很多，但她卻私心想要永遠背著，再重也不願放下。
特別是在知道了幸村也在堅持著的時候，她實在沒法說出放棄這種讓只她一個人解脫的說話。
還是先瞞住幸村吧，到最後那天為止。
他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只是現在這份不肯定性已經有了結果。
晚上千晴回到幸村家時，幸村已經在門口等著。
看來即使沒有了自己的家也是有能回去的地方的，她笑著說：「直至最後那天為止，我們都這樣高高興興地過著吧。」
幸村輕笑了聲，無言地點頭。
晚上睡覺前幸村想讓千晴再哼歌給他聽，「昨天那首就挺不錯，你的聲音也挺催眠的。」
「你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千晴有點想笑，也不太想再哼了。
「『What can I do to make you smile』……」幸村忽然翻了個身扒在床邊笑著說，「那千晴能再唱一次嗎？我會很高興的。」
千晴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無奈地笑了，果然幸村真是很容易滿足。
而且……賣萌技能滿點。
等幸村睡著後，千晴才想起正事。
儘管一直以來她都很少考慮這個問題……要是幸村看不到她了，那她到時候是會消失還是也會留下來？消失的話會去哪裡？以後還有意識嗎？
就像趕作業都在假期最後一天，她也是不到最後那刻也不去思考這些問題，雖說這也不是想想就能解決的，但總要做個心理準備。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呢……
這樣一想，千晴靠到幸村身邊，近距離盯著他的睡顏。
是不是趁機偷親一口比較好？
「在做什麼？」幸村閉著雙眼問道。
千晴給嚇得說了實話，「額……偷襲？」
幸村還是閉著眼，迷迷糊糊地說：「哦，那你繼續吧。」
「……不用了。」
幸村精市果然是個很沒節操的男生……但千晴覺得自己也快要給他帶壞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要是能早點想到這事就好了。」
或許是因為被偷襲失敗，幸村馬上就決定了週末要去正正式式地約一次會。千晴反問他那以前的不是約會那算什麼？他只是說沒一起去過遊樂場的情侶不是一對合格的情侶……
千晴事先說明，「我可是陪不了你玩機動遊戲的。」而且她也不喜歡玩那些動不動就將人拋高又放低的機械，聽著那些尖叫聲她連想玩的欲望也沒有。
「不要緊，你就看我玩吧。」幸村回答得很爽快，「反正千晴也不用買票進場，不浪費。」
到了當天一進場幸村就先一個人玩了幾種比較刺激的機動遊戲，千晴在下面考驗視力，玩了幾次後幸村已經興致缺缺。
他搖頭歎氣，「沒人在旁邊給我嚇果然不夠有趣呢。」
「……心理別這樣扭曲好不好。」
千晴想起了小時候的幾次遊樂場經歷，幸村領著真田跟她坐各種過山車跳樓機之類的東西，上去前他兩人興奮地討論，一個面癱，下來後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那邊吱吱喳喳了。
幸村說，她這叫後天面癱。
……癱你個頭。
悠閒地逛了一圈後，幸村指著不遠處說：「我們坐那個吧？」
「幸村你想坐迴旋木馬？」想了想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千晴又問，「……我們？」
「嗯，千晴坐我大腿上一起玩吧？」幸村笑容燦爛差點要閃死對面的人，看來是很不想她拒絕。
千晴堅定地說：「不玩。而且別人看來你一個高中男生玩這個……」會不會太毀形象。
幸村也沒想到千晴會這樣立場堅定，一時間也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說服她。平常的話他多說幾次千晴通常都會答應，也不會這樣肯定地拒絕……就這點來說他以前也夠任性的。
這種反差讓幸村有一點點失落，更多的是違和感。
「那我一個人去玩吧。」幸村裝作妥協，轉身走了兩步，趁著旁邊沒人便想回頭拉她一把，打算將她也一起帶過去。
然而千晴卻誇張地避開了，退避時整個人跌坐到地上。
「千晴，對不起。」幸村馬上道歉，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千晴連忙笑著甩手道：「哈哈，我沒事。」說著，她自力站了起來，用手掃著身上的白色衣物的灰塵。
幸村的手懸在半空，「可是千晴你……」
「真的！……真的沒事。」千晴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又馬上笑著說。
那為什麼要躲他？
這幾天外出千晴都看似興奮地走在前面，也不肯老老實實走在他旁邊讓他牽著。白天在學校也不常在他旁邊，也就下課會去找他，有小測時說會幫他偷看答案。
幸村其實也不怎樣需要。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躲他嗎？
「千晴。」
幸村繼續向她伸出手，打算親自確認。
「難不成你已經……」
自知理虧，千晴也沒想要解釋或是反駁些什麼，她也知道這事沒法再隱瞞下去，於是只愧疚地低著頭，但還是會下意識地想要退後。然而她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並沒有如期發生，幸村的手也沒有穿過自己，在快要與她交疊時就停了在她眼前。
她試著抬起頭，看到幸村慢慢地收回了手，「幸……」
千晴看到幸村也同樣抬起了頭，視線明顯不是放到她身上，他雙眼焦急地到處張望，哪怕她站到他面前他的目光也不曾往下半分。
她站到他的一步面前，三十多釐米的身高差讓她的脖子承受著不少壓力。
她聲線顫抖著問道：「幸村，你是在找什麼嗎？」
理所當然地沒得到任何回應。
「呐，我說幸村……」千晴實在沒法忍受，兩手緊握成拳頭，直至指尖刺進了皮膚才能按捺一下激動的情緒，「你到底在看哪裡？」
明明自己就在幸村身邊，他卻不曾往下看過一眼。
早就說好了她不會走太遠，離開他太遠，為什麼他就不明白她的話。
直至幸村朝著她身後邁開步伐，一步穿過了她的身影，她彷似被用力撞上般再次跌坐到地上，這次沒人會再對她伸出手。
「我明明就在這裡啊……」
不過約定就是約定，這次她不會再違背諾言。
「真是的，」她緩緩地站起來，笑了笑，「幸村你走那麼快想讓我去哪裡找你？」
幸村差不多將兩人平常去過的地方都逛了個遍，千晴也在中途找到他跟著他走了不少遠路，好幾次她都快要跟丟了還是努力地奔跑著，哪怕她沒可能真的追上他，而他也沒可能找到那個一直都在自己身後的女生。
不是每次努力都能回來相對的結果，幸村比誰都更清楚這點，但要是在這裡放棄了的話，他會一輩子鄙視他自己的。
「真的……找不到呢。」
幸村找到累了便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看著小孩子在那邊嬉戲，偏偏就是沒看到那個身高跟小孩子一樣的女生。
「回去吧。」
「誒精市你回來了，不是說去玩的嗎？怎麼這麼早回家。」走到家門前時正好碰到也是剛回家的妹妹，她開著門給幸村進來。
幸村誠實地說：「跟同伴走丟了。」
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上樓回到房間後，幸村攤在床上，閉上雙眼。
「千晴你是回來了嗎？」
千晴就比他晚一步進來，她點頭回應道：「嗯，回來了啊。」
沒一會，幸村又坐起來，喊道：「千晴。」
她站在那邊抬頭看著他。
他繼續說：「今天謝謝你陪我去遊樂場了。你看，以前去都是跟真田三個人一起去的呢，這次終於是兩個人去的了。」
千晴和應道：「啊，對呢。」
「今天玩得真高興呢，下次再一起去吧。」
「嗯。」
在這之後幸村沉默了許久，千晴也沒再說話。
一個坐在床上不動，一個站在門口也不打算說話，兩個人都沒有任何動作更沒作聲，時間像是靜止了般。直至外面天空越發陰沉，幸村才想起來要換衣服。
千晴自覺地回避，站到窗戶旁邊背對著房間，連玻璃上反射出來的模糊身影也沒有看。
幸村忽然想通了，苦笑道：「……其實千晴根本不在這裡吧。」
千晴卻搖頭，「幸村才是，你根本看不見我吧。」
「可是我總覺得千晴就在這裡呢，是我想多了嗎？」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一室的寧靜。
日程表突然空出了太多時間，幸村為此感覺到人生有點無聊。於是他再次參與到各種活動當中，偶爾還會回去中等部探望一下後輩順便指導一下，可切原卻不領情。
「當初我們畢業時可是那樣地哭過的，這才開學沒多久就變了。」幸村非常悲痛，「赤也自己當了部長就不理我了嗎？」
「……幸村桑能不摧殘我們部員嗎？他們還要比賽的。」
幸村搖頭，歎著氣道：「赤也是時候學一下怎樣教育被摧殘的部員了。」
中等部的網球部副部長見狀，連忙過來拉走他們單純好洗腦的部長，實在不希望切原日後成為第二個幸村精市。
被後輩討厭了的幸村決定回高等部找真田玩了。
幸村見到真田後表情作憂愁狀，「沒想到赤也他們這樣不待見我啊，真心疼自己。」
真田默默看著高等部網球場屍橫遍野，小心地在不要踩到他們的情況下走到幸村身邊。
他不就去開了個會晚了點回來，他們也真是太鬆懈了。
關乎隊友的生死，真田決定換個話題，「說起來，下星期就是了，你會去嗎？」
