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6-2 19:43
第58章
「福晉,莊妃娘娘來了。」
姬蘭進來通報，臉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這莊妃娘娘和她們福晉似乎並無多大交情吧？怎麼這個點隻帶了個侍女就來了呢？
秀玉正坐在梳妝鏡前,烏納西正替她梳頭，一聽這話,她不由自主仰起頭,烏納西一不注意就扯斷了她好幾根頭髮。
秀玉『嘶』了一聲,烏納西忙福身請罪。
秀玉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轉過身去,問姬蘭：「只莊妃娘娘一人？」
姬蘭道：「只有莊妃娘娘和她的侍女。」
秀玉當即一蹙眉，對姬蘭道：「叫人給莊妃娘娘看茶，你們快伺候我更衣。」
原本已經換了裡衣、散了髮髻,如今卻不可這般,輸人不輸陣，雖說比不得她容顏精緻、身材窈窕，她卻也不能蓬頭垢面、妝容不整。
待秀玉換了正紅羅莎旗裝，又特地上了淡妝，雖然一張臉因為生產後圓潤不少，卻也鎮得住這正紅的顏色。
小花廳裡，秀玉只留了姬蘭和烏納西隨身伺候，大玉兒也只帶了一個蘇茉兒。
秀玉是主人，面上自然要過得去，便與大玉兒笑道：「不知道莊妃娘娘喝不喝得慣，府裡的茶恐不如宮裡的好。」
大玉兒看著她，嘴角上揚了一些弧度，抿了口茶，淡淡道：「小玉兒妹妹客氣了，這茶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沒有想到，小玉兒妹妹如今也懂茶了，姐姐可記得，你以前，最不耐心這些漢人的玩意了。」
秀玉渾身一僵，對上大玉兒的眼睛，只見她眸光深邃，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模樣，分明是知道了些什麼！
秀玉心口好似被一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但是一想到多爾袞曾經說過的話，她的心又安定下來。
她的秘密，只有她和多爾袞兩個人知道。
「哪個人不在變呢？莊妃娘娘未免太大驚小怪。」秀玉將茶盞放下，「多爾袞還跟我說呢，莊妃娘娘這幾年的變化，才叫人吃驚呢。」
這話自然不會是多爾袞說的，他慣常是不會在她面前說大玉兒的。這話卻是多鐸和她閒聊時念叨出來的，說是玉兒姐姐如今不像小時候那樣了，秀玉便記在了心裡。
見秀玉這樣說，大玉兒的臉色也有一瞬的茫然，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又瞬間恢復了平靜的臉色。
「小玉兒，你這樣說，倒是讓我想起了咱們小時候，有一回，多爾袞和多鐸獵到了一窩兔子，你非要和我爭，他們兄弟不肯給你，結果你就告狀到了皇上跟前。」
大玉兒彎唇一笑，似乎在笑當年小玉兒的不自量力。
秀玉沉下了氣，秀眉輕輕一挑，道：「誰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她看了大玉兒一眼，若有所指道：「人啊，還是應該往前看。」
走上門前來挑釁，這完全不像是大玉兒會做出來的事。秀玉心中驀地就想起了已經消失許久的金秀妍。
低頭抿唇，她終於理出了一些思緒。原以為是皇太極故作玄乎地將金秀妍安排進府，後來一想卻也不對，若是他，便不會傻到讓金秀妍這樣冒進。
槍打出頭鳥，金秀妍的舉動，無非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秀玉也曾懷疑金秀妍不過是個幌子，受益人卻是那三者中的一人，但是這些日子，那三人卻毫無動靜，不是蟄伏太深，就是她又想岔了。
如今，見到坐到自己對面的大玉兒，秀玉才算是明白了一些，大概這其中有大玉兒的手筆吧，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何在？
想讓金秀妍勾住多爾袞？卻也不像，金秀妍的舉動只會讓多爾袞更加厭惡她。那麼她最終是為了什麼呢？
秀玉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心裡也沒有多大的失落。
她到底只是個尋常人，這位可是未來的孝莊文太后，巾幗不讓鬚眉，她如何只憑這三言兩語就推測出她的意圖？
既然想不明白，秀玉便也不想了，打算以不動應萬變。
大玉兒又將話題扯回到了幼時那一窩小兔子身上。她道：「那個時候，你和多鐸年紀小，他偷偷地偷了一隻小兔子給你，你就破涕為笑了。那時候啊……」
秀玉越聽越不對勁，這人是要把她和多鐸扯到一起說事？
「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會成為多鐸的福晉呢。」大玉兒果然說出了那句話。
姬蘭和烏納西只恨不得自己就是聾子瞎子，方才為何不早點走出去，這回好了，聽到了這樣
不該聽的話。再抬頭一瞧蘇茉兒，見她氣定神閑，似乎毫不在意。
秀玉看著大玉兒，她這麼說，自然有她這麼說的道理。可是就以幼年的事來誣賴她和多鐸，未免也太不過腦了吧？
身為一宮之主，又被皇太極親自誇讚秀外慧中，大玉兒這樣的人物，哪裡會傻到說出這樣的話？
秀玉什麼話也不說，只盯著她看。
大玉兒輕笑一聲，揮了揮手，叫蘇茉兒幾人下去。等到花廳內只剩下她們二人，她才盈盈一笑，直視秀玉道：「你果然比小玉兒聰明很多。」
秀玉心頭一顫，卻還是維持著面上的微笑，佯作不解其意。
大玉兒站起身，撣了撣什麼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了多寶閣前，似對那擺著的碧玉如意萬分感興趣的樣子。
「多爾袞和多鐸從未獵到過一窩兔子，你也從未因為兔子而與皇上告狀，自然，更加沒有多鐸為了你偷兔子的事。」
大玉兒的話音剛落，秀玉便明白她方才出格的言行究竟是為了什麼！
大玉兒在試探她！
秀玉苦笑一聲，不愧是培養了兩代帝王的孝莊太后，她以為自己以不動應萬變就夠了，卻不想正是因為自己的不動，才證實了大玉兒心中的猜測。
若是不曾發生過的事，她為何不反駁？她就在這點上露出了馬腳！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秀玉還是決定直接開問。論心機，她不是未來孝莊太后的對手，索
性敞開了說。
大玉兒轉過身，目光落在秀玉身上，不知為何，忽然很想笑。
是笑她自己陰差陽錯的前半生？還是笑自己芳心錯付？
一個小玉兒，她從未看在眼裡。如今，卻成了她最大的絆腳石，不僅讓她失去了多爾袞的心，更讓她失去了多爾袞這樣一個堅實的倚仗！
大玉兒走了兩步，花盆底接觸石板發出清脆的聲音，卻在這時候莫名地顯得有些詭異。
她停在秀玉的跟前，高高地俯視她，目光銳利而逼人：「你到底是誰！小玉兒，還是，秀－－玉！」
「轟」，那一刻，秀玉真的完全石化，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惟獨沒有想到這種。大玉兒竟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怎麼會知道？
秀玉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除了多爾袞，還會有誰呢？可是，秀玉卻又篤定，多爾袞絕對不會出賣她。想到她醒來看到的那雙眼睛，沉痛後的狂喜，他那樣盼著她醒來，又如何會做出這樣可能要她命的事？
他們的孩子剛剛滿月，他日日與她勾勒著未來，若是她的身份被捅了出去……
會如何？會如何！
無數種她可能面臨的後果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秀玉的雙手都在顫抖，她的孩子，她的阿克敦，怎麼可以沒有額娘！更不能有一個被視為妖魔鬼怪的額娘！
那一刻，秀玉忽然就鎮定了下來。她來到這兒，是冥冥中的註定，她與多爾袞，是上天賜予的緣分，無論是誰，也別想破壞這一切！
「呵，莊妃娘娘你是什麼意思？」秀玉也站起身，與她平視，兩個女人之間，此刻並非只是感情的爭奪戰。
她們拼的，是命！
大玉兒一直都注意著她，看到了她臉上的驚惶失措，也看到了她片刻後就鎮定下來的神情，大玉兒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真的比小玉兒聰明太多了。
「一個人可能會變，但是不可能改變所有，我和小玉兒可以說是一起長大，她過去是什麼樣一個人，我難道會不知道嗎？」
大玉兒聲聲道來，語氣緩慢而悠長，卻帶著萬分的篤定。
秀玉的心底在顫抖，面上卻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眼前這個女人太厲害了，她的眼睛好像鷹隼一樣尖銳，她的思緒縝密，遠非一般人可比。
秀玉自認為自己處處小心，連身為小玉兒親姑姑的娜木鐘都不曾懷疑過，卻被大玉兒所疑。如今，秀玉更不能露出一絲心虛，她要做的，就是不斷地對自己說，她就是博爾濟吉特氏小玉兒！
秀玉挑眉，冷聲道：「就因為這？你就說我是另一個人假扮的？」
秀玉嘴角揚起不屑的笑：「那麼，你要不要喊多爾袞來，讓他看看，我身上的每一顆痣，每一道疤，是不是還在！」
第59章
兩個女人,劍拔弩張。
大玉兒脫去了往日溫婉賢淑的面具,一雙杏眼直直地盯著秀玉,她仿佛最老道的獵手,正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秀玉自然也不會示弱,母為子則強，為了阿克敦,她也不會束手就擒。何況,大玉兒她有什麼證據呢？她這身子,就是小玉兒的,一絲一毫都沒有破綻。
若說是靈魂－－－
秀玉雖說是深閨小姐,卻也聽激情昂揚的哥哥說過幾句『德先生』、『賽先生』，此刻的她，情願自欺欺人,這世上，是『賽先生』的天下！
再者，大玉兒既然遣退了所有人而選擇與她一對一地說，就說明她心中也只是猜測，根本拿不出確切的證據！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尋來薩滿法師做法。她又何懼？
只要－－－
只要多爾袞是站在她這邊的即可！
「大玉兒，莫非是我這一年的隱忍讓你覺得我小玉兒是個好欺負的？」秀玉挑釁地看著她，「如果我不處處忍著你，你以為多爾袞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此時此刻，秀玉只能盡力將她的變化都歸結到『情』之一字上，她為了多爾袞改變刁蠻的性子，為了多爾袞處處隱忍，為了多爾袞學著做那溫婉貼心的紅顏知己！
大玉兒的眼中閃過猶豫，這讓秀玉看到了希望，她再接再厲，冷聲道：「你以為你是誰？多爾袞忘記你，你就受不了了？覺得自己被拋棄了？我不過是想讓你嘗嘗這滋味罷了！」
被說到痛處，大玉兒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她沉聲道：「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相信了嗎？秀玉？哼，多爾袞會為你取這樣的名字？」
秀玉眉頭一跳，繼而便溫柔一笑，似是想到了什麼叫她覺得甜蜜的事。
「多爾袞怎麼就不會？」她挑眉反問，「你應該是聽到過他這麼叫我吧？」
大玉兒陰沉的表情做出了回答。
秀玉勾了勾嘴角，作勢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佯作漫不經心道：「只不過是聽到一聲就氣成這樣，那要是叫你看著他怎麼溫柔小意地對我，你豈不是要氣得跳樓？」
秀玉故意刺激她，人在憤怒的情況下思緒就會混亂，越是那樣，她擺脫嫌疑的希望就越大！
「多爾袞說，你只是他的小四嫂，從今以後，他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帶著我騎馬，說是要彌補曾經的錯誤。」
「他有為你梳過頭嗎？他說，他要和我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我嫉妒他喊你玉兒，他就再也不喊我小玉兒，他喊我秀玉，他說，那是因為，我讓他想起了『秀色可餐』……」
說到後來，秀玉自己都覺得肉麻至極，大玉兒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陰沉。
大概是因為屋裡只有她們二人，她也就不再說什麼掩飾，那陰沉的神情，看的秀玉心頭猛跳。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給自己樹立這樣一個敵人。
可是，即便她不去招惹她，大玉兒就會放過她嗎？
答案顯然是不會。
只要她是小玉兒一天，只要她是多爾袞的福晉一天，她就永遠是大玉兒心頭的刺。
如今，她不過是將這根刺，提早刺了進去罷了。
「不要說了！」
大玉兒一聲低喊，秀玉卻不打算停下。既然已經做了，索性做個徹底吧！
「你現在知道我當初的感受了嗎？明明你已經是皇上的側福晉，你憑什麼還要多爾袞的心？我明明是他的嫡福晉，為何處處要低你一頭？明明我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為何你卻要橫亙在我們之間？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的－好－姐－姐！」
＊＊＊
「多鐸，你幫我照看著點，我去散散酒氣。」多爾袞撐著額站起來，不知為何，他心頭竟然有些悶。大約是這屋裡太過吵鬧了，讓他有些煩悶。
多鐸高興地應了一聲，今兒是侄子滿月，他這個做叔叔的高興著呢！孟根見多爾袞起身，也大聲地哈哈笑了兩聲：「妹夫你放心去吧，我和十五爺在這呢！」
這一個月，多爾袞對孟根可以說是客氣周到，讓他這個大舅哥倍有面子。孟根是個實在人，多爾袞待他有禮，他自然要回贈一番，今日外甥滿月，孟根可算是下了血本，送了大大的一份禮。
多爾袞走出大廳，在花園裡站了一會，便對跟在身後的高福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自己則是往秀玉的院子走去。
才離開了一會，他就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此刻恨不得飛到秀玉和兒子身邊。
多爾袞走到院子前，見到烏納西和姬蘭都在外伺候著，忍不住皺眉，不由出聲道：「你們怎麼不在福晉身邊伺候著？」
姬蘭和烏納西忙福身請安，並解釋道：「回爺的話，是福晉叫奴婢在外等候的。」
說著，姬蘭便拿眼去瞟躲在人群中的蘇茉兒，多爾袞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心中忍不住一個『咯噔』。
蘇茉兒竟然也在此處！
多爾袞此時腦海中頓時呈現出當初大玉兒質問他的情景，若是她拿此事去為難秀玉，該如何是好！
多爾袞瞪著蘇茉兒，好似不敢置信，又好似萬分焦急。
蘇茉兒見此，心中亦是不知所措。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自己為何會在此處，卻又覺得自己所言都仿佛畫蛇添足，最終唯有閉嘴，只用一雙多情的水眸無奈地看向多爾袞，期盼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多爾袞哪裡顧得上去讀懂她眼中的深意，他一想到秀玉剛出月子，受不得驚嚇，心中就好似揣了只兔子，驚跳不已。
當下，多爾袞也顧不得和蘇茉兒計較，只雙手背腰，大步往裡走去。那焦急神情，看的眾人都不由面面相覷。
姬蘭和烏納西更是心有靈犀，見蘇茉兒也要往裡走，兩人立即一左一右攔下她。
蘇茉兒在永福宮再是高高在上，到了睿親王府卻也無能為力。她方想高聲大喊提醒屋裡的格格，卻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姬蘭用帕子捂住了嘴……
姬蘭讓兩個蒙古侍衛扣住了蘇茉兒的雙手，抬頭看著蘇茉兒憤恨的眼神，只微微扭過臉去，對著烏納西道：「姐姐，你說爺會打我板子嗎？」
烏納西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有福晉在，你怕啥？」
姬蘭立即『嘿嘿』笑了起來，氣得蘇茉兒兩眼一翻白，差點厥過去。
＊＊＊
快到門口，多爾袞也不知道是為何，竟然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腳步聲。
他走至門前，雙手已經放到門把上，卻猶疑了下，收回了手。
恰好此時，方才還寂靜的屋裡忽然想起了一陣清脆的玉碎聲。
緊接著，便是秀玉一聲輕喝。
「大玉兒！我忍你許久，你若再是咄咄相逼，莫怪我不客氣！我阿巴亥可不怕你科爾沁！」
「你花言巧語許久，以為我會信你嗎？小玉兒若是有你這般心智和口才，多爾袞會討厭她至此嗎？」
大玉兒的話叫多爾袞心口一跳，他剛要推門而入，卻又聽到秀玉冷笑一聲。
「大玉兒，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個贗品，你究竟有何證據？你若是拿得出證據，我便是被活活燒死也無話可說！但是你若是只想憑你三寸不爛之舌就定我的罪名，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活活燒死！只是想到那個場景，多爾袞就齜目欲裂。他心愛的女人，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怎能叫人這樣作踐！
「我確實沒有證據。但是這世上，豈是什麼事都需要證據的？」大玉兒似是低笑了一聲，但是說出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懷疑你的身份嗎？我確實拿你沒法子，但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那其中的意思，卻又再明白不過。
大玉兒確實如今沒辦法收拾她，但是，只要她將這丁點兒的破綻捅給有心人，自然有的是人或明或暗地對付她！
如此一想，多爾袞的額上不由淌下一層冷汗。他貴為睿親王，年紀輕輕就是正白旗旗主，手握重兵，自然有人要巴結他。可是，想要對付他的人，難道就少了嗎？若是有人趁他不在，算計她們母子，他就算能為她們報仇，又有何用？
想到此處，多爾袞再也站不住。他猛地一推門，『哐當』一聲，雕花大門忽的敞開，耀眼的光線招進去，屋內兩女子都不由自主地以手遮眼。
多爾袞一抬眼，便看到隔著案桌對峙而站的兩人，而秀玉身邊，正躺著一破碎的玉如意，
方才那一聲玉碎，便是那玉如意落地的聲音。
看到來人，秀玉和大玉兒都滿臉驚訝，似乎都沒有想到本該在前廳招待賓客的多爾袞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大玉兒臉上的神情似驚似憂，尤其是看到多爾袞顯然不悅的臉色，心中更是覺得懊惱。她萬沒有想到多爾袞竟然會在此時出現，上一次的試探已經讓她知道了多爾袞的態度。他定然會惱怒自己的所為。
此次，她正是瞅准了時機想要來套秀玉的話，若是這人心虛，自然是會吐露真相。不料這人卻是軟硬不吃，叫人好生氣惱。
但是大玉兒又豈是坐以待斃的人，眼角餘光看到秀玉怔愣的模樣，當即就決定搶得先機－－－多爾袞如今雖然被此妖女迷惑，但是她和他畢竟有過十多年的感情，又豈是一朝一夕就可忘記的？
第60章
大玉兒往前走了一步,掠過秀玉身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遮去了秀玉大半的身影。
她看著多爾袞,櫻唇微勾，淡笑道：「你剛才都聽到了吧？」
多爾袞面無表情，目光再一次落到她的身後。
秀玉站在那裡,一張小臉素白,纖手撐在案桌上,因為用力，指尖都如玉蔥般泛白。她也抬頭看向多爾袞，對著他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多爾袞立即就蹙了蹙眉。
大玉兒背對著她，只當多爾袞蹙眉是因為她的話，心中一喜，便再接再厲道：「多爾袞，即使我與你只是十多年的朋友，你的事，我也不能坐視不管。」
換句話來說，大玉兒此言說的就是，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這來歷不明的女子給迷了心智呢？趁著事情還沒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趕緊將這隱患除去！
這話說的真心，若是換做以前的多爾袞，定然會覺得他的玉兒是滿心滿意都為了他，心中定然是要感動不已。
但是，如今多爾袞心中最害怕被人發現的秘密就是秀玉的身份，又怎麼會任由大玉兒這樣隨口說出？
站在最後的秀玉一隻手捂著小腹，另一隻手撐在案桌上，臉色蒼白，秋水般的眸子看向多爾袞，蹙眉喚道：「多爾袞，快來扶我……」
秀玉剛出月子，本就體虛，方才被大玉兒一驚一嚇，強撐著與她對質，這會兒見到多爾袞，一口氣松了下來，反倒是感覺到身上各處都難受得很。
大玉兒乍聽到秀玉的聲音，皺眉回頭，卻見一高大身影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直接奔向秀玉。
大玉兒瞪大了雙眼，看到多爾袞小心翼翼地將面色蒼白的女子攬進懷中，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也能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他對懷中女子的在乎！
功虧一簣！
大玉兒腦海中忽然就閃現出這四個大字。
「多爾袞……」大玉兒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似被人扼住了，明明有好多話想要說，最後卻只喃喃地吐出這三個字。
多爾袞卻置若罔聞，他低著頭，有力的臂膀將秀玉牢牢地禁錮在自己的懷裡，伸出空餘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到那一手的濕汗，心裡更是覺得心疼，就連出口的聲音都溫柔了好幾個調：「我馬上帶你去休息。」
秀玉卻止住了他的步子，反而抬起頭看向失火落魄的大玉兒。她對著多爾袞笑了笑，多爾袞的臉色有些僵硬，卻還是對著她點了點頭。
無論她要做什麼事，他都會站在她這邊。
「大玉兒，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最多不過是魚死網破－－」秀玉說到這裡，多爾袞的胳膊
好似僵硬了似的，一下加大了力氣，讓秀玉忍不樁嘶』了一聲。
秀玉看了他一眼，安撫一笑，又繼續對大玉兒道：「你是皇上的莊妃娘娘，我卻也是睿親王的福晉，不是誰都能喊打喊殺的－－」秀玉一頓，嘴角抿出淡淡的笑，看著漸漸恢復了神智的大玉兒道：「認識你這麼多年，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也從來不是個軟柿子！」
大玉兒抿著唇看她，明明還蒼白著一張臉，那雙眼睛卻亮得奪目，她靠在多爾袞的懷裡，用行動來昭示著她的勝利：看吧，多爾袞只相信我，你大玉兒說多少都是徒然！
大玉兒往後踉蹌了一步，她慘然一笑，對著多爾袞道：「你就這麼相信她？」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明明有這麼多的破綻，他為何只做不知？即使看到她這樣吐露狂言，也不做反應？
難道，他是真的被迷了心竅嗎？
大玉兒心中不甘，多爾袞可以移情，可以變心，但是絕對不可以是小玉兒！
小玉兒身後，代表的是蒙古阿巴亥部，而她的姑姑，則是貴妃娜木鐘。一旦多爾袞站到了娜木鐘那邊，不說娜木鐘會多麼得意，她和姑姑豈不是痛失一臂？
絕對不可以！為了她自己，為了她日後的孩兒，她也不能失去多爾袞的支持！
大玉兒心中閃過千絲萬縷，但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她不可以白白失去多爾袞這強有力的支援。
姐姐已經懷孕，姑姑的身體越來越差，等到姑姑西去，以姐姐對她的怨恨，她會落得如何下場？
冷宮瑟瑟，心高氣傲如她，怎麼會甘心？
「多爾袞……」大玉兒擦了擦眼角的淚，臉上早已換上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處處為你著想，你難道就打算這樣放任這不知來歷的女子在你身邊嗎？」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得不說，大玉兒確實瞭解多爾袞。多爾袞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但是他又心善，誰對他好，他便會回贈更多。
大玉兒將自己塑造成一位心心念念為他著想的癡情女子，而秀玉在她口中，則成了來歷不明的妖精禍害。
秀玉心頭一窒，看向大玉兒的目光越發冰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樣子，她一向的準則在大玉兒這邊是沒什麼用的了。
即便她安分守己，有些人也早已經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秀玉曾經怕過她，因為她先入為主地知道眼前這女子是後世稱讚的孝莊文太后，巾幗不讓鬚眉，是大清盛世功不可沒的功臣。
但是如今，她再也不能怯懦地逃避。因為，避無可避。
若是再不應戰，只怕她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此處，秀玉呵呵一笑，扶著多爾袞的胳膊直起腰，對上大玉兒的眼神，冷冷道：「大玉兒，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關鍵從來不在於你－－」
她側過臉，對著多爾袞淺淺一頷首，目光變得如水般溫柔：「多爾袞，你會讓人欺辱我嗎？」
多爾袞攬著她腰的胳膊又用了些力，曾經以為難以開口的話在這一刻也顯得那麼容易：「我多爾袞發誓，此生定不負你。」頓了頓，他又凝視著她的雙眸，仿佛心中眼中都只有她一人，不遠處的大玉兒猶如隱形人一般，他溫聲說道：「若有人要欺辱你，便是與世人為敵，我多爾袞也在所不惜！」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落在大玉兒心頭，則如雷鳴般轟響。
多爾袞真的是鬼迷了心竅了！大玉兒緊緊地握著拳，尖利的指甲刺進肉裡，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多爾袞，我累了……」剩下的，是秀玉略有些疲憊的聲音。
「我送你回去。」多爾袞摟著她的腰，扶著她往門外走。
剛走到門口，他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莊妃娘娘－－－」
大玉兒驀地轉過了臉，當看到多爾袞臉上冷漠的神情時，她精緻的臉龐一瞬間變得慘白。
「這世上，只要本王承認她是本王的福晉，便沒有人可以動她－－」
大玉兒的瞳孔猛地一縮。方才的勢均力敵，因為多爾袞的偏心，她輸得一塌糊塗！
多爾袞承認了！他承認此人不是真正的小玉兒！
但是，多爾袞又在警告她！警告她不要妄想揭穿這人的身份！因為，只要他承認她是他的福晉，就足矣！
從他進屋到現在，多爾袞都緊緊地站在那個女人的身邊，他低眉詢問，小心攙扶，甚至面露憐惜。
而對她，多爾袞仿佛連多看她一眼都吝嗇，除了最後冷漠的一瞥，他甚至連擦肩而過時都不曾為她停留！
＊＊＊
「伺候福晉不利，自領責罰去。」
秀玉剛出月子，結果卻因為大玉兒那一出差點病倒，多爾袞氣急，罰了伺候的侍女們，更是定下規矩，絕對不許不相干的人來打擾秀玉。
姬蘭和烏納西原本以為自己難逃杖刑，卻不想秀玉一句『阿克敦剛滿月不宜見血』而改為罰三月月錢，二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伺候秀玉越發盡心盡力。
多爾袞想到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讓大玉兒再三糾纏于她，心中便內疚不已。他和大玉兒的事，雖然沒有特地向秀玉說過，但是他知道她肯定知曉，畢竟她身邊還有個娜木鐘，怎麼可能一句都不提到呢？
一想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秀玉為此受的委屈，多爾袞心中就更加難受了。
他坐在床頭，一直盯著秀玉。秀玉被他盯得難受，不由嗔了他一眼，問道：「你在看什麼？」
多爾袞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道：「看你。」
秀玉兩頰頓時染上緋紅，連那耳尖也沒能逃過。
這人說起這些讓人臉紅的話來，從來都不猶豫，越發叫人羞惱。
「胡說些什麼呢？」伺候一旁的侍女們都將頭埋得低低的，但是秀玉豈能掩耳盜鈴地當做她們什麼都沒聽到？
羞惱歸羞惱，有些話卻又是要和他說清楚。秀玉便讓人退了下去，待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時，才有些猶豫地抬眸看他：「多爾袞，我知道你與莊妃……」
話才出口半句，就被多爾袞捂住了唇。
「秀玉，你先聽我說。」多爾袞瞧著眼前微微垂眸的小女子，她雖然面上鎮定，但是絞弄手指的動作卻還是出賣了她。
她在緊張。為了今天的事緊張。
多爾袞在心中長歎了一聲，他竟然要讓自己的女人擔驚受怕，還算得上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今天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多爾袞握著她的手，眉眼認真地起誓。
秀玉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多爾袞又道：「我與莊妃……那已經是過去了。」他握著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現在，我只要你和阿克敦－－」
悠于 2016-6-2 19:44
第61章
「小玉兒,姑姑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麟趾宮裡，娜木鐘簡直是手舞足蹈，今兒個海蘭珠因為大玉兒動了胎氣,看她們一窩鬥,簡直是娜木鐘最大的樂趣。
「姑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秀玉不解地問。
娜木鐘抿了口茶，歇了會氣才說出今日緣由。
原來,今日在清甯宮裡,在給哲哲請安後,肚子六個月大的海蘭珠攔住了大玉兒。
娜木鐘起初也不解她這是何意,但是聽海蘭珠指桑駡槐地罵了會後卻忍不住想要大笑三聲。
「大玉兒這賤-人,一直裝作高高在上的清高樣，誰知道她卻趁著自己姐姐有喜，扮作漢女勾引皇上，白日裡就承了歡。還偏偏沒處理乾淨，叫海蘭珠知道了！」
秀玉完全怔然。大玉兒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想來是真的被逼急了。
偏偏海蘭珠看著柔弱，實則也不是個善茬，她自然不能找皇太極出氣，那麼大玉兒就成了她出氣的物件。
被海蘭珠在大庭廣眾之下指桑駡槐地怒駡，大玉兒還不能還口。一來，海蘭珠比她受寵，即便是鬧到了皇太極跟前，皇太極也不一定會怪罪海蘭珠一句。二來，這種事委實不能擺到明面上來說，一個蒙古貴女扮作漢女去勾-引皇上，怎麼說都丟臉至極。
這大概也是為何哲哲也當做沒事人，沒和往常一樣出來勸架。
海蘭珠罵了一頓後，回了關雎宮又哭哭啼啼了許久，到了傍晚就喊起了肚子疼。她這肚子裡可是懷著皇太極的種，皇太極對這一胎可是萬分看重，當即就扔下奏章去了關雎宮。
聽太醫說海蘭珠是怒極攻心才動了胎氣，皇太極自然要追究個一二三來。這麼一追究，自然就查到了大玉兒的頭上。
「哎呦，小玉兒你是沒看到大玉兒那臉色哦，真是笑死我了，看她還有那臉端著那架子！」
娜木鐘拍手稱快，秀玉卻有些不解：「這發生在永福宮裡的事，為何會傳到關雎宮去？」
按照大玉兒的心機和謹慎，既然計畫了這麼一出，自然不會打無準備的仗。緣何會傳揚了出去呢？
娜木鐘止住笑，往西面一指，撇嘴道：「你以為這宮裡只有我看她不爽快？」
秀玉明瞭，這一次竟然是衍慶宮淑妃的手筆。這淑妃原和娜木鐘同為林丹汗的妻妾，博爾濟吉特氏，阿霸垓塔布囊博第塞楚祜爾之女，又稱竇土門福晉，平日裡為人低調，並不像娜木鐘這樣爭強好勝。
但是瞧著沒脾氣的人，未必就是真的沒脾氣。就如這一次，打蛇看七寸，正對大玉兒的死穴。
大玉兒和哲哲都是看重名聲的人，往日總不肯對著皇太極放下，身段，說好聽點是清高，說難聽點說不知好歹。都成了宮裡的妃子裡，卻還端著架子，想用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其他妃嬪劃清界限，卻不知別人心中實際也看不起她。
尤其是這一回，她竟然穿上漢人襦裙，搖曳生姿，故作天真爛漫地在永福宮內玩耍，蘇茉兒則是不負眾望地將皇太極引了過去。
皇太極乍見到一窈窕漢女，身穿粉色襦裙，露出纖細腰肢和胸，前，雪白，比那旗裝不知誘人多少，心中自然一動。再細看竟是平日端莊賢淑的莊妃，對比之下更是覺得驚豔，當即便忍不住，將人抱進了內閣，一番雲，雨。
大玉兒這一計謀確實不錯，皇太極若是對她有一兩分情誼，想必也會記得她的好，此番未必不能翻身。
但是，男人脫掉，褲，子說的話，又怎麼能信呢？海蘭珠是他的心頭寶，皇太極一聽海蘭珠因為大玉兒動了胎氣，哪裡還記得他不久前還贊過大玉兒猶如桃花灼灼，立即怒火沖天，命人傳旨至永福宮，斥責大玉兒行為不端，不分尊卑，禁閉三月，罰抄宮規。
大玉兒這一番計謀非但沒有奏效，反倒成為一宮的笑柄，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娜木鐘笑了許久，秀玉卻心生隱憂。她隱約記得，順治帝似乎是皇太極第九子，與海蘭珠所生第八子年歲相差並不大。
莫非，這未來的順治帝，如今已經在大玉兒的肚中？
一想到這個可能，秀玉背後就一陣冷汗。她努力回想了下自己所知道的清史，卻發現自己只記得多爾袞最終被挫骨揚灰的下場，並不記得其餘。
畢竟當年她只是閑餘時間隨手翻閱而已，並不用於考科舉，哪裡能記得那麼清楚？只是，如今她已經和大玉兒撕破了臉面，難道還能祈禱等大玉兒成為太后後能夠放她一馬？
即便她活不到那時候，那麼她的阿克敦呢？難道要讓她的阿克敦被人欺辱嗎？
秀玉心中越發凜然，抬頭看著正笑得歡喜的娜木鐘，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逐漸形成……
＊＊＊
明日便是多爾袞出征之日，秀玉親自下廚準備了酒菜，為他踐行。
奶娘很有眼色，今日並不帶阿克敦來打擾，姬蘭和烏納西也得了吩咐，早早地退下，只等著明日來收拾。
秀玉平日並不飲酒，但今日卻不同，便坐在多爾袞身邊，敬了他三杯，只願他平安歸來。
如此心意，多爾袞哪能辜負。三杯下肚，秀玉又飲了一杯，卻不咽下，勾住他的脖頸，渡到他的口中。
多爾袞雙眸鋥亮，仿佛待勢而起的獵豹，將她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懷裡，細抿慢舔，慢慢品嘗著那帶著甜蜜的酒液。
不多會兒，秀玉便已經面色潮-紅，癱軟在他懷裡。不知何時，多爾袞一雙大掌早已探入她衣中，這會兒，隔著薄薄的綢褲，感受手下嫩滑的肌膚，心裡不起火，他還真就不是男人了！
抬頭一看，半醉半醺的秀玉早就舒服地合上了眼，輕輕嘟著唇瓣，發出微軟的輕吟聲。
多爾袞的喉結滾動了下，目光流連在她雪白的胸-口，那兒正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隱約可以看到粉櫻曖-昧的凸影。
手下的綢褲就顯得格外礙事起來。多爾袞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就開始往下拉那弱不禁風的褲子。
一點點，一點點……
酒醉的秀玉並不像平日那樣羞澀，多爾袞便放大了膽子，伸出手指去撚她那羞人的粉-珠。
秀玉不適地嗯哼了一聲，那嬌軟誘人的嗓音卻如火上澆油，激得多爾袞心火更旺。
不一會兒，那原本乾澀的地兒便濕噠噠成一片，秀玉難受地擰眉，慢悠悠地睜開眼睛，過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下麵的異樣。
他卻對著她坦然一笑，一個挺-身，羞得秀玉只想並起雙腿，可是剛剛嘗到一點甜頭的多爾袞哪裡肯這麼放過她？
「秀玉，好秀玉，我想你想得厲害……」多爾袞的聲音喑啞低沉，曖-昧得如同這寂寞的黑夜。
秀玉急急地喘著氣，雙手緊緊地勾住他的脖頸。生下阿克敦後，她的身子越發敏-感得厲害，哪裡禁得起他這樣的挑弄？
不一會兒，她便覺得自己像是被丟入了火山，整個人都在發燙，可是身上偏又像是從水裡撩起來的似的，濕漉漉的。
兩個人都急促地喘息著，多爾袞緊緊地抱著她，明亮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她，看到她粉頰上不由自主浮現出的嫵-媚-春-意，便忍不住低頭去親她。
真是好想好想把她藏在身邊，永遠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啊……」一聲低吼，他緊緊地抱著她，心跳如雷，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劫一般，迎來了劫後餘生的欣喜與滿足。
激烈的喘-息漸漸平緩下去，多爾袞抱著秀玉去洗漱，秀玉慵懶地靠在他懷裡，身體雖然累，精神卻越發清醒。
「多爾袞……」秀玉喚他。
多爾袞低下頭，嘴角尚且噙著饜足的笑：「怎麼了？」
秀玉蹙眉，似是猶疑，隔了半晌才道：「你明日就出征，我心中總是不安，哥哥雖然待我親厚，但是畢竟男女有別，何況他在盛京也待不了幾日。我若是請姑姑來府裡住幾日，可會給你招惹麻煩？」
多爾袞輕笑一聲，撫摸著她的長髮道：「這有何麻煩？貴妃本就是你姑姑，你們姑侄親厚，無可厚非。」
