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武俠+劍三)專業劇透》作者:裁風【完結+番外】

悠于 2016-6-4 18:43

《(綜武俠+劍三)專業劇透》作者:裁風【完結+番外】

文案:

楚歌穿越了——
先是繼承了一家奇怪的酒館
隨後又撿到了一隻武力值max的二少
從此以後,就在嘴炮劇透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復返

#劇透一時爽,麻煩全靠武力擋#
#劇透有風險,嘴炮需謹慎#

傻白甜,不考據,麼麼噠

內容標籤:無限流 快穿 武俠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歌,葉歸程 ┃ 配角:主角團,boss團 ┃ 其它:劍三,藏劍,長歌

悠于 2016-6-4 18:49

何處是歸程

第一章

  把壇口仔仔細細封好,楚歌擦了擦額頭的汗,順著梯子從兩人多高的大酒缸上面下來。

  早就候在下面的杜叔一面遞了一塊溫熱的毛巾,一邊幫她解開為了便於勞作而紮起來的寬大袍袖,待她擦完臉,才問道:「小姐,這次釀的酒,如何了?」

  楚歌抬眼看看大酒缸,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嘴角一對酒窩若隱若現,道:「嗯,可……」

  話還未完,忽然頭頂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一抬頭,便見一道黃色的身影伴著四濺的木屑從天而降,「咚」地一聲落在大酒缸上,緊跟著,陶制酒缸發出一聲哀鳴,稀裡嘩啦碎了一地,酒水慢慢淌了出來,濃郁醉人的酒香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

  杜叔欣慰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楚歌的表情直接裂了——臥!槽!尼!瑪!

  楚歌哢哢地捏著手指,一步一頓地踏著地面往前走,不顧四處流淌的酒水浸|濕她的靴子和裙擺,臉色陰沉得嚇人——

  作為一個穿越者,一來不但要面對父母雙亡,沒有姊妹兄弟幫襯的悲慘局面,還要僅憑一己之力撐起整個祖傳酒館的重擔,要釀出這麼一缸合格的酒她花了多大心力你們造麼!

  可是如今!

  辛辛苦苦的成果一朝被毀了啊!

  不把這個始作俑者給揍成豬頭並要到賠償金外加心裡補償費,她就不姓楚!

  不過還沒等她過去把人揪起來,殘破的酒缸底探出個人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酒,露出一張俊秀風流的臉,迷迷瞪瞪地道:「……好酒!嗝……再來!」

  楚歌突然頓住了。

  畢竟是獨立釀造的酒第一次被人認可,她心裡難以抑制地升起一陣喜悅。

  不過這股喜悅隨即就被滔天的怒火壓了下去——再好又有什麼用!全沒了!

  看著對方醉醺醺的神態,楚歌愈發惱火,不由分說,挽起袖子,一把拽住對方的長馬尾,把腦袋摁進酒缸底——來裡麻批!

  看著自家勤勞堅強的姑娘這麼暴力,杜叔撫了撫受驚過度的心口——酒館交給小姐,看來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腦袋被摁進酒裡的小哥咕嚕嚕吐出一大串氣泡,一邊掙扎著,一邊口齒不清地不知道說了什麼,楚歌的心情這才好了一分,差不多了就把人撈了起來,好歹沒把人淹死。

  不過這麼一折騰,這人也徹底醉死了過去。

  楚歌打算把人拽起來,但是拉了一下沒拉動,又使勁拉了一下……還是沒動……最後使出吃奶的勁兒,臉都憋紅了,才勉強把人拉起一點,不過這一點也足夠她看清楚,那人穿了一件明黃的衫子,雖然浸了酒水,看起來品質依舊不錯,金銀繡文非常精緻,可見對方家境優渥,身後背了兩把劍,其中一把比她還寬——黃衣、輕重雙劍,這個設定有點眼熟,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為了避免「肇事者」做出賠償之前給淹死,楚歌喊了杜叔過來搭把手。

  杜叔雖然一把年紀了,但是自小在楚家幫忙,扛過的最沉的酒缸沒有兩百斤也有一百五十斤,寶刀不老,兩人一齊使力,還是把人從大酒缸裡挖了出來。

  挖出來之後,楚歌就把人隨便扔在了院子裡——這家酒館除了他們倆只有一個短工,忙的很——接下來她要再清點一遍庫存,做好銷售計畫,要聯繫附近的泥瓦匠和木匠,先要修補屋頂,然後再給她家打出一口新的大酒缸,還要站會兒櫃檯撐撐場面,才沒時間負責這個打碎了她家酒缸的人。

  不料一直忙到晚上,那個從天掉下來的人還是沒醒。為了避免賠償金飛了,楚歌只好指揮著家裡的短工和杜叔一起把人搬進客房。

  把人安置好了,打發上了年紀的杜叔去休息,楚歌又挽起袖子,準備拿幾個空閒的小酒罈子將就著釀些酒——爹娘留下的庫存所剩不多,再不釀出新酒,這酒館怕是就要開不下去了……

  葉歸程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頭疼得像是要炸開,鼻翼間是滿滿的酒味。

  ……

  意識有一瞬間的停頓。

  糟了!下一秒,他就鯉魚打挺地跳了起來——要是被師父發現宿醉,他就死定了!

  ——雖然怎麼醉的,又是怎麼睡的,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只不過坐到一半,他的動作就不自然地停頓了下來,抬起手緩緩地揉了揉腰——腰疼得簡直像要斷掉,也就是自小的教養嚴格,才讓他沒有立刻叫出聲……等等,他為什麼會壓著輕重雙劍睡著?難怪腰疼。沒有梳洗換衣服也就算了,連佩劍也沒有解下來,所以他昨晚到底是怎麼睡下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邊揉著腰,葉歸程一邊想著喪失意識之前的事——半年前,他奉師命跟著三師叔和葉琦菲師妹馳援太原,後來又領命刺探偽燕消息……似乎是被發現了,匆忙撤離時不慎摔下懸崖……

  可是——葉歸程揉著腰的動作不由停頓下來,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這又是在哪裡?難道是摔下來之後被人救了?而且這一身酒氣來自何處更是沒有絲毫印象。

  又注意到了身上的酒氣,葉歸程臉上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身上真的要臭死了!先不管在哪裡了,把身上的衣服換洗了才是正經!

  葉歸程想著,便下了床,推開門——眼前是個小院子。

  此時天光尚還未大亮,啟明星還掛在東方的天空若隱若現,看起來不到寅時的樣子。不過這對葉歸程倒不算早,身為藏劍山莊先入門的幾位師兄,這個時間點起床晨練是很正常的。

  借著晨曦,他找了一圈,最後在角落看到一口水井,井邊放著葫蘆瓢和木盆。環視一周,院子裡看不到任何下人,葉歸程抿抿唇,只好自己動手打水。

  把臉洗了,可衣服上的酒味依舊十分難聞,葉歸程想了想,乾脆把衣服脫了下來,隨便用水過了一遍水,頭髮鬆開打散,直接打了井水往頭上一澆——嘿,雖然有點涼,不過這樣一洗舒服好多!

  把最後一個酒罈子封好,楚歌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走出酒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想著去洗把臉,小眯一會兒,就該開店了……

  臥槽?!!!什麼鬼!!!

  楚歌維持著捂嘴打呵欠的動作僵住了,愣愣地看著水井旁只在腰間圍了塊白布,幾乎全身赤|裸的青年兜頭澆水的樣子。

  入眼的,首先是稍微有些偏白的膚色,但是雖然白,卻並有白斬雞般的孱弱,相反,勁瘦有力的腰身,八塊腹肌形狀均勻,肌理分明,烏黑的長髮散落下來,濕漉漉的黏在背後胸前,使得胸前的兩點若隱若現,晶瑩的水珠滾動在緊實細膩的肌膚上,順著筆直修長的雙|腿滑落下來,十分……性|感。

  楚歌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也許是被看得久了,那人似有所覺,漫不經心地扭頭看了過來,然後……也愣住了。

  維持著舉著木桶往頭上倒水的姿勢。

  直到木桶從手中滑落,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才把兩人震醒。

  「喂,你誰?天不亮跑到我家院子脫衣服耍流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說你是不是傳說中的採花大盜?」楚歌回過神,立刻先發制人,先裝模作樣地驚訝了一番,然後動作誇張地拿手捂住眼睛,實際卻分開兩指,透過指縫盯著人家的腹肌一個勁兒地看——謔,正兒八經的八塊腹肌喔,嘖嘖,還有人魚線呢……哎,那塊浴巾好礙事,好想扯掉呀(*/w\*)

  葉歸程:……

  相比較楚歌的淡定,葉歸程的反應就有點慌亂了,一把抓起隨手搭在井沿的外衣,顧不得濕漉漉得還在滴水,便胡亂套到身上。

  看著明黃的衣衫逐漸遮住美麗的「風景」,楚歌有些遺憾地放下手。

  葉歸程差不多把自己裹好了,這才轉過身,拱了拱手,道:「在下藏劍山莊弟子葉歸程,不知此地是何處?姑娘怎麼稱呼?」

  藏劍山莊?這名字有點耳熟啊……楚歌摸摸耳朵,突然反應過來:唔,難怪覺得對方這一身服飾有點熟悉,原來是基三藏劍二少,不過這個二少怎麼出現在……等等!楚歌瞪大眼睛看著對方,想挽袖子揍人了——馬蛋這不就是壓塌房頂&砸碎酒缸的那個混蛋嗎?!