「下星期？」幸村沒能馬上想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裝不懂，然後他作恍然大悟狀，「啊，是這樣。那這次就麻煩真田帶路了。」
真田深深地歎了口氣。
看著好友被玩壞了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複雜。不過他早就做好準備，以後會替那個人接手照顧幸村的責任……至少不要讓他因為心情欠佳跑去禍害別人。
躺在地上裝屍體的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還是沒能猜出他們說的是什麼，當中也有不少是中等部就一起的隊友。
幸村看著他們，覺得只有自己承受這事心理不太平衡。後來又反應過來，千晴本來也是想讓他成為他們的其中一員，只是他不想無知地笑下去。
如果讓幸村再重來估計他也不會改變想法，但他就是想朵拉幾人陪葬。
只有他們幾人記得實在太殘忍了。
結果當天連同真田跟幸村網球部總共七人都請假了，現任部長表示很生氣，怎麼可能七人都同時有事要翹掉練習。
幸村聳肩，「這只是巧合啊巧合。不過前輩放心吧，回來會給你帶手信的。」
「嗯，有手信就算吧。記得要能吃的。」吃貨部長瞬間被解決。
有不少人都認為他們七人必定是因為同一件事請假，卻沒有一個想到會是去拜祭他們中等部的前助理。
幸村問道：「你猜他們何時才會想起她？」
「她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被記起。」真田蹲在地上說。她外婆因病去世了，阿姨也跟丈夫移民到國外，國內她已經沒有親人，也就只有他們會來看她，便順便替她清潔一下墓碑。
「這可是家族墓。」又不是千晴個人的……幸村不禁這樣想，不過看著真田在那邊忙碌他也有點不爽，好像他就是她家的人般，看不過眼的他也蹲了下去，「讓我來吧。」
真田也是因為自家母親拜託才會做，本來他就覺得不好插手幫忙。
幸村的話大概比他要適合一些。
每年都來幾次，幸村也逐漸地習慣了這種事，比拜祭自己的祖先更勤奮。平常時候就算其他人甚至真田也不來，他也會自己來看她，一來就在這裡待在大半天，甚至對這地方產生了親切感。
真田看著他也不好說些什麼，儘管他也覺得這樣的做法並不尋常。
仁王也認同真田，但上田卻說她能理解幸村的感受。
「不只是小千隻讓幸村君看到她，對幸村君來說，他也只能看到她一人吧。」
仁王接話道：「所以這才糟糕啊。」
一次幸村的遠房親戚去世了，兩兄妹跟著父母去拜祭，看到是同一地方時他不禁笑了。
「媽，這附近有洗手間嗎？」幸村世奈走到媽媽身邊低聲問道。
幸村聽到後便說：「那邊轉彎出去便會看到的了。」
幸村世奈不以為然，以為是她哥剛剛經過有留意到。回程時幸村跟父母說自己想起了些事情不和他們一起回去了，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幸村世奈剛打算上車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掛飾不見了，便說要回頭找讓父母在車上等她一會。
平常墓園裡面不常有人在，幸村世奈回去看到幸村的身影清晰地佇立在中央。她本以為自家兄長是在附近有事要辦或者約了朋友，沒想到他會回來這裡。
而且那個位置也不是剛剛他們到訪的墓碑。
找到了掛飾後幸村世奈走到幸村身邊，看到上面刻著的名字後疑惑終於得以解開。
但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比起不解，幸村世奈更多的是驚訝跟悲傷，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開玩笑般一直掛在嘴邊的嫂子已經不在了，而她哥哥卻什麼都沒說過。
「精市……」幸村世奈忍不住哭了，「千晴姐她……你怎麼都沒跟我說過？」
幸村回頭見到哭著的妹妹，只是微笑著沒回話，對她摸頭安慰。
如果要告訴她的話，他怕他也會當場哭出來。作為兄長他實在不想讓妹妹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
這天也是一樣，幸村在這裡待了好久，久到幸村世奈眼淚流幹了再也等不下去想要帶他回家。看著哥哥對著一塊石頭投入這麼多時間，她就覺得丟下他的未來嫂子實在太殘忍。
她對父母說要跟著哥哥去玩，讓他們先回去了。
本來她是覺得自己的陪伴能讓他好過一點，現在看來是完全多餘的。
「說了你可以先回家。」幸村舉起手讓幸村世奈沒法再拉他手臂，然後又是摸頭安慰她，「再一會吧，一會就回去。」
幸村看著那個名字時表情總是那樣地溫柔。
他在墓碑前見證著四季的變遷，物是人非，當初一起來看她的人都已經沒再一起來，而他喜歡的女生也真的沒有再回來。
墓碑前的雜草長了又被割掉，然後再次不死心地再生。除非連根拔起，否則永遠都不會消停。
大概他們人也是一樣，除非將心臟除掉，否則以後也會一直痛。
那本筆記本上的文字他其實早就知道了意思，只是他想要聽她說一遍而已。
但沒關係，反正他也收到了。
きみがすき。
君が好き。
我喜歡你。
一陣大風刮起，草木沙沙作響，在他聽起來女生的聲音就像混雜在其中一樣。
他滿意地揚起笑容。
「我一直都相信著的，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
站在他面前的女生點了頭。
因為這是她的願望。
Can't you hear the voices of my heart?
I was staying here just wanna see your happiness
思い出も秘密も心にしまうよ（回憶也好秘密也好都存於心底）
いつの日にか君とまた巡り逢いたい （但願未來某天可與你再會）
第111章 [111] End 03.未來永劫
「世奈，說過多少遍不用跟來也可以。」
「可是只有精市一人我不放心啊。」
又是一年初春，墓園裡哪怕櫻花四散在也只會顯得蒼涼，也就幸村會像回故鄉一樣時不時就跑到這裡打發日子，真當自己的時間太多花不完。
看到細雨紛飛，幸村世奈連忙打開傘舉到二人頭上，自己一把，又替哥哥舉一把。
幸村接過妹妹手中的傘子，罕有地很早就動身準備離開。幸村世奈還以為是哥哥終於打算放下，高興地跟上去了。
他察覺到妹妹的興奮，卻只是笑笑不解釋半句。
因為她的話可是沒人能替她撐傘的。
幸村抬頭，細雨化為滂沱大雨，水滴敲在傘面的聲音讓他眉頭一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我今天在這邊約了朋友，世奈你一個人回去吧。」
「……哦。」
「那我走這邊，回家見。」
「……回家見。」
幸村世奈躲在角落看到自家兄長走到附近車站還上了車才放心離開。
她歎了口氣，想著怎麼她就忍心這樣束縛著她哥這樣久。
「嘛，這也不是千晴姐的錯啦。」她翻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我這邊的事早了辦完，陪我出來逛逛吧。」
幸村到達約定地點時比預定時間還早了四十五分鐘。
「也只能等吧。」
跟對方約了在咖啡店裡等，幸村在先在附近逛逛跟在裡面坐著等選了後者，一步踏進店內，他袋裡的手機便先響起來。
──「在最裡面的右手邊。」
跟服務員表示自己有朋友在裡面等，不用麻煩他替自己帶位了，幸村如郵件裡所說的走到店子的最裡面。
坐在那裡的女生先是昂首對他點頭示意，他也回了個微笑。
意外地那是個跟幸村年紀差不多的女生，他還以為對方至少會比他年長一些。
坐下來後，幸村才說：「沒想到壬生桑也早到了，你知道我的樣子嗎？」
「我有讓跡部有發幸村君的照片給我。」女生喝了口熱可哥，眼神不禁就往幸村左上方飄去，但也就看了一眼，不太明顯。
幸村將她的小動作收盡眼底，然後高興地笑了，感歎地說：「我等壬生桑很久了。」
她差點想要噴對方一臉熱可哥，心想果然這人是幸村精市。
「幸村君你這說法會不會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不得不說，幸村的臉實在是非常有吸引力，壬生明顯感覺到自己這刻的心跳比平常快了些，然後她又聯想到肯定有不少女生甚至男生都是這樣被他的臉騙了，馬上先將好感度降二十。
她讓幸村先點杯喝的再慢慢談，順便給自己一點時間整理情緒。
幸村點完飲料她也整理好心情，很快就進入正題，問道：「那幸村君是想讓我驅趕這孩子嗎？那可是個非常可愛的女生呢。」
千晴聽到後忍不住在那邊嘟囔著「自己死時姑且還是個中學生」，壬生在心裡很自然地腦補了對方的下半句是「才不是小孩子」。
但幸村自然不會聽見，壬生也只好當沒聽到。
不過千晴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呢，不論在哪裡也好。
「不，是我讓她留下來的。」幸村收起了笑容，「我希望壬生桑能救救她。」
壬生並沒馬上回話，只是定眼打量了幸村好一會，後來眼神又飄向他身旁的位置，最後才回到幸村身上，直接地反問他。
「怎救？」
可以想到幸村的意思有兩種，但兩種都不太可行。
她又補充道：「不知道你從跡部那裡聽了什麼，但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也不要將你的希望加壓到我身上。」她笑了，「你至少是神之子，但我什麼都不是。」
但他深明只要離開了網球，他亦同樣什麼都不是，連喜歡的女生受苦也只能在旁邊默默看著，沒法幫到她一絲一毫。