秀玉這才淺笑著頷首：「那便好，過幾日我就請姑姑來府裡陪陪我。」
多爾袞見她歡欣的模樣，心中又起火焰，二人又是一番雲-雨，直至三更之後，二人才相擁而眠。
晨光微露，多爾袞便起身。秀玉雖然困頓，卻也堅持起身替他穿戴。
正白旗的鎧甲穿在他身上，筆挺俊秀，越發襯得他俊挺威嚴。
「這是敦哥兒佩戴過的長命鎖，現今兒帶你身上，保你平安。」
秀玉將一寶藍壓花的荷包塞到他懷中，眼眶雖紅，面上卻掛起笑靨：「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多爾袞伸手將她攬進懷裡，緊緊地抱了抱，旋而，在秀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頭烏髮就已經散落肩頭。
原來是多爾袞拔下了她頭上用來固發的發簪。
「這個，留給我做個念想。」多爾袞將那雙魚秀珠銀簪放入懷中，輕輕地拍了拍胸口，才沉聲道：「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第62章
「小玉兒,還是你這日子舒坦。」娜木鐘躺在樹下的貴妃榻上,優哉遊哉地合眼假寐。一邊的侍女正為她輕輕搖扇。
秀玉抿唇一笑,懷裡的阿克敦淘氣地想要去抓她頭上的簪子，秀玉忙將他交給奶娘。
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衫，秀玉道：「姑姑您要是喜歡府裡的日子,那就多住幾日吧。」
秀玉請娜木鐘來府裡小住,一來是想外人知道娜木鐘和睿親王府的關係非同一般，二來則是想讓娜木鐘替她擋掉一些應酬。
那些個福晉,大多數是多爾袞的嫂子，秀玉身為小輩不好推脫，但是她又不願去那些宴會幹坐，有了娜木鐘在府裡,她自然也就有理由拒絕那些邀請了。
娜木鐘揮了揮手，搖扇的侍女悄然退去。秀玉看了奶娘一眼，奶娘也帶著阿克敦退下。
園子裡只剩下她們姑侄二人。
娜木鐘睜開眼，也不知是在看何處，或許只是單純地發呆。過了一會，她才歎息道：「我倒是想一直在你這住下去，可是，我一想到我到現在也沒給皇上生下一兒半女，我這心裡就急得慌。」
一聽這話，秀玉也沉默下來。早些時候，她只道姑姑總是會生下兒子的，所以也不著急。如今卻不一樣，眼看著海蘭珠即將產下第八子，大玉兒也許現在就已經珠胎暗結，她自然是盼著姑姑能夠早些產下皇子。
連命中無子的多爾袞如今都有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嫡長子，那麼姑姑的兒子，為何要比大玉兒的兒子小那麼多呢？
秀玉隱約記得，順治帝六歲即位，且不論朝堂傾軋，只說當時倖存的皇子除了豪格外就剩下兩個小兒，順治能夠最終越過姑姑的兒子繼位，除了年紀大一點這個優勢外，她就不信和多爾袞等人的支持無關。
滿族講究一個子以母貴，論地位，身為貴妃的姑姑定然不輸給身為莊妃的大玉兒，那麼剩下的就是一個朝堂的支持力了。
秀玉低下頭，嘴角悄然彎起－－－只要她在，即使不能讓多爾袞全力支持姑姑，起碼也不會讓他正大光明地支持大玉兒！
只是，現在想的再多也無用，姑姑若是沒有兒子，一切不都是百搭？
秀玉略一思慮，便有了主意。上次姑姑送她的那兩枚大補丸還在櫃子裡躺著呢。
「姑姑，您上次給我那大補丸，可有用？」秀玉低聲詢問。
娜木鐘愣了愣，才又道：「自然好用。莫不是你還想要幾枚？這可難辦。」
秀玉臉上一紅，嗔怪道：「我要來幹嘛……上回您給我的那兩枚還沒用呢。我是說，若是有用，您拿回去吧。」
娜木鐘一拍腦門，驚喜道：「真的？我還盤算著去哪找那老神醫呢，你這還有，甚好甚好。」
說著，又略有揶揄地看向秀玉：「哎，真不是我說，男人啊還是要年輕，多爾袞哪裡用得著大補丸……」
秀玉如今生了兒子，面皮總算是厚了些，見姑姑這樣說，也厚著臉皮回了句：「就是，他要是吃了那大補丸，我可……」吃不消。
最後三個字，還是消了音。
娜木鐘搖頭歎笑，暗笑秀玉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多爾袞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自然是如狼似虎，哪裡像……
哎。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沒勁。
「走著，趕緊把那大補丸給我拿來。」娜木鐘急急忙忙地起身，下了塌穿上鞋，攜了秀玉往她屋裡去。
秀玉親自從鎖著的櫃子裡拿出那黑木匣子，雙手交到姑姑手中。
娜木鐘打開盒子，見兩枚圓滾滾的藥丸依然完好無損，不由輕笑道：「我可得抓住機會，一舉得男。」
說著，又抬頭看向秀玉，見四下無人，便問道：「多爾袞至今，只你一人？」
秀玉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雖然羞澀，卻還是點了點頭：「他自是歇在我這兒的。」
娜木鐘長歎了一聲：「難怪外頭那些福晉都要羡慕你了。」
多爾袞，擺明瞭前途無量，這樣的男人，莫說三妻四妾，就算是招一招手，也許就有人上趕著送美女，偏偏他只守著福晉一人，連皇上賜下的美人也沒看一眼，叫外面多少人議論紛紛，又叫多少人眼紅羡慕秀玉。
姑侄倆正說著閒話，屋外卻傳來姬蘭的聲音：「貴妃娘娘，福晉，宮裡來人了。」
＊＊＊
「貴妃娘娘，皇后娘娘命奴婢來跟您說一聲，莊妃娘娘有喜，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宸妃又有孕在身，請您早日回去協助管理宮務。」皇后身邊的嬤嬤恭敬地對著娜木鐘行禮，娜木鐘卻完全沒有心思聽下去。
秀玉見她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按住她，又對姬蘭使了個眼色，吩咐道：「辛苦嬤嬤了，姬蘭，帶嬤嬤下去用些茶點。」
姬蘭領命下去。
待嬤嬤離開後，娜木鐘氣得一下就將案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
秀玉忙替她撫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撫她。
大玉兒果然有孕，秀玉本就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多吃驚。只是沒想到哲哲竟然會將宮務交給姑姑打理。
但是細想下就明白這是為何了。哲哲身體不適，宮裡宸妃即將臨盆，大玉兒又將將有孕，若是二人有所閃失，豈不都是姑姑的錯？
看似是將大權放任，實則是逼著姑姑想盡法子保她二人。否則，姑姑定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姑姑，您消消氣。」秀玉安慰道，「氣壞了身子，那也是您一個人的事。」
娜木鐘一拍桌子，氣憤道：「大玉兒這賤人，竟然讓她得逞了！」
娜木鐘也想到了這事，大玉兒肚子裡的孩子，定然是那一次扮作漢女時得的。當初宮中眾人笑話她，如今卻生生打了自己的臉。
被人笑幾聲又如何？被罰禁閉又如何？懷上龍子，才是最緊要的事！
秀玉斂眉，淡淡地將那黑木瞎子塞到姑姑懷中：「姑姑，大玉兒能做的，您也可以。」
秀玉一彎唇，笑道：「姑姑莫氣，這最該生氣的，可不是您。」
趁著自己有孕，勾搭了皇上還懷上了孩子，海蘭珠知道這事，應該不至於氣得早產吧？
＊＊＊
自從那嬤嬤來傳了哲哲的懿旨後，娜木鐘就匆匆回宮。大玉兒有孕，三個月的禁閉自然也就不作數，但是她依然乖覺地閉門不出，往來應酬也一律交給蘇茉兒。
關雎宮內，海蘭珠自然是大發脾氣，大玉兒此舉不啻於狠狠地打她的臉，再將她的面皮子扯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皇太極雖然高興自己又得一子，但是看到心愛的女子傷心欲絕，還是暗自怪罪了大玉兒，所以對大玉兒有孕的事也並不表現得十分熱衷，就連賞賜也不如當初低等妃嬪有孕時的賞賜。
有哲哲在，大玉兒的日子自然不會太難過，但是和海蘭珠眾星捧月的待遇相比，當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格格，您好歹吃點，不為了您自己著想，也該為了肚子裡的小阿哥著想啊。」
蘇茉兒焦急地圍著大玉兒，見她臉色還不如懷孕前好看，心裡不由著急。宮裡都知道關雎宮和她們永福宮不對盤，就連禦膳房也敢懈怠她們。這口氣，她遲早要出了！
「蘇茉兒，拿下去吧，我待會兒吃。」大玉兒虛虛地一笑，臉色略顯蒼白，加上那一身銀白的旗裝，更是顯得柔弱。
「格格……」蘇茉兒待要再勸，卻聽到外面內侍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蘇茉兒一驚，連忙扶著大玉兒跪下。皇太極大踏步而來，臉色陰沉不定。
大玉兒和蘇茉兒心中皆是一『咯噔』，預感極其不祥。
果然，皇太極還沒坐下，就怒氣衝衝地對著大玉兒斥責道：「玉兒，海蘭珠是你的姐姐，她馬上就要臨盆，你可以不去招惹她嗎？」
皇太極這罪問得毫無頭緒，大玉兒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落在皇太極眼中，卻是她故作無辜，當下就怒氣更甚。
「莊妃！你可知罪！」
皇太極一聲怒吼，蘇茉兒肩膀一瑟縮，卻還是挺身擋在自家格格身前。她家格格這一胎來得不易，若是皇上一怒之下動手，出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大玉兒大約猜測到此事與海蘭珠有關，卻猜不透到底所為何事。見皇太極氣到臉色發紅，心中就知道事情定然不小，當即也顧不得先為自己脫罪，先叩頭問道：「皇上，就是要將臣妾問罪，也該讓臣妾知道自己究竟所犯何事吧？」
大玉兒畢竟是哲哲的侄女，皇太極怒火一過，神智慢慢回歸，也知道自己不問青紅皂白就問罪的行為不妥，便沒好氣地說道：「是不是你派人將你和海蘭珠的安胎藥掉包？」
不同的月份，所服用的安胎藥不同，效果自然也不一樣。今日海蘭珠喝了安胎藥後就一直喊不舒服，太醫一來診脈，卻是動了胎氣。皇太極自然是要徹查到底，最後卻查到了安胎藥的頭上。
海蘭珠所喝的安胎藥，竟然不是她本該喝的！但是那藥卻又無不妥，只不過，不該是給即將臨盆的人所用罷了！
這宮裡需要喝安胎藥的統共就兩個人，嫌疑自然一下子全都轉向了大玉兒！
大玉兒心叫不好，這一招實在是狠。她和海蘭珠不和的事情誰都知道，宮裡需要喝安胎藥的人又只有她和海蘭珠，偏偏這藥裡不是故意加了紅花麝香等物，只是單純地掉錯，既可以說她是故意的，又可以說她是無心的。
這罪名，可大可小，偏又將嫌疑集中到了她一人身上！
第63章
面對皇太極的質問,大玉兒擰眉垂眸，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一旁的蘇茉兒卻著急起來,對著皇太極叩頭道：「皇上您明鑒，禦膳房煎藥根本不會將我們格格的藥和宸妃娘娘的藥放一塊煎,又怎麼會弄混呢？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哦？此話何解？」皇太極坐下,臉上的神情莫測。
蘇茉兒一咬牙，不顧自家格格阻攔的眼神，說道：「禦膳房的人最是跟紅頂白,見我們格格不得寵,連煎個藥都推三阻四的,總是放到最後,而宸妃娘娘的安胎藥，他們卻是當做第一緊要的事,又怎麼會耽擱呢！皇上您明鑒！」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皇太極心中也知道蘇茉兒所言非虛，但是她話裡責怪他忽視大玉兒的意思，卻叫他聽著很是不順耳。他寵愛海蘭珠，難道在她眼中是錯誤嗎？一個奴婢，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
皇太極的視線落在大玉兒身上，他想到大玉兒往日為他出謀劃策的時候，那種心機智慧，讓他這個大清之主都歎為觀止。這樣的女人，太可怕了，海蘭珠那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哪裡會是她的對手？
「哼，這一次，暫且繞過你們。下一次，朕一定不會輕饒！既然嫌棄禦膳房虧待了你們，那你們就閉門不出吧，每日都會有人給你們送膳食來！」
「皇上，不可啊！」蘇茉兒往前跪走了幾步，急忙去阻攔將要離去的皇太極。格格懷著孩子，正是需要調理的時候，怎麼可以關禁閉呢？
皇太極卻不理會她，三兩步就走出屋裡，急忙往關雎宮去。
「蘇茉兒，快叫人去通知姑姑！」直到皇太極離去，大玉兒才捂著肚子癱軟在地上。
蘇茉兒見狀，心急不已，連忙扶她起來，又吩咐永福宮裡不起眼的小太監趕去清甯宮請哲哲給她們做主。
＊＊＊
麟趾宮內。
娜木鐘看著慢慢溶解在酒壺中的藥丸，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大玉兒，這一次，夠你喝一壺的吧。
「墨荷，伺候本宮更衣，本宮要去向皇后請教一些『宮務』……」
清甯宮內。
哲哲正一籌莫展地扶著額，大玉兒的事她方才才知道，自入了夏，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這次藉故將所有的宮務都交給貴妃和淑妃打理，沒想到玉兒還是出了事。
「去把皇上請來，就說本宮身體不適。」沒有辦法，哲哲只能用自己最不喜歡的藉口去請皇太極，除此外，大約沒什麼能夠將他從海蘭珠的身邊喊走的吧。
皇太極來得還算快，這讓哲哲心裡多少有些安慰，起碼在他心裡，自己這個嫡妻還是有些地位的。
皇太極一見哲哲，見她臉色蒼白，當即就皺眉關心道：「你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就好，旁的事無需關心。」
哲哲苦笑一聲，也不打算隱瞞：「皇上您說的簡單，玉兒和海蘭珠都是我的侄女，我怎麼能坐視不理？」
大玉兒出事了，才想起海蘭珠也是她的侄女，平日，她可是公平地對待兩個侄女了？
皇太極最心疼海蘭珠的就是這點，她自小沒有人疼愛，而大玉兒卻是千嬌萬寵，正是因為這，他才想要將海蘭珠寵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見哲哲又要為大玉兒說話，皇太極忙止住她的話，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這事，我已經下了決定，不可輕易更改。玉兒也該吃些教訓，叫她閉門思過，也算是讓她安心養胎。」
哲哲歎息，微微一笑，道：「既然皇上這麼說，那我也就沒什麼意見了。不過玉兒既然懷著孩子，皇上您剛才也說了叫她安心養胎，那麼我就讓人送些補養品去。您看如何？」
皇太極略一勾唇，哲哲是個聰明的女人，若無其事間就將他的話曲解了。不過他也不在乎這點，隨她去吧。
「你看著辦吧－－」
正說著，外面宮人就進來通報：「奴婢參見皇上，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貴妃娘娘來了，說是有些宮務想請教您。」
哲哲心頭一動，對著皇太極微微一笑：「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了娜木鐘了，皇上您有時間，也
該去看看她。」雖然不喜娜木鐘，她卻更不願意皇太極片刻不離地守著海蘭珠。
娜木鐘這一次，倒是來得正是時候。
皇太極也不想駁了哲哲的面子，便對身邊內侍道：「今晚擺駕麟趾宮吧。」
＊＊＊
皇太極果然如之前所言，在天色漸黑的時候擺駕去了麟趾宮。當然，在此前，他還是提前去了關雎宮看了看海蘭珠，見她吃了藥後安心睡下，方才離開。
娜木鐘叫人準備了幾個小菜，又暖了一壺酒，等到皇太極來，兩人隨意說了幾句話，便一同用膳。
娜木鐘知道自己脾氣算不得討喜，但是她到底在皇太極心中有幾分地位，她敬的酒，皇太極還是很給面子地喝了下去。
*杯酒下肚，皇太極便停下，但是娜木鐘已經十分滿足。這一次，為了能讓大補丸的藥效發揮到最好，她特地將這藥丸融在鹿茸酒中，本就是大補的酒，加上那藥丸的效力，呵呵……
＊＊＊
「福晉，昨日申時，宸妃在關雎宮誕下了皇八子！」睿親王府裡，內侍匆忙來報，秀玉聞言，並不吃驚，只叫姬蘭將早早備好的禮取來。
「烏納西，讓人備車，我親自進宮一趟。」關雎宮宸妃如今風頭正盛，宮裡宮外都知道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各府的福晉定然都會親自進宮祝賀，她這睿親王妃當然也不能例外。
「是，福晉。」烏納西轉身叫人去準備，秀玉則是讓奶娘將阿克敦抱來。
「等會我要進宮一趟，你們好好帶著敦哥兒，莫要出了差池。」
秀玉溫聲地囑咐，奶娘並一干侍女則都是諾諾應下，不敢有一絲大意。
笑話，睿親王如今只有這一嫡長子，且誰不知睿親王對福晉寵愛有加，對福晉所生嫡長子更是期望甚高，她們都是正黃旗的包衣，全家的性命都只要睿親王的一句話，哪裡敢不盡心盡力？
秀玉攜了侍女、侍衛入宮，她卻不知道，這一次，她差點就與兒子陰陽相隔。
＊＊＊
關雎宮宸妃產下皇子的消息早就傳遍盛京，據說皇上大喜，不僅流水般的賞賜進了關雎宮，更有傳言說皇上有意冊封宸妃為皇貴妃，並為皇八子大赦天下。
這一傳言，令人咋舌。大赦天下，這往往是只有太子出生才有的待遇。皇上此舉，意味深長啊！
後宮的風吹草動，自然也牽扯到前朝。皇太極即將知天命，膝下卻只有豪格一位成人的長子，而且豪格確實戰功赫赫，是以他一向以繼承人的身份自居。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才出生幾天的皇八子，竟然風頭一下蓋過了他！
豪格哪能甘願被壓低一頭，往日有個十四叔多爾袞處處排擠他也就算了，畢竟二人年紀相當，且多爾袞能征善戰，委實不算沽名釣譽之輩。但是這皇八子算什麼東西？連話都不會說的奶娃娃罷了，能不能養大還是個問題，憑什麼被封為太子？只因為他有一個受寵的額娘？
豪格自然不服，他手下的心腹們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一日之內，皇太極收到的勸諫書數不勝數。
秀玉是從姑姑那聽說這些事的，她先去關雎宮送了禮，面上客氣地恭喜了幾句後就拐彎到了麟趾宮。
娜木鐘面上甚是不屑，她一向是看不起海蘭珠這走幾步都要喘幾口氣的姿態的。用娜木鐘的話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家的漢人花呢！
身子嬌弱的海蘭珠確實不像一般的蒙古貴女，反倒帶著江南女子的嬌媚柔弱，這大約也是皇太極格外鍾愛她的原因之一吧。
「倒是想不到她還能平安地生下兒子。」娜木鐘抿了口茶，嘲諷道：「我還以為喝了大玉兒的安胎藥，動了胎氣那一回有多嚴重呢。」
秀玉無奈地笑，拍了拍姑姑的手，勸慰道：「姑姑，這些話您在我面前說說就是了，在外可不能觸黴頭。」
誰不知道皇太極把海蘭珠當成了眼珠子，聽不得人說一句不好。
娜木鐘歎息道：「我哪裡有那麼傻？我現在只盼著自己能夠早日懷上龍種，也好全了我的一個念想。」
說著，娜木鐘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語氣變得柔和不少：「到今兒就是整一月了，再過十來天，大概就能確定消息了。」
女人來月事，有時遲上那麼十來天不是什麼稀奇事，最保險的就是在月事遲了十日後再請太醫把脈。
秀玉聞言，不由輕笑道：「姑姑您看阿克敦那麼喜歡您，您一定會如願得一大胖小子的。」
說起阿克敦，娜木鐘也一展愁眉，笑道：「我倒是真的想敦哥兒了，改日有空，抱他進宮陪我幾日。」
秀玉笑著應下。娜木鐘在睿親王府小住的那幾日，整日逗弄阿克敦，阿克敦對著她便憨笑，叫娜木鍾愛得不行。
而就在此時，由奶娘帶著的阿克敦，正被奶娘抱著去園子裡散步。
阿克敦性子鬧，在屋裡坐不住，時不時就要攛掇著身子要往外走，秀玉覺得孩子鬧騰些也無礙，便讓奶娘每日抱著他去外逛一逛，也不走遠，就是王府的後花園，最遠不過是走到多爾袞的書房前的竹林。
阿克敦的奶娘有三，今日當值的是烏雅氏，她生養過一兒一女，半年前被挑為管家挑選為奶娘之一，一直盡力地調理著身體，等到府裡大阿哥一生下，就立即上崗。
奶娘和小主子的關係是十分親密的，烏雅氏一家都受過管家的恩惠，又都是正白旗的包衣，能夠成為睿親王府大阿哥的奶娘，烏雅氏不知道暗地裡拜了多少次菩薩。
這會兒，阿克敦正被烏雅氏抱著往蓮花池的方向走去，身後緊跟著的是四位侍候的侍女和兩位內侍。
「媽媽，您看那，那荷花開的可好看？」一侍女年紀小，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今日府裡難得沒有正經主子，言語間便也鬆快很多。
烏雅氏順著侍女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四五朵荷花錯落有致地分佈在池面上，周圍碧綠的荷葉映襯著，當真是嬌豔欲滴。
荷花池景色優美，一行人的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走去。哪想到這一拐，差點將懷裡的小主子給拐沒了！烏雅氏每每想起今日，都覺得心驚肉跳，嚇得魂都沒了！
悠于 2016-6-2 19:44
第64章
「主子，您別亂跑！主子……」由遠而近,一侍女正吃力地追趕著跑在她前面的女人。
只見那女人披頭散髮,衣衫淩亂，奔跑間依稀可見其一雙赤足鮮血淋漓,形容淒慘。
眼看著那追在後面的侍女即將在往荷花池的小路口追到這瘋女人,誰知她卻不小心跌了一跤，那瘋女人趁著這空隙,一路往荷花池跑去！
那侍女跌倒後便伏在地上許久,似乎是跌傷了,一時爬不起來。而那瘋女人則是悶頭狂奔，並不發生呼喊或是呻吟。
烏雅氏等人正閒情逸致地走在荷花池邊，並未察覺這番動靜,等到她們看到迎面而來的瘋子時,為時已晚！
那瘋子朝著烏雅氏直奔而去，原本只是迷茫呆板的神情在看到烏雅氏懷裡的阿克敦時，忽然變得瘋狂。
「兒子！那是我的兒子！快還我孩子！」那瘋女人竟然二話不說直接去搶烏雅氏懷中的阿克敦。
烏雅氏駭了一跳，她身後的侍女和內侍也被這一突發情況驚呆在原地，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那瘋女人竟然已經奪過阿克敦，往前奔去！
這還了得！烏雅氏等人臉色頓變，驚駭異常，連忙追去，卻哪裡追的上一個拼了命跑的瘋子？
內侍和侍女紛紛驚叫，那瘋女人受到驚嚇，竟然想都沒想直接抱著阿克敦跳入了荷花池！口中還大聲喊著：「兒子，我的兒子！誰也別想搶走我的兒子！」
蒼天啊！烏雅氏直接被這一意外嚇暈了過去，四個侍女也腿一軟，癱倒在池邊，卻還是硬撐著爬起來，跳下蓮花池。兩個內侍緊跟著跳了下去，但是六人卻近不得那瘋女人的身。
福晉離開前囑咐她們好好照顧大阿哥，若是大阿哥出一點差池，她們都不用想活了！如今可好，竟然讓一個瘋子劫持了大阿哥，還害的大阿哥落水！
方才的大動靜引來了府裡的侍衛，侍衛們見狀，連忙下水營救大阿哥。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一道纖細的身影也悄然跳入池中，並且在侍衛制服瘋女人的時候，眼疾手快地舉起了哭喊聲漸弱的阿克敦。
「太醫！快傳太醫！」
＊＊＊
「福晉，大事不好了！大阿哥落水了！」當管家派人來告知秀玉這一消息時，她正打算向姑姑告辭。
聽到來人這麼說，秀玉臉上恬淡的笑容瞬間龜裂，心跳猛然驟停：「怎麼回事！說清楚！」
完全顧不得淑女形象，也顧不得禮儀形態，秀玉只覺得自己像是無法呼吸，有一隻可怕的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怎麼會這樣？她不過是離府半天而已，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回福晉的話……」那侍女還顧著禮節，秀玉卻是心急如焚，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催促道：「說那些個廢話幹嘛！快說大阿哥現在如何！」
那侍女頭一回見到福晉如此凶煞模樣，嚇得一個哆嗦，顫巍巍道：「大阿哥……大阿哥落水受涼，又受了驚嚇，發起了高燒！」
「小玉兒，你趕緊回去看看。」娜木鐘也滿臉焦急：「不行，還是我陪著你一塊回去。」
言罷，秀玉與娜木鐘便匆忙出宮。二人趕回睿親王府，直奔後院而去。
太醫已經診治過了，阿克敦小臉通紅地躺在小床上，嗯哼嗯哼地抽泣著。
秀玉看著兒子難受的樣子，恨不能以身代。阿克敦不滿周歲，這樣的孩子發高燒，極易燒壞腦子或是夭折，太醫又不敢下重藥，如今竟是只能聽天由命！
秀玉恨極，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兒子，更恨那害得兒子落入這般下場的人！
娜木鐘同樣惱怒，命人將當時在場的人都提了過來。烏雅氏和那幾個侍女、內侍全身發軟地跪在地上，一見到秀玉和娜木鐘，立即一下下地重重磕頭，口中喊著饒命。
秀玉一拍案桌，四下當即一片安靜。「把當時的事說清楚。」
烏雅氏幾人立即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那個瘋女人，自然就成了她們抨擊的重點對象。
管家怕那瘋女人傷到福晉和貴妃，並不敢將她帶上來，直到秀玉發話，才命蒙古侍衛將那神情瘋癲的女人押了上去。
「金氏！」秀玉猛地站起身，三步上前，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金秀妍的臉上。
手掌被震得生疼，卻及不上秀玉心中的痛。她的阿克敦還那麼小，現在卻被這個瘋女人害的生死未蔔！
「快把我的兒子還給我！還給我！」金秀妍由在瘋喊，蒙古侍衛一左一右，立即捂住她的唇，金秀妍只能掙扎著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福晉，這金氏已經瘋了，以為自己給爺生了兒子……」管家為難地上前解釋，府裡大阿哥出事，他難辭其咎！對於罪魁禍首，管家自然是恨得牙癢癢。
秀玉見到瘋瘋癲癲的金秀妍，喉嚨口忽然湧起一股血腥味，眼前一陣暈眩，差點摔倒在地。
「快扶你們福晉進去休息，這兒就交給我了！」娜木鐘見她情況不對，一聲令下，姬蘭和烏納西連忙扶著秀玉進裡屋休息。
秀玉卻不肯，掙扎著去了阿克敦的屋，姬蘭和烏納西只能由著她。
「來人啊，將這金氏杖責五十大板，不能打死了！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娜木鐘狠狠地瞪著金秀妍，心中氣急。好不容易小玉兒和多爾袞有了感情，若是因為阿克敦而鬧翻，導致多爾袞再次轉而支持哲哲和大玉兒，那可就壞了她的大事了！
「把這幾個護主不利的東西都拉下去！」
在娜木鐘雷厲風行的命令下，院子裡很快就響起了各種求饒聲和痛呼聲。
秀玉看著床上的兒子，用冷水浸過的毛巾一下一下地替兒子擦著額頭和手腳，眼角忽然滑落一滴淚。
淚水落到手背上，就好像一個信號似的，她的淚水就如開閘的水，再也控制不住。
姬蘭和烏納西第一次見到自家福晉露出這樣悲傷哀戚的模樣，對視一眼後，卻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大阿哥命懸一線，身為額娘悲痛欲絕的心情，又豈是外人可以理解的？
秀玉無聲地落淚，手裡卻不敢有所停頓，極盡溫柔地為兒子替換布巾，在換水的間隙，雙手合十，祈求上蒼保佑她的孩子。
太醫再一次來診脈，依然皺眉搖頭，秀玉原本滿懷希望的眼睛，在看到太醫歉然的表情時，驀地黯淡了下去。
「太醫，無論如何，什麼法子都該試一試啊！」秀玉將臉貼著兒子滾燙的臉，覺得自己的世界仿佛燃起滾滾火焰，讓人絕望而悲傷。
太醫無奈地歎氣：「福晉，不是奴才不肯試，實在是奴才才疏學淺……」
這樣子燒下去，就算是救了回來，最後只怕不是傻了也是聾了。
太醫謹小慎微慣了，哪裡敢真的下狠功夫？要是下了藥，大阿哥最後卻落得個或聾或傻的下場，豈不都會算到他的頭上？他又有幾個腦袋來承受睿親王的怒火？
那就這樣任由他燒下去嗎？秀玉張了張嘴，想要這樣問。但是她又知道，哪怕她逼得再急，太醫也始終只有這一個答案。
秀玉如同木偶一般地呆坐在床邊，手掌中是兒子小小的手，平常總是靈活淘氣的小手現在痛苦地握成了拳，白嫩飽滿的臉頰正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紅。
「小玉兒，如何了？」娜木鐘急急地走了進來，一見秀玉這般模樣，心中立即了然。
「哎！我苦命的小玉兒啊！」娜木鐘將秀玉攬進懷裡，拍著她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哪個府裡沒幾個夭折的孩子？就是當今聖上，不也只有豪格一個長大成人的兒子嗎？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真的遇到這事的時候，卻也會痛苦崩潰。娜木鐘當然知道阿克敦對於秀玉的意義，不只是嫡長子，更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骨肉相連，血脈相親，如何能說舍就舍？
正當姑侄二人抱著痛哭時，守在門外的侍女忽的激動地跑了進來：「福晉福晉！阿吉說她有辦法治好大阿哥！」
***
「哦？你就是救起大阿哥的那個侍女？」娜木鐘懷疑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此人是金氏的侍女，卻又是救起阿克敦的功臣。但是這並不能打消她的疑慮。
阿吉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個頭，才抬頭回話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是奴婢當時巧合地救起了大阿哥。」
阿吉簡單地說了事情起因，金氏在被掌嘴毀容後神智漸漸不對，直到前些日子忽然開始幻想自己是睿親王的福晉，受盡寵愛，不久前給睿親王生下一子……
「這金氏，癡人說夢！」聽到這，娜木鐘不由憤慨地拍桌。
她竟然幻想自己是多爾袞的福晉？娜木鐘冷笑一聲，覺得自己剛才叫人只打了她五十大板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阿吉低下頭，乖順地跪在原地，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若不是她整日在金氏耳邊說著福晉如何如何受寵，大阿哥如何得睿親王看重，想來金氏即便發瘋，也不會幻想自己是府中福晉吧。
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她在最終關頭搶著跳進水裡抱出了大阿哥，就憑這一點，就可以掩蓋過她曾經身為金氏侍女的罪過，順利留在睿親王府裡。
何況她現在又前來獻計，若是救助大阿哥有功，何愁不能在睿親王府立足？
這樣……那位應該會滿意吧？
第65章
阿吉正想著,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花盆底踏在地上，清脆而動聽,但在此時此刻,卻顯出幾分詭異的寂靜來。
阿吉偷偷地抬了抬眼，只能看到來人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除了要幹粗事的侍女，會這樣做的人就只剩下福晉了，只是為了不傷到大阿哥罷了。
阿吉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她知道自己做了這麼多,最後一擊就看此時了。若是能夠得到福晉的信任到她身邊，那麼她就大功告成了！
「就是你將大阿哥從水裡救出來的？」秀玉淡漠的聲音在屋內想起，無端地讓人想起那皎潔的月光，冰涼而孤寂。
阿吉磕了個頭,道：「回福晉的話，是奴婢。」
「你說你有法子幫大阿哥退燒？」
「是，奴婢有個妹妹，小時候妹妹發高燒，奴婢的阿布就是用那個法子替妹妹退燒的。」
秀玉又往前走了幾步，精緻的花盆底停在阿吉的跟前。
「若是你能救回大阿哥，你想要我怎麼賞賜你？」
秀玉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顫著，她知道自己在冒險，這個人就是害得她兒子落水的兇手！可她卻要用她的法子來替兒子退燒！沒有人會贊同她的做法的吧？可是她又怎麼能夠忍心地看著兒子就這樣燒下去！
「奴婢不敢居功！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阿吉的雙手猛地握緊，上身緊緊地匍匐在地上，不敢讓別人看到她過於激動的神情。
「我一向賞罰分明，你說吧。」秀玉再次道。
阿吉似乎猶豫了許久，一會後才遲疑道：「奴婢不求有功，只求能夠留在福晉您的身份伺候，這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氣了！」
「呵。」秀玉輕笑一聲：「就是這樣嗎？」
她走了幾步，走到阿吉的身邊，目光直直地盯著恭順地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真的當自己是個睜眼瞎嗎？真的以為自己能夠不動聲色地掌控一切嗎？真的以為她和她身後的人能夠將手伸到睿親王府來嗎？
「奴婢不敢奢求……」阿吉依然伏在地上，從姿態上看，她當真是做到了畢恭畢敬。
「你有什麼不敢奢求的呢？」秀玉忽然話題一轉，在娜木鐘驚訝的目光中猛地大聲質問道：「你既然是金氏的侍女，為何在她瘋癲時不上報？為何不看好了金氏由著她亂跑？為何在金氏逃脫時故意在荷花池前摔跤！」
秀玉早已讓蒙古侍衛們審問過當時在蓮花池福晉的一干人等，他們都證實阿吉當時明明快要抓住金氏，卻在荷花池前的小路上跌倒，反將金氏趕到了荷花池的那條路上！
這一切分明都是計畫好的！金氏早就是一顆廢棋，阿吉身後那人卻還想借著她來生一回亂！秀玉卻想不到，她們竟然敢把手伸到阿克敦的身上！
不給她們幾分顏色，真的以為她好欺負嗎？
「本福晉給你一次機會，救回大阿哥，本福晉既往不咎，否則，你和你身後的人，全都不要妄想能夠置身事外！我若是怕了她，我就不是睿親王福晉！」秀玉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露出這樣惡狠狠的表情，難道真的是她太過軟弱了嗎？只知道躲在多爾袞的身後，安享他帶來的寧靜？
他一旦離開，她就手足無措，連他和她的兒子都保護不了嗎？
阿吉顯然沒料到剛才還說要賞賜她的秀玉會忽然變臉，驚惶之下猛地抬頭，卻見秀玉雙眼通紅卻強忍著不肯掉下一滴淚來，那雙平日總是笑意妍妍的眸子此刻不泛波瀾地盯著她，卻驀地讓人覺得腦後泛起冷氣。
阿吉被這一眼看的心虛不已，待她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癱軟在地，額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
娜木鐘一開始還不明白秀玉要做什麼，看到現在，哪裡還能不知道的呢？原來這個賤婢竟然是細作！竟然是她害的阿克敦生死未蔔！
娜木鐘暴怒而起，卻被秀玉伸手攔下。「姑姑，這一次，讓我自己處理吧。」
秀玉淡漠的神情看的娜木鐘心中不由發酸，見她神情冷然，大概不會放過這人，也就點了點頭。
阿吉卻無法再維持此前的冷靜和鎮定，她以為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天衣無縫，卻不想早就被人盯上了！
秀玉往門口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姬蘭立即心領神會地喊了一聲：「小莫子，進來吧。」
聽到姬蘭的話，阿吉背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小莫子是在廚房裡幫忙的小太監，也是和她關係最好的一個！她以為是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卻不想原來他是被派到她身邊的奸細！
小莫子進來後，很是平靜地說出了阿吉詭異的行為，尤其是她對金氏態度的轉變。阿吉撐在地上的手緊握成拳，悔不當初。
秀玉讓下人們退下，屋裡只剩下娜木鐘還有姬蘭，以及跪在地上的阿吉。
「我知道你是誰的人。」秀玉半蹲□，在阿吉耳邊冷冷道：「你現在別無選擇。」
阿吉痛苦地伏□，緊握成拳的手上露出條條青筋，顯得猙獰不已。她是莊妃娘娘安排到睿親王府的細作，目的是不斷地靠近睿親王和睿親王福晉，替她傳遞府中的消息……
如果她倒戈相向，得知自己叛變的莊妃娘娘會如何對待她的妹妹？可憐的阿聰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可是她若是不倒戈相向，她死在了這裡，以死表了忠心，計畫失敗的莊妃娘娘真的會大發慈悲繞過阿聰嗎？
娜木鐘見此，冷哼了一聲，道：「不管你究竟是誰的人，落到了我的手裡，我就有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經的囊囊福晉，又怎會是只知道爭風吃醋之流？比心機或許她不如大玉兒，但是論手裡可用的人，娜木鐘卻比大玉兒強太多了。她帶著林丹汗的財務和人手嫁給皇太極，手下依然有不少人誓死效忠於她。正是因此，皇太極至今也不敢懈怠於她。
阿吉痛苦地哀嚎了一聲，忽然像是做出了決斷，死命地磕著頭，好似根本察覺不到疼痛似的。
「奴婢什麼都交代！奴婢願意為福晉做牛做馬！只求福晉發發慈悲，救救奴婢的妹妹！奴婢在這世上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了！」
秀玉冷冷一笑：「死罪暫免，活罪……難逃。」
讓她的兒子受苦，這一仇，不報非人！
＊＊＊
娜木鐘並不贊同秀玉冒險，將這來路不明的賤婢獻上的方子給阿克敦服用。
可是目前來看，太醫顯然已經放棄，一個個都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態度，秀玉和娜木鐘再是逼迫，也沒人願意鬆口一試，他們是打定了主意一起扛，不過是想著法不責眾罷了！
娜木鐘也知道自己雖然貴為貴妃，但是也不好直接把這麼多太醫都推出去砍了，秀玉就更不能了，多爾袞領兵在外，他的福晉若是在盛京傳出個『作威作福』的名號來，豈不是給他添亂？