  葉歸程雖然在客氣地打著招呼,但同時也在仔細打量著楚歌——這姑娘穿著家常的白底碎花小襖,看起來似乎尚未及笈,一頭烏髮挽了個簡單的髻,齊劉海娃娃臉,白白軟軟的模樣十分乖巧,似乎挺好欺負的,不知道是不是剛熬過夜,眼下的青黑在雪白的膚色映襯下十分顯眼,只是不過,似乎……突然變得十分生氣的樣子?

  楚歌袖子挽到一半,忽然聽到「吱呀」一聲,許是因上了年紀覺少,杜叔正推門出來,一見楚歌,便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小姐今天起得很早啊……」說到一半,臉色突然一變,「又熬夜釀酒了?!」

  待會再找你算帳!楚歌瞪了葉歸程一眼,放下擼到一半的袖子,討好地沖杜叔笑道:「咳,我這就去休息,這就去休息!」

  說著,忙不迭地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你這丫頭……」杜叔哭笑不得地念叨了一句,隨即又歎了口氣,老爺夫人走的早,姑娘小小年紀就要撐起整個酒館,的確怪不容易的……杜叔一邊感歎著,一邊往井邊走去,一抬頭,這才注意到站在井邊,渾身滴著水,還捏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葉歸程。

  杜叔:……這濕嗒嗒的傢伙,哪兒來的?


第二章

  等楚歌休息好了再次起床的時候,葉歸程正在前廳用早餐,杜叔捧了對方拿出來的半袋金子補償費,來找楚歌。

  楚歌站在水井邊,一邊洗漱,一邊聽著杜叔給她說明情況——在她歇息的時間,葉歸程先回房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杜叔忙活了一大早,閑下來後,就把情況給對方略做了一番解釋。

  聽說自己是從天而降,青年劍客有些愣怔,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不過過了一會兒,總算反應過來杜叔解釋的重點在於壓塌了的房頂和砸碎了的酒罈,還有這家小老闆剛剛釀出來的一大缸子新酒,二話不說,立刻從包裹裡掏出一袋金子,說是要作為賠償。

  作為楚家的老管家,杜叔自然清楚那罎子酒價值幾何,只要一塊金子。不過葉歸程十分固執,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最後留下半袋金子。

  賠償完自己犯的過錯,葉歸程便要告辭。

  不過像杜叔這樣的老人家,對於這種誠懇實在的年輕人最有好感了,看著廚房還在冒熱氣的鍋子,便極力挽留對方吃了早餐再走。老人家太熱情,葉歸程推辭不過,也是餓了,索性便留了下來。

  「哦。」楚歌正在漱口,含含糊糊吐出個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示意杜叔把金子收起來。心說都是藏劍山莊多土豪,看來真是不假。既然對方已經拿出了讓他們十分佔便宜的賠償,留人吃頓早餐也是應該的。

  梳洗完畢,楚歌便也準備去前邊吃飯,剛出了院子,就見黃衣的青年迎面跑了過來:「杜叔,前頭來客人了,要一罎子陳紹,人我安置下來了,但是哪個是陳紹我不……那個……楚老闆?」

  葉歸程的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叫得有些猶豫——是說這家酒館的老闆確實是姓楚吧?

  開酒館也算是做生意,楚歌深諳和氣生財的道理,見人三分笑,一開始對葉歸程不客氣,也不過是因為對方壓塌屋子砸碎酒缸的緣故,如今賬都結清了,也沒必要一直橫眉冷對,便笑著點頭應道:「之前的事情我都聽杜叔說了,葉公子著實是個爽快又大方的人,倒是我先前慢待了。」

  葉歸程知道對方說的是把渾身酒水又爛醉的他隨便扔在床|上的事,不過這事杜叔解釋過了,小姑娘一個人支撐酒館不容易,他本也沒什麼計較,連連說無事,隨即又想起前頭的事:「楚老闆,前頭來的幾個看起來似乎是江湖人,要陳紹呢,你還是快去前頭招待著吧。」

  楚歌眉頭一挑,扭頭看杜叔:「小鄭沒來?」

  「哎喲!」杜叔一拍額頭,才想起這茬:「差點忘了跟小姐說,小鄭今兒一早沒來,興許是又不做了。」

  ……又?

  楚歌&葉歸程:……這是有多隨意啊?!

  「常有的事,何須大驚小怪,還是年輕人啊。」杜叔抄著手,神色平淡,絲毫不在意地道:「我再去尋一個便好。就是今兒怕是得麻煩小姐跟我一起辛苦一番了。」

  楚歌只能點頭。

  杜叔又揮揮手:「小姐你先去用點早餐,我去前頭送酒。」

  「我跟你一起去吧,早飯晚點吃沒事。」楚歌搖頭,酒窖裡黑漆漆的,杜叔上了歲數,讓他一個人去取酒,她不放心。

  杜叔眉頭一挑:「吃飯要緊!」

  葉歸程看不下去了:「楚老闆還是先去吃飯吧,我來幫杜叔。」

  楚歌剛想說哪好讓客人幫忙做活,杜叔先笑眯眯地接了口:「哎呀,現在像葉公子這樣古道熱腸的小夥子不多見了,老頭子果然沒看錯。」

  楚歌吃完早餐到了店裡,果然見到幾個帶著刀的江湖人正喝酒喝的熱鬧。

  杜叔見楚歌過來了,立刻遞來一份單子:「小姐,珠光寶氣閣的霍總管訂購了幾罎子上好的汾酒,說是要今日午時待客要用的,這貴客來的突然,閻府暫時分不出人手,所以怕是要麻煩小姐親自送過去。」

  「珠光寶氣閣?」楚歌一愣,這名字耳熟啊……貌似,是《陸小鳳傳奇》裡的吧?奇怪啊,前兩天連家堡堡主連|城璧因為大敗天公子逍遙侯,大宴武林人士,從她這裡購買了大量的酒水,她還以為這是《蕭十一郎》的世界,這怎麼到陸小鳳的世界了?

  杜叔顯然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以為楚歌不知道,特意解釋了一番:「這江湖上,要說地產最多的,當屬江南花家,要說天下最富,肯定非霍休莫屬,但要說珠寶最多,自然就是這閻家的珠光寶氣閣了。」

  葉歸程警覺地問道:「江南花家?」

  杜叔點頭:「江南花家,當家的是江南首富花如令,為人豪義,與武林人士多有交情,不光江南地區人盡皆知,就是北方人知道的也不少。說起來,葉公子出身江南,應該知道的吧?」

  然而並不知道。葉歸程沉默了——江南花家,花如令……他從小在西湖邊上長大,藏劍山莊消息也算靈通,但他確定並不知道這個花家。

  杜叔絲毫沒注意到兩個年輕人的反常,繼續說著:「葉公子,今天怕是又要麻煩你了……」

  葉歸程立刻回過神:「什麼?」

  「是這樣的。你看我這店裡的幫手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中午去閻府送酒,我又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去,看公子古道熱腸,為人仗義……」說到這裡,杜叔也難得有些赧然,「不知能否麻煩葉公子,護著我家小姐走一趟?」

  葉歸程愣了愣,隨即一口應下:「嗯,好。」

  杜叔笑眯眯:「多謝葉公子。」

  雖然葉歸程其實挺著急去太原城跟三師叔他們匯合的,但是關於他到現在都沒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裡,並且似乎完全甩掉了緊|咬不放的狼牙軍,只是下意識就覺得是對方救了自己,所以,雖然也著急自己的事情,但此時「救命恩人」有需要,他還是應了下來。

  讓客人陪著自己送酒是什麼事啊……楚歌哭笑不得地就要反對,然而杜叔一聽葉歸程應了下來,立刻樂顛顛地去準備閻家要的汾酒和馬車,完全不給楚歌說話的機會。

  最後兩人還是一起踏上了前往閻家的路。

  葉歸程注意到周圍陌生的景色,有些奇怪地問:「這是哪邊啊?汾橋還是杏花村?看起來不像是晉祠……」

  楚歌從來沒關心過自己的所在地,自是不知,倒是駕車的車夫高興地給了解釋:「公子不是本地的吧?這兒是晉中,要去杏花村得去太原。」

  晉中?葉歸程有些懵,怎麼從太原跑晉中了?

  車夫沒注意葉歸程的表情,繼續樂呵呵地說:「公子看起來是江南人?」

  葉歸程點頭:「嗯,西湖藏劍山莊。」

  「噢,杭州西湖啊,那可是個好地方,和風細雨,難怪公子瞧著一副細皮嫩|肉的富貴相。」

  細皮嫩|肉?葉歸程有點囧,天天背著好幾十斤重劍、打鐵鑄劍是基本技能的藏劍弟子,也有被說成細皮嫩|肉的一天?

  「畢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楚歌也跟著打趣道,還要再說什麼,突然意識到不對——藏劍山莊!方才猜測這裡大概是陸小鳳的世界,那怎麼會有藏劍山莊呢?

  關於藏劍山莊的出處,大概只有西山居的兩款產品,一是單機遊戲劍俠情緣之月影傳說,二是網路遊戲劍俠情緣三——當然後者更為廣大人民群眾所熟知。

  但是不管哪一個,都跟《蕭十一郎》或者《陸小鳳傳奇》完全沒有關係。當然也有可能這是個綜合的世界,但是據她所知,之前江湖傳得沸沸揚揚、爭來奪去的只有割鹿刀什麼的,名氣比較大的江湖人物也只有連|城璧、逍遙侯、沈璧君這些人,完全沒有陸小鳳什麼事,更別說藏劍山莊霸刀山莊,所以……楚歌抿了抿唇,悄悄抬眼看去——這個藏劍二少,也是穿越的?