千晴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想來想去，幸村還是沒法這種接受這樣的結果，堅信這必定只是某個故事的中段。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向我推薦了你。」正好這時候幸村點的東西來了，他對前來送飲料的服務員點頭道謝，一直看著那個方向直至對方離開了也不移開視線，然後笑著說，「我就只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哪怕是一個輪廓一點聲音都看不到聽不到……即使曾經見過她的同伴願意相信我，我也不肯定這是不是我的錯覺，直至遇到了壬生桑。」
這不是沒回答她最初的問題嗎？壬生無奈地看著他，這種事她也遇到了好幾回，包括跡部那時也是有夠麻煩她的。
不過跡部總算是沒將她完全出賣了……雖然也賣了好一大半。
「我的話幸村君就相信了？」
「跡部看人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說完，幸村無奈地笑了笑，似是希望她能理解。
所以別人說她不適合這世界是真的，看，幸村只是說了幾句對她笑了幾次她就動搖了。
不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你想怎樣？」壬生又馬上補充，「事先說明我沒這樣萬能，但你想要做到的事我會儘量替你考慮方法，聽好了，只是儘量。」
就算先將幸村放一邊，壬生也決定看在千晴的份上幫他一把。
臨走前壬生越過千晴站到她身後，看著她定眼看著還坐在原位的幸村，深深地歎了口氣……
然後扯了她的馬尾。
然後千晴用一種非常怨念的盯著她看。
壬生對她笑了，仗著店內客人不多自己又是在角落位置，對她摸了摸頭。
到她走遠後千晴依然不發一言。
壬生本來還想將她從那個世界裡解放出來，哪怕只有一會。
已經幾年沒跟任何人接觸過了，她待在自己身處的世界看著外面的一舉一動沒法踏出去，不曾開口也不曾與人交流……也可能因為這樣，她近乎忘記了自己是能說話的。
如果說裡川千晴讓幸村精市一直忘不了她的存在太殘忍，那讓裡川千晴孤獨地停留在這種空間的幸村精市要更殘忍得多。
只是既然兩人都是心甘情願，作為局外人的他們也沒法批評什麼。
但他們只看到幸村的悲傷，卻看不到千晴的孤寂。
有時候，壬生看多了也會覺得他們對自己也太狠心。
「你想要撤銷她死亡的事實？」壬生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又不禁皺起眉頭，「這不可能。先不說讓她的靈魂能不能依附在人身上，首先她的身體已經燒成了灰，哪怕她願意當活死人也沒有安置她靈魂的肉體……如果是依附到別人身上的話，這種犯法的事我不幹。」
幸村無辜地說：「是壬生桑讓我說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千晴不是千晴就沒有意義了，我並沒打算這樣做。」
「那你想？」
「回到過去改變歷史。」
壬生看著笑眯眯的幸村，心裡面更加肯定果然這次不是約在外面是正確的，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頓了……不過大概他身後那只是不會讓她這樣做的，看她現在都已經在狠狠地瞪著自己了。
壬生決定再忍。
但她還是要吐槽，「雖然你打的網球很不科學，不代表這個世界很不科學好不？」
「可是幽靈都能出現了，」幸村看著壬生看著的方向，他可是什麼都看不到，然後又回來對她繼續說，「壬生桑應該知道一些方法吧？我有看過你的一些論文。」
沒一會幸村到外面接個電話順便去個洗手間，壬生靜下心來思考要不要幫他這次。
像他所說，她確實知道一些方法，不過那終究是理論。實際能不能成功，成功率又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壬生低著頭想事情，千晴還留在房間內，她問道：「你要幫幸村嗎？」
這下壬生才留意到她沒跟著出去，雖然有點意外，但坐著的她還是抬起頭反問道：「你想呢？」
千晴猶豫了一會。
「阻止他會比較好嗎？」
「嗯，大概吧。」壬生聳肩，「事情會變成怎樣我也沒法預知。」
千晴點頭，又說：「但是……」
「但是什麼？」
「幸村一直都很努力。」自她消失在他面前後，這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他想要找到那個可能性，然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面前的壬生。
可是這不可能會成功的，又不是像木下那樣想要尋求自我毀滅的人，儘管兩人目的不同，她也不想讓幸村背負起這樣的重擔。
「大概幸村君是做了再後悔的那類人吧。」
壬生像對待小孩子般對千晴摸頭安慰，壬生也對幸村的堅持無可奈何。
即使是壬生在這世界也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做準備，在正式開始前她告訴了幸村各種注意事項，並再三確認了他的意思，他還是沒有半點的躊躇。
壬生直接點明道：「如果失敗了你就等於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你明白這意思嗎？」
幸村依然保持微笑，「不論我有沒有看到，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是經已失去了她，但如果有這個機會改變這既定事實，我願意付出一切去嘗試。」
「我只是不想失去她。」
哪怕三年級那時輸掉了比賽他也不曾想到要重寫歷史，以前他還不懂得她對自己的重要性，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壬生作最後努力，「她不會希望你這樣偉大地犧牲自己的。」
「不會是犧牲，」幸村笑笑，「失敗了我會再試的。」
「所以我才說她不會希望你這樣。」壬生也懶得再說服他放棄，「雖然我只是負責準備也沒有很麻煩，實際行動的人是你，要努力要拼命也是你的事，但要是你出事了跡部還不怪到我頭上？」
幸村難得認真地想了一會。
結論：「那我要不要簽張生死狀？」
……還是讓她現在掐死他吧。
壬生對他的性命安危很放心，就擔心他的心理狀況。
這個世界很強大，哪怕是找到了方法離開本來自己所屬的時間段，也不能輕易地改變這個世界原有的歷史。如果他想要做的事會影響到整個大環境，那麼他首先在實行之前就會遭到排斥，有機會強制被趕回到原本的時間段。
要是這樣還好，但要是他去了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白看，又或是遇到了更糟糕的狀況……
壬生好心地說：「要是你瘋了變自閉了人格分裂了，我會介紹個好點的精神科醫生給你的。」
「啊，這個不用擔心，我很厲害的。」
壬生也不想理會他，直接開始了。
幸村覺得自己好像聽到千晴在自己耳邊對說「路上小心」。
他笑了笑，閉著眼睛說：「等我回來。」
壬生還沒自戀到認為幸村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便猜測他是聽到了千晴的話給出的回應，在這種狀況下並不奇怪。沒一會壬生便離開了幸村身邊，坐到一旁自己看雜誌去了，千晴看看躺在面前的幸村，又回頭看了眼壬生。
她頭也沒抬地說：「幸村君已經不在這裡了。」
「誒？」千晴忍不住哼了聲，再次轉過臉看著幸村，想要試著搖晃他看有沒有反應，不過反正怎樣都是不會有回應的。
千晴索性在旁邊守著，像一直以來她做的一樣。
「其實你本來就打算讓幸村去的吧。」
「哦？」壬生有點意外，暫時放下手中的雜誌給她一個眼神，「你怎會這樣想？」
「要花上兩年時間做準備的事，不會從最初就不打算實行吧。」
「我的話可是希望他放棄的，可是他不會吧。」壬生笑著說，「幸村君太寂寞的話可是會死掉的啊，他比你想像中的還要重視你。嘛，不過我不懂就是了。」
「又不是兔子……」
對壬生來說真是難理解呢，他們兩人也是。
不論是束縛對方跟被對方束縛也好，他們都經已做好覺悟會互相折騰一輩子也不放手，也不知道該怎樣說他們好。
這樣的事她見過太多了。
離開了那個時間的幸村一睜眼便看到面前的女生。
「千晴……」
這個樣子的她有多久沒見過了。
儘管能再次看到她幸村有點想哭，可他也沒忘記自己要做的事。
幸村面前的女生似是在看著他，但仔細留意會發現她實際上是在看著他身後更遠的地方，看來是沒能看見這個狀態的他。
被千晴無視的感覺很不好受，他總算明白她平常的感受了，還要是持續了這麼久。
聽到身後好像有誰在說話，沒聽清的幸村想要轉身看一眼，千晴忽然腿一軟靠到身後的牆壁，他也下意識地想要扶住她，但不成功，見她伸手抓住了……嗯，是往上面水箱的樓梯，看來這裡是天臺。
知道問千晴也不會有答案，幸村自己轉身觀察情況了。
那是穿著跟千晴同樣制服的女生，有點面熟……
幸村還在回想，那女生忽然說：「真罕見呢，你害怕的樣子。還是非常、非常害怕的那種。」
這下子幸村終於記起來了，這毫無疑問就是中二那年傷害千晴的人。他馬上回頭打量千晴，沒看到她身上有傷才安心下來。
可是女生緊接下來的舉動也嚇到他了。
「那是……」
幸村很激動地想要將刀子搶過來，卻只能看著自己的手一再撲空，沒法攔住女生也沒法帶著千晴逃離這個地方。