看著那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娜木鐘的心口再次提了起來。「不然的話，還是找個人試驗了再給阿克敦服用吧？」
秀玉無奈地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已經燒了大半天了，要是再等下去，就算是退燒了，只怕也……」
不傻也殘了……
太醫的話依然清晰地在秀玉耳邊響起：「回福晉的話，若是大阿哥能在今夜裡退燒，那麼一切都還有希望，若是到明日一早，大阿哥依然高燒不退……」
畫外之音秀玉豈會不明白。若是明日一早阿克敦依然燒著，那麼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秀玉恨不得受此苦痛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這一次，她也是走投無路了。
阿吉既然是打著主意想要借此機會到她身邊，那麼她獻出的計策定然是有很大的把握，不然的話，她絕對不敢這樣到她面前露臉。
小小的銀勺盛著黑乎乎的藥汁喂進阿克敦的嘴裡，大約是藥汁太苦，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會吞咽，藥汁大半都流到了他的脖子裡。小小的人兒哭得滿臉通紅，清脆的哭聲也漸漸弱了下去，顯得嘶啞起來，聽得旁人心酸不已，更不要說秀玉這個額娘了。
可是這一次，秀玉卻是硬著心腸，將那一碗藥汁全都灌了下去，儘管大半都流了出來，好歹還是有些許被他咽了下去。
之後，秀玉便片刻不離地守在兒子身邊，不停地替兒子換布巾，擦拭身子，整整一夜都不曾合眼。
大約是老天保佑，在第二日的太陽升起的時候，秀玉顫抖著雙唇貼上兒子的額頭，終於感覺到不再那麼炙燙！
「快，傳太醫！」
太醫雖然口中說著束手無策，卻還是不敢掉頭就走，到時候若是有人在睿親王面前告他們一狀，說是因為他們的瀆職而導致府裡大阿哥不好，他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是以，太醫院還是留了三位最擅長兒科的太醫一直都守在睿親王府。
聽到福晉傳喚，太醫們都不敢耽擱，連忙趕了過來。
秀玉讓出位置，起身過猛，又因一晚沒有合眼，整個人都晃悠了下，若非姬蘭眼疾手快，只怕她就要跌倒在地了。
兩位太醫去給阿克敦診脈，另一位則是對秀玉道：「福晉，您氣色兩虛，且千萬保重。」
秀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眼神卻落在阿克敦身上。只見那兩位太醫輪流給阿克敦診脈，又不停地比對著阿克敦額上的溫度，還翻起那小小的眼皮，叫秀玉心頭一顫再顫。
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兩位太醫陸續起身，走到秀玉面前，拱手道：「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燒已經退了，只要好好養著，想來幾日內就會恢復的！」
第66章
阿克敦死裡逃生,秀玉和娜木鐘都大松了口氣。只是讓人著急的是，阿克敦正在漸漸恢復,秀玉卻因為一驚一怒加上為了照顧阿克敦熬了幾日,一病不起。
娜木鐘為此焦頭爛額，宮中又等著她回去主持宮務,只能叮囑了下人們好生伺候,自己則是先回了宮。
秀玉這一病就拖到了下月，沒成想這一病，倒還幫她避過了一番波瀾。
宮中關雎宮宸妃生下皇八子，皇太極極其高興，封賞不斷，但是想要冊封她為皇貴妃的事，卻遭到了多方阻攔。
一則是哲哲不願意讓海蘭珠一躍而上，若是她自己病體不安，待她西去，豈不是註定海蘭珠將是下一任皇后？屆時玉兒和科爾沁該何去何從？這些都是哲哲擔憂的。
二則是豪格不願意給那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奶娃娃再增加助力。滿清本就注重子以母貴，皇八子已經有了一個身為宸妃的母親還不夠，難道還想要一個身為皇貴妃的寵妃母親做後盾嗎？想都不要想！
三則是娜木鐘、淑妃等人不願意看到海蘭珠寵上加寵，幾人難得放下芥蒂，共同抗敵，威力自然也不可小覷。
宮中因為此事，風雲驟起，前朝後宮動盪不斷，秀玉卻因養病宅居府中，保得一時安寧。
待秀玉身子好了一些，便開始著手清理身邊的人手。發瘋的金氏雖然是被人利用，卻還是直接害了阿克敦的兇手，自然是死不足惜，至於阿吉……
秀玉沒有要她的命，她打算讓她身後那人嘗嘗，什麼叫做一報還一報！
大玉兒，遲早有一日，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
阿克敦那早先瘦下去的小臉終於漸漸恢復了白皙，秀玉心中總是不安，生怕他留下後遺症，便時常拿了布老虎在他眼前晃動，見他視線總是跟著明黃色的娃娃，心中先松了一半氣。再是拿了撥浪鼓在他兩側耳邊輕輕晃動，見他也有反映，且眼神清澈靈活，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海蘭珠所產皇八子洗三時，秀玉沒有去，此次滿月便不好再推脫。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秀玉再也不敢把阿克敦一個人留在府裡，哪怕如今府裡的守衛比之之前更甚。
當然，這宮裡也不是什麼太平的地方，秀玉攜了奶娘、侍女，又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這還不夠，還帶上了之前姑姑所贈的蒙古侍衛。
乍見到布日固德那張熟悉的臉，秀玉有些恍然。許久未想起額娘和哥哥了啊。她是真的把這兒當做自己的家了。
也不知道多爾袞什麼時候能回來，能否趕上阿克敦的周歲？
＊＊＊
「海蘭珠，把孩子抱給我看看。」皇后哲哲這些日子身子稍有好轉，便堅持著要親自主持皇八子的滿月宴。
能夠在清甯宮給孩子舉辦滿月宴，也許在其他人看來是天大的榮幸，偏偏海蘭珠並不領情。在她看來，哲哲此舉不安好意，說不定想對她的孩子動什麼壞心眼呢！
如今，聽到哲哲這句話，海蘭珠滿心的不情願，但是在眾人面前，卻也不能不給哲哲面子－－－按輩分，哲哲是她的姑姑，按位份，哲哲是後她是妃。
皇八子出生至今依然沒有取名，不是皇太極不重視，相反，是他過於重視，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一個能夠匹配他愛子的名字，索性就一直以皇八子相稱。
海蘭珠將兒子交到哲哲手中，雙眼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好似哲哲一有動靜，她就會撲上去救兒子似的。
秀玉看著海蘭珠這樣，心中竟有些感同身受。對於海蘭珠，她算不上討厭也算不上好感，只能說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但是一想到歷史上的宸妃是因為兒子夭折而一病不起，最終香消玉殞的，秀玉這心中就隱約生出幾分害怕來。
歷史上的多爾袞一生無子，最後過繼了多鐸的兒子為嗣。一想到此處，秀玉抱著阿克敦的雙臂不由用力，感受到疼痛的阿克敦不適地扭了扭身子，張嘴『嗯啊』地哼了起來。
聽到兒子的哼唧聲，秀玉猛地回神，對上姑姑關心的視線，她連忙安撫地笑了笑。不會的，她的阿克敦連這樣的生死關頭都度過了，還怕什麼呢？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而且，她也絕對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正想著，哲哲已經把皇八子還給了海蘭珠。懷中抱著兒子的海蘭珠滿臉幸福地倚在皇太極身邊，乍看之下，仿佛只有這三人才是一家人，而一旁的哲哲、大玉兒、以及娜木鐘等人仿佛都不過是外人。
想來這些人心裡都不好過，但是秀玉卻奇怪地發現姑姑臉上一改常態地沒有任何的不滿和抱怨，反而心情極好地勾著嘴角。
秀玉有心想問問為何，卻也發現此時不是說話的地方。反正這滿月宴時間也不會太久－－－海蘭珠生下皇八子後身子一直恢復不好，皇太極捨不得她辛苦，便早就下了指令，剩下的事都交由哲哲主持。
待皇太極帶著海蘭珠和皇八子離開，其餘人便也興致缺缺起來，秀玉便與娜木鐘一起回了她的麟趾宮。
「姑姑，我瞧著您今兒心情不錯，是有什麼好事嗎？」秀玉不解地問。按理說海蘭珠生下皇八子、大玉兒又有孕在身，姑姑怎麼可能心情好呢？
莫非……
秀玉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之前她還給姑姑的那兩位大補藥。「姑姑，難道您……」
娜木鐘得意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秀玉的疑惑。
「天哪！真是太好了！」秀玉是發自心底的高興，若是姑姑所生第十子與大玉兒所生順治帝只差幾個月，等到皇太極駕崩，這帝位落到姑姑兒子的頭上的機會，豈不是更大了？
若是連帝位都換了人來坐，她還怕什麼歷史上多爾袞無子！
「你可得幫我保密啊，小玉兒。」娜木鐘撫著自己的小腹，一邊逗弄著炕上的阿克敦。
秀玉替兒子把塞到嘴裡的小手拿出來，一邊道：「那是自然的。」頓了頓，她又問道：「那姑姑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皇上？」
娜木鐘早前生養過，如今懷上了孩子也不像秀玉當初那麼慌張。只見她淡淡然地盤腿坐著，眸光微涼：「自然是要選一個好日子了－－」
秀玉默然，知道姑姑還是有所顧忌。大玉兒傳出有喜的消息後，海蘭珠就動了胎氣，為此，皇太極至今都不待見大玉兒肚子裡的那孩子。若非哲哲幫襯著，大玉兒的日子想來還要淒苦幾分。
姑姑若是選在海蘭珠兒子滿月的時候說出自己有喜的消息，就算逞一時之快，氣了海蘭珠，但是自己也落不得好，很大的可能性是被皇太極遷怒。
這麼一想，秀玉立即明瞭。再過些日子就是皇太極的生辰，莫非姑姑是打算在那一日說？
「姑姑，難道是……」
對上秀玉疑惑的目光，海蘭珠卻好像讀懂了她眼中的疑惑，兀自點頭道：「十月廿五，皇上的生辰。我是打算在那一日『意外』暈倒的……」
＊＊＊
除了麟趾宮，秀玉抱著阿克敦走在御花園裡。穿過那抄手長廊，再拐過淑妃的衍慶宮，才是她們出宮的觀慶門。
「福晉……」姬蘭原本走在秀玉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忽然往前了半步，在秀玉耳邊道：「前面好像是莊妃娘娘呢。」
秀玉眉頭一跳，抬頭往前看去，果然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大玉兒與蘇茉兒。
再說大玉兒，她見到秀玉，心情未必就好。多爾袞與她決裂，又因為得罪海蘭珠而成為全宮的笑柄，若非哲哲求情，她至今還被禁閉在永福宮內。
如今見秀玉有子萬事足，多爾袞又一心護她，心中又怎麼會好受？
秀玉停下腳步，大玉兒也駐足不前。兩個人就這樣站在狹長的抄手走廊中，遠遠對視。
若是過去，也許秀玉就先讓一步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道理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是大玉兒讓她明白，有些人並不是她肯讓步就可以的相安無事的，即便她退到了角落，那些人也會繼續逼迫她，直到她無路可走為止。
「格格……」那邊的蘇茉兒心中也有些不安，今兒的小玉兒讓她覺得有些異樣，那眼神分明平淡無波，她卻硬是覺得心頭微顫。
「蘇茉兒，咱們讓一讓吧。」大玉兒柔柔一笑，三個多月的肚子並不怎麼顯懷，但是她早已換上了寬大的衣裳，頭上的朱釵也盡數去了。
「格格！」蘇茉兒不解，為何格格要給小玉兒讓路。顯而易見，按身份尊貴，小玉兒早該給格格請安了！她倒好，竟然站直了身子紋絲不動！
大玉兒卻一把按住了憤憤不平的蘇茉兒，淡然一笑：「小不忍則亂大謀。」
悠于 2016-6-2 19:45
第67章
大玉兒的忍讓讓蘇茉兒覺得萬分心疼和難受，對秀玉的怨恨自然也更深。
當年的小玉兒,不過是仗著貴妃娘娘的寵愛對著十四爺胡攪蠻纏,哪裡上得了檯面？
在蘇茉兒心裡,唯有像她家格格這樣智勇雙全的女子才有資格站在十四爺身旁,誰料到命運弄人，最後竟然便宜了這個小玉兒！
大玉兒並未對蘇茉兒說過她發現的秘密,一來是她對蘇茉兒已經不如過去那樣信任---當她和蘇茉兒之間那層窗戶紙被她捅破後，她就知道她們回不到過去了，對著一個多年暗中愛戀著多爾袞的女人，大玉兒承認自己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二來，蘇茉兒似乎遇到多爾袞的事就格外緊張,她不敢保證蘇茉兒會不會頭腦一時發熱跑到多爾袞面前去質問他。這點也是最要緊的，大玉兒如今不想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既然多爾袞在乎那個不知來歷的女人，那麼她為何不能利用這一點，讓多爾袞幫自己辦事？
雖然過程不一樣，但是結果一樣就可以了。
大玉兒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一群人簇擁著秀玉揚長而去。
「孩子，額娘一定會幫你拿到你該得的那一份的。」
此時的大玉兒，自然還沒想過要讓兒子問鼎天下，她只是知道，姑姑身體越發不濟，她必須給他們母子找一個依靠，而戰功赫赫的多爾袞，將是最好的選擇。
而此時，遠在朝鮮的多爾袞終於收到了家中來信。
「多爾袞，我真的害怕得睡不著覺，若是我們的阿克敦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真的沒有臉面再見你了。」
當看到秀玉娟秀的簪花小楷寫下的這句話，多爾袞心頭驀地翻騰，仿佛被利刃狠狠地刺瞎。竟然已經有人把黑手伸到了他的後院？竟然有人想要傷害她和阿克敦？他府中那些侍衛都是做什麼的？
怒火滔天的多爾袞奮筆疾書，當多鐸走進他的帳篷時，看到的就是哥哥面色鐵青的樣子。
「哥，你怎麼了？」多鐸很是不解，這一次可謂是大獲全勝，馬上就可以班師回朝，為何哥哥會面露憤色？
多爾袞並不答話，直到把書信寫完，才擱下筆冷冷道：「有人似乎覺得我多爾袞好欺負。」
多鐸依然不解。
多爾袞將秀玉的來信給他看。多鐸一目十行地看完，一下子氣得拍在桌上。
「欺人太甚！真的把我們兄弟當成軟柿子嗎？」
多爾袞的臉色因為弟弟這句話而好看很多。不管如何，多鐸總是站在這邊的。雖然是他府中出事，多鐸卻直接當成了自己的事。
「不管幕後人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好過的！」多爾袞陰狠地說。
***
清甯宮裡。
一大早，各位妃嬪都來給哲哲請安。哲哲雖然身子不好，把宮務都交給了淑妃和娜木鐘，但是到底皇后的尊榮還是在的，待她身子好了一點，各宮妃嬪便齊齊來請安。
這一次，大多數人臉上都寫著躍躍欲試。誰都知道還有三日就是皇上的生辰了，她們不比宸妃受寵，卻也不能妨礙她們在那一日替皇上祝壽討皇上歡心啊。
海蘭珠來得是最遲的。平日的話，娜木鐘一定會嗆她幾句，但是今日娜木鐘卻顯得格外寬宏大量，非但沒有暗自嘲諷她，反而關切地問：「宸妃，瞧你氣色不好，可是八阿哥昨晚又鬧騰你了？」
海蘭珠扶著額，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白，神情卻依然倨傲：「是啊，昨晚八阿哥又有些低燒，若非皇上陪著妾身，妾身都不知道怎麼撐過來。」
海蘭珠的話拉了十足的仇恨值。娜木鐘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低調，反而極力炫耀著皇上對她的寵愛。待到她三日後爆出有喜的消息，只怕多數人都要叫好---誰讓她狠狠地打了海蘭珠的臉呢？你不是椒房獨寵嗎？既然獨寵，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哪裡來的？
娜木鐘微微一笑，目光往下看去，正對上大玉兒沉靜的眼。娜木鐘所有的好心情都散了個精光，尤其是當她看到大玉兒鼓起的肚子時，心裡就更憋屈了。
海蘭珠比她早了一步生下皇子也就算了，誰讓人家有本事，皇上日日寵愛，生根發芽也是正常的，偏偏這大玉兒也走到了她前頭，若是生個公主也就罷了，若是生個兒子，豈不是也要壓她
兒子一頭？
想到這，娜木鐘就氣悶不已。雖然她肚子裡的孩子才兩個多月，娜木鐘卻深信自己肚子裡的一定是兒子。至於大玉兒肚子裡那個，娜木鐘左看右看，她的肚皮都圓的很！肯定是個女兒！
當然，等到皇九子出生，娜木鐘如何氣惱，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三日後，十月廿五，皇太極生辰。
宮中張燈結綵，宮妃們打扮一新，全都想要討個喜氣。
這一次生辰依然是娜木鐘和淑妃主辦，秀玉得知姑姑有孕，害怕她操勞過度，不想娜木鐘卻全不著急，原來她早就將一切佈置妥當，自有人替她操勞。
待到這日，眾人依位坐下。秀玉雖本該坐到親王福晉那桌，但是娜木鐘想要她在身邊陪著，眾人自然也無什麼好反對的---人家姑侄兩個，說說悄悄話還不許了啊？
因為是娜木鐘操辦的酒席，所以給她上的自然是白水。秀玉心知肚明，便裝作一切不知，陪著娜木鐘喝白水。
酒過三巡，臣子們自然是要說幾句恭賀的話，皇太極剛得一子，永福宮莊妃又懷有身孕，外臣自然不知後宮齷齪，也不知道大玉兒這一胎是如何得的，只當二人同為皇太極妃嬪，不過是姐姐受寵些，妹妹不受寵些罷了。
所以當他們恭賀皇太極喜事連連時，可見海蘭珠的臉色有多難看。
娜木鐘握著秀玉的手，在她手心裡輕輕地撓了撓。
秀玉了然地眨了眨眼。
這是她和姑姑的暗號，意思便是可以行動了。果然，娜木鐘輕輕一嘔，秀玉便忙『大驚小怪』地站起身，並用身子替她擋掉了大部分的目光。
「姑姑，您怎麼了？」說著，她又忙對身後伺候的宮人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眾人自然被這一番動靜吸引了過來。
秀玉面露焦急，娜木鐘則在她的掩護下做出幹嘔的聲音。
哲哲一聽這聲音，立即就心裡『咯噔』了一下。她自己生楊過，又見過宮裡不少女子生養，自然知道幹嘔極有可能是有喜了。
可是哲哲不明白，娜木鐘何時得了侍寢的機會？
莫不是……給皇上帶了綠帽子？
腦補過了頭的哲哲一下子膽戰心驚起來，今天可是好日子，若是在今天傳出了這樣天大的笑話，她這皇后還有什麼臉面當下去？
「還不快把貴妃扶回麟趾宮？」哲哲起身，因為動作過猛，一下子又咳嗽了起來。
可是在場不少宮妃和福晉都生養過，又哪裡是掩耳盜鈴就夠了的？
秀玉見哲哲派來的人走了過來，立即就俯身去拍娜木鐘的胸口，一邊拍，一邊說：「姑姑，您是不是這些日子都食欲不佳？偶爾也會和現在這樣嘔吐難受？」
娜木鐘便作勢用帕子捂唇，有氣無力道：「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不過我這些日子忙著皇上的壽辰，也沒時間請太醫來看看啊。」
娜木鐘的聲音雖然沒什麼力氣，音量卻不小，一句話就像所有人解釋了為何她一個生過兒子的人會忽視自己身體的變化。
她那都是忙的！為了皇上忙的！
皇太極坐在最上首，自然看得起所有人的表情。海蘭珠哀怨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天底下最大的負心漢，而捧著大肚子的大玉兒則是依然靜靜地坐在原地，仿佛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唯有那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看到這，皇太極心中立馬湧起一股怒氣，好你個大玉兒，那一日換了漢服，果然是別有目的！一旦有了孩子，他就立即被甩在了一邊！
再想到那日在麟趾宮發生的一切，皇太極一想到自己喝了鹿茸酒後發生的一切，立即就先入為主地把一半的罪名歸結到了大玉兒身上---若不是她開的先河，娜木鐘又怎麼有膽子敢在白天勾引自己？
皇太極並不知道娜木鐘不僅獻上了一壺大補的鹿茸酒，那鹿茸酒中還加了大補的藥---那壺酒早就被娜木鐘毀屍滅跡，他只知道自己連續兩次被自己的女人算計了，而開了先河的人是大玉兒！
娜木鐘不願意離座，哲哲的人自然也拿她這個貴妃沒辦法，總不能以下犯上將貴妃抬出去吧？
太醫很快就來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太醫就報了喜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貴妃娘娘這是喜脈啊！已經兩月有餘！」
皇太極雖然不喜娜木鐘有樣學樣地算計他，但是無論如何，多子多福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總歸是好事。所以，當面對朝臣的祝賀，皇太極還是適時地表露出一些欣喜來。
前朝為此會有何變動暫且不提，只說後宮裡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歡喜的委實不多，只是娜木鐘的懷孕讓她們看到了一些希望---既然莊妃可以，貴妃可以，為何她們不可以？是以，在此之後，皇太極不斷地在各種地方偶遇自己的妃嬪，弄得海蘭珠日日飛醋滔天，這些也就不說了。
愁的自然是不少。首當其衝的是哲哲。原本大玉兒有孕，她當然是看到了希望，無論是男是女，總歸是玉兒日後有了依靠，而且，就算是女兒，只要能生，就不愁生不到兒子。
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娜木鐘居然後來者居上。若是讓她生下了兒子，對她們姑侄可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海蘭珠的兒子，說到底還是科爾沁的外孫，海蘭珠再怎麼不喜她們姑侄，也不可能反過去對付科爾沁。但是娜木鐘不同啊！她可是來自阿巴亥，又曾是林丹汗的福晉，就連獻上的傳國玉璽都有她的份啊！
勁敵二字，已經不足以稱呼她了！
第68章
雖然有一瞬,哲哲誤以為娜木鐘所懷為孽種，但是她見皇太極面上並無任何不妥,心中就大抵明白,只怕這娜木鐘也學了玉兒,鑽了空子了！
貴妃有孕，又是在皇太極生辰上爆出，眾位臣子自然是要道賀。豪格的臉色格外難看，有心人心中當然也有所計較。
眼看著皇上的子嗣越來越多,最後花落誰家還不一定,這站對了隊伍,才是關鍵啊。
除去豪格佔據著大阿哥且戰功顯赫的優勢，剩下三位－－－姑且算永福宮莊妃和麟趾宮貴妃肚中的都是阿哥吧,剩下三位小阿哥，可謂是各有千秋。
八阿哥占了天生的優勢，他的額娘是皇上的心頭寶，這點眾人都看出來了，若是宸妃不失寵，只怕皇上最終還是會偏心八阿哥的。
但是永福宮莊妃也不可小覷。別看她默不作聲，但這女子既然能在宸妃獨寵期間懷上孩子，狠狠地打了宸妃的臉，就可以看出這人心思縝密，且能屈能伸。況且，莊妃背後還有整個科爾沁和皇后的支持，皇上不得不考慮這點啊。
至於麟趾宮貴妃，她來自阿巴亥，阿巴亥也不算是小部落，又得了林丹汗的勢力，且對於皇上一統天下的事業盡了一份力，皇上或多或少都會敬重她幾分。這一兩年裡，貴妃和睿親王府的關係也越來越好，保不齊最後睿親王會站到她這頭，那到時候可就好看了，勢均力敵啊。
暫且不提眾人心中如何揣測，娜木鐘則是順勢推去了管理宮務的職責，淑妃一人哪裡敢獨大，哲哲無奈，只能自己親自上手，又提拔了兩個低位份協助淑妃，這才算是了事。
「哲哲她打得一手好算盤，大玉兒大著肚子，海蘭珠和她那兒子又都蔫蔫歪歪的，若是出了一丁點的差池，那就得算到我和淑妃的頭上。淑妃這人一向最會見風使舵，什麼事都來找我拿主意，最後抵罪的還不得是我。」
麟趾宮內，娜木鐘只留下心腹木荷喆伺候，正與秀玉抱怨哲哲所為。
秀玉對於這位端莊得體的四嫂說不上親近也說不上討厭，只覺得人要是活得像她這樣，未免也太累了。
必須得做溫柔賢慧的賢妻，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為了這個那個的原因不斷地娶妻納妾，甚至不能說一句不滿。
但是，這宮裡宮外，又有誰會說她一句不好呢？秀玉忍不住在心裡自嘲，也只有這樣的人，這樣的心胸，才能端坐在皇后的寶座上吧？
「姑姑，您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地休養，把小阿哥健健康康地生下來。」秀玉為姑姑剝了一個橘子，娜木鐘接了過去。
「你也覺得是兒子嗎？我近來越發愛吃酸的，我看這一次必定是兒子。」娜木鐘一瓣一瓣地吃著那青橘子，秀玉看的牙齒不由泛酸。
「姑姑，您不覺得酸？」秀玉忍不住問道，她懷阿克敦的時候，似乎並沒有這樣嗜酸啊。
娜木鐘道：「酸嗎？我覺得挺好的。」她不在意地一笑，「當然是越酸越好了。酸兒辣女嘛。」
木荷喆又遞了一顆酸梅到主子嘴邊。娜木鐘咬下梅子後，看向秀玉：「多爾袞該回來了吧？」
秀玉點頭：「上個月的信裡是這麼說過，應該快了。」
娜木鐘微微一笑：「那就好。多爾袞還趕得上阿克敦的抓周。」
秀玉也輕笑：「是啊，我也盼著他早日回來呢。」平安歸來即好，其餘的，她也不奢求了。
「這回多爾袞和多鐸又立下大功，阿克敦的抓周肯定熱鬧。」
秀玉秀眉微蹙：「熱鬧不熱鬧倒也無所謂，我只是擔心有人又要藉故鬧事。」
娜木鐘起身，貼近她耳邊問：「上次那個阿吉你怎麼處理的？」
秀玉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大玉兒以為她做得天衣無縫，想要借著金氏入府的機會將阿吉安插到我身邊，卻不想我早就注意到了異常。這一次，我要她，自食惡果－－」
娜木鐘挑眉：「難道你想……」
秀玉冷冷一笑：「我原本以為她不過是想安插個人來打探消息，沒想到那阿吉上了妝竟然和她有幾分相似，她竟然打得是多爾袞的主意，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娜木鐘不解：「你難道還能把這人送回永福宮去？」要讓大玉兒自食惡果，莫不是要讓皇上在永福宮幸了那阿吉？讓她有苦說不出？
秀玉輕輕搖頭，眸光微閃：「姑姑，您應該知道之前大玉兒隻身降服洪承疇的事吧？」
娜木鐘冷笑一聲：「我自然是知道的。這大玉兒不是自詡女中諸葛嗎。連前朝的事皇上都要依賴她，好似這大好的江山都是她一個人的功勞似的。」
「那您應該還記得，大玉兒有孕，是在見了洪承疇不久後吧？」
娜木鐘震驚地看著她：「你－－你竟然想到了這一層？」
娜木鐘又追問：「莫非你是想阿吉裝扮成大玉兒的樣子去見洪承疇？」頓了頓，她又忍不住壓抑眼中的狂喜：「若是被人看到了，只要隻言片語傳到了皇上耳朵裡，大玉兒她就是生了兒子，也沒用了！」
秀玉低頭看著手中的青橘，眉眼輕輕彎起，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人覺得仿佛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幾句玩笑。可是娜木鐘卻無法平靜，她一想到那個結果，心中就湧起陣陣戰慄。
她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原本就有人暗中說大玉兒以色事人，之前寧死不屈的洪承疇才會鬆口投降，但是在皇太極和哲哲有意無意的施壓下，這些流言很快就散去了。
但是若是再有人看到『大玉兒』和洪承疇相見，那麼他們就是全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狂喜中的娜木鐘似乎沒有想到這樣環環相扣的主意是自己那個原本任性刁蠻的侄女想出來的，而秀玉原本就計畫慢慢地將自己不同的一面展現在姑姑面前，畢竟以後她的動作會更多，娜木鐘身為她的同盟，必然會意識到自己的異樣。
秀玉盯著手中的青橘，眼中仿佛出現了阿克敦『嘻嘻哈哈』的笑聲，她的阿克敦最喜歡這樣圓圓滾滾的玩意，小手抓著了就不肯放。大玉兒如今就已經敢這樣謀害她的兒子，若是等她的兒子登基，等她成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孝莊太后，她和阿克敦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多爾袞如今是愛著她，可是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靠人不如靠己，為了孩子，她必須早作打算。
皇太極逝世後，年僅六歲的順治帝登基，如今大玉兒已經懷孕，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最多不過六年，大玉兒便會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而多爾袞，將會成為複征攝政王，或許還不止，皇父攝政王……
呵呵，秀玉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她如今竟也墮落到這種地步了，為了一個男人與人勾心鬥角，好不可笑！
＊＊＊
一陣揚塵飛起，一行快馬從街上疾馳而過，小販們心懷不滿，卻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哎，是正白旗的吧？」
「我瞧著是！打頭的是睿親王吧？」
「聽說大軍凱旋回來了啊！」
百姓們的議論聲並未進到多爾袞的耳中，他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府中的妻子和兒子。
「我回來了！」多爾袞在心中默念，一鞭子下去，恨不得座下的馬兒能夠再快一些。
此時，秀玉正領著管家等一干人等在門口等著，白白胖胖的阿克敦被奶娘抱在懷裡，正好奇地看著張望著。
一陣『踢踏』的馬蹄聲響起，秀玉不由探起了身子，街頭轉角處，忽然出現一道銀光，正是多爾袞伸手銀白的鎧甲！
才不過轉瞬，那一道銀光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秀玉一個呆愣，馬上的男子已經利索地跳下馬，來到她的面前。
「我回來了！」多爾袞明亮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她好像比他出發前瘦了很多，他不在，她一個人肯定受了不少委屈。阿克敦出事，她一定是寢食難安。
秀玉緊抿著唇，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控制著眼中的淚不落下來。
「啊啊啊……」阿克敦好奇地看著這樣鬍子邋遢的男人，一雙小胖手靈活地揮舞著，像是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多爾袞轉過臉，對上兒子圓滾滾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認不出這小傢伙了。他離開府裡的時候，他還是軟綿綿的一團，現在，他已經可以踩著奶娘的手站起來了。
阿克敦的臉長開了，更像他了。多爾袞眼中竟然閃過幾絲猶豫，似乎想要抱他，卻又努力忍下。
秀玉知道滿人抱孫不抱子的傳統，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叫他落人口實，便親自從奶娘懷裡抱過了阿克敦，走到多爾袞身邊，讓他看得更清楚些，口中則道：「爺，您這一路受累了，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一切，您先去洗漱。」
多爾袞也覺得站在大門口不像話，便吩咐了管家領著侍衛們去休整，自己則與秀玉回了後院。
「秀玉！我好想你！」一進屋子，多爾袞便再也管不住自己，一把將秀玉和兒子一同抱進懷裡。
秀玉羞紅了臉，好在姬蘭幾個都十分有眼色地沒跟進來，這才叫秀玉掩耳盜鈴地好受了些。
「鬆開啦……」秀玉推了推他，多爾袞怕壓著兒子，並未用力，被她一推卻反而心中起火。
「秀玉，我想要你……」多爾袞舔了舔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輕道。
第69章
秀玉被他一句話就說的軟了腿腳,可是一低頭,就看到懷裡兒子清澈無辜的目光正好奇地盯著她，秀玉一下就清醒過來。
「渾說什麼呢！」秀玉一把推開多爾袞,又將兒子塞到他懷裡。
「敦哥兒還在呢，你有點做阿瑪的樣子嘛！」秀玉羞惱地瞪他一眼,便裝作忙碌地去收拾炕上阿克敦的布老虎、布娃娃。
什麼抱孫不抱子，那是做給外面人看看的，到了屋裡，還不是她說了算？
秀玉看著多爾袞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見他求救地看著她，便大發慈悲地替他調整了下抱孩子的姿勢。
多爾袞鎧甲未脫,在戰場上習慣了刀光劍影，忽然懷裡被塞了這個一個軟軟的肉團子，簡直不知道手腳要往哪裡放。
阿克敦是他的嫡長子，承載了他所有的希望，他又在阿克敦滿月後就出征，在朝鮮的那些日子，無時無刻不在想念這個兒子，除了思念，他對這個兒子多多少少還有一份歉疚。
不能陪伴著他、保護著他，還讓他這麼小就受到傷害。
這麼一想，多爾袞周身的氣息便柔和了起來，他略微僵硬地彎了彎唇，阿克敦便也對他眯著眼笑。
阿克敦被秀玉養的白白胖胖，一雙大眼睛笑起來就彎成月牙狀。多爾袞看著兒子單純的笑，心裡簡直軟成了一灘水。
「兒子，我是你阿瑪啊。」多爾袞輕輕道。
「啊啊啊……嘛……」阿克敦咿咿呀呀的，卻讓多爾袞驚喜不已！
「秀玉，兒子喊我阿瑪了！」
秀玉也聽到了，此時也驚喜不已，她時常在兒子耳邊念叨阿瑪、額娘，他卻從不給面子，沒想到才見多爾袞一面，就知道怎麼討好他老子了！
「這小壞蛋，教了多少回也不肯喊，到了你跟前就知道賣乖！」秀玉假意生氣地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抬頭看到多爾袞眼中溢出的驚喜和寵愛，心裡高興的同時，難免也有些吃醋。
這一兩個的，可真沒良心。小的這個吧，到底是誰天天陪著你、哄著你？大的這個吧，有了兒子就忘記媳婦，哼。
多爾袞卻沒聽出秀玉話裡的醋味，他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自己兒子。「阿克敦，再喊一聲啊！阿瑪，阿瑪！」
秀玉見他傻愣愣的模樣，忍不樁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哎，她到底吃的哪門子幹醋啊？多爾袞疼愛阿克敦，她求之不得呢，阿克敦喜歡他阿瑪，也是應該的啊。
「你笑什麼？」多爾袞面上有些掛不住，正好也到了阿克敦每日進食的時候，秀玉便將兒子接了過來，出聲喚了奶娘進來，將阿克敦抱去餵奶。
待奶娘抱走了阿克敦，秀玉便親自伺候起多爾袞換衣、沐浴。
多爾袞脫去鎧甲，秀玉看到他背上的傷痕，心頭忍不住一顫。素手撫上那尚且帶著粉色的傷疤，一滴淚便這樣無聲無息地落下。
多爾袞剛要轉身，秀玉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多爾袞頓住，只能無奈地笑。
「秀玉，都已經好了，沒事。」一高興，竟然忘記了這些事。怎麼能讓她看到呢？
秀玉撫著那比她一掌還長的傷疤，低聲問：「還痛嗎？」
多爾袞撫上她環在他腰上的纖手，搖頭道：「早就不疼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本來也不怎麼疼。」
他不疼，她疼！
他今年不過二十幾許，卻已經征戰沙場許久，幾度生死關頭，若非命大，如今早已馬革裹屍！
「多爾袞，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
就算是刀劍刺入骨肉，他也不曾畏懼過，可是在此刻，聽著她抽泣的聲音，他卻開始害怕。
若是他回不來了，她要怎麼辦？阿克敦要怎麼辦？
和貴妃一樣再次改嫁嗎？還是關起門來從此與那老嫗一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度日？
「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活著回來見你。」
多爾袞轉身，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她，也是在提醒著自己。
秀玉靠在他懷中，心中依然忘不了方才看到的那猙獰的疤痕，他明明就在她身邊，她卻依然覺得孤獨害怕。
「多爾袞，抱緊我……抱緊我……」
多爾袞緊緊地將她環住，仿佛要壓入自己的骨血。
不夠，還遠遠不夠。秀玉踮起腳尖，雙唇吻上他的下巴，胡茬微刺的感覺讓她好似清醒了些，又好似更沉迷了些。
一雙白玉般的小手探上他窄勁的腰肢，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要徹底地擁有他，她想用最直接的行為來證明他就在自己身邊。
多爾袞本來就心底蠢蠢欲動，她只是稍一撩撥，他心中的火就如燎原的星火般蔓延開去。
這種事，哪裡需要她主動？她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暗示……
＊＊＊
秀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多爾袞是在近正午的時候回府的，而現在，早就過了晚膳的時間。
秀玉簡直不敢去想之前發生的事。她竟然……竟然纏著多爾袞，要了一次又一次……
秀玉捂著臉，掩耳盜鈴地不去想下人們的反應。可是一想到浴室中四濺的水花和破碎的衣物，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心理建設又全都坍塌。
秀玉低頭去看自己，發現身上的衣物早已換過，身子也清清爽爽的，這才想起來是多爾袞離去前抱著自己去沐浴過了。
多爾袞回府休整後，馬上就要進宮去面聖。她卻纏著他白-日-宣-淫了一下午……
這麼大的動靜，外面的侍女要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才怪了呢！