  活潑話多的車夫還在絮絮叨叨著聽說的一些江南風土人情,葉歸程好脾氣地跟他聊著,笑著糾正了不少偏見或者誇大其詞的地方,氣氛和諧融洽,世家弟子的修養可見一斑。

  「噯,」楚歌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碰了碰葉歸程的胳膊,「旁友,你造基三嗎?」

  ???葉歸程一頭霧水,那是啥?

  楚歌搖搖頭,微笑道:「沒什麼。」

  不管這位是不是穿越者,跟她總歸不是來自同一處的。


第三章

  一進去,小廝便認出楚家的馬車,著急忙活地就要帶著兩人把酒送去宴客的水閣,別到時候客人都來,酒水還沒上齊全。

  閻家一副富貴氣派像,百轉千回的遊廊,層層疊疊的假山疊嶂,待客的水閣碧綠的荷塘碧綠,鮮紅的橋欄,珍珠羅紗帳被風吹得揚起……

  楚歌和葉歸程跟著小廝尚未走近,就已經有聲音從水閣裡傳出來:「竟然是楚小老闆親自來送酒,讓俺老閻家蓬蓽生輝啊。」

  這聲音又高又尖,有些刺耳,還帶著濃濃的山西口音,濃到作為一個走南闖北的大商人不該有地步。

  楚歌看過去,就見一個一身綾羅綢緞的大胖子帶著一串隨侍從水閣裡出來,一張臉又白又軟,像個大白饅頭。

  楚歌被自己這個比喻愉悅到,笑眯眯地應道:「閻大老闆也學會文化人那套謙辭兒了,這宅子可是被叫做珠光寶氣閣,之前只聽聞珠光寶氣閣如何如何,如今能來見見世面,也是我的榮幸。」

  「楚小老闆也是伶牙俐齒。」閻鐵珊一樂,隨後又是一歎,「之前我們幾個老哥們兒還在可惜令尊令堂離世,就剩你一個,這楚家酒館還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不想,你這丫頭倒也厲害。」

  楚歌沒見過這具身子的父母,現在也有點搞不清楚這穿越的原理,聽起來跟閻鐵珊似乎還挺熟,也不敢多說,只是笑笑,然後對葉歸程道:「葉公子,這位是珠光寶氣閣的閻鐵珊閻大老闆,閻老闆,這位元是我剛認識的朋友,葉歸程。」

  葉歸程態度不吭不卑,舉止有度,拱了拱手,道:「藏劍山莊葉歸程,見過閻大老闆。」

  和氣生財。閻鐵珊能把生意做的這麼好,自然是懂得見人三分笑的道理,所以雖然他沒聽說過藏劍山莊,只以為是個小門小派,倒也沒露出半分輕視之意,只笑著點頭,毫不吝惜地誇讚道:「楚小老闆,你這位朋友可是長得一表人才,前途不了限量啊!」

  葉歸程忙道過譽了,楚歌依舊笑眯眯地,心裡不住點頭——那是!莊花家的徒弟,外表是絕對唬得住人的!

  彼此寒暄了幾句,閻鐵珊便想請楚歌和葉歸程進去水閣坐坐,裡頭擺了果子茶點酒水,也好稍作休息。

  「不必了。我本就是來送酒的,酒既然已經送到,也該回去了,免得耽擱了閻大老闆待客談生意。今日結識閻大老闆實在榮幸,還希望閻老闆日後照常,多多照顧我家生意才是。」楚歌拒絕著,掃了裡面一眼,看到帳子裡沒什麼人,猜著估計是客人還沒到。

  約的客人都是生意場的老油條,就算確實想把楚家酒館介紹出去,今日也確實不合適,閻鐵珊也不強求,客套著說要送兩人出去。

  楚歌轉了身本欲走,眼角余光瞥見水閣周圍那些含苞待放的蓮花,風吹過,荷葉微顫,仿佛底下有人一般,楚歌不由就想到金鵬王朝那位喜歡埋伏著放暗箭的假公主。

  閻鐵珊財大氣粗,看起來跟她家酒館合作已久,她實在不想他就那麼憋屈地死了,便突然停下腳步。

  閻鐵珊正目送他們離開,見楚歌停了,立刻尖著嗓子問道:「楚小老闆可是忘了什麼?」

  楚歌環視了一周,笑道:「素聞貴府霍總管名聲,不知他今日怎的……不在府裡?」

  霍天青英俊瀟灑,年輕有為,更別說還出身名門,光是他們府內就有不少丫頭仰慕,聽楚歌這麼問,閻鐵珊露出個曖昧的笑容,尖聲道:「真是不巧,霍總管大清早就去城外接人了。楚小老闆若有意,不如改天找機會,大家一起聚聚?說起來,俺老閻還真認識不少青年才俊呢。」

  ——閻鐵珊也算半個江湖人,江湖女子向來不拘小節,楚歌雖說不混江湖,不過楚家父母早逝,她一個小丫頭當家,操心自己的歸宿倒也不算什麼。

  楚歌知道閻鐵珊誤會自己了,也不否認,順勢道:「那就請閻老闆多多費心了。不過霍總管就算啦……」

  面對閻鐵珊疑惑的眼神,楚歌軟軟地笑道:「……閻老闆不知道嗎,人家霍總管早就有個如膠似漆的小情人啦,好像是叫上官飛燕,據說,是什麼大鵬國的皇室旁支呢……「

悠于 2016-6-4 18:50

第四章

  回到酒館,客氣地送走趕車小哥,楚歌和葉歸程並肩回去酒館,徑直來到店裡。

  這會兒已經是中午了,她家酒館基本只提供酒水小菜,大中午的過來喝酒的並不多,此時店裡也不過只有一人。楚歌剛踏進店裡,就看到掛在牆上的一條火紅的披風,眼睛一轉,就看到一個青年端坐在桌前飲酒,他喝的極快,不過一會兒,已經半壺酒下肚。那人長得也極有辨識度,兩撇跟眉毛十分相像的鬍子——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杜叔看楚歌過來了,立刻從櫃檯裡出來:「小姐您回來啦——真是辛苦葉公子了,不如坐下歇歇,喝杯果酒解解乏。」

  葉歸程對老人家向來客氣,便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楚歌笑道:「葉公子我招待就好啦,杜叔您還沒做飯吧?這裡我看著,您去做飯吧。」

  杜叔笑呵呵地應了,轉身去了後院。楚歌溜達到櫃檯,先給葉歸程找了果酒,讓他喝著,然後翻起帳本子,把今天送去閻府的酒記上,記完賬,她沖葉歸程笑了笑,目光卻忍不住溜到陸小鳳身上。

  陸小鳳很快飲盡壺中酒,朝這邊晃了晃手:「老闆,再來壺酒。」

  楚歌連忙應了一聲,然後從身後的櫃子取出一壺酒,然後送到陸小鳳桌上。

  陸小鳳抬頭一瞧,眯起眼睛,笑道:「是小子粗魯了,原來不是老闆,而是位美麗可愛的小老闆娘。」

  楚歌靠著桌子,笑道:「一家店可以沒有老闆娘,卻不能沒有老闆。所以還請陸公子叫我楚老闆。」

  陸小鳳喝了口酒,好奇道:「楚小老闆竟也知道我是誰?」

  楚歌道:「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想不知道也難的很。」

  葉歸程聽著兩人談話,眉頭不由又皺了起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他從未聽說過。

  陸小鳳得意地摸了摸兩撇小鬍子,大笑:「哈哈,楚小老闆說的也是。」

  楚歌突然探過身子,小聲道:「我有個故事想講給陸公子聽聽,不知陸公子可有興趣?」

  陸小鳳這人,向來奇怪,別人越想讓他做的事,他越不想做,可是若有人追著要給他講故事,他又不喜歡聽了,所以他繼續喝著酒,眼裡盛著笑意,卻是拒絕道:「我今天來酒館只是要喝酒,故事嘛,改天再聽也來得及。」

  沒想到陸小鳳會拒絕,楚歌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陸小鳳覺得十分有趣,不由大笑出聲。

  這時葉歸程卻笑道:「哈哈,楚老闆,這位大俠不想聽,你又何必強求呢?我現在倒是挺想聽故事的。」

  「好好好,既然葉公子捧場,那我就講給葉公子聽。」楚歌聞言高興地跑過去,一邊陪著葉歸程喝酒,一邊小聲講故事。

  要不說陸小鳳怪麼,人家要講他不聽,此時不講給他聽了,他偏又要豎著耳朵細細聽來。

  楚歌要講的正是金鵬國的故事。不過這個故事在她嘴裡自然跟原本的不一樣——小王子胸無大志,只知道舞文弄墨,貪戀富貴,並無複國之心,所幸有皇叔所帶的金銀,夠他揮霍,但其他三位大臣,卻堅持這筆錢只能用於複國,絕不可以胡用。所以雙方,也算是分道揚鑣了。

  聽完這個故事,陸小鳳並不理解楚歌的目的,也從未聽說過金鵬國,只當這是個故事,不過這樣的故事還是讓他生出幾分感歎——可憐金鵬國的那位先皇謀劃了這許多,也可憐那幾位肱股大臣千辛萬苦出逃,偏偏那小王子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金鵬國想是複國無望了。