「千晴，不能待在這種地方……千晴！」
他連聲音也沒法傳達到任何人耳中。
像壬生所說的一樣，他真是差點瘋了，哪怕他已經擋在千晴面前也沒法阻止對方為她帶來任何的傷害，即使有他在結果也沒法更改。
要是他能觸碰這個世界，說不定他會忍不住第一時間殺掉那個傷害千晴的人。
聽到千晴的悲鳴後幸村的情緒也到達了某個臨界點，卻只能站在那邊看著她瑟瑟發抖卻做不到任何事，心裡下定決心想要回去後馬上報復面前的女生。
明知道逃不過，可千晴還是沒棄過也沒哭過。
他很想對千晴說別勉強了。
「為什麼會是千晴……為什麼……」
直至最後兩人跌下樓梯倒在地上，那女生也昏過去了，事情才結束。
幸村跪在重傷的她旁邊說著對不起，覺得自己好像隱約能碰到她的肌膚。沒一會有學生聽到這邊的騷動趕過來，幸村便先躲到一邊了。
就在他觸碰到牆壁時身處的地方再一次改變了。
這次環境漆黑一片，他一時也沒能看清自己是在哪裡，不過應該是室內……還是某人的家。
「媽……」
聽到千晴的聲音幸村連忙往聲音來源看過去，再次看到有人用刀對著她。
就算未必能成功也好……這次幸村也來不及仔細思考，身體就先行動了。
因為如果這次失敗的話那千晴便真的會死了，他就是為了阻止這件事發生才來的，在這件事上他不會有任何猶豫。
在那之後他是因為千晴母親的尖叫聲才回過神的。
裡川奈奈沒能看見他，只是丟下兇器跑出門了，知道她會去哪裡的幸村並沒有阻止她。
「原來是我殺掉千晴的嗎……」
幸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連他也沾到了千晴的血跡。
既然救不了千晴，那其他人也沒所謂了……千晴也不會希望想要傷害女兒的母親存在的。
幸村這樣想，撥通了110就消失了。
可是即使救護車趕來了也沒法救回千晴，在那之後幸村不穩定地穿越了幾個時間，偶爾回到更早的過去，偶爾去到不久的未來，就是沒法到同樣的時間。
輾轉了幾次他終於來到了醫院的千晴身邊，走到她床邊想要觸摸她，卻看到了同樣地站在那裡的另一個她，無助地看著床上的自己。
「千晴……你看到我嗎？」
然而千晴卻沒有回話，只是對另一個自己說：「呐，你還打算不打算醒來的？」
「給我起來啊笨蛋！」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啊……」
幸村這次在那裡停留了很久，他無言地陪著千晴看著另一個千晴，再看著她被親人被醫護人員放棄了。
然後他回到了本來的地方。
壬生對睜開眼的幸村說：「歡迎回來。」
「我要再來一次。」幸村第一時間就說這句話。
看出了幸村有點不妥，壬生皺起眉頭，並沒馬上答應他的要求。
幸村又說：「我不能殺掉千晴的。」
「幸村君……」
最糟糕的不是看著想要挽救的物件死亡而自己沒法做任何事去阻止，而是去了才發現自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
這倒不如什麼都不做。
「沒用的。」壬生說，「除非你想提前她的死亡時刻。」
只有當自己就是問題所在便再沒有辦法，再回去多次也沒用，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壬生也同樣地對事情感到絕望。
可是幸村卻笑了。
「我明白了。」
悠于 2016-4-25 19:01
第112章 [112] End 04.一陽來復
看到千晴醒過來時，護士本來想對她說些什麼，卻在她的沉默之下什麼都沒有說。
檢查結束後，她一直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醫生說她暫時還不能下床，最好多點休息，不要讓自己太累。
真田週末一個人先來看她，帶著花店店員推薦的花束跟一些水果。
推開門後他看到她算是精神奕奕的樣子，便問道：「裡川你……是剛醒過來嗎？」
她輕眨眼代表點頭，「也有幾小時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覆，真田沒馬上回應，不久後才說：「丸井他們待會也會過來的。」說完他進了病房在背後關上門，走到病床邊拿了花瓶去換水。
千晴到這刻才別過臉看向真田離開的方向，再轉過來看著自己的手放到床上。
「我……還活著。」
真田隱約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卻沒聽清內容，回頭見她不是看著自己也就沒再理會了。
他換完水回來後沒多久那幫人就一起湧進病房，讓房間霎時熱鬧起來。走在前面的丸井先輕笑了兩聲開口道：「哈哈，剛剛聽真田說千晴醬醒了大家都說要過來。千晴醬感覺怎樣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仁王忍不住吐槽道：「才剛醒來肯定全身上下都在疼吧，文太你別問些廢話。」
「我這是在關心她啊！」丸井反駁道。
兩人說完同時扭頭看著千晴，而她本人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們在那邊鬧。
現場的氣氛明顯有點奇怪。
還是切原決定問出口，「千晴前輩你是心情不好嗎？……啊！還是我們吵到你了？」
丸井叫她「千晴醬」就算了，連那個切原也竟然對她直呼名字……聽到除了幸村以外的人這樣叫她還真有點不適應。
想著想著忽然感到有點頭疼，她下意識地伸手按著腦袋。
仁王連忙問道：「喂裡川，你怎樣了？要叫醫生過來嗎？」其他人也一起開口各種關心她，差點要衝過去床邊。
她連忙閉上眼皺著眉輕輕搖頭表示沒大問題，摸到腦袋上的繃帶才發現自己是頭部受傷。
不一會痛楚消減了些，她才問道：「對了，幸村呢？」
切原驚訝地反問道：「誒？你是說幸村部長？」
她點頭，無奈地回應道：「只有這個幸村吧。」
切原一時沒反應過來，其他人也抱有同樣的疑惑，柳生便冷靜地代替他回答，「幸村君有點事，待會便會來的了。」
柳生說完切原還在後面呢喃著，仁王敲了他的腦袋讓他安靜。
千晴完全搞不懂他們那微妙的反應，也不知道現在是怎樣的情況。看樣子自己好像是受了傷，長時間失去了意識，而她已經忘記了在醒來之前最後在做的是什麼，又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有點像做了好長的夢一樣。
她甚至開始懷疑她記憶中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屬於夢境的一部份，到哪裡為止是真實，又到哪裡為止是假像。
「幸村……」
這刻在她面前的都是熟悉的對象，卻又是陌生的。他們的語氣態度都跟她所知的他們有點出入，而她能相信的就只有他了。
要是連他都變得這樣奇怪怎辦？
她身上到底是發生什麼了？
聽到她小聲地說著他們部長的名字，現場所有人臉色都各有不妥。
丸井跟切原還有仁王三人留在病房陪千晴聊天，柳生跟真田兩人在走廊說話。雖說是陪她聊天，但她基本上沒什麼回應，也就那三人在那邊有說有笑。
她已經想要儘量配合他們，可是幸村不在的這刻她實在完全沒法放鬆下來，思緒不自覺地飄遠。
「裡川你說是吧？」
聽到仁王喊自己，她連忙抬起頭，無奈地擠了個微笑。
丸井跟切原對望了眼，眼底裡盡是對她的擔心，仁王見著便說：「不想說話的話就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我們都在外面，沒那麼快回去的，就算回去了也可以打電話……也可以找幸村。」
說著仁王站起來，輕輕地拍了她的肩就背起網球包離開了。
另外兩人有點猶豫要不要跟上，見千晴沒反對也就跟著回去了，臨走前還叮囑了幾句。
三人出來後碰到在走廊的柳生跟真田，仁王走到他們身邊說：「看來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她父母的事還是等多幾天再算吧。對了，幸村呢？」
真田說：「他沒有接電話，大概還在畫室。」
丸井聽著手緊握成拳頭，緊張地說：「醫生說她可能有點混亂吧？她會不會忘記了最近的事，怎看她對我們的態度都很奇怪，還主動說起幸村……」
全世界都知道裡川千晴喜歡幸村精市，也知道幸村精市不喜歡裡川千晴，而她出事又是在對幸村告白被拒之後……雖說她只是打算畢業前告訴他一聲而已，並沒有打算要得到怎樣的答覆，然後高中就考到東京那邊去一個人租房子住。
──可是後來她出事了。
「這樣千晴醬也太可憐了。」丸井半低著頭說。
切原眼見情況不太妥，大動作地揮著手走上前說：「前輩們，要不我們下次喊上那傢伙班上的女生來吧，同是女生她應該會比較能放鬆下來吧。」
「裡川是你前輩。」仁王提醒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班上沒熟人。」
丸井補充，「因為時間全都花到幸村身上了，也沒怎樣跟自己班上的同學來往過……她這樣也是太過份了。」
一行幾人在走廊裡站著坐著，後來桑原跟柳還有其他人也來過，也是說了幾句後就離開病房了，有的沒一會就回去，有的加入走廊的隊伍。
等到幸村來了後全部人馬上看向他，跑著過來的幸村明顯呼吸有些亂，這大概不單是因為他是跑步來的原因。
「幸村……」真田剛想說話就給幸村先打斷，「千晴呢？她在哪間病房？」
儘管他已經儘量想要冷靜下來，可任何人都看出了他的著急。丸井見著他在自己指出了病房後就馬上轉身打算走進去，下意識地拉住了他。
「幸村，那個……」丸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放開了手，「阿姨他們的事情先不要告訴她吧，怕會影響她康復。」