「要死了要死了……」秀玉忍不住錘了捶床板，不料外面的侍女卻聽到了她的動靜，走到門口輕聲詢問：「福晉，您是要現在用晚膳嗎？」
秀玉猛地停手，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可是繼而一想，她總不能永遠不出去見人吧，只能厚著臉皮，吩咐道：「擺膳吧。」頓了頓，又道：「去把大阿哥抱來。」
侍女們的動作很快，晚膳立即端了上來，奶娘也抱著阿克敦進來。
阿克敦在炕上爬，秀玉也就隨著他去。不想阿克敦卻對秀玉手裡的青瓷小碗產生了興趣，一個勁地想要去碰。
秀玉忙讓侍女們把碗碟撤下去，自己則是俯身去抱兒子。只是等到兒子在懷，她這才發現自己不只是腰酸腿軟，就連胳膊也沒什麼力氣。
怕摔了兒子，秀玉忙將兒子放回到炕上。阿克敦精力好，這個點還不到睡覺的時候，秀玉剛剛睡醒，此時也睡不著，便和兒子一起在炕上玩。
多爾袞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娟秀溫柔的女子正拿著布娃娃逗著憨態可掬的小娃娃玩耍的場景，柔黃的燈光下，她清麗的容顏更顯溫婉，披散的長髮被兒子扯住，她卻一點也不惱，細緻地將兒子的小手鬆開，又低頭去親兒子軟軟的臉蛋，阿克敦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小胳膊小腿都使勁地蹬著。
多爾袞會心一笑，心中所有的鬱結都在見到這一刻的時候煙消雲散。他讓侍女們退下，自己走進了裡屋。
「回來了？」秀玉一見到他，臉上便有些發燙，卻還是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淡笑著對上他清澈的眸。
「四哥原本是要為我們接風洗塵的，但是四嫂說讓我們舟車勞頓，讓我們先回府休息，接風一事，改日再說。」
秀玉淡淡一笑：「四嫂總是想的周全。」
多爾袞也道：「是啊，四嫂一向對我們幾個兄弟照顧有加。」
秀玉彎了彎唇，並未接話。她知道哲哲在多爾袞心目中的地位，在阿巴亥大福晉殉葬後，哲哲便取代了母親一職－－－無論多爾袞心中多皇太極有多麼不滿多麼仇恨，他卻依然尊重哲哲這個皇后。
而哲哲，卻是大玉兒的姑姑。
掩下心中思緒，秀玉下了炕親自伺候多爾袞洗漱。待到一家三口都上了炕，秀玉道：「多爾袞，你知道姑姑有孕的事吧？」
秀玉其實更想問的，是你知道大玉兒懷了皇太極孩子的事嗎？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該主動提及，多爾袞如今維護的人是她，無論大玉兒是否依然在他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都不會傻到主動把多爾袞推到大玉兒身邊。
「知道了，最近宮中喜事連連。」
一句平淡無波的話，卻讓秀玉展顏而笑。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秀玉肯定地說。
多爾袞將她拉進自己懷裡，另一隻胳膊則抱著兒子。他的懷裡抱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為什麼還要去在乎曾經的那些人和事呢？
「我當然知道。」多爾袞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秀玉羞澀地想要躲開，卻被他牢牢箍住了腰。
「你在吃醋。」多爾袞語氣帶笑。
秀玉剛要嗔他，卻見兒子正咬著手指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阿瑪和額娘，她臉上立即就燒了起來。
「我還不能吃你的醋了？」
多爾袞朗聲大笑：「自然是可以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又在她耳邊道：「你也只能吃我的醋。」
悠于 2016-6-2 19:46
第70章
等專門為將士們準備的接風洗塵宴結束,便剩下是愛新覺羅一家的小家宴了。皇太極後宮妃嬪接連有喜，加上此次大軍凱旋歸來，他便顯得格外意義風發。
哲哲雖然面色有些憔悴,但是端莊得體的妝容和雍容華貴的皇后禮服還是為她增色不少,坐在她身旁的是已經大腹便便的大玉兒，因為懷孕的緣故，大玉兒原本那張巴掌小臉如今不僅圓了一圈,而且面色暗沉了不少。
秀玉知道,女人懷孕，有些人會越加美麗,好像是真正綻開的花朵一樣,也有些人會長出各種斑點,面色發黃發黑，這些和孕婦自身的體質相關，也和孕婦懷孕期間的心情有關。
想來大玉兒這段時間的心情定然不怎麼樣吧，有個海蘭珠不停地給她上眼藥，皇太極又不重視她肚子裡的孩子，加上還有個貴妃給她壓力，大玉兒約莫著是吃不好睡不好。
但是今天是個好日子，她還是打扮一新，端著笑臉坐在哲哲身邊，那幾分母性的溫柔讓她看上去也沒有那麼糟糕。
多爾袞的目光從始至終也沒有往大玉兒的方向看去，誠如他所說，他已經決定忘記那些過去，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十四叔，我敬你一杯。」豪格端起酒杯，臉色陰鷙地對多爾袞說道。
多爾袞淡淡地看了這個侄子一眼，他知道他在忌諱什麼，原本皇太極只有他一個兒子，似乎一切都很明朗，他一直都只把他這個年紀相當的十四叔當做敵人，不想，才一年，宮裡就多了一個八阿哥，還有兩個懷著孕的後妃。這對於豪格來說，大大不妙。
「十四叔，這一次，你可是又立下大功了啊。」豪格看著多爾袞，嘴角冷冷地笑著。
功高震主，他等著這一天，看這個十四叔究竟能落得什麼下場！
「爺，皇后喊您呢。」秀玉走了過去，先對豪格微微一笑後，才對著多爾袞說道。
豪格不甘不願地對著秀玉微微欠了欠身：「十四嬸。」
秀玉道：「豪格，下回再和你十四叔喝酒，今兒就先到這吧。」說著，她便拉著多爾袞往哲哲方向去。
「剛才和豪格說什麼呢？」哲哲笑著問。
多爾袞隨意一笑：「隨便扯了幾句罷了。」
哲哲便也不再問。她當然知道豪格與多爾袞關係緊張，剛剛那麼問，也不過是為了找個話題罷了。
如今的哲哲似乎開始後悔當初那麼決然地阻止大玉兒與多爾袞了。多爾袞年輕有為，戰功顯赫，無論他支持誰，都是一大助力。如今玉兒懷著孩子，若是生下皇子，定然是要多爾袞的支持
的。
哲哲看了多爾袞一眼，見他溫然笑著，脫去了鎧甲，清俊挺拔，反而更像書生一些，但是周身的鋒芒卻又讓人不能忽視。
多爾袞尊敬的態度讓哲哲很是受用，但是當她的目光落到秀玉身上時，心中有微微一頓。
如今多爾袞與小玉兒感情穩定，小玉兒又為他生下嫡長子，說不定多爾袞便與麟趾宮走得近了。
這麼一想，哲哲心中便十分不安，側首看著大玉兒，見她垂眸安坐，心中免不得長歎一聲。多爾袞與玉兒雖然有緣無分，但是只要他心裡還有玉兒，那麼他身後的勢力也許就能為她所用。哲哲這般想著，臉上的笑容便越發慈祥。
「你如今是越發出息了，四嫂想要和你說說話都找不到時間呢。」
多爾袞忙拱手道：「四嫂真是說笑了，您什麼時候想要找多爾袞，只要一句話，多爾袞一定立馬前來。」
哲哲微微一笑，道：「還說呢，你小時候多愛到我跟前湊啊？你和玉兒兩個，可是我的開心果。如今啊，你們也該多來看看我。」
多爾袞臉上笑容一頓，目光不由自主地去看秀玉，見她始終微笑垂眸，心中便有些突突。「四嫂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呢？哎，人這年紀一大，記性就越發不好了，我連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模樣都快忘記了。」
多爾袞這話，叫在場的三個女人都心中一變。
這話，擺明瞭不是說自己記不得和玉兒過去的情分了嗎？哲哲心裡急了，若是等娜木鐘生下兒子，再得了多爾袞的支持，那即便玉兒生下阿哥，也于事無補了啊？
「你這叫什麼話？你才幾歲？便說自己年紀大了，叫四嫂怎麼辦？」
多爾袞便歉然地一笑，卻並不收回自己剛才說過的話。
大玉兒微微抿唇，雙眸濕潤。
這些日子，她吃盡了苦頭，禦膳房跟紅頂白慣了，前有海蘭珠和八阿哥事事比她要緊，後有貴妃娜木鐘財大氣粗人人巴結，她不過是想吃個點心或是煎個安胎藥，都總被落在最後頭。
這種事若是說與姑姑聽，徒增她煩惱罷了，大玉兒心知肚明，便一直叫蘇茉兒忍著。誰知她的忍讓讓那幫小人越發得寸進尺，竟然是連她本該得的份例都克扣了！
直到這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大玉兒才知道她當時逞一時之氣和多爾袞鬧翻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在這宮裡，多爾袞雖然算不上手眼遮天，但是敲打敲打禦膳房，對他來說卻是小事一樁啊！
聰慧如大玉兒，當然聽出了此時姑姑話中的意思。就連一直反對她和多爾袞來往的姑姑都開始想辦法拉攏多爾袞了，大玉兒便知道該是自己行動的時候了。
秀玉雖然比不上宮裡的女子心眼多如針孔，但是哲哲過於明顯的暗示卻還是讓她眉頭一皺。她以為哲哲這樣的女人是不會放□段的，沒想到，她也不過如此罷了。
就連秀玉都聽出異常了，多爾袞怎麼會察覺不到。若是過去他還愛戀著大玉兒的時候，聽到哲哲暗示說希望他和玉兒一同去看她，也許他會高興地每日都往清甯宮跑。如今卻不同，他身邊的女子可是個醋罎子。
「四嫂可真是說笑了，您不把多爾袞當外人，誰都知道。咱們滿人也不在乎那些個漢人的禮數，可也不能讓多爾袞老和莊妃娘娘一塊在您跟前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多爾袞的福晉呢。」秀玉諷刺地開口，哲哲面色果然一僵。
她怎麼就忘了小玉兒是個不管不顧的脾氣呢，還當她改過了呢。
哲哲不知秀玉是換了芯子的，只當她又和過去一樣為了多爾袞鬧起了矛盾，只是這事確實是她考慮不周，竟然一時著急在小玉兒面前就說了出來。
多爾袞即便是看在兒子的面上，也不會在這時拂了她的面子的。也許他那番話，便是顧慮到小玉兒，才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這麼一想，哲哲心中好受不少，秀玉的諷刺也叫她忽視了去－－－反正這小玉兒過去沒少為多爾袞和玉兒的事發脾氣，如今也不在乎多這一次了。
哲哲不在乎，多爾袞心中卻是極其在乎的。多爾袞知道秀玉心中最計較自己和玉兒的事，所以平日提也不會主動提及，今日被四嫂這麼一說，豈不是生生提醒她，自己過去和玉兒是多麼親密無間？
「都是做額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小氣？」多爾袞也管不得是在哲哲和大玉兒面前了，立即便去拉秀玉的手，「以後可不許開這種玩笑，我的福晉自然只有你一人。」
秀玉抬眸去看哲哲和大玉兒，果然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被多爾袞這麼當面駁了面子，臉色能好看才怪呢。
多爾袞這一次，很是認真地看著大玉兒，道：「莊妃娘娘您多保重身體，臣弟等都盼著您早日為皇上誕下皇子。」
秀玉與他並肩站著，看到大玉兒的臉色越來越僵，心中忍不住冷笑，對付女人最狠的招數，不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是讓曾經最愛她的男人心甘情願地祝賀她和別的男人早生貴子。
她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若是再因為她所熟知的歷史而畏首畏尾，只怕她和自己的孩子就要成為歷史的犧牲品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放手一搏？她自然也想過，憑多爾袞的手段，既然能做到皇父攝政王，為何當初不直接自己做了皇帝？除去大玉兒的原因，只怕外力阻礙也不少。
當然，她私心裡也不希望多爾袞會坐上那把龍椅，高處不勝寒，即便她願意一直陪著他，品嘗過至高權力的滋味後，他可還是她的多爾袞？
皇太極又不只有順治帝一個兒子，秀玉明明記得，歷史上姑姑是給皇太極生了一個兒子的，那兒子活到了順治朝，卻因為被順治搶了老婆而抑鬱而終。
而最讓她不願意去想的，卻是多爾袞在幫大玉兒母子坐穩了皇位後，最後卻落得個開棺鞭屍的下場！子嗣更是下場淒涼！
呵，如今看來，無論是為了多爾袞，或是阿克敦，亦或是姑姑和她的兒子，她和大玉兒還真是不死不休了。
第71章
多爾袞自出征歸來,每日除了上朝、處理旗務外，便是帶著兒子一道玩耍。秀玉總是笑他沒個正形,寵壞了兒子,多爾袞卻理直氣壯得很：「我是他阿瑪,我不寵他誰寵他？」
秀玉心道,莫要寵出個橫天小霸王來就是了,但是轉而一想，阿克敦如今連一周歲還差點呢，再晚些管教也不遲，便也不再說他。
轉眼就是阿克敦周歲，多爾袞錯過了和兒子相處的十來個月,如今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兒子手裡，哪裡肯把阿克敦的周歲宴簡單處理？
管家一早得了多爾袞囑咐,必定要大肆操辦，熱熱鬧鬧的。
秀玉原本還擔心他這麼高調，是否會讓人彈劾他奢靡鋪張，多爾袞卻高聲笑了起來。
「我越是驕橫高調，我的好四哥，才越放心啊。」
秀玉見他臉上雖然笑著，眼中卻滿是嘲諷，一想到他這麼多年來處處小心，與多鐸二人相依為命，心中便不由憐惜。
「既然是這樣，咱們也不用委屈了阿克敦。」秀玉挽著他的手道，嘴角輕輕揚起，似是想通了什麼。
多爾袞此舉，和她在宮裡表現出的態度有何不一樣呢？異曲同工罷了，故意表現得刁蠻無禮，不過是為了讓人掉以輕心罷了。
到了阿克敦周歲那一日，宮裡宮外都派了人來祝賀，哲哲身子不適、大玉兒即將臨盆，八阿哥又生了病，海蘭珠忙著照顧，是以最後宮裡只來了淑妃和貴妃娜木鐘。
「姑姑，您怎麼不好好休息著呢？府裡人來人往的，萬一驚了你怎麼辦？」秀玉扶著娜木鐘，親自送她去後院休息，等到待會抓周時再請她出來。
「我是來沾沾喜氣的，要是能生阿克敦這麼白白胖胖的小子啊，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啊，越發淘氣了。」秀玉說起兒子，嘴上雖是抱怨，臉上卻滿是喜悅，「多爾袞太慣著他了，越來越皮了。」
「你去四處打聽打聽，有哪位爺是這麼寵兒子的？」娜木鐘用手指點了點秀玉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就知足了吧！」
若是不喜孩子的母親，又怎麼會這樣喜歡孩子？嫡長子又沒什麼稀罕的，也沒見得別的府裡的爺整日都把兒子當成寶貝捧在手裡心啊。
「哎姑姑，前頭忙著呢，我先去了，待會兒我把阿克敦抱來。」秀玉急著前頭的兒子，便提出告辭。
娜木鐘卻攔住了她：「哎先等會兒，有件事得跟你說。」
「什麼事？」秀玉不解。
「永福宮那位，最近可是快生了啊……」
秀玉心頭一跳，擔心姑姑想要在此處下手，忙勸道：「姑姑，這事咱們慢慢圖之，您千萬別沾手。」
娜木鐘疑惑：「為何？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秀玉急了：「您真是糊塗，您忘了大玉兒身邊還有個忠心耿耿的蘇茉兒？您若是在產房裡佈置了什麼，她是寧死也會把您揪出來的。」頓了頓，秀玉又苦口婆心道：「你還懷著身子，若是因為這被皇上厭棄，豈不是得不償失？」
娜木鐘便跺腳：「我還怕蘇茉兒一個賤婢？那就這樣放過大玉兒這個賤人？我總覺得你上回說的那事有點懸，必須得再想個法子，萬無一失才好！」
秀玉扶著她坐下，慢慢勸道：「您什麼都不用做，現在只要好好生下阿哥就好。」
秀玉明白姑姑的心情，孕婦本來就心情起伏，距離大玉兒生產的日子越近，姑姑的心情就越糟糕。
「八阿哥這般體弱多病，我覺著皇上不至於這麼糊塗，因為寵愛宸妃就把這樣的國家大事也當做兒戲。至於永福宮那裡……」秀玉彎唇一笑：「我最近可是聽人說了，那邊連想請個太醫請個脈都千難萬難呢。」
娜木鐘眼睛一亮，拍著大腿道：「哎我真是糊塗了！竟然還想著在產房做手腳！她到時候等不等得到產婆都是個問題呢！」
秀玉見姑姑終於撇開此事，心裡便也松了口氣，皇太極可不是個睜眼瞎，姑姑若是真的在皇嗣上動手腳，怕是落不得好。總之，即便是大玉兒生下了兒子，之後還有六年時間讓她徐徐圖之。只要姑姑生下兒子，她們就有奮力一搏的機會！
＊＊＊
前廳裡，阿克敦正在奶娘懷裡好奇地張望，多鐸逗弄了他一會後，索性抱過他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敦哥兒，喊一聲叔叔來聽聽？」多鐸拍了拍阿克敦的小屁股，沒想到小傢伙立馬報復性地拽住了他的辮子。
「唉唉唉……快鬆手！」多鐸抽著眼角喊道。
「多大個人了，還和小孩子玩。」多爾袞一本正經地教訓弟弟，卻忘了他平時和兒子玩的時候還要瘋。
在多爾袞的指示下，奶娘立即上前抱回了小主子。
秀玉便是在這時回到了前廳的。
「說什麼呢？多鐸你怎麼又一臉憋屈啊？」秀玉挑眉問道。
多鐸齜牙：「合著你們一家人都欺負我呢？」
眾人哄堂大笑。
濟爾哈朗拍著多鐸的肩膀，笑道：「十五弟，你孤家寡人一個，怎麼鬥得過你哥哥一家三口啊？還是趕緊娶個媳婦生幾個娃吧！」
多鐸便連忙擺手。
正說笑著，吉時到了。多爾袞取出自己的印章放在桌上，多鐸也拿出了一把小金弓，濟爾哈朗等人也意思意思地添了些小玩意。
秀玉便抱過兒子，將他放在桌上，輕聲在他耳邊說道：「敦哥兒，快去拿，去拿你想要的。」
目光落在多爾袞那枚印章上，秀玉嘴角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那枚印章是正白旗旗主所屬，多爾袞是一心盼著兒子能繼承他的一切呢。
「阿克敦，快去拿叔叔的小金弓，等你再大兩歲叔叔就教你射箭騎馬！」多鐸興致勃勃地催著，阿克敦卻一點也不搭理他，慢悠悠地滿桌子亂爬。
多爾袞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睛卻始終牢牢盯著兒子，見他似乎要拿起什麼，立即就緊張地眉頭緊蹙。
轉悠了許久，就快把所有人的耐心都轉悠沒了的時候，阿克敦終於伸出手，拿起了多鐸的小金弓。
「哎！好樣的！」
就在多鐸高興的大喊聲中，阿克敦另一隻手飛快地抓起了自己阿瑪的印章，還傻乎乎地往自己臉上拍了拍，留下兩個紅堂堂的印子。
阿克敦傻乎乎地笑著，嘴角也淌下可疑的水漬，卻讓多爾袞原本緊繃的臉色立即多雲轉晴。
不愧是他多爾袞的兒子！知道什麼是親疏有別！
多鐸也同樣自豪，看他的侄兒多乖巧，好巧不巧就抓了哥哥的印章和自己的弓箭！
兩樣東西寓意都很好，眾人自然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多爾袞口中雖然說著自謙的話，但是誰都能看出他臉上的驕傲。
阿克敦鬧了這麼久，這會兒也有點犯困，秀玉便抱著他回了後院，與姑姑一道說話去了。
＊＊＊
抓周宴結束，酒宴卻依然在繼續。一群男人吆五喝六地在劃拳，多爾袞也被敬了不少酒。
今兒是好日子，多爾袞是來者不拒，即便酒量再好，此時也有些糊塗了。
「哎哥，我們繼續喝！」平常總是幫他擋酒的多鐸今天卻是敬酒最多的，多爾袞攬著弟弟的肩膀，一大碗酒又是一干而盡。
睿親王府裡此時正熱鬧，而永福宮裡卻是慘澹一片。
大玉兒肚子動了胎氣，馬上要生了！明明離產期還有大半個月，怎麼就要生了呢？這麼突然，什麼都沒有準備呢！
蘇茉兒急得上火，她明明只是去禦膳房親自煎藥而已，怎麼回來格格就動了胎氣呢？
「奴婢錯了！求姑姑責罰！」小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停地磕頭。
「你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害得娘娘動了胎氣？」蘇茉兒氣憤地問。
「奴婢……奴婢只是說今兒是睿親王府大阿哥的周歲，聽人說熱鬧得很。旁的、旁的奴婢什麼也沒做。」
蘇茉兒氣得一跺腳，又沒法和這不懂事的小宮女計較，難道說責怪她說了睿親王府的事嗎？格格定然是想到自己處境淒涼，而那小玉兒卻風風光光地在給兒子辦抓周宴，兩相對比，氣到了啊！
如今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格格還在房裡躺著呢！
蘇茉兒急得牙疼，她吩咐了宮女往清甯宮去，自己則是跑了太醫院。但是這會兒正是深夜，原本太醫院值夜的太醫就不多，此時留守的太醫竟然全都不在，留下的不過是撿分草藥的學徒！
「李太醫和王太醫去給宸妃娘娘和八阿哥看診去了，莫太醫去清甯宮給皇后娘娘請脈去了，剩下呂太醫今兒個請了假！」太醫院的學徒這樣說。
蘇茉兒幾乎絕望。如果連皇后娘娘都病倒了，那麼她派去的人一定是無功而返。
果不其然，等到蘇茉兒回到永福宮，就聽到小宮女哭訴的聲音：「姑姑，奴婢不停地磕頭，但是清甯宮的人也不許奴婢進去見皇后娘娘，說是娘娘病了，不能打攪。」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蘇茉兒卻還是絕望地倒退了一步，她原本還暗中希望皇后能夠撐著來看看格格的！
此時此刻，到底該如何是好？
大玉兒淒厲的叫聲從屋裡傳出，在裡面的老嬤嬤急得跑出來：「姑娘，產婆還沒來嗎？老奴雖然生產過，可也沒給人接生過啊！」
這老嬤嬤不過是被臨時拉來的，永福宮上下也就她生過孩子了，其餘的小丫頭們，還沒進去就軟了腳。
「再等我一會！」蘇茉兒眼中閃過堅定的目光，十四爺，十四爺！這個時候只有十四爺能夠救格格了！
第72章
睿親王府暖閣內。
秀玉正替兒子擦洗著臉，阿克敦掙扎著要躲開,那不情願的小臉蛋看得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了好了,額娘馬上就好。」總算是洗過了臉,秀玉讓姬蘭把東西都收了，自個兒則哄著兒子睡。
「咱們大阿哥就是有福氣，周歲宴結束了，老天爺才下雨。」姬蘭笑著道。
秀玉見兒子眯著眼一晃一晃的,也輕笑道：「是啊，這天氣也真夠怪的,大家才散去,這雨就下來了。」
烏納西上前一步,道：「這會兒還有幾位爺沒散去呢。」
秀玉沒好氣道：「讓他們鬧去。」
姬蘭和烏納西相視一笑,福晉面上嫌棄，眼神裡可都是笑。
又過了不知多久，阿克敦已經熟睡，門外才傳來動靜聲。
「可是爺來了？」秀玉替兒子掖了掖被角，抬頭問道。
姬蘭答：「回福晉的話，是爺回來了。」頓了頓，又道：「爺好像醉的不輕呢。」
秀玉無奈地歎口氣，自行起身往外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我就知道，他們幾個兄弟今天是不會放過他的，要是不喝醉才怪呢。」
這麼說著，她便已經到了爛醉如泥的多爾袞跟前。多爾袞醉眼惺忪地看著她，一見她走來，也不知道是真的看清楚了還是做夢呢，一把拉住她就往懷裡送：「秀玉……唔……再喝……今兒我高興……」
身邊的侍女好似見怪不怪，一個個都低著頭，安分守已地站著。
秀玉也練出了厚臉皮，掩耳盜鈴地把在場的其他人都當做隱形人。
捂著鼻子，秀玉依然被他周身濃烈的酒氣沖的差點喘不過氣，忙指揮著人替他換洗衣物。轉頭，她又吩咐烏納西：「快去把奶娘喊來，把大阿哥抱回去。」
「秀玉……我好想要你……」
多爾袞一句話，說的秀玉再也無法強裝鎮定，紅著一張臉瞪他。
好不容易才把多爾袞送到炕上，秀玉自個兒倒是累出了一身汗。多爾袞喝醉了酒，總是黏人得很，這會兒也是，拉著她的手腕怎麼也不肯鬆手。
好在洗漱過，酒氣散了點，否則秀玉只怕自己也快要醉了。
不然的話，為什麼她現在的臉這麼紅呢？心跳這麼快，好像要燒起來似的。
「秀玉……」多爾袞神志不清，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秀玉還沒來得及推拒，就已經被他剝了個精光。羞紅了臉，她卻也抵不住他的厚臉皮，半推半拒地就遂了他的願，多爾袞自然是如魚得水，仿佛都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下一下地要著他，說出來的話也叫人面紅心跳。
「秀玉……我的心肝，別咬那麼緊……叫一聲哥哥……」
秀玉簡直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每回喝醉了要她，這人不僅動作粗魯，而且什麼話都往外說。
「多爾袞，你……」閉嘴……
最後那兩字還沒說出口，他一個深挺，秀玉不可抑制地一聲呻吟，到嘴的話便變成了「輕點……唔……太快了……」
「秀玉……秀玉……」一聲比一聲急促的呼喊中，多爾袞癱軟在她身上。秀玉緊緊地環著他的腰，也同樣是無力喘息。
屋外淅淅瀝瀝的秋雨帶來一陣一陣的涼意，屋內兩人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此時正相擁而眠，卻是萬般溫情。
而永福宮內的大玉兒，此刻卻是萬般淒涼。沒有產婆，沒有太醫，只有嚇得腿軟的宮女和一個粗使婆子，大玉兒撕心裂肺的喊聲不斷地從屋內傳來，在這陰冷的雨夜，聽得人心頭顫抖。
「嬤嬤，蘇茉兒姑姑還沒來嗎？娘娘快堅持不住了！」滿臉是淚的宮女從產房內磕磕絆絆地跑出來，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粗壯的婆子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亂說什麼呢！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要是娘娘出了事，她們還有活路嗎？即使娘娘不受寵，但是她畢竟是科爾沁的格格，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啊！
科爾沁怪不到皇上頭上，皇上自然也要給個說法，那麼她們這些螻蟻，不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伺候不周，多好的罪名啊！
此刻，粗使婆子恨不得跪下來求老天保佑莊妃娘娘能順利產子。
而正被千盼萬盼的蘇茉兒，正騎著馬艱難地冒雨往睿親王府趕去。
「快開門！開門！」踉蹌地從馬上跳下來，蘇茉兒顧不得自己摔疼的膝蓋，掙扎著去拍睿親王府的大門。
「誰啊誰啊？大晚上的幹嘛呢！」門房打著哈欠來開門，見到一個頭髮淩亂的素衣女子，忍不住嚇了一跳：「你誰啊？擅闖睿親王府，找死啊？」
「我是永福宮的蘇茉兒，你快去把十四爺叫出來！救救我們格格！」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門房大半夜地被吵醒，本來心情就不好，蘇茉兒喘息著說話，加上雨聲淅瀝，他壓根就沒聽清楚。
「十四爺！十四爺！我是蘇茉兒！快來救救我們格格！」
也不知道蘇茉兒是怎麼想的，她忽然就在門口大喊了起來。門房被她這麼一嚇，瞌睡頓時就醒了。
「喂，你幹嘛呢！大半夜的在睿親王府門口大喊大叫，不想活了啊？」門房連忙去拉蘇茉兒，蘇茉兒卻往後退去，站在雨中大喊起來。
「十四爺！十四爺！快去救救我們格格！」
若是多爾袞住在外書房，也許他就真的聽到蘇茉兒的喊叫了。但是此刻，他卻安然地摟著秀玉睡在後院，屬於他和秀玉的新房中。即使蘇茉兒叫破了喉嚨，他也聽不見的，更何況他此時又是酒醉酣睡著呢？怕是打雷也吵不醒他的。
而因為下雨而留宿睿親王府的多鐸卻不幸地被吵醒了。他雖然也喝了很多，卻沒有到醉的地步。
「外面怎麼了？」多鐸忍著被吵醒的火氣，出聲問道。
外面守著的小廝連忙回答：「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面喊著讓十四爺救救她們格格呢。」
多鐸一聽，昏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這聲音怎麼那麼像蘇茉兒啊？對啊，除了她，還會有誰來請哥去救她們格格的？
多鐸連忙披著衣服起身，小廝撐著傘跟在他身後。
到了門口，蘇茉兒依然和門房在拉扯著，門房和侍衛們也不敢對她怎樣，膽敢在睿親王府這麼鬧騰的，必然是和爺關係匪淺啊，萬一傷著她了，這爺會不會拿他們出氣啊？門房和侍衛們心裡也委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會兒見多鐸出來，這些人簡直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似的，一個個期盼地看著他。
多鐸身穿雪白裡衣，見蘇茉兒癱倒在雨水地上，這會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跑過去扶起她，焦急問道：「你怎麼在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多鐸不可能看著蘇茉兒坐視不管，雖然他心中極其不滿蘇茉兒竟然還來找自己的哥哥。萬一被皇太極發現了，懷疑哥哥和玉兒姐姐，那豈不是給哥哥惹下天大的麻煩？
「十五爺……十五爺！」蘇茉兒從混沌中醒悟過來，見到多鐸的臉，眼睛迸發出奪目的光芒：「十五爺，快救救我們格格！我們格格動了胎氣要生了，但是請不到沒有產婆和太醫……」
顧不得那麼多了！不是十四爺也沒關係！只要能救救格格就行！
「什麼？」多鐸驚呼：「玉兒姐姐要生了？」
這下，多鐸也知道為何蘇茉兒會冒著這麼大的危險來找哥了。
「快準備馬車，去請產婆和大夫。」多鐸對著身後的小廝吩咐，小廝應了一聲，立即跑走了。
畢竟是鑲白旗的旗主，多鐸一聲令下，立即就有人帶著產婆和大夫前來，多鐸拉起蘇茉兒，把她送上馬車，自己也隨即跳了進去。
馬車裡放著多鐸的外袍，多鐸也顧不上裡衣濕透，就這樣隨意地穿了上去。見蘇茉兒凍得渾身發抖，他又把另一個包袱遞給她。
「先擦擦乾吧。」
蘇茉兒道了聲謝，抖著手接過包袱，拿出乾爽的布巾擦拭頭髮，隨即又披上大氅，整個人終於暖和了些。
「今天事出緊急……」多鐸忽然開口。
蘇茉兒抬起頭看著他。曾經只知道跟在十四爺和格格身後的小屁孩如今已經長成一個男人了，他正皺著眉，似乎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蘇茉兒，我希望今天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了。」最終，多鐸還是選擇實話實說。這麼多年的交情，他知道這樣說一定會傷害到蘇茉兒和玉兒姐姐，可是為了哥，他又不得不說。
對上蘇茉兒迷茫的眼神，多鐸硬著頭皮說：「像今天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了，對玉兒姐姐和我哥都不好。」
蘇茉兒收斂了表情，冷冷道：「所以十四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格格送死嗎？」
多鐸急了，忙解釋道：「不是，我哥今天被灌醉了，他又歇在後院，怎麼敢有人去吵他？」
蘇茉兒冷笑了一聲：「若非遇見十五爺，我們格格豈不是就要這麼送死？」
這話實在是說得難聽，多鐸耿直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們格格現在是皇上的莊妃，是我們的嫂子，即使出了什麼事，也賴不到我和我哥頭上吧？我哥現在要負責的，只有小玉兒和阿克敦！」
蘇茉兒一下子愣住了。
悠于 2016-6-2 19:48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先不論多鐸的話讓蘇茉兒如何的沉默,只說此刻的永福宮內,大玉兒已經瀕臨絕望。
她的孩子,她千辛萬苦才保住的孩子，怎麼可以還沒見到這個世界就這樣和她一起死去？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蘇、蘇茉兒呢……」大玉兒緊咬著牙,揚起身子問房內的侍女。
小侍女哆哆嗦嗦地對上主子亮的嚇人的眼睛,結巴道：「蘇、蘇茉兒姑姑出宮去了……」
出宮……
大玉兒忽然猛地一喘氣，緊緊憋著的那口氣似乎就這樣散去，強忍的疼痛忽然就襲上心頭,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撕裂。
儘管此時疼痛難耐，大玉兒的神智卻依然清醒,她當然知道蘇茉兒出宮是去找誰求救。科爾沁遠在千里之外，盛京內，能夠救她的人只有他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還有蘇茉兒嘶啞卻急促的喊聲。
「快！快點！」
產婆迅速地走進屋內，看到臉色蒼白的大玉兒和她身下已然浸濕的被褥，心中忍不住唬了一跳。這位宮中的貴人，只怕不得寵吧，否則，怎麼會在臨盆時都沒個產婆在身邊？
「快，準備熱水！把這人參片給娘娘含著。」
聽到產婆有條不紊的吩咐，蘇茉兒心頭好似落下一塊大石頭，剛才強撐著的身子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姑姑！」有個小宮女看著她癱軟在地，連忙想去扶她，蘇茉兒卻連忙搖頭：「不要管我，快去照顧格格！」
蘇茉兒就這樣癱在地上，看著產婆接生，看著她家格格如何咬牙拼命，看著屋內忙碌而緊急的人群。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直到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蘇茉兒才好像從這場夢中清醒過來。
「恭喜娘娘，生了個小阿哥呢。」產婆照例說著喜慶的話，卻不如往常那般特意討好，她是鑲白旗的人，旗主的話自然要聽，但是主子只吩咐了讓她來接生，之後的事也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小阿哥在娘胎裡悶太久了，看著發紫的臉色，只怕……哎。
果然，等大夫一診脈，產婆就在他臉上看到了淡淡的隱憂。他們二人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明明不是宮裡的人，卻被拉來伺候宮裡的主子，若是稍有差池，只怕要禍及家族。
是以，那大夫在看了小阿哥之後，便斟酌著道：「老夫醫術不精，不善兒科，只怕還得勞煩您請宮裡的太醫來診治。」
宮裡的誰都不是瞎子聾子，更不是傻子。小阿哥那哭聲，還不如那小奶貓的叫聲，再看那發紫的臉色，還需要什麼多餘的話嗎？
蘇茉兒強撐著抱起小阿哥，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大夫你就不能再仔細看看吧？」
那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歎息著道：「老夫祖傳的醫術，專治跌打損傷，於這兒科實在是相差甚遠啊。」
聽他這麼說，蘇茉兒還能說什麼？一想到生產後立即暈過去的格格，再看看懷裡幾乎聽不到哭聲的九阿哥，蘇茉兒的心沉甸甸地好似要墜下。
「麻煩了。」蘇茉兒道了一聲，吩咐人給產婆和大夫包了紅包，命人將他們送了出去。昨夜，多鐸將她送到宮門口便自行離去。如今，她卻沒有那個臉面再去找他或是十四爺幫忙請太醫了！
一想到昨夜多鐸的話，蘇茉兒就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那句話，簡直就像是在她臉上扇巴掌。原來，在多鐸眼中，十四爺如今只是小玉兒的丈夫，和她們格格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了－－－只除了叔嫂關係！
多鐸難道不知道格格和十四爺的曾經嗎？不，他當然知道，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即便如此，他現在卻選擇站到了小玉兒那頭。也許，昨晚十四爺是故意裝作沒有聽到她的呼喊，也許，十五爺的意思，就是十四爺的意思，讓她再也不要去找他……
一想到這裡，蘇茉兒的心頭就涼意肆虐。不、不、不，不會的，十四爺不是這樣絕情的人！即使只是看在小時候的交情，也不會看著格格送死的！
蘇茉兒拼命地在心底說服自己，可是已經產生的懷疑，又怎麼會是那麼容易就消散的呢？
低頭看到懷中虛弱的九阿哥，蘇茉兒勉強擠出一絲笑，沒有關係，只要格格有了兒子，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
睿親王府內。
多鐸歎息地坐在多爾袞的書房內，昨夜送了蘇茉兒回宮後，他就一晚上沒睡著。一想到他哥和玉兒姐姐的過去，他的心頭就總感覺到不安，仿佛一不注意，那些過去就會成為致命的傷害。
多爾袞走進書房，看到的就是自己弟弟長籲短歎的樣子。
「你這是怎麼了？昨晚還沒喝夠？」多爾袞揶揄地笑道。
多鐸卻沒有他的好心情，他不知道哥哥如果知道了他昨晚的所作所為後，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和他說說笑笑。昨晚的事，他禁止任何人洩露出去，自然也不許任何人向主子彙報。
以多鐸對自家哥哥的瞭解，即使哥哥現在已經有了小玉兒和阿克敦，但是遇到玉兒姐姐的事，也絕對做不到無動於衷。可是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哥哥再次牽扯到玉兒姐姐的事中，卻也是萬萬不能的。
皇太極對他們兄弟有太多的忌憚，若是讓他知道哥哥和後宮有所聯繫，只怕到時候玉兒姐姐和哥哥都會萬劫不復。
「哥……有個事我想和你說一聲。」多鐸咽了口口水，緊張地看著面前的哥哥：「你千萬不要激動啊。」
＊＊＊
「啊！」書房內，多鐸一聲慘叫，嗓門忽然就高了起來：「你打我？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誰？」
「你如今翅膀硬了，竟然敢在我的府裡發號施令？」多爾袞看著瞪圓了眼睛卻強忍著淚水的弟弟，再看看自己發疼的手心，有那麼一瞬，他想走過去像小時候那樣拉拉弟弟的手。可是，下一秒，他卻板起了臉，冷冷地看著他，道：「如果玉兒出了什麼事……」
「她出什麼事關你什麼事？你還要為了她赴湯蹈火嗎？」被哥哥的一巴掌扇得失去了理智，多鐸開始口不擇言：「我這麼做哪裡有錯？我派了產婆和大夫，除了沒有通知你，我哪點錯了？還是說，你心裡壓根就忘不了她！就算她要生下皇太極的兒子，你還是想要陪著她？！」