  葉歸程卻是心下一動——聯繫之前在閻府看到的……

  陸小鳳喝夠了酒,又聽了關於一個國家的覆滅的故事,覺得很是心滿意足,便結了帳離開——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然後晚上去找霍老頭喝酒是個不錯的選擇。

  楚歌看著陸小鳳火紅的背影,慢慢挑起嘴角。

  葉歸程卻突然問道:「我想,那位閻大老闆,想來身份也不簡單,聽他的口音……未免有些太過做作,恐怕並非山西人吧?」

  這二少還挺敏銳機智……楚歌回過神,挑了挑眉,道:「你說的沒錯。這個閻大老闆本姓嚴,嚴厲的嚴,名字叫做嚴立本。」

  葉歸程一驚:「那不是四位大臣中的那位……大內總管?」難怪聲音又尖又細,就像他曾於戰亂中見過的高力士一樣。葉歸程皺了皺眉,雖說他對宦官沒什麼偏見,但是對高力士的意見可大了去了,畢竟安史之亂可是有他一份功勞。此時由嚴立本聯想到高力士,也就難免帶上幾分情緒。

  楚歌點頭:「所以說,那位霍大總管,與上官飛燕的私情,也許並不是那麼普通——不過這事也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哎呀這都過晌了,麻煩了葉公子一個上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杜叔正在後院做飯,葉公子不如便留下用飯。」

  早上吃的杜叔做的早點正經不錯,他正好也餓了,便拱了拱手,笑道:「那葉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第五章

  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這雖然說的是杭州的風俗,不過梨花春酒最好的產地還應該屬應州,畢竟應州梨花春酒,可是曾經被遼國太后奉為了國酒。

  應州離楚家所在的晉中不遠,杜叔兩天前便請了人去應縣的金鳳井中打了釀造梨花春酒最好的井水。

  趁著天氣好,材料齊備,楚歌讓杜叔去前頭看店,她則打算試著釀些梨花酒。

  釀造方法楚家有家傳的,楚歌老早就背得滾瓜爛熟。

  上好的小麥洗淨,上屜籠蒸,至熟而不爛且無夾生。取出熟米飯,攤開晾放,至熱涼不燙手,米粒之間不黏連。將新制酒麴均勻地撒在晾好的熟米飯上,用潔淨乾燥的木勺翻動至酒麴混合均勻,最後輕輕壓實,抹平表面。最後將混好了酒麴的米飯密封裝好,放入溫室發酵兩三日方成。

  將簸箕裡的米飯與酒麴混合均勻,楚歌用雙手環抱著,艱難地往溫室送去。簸箕太大,楚歌個子又太矮,這麼一抱,基本連腳下的地面都看不到。不過好在院子裡晾放米飯的地方離溫室不算遠,腳下的小徑也早已平整過,楚歌自信,即便閉著眼睛她也能走過。

  然而預計並不一定會成為事實。

  楚歌抱著簸箕,眼瞧著就要走到溫室門口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腳下卻不小心踩到略長的裙擺,立刻連人帶簸箕往前飛——

  _(:3」∠)_楚歌都能想像到自己扣了一身米飯酒麴趴在地上的囧樣了。

  鮮紅似血的披風劃過眼際,有力的胳膊環上腰間……一陣天旋地轉後,楚歌安穩地重新站好,就連從手中飛脫的簸箕也被一隻腳尖穩穩地托住了。

  楚歌抬頭,只見陸小鳳抬著一隻腳,托著偌大的簸箕,懶洋洋地沖著她笑,嘴角微勾,唇上一層淡淡的胡茬隱隱顯出跟眉毛有八分相像的形狀,鮮紅的披風飄在背後,整個人站在那裡,張揚又顯眼。見楚歌看過來,揮了揮手,自來熟地招呼道:「喲,楚小老闆,好久不見啊。」

  雖然簸箕在陸小鳳腳上挺穩當的,但楚歌回過神後還是連忙過去重新抱了起來,心情頗好地回道:「也沒太久……陸大俠怎麼來這裡了?」

  「哈哈哈哈。」楚歌抱著大簸箕的樣子有點逗,陸小鳳不由放聲大笑道:「不管久不久,先給我上罎子好酒才是正經。」

  「陸大俠日理萬機,能記著我這小小的酒館真是楚某三生有幸,要不要給你打個折啊?」楚歌一邊同陸小鳳說笑,一邊抱著簸箕進了溫室,均勻地倒進幾個早就洗完晾乾的陶甕裡,壓實,密封。

  「折扣有沒有不打緊。」陸小鳳雙手環臂靠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個子矮矮的楚歌忙成一團,「只是我聽說好些酒館都是把最好的酒珍藏起來,輕易不會賣出來的。所以只要楚小老闆別藏私,捨不得拿出好酒,我就高興得不得了了。」

  「最好的酒是不可能的,那都是留著自家喝的,不過稍微次一點的珍藏還是可以的。」楚歌很快就把陶甕封好,出了溫室,鎖上門,一轉身就看到陸小鳳還要討價還價的表情,挑了挑眉:「別得寸進尺哦,要不然連這檔次的珍藏都沒有。」

  陸小鳳本來也沒指望要到最好的酒,不過預期和爭取並不衝突,聽到楚歌這麼說,知道是確實要不到了,為了這稍微次一等的珍藏,還是安靜了下來。

  楚歌洗了手,便取了一柄鋤頭,開始在院子裡的樹下挖土。

  楚家的後院不小,種了不少樹,幾乎各個品種都有,這個時節正花木蔥蘢,陸小鳳抬頭看了看,注意到楚歌挖的是一個梨樹,立刻恍然:「莫不是珍藏多年的梨花春?我來挖吧,就你撓癢癢似的力氣,還不知道得挖到什麼時候呢。」

  「是是,就你力氣大。」楚歌白了陸小鳳,還是把鋤頭遞過去,「可悠著你的大勁兒,別把酒罎子撅破了,這地下埋的酒,少說也是二十年的……哎,好了,差不多快到了。」

  陸小鳳聞言慢慢放輕了動作,二十年陳的梨花春,也算年份高的了,而且楚小老闆說的是少說,那就還有更久的。

  楚歌預估的不錯,陸小鳳沒挖幾下,便碰到了酒罈子,然後在楚歌的指揮下,挖了三罎子出來。

  楚歌:「酒先帶去客廳,這幾個坑就先留著,過兩天新酒釀好了還要放進去。」

  客廳不遠,佈置得也簡單,楚家酒館本來就不像什麼大富之家,陸小鳳也不必楚歌招呼,找了桌椅便坐下。

  楚歌踩著椅子,慢悠悠地最上層的櫥窗裡拿出精緻的銀壺和配套的酒杯並幾碟小菜,然後坐到陸小鳳對面,一拍封泥——

  陸小鳳嗅了嗅鼻子,不由搖頭大歎:「完了完了。」

  楚歌給兩人各倒上一杯酒:「什麼完了?」

  陸小鳳喝了一口,先贊了一聲「好酒!」隨後又搖頭:「曾經滄海難為水,我以後,怕是再也喝不下其他家的梨花春了。」

  雖然不是自己釀的,但這樣的誇獎,楚歌還是與有榮焉,不由「噗」地一聲笑出來,好心情地繼續給陸小鳳添酒,一邊問道:「對了,你家好基友花滿樓呢?」

  雖然不太理解好基友的意思,不過並不妨礙陸小鳳理解這整句話,大笑:「你還知道花滿樓?他回家了。」

  楚歌:「回家?花家還是百花樓?」

  「百花樓。」陸小鳳答完,舉杯的動作頓了頓,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半晌才移開視線,「……花滿樓的小樓建成不過半餘年,並未命名,百花樓不過我口頭所叫,楚小老闆你竟已知道,這世上,難道你真的都知道嗎?」

  其實她知道的也有限,古龍大大沒有交代的那些她就不造,比如玉羅刹的兒子到底是誰的問題。不過楚歌當然不會自露底牌啦,笑而不語。

  陸小鳳一直摸不清楚歌的底細,不由半試探道:「關於那天你提到的金鵬王國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後續嗎?」

  楚歌正色道:「什麼後續也跟我沒關係。還不如陸大俠你多多幫我推廣一下我這小酒館,讓我多賺幾兩銀子來的正經。」

  然而這番態度在陸小鳳眼裡則變成楚歌早就知道事情後續,歎了口氣,還是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上官飛燕的計畫基本沒怎麼變過,不過閻鐵珊對霍天青早就起了疑心,提前解雇了他,而陸小鳳也並未完全信任金鵬國小王子,所以早早便拆穿上官飛燕的陰謀。

  楚歌道:「花滿樓回家莫不是因為上官飛燕?雖然花滿樓知道自己是被上官飛燕所騙,可他還是有了感情——情這種東西,向來不是想要就有,不想要就消失的。」

  「哈哈,你小小年紀還懂情?」陸小鳳摸了摸嘴唇,大笑。

  楚歌正經臉:「不止懂,還相當懂好麼?」比如雌雄性激素效應什麼的→_→

  「哈哈,好好好,你懂你懂。來,繼續添酒。」陸小鳳搖頭大笑:「放心,他回百花樓也只是擔心他樓裡種的那些花該澆水了。」

  這倒也是。楚歌挑了挑嘴角,花滿樓向來是個不肯辜負生命的人,就算受了情傷,也能很快脫身,更何況,這一次,想必他也沒陷太深。

  楚歌想著,把酒壺放回桌子,哼道:「要喝自己倒。」

  陸小鳳沒什麼所謂地接住酒壺,自斟自飲。

  酒過三巡,陸小鳳總算有時間關心其他問題,看了看四周,這才道:「對了,那天看到的那位葉少俠呢……唔,他是姓葉吧?」

  楚歌:「對,他叫葉歸程,途徑我這店裡,如今早就離開了……估計不是去江湖歷練便是回家了吧。」

  「哦——」陸小鳳點頭:「……楚小老闆知道藏劍山莊麼」

  「西湖藏劍山莊……」楚歌驟然住口,好笑地看著陸小鳳:「我說陸大俠怎麼有時間過來……莫非這才是你來此真正的目的?」

  「不對不對。」陸小鳳豎起食指晃了晃,「喝酒才是第一要緊之事,至於藏劍山莊……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最開始,他是想去問大智大通。