幸村停頓了半秒才點頭，「嗯，我會的，謝謝關心。」
丸井一時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反應，表現出了一點不高興。
這又不是他該道謝的事。
「進去吧，她在等你。」
桑原在那邊安慰丸井，仁王瞄了他一眼，心想他是個單純的笨蛋實在太好了。轉個念他就打算撥給自家女友，好歹她也是個女生，但不知道千晴會怎想就是了。
幸村走到門前還先整理一下呼吸，擦了一下額上的細汗才進去。
再怎樣他還是有點害怕的，壬生所說的失敗機會；不過到了這裡也沒法再回頭，因為也沒法再找她幫忙了。
但這一路壬生實在幫了他很多，他非常感謝她。剩下的一切就交給自己去承受吧。
「千……」
「幸村！」
比起他，還是千晴更快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後她雙眼便淚汪汪的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般，差點哭著笑了。
「你回來了。」幸村走到床邊，最初沒敢碰她因為她受了傷，習慣性地抬高了的手改為撫摸她的手背。只有感受到這個溫度才能確定她還活著。
但還是那個她嗎？
「我？」千晴反應依然有點呆滯，但還是配合地說，「我回來了……嗎？」
幸村重重地點了頭，「還記得那時我們在壬生前說過的話嗎？」
熟悉的名字引導千晴想起了一些不久前的事情，這大概是她的記憶，她非常慶倖這是她的記憶而不是幻想，即使那不是什麼好事。
千晴試著開口，「失敗了便要馬上放棄，在那裡繼續存在。」
幸村接著說：「完完全全地融入那個世界。」
她終於很清楚地辨別了現實與夢境，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裡川千晴與裡川千晴。
她撿了別人放棄……或者讓出了的性命，因為她比那個她更想要活著，更有活下去的欲望，有便宜當然要先給自己享用。
「幸村你還好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只有他們兩人得到幸福什麼的，太狡猾也太自私自利了。
幸村笑笑坐到床邊，打量了她全身上下也就發現她鼻子安全，輕輕捏了一下。
「壬生說她欠了你不少人情……」想到後半句，幸村有點無奈，「然後我欠下她不少債；不過看在千晴份上不計較了，之後的事她會幫我們處理的，真正對不起的也就她一人而已。」
……千晴雖不知道自己何時幫過她了，但這樣的結果不也挺糟糕嗎？他們始終麻煩了她不少，這幾年來也是。
儘管從此以後就沒事了，這是最後一次。
千晴忍不住皺著臉，幸村覺得這是個好時機親下去，卻給她拒絕了。
「……千晴你這樣我很傷心的，好歹也交往了這麼多年啊。」連臉也沒親過一下，現在連小學生都不這樣了。
「我單方面監視你那些時間不能算進去吧？雖然幸村真的很勤奮地去拜祭我。」千晴忍不住吐槽道，又別過臉說，「而且我應該好一段時間沒好好洗臉刷牙了……」
幸村忍不住苦笑，這的確是有點問題。
「不過沒關係。」
說著他牽起了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口，像是某種神聖的儀式一樣。
千晴難得地臉頰紅了一次。
至今她還記得那天幸村觸動她的話。
「我明白了。」
「那就放棄這個世界吧。」
***
優しさを知らない 不懂溫柔的你
君がくれた優しさが 所給予的溫柔
伽藍のこの胸に 于這伽藍的心
名も無き光を燈している… 亮起了無名的燈火
<正文完>
【番外】
第113章 [113] The After Story
[A]
週末幸村踩在探病時間的開端走進病房，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千晴。
「幸村早上好……」她坐起來，頂著一臉沒睡夠的表情說。
幸村對她輕輕地摸頭，雖然差不多康復了也不敢用力，「睡太多會胖的，你是想將以前沒睡的份都睡回來嗎？」
千晴點頭，又打了個呵欠，「反正我又沒吃多少，以前只能看著你一個人睡多不公平。」
幸村沒好氣地笑了聲，「還好意思說，護士說你老是剩下一大半飯，不知道浪費的嗎？還想長高的話就吃多點，笨蛋。」
千晴被說笨蛋不怒反傻笑，幸村也懶得說她去洗毛巾讓她擦臉了。
病房外兩雙眼睛在那邊窺探著，完全找不到個適合的時機進去。
「前輩我們要不晚點再來吧……話說部長跟千晴何時好上的？」
「再晚點幸村也不會回去的，然後千晴醬是前輩啊前輩，赤也你別亂叫。」丸井略帶憤恨地看著裡頭，那個跟他們一起賣蠢的女生已經回不來了，隊員少了個好心塞……
作為隊長，丸井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發揮實力。
「喲，千晴醬、幸村……」可是丸井覺得他才打了個招呼就覺得後背發寒，「對了，今天要出去逛逛嗎？」
至今依然適應不良的千晴，「……額，隨便吧……幸村你說呢？」
他笑著說：「依千晴的吧。」
「……好。」
千晴移動至輪椅上後，丸井習慣性地想要接過推輪椅的任務，被幸村輕易地搶過去了。
明明以前他都不會這樣做的。
「不過以前幸村部長說了這麼多，有哪次到最後是放著千晴前輩不管的？」切原覺得自己難得一次說了句正確的話。
他們兩人大概是屬於旁人看著會焦急的類型吧。
「精市君，我喜歡你！」
「可是我不喜歡千晴醬呢。」
「哈哈，不要緊啦。」
這樣笑著說不要緊的她就像是在開玩笑般。
看似從頭到尾都沒認真過的她，卻一直都是真心的，真心地喜歡再被拒絕，也就只有她有這種勇氣繼續留下來。
現在也總算是心願達成了吧。
「說起來，」切原看著旁邊的兩人，「千晴前輩為什麼對幸村前輩換了稱呼？幸村前輩也是。」
幸村輕易地將自己撇除在外，「對呢，趁這個機會千晴不如喊回『精市』好了？」
兩雙眼睛在那邊眨啊眨，各自帶著不同的眼神，連丸井也抱著好奇心等待她的答案。
「精……市？」
幸村滿意地點頭，切原卻說：「啊呢？不是『精市君』嗎？」
「『君』是多餘的。」幸村表示。
切原對自家部長這樣耍無賴表示很無奈，雖然自己也是幫兇，然後他又想起來了，「……話說幸村部長不是之前才拒絕了千晴前輩的告白嗎？」
「……笨蛋！」丸井沒來得及阻止他問這種白癡問題。
對此幸村表現出非常懊悔又心疼的樣子，慚愧地說：「那時候我可能是智商沒上線。」
丸井千晴同時說：「幸村你有必要這樣自黑嗎……」
切原終於點頭表示明白，乖巧地決定不再過問前輩們的事了，只要他們高興就好。
其實丸井也不太明白他們的事，不過也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問題就是了。
「這不是幸村的錯，每一次他都只是遵循自己的內心而已。」見兩人都一臉不懂的樣子，千晴補充個比較靠譜的答案。
雖然本意是消除他們的疑惑，但似乎讓他們更加不理解。
也罷。
休息了好幾天，醫生總算說千晴可以出院了。
在這之前包括幸村他們在內，還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個世界的父母怎樣了，她也從來沒問過，大概是習慣了他們早就不在了。
「聽說要跟阿姨一起生活吧？沒問題嗎？」出院前一天，幸村推著她在公園閒逛時問道。
「嗯，我不討厭阿姨。」千晴回頭問他，「我這些日子都在醫院，但幸村才是沒問題嗎？學校也好家裡也好，都跟本來的世界有點不一樣吧，不會覺得有點寂寞嗎？」
「又說幸村了。」幸村捏她鼻子以示懲罰，「說完全沒有是假的，不過實際上也沒有跟以前差很多，爸媽世奈都沒什麼變化，也就班級有點不同……聽說他們今年還三連霸達成了呢。」
但卻不是自己帶領的隊伍。
千晴知道幸村必定不會為這事率直地感到高興。
「記得要幸福，無論怎樣也好。」
[B]
丸井想，他可能曾經是想要替代幸村在千晴心目中的位置的，縱然最初有這種想法時只是因為單純的同情。
同班了這麼久，他一直都覺得她太可憐了。
哪怕後來連他也在心底裡嘲笑過自己的這種想法一萬次，可還是依然留下來陪她玩了。
單是喜歡是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的，這點千晴自己最清楚；就算讓她喜歡上自己了，那丸井真的能回應她嗎？
──也不是不能的吧。
出院那天就只有幸村去幫忙，他們再跟千晴見面已經是上學的時候。
因為出了意外，而且她本人也改變了想法，便決定在原校考上高等部。
「千晴醬，早上好！」丸井離遠揮著手打招呼道，「怎麼站在這裡？快要響上課鈴了啊。」
「……我一時忘記了回教室的路。」倒不如說她是完全不知道，可幸村卻好像沒這種煩惱，或許是因為他本人是兩個世界的自己互換，而她只是取代了這裡的自己吧。
這個世界的裡川千晴本來會在這場意外中死亡，因為她並沒有求生的念頭。
雖然不是打算輕生，但也沒特別地想要活下來。
反正目的地一致，同班的丸井正想要跟她一起走，轉個念她就跑到真田那邊了。
「真田早上好！」
「……早上好。」
「你沒睡醒？」
「不……」
幸村跟在真田後面從網球部回來，看到她跟他說話便打斷了，「千晴。」
她自然是馬上拋下真田。
直至最後她沒有拜託真田，丸井也沒能跟她一起走。
中午幸村去了她教室找她吃午飯，因為太過明目張膽瞬間所有人都接受不能──才過了半個月事情怎麼就進展到這個地步了。
連丸井想要加入也不好意思，去找拍檔一起了。