「多鐸！」
多爾袞一聲怒喝，多鐸卻毫不懼怕，依然梗著脖子和他對視：「我說錯了嗎？從小到大，只
要是她有事，你哪一次不是豁出命去都願意？就算她已經嫁給了皇太極，你不是照樣為了她喝酒喝到吐血？」
這些事，都是不可抹滅的過去，多爾袞說不出反駁的話，可是心裡卻直覺不是這樣的。他沒有忘不了她，他現在的心裡只剩下秀玉，富察.秀玉，還有他和她的孩子。
「多鐸……」多爾袞頹然地歎了口氣：「不論如何，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
即便是看在這份上，多爾袞也不會坐視不理的。而多鐸的自作主張，卻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那忘恩負義的人。
「是，我又沒說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可是這又如何？難道我就不是和你們一起長大的嗎？我命人請了產婆和大夫，難道還不夠嗎？」
「……」多爾袞看著倔強的弟弟，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多鐸沒有說錯，更沒有做錯，相比於年紀相近的他，年幼的多鐸做這些事更讓人抓不住話柄。多爾袞忽然很迷惑，就在多鐸說出事情始末的那一刻，他究竟為何會產生這樣大的怒火。
「哥……」多鐸忽然語重心長地喊了一聲：「無論你和玉兒姐姐有過怎麼樣難忘的過去，那都是過去了……」
「我知道。」多爾袞沉沉地說了一句。
多鐸卻不管他，繼續道：「你現在有了阿克敦，更加不可以和玉兒姐姐有所牽扯了。要是昨晚你進了宮，你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到時候，你要置小玉兒和阿克敦於何地？」
「我……」多爾袞艱難地張了張嘴，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毋庸置疑，在他心裡，秀玉和阿克敦是最重要的，可是不可否認，即便在大玉兒和秀玉之間，他堅定地選擇了秀玉，但是在聽到大玉兒出事的時候，他也不可能做到坐視不管。
多鐸看著他，多年的兄弟默契立即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你看重小玉兒和阿克敦，卻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玉兒姐姐有難而不助，對嗎？」
多爾袞沉重而緩緩地點了點頭。
「畢竟你們曾經那樣相愛過啊……」多鐸重重地歎了口氣，語氣終於不如此前那樣尖銳。
而就在他抬頭的那一刻，多鐸原本略帶愁緒的眼神立即變得犀利謹慎：「誰在那裡？」
書房的門上，映出一道纖直的身影，多鐸立即追到門口，一打開門，卻只看到跌落在門口的食盒和傾灑出來的米粥。
多鐸的心中立即湧上一股不祥的預兆，一回頭，果然就見到他哥面色大變。
「小玉兒！」剛才站在這的人，竟然是小玉兒！多鐸的口頭猛地一跳。
第74章
「小玉兒！」剛才站在這的人,竟然是小玉兒！多鐸的口頭猛地一跳。
多爾袞面色大變，連忙追了出去。
多鐸拍著自己的腦門,懊悔不已。
而另一邊,匆忙離去的秀玉心中卻是一片混亂,她沒有想到,因為時不時需要抱兒子，所以沒有選擇穿花盆底的結果，竟然是這樣驚喜。
兄弟倆的話她並沒有全部聽到，可是多鐸大聲的質問她就是想不聽見也不行,而多爾袞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反駁的話，這才是讓她最心寒也最懼怕的地方。
她承認,即使看上去再怎麼信心百倍，她內心深處卻依然藏著一個不可言說的疙瘩,那就是多爾袞和大玉兒的過去，以及她所知的那個『未來』。
在她所知道的歷史中，似乎多爾袞的福晉只有寥寥幾筆，幾乎沒有人會想起這麼一個人，而正史野史中，關於多爾袞與孝莊太后的傳言卻層出不窮，甚至連民間傳說中也有各種版本。她一直都處於不安的狀態中，只怕現在看似平和的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夢，到頭來，所有的一切，依然遵循著歷史發展的脈絡，她和阿克敦，消失於歷史的洪流中，而他，則會為了大玉兒母子，拼盡一切。
「秀玉！」多爾袞跑過抄手長廊，立即就看到了那道纖細的背影。可是，秀玉卻並未停下腳步，反而走得越發快了。
多爾袞急忙追過去，心中格外焦慮，他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他還有一種直覺，如今今天不說清楚的話，只怕這個心結就永遠解不開了！
秀玉最後是小跑著走進了自己的跨院，而多爾袞想要進去的時候，卻被守在門口的蒙古侍衛門攔了下來。
多爾袞立即怒目而視：「大膽！」
卻不料，那十八個蒙古侍衛壓根就連臉色都未曾變過一下，這十八個蒙古侍衛，十個是娜木鐘送的，還有八個則是孟根留下的，全都只聽命於秀玉一人。
為首的布日固德面色不變道：「請王爺恕罪，福晉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入後院。」
多爾袞氣惱道：「還不閃開？連爺的話都不聽了？」
布日固德道：「奴才們只聽福晉一人的。」
其餘蒙古侍衛一言不發，卻一個個都挺直了背部守著門口，那架勢，分明是不會退讓一步。
多爾袞活到如今，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過。他自然不是拿這幾個蒙古侍衛沒轍，他只是不願意損了秀玉的面子，叫她日後在這府裡損了威信。
「哼。」多爾袞甩袖離去。
回了書房後，心虛的多鐸見哥哥漆黑的臉，立即知道大事不好，當即就想溜走，卻被多爾袞一下提溜了回來。
「呵……呵呵，哥，小玉兒沒事吧？」多鐸訕笑著問。
多爾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烏雲都快比得那墨了。
「哥，我、我也不知道小玉兒站在外面啊……」多鐸苦哈哈地看著自己哥哥，他現在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讓你剛才這麼義正言辭，讓你剛才那麼口不擇言！闖禍了嗎？小玉兒那心眼，小得跟針尖似的，以前就為了玉兒姐姐不知道鬧過多少次，這一回，鐵定不可能雷聲大雨點小的！只怕這雨點啊，說不定都能淹了龍王廟！
「下次再敢這樣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哥！我哪裡還敢有下一次啊！」多鐸討好地看著他，繼而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小玉兒剛剛怎麼說的啊？」
這鬧騰的時間也太短了點吧？前後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啊。
多爾袞沉沉地歎了口氣：「這回她是氣大了。」
多鐸聞弦歌而知雅意：「難道小玉兒連屋都不讓你進了？」
多鐸一說完這話就知道糟糕，抬頭一看，果然見到他哥面色比方才還要漆黑點。
多爾袞氣悶，哪裡是不給進屋，分明是連院子都不讓踏進了。
「那個，哥，永福宮那裡，你打算怎麼著啊？」多鐸探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問。
說他哥心軟吧，他對自己的兄弟也絕不手軟，就如阿敏，囚禁至死；說他哥鐵石心腸吧，他對於自己在乎的人，卻又是可以豁出命去保護。多鐸如今不知道，玉兒姐姐，究竟是屬於前者，還是屬於後者。
私心來說，多鐸是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夠徹底忘記他和玉兒姐姐的那段過去的。曾經，他對於小玉兒這個嫂子也有諸多不滿，如今卻不然，尤其是在小玉兒生下阿克敦以後，他心裡就認定了小玉兒這個嫂子了。
「那邊……還是你去關照一聲吧。」多爾袞低著頭，細細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好似心不在焉。
多鐸知道自己哥哥心中的糾結，一個是曾經青梅竹馬的戀人，一個是現在的福晉和孩子的額娘，無論怎麼看，似乎都沒有辦法痛快地做出抉擇。這個時候，就是他這個額親弟弟該出馬的時候了。
為了哥哥，他什麼都願意做的！
這時候，多鐸也顧不得之前的一巴掌了，滿心都是為了哥哥而豁出去的熱血沸騰：「哥，你放心吧，這事就交給我了，玉兒姐姐那裡我會搞定的，你現在只要把小玉兒哄好了就成。」
多鐸說得容易，多爾袞心裡卻覺得格外不安。秀玉的性子他清楚，雖說看似溫和好說話，真要倔強起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更讓多爾袞心中不安的是，那十八個蒙古侍衛的態度。
秀玉的一句話，他們堅決執行，即使面對的是他，大清國的睿親王，秀玉名正言順的丈夫，也絕對不膽怯。
原來，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曾經只能依靠他的小女子已經有了這樣的能力。即使離開他，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這個認知讓多爾袞心中火燒火燎，那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覺得尤其忐忑。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也許真的某一天，她就會帶著阿克敦消失的無影無蹤。
多爾袞再也坐不住了。就算是被蒙古侍衛攔在院子外，他也必須在門口待著。萬一一個不小心，她真的帶著兒子走了，那還了得？
多鐸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哥哥失魂落魄地往外跑去，心裡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哥，要是玉兒姐姐問起你，我要怎麼說啊？」
「嘖。」面對這種情況，多鐸只有摸摸自己的腦門，見機行事吧。
再說秀玉，她現在也完全從剛才的震驚和難過中恢復過來，方才是猛不丁地聽到多鐸的質問，她才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現在冷靜下來，她也就知道自己方才反應是過激了。
她瞭解多爾袞這個人，看似冷血無情，實則重情重義，若是對著大玉兒就這樣不管不問了，她才會覺得不可置信呢。畢竟，他還不知道大玉兒所做的那一切事呢……
女人可以撒嬌，可以任性，卻不可以無理取鬧。秀玉知道什麼是個度，剛才讓侍衛們攔著他，也算是給他一個提醒，她十分、十分不喜歡他再牽扯到大玉兒的事情中去。現在想來他也應該明白她的態度了吧？那麼，也該變成懷柔政策了。
「姬蘭，若是王爺來了，直接領他進來。切記，他問什麼，都不許回答。」
「是，奴婢這就去。」姬蘭領命而去，烏納西則奉命去將阿克敦抱來。
秀玉一看到圓滾滾的兒子，心情立即就好了幾分。抱著兒子在炕上玩耍，秀玉壓根就沒去注意門口那人。
多爾袞如今心頭正吊著一塊大石頭呢，雖說秀玉讓他進了門，可是方才問姬蘭的話，她可是一問三不知啊。這樣莫名，才讓他更加忐忑啊。
「秀玉……」待姬蘭等人退下，多爾袞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見秀玉只顧著逗弄懷裡的兒子，連眼神都沒稀罕給他一個，多爾袞這心裡更憋屈了。
臭小子，之前白疼你那麼久，關鍵時刻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替阿瑪求情。
「爺，您是有什麼事嗎？」秀玉不冷不熱地問，總算是大方地給了個眼神。
可是這似笑非笑的樣子，卻讓多爾袞心頭跳得更加快，這是真的生氣了啊。
「秀玉啊，你別聽多鐸那臭小子亂說。」多爾袞挪到了炕邊上，見她沒什麼反應，忙盤腿坐了上去。
阿克敦很給面子地要往阿瑪懷裡撲，秀玉索性松了手，讓他做個快樂的小叛徒。
多爾袞心裡卻高興得不行，小子，不愧是老子的親兒子！知道給你阿瑪臺階下！
「爺要做什麼事，妾身哪裡能干涉啊。」秀玉做了甩手掌櫃，便懶洋洋地靠在炕頭看自己兒子折騰他老子。
多爾袞被阿克敦扯住了辮子，想要搶回來，那小子卻露出一臉『搶回去我就哭給你看』的委屈表情，正要借兒子來討好媳婦的多爾袞立即就蔫了。
「你是我福晉，當然能干涉。」多爾袞舔著臉又靠近她坐了些，「還生氣呢？」
秀玉一抬眼，懶洋洋地反問：「爺說呢？」
第75章
見秀玉面上有所緩和,多爾袞立即順勢往上爬：「秀玉，昨兒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多鐸自己胡思亂想，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秀玉挑了挑眉,輕笑道：「多鐸說的難道錯了嗎？」
多爾袞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話，多鐸說了那麼多話，到底具體指哪一句呢？
秀玉低頭笑了一聲，和多爾袞鬧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要是鬧騰管用的話，曾經的小玉兒福晉為何會香消玉損而人不知？女人啊,最擅長的就是勾心鬥角,否則,為何古人有雲：女人心，海底針呢？
大玉兒和蘇茉兒就是典型的代表，她們不愧是和多爾袞一起長大的，看准了多爾袞是個重情義的人，即使多爾袞已經明確表明已經斷了和大玉兒的情分，可是只要遇到了難事，她們總會想到多爾袞，而多爾袞，似乎也沒有完全拒絕的意思。
這個架勢，太不妙了。
秀玉知道，自己要想贏，就必須徹底讓多爾袞與她們決裂。而一般的吵鬧是絕對不管用的，還會讓自己扣上一頂『任性妄為』的帽子。
大玉兒她們仗著的是曾經的情誼，而她有的是多爾袞如今的在乎。她的心思，就要讓他摸不准，探不著，乾著急才好。
多爾袞不知道如何接話，秀玉卻是有意沉默。
屋內一時陷入尷尬的沉寂，過了一會，秀玉似乎毫不在意地抬頭笑了笑，從多爾袞懷裡接過阿克敦，撫了撫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自言自語道：「敦哥兒，以後額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就算是你阿瑪，額娘也會和他拼命的。」
這話說得委實奇怪，多爾袞一下就眯起了眼睛：「你這話說的是什麼道理？我會傷害阿克敦？」竟然要和他拼命？這話說的，叫人好生氣惱。
多爾袞心說，我疼你們母子還來不及，怎麼會傷害你們？可是現在秀玉正在氣頭上，多爾袞也不敢說重話，只這麼不輕不重得反問了一句。
誰知秀玉聽了他的話，卻冷冷地勾起了嘴角，方才那一絲疏離的笑也整個兒散了去：「爺，您莫當我是在說笑，若是哪一日瞧著我們母子礙眼了，只消說一聲，我便帶著敦哥兒走得遠遠的，絕對不礙您的眼。」
這話聽在多爾袞耳裡，簡直是在戳他的心窩子。什麼叫礙他的眼？這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作甚？
「秀玉，你便是生氣，也不該拿這些話來說道。若是氣不過，捶我兩拳也無礙，但是莫要說這些叫人難受的話。」多爾袞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誰知秀玉一個閃身，竟是抱著兒子直接站了起來。
「爺，您自問，永福宮莊妃在您心中究竟有多重要？我與敦哥兒，可及得上她一個人的分量？」秀玉的語氣十分平靜，沒有醋意，沒有不滿，好像只是詢問今日的天氣一般。
可是越是這樣，多爾袞心裡就越發不能平靜。他『騰』地站了起來，雙目緊緊地盯著她。
他就知道，癥結一定在這兒。「你別聽多鐸瞎說，昨晚，蘇茉兒……我不也沒管嗎？」
秀玉勾了勾嘴角，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若非醉酒，您真的會不管？」
說完這話，她便抱著兒子往門口走去。「爺您今兒一個人歇著吧，妾身陪著敦哥兒。」
多爾袞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急忙拉住她：「不就是因為蘇茉兒來府裡求救嗎？我從頭到尾都沒出面，你還想怎麼樣？若是你還不喜，我叫多鐸也別管。」
阿克敦緊緊地抱著額娘的脖子，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阿瑪，似乎並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您只當我無理取鬧罷了，我只要一想到她差點害了……」說到這兒，秀玉緊緊地咬住了唇，眼角卻滲出晶瑩的淚珠。
多爾袞心神一震，她竟趁著他失神的當口，甩開他的禁錮，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方才說了什麼？多爾袞呆呆地望著兒子的憨笑，小傢伙完全不知道愁滋味，正晃悠著胳膊對阿瑪揮手。
剛才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誰害了誰？多爾袞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心裡有了一個猜測，可是他卻不敢再往深處想。
阿克敦遭受意外的時候他正出征朝鮮，只是接到書信就已經肝腸寸斷，更不要說她這個守在身旁的額娘了。那時候，他只以為是一場意外，回到府裡，只知道阿克敦恢復了健康，那些伺候的下人都被處理了，也就撩過手去。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陰私嗎？
若是有，為何秀玉不告訴他？為何？這個原因還不清楚嗎？因為那個想要害阿克敦的人，與他有著密切的關係，也許是他永遠也不會懷疑的人，所以秀玉選擇瞞下一切，裝作若無其事！
啊！多爾袞的腦海中好像爆開了無數的火花，不可能，玉兒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懷疑的種子卻越長越大，玉兒入宮這麼多年，後宮是怎樣勾心鬥角的一個地方，他如何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許早就不是他印象中那個天真開朗的少女……
不行，他必須立即知道真相！多爾袞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即趕往外書房，並叫人把管家喊了來。
這一次，多爾袞細細地詢問了所有的細節，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那救起阿克敦的人竟然是金氏的侍女，而那侍女，原本卻是宮內浣衣局的宮女……
這一細節，讓多爾袞心中越發肯定，秀玉的難言之隱定然是因為幕後之人是她無法撼動的，所以，她只有把所有的苦和痛都往自己肚子裡咽。
揮退了管家，多爾袞『噌』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案桌上，心中大慟。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竟是忍下了那麼多委屈嗎？枉費他還暗暗自得，自認為將他們母子寵上了天，卻不知道，原來自己不知不覺的行為，竟就是傷害她最利的武器。
也顧不得時辰，多爾袞立即策馬去了多鐸府上。可憐多鐸剛剛從睿親王府回來，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被管家的通傳給嚇了一跳。
「你說誰來了？」
管家苦著臉，壓根就不需要回答，因為多爾袞已經大踏步地進來了。
多鐸忍不住疑惑：「哥，這回又有什麼要吩咐的？我等會立即就派奶娘和擅長兒科的大夫去永福宮，您就別插手這事了，回去好好哄哄小玉兒比較要緊。」
誰知多爾袞卻一言不發，直接命人關上了房門。
待到屋裡只剩下兄弟二人，多爾袞才沉聲問道：「多鐸，在你眼裡，現在的玉兒，還是以前的玉兒嗎？」
多鐸心裡一愣，不知他哥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最終還是決定老實回答：「其實，我老早就覺得玉兒姐姐變了。後宮吃人，若是還和小時候一樣單純，也許我們今天就見不到玉兒姐姐了。」
多爾袞沉默地低著頭，多鐸心頭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多爾袞過了許久才把事情說了一遍。
多鐸立即跳了起來：「什麼？哥你懷疑是玉兒姐姐要害阿克敦？」
多爾袞立即按下激動的弟弟，低聲道：「我只是懷疑……」
多鐸大喘了幾口氣，猛地把桌上的冷茶都灌進了肚子裡：「哥，你讓我緩緩……」過了會，他又蹙眉道：「原本我也沒往這方面想，現在被你一說，玉兒姐姐的嫌疑還真的是最大的……」
是啊，雖說想讓多爾袞後繼無人的人不少，可是能夠從後宮派來的人裡動手的卻不多，再加上，朝堂上那些個對頭，針對多爾袞的可能性更大，去對一個不足周歲的小毛孩下手，只怕他們還沒這麼下作。
這手段，明顯是出自後宅婦人。而多爾袞府裡，除了一個毀了容又瘋癲的金氏，只有那幾個毫無存在感的美人，而那金氏出現的時機又那麼特殊，那阿吉又是從後宮派去到她身邊的，讓人不想歪也不行。
「哥……」多鐸擔心地看著他哥，「如果真的是玉兒姐姐……啊不對，是永福宮莊妃下的手，你打算怎麼辦？」
多爾袞再一次沉默。此時的他，心中思緒萬千。初戀的美好消失殆盡，曾經的情誼化作仇怨，對秀玉和阿克敦的歉疚鋪天蓋地而來，他現在只想將她和孩子抱進懷裡，緊緊地抱著，用自己的胸膛來守護他們。
「永福宮的事……咱們還要管嗎？」多鐸謹慎地開口，原本看在曾經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多鐸尋思著也不能坐視不理，現在卻不同，若是永福宮真的曾經對阿克敦動過手腳，那麼他身為阿克敦的叔叔，絕對不會就這麼善了的！
若是他哥到了這時候還顧念著情分，就別怪他這個做弟弟的以下犯上了！合該欠教訓！
多爾袞沉沉地歎了口氣，像是在說服自己：「事到如今，難道我會再讓秀玉受委屈嗎？」
多鐸身為親近之人，自然知道自己哥哥給小玉兒重新取了個名字叫做『秀玉』，只是他還是習慣喊她小玉兒，便一直未改，何況那也算是夫妻情趣，他這做小叔子的自然避諱些好。
「哥，你能想明白就好。」多鐸拍著哥哥的肩膀道：「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可是小玉兒和阿克敦。」
多鐸一頓，又道：「那麼……阿克敦受的那些苦，就這麼算了嗎？」
多爾袞捏了捏拳，十指發出『格拉格拉』的響聲，他慢慢地抬頭，嘴角輕揚：「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多鐸咧嘴一笑：「有仇必報。」
悠于 2016-6-2 19:49
第76章
清甯宮內。
哲哲病體未愈,好幾日前，皇太極就下了令，讓她好生歇著,宮裡的事都暫時交給淑妃和幾位低位份的嬪妃，是以,永福宮莊妃難產的事,直到此刻她才得知。
「糊塗！她們不知道,莫非連嬤嬤你也不知道玉兒是我的誰了嗎？」哲哲氣得差點摔了杯子，玉兒生產,宮裡竟然連個產婆都沒有安排,若是玉兒和孩子有什麼差池,她要如何向科爾沁還有玉兒的阿布交代！
「娘娘……是皇上交代的啊！不許老奴拿那些事來煩您……」桂嬤嬤原本是禦膳房主事，哲哲身邊的李嬤嬤到了年紀出宮安養去了，哲哲見她做事有條不紊，這才提拔了她到自己身邊。
這些日子以來，桂嬤嬤頭一回見為人和善的皇后娘娘發這麼大的脾氣，心裡不禁暗暗後悔，當時怎麼就見錢眼開，收了貴妃娘娘的禮物了呢。哎，貴妃說只要把消息攔下就好，可沒叫她做傷天害理的事，但是她也沒有想到皇后娘娘會這樣發怒啊。
可是如今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讓皇后娘娘知道自己收了貴妃的東西，即便自己沒有做什麼，只怕也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如今只能咬緊了牙，說自己是奉了皇上的命了！
哲哲情緒一激動，立即就喘息起來。桂嬤嬤上前為她撫背，一邊斟酌著道：「娘娘，皇上是為了您好，您自己的身子最重要啊。」
哲哲揮開她，對侍候著的侍女道：「快將我收著的老山參送到永福宮去，再叫太醫趕緊去給莊妃和九阿哥看看。」
吩咐完這些後，她又轉向桂嬤嬤道：「最近，你還是先不要在我身邊伺候了，回禦膳房去吧。」說完這話，哲哲也不看桂嬤嬤瞬間變得慘白的臉，直接揮手讓人將她拉了下去。
真以為她病得糊塗了，背後搞鬼的還不就是那幾個。哼，幸好玉兒福大命大，否則……
一想到那個後果，哲哲心中依然後怕。若是玉兒和孩子保不住，科爾沁哪裡還有合適的人選送來固寵呢？
******
永福宮內。
大玉兒生產後的第二天，到底還是有太醫來為她診脈。內務府也連忙派了奶娘等一併人來。
若要怪內務府，這也沒這個道理，大玉兒可是整整早產了一個月，誰能料到這事呢？
太醫為大玉兒和九阿哥看診後，心裡就在嘀咕了，可是面上卻不能顯露半分。這九阿哥還真是命大，都憋成這樣了還能活下來。當然，這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藐視皇嗣，罪該萬死啊。
至於這莊妃，就不知道該說她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了，難產，但是最後還是活了下來，只是日後想要再得皇嗣，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要說誰是最會說話的人，太醫必然要排在前列。多難聽的話到了他們嘴裡，也總帶了幾分安撫人心的味道。
尤其是在見到清甯宮送來的藥材後，太醫心中更是小心起來，這位雖然不受寵，架不住人家有個做皇后的姑姑啊。
太醫謹慎地把大玉兒和九阿哥的病情說了一遍後，見大玉兒面無表情，而蘇茉兒則是滿臉肅然，忙補充道：「莊妃娘娘福大命大，日後好好調養，再得皇嗣，指日可待。」
大玉兒依然毫無動靜，蘇茉兒看了她好幾眼後，最後還是先領著太醫走了出去。
送走了太醫，蘇茉兒回到內室。大玉兒正低頭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兒子，那麼小小的一個，脆弱的好像一捏就會捏碎似的。
「蘇茉兒……」大玉兒忽然開口。
蘇茉兒連忙上前，應聲道：「格格，您有什麼吩咐？」
「昨晚，你是去找了多爾袞吧？」
蘇茉兒心中一抖，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去，猶豫了許久，還是老實回答道：「奴婢是去找了十四爺……但是……」
「怎麼了？」大玉兒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問道。
「十四爺並沒有出現……最後是十五爺出面，請了產婆和大夫……」蘇茉兒說完這話，已經不敢去看她家格格的臉色。
大玉兒卻只是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了。」
蘇茉兒臉上卻是顧慮重重，格格並不知道昨夜十五爺說的那些話，所以才會這般若無其事吧？若是讓她知道了，只怕會傷心許久吧？
蘇茉兒黯然地垂下頭，格格傷了身子，月子裡不能難過，這事，還是暫且不說了吧。
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了內侍的通傳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蘇茉兒和大玉兒慌忙對視了一眼，蘇茉兒趕緊替自家格格整了整妝容，見沒什麼問題了才閃身到了一旁。
其實，何必呢，皇太極根本就不會進產房，除了海蘭珠生八阿哥的時候他激動得難以自持外，其餘時候，他還是很忌諱這些的，產房不吉，若非哲哲懇求，他大約只會讓人送些東西來罷了。
事實也果然如此，皇太極只在外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然後便一直坐在外間喝茶。
即便是這，也算是給了哲哲莫大的面子了。
哲哲倒是親自進來看了大玉兒。
大玉兒一見姑姑，見她面色蒼白，神情憔悴，就知道她身子真的不好，而皇上那裡，必然是姑姑去求了情，皇上才會露臉，替她撐了場子。
否則，昨夜的事傳了出去，永福宮九阿哥不受寵的事就該被所有人都認定了，到時候，除非她能夠像姐姐一樣得到皇上的寵愛，否則，所有人都不會把九阿哥當一回事了。
「姑姑……」見到哲哲，大玉兒眼角便濕潤了。
哲哲也好不到哪裡去，姑侄倆就這樣相識落淚。最後還是蘇茉兒攔住了她們，勸解道：「皇后娘娘，您得保重身子，格格您也是，月子裡也不能落淚。」
聽到這話，哲哲才連忙用帕子擦了眼淚，又替大玉兒擦去眼角的淚水，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知道你委屈了，昨夜實在是事出突然，誰也沒有想到你會早產這麼許久。是我疏忽了。」
大玉兒擠出一絲笑，淡淡道：「姑姑您切莫責怪自己，這是老天註定的，要讓我的九阿哥一出生就遭受磨難。不過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哲哲也笑道：「說得對說得對，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我等會就請皇上給取個好名字。」
大玉兒便露出感激的笑。
果不其然，哲哲出去了不一會兒，就聽到皇太極的聲音響起：「朕也盼著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做福臨吧？」
哲哲便欣喜地謝恩：「謝主隆恩，這名字取得可真好。」
屋內的蘇茉兒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唯獨大玉兒神色依然淡淡。
「格格，你不高興嗎？」蘇茉兒小心地問。
大玉兒彎了彎唇角：「高興啊。只是，我擔心姐姐會不高興。」
是啊，早出生的八阿哥至今還沒有名字呢。可是誰都看得出來，這絕非皇上不重視，而是過於重視，不知道該取什麼名字才好呢！
而九阿哥的名字卻是皇上隨口就來，這麼一番對比，落入有心人眼裡，豈不是很容易看出不同來？
蘇茉兒心中的喜悅也散了去，皇上對格格的態度從一早她就知道了，哪怕是格格懷孕後，皇上也沒來過幾次，如今九阿哥出生，隨口取的名字，還是皇后娘娘求來的。這樣的對待，讓格格怎麼受得了？
對上蘇茉兒憂心忡忡的目光，大玉兒安撫一笑，道：「不用為我感到不值，這就是命。」
她信命，聽命，卻絕不認命。
福臨，福運臨門，兒子，額娘會為你奪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
麟趾宮內。
「啪」的一聲，翠玉小碗被雜碎在地，伺候在一旁的宮女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出去吧。」秀玉一進門，見到的就是自己姑姑大發怒火的樣子。
娜木鐘懷孕過了三個月，這胎坐得穩，她氣色瞧著爺不錯，只是這會兒的火氣似乎有點大。
「姑姑，您又為了不相干的人氣著自己了，不值當。」秀玉挽著她坐下，揮手讓伺候著的侍女們都下去。
「氣死我了！那大玉兒命怎麼這麼硬啊？」娜木鐘氣得直拍桌子，好不容易買通了哲哲身邊的老嬤嬤，讓她幫忙攔著大玉兒的消息，老天還那麼幫她，竟然讓大玉兒早產了！可就是這樣，這傢伙竟然還是硬生生挺了過來！
「姑姑，您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養好身子，這些事，全都交給我。」秀玉替她撫胸順氣，一邊道：「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
娜木鐘慢慢地緩過了氣，看著秀玉道：「你可得小心點，別讓多爾袞察覺了，不然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娜木鐘如今可看重多爾袞，若是秀玉因為大玉兒這事和多爾袞鬧翻，那可是絕對不划算的。
「我曉得的。」秀玉勾起唇角：「現在可用不著我親自出手，最恨她們母子的，可是在關雎宮呢。」
娜木鐘也冷笑一聲：「聽說八阿哥身子一向不大好呢，你說，是不是這命硬的九阿哥，克了他啊……」
第77章
關雎宮內。
「阿黛,快去請太醫,八阿哥又咳嗽了。」海蘭珠一臉擔憂地抱著懷裡的兒子,小小的孩子臉上並沒有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紅潤白嫩,反而顯得有些青紫。
「是,奴婢馬上就去。」
見侍女飛快地往外走去,海蘭珠再次低頭看向懷裡的孩子。那麼小那麼可愛的孩子,為什麼要受那麼多苦呢？
「皇上駕到！」外間內侍通傳的聲音傳來,海蘭珠的眼眶立即變紅。這些日子，如果不是皇上的呵護和安慰，她一定堅持不下來的。
「愛妃……」皇太極走進暖閣,還未開口就已經看到了海蘭珠泛紅的眼眶。再低頭一看她懷裡的孩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愛屋及烏，皇太極寵愛海蘭珠,自然對她所生的八阿哥也格外關注，看到兒子不自然的臉色，再聽到他輕微的咳嗽聲，皇太極也不由蹙緊了眉。
「八阿哥的身子還未痊癒嗎？」皇太極快走了幾步，將他們母子擁在懷裡。海蘭珠搖了搖頭，虛弱地靠在他胸口：「皇上，我們的孩子，為什麼這麼命苦？蘭兒寧可受苦的是自己……」
「胡說什麼呢！」皇太極打斷她的話，不贊同地看向她：「你是朕的寶貝，八阿哥也是朕的寶貝，朕是真龍天子，有朕在，你們都會沒事的。」
「皇上……」海蘭珠感動地倚在他的胸口。她是個命苦的女人，第一任丈夫對她不好，幸虧她守寡後來到了盛京，才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海蘭珠看來，皇太極是她的天，那麼孩子就是她的命。太醫已經來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可是八阿哥的病卻依然沒什麼起色。都說病急亂投醫，海蘭珠忽然就想到了薩滿法師。
「皇上，蘭兒想請薩滿發誓來給八阿哥祈福，您看可行？」海蘭珠期盼地看著他，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裡滿是隱忍的期待，皇太極哪裡能夠拒絕她？
「好，朕會著人安排的。」
不多久，薩滿法師來到關雎宮。一番奇奇怪怪的舞蹈後，那帶著猙獰面具的薩滿法師忽然跳出門外，對著關雎宮西面的地方全身發抖，整個人如同癲狂一般。
這個過程大約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所有人都看的緊張不已，似乎都忘記了呼吸，生怕出聲驚擾到了法師。而這個過程中，那法師無神的眼睛始終緊緊地盯著西面，雙手雙腳不停地朝著西面揮舞，像是要驅散什麼，又像是在驚恐什麼。
海蘭珠捂著胸口看著這一切，臉上滿是受驚的表情。關雎宮的西面，正是西宮麟趾宮和次西宮永福宮。一個貴妃身懷六甲，一個莊妃誕下九阿哥，難道，是這兩個人在克她的八阿哥嗎？
母為子則強，縱然海蘭珠天生是個需要依靠男人才能活的菟絲花，此時此刻，看著懷中虛弱的兒子，她卻仿佛忘記了所有的害怕，心裡只想著如何才能保護自己的兒子！
薩滿法師結束了詭異的舞蹈，皇太極帶著海蘭珠走到法師面前。
那位法師平靜地行了個禮，仿佛剛才瘋狂地顫抖舞動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好似看出了皇太極心中的疑惑，那位薩滿法師不等他開口就直接道：「皇上，您應該明白，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說完這話，他便微一行禮，逕自離開，似乎根本就沒把眼前這位帝王當做什麼重要的人。可是，他這樣放肆的態度，卻反而更加讓人覺得他的神秘。
皇太極無聲地看著薩滿法師離去，而他身邊的海蘭珠幾乎快要站不住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大玉兒的兒子和她的兒子，是那兩隻相鬥的老虎嗎？
海蘭珠是個敏感而脆弱的女人，她不如大玉兒運籌帷幄，也不像哲哲那樣事事想得周全，她衝動，她天真，甚至有些愚蠢，可是皇太極最喜歡的，正是她這份不需要花費多少心思來猜的天真爛漫。
「皇上，我們的皇兒，是被大玉兒的兒子給克了嗎？」說這話的時候，海蘭珠緊緊地捂著唇，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這個結果。
對啊，在大玉兒的孩子出生後，她的皇兒就比以前病得更重了……一定是這樣的！
皇太極皺著眉，並未直接回答海蘭珠的話。海蘭珠見他沉默，雙眼一眨，晶亮的淚珠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當真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皇上，您說過的，您會好好保護蘭兒和皇兒的……」海蘭珠傷心至極地看著他，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閃耀著奪目的光彩，眼中的不信任讓皇太極欲言又止，心疼難耐。
「愛妃，朕……」皇太極伸手想去扶她，卻不想海蘭珠竟然直接甩開了他的手，飛快地往暖閣跑去。
皇太極還是第一次見到一直視他為天神的海蘭珠對他這樣無禮，可是她臉上那種母性的光輝卻又讓他怦然心動，這樣的蘭兒，他從來沒有見過，真的好美……好美……
「來人，擺駕永福宮！」
「皇上去了永福宮？」暖閣內，早已擦乾淨眼淚的海蘭珠臉上露出冷冷的笑意，哪裡還有方才的柔弱和無依？