  楚歌:「最近外面發生什麼了嗎?」

  「這個啊。」陸小鳳摸了摸唇上的兩撇淡淡的鬍鬚,淡笑道:「還真發生了不少大事……」

  楚歌在酒館裡不怎麼關注外頭的事,雖然手握劇情攻略,不過那些事跟她又沒關係,武俠的世界多危險啊,她又不會武功。不過聽陸小鳳這意思,這次的事情似乎跟葉歸程有關……雖然不是來自於同一處的,但畢竟都是穿越,楚歌還是準備好好聽一下。

  只不過陸小鳳還沒開講,杜叔突然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難得不淡定地喊道:「小姐,葉、葉公子出事了!」

  楚歌轉頭,還未來得及問怎麼回事,便一眼看到杜叔麻色衣衫前襟上刺眼的紅色——血的紅色。


第六章

  陸小鳳也注意到杜叔身上的血跡,眼睛一眯——楚家酒館一直比較低調,據說在此地開了有幾十年,與世無爭,若非閻老闆推薦,他還找不來這裡,所以這血跡……聯想杜叔剛才的話,難道是那位葉歸程葉公子的血跡?誰傷得了他?

  「怎麼了?」楚歌三兩步跨出廳門,問道:「他在哪兒?」。

  「葉公子受傷了。」杜叔看了眼陸小鳳,簡單道,「我擅作主張把他安置在了客房。」

  「我去看看。」楚歌說著,快步走向客房,杜叔跟在後面,一邊跑,一邊解釋道:「小姐,葉公子傷得很重,我給處理了一下,發現他身上新傷疊舊疤,光是還在流血的刀傷就有數十道之多,看起來似乎是被江湖仇家追殺的樣子……」

  江湖仇家?楚歌猛地停下腳步,轉身,探究地看向杜叔。

  杜叔也連忙跟著停下來:「小姐,怎麼了?」

  「沒事。」楚歌搖搖頭,繼續往客房走——之前這家酒館與江湖最大的牽扯大概也就是給無垢山莊送過一次酒,是以她一直覺得這家酒館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小酒館,可如今瞧著,似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樣子?別的不說,單說杜叔這個管家,此時未免也太淡定了些,普通人遇到江湖仇殺什麼的不是有多遠躲多遠麼,他怎麼還帶著這整家酒館湊上去?可要說杜叔有什麼居心應該也不是,杜叔對她非常好,她剛穿過來時便是父母雙亡的境況,要不是杜叔一力幫扶,不說別的,光是吃飯問題,也早就該餓死了。

  不過等楚歌到了客房,見到葉歸程的樣子,才知道也許杜叔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了——葉歸程傷得太厲害,如今正躺在床上氣息奄奄,昏迷不醒,上身纏滿了白色布條。杜叔不過去喊她這會兒,血跡已經把全身的白布條染了半透,觸目驚心。

  杜叔一見,連連歎氣,一推開楚歌,道:「小姐先出去,我得給葉公子換藥。」

  楚歌想說沒事,杜叔已經等不及動手開始拆繃帶了,又深又長的傷口立刻顯露出,有的傷口可能是之前的,都已經發白外翻了,看起來特別慘。

  楚歌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只瞧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了,不自覺移開了視線……正好看到陸小鳳慢悠悠地晃了進來。

  看杜叔給葉歸程換藥還要一陣子,楚歌走到陸小鳳身邊,輕輕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然後問道:「剛才沒來得及讓你說,最近江湖發生什麼事了?」

  陸小鳳探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葉歸程,懶散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這葉公子傷得這麼重,要不要請大夫?名醫葉星士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應該可以請他過來。」

  楚歌也才想起這茬,連忙看向杜叔。這一看才發現,杜叔包紮的手法極其熟練老道,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拆完布條,正在撒止血藥。

  杜叔手下動作不停,只搖了搖頭,道:「在這裡有我就夠了。」

  陸小鳳又看了一會兒,發現杜叔確實處理得很好,甚至不比葉星士差,放下心的同時也有幾分驚訝,心說這小酒館,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這般普通。

  這些心思先放到一邊,陸小鳳坐到楚歌對面,開始給她講最近江湖裡的事。

  那日楚歌二人走後,陸小鳳繼續查證金鵬王朝的事情,不料過了兩日,便聽江湖風起雲湧——江湖裡數得上名號的各派勢力,比如說武當山啦,少林寺啦,甚至十二連環塢全都被一個叫葉歸程的年輕人砸了場子,也就是峨眉劍派離得有點遠,要不然也要被打上門。那年輕人使著一輕一重兩把劍,自稱出自藏劍山莊,武功路數詭譎奇特,見所未見,各大門派年齡相當的同輩人都大敗於其手。不少有名氣的門派前輩自恃身份,未曾與之比試,但也有些門派元老親自下場比試,有勝有負,但各門派敗者居多。不僅如此,這年輕人的武功進境也是飛速,不少被打敗的人曾經想找回面子,可反而被打得更慘。

  所以,最近藏劍山莊葉歸程算是在江湖出了極大的風頭,也可以稱得上是打敗天下無敵手,各個門派就怕他打上門,讓幾十年甚至百年名譽掃地,顏面無光。對於這種境況,大部分門派都挺服氣,技不如人,那就拼命練唄,畢竟底蘊在,倒也不怕耽擱之後門派招收子弟。

  但是那些不入流甚至二三流的小門派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本來他們收門徒就比較艱難,被葉歸程這一打,更是不好過,所以這些門派暗搓搓地派了不少人跟著他,三五不時地偷襲刺殺什麼的。本來這些小雜魚倒也不算什麼,偏偏葉歸程還惹上了十二連環塢。鷹眼老七倒是個心胸寬廣又識大義的人,可架不住底下勢力太雜,黑道白道都有,不少不講道理只講武力的,葉歸程簡直走到哪兒打到哪兒。

  當然葉歸程這段日子也結交到了幾個朋友,大家都勸他收斂,他卻直接放話——不服的你特麼來打我啊,打不過,就憋著!

  這話徹底惹惱了十二連環塢一個敗在他手下的堂主,一怒之下直接發了絕殺令……

  楚歌:目瞪口呆.jpg

  二少你這個b,我給滿分。

  「事情經過就這樣了。」陸小鳳攤攤手,「鷹眼老七聽說之後已經讓那個堂主撤銷了絕殺令,不過托我幫忙打聽打聽,這藏劍山莊,到底是什麼來頭?」

  「藏劍山莊啊……」楚歌的口氣有點懷念,基三風景做得十分棒,遊戲裡的藏劍山莊終年細雪飄揚,風景如畫,她沒少去藏劍山莊截圖拍照什麼的。不過正要解釋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瞪了陸小鳳一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陸小鳳眨眨眼。

  楚歌:「大智大通一個問題五十兩銀子,莫非你覺得我不如大智大通?我敢說,藏劍山莊除了我跟葉歸程,這天下再找不到第三個人知道。」

  ——萬一還有什麼別的穿越者?關她什麼事,bb又不犯法。

  「大智大通也不知道。」楚歌又補充了一句。

  陸小鳳無奈,只好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拍到桌上:「現在可以說了?」

  楚歌並不急著查看那張銀票的面額,陸小鳳不會坑她,沒有必要。

  楚歌簡單地把藏劍山莊的來歷說了一遍,然後輕聲吟道:「君子如風,藏劍西湖,『秀水靈山隱劍蹤,不聞江湖鑄青鋒。逍遙此身君子意,一壺溫酒向長空』,何謂藏劍?劍有鋒而形不露,以心為劍,是為藏劍。」

  「君子如風……藏劍……西湖……」陸小鳳從未聽說過這麼個門派,忍不住反問道:「可我觀葉歸程近日之所為,只見好勝鬥勇,君子之風從何而來?」

  「他啊,大概是迷路了吧……」楚歌看了看葉歸程的方向,神色複雜,葉歸程這個名字,簡直是立了個flag,歸程歸程,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又要如何踏上歸程?

  楚歌想著,歎了口氣,轉而繼續問陸小鳳:「你覺得他只知好勝鬥勇,那我且問你,葉公子把江湖攪動的天翻地覆這幾日,可曾殺過半個人?」

  陸小鳳一怔,想了想,隨即一笑:「楚小老闆說的不錯,葉公子每每比試前都會迪拜帖,行為有度,謙虛有禮,就連比試時也很注意分寸,點到即止,所以追殺他的不過是些江湖宵小,真正的大門派都對他以禮相待,甚至用他來激勵門下弟子繼續刻苦練功,確實算得上君子如風……」

  陸小鳳說著,不由對藏劍山莊心生幾分嚮往之意——藏劍山莊既然坐落於杭州西湖,離花滿樓的百花樓也不算遠,不如去看看?