「大概明白了。」千晴接過幸村買來並替她打開了的果汁，「這個世界的真田跟我只是關係一般的同校同學吧，比丸井桑切原君他們還要再疏遠一些。」
「以後會熟絡起來的。」幸村對她摸摸頭，「聽說最近你們關係不錯，那天他不還是最先去探望你嗎？」
千晴放下果汁，低著頭，「其實我明白的，只是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但幸……精市是我男朋友吧？那麼朋友的話，就只剩下真田了。」
她馬上又說：「但我不後悔。」
只是覺得有點可惜。
[C]
「千晴醬，今天放學要來網球部等幸村嗎？」
「誒，可以嗎？」說到幸村，千晴的語調馬上比平常高了些。
丸井也樂於見到這種狀況，她高興總比板著臉好，就算不是因為自己。於是他笑眯眯地等她收拾好一起出發離開教室了。
……但沒想到他連真田也拼不過。
「啊，真田你別跑！」
真田：「……我沒跑。」
千晴追上面前的真田後很努力地在找話題，畫風變換得太快，他們身後的丸井繼續適應不良，硬是走上前搭話，連晚了下課的桑原跟上來找他也無視掉。
「千晴醬你何時跟真田關係這麼好了？」
心虛的千晴說：「其實也沒多好……」看到真田就想找他玩了。
丸井不服氣，「比起真田還是跟我說說話吧。啊，對了，早些日子你說想去試的那家甜品店出了新東西，找天喊上赤也一起去試吧。」想起身後差點要哭出來的某人，他補充道，「還有傑克也一起去吧。」
雖然不知道那家甜品店還有新東西是什麼，但她的確很想吃甜的……可是也不一定要跟他們去吧？也不一定要拒絕……
「真田你……你一定沒興趣的我就不問你了。」自說自話地決定不帶真田玩後，千晴又問丸井，「喊上幸村也可以嗎？」
「哦，可以啊。」
除了對仁王還是有點陰影外，千晴再次踏進網球部範圍內感覺比以前輕鬆得多，面對眾人的視線還有點頭示好打招呼等等都能輕易應對。仔細想想，其實丸井切原他們的親切也並沒有為她帶來多麼大的壓力。
切原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老是說些看她不順眼的發言，少了個偽敵人也是好的。
要不是她自己的問題，其實這樣的環境可以過得很舒適。
雖然朋友不多也沒有能交心的朋友，但相反也沒有誰討厭她排斥她，大家都對她很友善，這裡本來的幸村也是一樣。
只是不喜歡裡川千晴而已。
不過她無法感知到她的感受。
但她還是好想要只真田來玩啊……
感受到她的視線，場內的真田換了個位置做熱身。
今天是部內的練習賽，怪不得丸井會喊她來，原來就是為了讓她來加油。
「丸井君加油！」
剛剛來時丸井說要請她吃那家的甜點當慶祝她康復，她總不能白吃別人的，至少得意思一下替他喊幾聲。
「精市加油！Fight！……好厲害好厲害哈哈哈！」輪到幸村上場時千晴無視自己大病初愈，在外邊又叫又跳的，幸村連忙比手勢讓她冷靜一點。
千晴以為是自己太吵，便沒說話，用行動來表示支持。
幸村對手的同級生已經打到想哭了，都沒給他贏過一球還想讓他們部長怎樣削他才滿意……
練習完結後千晴在附近等著幸村，一見到他過來就高興得整個人彈起，幸村連忙按著她。
「你別忘記你前幾天還在輪椅上，別太亂來。」
「沒事沒事，本來腿就沒什麼傷啊。」千晴比了個勝利手勢，但還是壓下興奮的情緒安靜下來，輕笑著說，「能跟精市一起上學我很高興呢。」
幸村又對她摸摸頭順便輕抱一下，「能讓千晴這樣高興實在太好了。」
這一切都是幸村努力換來的。
「精市真是很努力了呢，以後就可以放鬆一下了，現在這樣已經很足夠。」千晴踮高腿反對他摸頭，卻皺起了眉。
幸村問她，「怎麼了？」
千晴馬上下意識地先是擠出個笑容，眨著眼的同時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幸村也沒催促她，這段日子她所承受的變化比他要大得多，不管是好是壞也不可能這麼快完全適應，他也同樣。
「只是有點擔另一個精市……雖然他也同意了跟你互換。」千晴先是跟幸村互望，然後低頭移開視線，「他雖然拒絕了另一個我的告白，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吧。」
在那個失去了三連霸還有裡川千晴的世界……
幸村解釋道：「他早就知道的，千晴不來的話這邊的千晴也會死掉……他想要千晴活下來。」
他也不是不明白那個自己，但那終究不是他。
這樣想，幸村越發慶倖自己可以早些察覺到對自己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D]
「喲真田，你等我……也不可能，找幸村吧？」千晴哈哈地笑著退場，讓位給身後的幸村。
但其實以她的高度讓不讓也擋不到幸村。
倒不如說突然有個人說話嚇了真田一跳，他都沒留意到千晴就站在面前……視線不及的地方。
因為真田好像有話要說，千晴便說要自己一個人回去。幸村覺得三個人一起走也沒什麼，但又馬上想起了現在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住在阿姨家的千晴回去也不跟他們順路。
儘管知道他們三人不會一直順路下去，但一時間還是覺得有點不習慣。
但幸村總不好拒絕真田說要送她回家。
未等幸村考慮好，千晴已經揮著手越走越遠了，他連忙讓倒後著走的她小心看路。
「最近裡川好像開朗了不少。」真田看著她的背影說，「幸村……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E]
收到千晴出事的消息時幸村正在部室剛換了衣服準備回家。
這次終於不是等千晴很久以後才親口對他說。
「幸村？」
儘管是在隊友面前，但幸村還是忍不住跪了在地上痛哭。
部室內也就剩下幾人在，除了真田還有丸井及仁王等人；真田忙著照顧幸村，其他人便撿起了他放在地上的手機。
丸井跟在仁王後面看，完全呆住了。
再看看幸村，他的反應實在太不尋常，就像是……
早就預料到有這種可能一樣。
所以才會是比起驚訝，更早地感覺到傷心，哭得像忍耐了很久一般。
本來還沒能反應過來的丸井看到幸村的樣子也想要像他一樣哭出來。
仁王拉住了想要坐下去的丸井，顫抖著聲線，說：
「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真田聽到仁王的話後也顧不及幸村，從仁王手中搶過了手機，同時想起以前幸村跟他說過的話。
那天他去問他有關那個女生的事，最初幸村明顯想避而不談，後來又主動說了。
「她說你跟她一個朋友很像，唯一一個朋友。」
[F]
幸村認為，千晴早就知道了會變成這樣，所以她也沒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明明不論是怎樣的姿態他都會接受她的。
可是同時幸村也明白了自己的努力最終只能滿足自己，哪怕逃離了其中一次的既定命運也只會讓她面對更多次的死亡。
即使這樣，她還三番四次地提醒他，這樣已經足夠了。
足夠了。
「幸村……」
哪怕她不去找幸村也好，幸村也會主動找來，不為什麼原因。
說不定她心底裡就是知道這點才什麼都沒有做，就在這裡等著他。
幸村帶著一束跟他氣質不怎樣相襯的鮮紅玫瑰來到她面前。
「這個世界的壬生讓我來跟你作最後道別的。」雖然他不願意這樣做。
千晴點頭，頭低下去就再沒抬起來。幸村看到她在發抖，看到她兩手握成拳頭，也看到從空中落下至腳尖附近地面的水滴，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千晴。」
她再次點頭。
「最後一次，讓我看看你吧。」
但真的是最後一次嗎？他們有必要下這個決心嗎？
如果角色可以互換……
千晴因為幸村的話終於抬起頭，如同他所想像一樣的臉，一樣的表情。
──不要拋下我。
在忍不住說出這句話前，她先用手掩住了嘴巴。不這樣做她怕自己會不小心開了口挽留他。
本來還沒能下定決心的幸村終於準備好了說再見。
不能辜負她的苦心。
「來生再見。」
「再……見。」
幸村留下花束，率先轉身離開。
瞬間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這是在真正意義上的伸手不見五指，直至這刻她與這世界最後的關連性也消失了。
***
孤獨の船を漕ぎ 劃著孤獨的船
篝火は嘆き集う 篝火收集歎息
伽藍の世界には 于這伽藍的世界
數多のARIAが響いている… 響起了無數的詠歎調……
作者有話要說：
手動播放BGM：
*提要及章節內容提及歌曲：Kalafina - Aria
第114章 [114] Chiharu's Story
Ⅰ
「遠くなってくキミの影、走って追いかける。
你的身影逐漸遠去，我拼命地追趕著。
屆くように聲の限りに鳴くよ。どうか振り向いて欲しい、この奇跡に。
為了能傳達到，我力竭聲撕地呼喊，祈求你能回頭看一眼這份奇跡。
「通りすぎないで、お願い。
請別與我擦身而過，拜託了。」
「ボクはここにいるよ。
我就在這裡啊。」
Ⅱ
裡川千晴害怕的事情……不少，而且挺多是與幸村有關的。
在遇到他之前她可以算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女孩子看到會害怕得尖叫的昆蟲，她看到大多都是掃到一邊去，打雷之類的也就是偶爾一發巨響會嚇了她一跳。
她不怕黑、不怕兇惡的老師、不怕高、不怕考試……圍繞著小孩子的事情也差不多是這樣。
可是幸村他不同。
就像是一直沒擁有什麼多了不起的東西，突然入手了一件非常珍貴的寶物，便會為了保護這件珍寶變得神經質起來，生怕會弄髒弄壞或是弄丟了，非常小心翼翼地對待它。