「回娘娘的話，是。」
「哼。」海蘭珠冷笑了一聲，好你個大玉兒，趁著我懷孕，勾引皇上生下那個孽子，如今那孽子又來克我的八阿哥，我若是再讓你好過，我就不是海蘭珠！
「你去永福宮盯著，若是皇上兩柱香後還不出來，你趕緊進去，就說本宮身子不適。」海蘭珠細細地吩咐自己的心腹侍女。她還不瞭解她那個妹妹嗎？心思縝密，冷靜自持，多少事都能讓她化干戈為玉帛，皇上這會兒是在氣頭上，保不准被她幾句話就說服了去。
即使皇上沒有處理大玉兒和她那個孽子，也不能讓皇上在永福宮多待。海蘭珠已經吃過一次蒼蠅了，如今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吃第二次了！
***
永福宮內。
蘇茉兒正坐在機子上縫著小襖，她身邊不遠處，正是抱著福臨玩耍的大玉兒。
福臨出生後隔三差五就生病，可是大玉兒又不是海蘭珠，三更半夜喊太醫來人家也沒有一句怨言，是以，福臨出生至今，除了哲哲命人來看過幾次外，其餘時間都靠大玉兒和蘇茉兒悉心照料，這才算是稍微長了些肉。
大玉兒還有三日才出月子，按理說這時候早該為福臨的滿月宴忙碌起來，可是前幾日姑姑又病了，她不提，也就沒有人想起這回事。
一想到這裡，大玉兒心中就格外酸澀。她的福臨，竟是連洗三宴都沒有。雖說對外宣稱是因為孩子體弱，不宜見人，可是她心裡怎麼會不清楚，不過是不得皇上重視罷了。那八阿哥出生時，也不見得比福臨強壯多少，卻還不是熱熱鬧鬧地辦了洗三宴？
再這麼一想，她又忍不住想到了多爾袞給兒子舉辦的洗三、滿月和周歲……哪一次不是隆重熱鬧呢？他多麼喜歡孩子啊……
如果……如果這個孩子是他的，他會多高興？多爾袞一定會把福臨寵上了天的吧？一想到多爾袞抱著她和孩子的樣子，大玉兒的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歡欣的笑容。
大玉兒正發呆中，根本沒有發現悄悄氣勢洶洶而來的皇太極。
皇太極並未叫人通傳，自己一人徑直走了進來。一進屋就見到大玉兒思緒飄蕩的模樣，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當即就更氣了：「哼！你倒是悠閒！」
一想到他的蘭兒正在為皇兒憂心哭泣，而眼前這個女人卻一臉的無關緊要，兩相對比，如何叫他不氣？
「皇上！」大玉兒驚訝回神，見到皇太極陰沉的臉色，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福臨出生至今，皇上只來過一次，還是在姑姑的請求下一同來的，除了給福臨取了名字，他甚至都還沒見過福臨一眼！
從方才的美好幻想中清醒過來，殘酷的現實讓大玉兒幾乎維持不住臉上得體的微笑，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不過是她的一場白日夢？
「你……」皇太極艱澀地開口，儘管不喜大玉兒，可是福臨卻是他的孩子，真要讓他為了愛子手刃另一個兒子，皇太極還真的下不去手。
可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這句話，不停地在皇太極的腦海中旋轉。他是一個帝王，想的自然比海蘭珠久遠。海蘭珠只想到了福臨會克她的兒子，而皇太極卻已經想到了自己百年之後，兩個兒子為了皇位互相爭鬥的場景！
不行，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皇太極眼眸中亮光一閃，子以母貴，宸妃與莊妃，雖說宸妃地位稍高於莊妃，二人卻同屬四妃之中。這點差距，尚且不夠。
「皇上，您怎麼了？」出於女人的第六感，大玉兒緊緊地摟緊了懷裡的兒子，蘇茉兒也是繃緊了全身，隨時準備沖上去護住格格和小主子。
「永福宮莊妃，德行欠缺，降為莊嬪。」留下這一句，皇太極甩袖而去，壓根沒去看大玉兒蒼白的臉和蘇茉兒憤怒到猙獰的表情。
***
麟趾宮內。
「呵，大玉兒，死活都想不到這次是誰動的手吧？」娜木鐘撫著自己的肚子，嘴角微揚，不久後，卻又好似自言自語：「小玉兒……她比你聰明多了。」
第78章
豫親王府。
「哥,你今兒不打算回去了啊？」多鐸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這都什麼時辰了啊,他哥難道是打算留宿了？
不是只有他這樣的光棍才會經常留宿外面嗎，家中溫香軟玉的不抱，留在他這兒,真的好嗎？
多爾袞揉了揉太陽穴,長歎了口氣：「讓我再待會。」
多鐸卻不打算讓他再逃避：「哥,你這樣子像什麼啊？不就是因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小玉兒嗎？有什麼好為難的？小玉兒是你的福晉,你對她再好也是應該的,玉兒姐姐做的事你又不知情，你在這邊內疚個什麼勁？」
多鐸顯然戳中了多爾袞的心事，當他得知玉兒對阿克敦所做的那些事後，他曾經想過要為兒子報仇,可是在得知玉兒在宮中艱難的處境後，他又猶豫了。這麼一猶豫，他對秀玉的愧疚之心就更深了，直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秀玉了。
「哥。」多鐸掰著他哥的肩膀，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玉兒姐姐……不，莊妃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她過得好還是不好，都和你沒有任何聯繫，多想想阿克敦，想想小玉兒。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為難莊妃，這點我也沒意見，但是你不能因為這就避著小玉兒啊……」
多鐸深知自己哥哥的性子，讓他狠下心去對付大玉兒確實過於勉強，畢竟他哥是個面冷心軟的人，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小玉兒再次陷入僵局吧？那他可愛的小侄子豈不是要變成小可憐了？
自從阿克敦出生後，多鐸就在侄兒控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秀玉幾次笑話他，讓他趕緊娶了福晉自己生去，多鐸卻總是連連擺手，但是對阿克敦卻依然好得無話可說。
「哥，你現在趕緊回去，把小玉兒哄好了，女人嘛，心眼小，可是心也軟啊。」
他哥和玉兒姐姐的事都是什麼時候的陳年舊賬了，越炒越讓人厭煩。「過幾天就是九阿哥的滿月了，你到時候可得控制點啊，別又氣著小玉兒了。」
被多鐸這麼一提醒，多爾袞總算是有了點反應。「我沒在為這事煩惱……」多爾袞無奈地道：「我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
除了秀玉，還有誰值得他這麼愁眉苦臉的？多爾袞這幾日心情不好，其實還是和秀玉有關。
早在秀玉讓蒙古侍衛們將他攔在門外的時候就發現了，秀玉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事事都要依賴他的弱女子，那些蒙古侍衛只聽從她的話，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服從她這位福晉。
眼看著他又要出征，若是在他不在的日子裡，秀玉和阿克敦再被人欺負了，如何是好？真的再有第二次，多爾袞發誓，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兄弟倆正說著話，豫親王府裡的管家卻忽然前來通報。
「十四爺，爺，十四福晉來了。」管家萬分小心地迎著秀玉走了過來，多爾袞見狀，立即起身上前。
「你怎麼來了？」多爾袞一出口，就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太對，立即補救道：「我馬上就回去了，你跑來跑去的，多累啊。」
秀玉淺淺一笑，對著多爾袞道：「坐著馬車來的，哪裡累得著。」
宮裡的消息剛剛傳來，大玉兒被降位為莊嬪，就連哲哲求情也沒能動搖皇太極的決心。看樣子，皇太極對海蘭珠還真的是視為珠寶，為了海蘭珠和八阿哥竟然真的對大玉兒下手了。雖然只是不傷筋動骨的降位，但是對於大玉兒那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只怕跟當眾扇巴掌沒啥區別了吧？科爾沁的明珠又如何？生下了未來的順治帝又如何？若是失了科爾沁和多爾袞的支持，她當真還能成為那位叱吒風雲的孝莊太后嗎？
不過，這些還不夠，遠遠不夠。皇太極顧念福臨是自己的親子，不可能親自動手，所以只能將大玉兒降位，而後遷出永福宮，減少福臨對八阿哥的威脅。
可是，八阿哥可沒那個福氣，活到和福臨爭皇位的年紀。最後和福臨相爭的，可是她姑姑的兒子，博穆果兒。
歷史上的多爾袞沒有成為皇帝，只怕除了因為大玉兒的緣故，其餘阻礙因素也有很多吧？一旦他這皇弟成為繼任者，那麼其餘兄弟會怎麼想？朝臣會怎麼想？正處於入關關鍵時期的大清，需要的是穩定的朝堂，而多爾袞繼位，只會讓幾大勢力分崩離析。
這樣也好，多爾袞依然可以做他的攝政王，有她在，起碼多爾袞不會落得一個死後被開棺鞭屍的下場。
秀玉看著多爾袞和多鐸兄弟，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是有要緊事來和你們說的。」
由她親自來說大玉兒被降位的事，再好不過了不是嗎？有誰會懷疑是她在背後動的手腳？
何況，這才是第一波呢，之後的……大玉兒，你可要經受住啊。
「什麼事？這麼著急？」多鐸疑惑地問。
秀玉踏進屋，歎氣道：「剛剛姑姑派人來和我說了，莊妃出事了。」
多鐸立即緊張地去看他哥，生怕他做出什麼不妥的表情來。不過還好，他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露出特別著急和關切的表情。
「這是怎麼了？」多鐸覺得自己真是萬年好弟弟，為了他哥，他可是把任何可能引起他們夫妻矛盾的舉動都包攬了下來！
「似乎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應該是宸妃……」
秀玉把話說了一半，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去領悟。多爾袞和多鐸都不是傻子，她只提了半句，他們就能聯繫起所有的事來。
「一定是海蘭珠不喜玉兒姐姐生下福臨，這是給她的警告呢。」多鐸道。
「後宮之事，我們少議論。」多爾袞神情平靜地看了多鐸一眼，而後轉向秀玉，道：「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秀玉頷首，對著多鐸告別，二人相攜而去。
馬車裡。
秀玉倚在車窗邊，目光看向外面的行人，淡淡道：「你怪姑姑嗎？」
多爾袞自然知道她在說什麼。
大玉兒的事，若是說貴妃娜木鐘沒有參與，那才引人懷疑。秀玉索性直接承認了。
「這些都是後宮的事。」多爾袞將她攬進懷裡：「與我們都無關。」
大玉兒不是清白的，娜木鐘自然也不可能是清白的。後宮的女人，單純的，只會死得最早。
「秀玉……你只要知道，我只在乎你就好。」多爾袞在她耳邊輕輕地訴說，溫軟的氣息讓人心跳加快。
秀玉抬頭看了他一眼，纖細的手撫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多爾袞，你要記住這句話，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要忘記我。」
＊＊＊
大玉兒在福臨滿月前被降位，最終導致的結果自然是福臨的滿月宴草草了事，幾乎無人捧場。
而半年後，娜木鐘如願生下皇十子，皇太極為幼子取名博穆果兒。
博穆果兒的洗三宴雖然比不上海蘭珠的八阿哥，但是也算得上熱鬧氣派。
秀玉抱著阿克敦去看望姑姑，剛剛生產完的娜木鐘氣色很好，正神情溫柔地看著身旁的兒子。
「喲，阿克敦也來了啊∼」娜木鐘本就喜歡阿克敦，如今見他咧著兩顆大門牙傻笑，更是喜歡得不行，忙叫人抱了他去玩耍。
待侍女帶了阿克敦下去，娜木鐘又喚來奶娘把博穆果兒抱了下去。屋裡只剩下秀玉與娜木鐘。
秀玉預感到姑姑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卻不料娜木鐘一開口，就差點將她嚇得心跳驟停。
「小玉兒……她還好嗎？」
悠于 2016-6-2 19:49
第79章
「姑姑……您、您在說什麼？」秀玉瞪大了雙眼,雖然極力想要控制自己的面目表情,奈何衝擊太大，一張小臉還是猛地變得蒼白。
娜木鐘不在意地笑了笑,拉著她的手道：「你不用緊張,依然把我當做姑姑就是了。」
她看向秀玉，微微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小玉兒若是有你一半乖巧,我就不用發愁了。」
秀玉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此時聽到娜木鐘的話，心中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古人信鬼神，蒙古人更是信奉長天生。她來到這幾年間，確實沒有對娜木鐘做過任何不利的事,所以她便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自己？
秀玉直覺得不對。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娜木鐘便自己說出了理由：「起先我也並不懷疑，你雖然性格大變，但是我也不至於想到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女竟然換了個人，頂多以為你是受刺激過度罷了。可是這半年多來，你一步步地設局，一環扣一環，我便再也沒辦法把你當做任性妄為的小玉兒了。」
「母為子則強，這麼說確實不錯，可是小玉兒即使是為了兒子，也做不到這樣沉著冷靜。她大概最先做的，便是跑去和大玉兒或是多爾袞大吵一架吧……」
說到這裡，娜木鐘無奈一笑：「你看，小玉兒和你的區別這麼大，我卻過了這麼久才發覺到不對。就憑你遮掩了這麼久，我就知道你比她聰明多了。」
秀玉顫抖著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娜木鐘的語氣，似乎並非要揭發她身份的意思，那麼她是想要做什麼？通過她，拉攏多爾袞？
娜木鐘對上她的目光，坦然一笑：「你應該也猜到了我的目的。何況……我也動不了你。」
多爾袞對她有多在乎，誰都看得出來。她除非想徹底失去多爾袞這個助力……不對，應該是說徹底和多爾袞為敵，否則，她就不會傻到去揭穿這個秘密。
聽到她這麼說，秀玉的心反而沉靜了下來。一個人若是有所求，那麼反而不是什麼大問題。怕就怕那些什麼都不要的。
「姑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秀玉微微垂眸，淺然一笑：「您……還會把我當做侄女兒看待吧？」
娜木鐘朗聲一笑：「傻丫頭，這些年相處下來，我難道不知道你是站在哪邊的嗎？」
秀玉彎了彎嘴角，道：「我本名秀玉，墜馬後，不知何緣故來到了此處，成了小玉兒福晉……」
娜木鐘細細聽著，直到最後，才有些不解地問：「那多爾袞……是何時知道的？」
秀玉抿唇一笑，道：「第一眼，他就發現我不是小玉兒了。」
娜木鐘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就知道，多爾袞對小玉兒不苟言笑多年，怎麼會因為一次墜馬而對她細心呵護起來，原來，竟是換了個人。」
秀玉被她說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卻也知道沒什麼好推脫的。多爾袞對她的好，眾人都看在眼裡。若是故作推辭，反倒顯得虛偽。
「如此也好，小玉兒若是留在此處……怕也是徒增傷心。」娜木鐘為了自己侄女落了幾滴淚，但她又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明知眼前的人對她有很大的幫助，自然會牢牢抓住。
「你好好地把握多爾袞……日後……姑姑會好好感謝你的。」娜木鐘拍了拍秀玉的手，意味深長地一笑。
＊＊＊
自打宮裡回來，秀玉並未將此事告知多爾袞，一來是多爾袞馬上就要出征，她不想讓他擔心，二來則是不想讓多爾袞對姑姑起了偏見，雖然姑姑說穿了她的身份，但是這幾年相處下來，到底是對她不錯的。
大玉兒被降位後，一度消失在人前，科爾沁似乎也沒什麼反應，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吧，畢竟海蘭珠也出自科爾沁，如今又得寵，他們也犯不著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大玉兒去得罪如今正得寵的宸妃。
若非有個做皇后的姑姑，只怕大玉兒如今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格格，奴婢去求求皇后吧，必須請太醫來，九阿哥受不住了……」蘇茉兒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著，格格自從被無緣無故地斥責了一頓後就時常一個人呆著，對待小阿哥也時冷時熱。
「不用去求姑姑。」大玉兒過了許久才開口：「不要讓姑姑為難……」
大玉兒心知肚明，姑姑即使想幫她，也無能為力，大汗如今對她厭惡，海蘭珠又仇視她，她現在能做的，只有保持低調，如果能讓他們忘記自己的存在最好。只有這樣，她才能保全自己的福臨……
一想到那天大汗怒氣衝衝沖進來時的眼神，殺氣騰騰，大玉兒心頭就不覺發冷。她毫不懷疑，有那麼一瞬間，大汗是真的想要殺了她的福臨的。
但是蘇茉兒並不知道她的打算，她看著燒得小臉通紅的福臨，滿心著急：「格格，不請太醫的話，小阿哥怎麼吃得消啊？」
大玉兒沉靜地想了會後，道：「你拿了姑姑上次留下的腰牌，出宮去請個大夫來。」
「哎！」蘇茉兒眼睛一亮，這倒不是為一個好辦法。她領命而去，卻不知道這一去，又惹出了多大的麻煩。
＊＊＊
「這是什麼東西？」皇太極震怒地看向哲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消息？莊嬪與洪承疇有染？
哲哲滿臉蒼白地看著皇太極，焦急地辯駁道：「皇上，不過是小人誣陷，怎麼可以相信呢？」
皇太極恨恨道：「若不是今早蘭兒告知我此事，你是不是還打算瞞著？」
這是連帶著她一起責怪了啊！哲哲心裡恨死了海蘭珠，明明同為科爾沁的女兒，海蘭珠為何處處與玉兒作對？
這個消息她聽說的時候也格外震怒，立即下令鎮壓了此事，誰知三人成虎，暗中流傳這話的人越來越多，她早就預感到，遲早有一天會傳到皇上耳中的！
「空穴來風罷了，皇上您明察秋毫，玉兒是怎麼對您的，您還不知道嗎？」
哲哲苦口婆心地想要勸服皇太極打消念頭，不要去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可是皇太極作為一個帝王，一個男人，一想到自己成為多少人的笑柄，腦袋上早就被人刷得綠油油的，這口氣，如何忍得住？
「無風不起浪，這點你還不知道嗎？」皇太極反問道。
哲哲一時啞口無言，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脫口而出：「咱們又不是漢人，何時在意過這些？海蘭珠她不也……」
說到這裡，哲哲忽然意識到不對，抬頭一眼，果然看到皇太極漆黑的臉。
哲哲此時恨不得時光倒退，她一定是病糊塗了，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這話歧義太多，她本是想讓皇上不要聽信流言，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不也是間接承認了玉兒和洪承疇有染？
「哼！蘭兒豈是莊嬪可以比擬的？哲哲你莫要糊塗了！」
皇太極的後宮裡，海蘭珠、娜木鐘和淑妃都是寡婦再嫁，女真人確實不在乎這些，可是這娶寡婦和自己的女人給自己戴綠帽，卻又是兩碼事！
「有人親眼看到蘇茉兒出宮，還有人看到大玉兒出現在洪承疇府邸附近……」皇太極的拳頭捏的咯咯響，咬牙切齒道：「就連福臨……也是在那不久後才有的……」
在大玉兒勸服洪承疇投降後不久，她便想盡法子勾引了他春風一度，不久後傳來喜訊，然後，便是福臨早產……
這種種串在一起，無非是告訴人們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孩子是大玉兒與洪承疇的，大玉兒以色事人，勸服洪承疇投降，而後發現自己有孕，不得不放□段以一襲漢服勾引皇太極，為了不讓人懷疑孩子出生的時間，故作早產……
「皇上！」哲哲淒厲一聲喊叫：「您怎麼可以懷疑玉兒的清白！玉兒那麼小就跟了您，她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
「對！我就是不清楚！」皇太極甚至氣憤到忘記了自稱：「我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從嫁給我的那天起，她就從來沒有付出過真心！」
哲哲心中如同被狠狠砸了一拳似的，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皇上早就發現了玉兒的心不在他的身上！
無論是多爾袞還是洪承疇，都會是滅頂之災！哲哲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太極甩袖而去。
而哲哲的沉默，落在皇太極眼中，就是心虛到啞口無言的表現。哼！
＊＊＊
關雎宮內。
「皇上去了清甯宮？」海蘭珠懶洋洋地躺在榻上，問著心腹侍女。
「是，皇上氣衝衝地去了清甯宮，不一會兒更加氣憤地出來了。」
「呵，大玉兒，這一次，我看你怎麼翻身！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大膽，敢和洪承疇有聯繫！」海蘭珠得意一笑，沒想到一向細心的大玉兒竟然也會留下這樣的把柄，簡直是上蒼相助！
「娘娘……」侍女有些猶豫：「咱們的人只是看到有個和莊嬪有些相似的人出現在洪府邊罷了，就這樣……」鬧得人盡皆知，真的好嗎？
「你懂什麼？」海蘭珠冷冷一笑：「即使是假的，我也會讓它變成真的！」
三人成虎，自古便是！
大玉兒這一次，別再想翻身！
＊＊＊
睿親王府。
「處理好了？」秀玉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指甲，圓潤的指尖修剪得乾乾淨淨，因為害怕傷害到阿克敦，她至今沒有帶過護甲。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阿克敦……秀玉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可是手上沾染了鮮血的感覺並不好受。
布日固德一板一眼地回答：「回主子的話，都處理乾淨了。不會有人找得到阿吉的。」
什麼樣的人是徹底找不到的呢？秀玉撫著額間，讓他退下。她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儘管每一次都用為了兒子這個藉口安慰自己，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法欺騙自己了。
她所做的一切，就像一個嫉妒可怕的女人，為了維護自己的領地。多爾袞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第80章
「哥,又在看小玉兒的信呢？」多鐸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入關指日可待，他的心情怎麼能不好呢？
「你自己看吧。」多爾袞將信遞給他。
多鐸拿起信紙，不解為何會在哥哥臉上看到這個表情。「咦,是四嫂寄來的？」
多鐸不解，四嫂怎麼會忽然給哥哥寄信？而當他打開一看時，頓時明瞭。
這分明是大玉兒借著哲哲的幌子給多爾袞寫信罷了！
多鐸氣急，難道她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境地嗎？到處都有流言蜚語說她和洪承疇有一腿，這是要把他哥哥拉下水的意思嗎？若是被皇太極發現,豈不是要出大事？
「呀！她這是什麼意思？九阿哥夭折了,關八阿哥什麼事？什麼叫做請你看在曾經的情分上，救她的兒子一命？」
多鐸氣憤地咬牙：「難道要讓人誤會九阿哥是你的兒子她才滿意？」
儘管遠在戰場,多爾袞和多鐸卻還是收到了八阿哥夭折的消息，當他們聽到此事時，心裡都明白，前朝和後宮又要來一次大反轉了。
所有人都知道皇太極對於海蘭珠的寵愛，也似乎有意立年幼的八阿哥為太子，但是考慮到豪格等人的反應，這才遲遲沒有做出決定。沒想到，這八阿哥還是福薄，等不到那一天。
按理說，除了戰功赫赫的豪格，剩下的阿哥裡有資格競爭太子之位的，應該就是貴妃娜木鐘所生的十阿哥和有皇后和她身後科爾沁支援的九阿哥－－－科爾沁原本是屬意八阿哥的，如今八阿哥夭折，只剩下大玉兒所誕的九阿哥是科爾沁血統。
但是，這些日子關於大玉兒給皇太極戴綠帽的傳言暗中傳得沸沸揚揚，連皇太極自己都懷疑九阿哥是否為自己的親生子，加上八阿哥死後海蘭珠聲嘶力竭地哀嚎是九阿哥克死了她的八阿哥，看皇太極的架勢，此次說不定真的會下手讓九阿哥給八阿哥陪葬！
這些，多鐸和多爾袞卻是不知道的。他們只知道大玉兒不遠千里之外地給多爾袞送來了求救信，而這封信很可能會置他們於死地！
「不用去管。」多爾袞疲憊地捏了捏額間，「阿克敦現在會跑了，尤其喜歡你送的小木馬。」
聽哥哥說起自己的侄兒，多鐸立即喜笑顏開：「他喜歡？那敢情好，等我們回去了，我再給他弄一匹活的小馬駒！」
＊＊＊
麟趾宮。
「哼，這一次，一石二鳥。」娜木鐘洋洋得意地坐在貴妃榻上，身邊是神情淡淡的秀玉。
「你說她們姐妹倆，狗咬狗，看得我簡直想叫好！」娜木鐘拉了拉秀玉，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哎，你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從半年前你就算到了今天是不是？」
秀玉輕笑了一聲：「我只是預料到了海蘭珠不會放過大玉兒罷了。」
海蘭珠恨曾經的大玉兒高高在上，更恨大玉兒在她有孕期間趁虛得子，所以，只要抓住一點點把柄，她就會把大玉兒往死路上逼。
無論是當初的洪承疇與大玉兒的流言，還是九阿哥克死八阿哥的話，都是海蘭珠讓人放出來的，秀玉不過是暗中略微找人說了那麼似是而非的話而已。
海蘭珠這麼敏感多疑的一個女人，慢慢的就會把她想像的一切當做真相。而皇太極愛她，這就是她最大的優勢。
「現在大玉兒可是如臨大敵，一步都不敢離開自己的兒子，哲哲也是，病得都快下不了床了，也非要守在福臨身邊。」娜木鐘暢快地大笑：「她們啊，現在就怕一不留神，皇上就沖過來把人抱走了！」
秀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哼，現在還有誰有資格和我的博穆果兒爭？大玉兒？下輩子她都別想了！」娜木鐘說的暢快，這麼多年來，這幾天算是她最揚眉吐氣的時候，八阿哥生出來就跟病貓似的，料到活不長，反倒是大玉兒生的那個孽種命夠大，苟延殘喘到現在。不過，這也正好坐實了他命硬克死八阿哥的傳言。
＊＊＊
清甯宮。
「皇上，您要是真的要讓九阿哥為八阿哥賠命，您就把我的命拿去吧！」哲哲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第一次用這麼堅定的眼神看向皇太極。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皇上做出傷害福臨的事！
皇太極紅著眼眶，就這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髮妻：「你只知道大玉兒？你想過蘭兒也是你的侄女嗎？她失去了八阿哥有多難過，你去陪過她嗎？」
又是這樣，他的蘭兒死氣沉沉地抱著八阿哥的布老虎發呆，她也只是派了侍女去看望，卻撐著病體來陪著大玉兒。她就這麼怕自己傷害福臨？如果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怎麼會傷害他？除非……除非……
啊！皇太極不願意去想那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猜想。
「皇上！」哲哲淒厲地伸手想要拉住皇太極，他卻好像魔怔了一般地往外沖去。「蘭兒！」
哲哲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打濕了襟口。她便是舍了這份夫妻情誼，也萬不能讓皇上做出會懊悔終身的事。
＊＊＊
秀玉正和娜木鐘逗弄著博穆果兒，而學會跑跳走的阿克敦則閑不下來，秀玉便讓人帶著他在屋裡玩耍。
「蘇茉兒，你不能進去！」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秀玉和娜木鐘都不由皺起了眉。
蘇茉兒？她怎麼來了？
還未想明白，就見大門忽的被撞開，形容憔悴的蘇茉兒出現在她們眼前。
曾經嬌花一樣的人，如今好似三十好幾的婦人，再不復一年前的水嫩嬌美，從中也看得出，這一年來，她們主僕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
「貴妃娘娘，奴婢求求您，您放過我們格格和九阿哥吧，奴婢給您磕頭，奴婢給您做牛做馬！」蘇茉兒一進門，立即撲倒在地，這動作，完全出乎娜木鐘和秀玉的預想。
心高氣傲的蘇茉兒竟然會來求她們？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了吧？
「蘇茉兒，你這話說的好笑，求我放過你們格格？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平白地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可不幹！」娜木鐘毫不客氣地嘲諷了過去。
蘇茉兒磕頭的動作一頓，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奴婢當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您懲罰奴婢一個人就好，求求您放過我們格格和九阿哥吧……九阿哥還那麼小……您也是做額娘的人了……」
「胡說點什麼！」娜木鐘暴跳而起，蘇茉兒這話，雖然針對大玉兒的那些事她脫不了干係，但是哪能拿到明面上來說？蘇茉兒這話要是傳出去，她簡直就成了眾矢之的！
「還不快把這人拉出去！」娜木鐘連忙喊人，一邊喊人，一邊吩咐：「堵上她的嘴！竟然在我的地盤胡說八道！」
「你要是沒做那些事，你心虛什麼？」蘇茉兒掙扎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怨恨在心，竟然掙脫了三四個人的圍堵，朝著娜木鐘奔了過去。
「傻站著幹嘛！還不快去攔著！」秀玉早在蘇茉兒進來的那一刻就連忙站到了兒子身邊，有了金氏的教訓，她是再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兒子受到傷害了。
阿克敦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大哭起來，秀玉一邊哄著他，一邊焦急地看向娜木鐘所在的方向。
「姑姑！」秀玉一聲大喊，猛地瞪大了眼睛，蘇茉兒竟然拿起了多寶閣裡的花瓶，朝著娜木鐘砸了過去！
「嗚哇哇哇……額娘！」阿克敦被額娘的一聲驚呼嚇得哇哇大哭，那幾個完全被嚇得愣神的侍女和內侍也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拉住蘇茉兒。
「啊！」蘇茉兒被扯住了雙手，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就這樣束手就擒。她知道，她今天是活不了了，可是只要能夠為格格和九阿哥做最後一點事，她就是死也甘心！
只要把這事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家格格是被貴妃設計陷害的就好！
掙扎中，蘇茉兒的視線忽然對上了啼哭中的阿克敦。多可愛啊，白白胖胖，圓圓的小臉蛋，隱約還可以看得出十四爺的影子……
可是……這個孩子為什麼是小玉兒生的呢？為什麼是小玉兒給十四爺生的呢？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健康，而她們九阿哥卻要飽受病困折磨？
不公平！不公平！
「啊！」幾乎是一瞬間，蘇茉兒如同困頓的野獸般爆發出可怕的力氣，緊握在手裡的花瓶忽然朝阿克敦砸去！
「不！」娜木鐘驚惶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那花瓶直直地朝阿克敦飛去，幾乎所有人都驚呆地看著這一幕，沒有人來得及做出反應！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抱著阿克敦的秀玉忽的轉身，用自己的背部護住了兒子！
第81章
宮裡亂了套。
莊嬪身邊的蘇茉兒竟然擅闖麟趾宮意圖傷害十阿哥,最終卻殃及池魚,將在麟趾宮探望貴妃的十四福晉給砸了。
這些是娜木鐘對外所稱的事實，眾人思來想去也覺得合該如此，八阿哥沒了，若是再幹掉十阿哥，那麼剩下的九阿哥豈不就珍貴了？就算皇上微微有些懷疑自己腦袋上的顏色,也不至於輕易地對這兒子下手。
至今,十四福晉依然昏迷不醒……這個消息，讓宮裡宮外的低氣壓持續了許久，尤其是皇太極,幾乎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樣子。
他這般愁苦，不只是因為八阿哥夭折、海蘭珠傷心欲絕,更是擔心多爾袞此時若是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擁兵自重，入關後率先在北京登基為帝，若是這樣，他此前這般算計，難道就是為了替別人做嫁衣嗎？
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多爾袞騙回盛京，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方是上上之策。
為此，皇太極命人模仿了秀玉的筆跡寫了一封信給多爾袞，信中說道，她再次懷孕，可是胎兒不穩，怕是不好，希望他能趕回來見自己一面。
繼而，他這邊命濟爾哈朗做好準備，待多爾袞一出發，濟爾哈朗便立即前往戰場，以瀆職罪撤去多爾袞主帥之職，自己替任之。
「哥！這絕對是皇太極的陰謀！他就是想騙你回去！」
多鐸緊緊地抓著他哥的手，而多爾袞則是皺著眉，眼神緊緊地盯著手裡的書信，一言不發。
「哥，小玉兒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你現在絕對不可以離開，袁崇煥馬上就堅持不住了，咱們馬上就能打進關內了！」
「多鐸，這裡先交給你了……」多爾袞慢慢地把弟弟的手往下拉開，在多鐸震驚的目光中說道：「她出事了。」
這封信，根本就不是她寫的。秀玉給他寫信，最後一句話總是會模仿他的筆跡，以此來表示自己並未忘記練字，而他回信，最後一句也會以她的筆跡來寫。
秀玉出事了……這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升起，他就再也無法冷靜地思考。即使知道這很有可能是皇太極的陰謀，等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他也不得不跳下去。
因為，她在那裡。
＊＊＊
「皇上，睿親王昨夜已經出發。」禦書房內，一暗探正對著皇太極彙報消息。
「好，命令濟爾哈朗馬上出發。」皇太極眯著眼吩咐道，「你們也準備好，等他一回到府裡，立即行動，將他圍在府內，不得任何人外出。」
「奴才遵旨！」
待暗探離去，皇太極立即疲倦地歎了口氣，近日來，他越發覺得自己精神不濟，以前，每到關雎宮，面對著溫柔乖巧的海蘭珠，他就能夠放鬆地暫時喘一口氣，可是現在，八阿哥夭折後，海蘭珠整日以淚洗面，讓他看著也心裡難受。
「擺駕關雎宮。」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每日風雨無阻地前去關雎宮安撫海蘭珠。那是他最愛的女人啊，因為失去了他和她的孩子而傷心欲絕，他怎麼能夠捨棄她而去？
十四弟……這一點，你與我倒是很像。
愛新覺羅家，也許並不缺乏情種啊。
＊＊＊
當多爾袞踏入睿親王的那一刻，重重重兵就將睿親王府圍了起來。多爾袞只是冷冷一笑，而後便迅速前往後院。
他思念了多少個日夜的女子，就這樣面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瘦削的小臉比他離開時小了不知道多少，乾澀而慘白的嘴唇，幾乎讓他無法相信眼前這人便是那個會對著他或是溫柔或是狡黠地微笑的女子。
「秀玉……」多爾袞低低地喚了一聲，好似害怕驚嚇到她：「我回來了……」
究竟是誰？誰膽敢如此對待睿親王妃？又是誰，讓皇太極不惜設下如此一局，只為騙他回盛京？
是怕他一怒之下喧賓奪主？呵，皇太極，你莫非也太小看我多爾袞了。多爾袞伏在床邊，聽著姬蘭和烏納西說起了事情原委。
竟然是……蘇茉兒嗎？呵、呵呵呵呵，為何，為何要這麼對他？
曾經，他為玉兒幾乎吐血而亡，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會這樣行屍走肉一般地度過，好不容易，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新的幸福，她們就要這樣奪走嗎？