  楚歌只瞥了陸小鳳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麼,道:「你找不到藏劍山莊的。」

  陸小鳳回過神,莫名道:「找不到?此話怎講?楚小老闆你不是誑我吧?」

  楚歌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愛信不信。

  陸小鳳無奈,只能在心裡把那首詩又默默吟了一遍,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重點——不問江湖鑄青鋒啊……說不定是個隱世鑄劍世家。

  那邊談話進行地很融洽,這邊杜叔上藥上的很專注,沒人發現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青年眼睛動了動,似乎要睜開,最終卻只有晶瑩透明的淚水滑下,洇入鬢間,消失不見。

  ——君子如風,藏劍西湖……所以這個世界,到底也還是有人知道藏劍山莊的麼?

  陸小鳳喝了酒,又打聽到想知道的消息,最後又軟磨硬泡從楚歌這裡磨走一罎子梨花春,便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了。

  楚歌則接手了杜叔的活計,負責照顧傷重的葉歸程。

  葉歸程的傷口好的不可思議,雖然之前流了不少血,但杜叔換過藥之後,立刻就止住了,燒也退了,等半夜換藥的時候,傷口已經開始收口了。

  對此,楚歌只能歸結為杜叔的藥太好用,葉歸程又是練武之人,底子好,所以才能好的那麼快。

  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葉歸程便徹底清醒了過來,只是臉色看起來還是有些發白,虛弱得很。見到楚歌,立刻拱了拱手:「楚小老闆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謝。」

  被杜叔以「救人救到底」為由逼過來照顧人的楚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主要是杜叔,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哦,你昏迷了一天,滴水未進,先把這粥喝了吧。」

  葉歸程接過粥,一仰頭咕咚咕咚喝完,把碗遞還回去時突然問道:「楚小老闆知道藏劍山莊?」

  楚歌:「啊?啊……」

  「那楚小老闆可知如何回去藏劍山莊?如今的西湖已大變樣,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楚歌知道自己應該搖頭的,可青年眼裡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讓她不敢掐滅,最後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嗯。」

悠于 2016-6-4 18:50

第七章

  最初忽悠葉歸程她知道回藏劍山莊的方法的時候,楚歌是拒絕的,畢竟……騙人是不對噠。

  但是騙著騙著,楚歌卻收不住了,哎喲,有了軟肋的葉二少簡直不要太好欺負,指東不會往西來的。

  至於葉二少三天兩頭問她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他回去的方法,楚歌也漸漸有了萬能的應對金句——時機未到,不要著急嘛。

  不過楚歌覺得自己也並不完全是騙人的。畢竟她家這個酒館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首先是酒館裡的時間有點詭異,似乎流速比正常時間慢上不少。這也是她剛發現的,之前她只是三五天沒有見到陸小鳳,而實際上,葉歸程在外頭浪了有一個月!

  二來就是之前早就該發現了的——她確定自己最開始是在《蕭十一郎》的世界裡,而今卻到了《陸小鳳》的世界,再結合這間酒館的奇怪之處,她覺得……大概是整個酒館都穿越了。

  反正穿越這種事在她身邊都發生兩起了,完全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等等,其實我很驚訝的!臥槽整個酒館都穿越了,還有沒有人管啦!

  不過細想一下,既然整個酒館都穿越了,那難保將來不會穿去劍三的世界。

  當然就算去不了也沒什麼,葉歸程現在會這樣只不過是因為剛穿越,等多穿穿,時間長了,習慣了,就好了嘛。再說了,她家店裡缺個夥計,小鄭估計就是酒館穿了之後找不到店所以才不來的,有個住在酒館,不介意跟著她穿來穿去的活計正經很重要啊。更別說,這個夥計,顏好腿長有力氣,好支使還不要工錢,簡直不要太贊。

  打發了人跟著杜叔去前頭看店,楚歌去溫室看了看新酒的發酵情況,然後就找了把躺椅,拿了本話本,懶洋洋地躺坐在樹下看書。

  還沒看上幾個字,葉歸程便從前頭的店裡過來了,遞上一張帖子,「老闆,苦瓜大師的。」

  楚歌眼睛一亮,立刻從躺椅上坐起來,打開一看,果然是苦瓜大師請她去吃齋菜的——自從之前陸小鳳來喝過一次酒之後,就隔三差五地過來,偶爾也會讓他帶走一些,一來二去,彼此之間也混熟了,陸小鳳的那些朋友也知道她這裡的酒好喝,常常過來,就算人不來,也會派門人弟子或者府中下人過來取酒,其中以花滿樓和金九齡為最。花滿樓其實倒不是他自己派了人來,而是花家人知道七童對楚家的酒評價極高,特意打發來買的。至於金九齡,這傢伙非第一流的酒不喝,楚家的酒當然算得上第一流的酒,自然也成了金捕頭最常喝的酒。

  楚歌當然知道金九齡最後會做出一件大案,不過這跟她沒關係啊,而且這事又還沒發生,送上門的大主顧,誰也不會過不去不是?

  金九齡是苦瓜大師的徒弟,無意間發現楚家有一款酒跟苦瓜大師的素齋實乃絕配,便把楚家酒館介紹給了苦瓜大師,自此苦瓜大師的素齋必得搭上楚家的酒,否則就算是糟蹋了好菜。也是因為,楚歌也算是在苦瓜大師跟前記了名,雖然楚家離少林寺不算太近,但苦瓜大師但凡做菜,總會給楚歌送一份帖子。

  楚歌捏著下巴想了想,前兩次因為新釀的酒離不了人所以就婉言謝絕了,現下暫時清閒了起來,《陸小鳳》世界難得的美味,怎麼也要去試試,索性吩咐葉歸程準備去少林。

  葉歸程之前曾經去少林寺砸過場子,但也不過是因為驟然得知藏劍山莊竟無一人知曉,所以才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為藏劍山莊揚名,後來是越打越過癮,反倒停不下來,現在冷靜下來了,也想去少林道個歉,聽到楚歌的吩咐,十分高興地去安排了。

  楚歌看著葉歸程離去的修長身影,覺得藏劍二少這風姿實在賞心悅目,留下他給自家酒館打工真是她做過最正確的決策了!

  既然是上門做客,楚歌特意拿了家裡珍藏了不曉得多少年的竹葉青作為禮物。葉歸程一邊往馬車裡放酒,一邊小聲跟楚歌道:「老闆,聽說江湖裡又有大事了——聽說之前江湖上很有名的那個青衣樓,被一個叫紅鞋子的組織連鍋端了。」

  在這裡金鵬王朝後續的事到底是怎麼解決的的她並不知道,但是青衣樓還是被紅鞋子給滅了麼……正發著呆,身子突然騰空而起,楚歌一回過神,就見葉歸程單臂攬著她的腰,一把把她抱起,放到馬車上,笑嘻嘻道:「老闆以後要好好吃飯啊,個子這麼矮,連馬車都爬不上去了吧?」

  楚歌剛要說出口的謝謝頓時堵在了嘴邊,也忘了方才顧慮,氣得鼓起臉頰:「矮怎麼了,我萌!個子高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個傻大個!」

  說完,踢踢踏踏地進了馬車裡坐好,哼,她以前不是這麼矮的好麼,這具身體身材嬌小,她有什麼辦法!

  葉歸程摸摸鼻子,默默記住自家小老闆一被說矮就炸毛。

  楚家離少林寺不算近,不過也不算太遠,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少室山。

  少林寺的弟子們看到楚歌,紛紛稽首作禮,十分殷切地問著小施主有什麼能幫上忙的,遠道而來辛苦了什麼的,等看到看到跟在楚歌忙著拿酒的葉歸程轉過身,立刻如臨大敵,紛紛握緊了手頭能充作武器的所有東西,若非忌憚對方的實力和寺裡主持的囑託,早就亂棍打上來了。

  楚歌回頭看葉歸程,促狹一笑——看你做的好事。

  葉歸程表情無辜,假裝看不到小和尚們的戒備,微笑著上前——

  小和尚們集體退後一大步,隱隱還聽到十分稚嫩而又略帶哭腔的警告:「你、你別過來!」

  不少小和尚附和地點著頭,內心其實是崩潰的——雖然他們人多,可這位看似溫和俊雅的劍客最是不懼群戰,像他們這樣連入門弟子都算不上的,他一個打十個都不算多,重劍一轉,就是比他稍微好點的師兄們也扛不住。

  葉歸程:……

  葉歸程也不敢再上前嚇唬人,從袖子裡拿出苦瓜大師的帖子,特意放緩了聲音道:「在下隨楚老闆,應苦瓜大師之邀而來,麻煩小師父們代為通傳一下。」

  小和尚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上前接帖子,最後是看戲看得高興的楚歌從葉歸程手裡抽出帖子,遞了過去。

  這才有個看起來年紀稍微大點的小和尚上前鼓起勇氣,上前接了帖子:「小僧這便去通傳,還請二、二位稍帶片刻。」小和尚說著,習慣性地依次看了楚歌和葉歸程一眼,葉歸程拿出十二分的善意笑了笑,反倒把對方嚇得一個哆嗦,這回連都頭都不敢抬了,掉頭就往寺裡跑去。

  楚歌捂嘴偷笑,葉歸程無奈。

  小和尚很快就回來了,還帶了個明顯更加高等級的少林弟子,那名少林弟子倒是比較大膽,對楚歌很客氣,對葉歸程也並無畏懼,反倒十分尊重客氣,還笑道:「葉公子也許久未在江湖露面了,如今難得一見,還請與貧僧比試一二。」