又像是突然中了大獎得到巨額獎金一樣。
幸村對她而言，就是這個意思。
最初她也沒覺得這男孩有這麼特別，但無疑她也是給他的笑容萌倒了的一個。可是每當她中招後回頭看，發現不只她一人走神，便會意識到，這只不過代表她也是個普通人，就這樣而已。
要不是幸村後來三番四次地對她那樣好，她也不會察覺到。
幸村對她的好很自然，不會讓她覺得對方過份熱情，不知不覺間就會習慣了。
說起來，她從來都沒問過幸村怎麼會從一開始就對她這麼好。
以前她覺得幸村是對誰都不錯，再後來便認為因為自己是真田熟悉的人；可是以後再想起來，感覺也不全是這種原因。
但她已經沒法再問了。
小學那時的事，她一直都不覺得幸村有什麼錯，倒不如是她自己的問題。
幸村只是習慣了用平常那樣的態度對她，一時適應不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轉變，實際上他依然如同以往一樣重視她，儘管當中友情的比例比較高。
儘管他們分開時非常和平，她還是會感到不安也曾經害怕過幸村會因為這件事改變態度，回不去以前的相處模式。
而事實上也是這樣；不過她沒有被他拋棄，只是要他們兩人再次回到本來的距離，花了比一起更久的時間去調整，雖然他們表面上……特別是在真田面前，都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說了分開後二人馬上就在真田家裡碰上面，她看著他在走廊的另一端逐漸走近而自己卻一步也沒法前進，當時她很害怕他會就這樣走過她身邊卻不跟她說半句話，又或是點頭微笑甚至連個眼神都不給她，慶倖的是他並沒有這樣懲罰她。
可事隔多年後這份擔憂卻成為了現實。
縱然不是故意的，但那天幸村的確安靜地經過她身邊了，就像她沒存在那樣。
他沒法為她停留半秒。
她就是害怕這樣。害怕她的存在再也不能讓他注意到。
撫心自問，她還是不願失去他的。在兩人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她依然想要繼續一起，可是她找不到不放棄的理由。
為了自己，也為了幸村。
Ⅲ
「このまま気付かないの？それだって構わないと誓ったのに。
就這樣察覺不了嗎？明明發誓過即使這樣也沒關係的。」
Ⅳ
秋千幅度很小地緩慢搖盪，經過時光摧殘而成的鐵銹於磨擦間發出不怎樣好聽的聲音，但坐在上面的她並不排斥這種聲音。
忽然秋千的搖擺變得困難不穩定，回頭她發現了兩手抓住秋千兩邊的幸村。
「你來……」
「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想要問話卻被打斷，不想要回答對方問題的她再次重複說：「你來這裡找我嗎？」
「當然，本應會在真田家的人不在了。」幸村繞到她面前，又說，「我戒了公園很久，這種是女孩子才喜歡玩的東西，男的當然是打網球。」
幸村說這話時完全沒笑過一次，還有幾分認真的意思，她一時搞不懂這是在故意開玩笑逗她還是真的這樣想，便代他笑了。
「噗，真當全世界都跟你們一樣喜歡網球嗎？」
幸村非常自然地接住她的話問道：「難道裡川不喜歡嗎？」
她停頓了幾秒顯得自己有仔細思考過，然後點頭。
「喜歡。」
幸村滿意地對她摸頭以示表揚，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比我小一個月的幸村君？」
「怎麼了比我大一個月的裡川……姐姐？」
「噗。」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喊過真田『弦一郎哥哥』。」
黑歷史求不提起……
幸村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這下才笑著說：「回真田家吧，別到時我們做完作業你還沒做完叫讓我們等你一下。」
她面前伸出了只手，但她沒接住。
猶豫了一會她才說實話，「剛剛不小心扭到，現在腿有點疼，我休息一會再回去。」
「那……我背你？」
已經停定了的秋千再次發出聲響，她連忙甩手搖頭，「不、不用麻煩幸村君了，我休息一會就沒問題……」
幸村裝作成年人般歎氣，「不想讓真田知道嗎？」
「嗯，他太煩了，一定會追問這是怎樣扭到的，然後又說教一堆……」她小聲地抱怨，「明明同年級，卻因為只是大幾個月就當自己是年長者了，嘖。」
幸村看她小聲吐槽看得很歡樂，笑著問道：「我的話裡川就不怕我問了嗎？」
「幸村君不會吧？」她側著頭，試探著問他。
「那我問你，你這腿怎樣扭傷的？」
她有點為難，半低著頭思考，又看了眼幸村，「就不小心……一定要我說嗎？」
幸村俐落地放棄了，「不，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她笑了，他也跟著微笑，順手又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壞習慣就是差不多從這時開始形成的了。
「幸村君你夠了……」她無奈地說，「不過你怎知道我在這裡？」
幸村很得意地笑著，一副「終於問這問題了」的表情，彎下腰半蹲著湊到她臉前半天不說話，害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只要是裡川在的地方我都知道啊。」
說完後他還很蠢萌地別過臉偷笑，也不管他身後的女生經已呆住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臉漸漸紅了起來，並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比平常跳得快一些，可腦袋卻是完全空白了一片。
她眨眨眼，獨自站了起來，卻因為痛楚皺起了眉頭。
他馬上注意到並回頭扶著她。
其實他還知道，她一定是在學校遇到了什麼事，可是他沒有拆穿。
「呐，幸村君。」她最終還是伏在他背上，「你真的任何時候都能知道我在哪，找到我嗎？為什麼？」
幸村自信地回答，「因為我聰明。」
「……那幸村君記得以後要帶智商出來，不然會弄丟我的。」她尷尬地笑著吐槽。
「不會弄丟的。」
也不知道那時的幸村何來的自信這樣說。
不過連成為幽靈的她都能看到，她想，或許小時候的他並沒有說謊。
他還說了，以後無論她變成怎樣也不要緊，不去找他也不要緊……
因為他會來找她的。
Ⅴ
「あの日のボクは見てた、森の中何度も何度も慟哭に揺れた背中。
那一天我看到了，于森林中無數次因哭泣而顫抖的背影。」
「時は過ぎ、キミはすべて忘れてしまった。
時間流逝，而你忘掉了一切。
ボクがいた世界なんて、記憶の彼方へ。
我所存在過的世界什麼的，經已在記憶的彼岸。」
Ⅵ
年幼的她透過回憶穿越了時光來到她面前，帶著清澈的目光，認真的眼神問她。
她問她，為什麼總是想起小時候的事，為什麼總是回顧過去。
年長的她緊閉著唇，沒有回答。
年幼的她又問了，這次幸村沒有來找她了嗎？不是答應了的嗎？幸村不會說話不算數的……為什麼年長的她要這樣做？
為什麼不讓幸村來找她，然後自己又要這樣傷心，幸村也不會高興。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一個人的世界既黑暗又無聊也很恐怖，她待在這永遠不會變化的空間，唯一會變化的就只有她腦袋裡的幻想，外面的世界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幸村是不是依然存在也不知道。
為什麼她總是想起小時候的事？
因為她只有過去，沒有未來了。
Ⅶ
「そう、ボクだって願ってたけど。
儘管即使是我也曾這樣祈求過。」
作者有話要說：
*提要及章節內容提及歌曲：ジェム - 黒貓
貌似有話要說放上方有機會造成手機看文變成全部綠色（反正應該沒人點開BGM看文我就放下麵了
這樣就能說廢話了www話說這章及下章有點騙字數的嫌疑……（頂鍋蓋
碼這章時旁邊在播放EVA的影片，被薰君說的那句「這並不是你祈望的幸福」戳到虐點了T_T
P.S.提要那句有出現在上面，單獨抽出來就是「祈求你能回頭看一眼」
悠于 2016-4-25 19:02
第115章 [115] Seiichi's Story
（Ａ）
『大概還要多久？就這樣可以嗎？裝作沒有察覺到。
假若是終有一天會崩壞的東西，那也是其中一種結果。』
『我能繼續保持自我嗎？在只有你不在的世界。』
（１）
幸村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就在事件發生後，那個無差別殺人犯很快就被逮捕了，在千晴之前那人還曾經對兩個人下手，兩人都是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學生。聽說那殺人犯是個老師，因為在學校犯了些小事，被學生知道了後遭到威脅、欺壓，後來還是被告發丟了工作，所以這次報復對象也是學生。
她早就知道事件發生的地點，也知道對象是學生。
事發後千晴的阿姨喊了幸村來，整理完遺物後想要將一些屬於他的東西交還給他，並問他有沒有什麼東西想要拿走當作紀念。
比起他們夫婦，幸村跟她一起的時間更久，他們覺得他更有權利處理她的遺物。
當中有一本上了鎖的筆記本。
這筆記本她出事時也有帶在身上，鑰匙也在她身上找到了。千晴的阿姨兩夫婦並沒有打開來看，而是將它交了給幸村處理。
這裡面記載著的似乎都是一些報導，有的是從報紙上剪下來貼上去的，有的是手抄……手抄的大概是電視或是網上的報導，乍一看只是知道都是圍繞著這一帶發生的事件。