難道，玉兒就這樣看不得自己得到幸福嗎？難道一定要自己和她一樣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中，她才高興嗎？
若是過去，多爾袞絕對不會以這樣的惡意來揣度自己曾經的戀人，可是現在，昏迷的秀玉幾乎奪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額娘……嗚嗚嗚，阿瑪……」屋外傳來阿克敦淒涼的哭聲，不一會兒，便見那走路尚且踉蹌的小兒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多爾袞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兒子紅彤彤的雙眼。
三個月未見，阿克敦已經認不出他來了。他緊張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繞過他，撲到了額娘的床頭。
「嗚嗚嗚嗚，額娘……餓娘……」兩歲多的阿克敦吐字不清，只知道一個勁地喊額娘，聽得多爾袞心中更是翻騰。
多爾袞抱住兒子，阿克敦掙扎了會，徒勞無事後便乖乖地任由他抱著。許是父子連心，不多會，阿克敦便對他親近起來。
小傢伙一邊抹眼淚，一邊和多爾袞童言無忌地說著自己的害怕，顛三倒四的話卻讓多爾袞心中酸澀不已。
如今，外面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睿親王多爾袞擅離職守，本該軍法處置，皇上念在兄弟之情，網開一面，許他在家面壁思過。
這些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說法，說到底，多爾袞是被軟禁了。
只是此時，多爾袞卻毫不在意這些。每日，他便帶著兒子來與秀玉說話，不知疲倦。
這一日，多爾袞又對著秀玉說了好一些話，阿克敦也咿咿呀呀地念了不知道些啥，正當父子倆面面相覷、相看兩厭的時候，「額……」忽然，床上的人輕哼了一聲，多爾袞和阿克敦都目不轉睛地看向床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就見那睫毛微微顫動，仿佛過了一個季度般，她終於睜開了眼……
「秀玉！」
「額娘！」
父子倆一齊撲到床頭，神情甚至地看向她。多爾袞又連忙喊人去喚太醫－－－他雖被軟禁了，皇太極卻也不願意落得一個苛待兄弟的罪名，加上秀玉受傷又與他的後宮息息相關，是以在多爾袞被軟禁之前，府裡就常駐了一位太醫。
與父子倆期待的目光不同，床上那女子睜眼後，卻是猛的瞪大了雙眼，完全不敢置信地看向多爾袞：「多爾袞！」
那語氣中，並非驚喜，反而是滿滿的震驚和恐懼。因為過於激動，多爾袞原本並未察覺出異常，可是，等他想要上前攙扶她的時候，她卻一把將他推開了去。
「額娘……」阿克敦想要上前，卻被那兇狠的目光嚇得縮了回來。
「阿、阿瑪，額娘……嗚嗚嗚。」阿克敦抱著多爾袞的腿大哭起來。
「我為什麼會回來？你做了些什麼？」床上那女子面色虛弱，卻依然連連發問。她的目光落到那抱著多爾袞大腿的小兒身上，嘴角頓時凝起冷笑：「原來，你並非只愛大玉兒一個人，你只是不愛我而已！」
「小玉兒！」多爾袞驚懼地瞳眸一縮，「你是小玉兒！」
＊＊＊
「她去哪裡了？把她還給我！」待阿克敦被奶娘抱回去以後，多爾袞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色，他狠狠地咬著牙，看著那張他早已熟悉的溫婉的臉，重新露出了屬於小玉兒的驕橫與明朗。
「她？她是誰？那個佔據了我的身體的女人？那個不知道來歷的妖怪？」小玉兒冷笑著梳著長髮，腦後的傷依然隱隱作痛，可是她卻不願意再躺下。
看著多爾袞緊張到一步不敢離開的模樣，她心中，究竟是恨，還是該笑？
當初，她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卻換不來他一個眼神，她以為，他的心早就隨著大玉兒而去，卻不想，陰差陽錯，她和那個人互換了身子，而他，則愛上了那個來自未來的女孩。
「小玉兒，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多爾袞蹙著眉看著她，明明是同一張臉，冷靜下來的他卻一眼可以區分出兩人的不同。同樣是坐著梳妝，秀玉的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神，而換做小玉兒，卻全無那種感覺。
「多爾袞，若是她再也回不來了，你該如何是好？」鏡子裡，小玉兒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忽然發問。
「不會的！」多爾袞卻是連想也不想，直接冷聲道，「她一定會回來的。」
像是說給小玉兒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是嗎……」小玉兒勾了勾唇，輕輕一哂笑：「那就等著吧……」
等著看命運的安排……
悠于 2016-6-2 19:53
第82章 小玉兒番外
【小玉兒番外--民國背景,但是此處的軍閥什麼的都是虛構,請勿當真】
小玉兒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整整兩年了。
最初的驚惶與恐懼過去後，漫天的孤獨便淹沒了她。
這裡沒有多爾袞，沒有姑姑，沒有大汗，沒有多鐸,甚至沒有討厭的大玉兒和蘇茉兒。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而可怕,她醒來以後，甚至被當做摔傷了腦袋，一直到她慢慢摸清楚這裡後,才被放了出來。
好幾次，心直口快的小玉兒都差點說出『我不是你們說的那個秀玉』,但是每當看到『額娘』溫柔而疼惜的眼神,看到『哥哥』自責的神情，她又覺得就這樣隱瞞下去好像也不錯。
只除了……沒有多爾袞。
偶爾一次出入書房，她卻猛地看到了多爾袞的名字。
小玉兒捧著那本《清史稿》，孜孜不倦了好幾個通宵。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最終，他還是為了大玉兒，放棄了到手的一切嗎？皇位、天下，都比不上那個女人的一個笑！
小玉兒笑得淒涼，生生嚇壞了富察.善榮，他還當妹妹沉浸在上次失足落馬的陰影中，心中愧疚不已。
「上海灘最近新來了個法國廚子，源翀說想請我們吃個飯，秀玉你覺得怎樣嗎？」
小玉兒見過那個金源翀幾次，那時她還被認為『受驚嚇過度而神志不清』，他就那樣款款而來，面上沒有一絲不屑，溫文爾雅的面上帶著清朗的笑，說話也溫聲細語，瞧著便是一書生。
小玉兒心裡是不喜歡這樣子的男人的，她喜歡的是多爾袞這樣帶兵打仗的英雄，她喜歡男人策馬奔騰，喜歡他拉弓射箭。而不是這樣，文質彬彬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但是後來她就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
他長相文弱，脾氣卻絕對不像看著那樣溫和，手段更是……雷霆萬鈞。
那次落馬，就連哥哥都只以為是意外，金源翀卻在暗中調查，而後，那個一直都在她面前裝腔作勢的庶姐和她那個總是標榜自己冰清玉潔的母親，被送去了南洋。據說，那艘船，消失在了茫茫大海。
當戰火燒到上海的時候，哥哥要送她和額娘離開，而自己卻跑去當了金源翀的副將。
小玉兒安頓好額娘後，偷偷地又回了上海，那個時候，她才知道，那個文弱書生，竟然是滬軍少帥。軍閥混戰，他身先士卒，死守上海。
當報紙上傳來他受傷的消息時，小玉兒再也坐不住了。她悄悄地進了醫院，看到病床上的他也不安分，正與哥哥商量作戰計畫。
他早已不復曾經的溫潤如玉，不修邊幅甚至可以算得上邋遢，但是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
小玉兒從那一雙眼睛裡看出了怒火，那是對亂世的憤怒，是一個熱血男兒想要守衛家業的決心。
難怪哥哥總說，金源翀這人，不怒則已，一怒，血流成河。
哥哥很快就離開了，小玉兒看到他闔上眼睛休息。直到此時，她才敢走近了些。
但是，一把冰冷的槍卻忽然對準了她的額頭。
小玉兒全身僵住。她早已見識過這烏黑的玩意的威力了。
金源翀詫異地張大了眼睛，連忙收回手，語氣卻十分急躁：「你怎麼會在上海？我不是讓你哥哥把你送到重慶了嗎？」
上海朝不保夕，她來這裡做什麼？
小玉兒卻驕傲一笑：「我若是貪生怕死，也就不會回來了。」
她如今才知道，想要和一個人並肩作戰，原來是這樣感覺。
曾經，她任性嬌蠻，纏著多爾袞，不過是想讓他多看自己一眼，而現在，她願意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學會什麼叫做堅強。
在這亂世，什麼都不再重要。曾經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脫下紅妝，換上了戎裝……
……
東北大亂，上海暫緩了口氣。而那時，小玉兒已經和金源翀舉行了婚禮。
曾經以為是累贅的訂婚，如今卻成為她留在他身邊的唯一藉口。
在她那一句『我想給你留個種』的怒吼下，金源翀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她是草原的女兒，敢愛敢恨，既然看上了這個男人，她就不會再放手！
可是，就在她以為她會和他在戰火紛飛中廝守一生的時候，一睜眼，她卻發現自己躺在那熟悉又陌生的雕花大床上。
只掃了一眼，小玉兒心中就滿是恐懼，這分明是她和多爾袞新婚的婚房！
她竟然回來了！
第83章
據說,因為腦袋遭受撞擊,十四福晉雖然性了過啦,卻因為太過虛弱，至今臥床休養。而十四爺多爾袞則是每日每夜陪伴，就連一日三餐也不假人手，伉儷情深,讓人羡慕。
男人們自然暗自嗤笑多爾袞此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舉動,看不出來多爾袞這小子竟然是個情種，為了福晉連違抗軍令這樣的事都敢做。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大丈夫何患無妻？等到大業有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而女人們則感性的多，聽說了多爾袞怒髮衝冠為紅顏的事蹟後，或多或少都在心裡嫉妒十四福晉的好運。當年她們還笑話小玉兒不知好歹,一個大姑娘追在十四爺身後跑。現在,她們卻不得不承認小玉兒的好眼光，女人一輩子，能得到這樣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呵護，吃多少苦也值得了。
不只是外面的那些女人是這麼想的。真正的小玉兒，她心裡也羡慕著秀玉。
瞧啊，當年對她多麼不假辭色的多爾袞啊，現在卻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整日整夜地對著她。即使心裡不耐，他也願意忍下所有的不甘，乖乖地聽她的話。
「來人。」小玉兒出聲喚人，屋外走進兩個眼生的侍女。
多爾袞為了掩人耳目，將所有伺候在秀玉身邊的侍女暫時都打發了出去，換來了幾個沉默寡言又從未接觸過秀玉的人，如此才不至於穿幫，畢竟兩人的性格差異還是太大了。
「去把大阿哥領來。」小玉兒悠悠地看著窗外，不多會便看到奶娘領著阿克敦來了。
多爾袞並未阻止阿克敦親近小玉兒，他似乎篤定小玉兒不會做出傷害阿克敦的事。
小玉兒看著搖搖晃晃地邁著小短腿朝她走來的孩子，心口忽然湧上一股酸澀。
小玉兒猛地捂住了胸口。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感覺，那麼真實那麼深刻，也許這就是那個叫做秀玉的女子留在這具身體裡的感情吧。
小玉兒閉上眼，微微地歎了口氣。她怎麼能不羡慕她？她得到了多爾袞完整的心，連大玉兒曾經的痕跡都被抹去，她真的如那些人所說，蕙質蘭心，秀外慧中。
嘴角噙起苦笑，小玉兒再睜眼時，好似黯然，又好似解脫。她朝阿克敦伸出了手。
「額娘……」阿克敦露出米粒般的乳牙，對著她甜甜地笑著。
帶著奶香氣的孩童身體猛地撞進懷裡，小玉兒的心頭也猛地發顫了一下。低下頭，便看到阿克敦忐忑又欣喜的目光。
「額……額娘，阿克敦好想你……」阿克敦把腦袋埋在小玉兒的懷裡，緊緊地抱著她的腰，怎麼也不肯鬆手。
奶娘在一旁焦急地看著，福晉的身子未痊癒，要是出了什麼差池，她怎麼擔當得起？
小玉兒對著奶娘搖了搖頭，制止了她想要說上前的步伐。
「阿克敦，額娘睡了好久，都快忘記以前的事了，阿克敦跟額娘說一說好不好？」小玉兒用自己盡可能溫柔的聲音和阿克敦說著話，她瘋狂而迫切地想知道多爾袞對她的溫柔，即使知道這是往自己的心口插刀子也在所不及。只有這樣，她才能完全放開……
「阿瑪最最喜歡阿克敦啦，額娘也最最喜歡阿克敦啦。阿瑪說要帶阿克敦去騎馬，額娘也一起去……」
奶聲奶氣的童聲在屋裡響起，小玉兒專注地聽著。聽著多爾袞和別的女人的故事，聽著他是如何寵愛呵護她和他們的孩子，聽著他向別的女人許下的一個個諾言。
阿克敦年紀小，口齒也許不清楚，思維也過於跳躍，但是孩子不會騙人，他們用童言童語中描繪出他們所看到的世界，真摯而美好。小玉兒嘴角的笑容原本還算得上明朗，可是越聽到後面，她的笑容就越僵硬。
原來，多爾袞在她面前是這個樣子的嗎？那個溫柔體貼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低頭一看說得累了趴在她膝頭合眼的阿克敦，小玉兒僵著手慢慢撫上他的腦袋。孩子柔軟的發讓人覺得心頭一軟，小玉兒心中忽然跳出了另一張男人的臉。
那個身在亂世的軍閥少將，他會發現自己不見了嗎？
「你應該知道，她對我的意義。」多爾袞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進來的，他看著小玉兒抱著阿克敦，竟然沒有阻止，反而是走進了幾步，歎息道：「小玉兒，你我也算是一同長大的。你應該知道，我對你……」
小玉兒猛地打斷他的話：「我當然知道！」她冷聲道：「你從未給過我一個好臉色，原先是大玉兒，後來也可以是她……反正不可能是我……」
這個男人很好，好到讓她蒙著眼追逐了這麼多年，哪怕知道他完全不待見自己，依然強行求了姑姑，求來聖旨嫁給了他。
可是，即使成為他的福晉又如何？他依然吝嗇到給自己一個溫柔的眼神，他的眼睛裡，他的心裡，都只有一個大玉兒……
大玉兒……
小玉兒忽然眯起了眼睛。她前日才知道，大玉兒如今竟然已經被貶為貴人，而出手傷了『她』的蘇茉兒則被賜死，即使是皇后和大玉兒跪著求情也沒能改變這個結局。
想到那個曾經趾高氣揚地在自己面前炫耀的蘇茉兒，小玉兒眸光微掩。這一切，都在她消失的日子裡產生了變化啊。
既然他死活都不會喜歡自己，那麼只要多爾袞不再執著于大玉兒，隨便他喜歡哪個女人，不是都無所謂了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是那個叫做秀玉的女子？
小玉兒將阿克敦放到榻上，示意多爾袞跟上自己。
多爾袞眼中閃過欣喜，步履急促地跟了上去。
「小玉兒，你一定知道怎麼讓她回來？是不是？」
「多爾袞。」小玉兒站在柳樹下，她從未用這樣平淡的語氣喊過多爾袞的名字。
多爾袞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不瞞你說，我確實到了她的世界。」小玉兒看著遠處的長廊，目光中似乎有無數的回憶，「那個世界，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她是富察家的小姐，有疼愛她的額娘和哥哥……」
還有一個英俊的少帥未婚夫……
當然，最後一句，小玉兒是不願意說出口的。那個男人，是她的秘密。
對與多爾袞，她如今剩下的，只是曾經的不甘而已。
多爾袞卻並未在意她話語中刻意的隱瞞，他此刻只想知道如何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無論讓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但是---我並不知道如何回到那個世界，也不知道如何把她換回來。」說完這一句話，小玉兒就目不轉睛地看著多爾袞，果不其然，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和痛苦。
「那到底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難道只能等著嗎？一年？兩年？三年？還是十年？二十年？」如同困獸般，多爾袞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小玉兒曾經見過他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那是在他得知大玉兒嫁給皇上之後，何其有幸，再一次的，她又見到了這樣的多爾袞。
「也許，你應該查一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多爾袞愣愣地看著她。他當然仔細詢問過當時的情況，蘇茉兒竟然會做出那樣的事，讓他始料未及。也許是受到了震撼太大，在蘇茉兒被處死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回過神來。
等到大玉兒被貶為貴人，他才稍稍恢復了一些神智。可是那時候的他，精疲力竭地守著昏迷不醒的秀玉，又哪裡有心思為大玉兒去奔波？何況，多爾袞心中隱約是責怪她的，若不是蘇茉兒，秀玉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也許，蘇茉兒這番行動，本就是受了她的指示……
人的聯想總是無限的，在多爾袞的腦補下，大玉兒儼然已經是害得秀玉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所以，即使是哲哲親自來求情，多爾袞也未鬆口。
當年的情分，他已經用了這麼多年來償還。現在，他只想守著秀玉和阿克敦。
「似乎上一次，是因為我落馬，而這一次，則是因為我被車撞了……」
小玉兒擰起了眉頭，當然，她口中的車可不是多爾袞以為的馬車，似乎每一次交換，都伴隨著劇烈的碰撞。
多爾袞也怔怔道：「秀玉也說過，她那一次是因為落馬而來到這裡，而這一次，則是腦袋被花瓶砸到……」
多爾袞的目光漸漸炙熱起來，小玉兒則是越發感到腦門發寒。
「喂，你別想什麼歪招！萬一弄過了火，我和她誰都活不了，你就滿意了？」小玉兒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猛地給自己來那麼一下，到時候，她就真的哭都沒有地方了。
多爾袞沉沉地歎了口氣：「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任何與她相關的事，他都會慎之再慎。
第84章
一眨眼,已經是一個月後。多爾袞因為擅自離開戰場而被撤去一切職務，軟禁在家，他倒是不著急，但是多鐸卻心急火燎,每每在朝堂上為自己哥哥申辯，最後卻落得被申敕的下場。
自從八阿哥夭折後，宮裡也一直死氣沉沉的，海蘭珠整日以淚洗面，誰敢喜氣洋洋的？哲哲的身子越發不濟,隔三差五就得召了太醫,湯藥是一直不停。反倒是大玉兒所生的九阿哥,出生時病貓樣的一隻,現在瞧著倒是有了幾絲人氣。
大玉兒的日子並不好過，早先的流言蜚語已經讓她成為皇太極心裡最厭惡的女人，而後又有薩滿法師『一山不容二虎』的言論，皇太極至今都在後悔，為何他當時心軟了，沒有處置福臨，最終讓他最心愛的八阿哥夭折了？
為此，皇太極越發不待見大玉兒，就連哲哲也不敢在這上面觸碰他的逆鱗。皇太極膝下子嗣單薄，他雖然不至於親手結果了福臨，卻也不把福臨這個兒子當一回事。再不濟，還有麟趾宮的十阿哥呢。
娜木鐘自從揭開了隔在她和秀玉之間的窗戶紙之後，越發充滿信心，可是誰料鬧出了蘇茉兒那一出，秀玉昏迷不醒，多爾袞因此觸犯了軍法，落得個革職在家的下場。娜木鐘心裡真是恨死了大玉兒主僕，她們這是看不得她找到了靠山，非要把這一切都毀了才甘心啊？
於是，一方面是為秀玉報仇，一方面是為自己解恨，娜木鐘明裡暗裡不知道給大玉兒下了多少絆子，皇太極也只當看不見，哲哲雖然有時會警告她一聲，卻也只限於警告。一個沒有皇子的皇后，她還有什麼能耐呢？抱養一個皇子？笑話，除了大玉兒的福臨，就只剩下她的博穆果兒，前者如同廢子，後者，當她這個貴妃是擺設的啊？
這日，娜木鐘散步至御花園，見海蘭珠正倚欄遠望，臉上滿是哀愁，心中便生一計，原本想要避開的步子一轉，朝著海蘭珠走去。
自從沒了兒子，海蘭珠整個人就像是變了，陰沉冷漠，全不復最初的溫柔婉約，由此也可見，皇太極是真的喜歡她，即使海蘭珠如今變成這樣，他也依然每日前去陪伴，沒有絲毫不耐。
娜木鐘倒是不在意皇太極的寵愛，左右她已經有了兒子，這比什麼都強。但是呀，海蘭珠和大玉兒這對姐妹，可是好久都沒有掐了，這讓她覺得日子很是無聊呢。
「哎呀，這不是宸妃嗎？」娜木鐘爽朗的聲音讓海蘭珠眉心一皺，她在此處是懷念自己早夭的兒子的，並不想要別人打攪。
在這宮裡，懂眼色的人當然多，所以，所有人都幾乎避著這兒，留給她一個清靜的環境。娜木鐘今兒是吃錯了藥？
娜木鐘卻不知海蘭珠心中所想，她扭著腰走到海蘭珠跟前，捂著帕子『嘖嘖』了幾聲：「我說妹妹，你這瘦的也太厲害了吧？要想給皇上再生一個皇子，可不能不著急自己的身子。」
娜木鐘這話看似是安慰她，但是落在海蘭珠耳裡，卻是狠狠地揭開了她心中的疤痕。她身邊所有的人都不敢用這樣的話來安慰她，什麼第二個孩子，那也不是她的八阿哥了！
娜木鐘眼看著海蘭珠即將怒極而淚，連忙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嘴，自責道：「哎呦看我這張嘴！妹妹你千萬不要氣！姐姐我就是說不來話！不過說起來可真是可惜，八阿哥明明是那麼可愛，怎麼就一下子會去了呢？莊貴人的九阿哥，出生的時候可是小貓兒那麼點呢，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哎，這就是造化啊……妹妹你可得看開點……」
娜木鐘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仿佛打開了海蘭珠心中最深刻的仇恨。當初，她請求皇上請來了薩滿法師，法師當時對著西面說了什麼？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於是，皇上把大玉兒貶為莊嬪，攆出了次西宮永福宮……可是，可是她的八阿哥還是去了……
如果--如果當時皇上就殺了大玉兒的兒子，是不是她的八阿哥就不會死？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是大玉兒的兒子克死了她的八阿哥！
皇上……皇上他為什麼捨不得殺掉九阿哥？因為那是大玉兒的兒子！啊！大玉兒……又是大玉兒！
小時候，她搶走了自己的阿布，搶走了所有人的關注，現在，她又要搶走自己的兒子，搶走皇上嗎？
她不許！絕對不允許！
娜木鐘看著步履踉蹌的海蘭珠離去，嘴角勾起了諷刺的笑意。一個靠著男人的寵愛而活的女人，一個身在後宮卻把所有的心都丟在了一個男人身上的女人，是活不長的。
自古紅顏多薄命，所以，她寧願做一個無心無情的人。
「來人，回麟趾宮。」娜木鐘目無表情地吩咐了一聲。
博穆果兒，額娘會為你爭取來所有的一切的。
***
三月後，多爾袞終於被解除了禁令。當然，這並非出自皇太極的本意，而是因為前方戰況緊急，除了多爾袞，似乎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多爾袞對戰場有著天生的敏銳力，他似乎是天生為了戰爭而生的。而這時，小玉兒依然是小玉兒，秀玉依然毫無所蹤。
「你放心吧，我不會露出馬腳的。」小玉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來真是奇怪，這明明是我的身子吧，為什麼反倒覺得我是冒牌貨？」
多爾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因為所有人都比較喜歡她。」
小玉兒嗤地一聲笑出了聲：「最喜歡她的就是你吧？」
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明明是一樣的身體，一樣的外貌，他卻能夠對著她毫無所動，而說起另一個人的時候，卻滿眼都是溫柔。
「我真的很好奇，她究竟哪裡比我好。」小玉兒並不想承認自己輸給了秀玉。因為……在另一個世界，她贏得了另一個男人的心。這大概就是，陰差陽錯吧。
「沒有誰比誰好，不過是我對她入了心罷了。」多爾袞說完這話，便轉身去了兒子的院子。
小玉兒雖然時不時地會逗逗阿克敦，卻也只是當做好玩罷了，並不像秀玉那樣事事關心，所以多爾袞上身為阿瑪，自然需要細細囑咐，萬不能出一點差錯。
等秀玉回來，他要讓她看到，他和兒子，都過得很好。不可以讓她擔心啊。
***
多爾袞率軍出征，皇太極坐鎮盛京，此時的大明已經腐朽到骨肉，岌岌可危。臨行前，小玉兒若有所指地對多爾袞道：「若是想要早點見到她，少造些孽吧。」
多爾袞並不明白她的意思，卻將這句話記到了心裡。
小玉兒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史書，那些殺戮，心中沉沉一歎，大概是受到那人的影響吧，雖然身處亂世之中，他卻極其不喜殺戮。那樣一個冰清玉潔的君子拿起了槍，只是為了更快地結束戰爭啊。
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想你了……你會想我嗎？
***
關雎宮內。
「蘭兒，今天好點了嗎？」一下朝，就聽到內侍說關雎宮來人了，皇太極二話不說立即趕了過來。
海蘭珠依靠在榻上，頭上綁著紅絲巾，蒼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皇太極一見到這樣的她，立即就心疼不已：「蘭兒，又不舒服了嗎？叫太醫來看過了嗎？」
海蘭珠一句話不說，只是淚眼盈盈地看著他，過了許久，就在皇太極急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終於開口：「皇上，是蘭兒害死了我們的八阿哥，是嗎？」
「胡說什麼呢！」皇太極面色一僵，忙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多想，孩子……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朕會再給你一個孩子的。」
海蘭珠手心都已經被自己掐紅了，可是她還是克制住內心的嘶吼，竭盡全力流露出崔鎖的一面：「皇上，蘭兒好後悔，為什麼要來盛京……」
「蘭兒，你怎麼能這麼想？你要是不來，怎麼遇到朕？」皇太極慌了，海蘭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而此刻流露出這般絕望的海蘭珠，終於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也許有一天，他真的會失去面前的這個女人。
一想到這種可能，皇太極就覺得心中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沒有她的日子，會變成什麼樣子？行屍走肉？
這一刻，皇太極似乎有點理解多爾袞的選擇了。即使知道前面是陷阱，也沒有辦法不往下跳，因為，是用她做誘餌啊。
「當初，薩滿法師說，一山不容二虎，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就想到了大玉兒……」海蘭珠緊緊地咬著牙，「從小到大，她什麼都不用爭，什麼都是她的……現在，她的福臨，又搶走了我的八阿哥！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好累，真的好累，老天，帶我走吧，讓我和我的八阿哥一起走吧……」
一把推開了皇太極，海蘭珠如同瘋癲了一般抱著懷裡的布老虎，那是八阿哥曾經玩過的玩具，是她僅剩下的回憶。
「蘭兒……不要這樣，你還有朕，還有朕！」皇太極顧不得自己被撞疼的手，連忙上前抱住海蘭珠，但是此刻的海蘭珠卻好像神智全無，只在口中大聲地嘶吼著：「大玉兒！你來吧！你的兒子克死了我的兒子，有本事你把我一起克死吧！我不怕你！來啊！」
悠于 2016-6-2 19:53
第85章
似乎，一切都在那個人到來之後變得不一樣。多爾袞不再愛她,皇上開始懷疑她對他的忠誠,就連姑姑也不再全心全意地護著她。
大玉兒呆呆地望著窗外,自從蘇茉兒死後,這宮裡似乎就沒有人真正為她著想了，再也不會有人到禦膳房和那些跟紅頂白的人據理力爭,也不會有人心疼地望著她,不停地念叨。往日總是嫌棄她像個小老太婆,這會兒卻格外地思念她。
「主子,皇后來了。」侍女小聲地提醒她,大玉兒回過神,嘴角揚起苦澀的笑,這宮裡，再也不會有人喊她格格了啊。
「玉兒……」哲哲的臉色很差，這些日子，她的日子也並不好過。過去，她還能仗著和皇上的夫妻情分，如今，皇上心裡只有一個海蘭珠，而她因為玉兒幾次頂撞皇上，只怕如今皇上能給她的只有面上的尊榮了。
哲哲這時才慶倖海蘭珠是來自科爾沁，如若不然，只怕現在蒙古的形勢也要大變。
「姑姑。」大玉兒福身，哲哲咳嗽了一聲，拉著她坐下。
「我知道你心裡苦。」哲哲歎息著，她凝視著大玉兒的眼睛，發現那雙原本和明珠一樣的眼睛現在竟然灰濛濛的，早已失去了曾經的光彩。
「我現在很後悔……」哲哲長歎了一聲，「早知今日，我當初為何一定要你進宮。」皇上的心在海蘭珠身上，而原本心儀玉兒的多爾袞如今也移情到了小玉兒身上，玉兒兩頭落不得好，如今更是膽戰心驚，生怕皇上會一怒之下做出傷害福臨的事。
大玉兒苦笑一聲，這種事，難道只是後悔就可以的嗎？她的命運，因為那一句『母儀天下』而生生被逆轉，她應該怪誰？怪那個法師，還是怪聽信了這話的皇上？
「玉兒，為今之計，你只有忍。」哲哲拍了拍侄女的手背，苦笑著道：「也許皇上對你會口出惡言，你也千萬不要頂撞他。」
頓了頓，哲哲又道：「還有，如果海蘭珠對你不敬，你也……忍一忍吧。」
忍一時之氣吧。無論如何，現在玉兒有兒子，就這點，她就比海蘭珠強。
皇上……他終有一日會老去，玉兒只要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就有再次翻盤的機會！
大玉兒淡淡一笑，似乎毫不在意：「除了忍，我現在還能做什麼呢？」
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現在已經發不出一點光亮，這就是她的命。
「至於蘇茉兒那件事……」哲哲揉了揉眉間：「她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啊……」
跑到麟趾宮去和娜木鐘叫板，又把小玉兒給砸了，她就算是想救她，也不行啊！
說起蘇茉兒，大玉兒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悲憫：「她全都是為了我。」
那個時候，她與洪承疇私通的流言幾乎傳遍了，蘇茉兒為了替她撇清這一切，才會冒死前去麟趾宮，想要用自己的死讓眾人明白，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娜木鐘的陰謀。
她怎麼就那麼傻呢？有什麼比她的命更重要的呢？何況，她本就問心無愧，可是經過蘇茉兒這一出後，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心虛。
「好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現在只有你好好的，蘇茉兒在天之靈才能夠安心。」
「是，姑姑。」大玉兒淡淡地應了一聲。
「對了，小玉兒那裡，你也該有所表示。」哲哲想了想，又連忙擺了擺手：「算了，這事還是交給我吧。」
玉兒和多爾袞，在這敏感的時刻，還是不要扯上一點關係為好。
***
多爾袞離開已經半年多了，小玉兒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也已經快一年了。她瘋狂地想念那個人，每一天，她能夠做的事情似乎都只有不停地描繪他的畫像。
「源翀……」怎麼辦？我回不去了？要怎麼辦？
而同時，秀玉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但是睜開眼的那一刻，看到潔白的病房，她就忍不住捂住了嘴。
她……回來了？
房門被推開，走進兩個同樣俊秀的男子。哥哥……還有金源翀。
「玉兒，你醒了？」金源翀急急忙忙地走到她面前，清俊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欣喜，「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去叫醫生！」
「哎，妹夫，你陪著玉兒，我去喊！」富察榮寶快步往外走去。
秀玉被那一聲妹夫驚得瞪大了雙眼。雖然說她墜馬時，她和金源翀已經定下婚約，可是她萬萬想不到在她『離開』後，『她』依然和金源翀定下了白首之約！
那個人……真的是小玉兒福晉嗎？她們，真的互換了人生嗎？
她回來了，那麼，小玉兒福晉是回到了多爾袞身邊嗎？這麼一想，秀玉的心就好像漏了一個洞，見到親人的喜悅也被這酸澀所替代。
面對秀玉的呆愣，金源翀和富察榮寶都只當做是她還未從車禍昏迷中恢復過來。可是，等到第二天，秀玉就發現自己騙不了金源翀。
這個男人，有著一雙和多爾袞一樣敏銳的眼睛。
「秀玉……你回來了。」
秀玉淡淡地抬頭，並不否認，他一早就知道和他成親的人不是她，認出她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是，金大哥……」
「她……回到了那邊嗎？」
秀玉勉強擠出一絲笑：「應該是的吧。」
金源翀捏著眉間，漠然道：「怪力亂神，偏偏卻讓我遇到了。」
秀玉也慘澹一笑：「命運弄人。」
連金源翀都分得清楚秀玉和小玉兒的區別，更不要說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富察榮寶了。當發現自己的妹妹回來了之後，富察榮寶激動得語無倫次。
當初發現妹妹變得奇怪，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內芯換了個人。可是不相信也不行，那麼大的差距，如何忽視？早已放棄了希望，只想著那個人可以用妹妹的身體好好生活，卻不想，有朝一日，妹妹竟然會真的回來！
但是，富察榮寶很快就發現，似乎這一切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美好。首先，金源翀這裡，他喜歡的是那個後來的『妹妹』，如今這兩人，哪裡還有一點夫妻的樣子？生疏客套，這四個字都算是客氣的了。
另外，則是秀玉自己的自述。她竟然在那邊已經有了丈夫和兒子？這個事實讓富察榮寶這個大舅子一口血差點沒有噴出來，到底是誰啊？一聲不響就拐走了他妹妹！單挑啊單挑！
秀玉很是仁慈地沒有說出多爾袞的身份，否則，她怕她哥哥的心臟受不了。單挑？貌似兩人的戰鬥力還是有些距離的吧？
「所以，你最後還是決定回去？」富察榮寶面色嚴肅地看著妹妹，而秀玉只是沉默地點頭。
這些日子，她儘量地陪著額娘，想要彌補自己的不孝。但是每當夜晚降臨，她的腦海中就全都是多爾袞和阿克敦的身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抹去。
「我明白了。」富察榮寶歎了口氣：「本來也應該是這樣，出嫁的女兒，哪裡能經常回娘家呢？放心吧，額娘有我照顧呢。」
秀玉忍住眼眶中即將落下的淚水，她知道哥哥是在安慰自己，只是為了減少她心中的愧疚感。
「放心吧，不僅是我，還有源翀，我們都會想辦法的。」
富察榮寶笑了笑，金源翀那個傢伙，可是比誰都著急想要把媳婦換回來呢。
哎，雖然很捨不得妹妹，但是看著妹妹整天憂心忡忡的樣子，還是覺得很不忍心啊。要是什麼時候有機會去見一見妹夫就好啊。
***
關雎宮。
「蘭兒！蘭兒你怎麼這麼想不通！」皇太極蒼白著臉把懸樑自盡的海蘭珠從房梁上抱了下來，這一刻他的心跳幾乎停滯，看著懷裡呼吸微弱的女子，他幾近崩潰！
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為什麼一點都不顧及他們的夫妻情分？除了兒子，她就沒有想到別的留戀的人嗎？
皇太極在心中不停地質問著，可是看著海蘭珠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頰，他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蘭兒……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
這一刻的皇太極，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懇求著自己愛人的男人。
***
山海關。
「十四爺，您吩咐要找的人已經在外候著了。」
「快請進來。」多爾袞臉上洋溢著一股別樣的神采，讓來者十分不解。十四爺這是怎麼了？不就是一個道士嗎？值得他這樣重視嗎？
那侍衛卻不知，多爾袞為了尋找這位道長，已經花了多少心血。
讓秀玉回家的方法，也許今日就能知道。
多爾袞緊緊地握住了拳，秀玉，一定要等著我。
第86章
因為海蘭珠的尋死,皇太極三日未上朝，就這樣陪著她,一步不敢離開。哲哲有心勸說,卻不敢再拿皇太極對自己所剩不多的耐心來冒險，所以，最後她也只能坐在清甯宮裡歎息。
而此時，娜木鐘則找了機會，讓人去把秀玉請進宮來敘話。自打被蘇茉兒傷了以後，秀玉可是再也沒有露過面，是以娜木鐘並不清楚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可是真正的小玉兒。