  聽到少林弟子說出「許久」這個詞,葉歸程心裡微微有幾分怪異,不過這個時間概念畢竟有些模糊,還是笑著拱手道:「隨時奉陪。」

  楚歌跟著少林弟子進寺裡,一邊走,一邊問道:「我聽聞苦瓜大師向來不輕易下廚,要下廚,必得來的人對,不知道這次是誰要來?」

  這少林弟子的地位大概正經不低,對此也是一清二楚,笑著稽首回道:「阿彌陀佛,回楚施主的話,此次來的,有流雲飛袖的花滿樓花公子、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陸大俠、黃山古松居士、武當掌門木道人還有金九齡師叔——除了金師叔和陸大俠,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楚歌臉上立刻笑開了:「難怪苦瓜大師願意下廚。」

  那少林弟子也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一間小院。院子裡,三個人正坐著談笑。

  看到熟人,楚歌揮手打了聲招呼:「花公子!」

  葉歸程也點頭:「花公子。」

  ——另外兩個人應該就是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不過這兩人的名頭早已如雷貫耳,但楚歌沒見過,而葉歸程雖然打上過武當派和黃山,但適逢這兩人出遊,也沒見過。

  花滿樓轉頭看向楚歌方向,微微頷首,淡笑道:「楚小老闆、葉公子,自那日閻府一別,多日未見,兩位可還好?」

  楚歌:「我也就開個小酒館,沒什麼兩樣的。就是這位葉公子,前陣子可是大大地出了風頭——嘖,差點沒死得連屍骨都沒人收。」

  葉歸程當初的事自然是江湖皆知,包括被十二連環塢追殺之事,如今事結,他也全身而退甚至不再踏足江湖,倒是成了江湖傳奇。花滿樓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一身穿藍衫的道人看著葉歸程,突然大笑起來,向花滿樓道:「花公子,這位葉公子,莫非就是我掌門師侄所說的那位藏劍山莊少俠?果然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啊!」

  葉歸程拱手:「前輩謬贊,在下正是葉歸程,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花滿樓道:「這位前輩便是武當木道人……」

  花滿樓話到一半,楚歌立刻舉手搶答道:「木道人前輩我知道!據說天下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其實我挺好奇,喝酒第一的大概是陸小鳳,那使劍第一第二的又分別是……」

  楚歌說到這裡,葉歸程在後頭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別亂說話,楚歌也意識到這麼問不禮貌,連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是想說,木前輩好!唔……尊夫人和令愛也還好吧?」

  此話一出,氣氛突然凝滯起來。


第八章

  葉歸程不由握緊腰畔輕劍,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古松居士,方才楚歌說出「尊夫人和令愛」時,木道人還沒什麼反應,古松居士身上卻驟然升起一股殺意,不過這殺意很淺,轉瞬即逝,只是葉歸程本就在關注這個場中唯一還未認得的人,才能勉強捕捉到這一點。

  花滿樓對殺氣比較敏感,自然也感覺到了,雖然還在笑著,卻暗暗將內力凝於袖間,以防古松居士突然發難。

  倒是木道人依舊淡定,笑道:「楚小友真是愛開玩笑,貧道出家修道多年,一心為道,無緣世俗,未曾成親,何來妻女之說?」

  「哎?」楚歌眨眨眼,「你不是……」

  楚歌話到半截,突然有個小和尚急急忙忙跑過來,稽首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都在這裡。師父的齋菜已經準備做了,幾位請隨我沐浴齋戒。」

  楚歌倒是知道除了陸小鳳,其他人要吃苦瓜大師的齋飯必須要沐浴齋戒,因此也不想再跟木道人爭辯,歡快地要小和尚帶她去禪房。

  古松居士松了口氣,也道:「哈哈哈,對對,我們該去沐浴齋戒了,動作慢的,到時候可是要吃不上了。」

  葉歸程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也跟著小和尚走開。

  花滿樓卸了力道,與木道人彼此客套了一番,也去沐浴齋戒。

  楚歌畢竟是女孩子,從頭到腳拾掇完,沐浴齋戒出來,晚鐘早就已經響過了,便急匆匆往禪房跑去。

  禪房竹簾低垂,素齋的味道極香,只是嗅著,便產生一陣無法形容的食欲,只是楚歌剛踏進去,就立刻嫌棄地看著陸小鳳:「你這新形象雖然挺有特色的,但是未免太影響食欲。」

  ——她真的是服了陸小鳳了好麼,每次去苦瓜大師這裡吃飯都要衣冠不整搞點特殊化。

  陸小鳳手下不停,繼續吃吃吃,滿不在乎道:「反正我不受影響,影響你的食欲讓你少吃點,不是正好嗎?唔,你再不吃可要吃光了。」

  陸小鳳說話間,已經吃下兩塊素鴨子,三口燒茄子,順帶還喝了兩口酒。

  再看看旁邊,其他人都跟陸小鳳坐得極遠,吃相也顯得比較斯文,不過速度還是極快。再瞧瞧桌上,飯菜少了一大半了,楚歌驚叫:「哇陸小雞你好不要臉的,就不知道尊老愛幼嗎?」

  花滿樓不由笑道:「哈哈,陸小鳳的臉皮向來比較厚,楚小老闆真的要跟他一般見識嗎?」

  楚歌一聽有理,便要跟過去一起吃,剛抬腳,卻被人拍了拍肩,回頭,是葉歸程。

  他舉起手的食盒:「老闆,知道你慢,我讓苦瓜大師提前撥了點素齋。」

  「嘿,二少你難得這麼機智哎!」楚歌一把接過木盒,又嫌棄地瞪了陸小鳳一眼,扭頭:「哼,歸程我們出去吃,不看這個影響食欲的。」

  看著楚歌端著食盒的歡快步子,葉歸程心說還是不要把平時在酒館楚歌洗個澡要將近一個時辰的事實講出來了,只是笑著朝苦瓜大師和陸小鳳等人點點頭,拱手道了一聲失禮。

  為了照顧楚歌這個小姑娘,苦瓜大師給撥出的菜不少,就算葉歸程飯量大,因為楚歌飯量少,所以兩個人吃還是足夠的。

  苦瓜大師的素齋果真名不虛傳,吃得楚歌肚子滾圓,她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小聲跟葉歸程道:「哎,之前我覺得杜叔做得飯菜已經很好吃了,沒想到,苦瓜大師做的素齋更絕,難怪連陸小鳳都這麼追捧。」

  想到陸小鳳將來有一天會給司空摘星挖蚯蚓,楚歌突然撲哧撲哧笑了起來:「也不知道陸小鳳這次是怎麼折騰成那個樣子的……」

  一個溫潤的聲音突然道:「我倒覺得,陸小鳳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不奇怪。」

  這聲音很熟悉,楚歌和葉歸程轉頭,便看到陸小鳳和花滿樓一起走了過來,剛說話的自然是花滿樓,陸小鳳無奈地看著他,花滿樓唇邊含笑。

  陸小鳳笑道:「我這身髒汙是有由來的——我跟司空摘星比賽翻跟鬥,誰輸了誰去挖蚯蚓……」

  挖蚯蚓?葉歸程搖搖頭,這可真是有夠無聊。

  還真是這招?楚歌瞪大眼:「然後你輸了?」

  「我當然贏了!」陸小鳳得意得兩撇小鬍子都翹了起來,他伸手仿佛要撫平一般地摸了摸。

  楚歌萬分不解:「既然你贏了,為什麼還搞了一身泥巴?」

  陸小鳳美滋滋道:「難得看到司空那傢伙出醜啊,我當然要看著他抓每只蚯蚓的滑稽模樣啊!」

  楚歌&葉歸程:……

  過了半晌,楚歌才慢吞吞道:「我猜司空摘星肯定不服氣,還會跟你比賽翻跟鬥。」

  陸小鳳:「那就比啊,我都贏過一次了,還會怕他?」

  楚歌:「我覺得你會輸……算了,反正你也不會信,等你挖蚯蚓。」

  明月高懸,清風徐來,檀香燭火繚繞,陸小鳳和花滿樓自去休息,寺裡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祥和,昆蟲的鳴叫聲漸次想起。

  有小和尚過來說客房已經備好,木施主和古施主也早便安置,問兩位元是否也需要去休息。

  楚歌本來要點頭,葉歸程卻突然記起古松居士那一閃而過的殺意,得知男女禪房是分開的,到底不放心,婉拒了小和尚的邀請,準備連夜下山。

  正好是月圓夜,照得整個世界澄靜明亮如白晝,下山也不是什麼困難之事。

  楚歌不知道葉歸程如此安排的用意,不過她對住在哪裡沒什麼太高的要求,而且吃的太多,走動走動,消化消化也不錯,另外下山之後還可以逛逛夜市,感覺少室山下的夜市也會別有風味,所以並不反對。

  少林弟子向來尊重他人的選擇,但也不強求,只安排了幾個僧人送兩人下山。

  楚歌走的本就慢,等走到山下,原本預計要逛的夜市早就散了。楚歌嘟著嘴,有點不開心,但也只能在葉歸程的提議下,準備去找家客棧住下。

  剛拐過一個街角,便聽到一聲蒼老的吆喝聲:「賣糖炒栗子啦,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咯……」,循聲看過去,便見一個身形佝僂老婆婆慢慢走過來,她手裡拐著個竹籃,上面蓋了藍布,蓋得嚴嚴實實,若非嘴裡吆喝著,一點也猜不到裡面是什麼。