與報導無關，其中上面還寫了這樣事：
「四月十五日，在三丁目那邊的住宅掉了個盆栽，只是擦傷了些。」
「四月十七日，超市前面的路口有車子失控撞上行人路，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四月二十日，在月臺因為人多險些被推下去，暫時還沒事。」
然後這類文字就沒了，剩下的都是報導的記錄跟整理，好好活用了以前在網球部的記錄方式。
幸村忽然覺得有點熟悉。
在這世界升上高中後，他曾讓千晴也來幫忙，順便增加相處時間，但她拒絕了。她說，反正他們兩個人都在同一所學校，這就已經足夠了。
最後記載著的就是這無差別殺人的事件。
對於這新聞她記得特別仔細，不過案件在最近也受到囑目，電視臺每天都會跟進最新的消息。
除了內容外，她還在記事旁邊貼上地圖，用紅色筆於地圖上畫了兩個叉號表示前兩個受害者的遇害的地方，另外還畫了個圈圈住那一帶。
而千晴出事的地點也在紅筆圈住的範圍內，那裡有幾間網球用品商店，平常幸村練習完結後也會拉上其他人到那裡逛逛，不過最近都很少走那邊，本來還想這幾天練習早完結時去一次的。
雖然他父母也有提醒他小心點，但商店那一帶與前兩次的案發地點有些距離，而且前兩次都是在晚上差不多淩晨時發生的，所以他也沒特別在意。
這就是最後了。
筆記本的紙張上有沾過水的痕跡。
翻到筆記本的最後，她還寫了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我逃不下去了。」
（Ｂ）
『面對這份悲傷並不能為誰帶來好處。
要不乾脆憎恨起來，說不定就能得救了。』
（２）
千晴的事發生後，比起各自傷心，大家都比較擔心幸村的心理狀況，即使自己也很受打擊卻不敢表現出來，怕刺激到表面平靜的他。
「幸村哇哇……」
「幸村部長！嗚嗚……」
真田跟桑原一手一隻將切原和丸井帶離幸村眼前安慰，從醫院回來後他一句話都沒說過，在這刻也只是對他們擠了個微笑。
這天其他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在部室待了半小時左右就各自回家了，順路的也沒說幾句話。
幸村的這種狀態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月。
除了他以外還有丸井跟切原都很受影響。丸井還好，請了幾天假後再回來學校已經好了很多，就是看著有點憔悴；倒是切原雖然每天都有去上學及練習，卻老是走神，看著比幸村還要受打擊，連丸井也看不過眼還要去開導他，丸井也時不時拉上切原到學校的輔導室那裡。
幸村每次經過千晴的教室看到她桌上的花瓶時，總是會停下來細看，好幾次想要去辦事的他，就這樣花掉了一個小休；切原更厲害，經過一次哭一次，還好他不是二年級的，不然每天都來幾次也會把其他人搞到神經衰弱了。
丸井與他們相反，他寧願繞路也不會經過那邊。就算路過撿到了失控的後輩也只是匆忙帶他走，自己連一眼也不敢看。
在這種情形下大家都很體諒切原，沒有說過他半句。
「像你這樣率直的人不多了。」千晴同班的男生好心照顧再次崩潰的切原，同時看著面前站著的隔壁班同學。
像他就沒能這樣做，即使再不舍也好。
幸村對他笑笑，跟他接手了自家可愛的後輩。
聽說切原又去自虐了時，而剛好又是幸村在看著他，丸井覺得自己有必要過去幫忙，跟他在一起的桑原也說要一同去。
路上丸井歎著氣，小聲地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覺得啊，幸村是不是忍耐著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看著這樣的他，我就不知不覺間決定不要再哭了……嘛，雖然男子漢本來就不應該哭。」
「連他都不哭，我又有什麼資格哭。」
「但我還是認為，幸村沒有必要繼續撐下去，一個人直至極限為止拼命忍受著。」
桑原默默聽著他的說完這段話，卻不知道可以回應他什麼，安慰他什麼。看著拍檔這樣辛苦他卻什麼都沒法做到，只能點頭應了聲。
「嗯。」
（Ｃ）
『現在開始我要說謊了，就只有一次要對你說的謊。
「不用等我也可以哦。」
這並不是真心，也不是溫柔，明明是知道的。』
（３）
來到案發地點時，幸村看到那裡已經放了束花，剛好面前的女生轉過身來，他放下自己的便走上去跟對方打招呼了。
幸村跟她兩人並行著，「我還以為你不會做這種事。」
「會啊，為什麼不會。」
「你的話能看到的吧，也沒必要這樣做。」
女生扯起嘴角，苦笑道：「即使是我也看不到一個人被丟在異次元的她，一旦去了那種地方就很難再獨力出來。」
幸村連忙別過臉看著她，追問道：「壬生桑，這是什麼意思？」
「她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失去了唯一的聯繫，也沒法再像我們一樣待在這裡……只能待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很快幸村便意識到這一切，質問她，「不是壬生桑讓我這樣做的嗎？」
「那你有覺悟帶她離開這裡嗎？」壬生只是平靜地回視他。
聽到這話，他忽然放鬆了下來。
「不，」他說，「千晴也好，我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我沒有再次傷害他們的覺悟。」
壬生看著他表情放鬆了下來，才繼續看向前方。
「我不覺得你的選擇有錯。」
看到了切原跟丸井，他才發現這不單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
或者說，如果某一天他能夠選擇另一選項的話，那才是有哪裡出問題了。
他沒法，也不可以做好再讓千晴多死一次甚至無數次的覺悟。
只有這個絕對是錯誤的。
「可是，一想到這次她是因為我而死，我還是沒法釋然。」
（Ｄ）
『現在開始就將這些事當成過去了，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樣。
「不用等我也可以哦。」
已經沒法回頭，哪裡都不再存在，正因為知道會是這樣。』
（４）
這個世界從千晴剛來的那刻起就一直排斥她，連她在這個世界的身體也是，即使是半點記憶也不願意分享給她。
這樣的她走向滅亡是理所當然的。
「幸村君是生靈，她是死靈，兩者是不同的……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壬生並不喜歡喝黑咖啡，普通咖啡她也嫌棄有點苦，可她還是在這裡點了黑咖啡。
「所以她一直不讓我送她？」
「大概是怕連累到你吧。」壬生低頭看著杯子，「但辦法不只一種，即使沒法直接抹殺她也能從其他方面擠壓她，從而達到這最終目的。」
他不想再讓她擁有這樣的經歷了。每次他總是最後才察覺這一切，然後無可救藥地後悔。
「後面的就拜託你了。」
（Ｅ）
『『即使自己不在了也沒問題吧』儘管你如同口頭禪般提起過。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讓笑容崩潰，這樣你就會滿意了？』
（５）
當壬生來迎接她時，她並沒有特別興奮，能不能脫離這空間對她來說似乎並不怎樣重要，像幸村所說的一樣，這的確不是簡單的工作。
「幸村忘記了嗎？」見到壬生，千晴第一句話便是問這件事。
壬生對此有點驚訝，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嗯，忘了。就像他對你來說是跟這個世界的聯繫，你對他來說也是他跟本來的世界的聯繫。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因為某種目的從其他世界來的……這樣你就滿足了？」
「嗯。」
幸村沒有必要背負起這種事……這樣的話，她繞了這麼一大個圈子總算是完成了本來的目的。
她當初留下來，就是想讓幸村忘記自己。
慢慢地……慢慢地減少他所承受的痛苦。
這個世界的幸村並沒有很喜歡裡川千晴，以後他會連這個世界的她也忘記的，一定。
「接下來你要怎辦？」
「繼續留下來也沒問題。」
壬生拉了她一把，讓她再靠近光源一些。
「要不，來當我的式神吧？」
（Ｆ）
『這是最初也是最後，拼盡全力對你說的謊。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哦。」
這是並非出自真心的離別辭。』
作者有話要說：
手動播放BGM：
*內容提要及章節內容提及的歌曲：Valshe - 君への噓
『』裡面的是歌詞……由於實在太多字了我也不好意思騙太多字數，就不放原文了
提要意思是「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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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章了，接著便會更隔壁綜漫(看到坑就想要先填掉……所以這篇標上完結看到只剩下一個坑時多爽，如果那個坑是在最右邊就更好了QAQ
這裡傳送門： [綜漫]渾沌世界
番外這個月12日鎖掉，看心情解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