「哎，還疼不？那個蘇茉兒,簡直找死！還有大玉兒,遲早我要讓她知道我的厲害！」娜木鐘拉著小玉兒說話，見她只是眨著眼看著她，也只當她和平常一樣習慣聆聽。
「姑姑……」小玉兒卻克制不住心中激動的心情，她從小離開父母身邊，在姑姑身邊長大，在她心裡，姑姑就是額娘一樣的存在。
「小……小玉兒？」娜木鐘起先是怔愣了下，回過神後卻是心情五味雜陳，一方面，她自然是欣喜能夠再見到小玉兒，可是另一方面，想到正領兵在外的多爾袞，她又一陣頭痛，若是秀玉不在了，多爾袞還會願意助她一臂之力嗎？
「你……你是怎麼回來的？」秀玉去哪裡了？最後一句話，娜木鐘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我也不知道，一醒來就回來了。」小玉兒把她在那個世界的事稍稍說了些。娜木鐘聽到她說自己想回到那邊時，心中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這樣最好，小玉兒放下了多爾袞，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是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她過得好，這就夠了。這個世上，出嫁的女兒，十幾年不回娘家的也多得是，只當她嫁得遠了些吧。
並非說娜木鐘不疼愛小玉兒，只是比起她的兒子，小玉兒這個侄女就只能算第二，何況在娜木鐘看來，小玉兒留在多爾袞身邊也不見得能夠得到幸福，既然是這樣，還不如讓她走得遠遠的，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姑姑，多爾袞已經在想法子了，我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小玉兒哽咽著道，「只是，我真的好捨不得姑姑……」
「好孩子，姑姑會好好保重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娜木鐘拍著她的背安撫道，「老天爺讓你回來一次，應該就是想讓我放心。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我就不用操心了。」
「姑姑，讓我見見博穆果兒吧。」小玉兒眨眼道。看過史書，知道這個小表弟最後會少年早逝，一想到姑姑最後晚年喪子，小玉兒心裡就格外不是滋味。
不過，想到那些已經被改變的歷史---被貶為貴人的大玉兒，提早了兩年出生的博穆果兒，也許，那些悲劇的結果也能改變吧？這個時候，小玉兒才覺得，她應該去把那個叫做秀玉的女子換回來，她比她更適合留在這個時代，那樣處心積慮的生活，她過不來。
也許，秀玉回來後，她會想法子改變這些吧。小玉兒在心裡歎了口氣，面上卻露出微笑來：「博穆果兒，我是你小玉兒姐姐啊，你一定要健康長大，讓你十四叔帶你騎馬打獵……」
「小玉兒……」娜木鐘看著變化頗大的侄女，眼眶變得紅紅的，「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
草原。
深夜。
多爾袞凝視著星空，他身邊站著的白眉老道悠悠然歎息道：「各歸各位了，老道也該告辭了。」
星空中，兩顆明亮的星星忽然間以極快的速度交身而過。
多爾袞深深一作揖，道：「道長恩情，多爾袞感激不盡。」
老道摸了摸鬍子，道：「若非看在王爺善待破城百姓的份上，老道是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多爾袞站在原地，看著道長慢悠悠地離去，空曠的草原上，似乎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天意啊天意……』
***
多爾袞即將領軍回京，而此時的盛京內，氣氛卻異常詭異。
前些時候，傳聞莊貴人與洪承疇私通，九阿哥竟然為漢人子，這個消息似乎還不夠勁爆，這些時日內，竟然有傳聞說九阿哥乃十四爺與莊貴人所生！
前者還能說是流言，畢竟莊貴人一直都在深宮，即使那次勸降和洪承疇有過接觸，可是大庭廣眾之下，真要做點什麼也困難。而後者，簡直要人老命！
知道多爾袞和大玉兒青梅竹馬的人不少，當初忽然傳出大玉兒要嫁給皇太極的消息，還有人看到過大玉兒尋死覓活的樣子。但是畢竟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男婚女嫁，多爾袞平日又沒有特別親近永福宮，所以也沒有人傻到拿這事去給皇太極添堵。萬一一個不小心，屎盆子扣到自己頭上來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如今這消息一出，小叔子和小嫂子通姦還生下了孽子，眾人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像，這多爾袞可是年輕俊俏，又戰功赫赫，大玉兒芳心依舊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啊。再者，這兩人平常是沒什麼接觸，可是逢年過節的，大玉兒有時不是會奉皇后之令去給睿親王府送禮？顯然，眾人都把同去的娜木鐘給忽略掉了。
皇太極的臉色當然不好看，海蘭珠自上次懸樑後身子就更差了，而大玉兒的這遭事，更是讓他覺得吞了蒼蠅似的噁心。一個女人，即使她從未做出過那樣的事，可是一二連三的有這種事圍繞在她身上，可見這女人平時品行！
他皇太極，可以娶寡婦，卻決不允許女人給他戴綠帽子！
「哲哲，你不用勸朕，這一次，朕不會輕描淡寫地把這事揭過去！」
「皇上，玉兒不是那樣的人！」哲哲跪下，苦苦地哀求。到底是誰？把玉兒逼到這個分上還不夠，還要火上澆油？
「她不是怎樣的人？她和多爾袞難道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和多爾袞難道不是私定終身、兩情相悅？」
面對皇太極的質問，哲哲啞口無言。不行，不能就這樣認命！玉兒不能死，福臨不能死！科爾沁絕對不能失去自己的皇子！
「是！玉兒是和多爾袞青梅竹馬，可是在她嫁給大汗的那一天，她就只是大汗的女人了的啊！」
「哼！她的心裡，從頭到尾就沒有朕！」皇太極抽回自己的手，不顧跪倒在地的哲哲，對著內侍吩咐一聲：「擺駕關雎宮！」
哲哲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完了，真的完了，皇上可以忍受玉兒和別人的流言蜚語，卻惟獨不會接受玉兒愛著多爾袞的事實。她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當然知道他對這個弟弟有多麼忌諱。
當年，若非……
只怕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多爾袞了啊……
人就是這樣，越是心虛，就越是不願意承認。皇太極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皇位是從多爾袞手中搶來了，更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女人心裡竟然也有著多爾袞。
***
「哥，咱們應該怎麼辦？」多鐸蹙著眉，心事重重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沒想到，他哥和玉兒姐姐的事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流傳出來。
皇太極一定會想盡法子對付哥哥的。
「什麼也不做。」多爾袞淡淡一笑，「皇太極不會對我下手的……不然，他豈不是自己承認自己戴了綠帽子？」
「話是這麼說，可是皇太極心裡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這件事呢。」多鐸一捶桌，「該死！到底是誰在背後放冷箭？」
多爾袞淡淡道：「想要一箭雙雕的人，可不少啊。」
一方面廢了自己這個位高權重的王爺，一方面阻止了九阿哥福臨將來繼位的可能性。還有，若是他把這事懷疑到麟趾宮去，豈不是一箭三雕？
「豪格！」多鐸暴怒道。
「他還沒這個本事。」多爾袞勾了勾嘴角，「這後宮裡，恨玉兒最深的人是誰？」
「海蘭珠……」多鐸疑惑地出口，而後恍然大悟：「哥，你是說海蘭珠和豪格結盟了？」
多爾袞只深沉一笑，並未作答。他的目光落到桌上那張信紙上，嘴角揚起淺淡的笑。
熟悉的筆跡讓他心頭顫動，那一句『安好』則讓他忍不住眼眶發紅。
她回來了。
真好。
***
「阿瑪馬上回來了哦。」秀玉低頭，對著懷裡的兒子溫柔地說道。
阿克敦摟著額娘的脖子，似乎很為這種親密感到驚喜。秀玉心裡有些酸澀，在她不在的日子裡，阿克敦一定很不安吧？想到小玉兒留給她的信，秀玉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位和自己竟然想到一塊去了。想到在那邊專門交代哥哥留給小玉兒的信，秀玉彎起了唇角。
小玉兒的那封信不長，只關照她好好照顧姑姑，即使不能讓多爾袞幫她姑姑，也絕對不能讓多爾袞去幫大玉兒。
最後，則是彆扭地表示，她會代替她在那個世界好好孝敬她的額娘。
「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呢。」所以，她和她互換身份，其實是上蒼的意思吧？如若不然，小玉兒依然留在這個世界，為了遙不可及的多爾袞，最終只怕會陷入偏執，也許瘋狂吧？
多爾袞和多鐸一同先進宮見了皇太極，如多爾袞所說，皇太極非但沒有任何質問他的意思，反而比之前更加親切。多鐸在心裡冷笑，如果不是現在打仗離不開他哥哥，看皇太極還會這麼客氣！
從大政殿出來，多鐸臉上就露出冷笑，而多爾袞則始終波瀾不驚。兄弟倆走過御花園，不期然地竟然遇到了帶著兒子閒逛的大玉兒。
多鐸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沒什麼表情地站到了他哥身後，而多爾袞則是微微一作揖，道：「見過貴人。」
大玉兒眼神顫抖，面上卻維持著得體的微笑：「玉兒……玉兒給睿親王道歉，那些事……」
多爾袞淡然一笑：「清者自清。」
大玉兒慘然笑道：「是啊……清者自清。」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個雲淡風輕，與她劃清了界限，一個明明是她的枕邊人，卻在心中懷疑她的忠貞。
「多爾袞……」在多爾袞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大玉兒開口：「如果我讓你看在幼年的情分上助我一臂之力，你會嗎？」
許久後，多爾袞道：「請恕……無能為力。」
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不是嗎？在蘇茉兒被賜死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行動，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
也許，在她對那個女人下手的時候，他就已經站在了和她敵對的位置吧。而她卻依然妄想能夠讓他為自己赴湯蹈火……
***
走出御花園，多鐸還有些疑惑：「哥……你就這樣不管了嗎？」
這個流言，不只是對玉兒姐姐是巨大的打擊，對他哥何嘗不是打擊呢？
多爾袞笑道：「我若是有所行動，才叫皇太極生疑，我現在要做的啊，就是回去看看我的福晉和兒子。」
皇太極壓根沒有證據，他也絕對不可能因為幾句流言蜚語就將他這倚重的兄弟怎樣，所以，多爾袞很淡定。
多鐸皺眉：「哥，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剛才玉兒姐姐的話，他聽得明明白白。
玉兒姐姐……這分明是想拉攏哥哥啊。
「連這個還想不通嗎？」多爾袞拍了弟弟的腦門一下，「我若是再和她有任何聯繫，那麼最對不起的人，就是秀玉和阿克敦了。」
多鐸若愚所思地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他哥的意思。當年大玉兒做的那些事，確實是過分了啊，難怪哥哥會不顧多年的情分了。
換做是他，恐怕也無法原諒她。對自己的嫡長子下手，還是未滿周歲的孩子，這種行為，如何叫人原諒？
***
回到府中，管家早就在門口候著。
「爺，十五爺，福晉在後院準備了酒席，讓奴才先伺候二位洗漱。」
「行了，去和嫂子說一聲，多鐸就不客氣了！」多鐸笑了一聲，便由下人領著去了客房梳洗。
而多爾袞則是邁著大步往後院走去。
儘管面上努力做出淡然的模樣，但是多爾袞的步子還是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多爾袞想到了道長和他說過的話，若是她心生退意，那麼下一次，便是玉皇大帝也再也找不回她了。
多爾袞走到了門口，雙手剛剛要推門而入，卻在聽到屋內笑聲的時候猛地停住了腳步。
「阿克敦，快，把那個交給額娘！」那是秀玉的聲音，清脆而溫柔，帶著蜜糖般的甜軟。
「不要不要不要……」淘氣的阿克敦拼命地搖頭，把玉佩抱在懷裡，死活不肯撒手。
「哎喲，咱們大阿哥可是越來越機靈了，都知道什麼是寶貝了。」侍女們也都說著好話，唯獨秀玉歎息了一聲：「這小傢伙，真是越來越難管了。」
聽著她似是抱怨實則寵溺的話，多爾袞嘴角微微揚起，『吱嘎』一聲推開了門。
屋外的陽光隨著他的步子一同灑落在地，高大俊朗的男子如同踏月而來。
秀玉抬眼，撞進的便是一雙含笑的眼眸。
「秀玉，我回來了。」
就好像，她從未離開，而他，凱旋歸來。
第87章 番外1
崇德六年,海蘭珠病逝于關雎宮，而當時,皇太極正在松山戰場。
海蘭珠病危的消息一傳來，皇太極立即日夜兼程趕回盛京,只可惜,依然遲了一步。
那位26歲改嫁於皇太極的寵妃,在33歲這年,永遠地闔上了眼睛。兒子的夭折對她打擊太大，這兩年，她幾乎日夜難眠，若非心中的仇恨支持著她,只怕她連兩年都堅持不下來。
只可惜，她以為萬無一失的計畫,甚至不惜和豪格聯盟，最終也沒有將大玉兒母子置之死地，這個結果，直接摧毀了海蘭珠心中的信念。
而當她發現自己頭髮上的第一根白髮時，滿心的恐懼將這個敏感多愁的女子逼到了絕境。她比大玉兒大九歲，這幾年的壓抑心情讓她看上去年老色衰，而大玉兒依然清純靚麗。
自古紅顏多薄命，海蘭珠不願意做被漸漸厭棄的醜女人，所以她選擇用生命在皇太極心中畫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她要做漢武帝的李夫人，風華正茂之年悄然離去，只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和身影。
皇太極日夜不停地趕回盛京，依然沒有看到海蘭珠最後一面。絕望和哀傷湧上心頭，皇太極一口血噴湧而出，嚇壞眾人。
後宮內，無人敢大聲說話。宸妃夢，皇上傷心欲絕，這時候，誰要是撞到槍口上，那可是自尋死路。
海蘭珠的葬禮很隆重，可是再隆重的葬禮也無法挽回一切，皇太極賜海蘭珠諡號為敏惠恭和元妃，前無古人的諡號，讓世人明白海蘭珠在皇太極心中的地位。
靈堂內，皇太極扶棺而泣，後宮妃嬪皆素裝出席，連皇后哲哲也不例外。
海蘭珠無子，這點是皇太極心中永遠的痛。他曾經說過要給她一個孩子，可是，永遠都不可能了。
跪著的皇子中，豪格年長，他與海蘭珠曾有過協議，他助她復仇，而她則助他登上皇位，沒想到，最後功虧一簣。海蘭珠在父皇心中的影響力豪格自然清楚，正因為此，他才會不惜和他一直不屑的海蘭珠聯盟。如今，海蘭珠已死，他想要增加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可不容易了啊。
另一邊，已經六歲的福臨和五歲的博穆果兒也各自依靠在額娘身邊，怯怯地看著這肅穆的靈堂。
相比於白白胖胖卻長了一雙和皇太極如出一轍眼睛的博穆果兒，福臨似乎更瘦弱些，長相也更清秀些，看著不像滿洲男子，反倒像是漢家瘦弱的書生。
不可抑制的厭惡灌滿了心頭，皇太極如同瘋癲了一般在心中質問自己，如果當初她沒有進宮，是不是現在會幸福地生活著？
不，他怎麼可以沒有她？！那，那就是不應該讓福臨出生！這樣的話，他們的八阿哥就不會夭折，海蘭珠也不會抑鬱而終！
「皇上！」就在皇太極控制不住想要一腳踹上去的時候，哲哲猛地撲了上去抱住皇太極的雙腿：「海蘭珠才走，您一定要保重啊……」
竭盡全力，哲哲才壓下了心口的血腥味，抬頭一看，對上的是一雙冰冷淡漠的眼。
海蘭珠死了，他的心好像也跟著她死了。哲哲覺得恐懼，她似乎已經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活氣，那個曾經發誓要成為天下之主的男人，如今好像枯朽的腐木一樣。
人人都知道皇太極寵愛海蘭珠，但是沒有人想到一個帝王會這樣愛著一個女人。在海蘭珠去世後，皇太極多次哀戚痛哭，罷朝多日。
這兩年裡，他好像一下子從意氣風發的中年人變成了老人，戰事諸多倚仗多爾袞、濟爾哈朗等人，當年的雄獅似乎已經到了遲暮之年。
兩年，又是兩年。
八阿哥夭折的兩年後，海蘭珠病逝，而海蘭珠病逝的兩年後，皇太極似乎也到了大限之年。
臨終前，他沒有定下顧命大臣，也沒有下旨定下繼承人，只留下了等他駕崩後與海蘭珠合葬的旨意。在他生命的最後兩年，似乎只剩下懷念這個女人，而現在，他終於要去見她了。
皇太極駕崩的消息傳來，舉朝哀痛，可是，所有人更關心的，是下一位皇帝的人選。
毋庸置疑，豪格是最有利的人選，戰功赫赫的皇長子，似乎比年幼的弟弟們多了不止一點兩點的把握。
但是，不想讓豪格繼位的人，更多。
豪格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等他上位，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麼？郡王阿達禮、貝子碩讬等人都明白，他們決不能讓豪格上位，是以，必須選一位能夠和豪格對抗的繼承人。
就在這個時候，勸多爾袞自立為皇帝的呼聲越來越響。
年輕的睿親王，戰功遠超豪格，母親又是大妃阿巴亥，本人又非無能之輩，且為人並非錙銖必報之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比豪格來得合適。
至於剩下的兩個皇子，眾人不是沒有考慮過，畢竟兩位皇子的生母都出自蒙古，滿蒙結盟可是大勢。濟爾哈朗就堅持要從兩位小皇子中選出繼位者。
但是，一位六歲，一位五歲，誰知長大後會是什麼樣？何況這個年紀的孩子，能不能養大，還另說呢。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多爾袞竟然會責罰了阿達禮、碩讬等人，並言明自己不會參與皇位競爭。
無人知道暗地裡哲哲和大玉兒親自去請求過多爾袞，也無人知道娜木鐘私下與多爾袞有了什麼協議，最終，皇太極幼子博穆果兒登基為帝，多爾袞與濟爾哈朗共同輔政。
「多爾袞，你難道也因為曾經那些流言而懷疑玉兒嗎？還是娜木鐘答應了你什麼？」哲哲曾經這樣質問過他。
多爾袞只淡淡地笑了笑：「並非如此。」
是啊，有關福臨身世的那些流言，出自誰手，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他在乎娜木鐘許下的那些諾言？若是這般，他為何不自己稱帝？
不想在入關前緊要關頭鬧得血雨腥風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還是娜木鐘的一句話打動了他。
「先帝最後為何會留下遺憾？因為他的後宮，永遠不可能只有海蘭珠一個人。」
是啊，他若是稱帝，無論是滿蒙還是未來的滿漢，怎麼可能只有秀玉一人？
那麼便如此吧，她是他唯一的福晉，而他也信守最初的承諾，護她一生。
此生，定不相負。
悠于 2016-6-2 19:54
第88章 番外2
博穆果兒登基為帝。這是他上輩子怎麼都想不到的事。
自從重生以來,他就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內心的仇恨。死後,他並未投胎，反而在宮中飄蕩了多年。
原來，他尊敬的哥哥早就和他的福晉有了一腿,在他過世還沒滿一個月的時候,那個女人就迫不及待進宮成了哥哥的女人，壓根不管他被多少人嘲笑；他看到了額娘每日每夜地落淚，想到自己的怯懦給額娘造成的傷害,悔不當初。
博穆果兒想過,他一定要和福臨爭一爭，無論是皇位還是尊嚴。至於女人……烏雲珠，福臨既然喜歡，那就留給他吧！那樣的女人,他不稀罕！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世，大玉兒這個女人竟然落魄到這個境地，不僅沒有成為高高在上的孝莊太后，甚至還被阿瑪厭棄到這個地步。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有人和他一樣帶著前世的記憶而來嗎？可是若說不同，只怕就是十四叔了。前世，他雖然幼稚懵懂，卻也知道若非十四叔的鼎力支援，只怕福臨想要和大皇兄爭這皇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再者，那個時候，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十四叔對待福臨很不一般，不僅親自教授騎射，更是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最後還為他訂下科爾沁最尊貴的格格---孟谷青。只可惜，福臨只看到了十四叔對他的掌控，厭惡一切與他相關的人和事，那個來自草原的女孩，就這樣成為犧牲品。
直到博穆果兒死後，才明白十四叔對福臨的好，不過是因為他愛著大玉兒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聰明地知道如何掌握一個男人的心。
博穆果兒死後，看著她一次次利用自己身為女人的優勢，一次次利用十四叔化解危機，為他們母子守護江山。等到他毫無利用之處之後，大玉兒似乎就忘記了那些經常被她掛在嘴上的情誼，眼睜睜看著福臨將十四叔開棺鞭屍，挫骨揚灰。
嘿，這就是這個女人的愛情。而十四叔，枉為一代梟雄，卻心甘情願地被這個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博穆果兒悲涼地發現，無論是自己還是十四叔，或者是孟穀青，都不過是那對母子手中的棋子。那麼這輩子，他絕對不要重蹈覆轍，無論是為了額娘還是自己，他都不能再和上輩子那樣，做一個無所事事的小傻子！
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上輩子福臨繼位時，博穆果兒才四歲，即使這輩子他只比福臨小了一歲，可是有什麼用呢？五歲的小孩子，什麼都做不了。
但是，最大的變數出現了。十四叔不再護著大玉兒母子，不再鼎力支持福臨繼位，反而擁護他登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額娘重生？亦或是十四叔重生？
前者的嫌疑可以排除，因為額娘並未提到任何前世的事，至於十四叔……
博穆果兒試探過，十四叔似乎也毫無反應。是他隱藏太深？還是變數並非出自他？
終於，在某次額娘與十四嬸見面的時候，博穆果兒發現了端倪。
額娘以為他睡著了，其實，在有人走進來時他就已經醒了。原來，十四嬸早就不是十四嬸了嗎？原來，所有的變化都是因為她的出現嗎？
博穆果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想法，他慢慢地接近自己的堂兄阿克敦---上輩子十四叔可沒有兒子。他也時常往睿親王府跑，十四嬸果然已經不是上輩子印象中的那個人了，要知道，十四嬸不僅是十四嬸，還是他的表姐，雖然上輩子和十四嬸接觸不多，卻也知道她與十四叔關係不和，而現在，十四叔獨寵十四嬸一個，兩人琴瑟和鳴的事更是眾人皆知。
這個十四嬸，為什麼要支持他登基？博穆果兒不明白。但是他不會就這樣放過機會，既然老天給他重來一次的人生，那麼他就要好好活一次！
五歲登基，朝政幾乎全都要兩位攝政王，但是博穆果兒並未像福臨那樣心懷怨恨，他黏著十四叔，和阿克敦的關係也極好。他知道，自己想要順利坐穩這皇位，只靠額娘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十四叔的勢力似乎早已超過他的想像範圍，而且他也犯不著去猜忌十四叔---他若是想做皇帝，這皇位還有別人的份嗎？
一年兩年，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博穆果兒不上朝的時候便喜歡去睿親王府，和他同齡的孩子不多，一個怯生生的福臨讓他看著就覺得噁心，倒不如和阿克敦堂兄一塊玩。
阿克敦年長他兩歲，一心想要個弟弟，即使知道眼前的小蘿蔔頭是皇上，也依然十分有兄長的范兒。
多爾袞和秀玉都未阻攔二人的交往，二人心知肚明，有多爾袞這個阿瑪在，阿克敦幾乎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等多爾袞百年之後，阿克敦的處境堪憂。如今皇上把他當兄弟，這簡直是再好不過。就如濟爾哈朗和皇太極，兩人雖然是堂兄弟，感情卻比任何親兄弟都來得好，這大約也是緣分。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阿克敦十五歲了，而博穆果兒也十三歲了。當然，福臨也十四了。
就像上一世那樣，多爾袞也為博穆果兒定了一門婚事，依然是蒙古貴女，卻不再是來自科爾沁，而是來自阿巴亥的格格，那是太后娜木鐘和睿親王妃的娘家。
博穆果兒不知為何心裡有淡淡的失落，但是旋而便松了口氣。對啊，科爾沁如今不如阿巴亥大勢，那麼孟谷青自然也不會被選入後宮。這樣也好，那個有著明媚笑容的女孩，就應該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不是在後宮折去羽翼，淒涼度日。
暗中雖然已經定下了皇后的人選，選秀卻不得不照樣進行。要知道，選秀可不只是給皇帝選皇后、妃子，還得為皇親國戚們指婚。
多爾袞也希望在這一次的選秀中給自己的嫡長子定一門合適的親事。
秀玉雖然覺得阿克敦年紀尚小，但是聽多爾袞說可以先訂下婚事，過兩年再成婚，便也同意了。
阿克敦倒是沒什麼扭捏，直接說了自己喜歡像額娘一樣的女孩子，反倒是多爾袞聽到這話臉黑了好幾天。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還有一個叫做福臨的皇子，就如當年的娜木鐘一樣，這一次，大玉兒也不得不豁出臉去為自己的兒子求一門婚事。
只可惜，母子倆似乎意見再次相左。福臨喜歡董鄂家的小姐---他偷偷溜出去的時候遇見了溫柔善良的烏雲珠，她就好像太陽般驅散了他生命中的霧霾，懵懂的少年一見鍾情，而他那個務實的額娘則一心要他娶科爾沁的格格。
這些年來，福臨與大玉兒雖說是相依為命，卻並不親熱。福臨身為九阿哥，偏偏皇位落到了弟弟身上。宮裡的人又因為當年那些事不待見他們母子，閒言碎語難免傳到他耳朵中，福臨越發怪罪自己的母親，原來額娘竟然是這樣的人嗎，和漢臣私交過密……還……
那些話，年幼的福臨說不出口，心中的怨恨卻已經種下。
直到選秀開始，得知額娘去向太后求旨，福臨什麼都顧不得了，跑到博穆果兒面前，求弟弟幫他一把。
說起來，這麼多年，福臨和博穆果兒並不親近。一來是大玉兒並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向個跟班一樣，二來，則是博穆果兒不願意見到他--他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內心的仇恨而做出讓人震驚的事來。
聽到福臨請求求娶烏雲珠的話，博穆果兒哈哈大笑地拍著他的肩膀，道：「這有何難，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皇兄既然喜歡，朕自然會讓你如願以償。」
誰都沒有看到博穆果兒嘴角冷冷的笑，愛新覺羅福臨，我一定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選秀之日，娜木鐘叫上秀玉一起去相看秀女，這一回可不只是給博穆果兒選後，也得給阿克敦選福晉呢。
對於自己作為皇后人選的侄孫女，娜木鐘很滿意，她甚至悄悄對著秀玉道：「你不覺得這孩子長得像你嗎？」
秀玉這才發現，她那侄女竟然與她有兩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沉靜而清澈，讓人想起了草原上廣袤的夜空。
「恩，瞧著是個好孩子。」秀玉回道。
「她還有個親妹妹，在下一輪，你若是瞧得上，定給阿克敦也是不錯的，左右你和多爾袞都打算晚幾年再讓阿克敦成婚呢。」
娜木鐘這話一說，秀玉也不由沉思起來，許久後才問：「她們姐妹二人關係如何？」若是如她和豪格福晉那般，親姐妹勝似仇人，那還是敬敏不謝了。再者，也得知道那姑娘是怎麼想的，若是一心想進後宮，只怕睿親王府這座小廟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娜木鐘笑道：「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聽你哥哥孟根說，姐妹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秀玉點頭，道：「反正也不急著一天裡訂下來，等明兒叫到跟前來看看。」反正是自己的親侄女，見上一面也不算什麼。
「行，到時候讓博穆果兒和阿克敦都來，哥哥妹妹的也該見一見。」娜木鐘得意一笑，看著右側第三排的那個素衣女子輕聲道：「那個就是董鄂氏了，福臨看上的。」
第89章 番外3
哦？著名的賢妃董鄂氏？秀玉謹慎地抬起眼，才發現那也不過是一個長得稍微秀氣些的小女孩罷了,五官還沒張開,身條倒是玲瓏有致，暫時還看不出日後寵冠後宮的模樣。
秀玉一直記得博穆果兒少年早逝的事，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卻隱約記得是和順治以及董鄂氏有關。是以，如今見娜木鐘似乎對她很有興趣的樣子，立即道：「福臨喜歡，那就賜給他罷了。」總之不能讓博穆果兒再和董鄂氏扯上關係。
「哼，憑什麼他們喜歡我就要如他們的意？」娜木鐘冷哼道。
秀玉立即頭痛，按照姑姑的性格，倒是極有可能把大玉兒母子喜歡的東西都搶過來的,這可如何是好？
「那便撤了牌子，讓她回家自行婚假吧。」秀玉道。
娜木鐘冷笑了一聲：「就這麼簡單？」她看向烏雲珠所在的方向，對著秀玉道：「大玉兒不是想讓她兒子娶自己的侄女嗎？那我就滿足她這個願望，免得人家說我虧待了她們母子。不過福臨的願望，我也不能不重視啊……」
最終的結果，便是大玉兒如願以償，福臨的心願也得到滿足---因為娜木鐘將大玉兒的侄女指給福臨做嫡福晉，同時將董鄂烏雲珠指給福臨做側福晉。
當然，如今不過不過小小郡王，科爾沁自然不會送最得寵的格格來，孟穀青最後嫁給了蒙古某王爺，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大玉兒那名叫阿真的侄女成為福臨的嫡福晉，而福臨心愛的烏雲珠卻只是側福晉，這讓福臨怎麼受得了？他答應了烏雲珠，要娶她做福晉，最後卻食言而肥，要委屈心愛的女人做妾？
為此，福臨再次去請自己的皇弟做主，博穆果兒卻做為難狀---他當初是答應讓他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可沒說一定會讓烏雲珠做他的嫡福晉啊？
福臨鎩羽而歸，心情越發氣悶，婚後自然是不會待見阿真，更加之心中對烏雲珠歉疚，幾乎將她寵上了天。而大玉兒見福臨如此寵妾滅妻，自然是要干涉，阿真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說服哥哥嫁過來的，她不僅代表著科爾沁，也是未來替福臨謀取利益的籌碼，福臨這般輕視於她，若是弄巧成拙，豈不是糟糕？
大玉兒責怪兒子不懂事，而福臨則埋怨額娘不理解他，這般，大玉兒母子的關係越發緊張，博穆果兒當然是樂見其成。
被福臨寵在手心裡的烏雲珠仿佛不諳世事的少女，幸福地徜徉在自己快樂的海洋裡，但是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比福臨更英俊、比福臨更位高權重的男人---當今天子。
博穆果兒面上淡笑，心中卻越發冰冷，這就是他上輩子的福晉啊，依然這麼溫婉柔順，而此刻，他與福臨的位置卻換了過來。
原來，她就是用這麼無辜柔弱的眼神來勾引男人的嗎？原來，她當年就是這樣背著他和福臨勾搭到一起的嗎？
重生一次，他終於弄清楚了自己頭頂上的綠帽子是怎麼戴上去的。可笑至今，當年他就因為這樣一個女人而丟掉了性命！
「董鄂氏，你真的願意為了朕進宮嗎？」博穆果兒溫柔地問著，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門口那一縷藏藍的衣角。
「妾身……妾身自然是願意的……」烏雲珠滿面羞紅，旋而臉上卻滿是憂愁：「可是……可是妾身已經是……恨不相逢未嫁時……」
說這話時，烏雲珠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樣哀怨地看著博穆果兒，仿佛可以看到她心中所有的無奈。
博穆果兒涼涼地勾起嘴角，如願看到門口那人踉蹌而去。
福臨，這輩子，就讓你嘗一嘗這滋味吧。
福臨本就體弱多病，得知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愛著自己的弟弟，他大受刺激，流連在外，宿醉未歸，第二日被人連人帶床從妓-院抬了回來。這自然是醜聞一樁，福臨原本訂好的上朝辦事的日子不得不再往後延遲。大玉兒氣得砸了杯子。
而後，福臨不知是破罐破摔還是天生風流，竟然愛上了那風月場所，與那些名-妓歌姬成了知己，不久後，受到冷落的側福晉董鄂氏竟然與外人私通，至於這個外人究竟是誰，她卻死活也不願意說出來，最終自盡而亡……
這些，博穆果兒都不再關心，他知道，福臨這輩子會比他上輩子更慘，這就夠了。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打理好這大好的江山，完成他心中的雄心壯志！
守業更比創業難，他絕不會半途而棄！
***
若說讓多爾袞最無奈的人，除了一雙兒女再無其他。便是戰場上連綿的炮火也不曾讓他這般心累過。
阿克敦淘氣點也就算了，為何小女兒錦繡也不遑多讓？若說只是騎馬打獵倒也無妨，只是這每日說著要娶世上第一美男子，這又是什麼古怪的想法？
阿克敦這大哥還有博穆果兒這堂兄竟然也寵著她、應和著她，說是會將世上所有的美男子都放到她面前讓她挑選。
多爾袞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往腦門上沖，他的女兒怎麼一派山大王的做派？他多爾袞的閨女，竟是要淪落到強搶民男的地步了？
秀玉每次見他腦門發疼的模樣，總忍不住捂唇輕笑：「你便讓她去吧，她如今還小，哪裡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再大一些就該知道害羞了。」
秀玉這話算是安慰了多爾袞破碎的玻璃心，他轉念一想，他多爾袞的女兒想嫁自己滿意的男人，這點有何難？只不過是他女兒選婿的標準古怪了點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哎，原以為生了個女兒就該省心了，不想這丫頭比十個阿克敦還叫人操心。」多爾袞撫著腦門歎息。
秀玉拉著他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淺笑道：「那只怕你還得多操心些了，也不知道這個是兒子還是閨女呢。」
多爾袞完全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秀玉，眼中先是驚訝再是狂喜。「你又有了？」
不要問為何多爾袞如此驚喜，實則是秀玉生錦繡時難產，太醫言明日後她再難有孕。當時，不少聽聞消息的人想要巴結位高權重的攝政王，竟然派人送來各色美人，其中數個竟然與秀玉長相有六七分相似。
多爾袞怒極而笑，那些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人最終不是削官就是奪職，這一雷厲行動也讓眾人看明白了十四福晉在他心中的地位，從此再無人敢對她不敬。
古人自然是希望多子多福，多爾袞心中遺憾之時也會安慰自己，一兒一女，已然足矣。他身處高位，縱然希望阿克敦未來能夠有兄弟相助，但是為了不讓博穆果兒為此產生戒心，如此也好。
不想，八年後，在他早就放棄了希望的時候，秀玉竟然再次懷上了！
這一次，秀玉保胎至生產都十分小心，多爾袞心中緊張，也就順勢將朝政大權慢慢放還給了早已大婚的博穆果兒。
九個月後，秀玉生下一五斤四兩的兒子，多爾袞中年得子，萬分欣喜，年近弱冠的阿克敦與博穆果兒也十分驚奇，對這弟弟呵護有加，暫且不提。
十年後，十八歲的錦繡嫁給外貌普通卻能力出眾的男人，她似乎早已忘記自己小時候信誓旦旦的話，而阿克敦與福晉雖不如阿瑪與額娘那般恩愛，卻也算得上相濡以沫，最小的兒子是夫妻倆的開心果，承歡膝下，多爾袞怎麼寵他也不夠，而每當這時候，秀玉則會無奈又寵溺地看著父子倆，淺笑盈盈。
她的一生就這樣過去了，那一次意外將她送到這個男人的身邊，當時以為是滅頂之災，卻不知，這是她一生最幸運的事。
遇到你，不早不晚。
冰雪楓靈 2016-6-3 04:57
兩玉互相穿越，在兩個陌生的世界裡各自得到各自的幸福，多爾袞總算不再糊塗下去被大玉兒利用，寧可守護自己小小的親王府
黑夜希 2018-6-18 21:36
幸福，
感覺女主不是個蠢的，
很好，最怕看到清穿女又蘇又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