  糖炒栗子!楚歌眼睛一亮,有些嘴饞了,反正方才下山把吃的東西都消化了,再吃點栗子也不為過,索性歡快地跑到老婆婆跟前打聽價錢。

  十文錢一斤的糖炒栗子,著實不貴。楚歌瞧了瞧天色,索性拋了一大錠銀子,把栗子全都買下來了,反正剩的也不多,大概也就三四斤的樣子。

  這個季節正是栗子最好的時候。紙袋裡的栗子各個飽滿圓潤,個頭碩大,紅褐色的外殼泛著一層油光,細細的一條口子裂開,傳出一股子撲鼻的香甜氣味。

  儘管吃了晚飯,可聞見這味道,楚歌還是忍不住要流口水,迫不及待地就要從紙袋裡拿一個出來吃,不料剛炒出來的栗子太燙,楚歌剛拿出來一個,還沒來得及剝,就給燙得瞬間把栗子拋了出去。

  那老婆婆剛好收好了銀錢,一伸手,便接住了,然後給楚歌遞過來,笑眯眯道:「這麼好的糖炒栗子,可不能浪費了。」

  「多謝婆婆!」楚歌接過來,道了謝,便又跑回葉歸程身邊,把糖炒栗子往他跟前一遞:「吃栗子!」

  葉歸程笑了笑,拿出來一個,輕輕一捏,便把栗子的硬殼捏開,再略微一分,一個完整的栗子便剝了出來,隨後轉手遞給楚歌。

  「哇好香,歸程哥哥你也吃啊……還是有點燙……」楚歌眼睛一亮,把手裡還沒剝開的栗子遞給葉歸程,接過剝開的,卻覺得還是有點燙,便放在手掌裡,小口地吹著。

  「嗯。」葉歸程隨口應了一聲,收回手,眼角餘光瞥了那賣糖炒栗子的老婆婆一眼,兩人目光相觸,而後分開。

  這本是極其平常的一眼,葉歸程收回目光後卻覺得不太對……方才那老婆婆的目光,似乎有幾分躲閃?這麼一想,方才看到的細節頓時全部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精明得有些銳利的雙眸、嘴角略帶幾分詭異的笑容、敏捷的反應……

  吹了半天,栗子總算不那麼燙了,楚歌便開心地張開嘴,準備一口次掉——


第九章

  柔軟纖白的手指捏住了胖乎乎的栗子,立時便要往嘴裡塞,冷不防手腕突然受到一下打擊,力道很輕,卻足以讓楚歌整只手發麻至無力,指間的栗子也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楚歌嚇了一跳,立刻扭頭看向葉歸程,本想責問他要幹嘛,卻注意到青年的眸光銳利冰冷,緊緊地盯著對面賣完了栗子卻仍然沒有離開的老婆婆。

  靜悄悄的街巷裡,一絲風聲鳥鳴也無,只有一道蒼老的惋惜輕歎聲:

  「唉,這麼好的糖炒栗子——」

  「一個就可以毒死三十個人,就這麼丟了,豈不可惜!」

  後面一句,滄桑的老人聲音瞬間變成悅耳的年輕女子聲音,然而卻混雜了軟糯的女孩兒的聲音,女聲二重奏,一字不差,就連語氣都相近。

  賣栗子的老婆婆一愣,詫異地看了眼楚歌,隨後又看看葉歸程,歎氣:「可惜被你發現了,看來,我真是小瞧了你們。」

  葉歸程握緊手中劍,高聲問道:「婆婆認得我們?只是不知,我們可有什麼得罪婆婆之處?」

  買栗子的老婆婆臉上笑容不變,搖了搖頭:「我不認得你們,連見都沒見過,自然不可能有什麼過節。」

  葉歸程抬腳,金絲滾邊的玄色長靴踩上栗子,用力把他一點一點碾進土裡,沉聲道:「既然未曾有過過節,婆婆為何將這劇毒的栗子賣予我們?」

  老婆婆幽幽地歎了口氣,正要說,楚歌卻笑吟吟道:「她雖然沒見過我們,卻依然把這毒栗子賣給我們,當然是想要殺了我們。至於她為什麼要殺我們,因為今夜是月圓之夜,每到月圓之夜,她就想殺人。」

  葉歸程一愣,似乎萬萬想不到是這麼個理由,在他看來,之前前來追殺他的那些江湖宵小的理由都比這個充分,最開始他也確實把這當成是之前沒清理掉的禍端。

  蒼老的面容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老婆婆轉了轉眼睛,看向楚歌:「你知道?」

  神色從容地退到葉歸程身後,楚歌笑眯眯道:「本來不知道,但是現在想起來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未免太過出名。若非最近的繡花大盜太出風頭,我也不至於才想起來。」

  「你既然知道,就該知道,今晚你們,必死無疑!」熊姥姥正說著,手腕一抖,竹籃子被拋飛了出去,一雙綁著鮮紅綢子的短劍躍出,直沖楚歌門面而來。

  楚歌沒有絲毫懼意,也不躲閃,直到劍光趨近跟前,葉歸程身形一晃,一聲清脆的金戈相擊之聲響起,短劍被擋下來,然後滴溜溜地飛回熊姥姥的手裡,葉歸程緊接著也急沖過去,兩人纏鬥到了一起。

  楚歌臉上笑意加深,道:「月圓之夜便要殺人……我說,公孫蘭,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中二病還沒好麼?」

  「連這你都知道……」被徹底點破身份,公孫蘭吃驚不小,一時疏忽,被葉歸程淩厲的劍招劃破臉頰。

  葉歸程見自己明明刺中卻沒有血跡流出,不由也是一愣……公孫蘭趁機連連後跳,退開數尺,索性一抹臉,□□退去,露出一張十分年輕十分漂亮的臉蛋。

  月色很亮,楚歌看得很清楚,不由鼓掌讚歎:「果然是大美女,比上官飛燕還好看——喂,漂亮姐姐,約嘛?」

  葉歸程偷閒瞧了她一眼,冷冷道:「會做有毒的栗子的女人,你也敢約?」

  「唔,那確實不敢。」楚歌沮喪道:「栗子這麼好吃的東西居然做成毒物,簡直不可饒恕!」

  葉歸程冷哼了一聲,持劍繼續沖上去纏鬥。

  公孫蘭以雙劍格擋,隨後身子一抖,退去一身粗糙的麻布衣裳,露出一身考究又華美的粉色衣裳,劍器之舞,輕盈靈動,曳地長裙旋出優美的形狀……葉歸程一身藏劍山莊秦風套裝,愈發顯得人身高腿長,輕劍游龍,重劍無鋒,迅疾如風,嶽渟淵峙。

  重點是,兩個人的顏都好正!

  楚歌簡直都要看呆了,完爆任何國產武俠劇好麼!唔,仙俠劇也完爆!要是一部電視劇有這兩個人這麼高的顏值,再糟糕的劇情她覺得自己也能看下去。

  當然,現在她還在穿越,電視劇什麼的是不要想了。

  不過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從巷子這頭打到那頭,又從那頭打回來,時不時跳到房頂,然後又下來,楚歌不免覺得有點寂寞,想刷刷存在感,索性道:「漂亮姐姐,我覺得你的中二病已經快病入膏肓了,你真的不考慮吃點藥治療一下嘛?唔,你的病好像不止中二,還有精分誒~我幫你數數你到底又幾個身份——除了熊姥姥,還有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婆婆,全都是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毒婦啊,殺人就那麼好玩麼?所以其實你一共有三樣病,中二、精分外加反社會人格……喂么么零嗎,這裡有個變態麻煩來處理一下。」

  楚歌說著,伸出右手放到耳邊,做出打電話的樣子。

  聽楚歌在下面說,打架的兩個人都有幾分分神,不過公孫蘭走神得比較厲害,甚至想先去戳死楚歌。而葉歸程分神更多的是因為驚訝——他雖然在這個江湖中待的時間不長,不少江湖傳聞沒有聽說過,但這幾個倒是都聽說過,難免心驚,不由也更為謹慎了。

  楚歌越說越來勁了,放下手,又繼續道:「喔對了,歸程哥哥你還不知道吧,這傢伙的本來面目在這片江湖也被稱作『公孫大娘』喔,因為她是大唐時候的公孫大娘的後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她的武功路數有點眼熟?」

  不說葉歸程還不覺得,只覺得跟之前與各門派切磋的感覺不太一樣,楚歌一提,葉歸程才恍然,雙兵,劍器舞,雖然不完全一樣,但明顯出於同源。有了這樣的意識,葉歸程打起來更加順手了,依靠山居劍意重逾萬鈞之勢,完全壓制住了公孫蘭,醉月、雲飛、聽雷、夕照雷鋒……

  公孫蘭的劍雖然快,但當被人用絕對的力氣壓制住時,再快的劍也使不出來。當然她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發覺被壓制住了,便假意賣了個破綻,趁葉歸程擊來之時側身避過,後退拉開距離,便打算運起輕功跑路。

  然而跟藏劍弟子比機動簡直就是作死!葉歸程迅速換到輕劍,玉虹貫日直沖而去,隨後直接夢泉虎跑緊緊地黏在她身上。

  高手過招,心態是很重要的。公孫蘭已蒙生了退意,也就等於讓葉歸程掌握了先機,再加上他本就是壓著她打,又過了幾十招,終於被葉歸程捉到一個極大的破綻,輕劍迅疾刺出,速度一點不比公孫蘭慢,終穿胸而過。

  楚歌慢慢走過來,看著公孫蘭難以置信的雙眼,淡淡道:「公孫蘭,要做一個長命的壞人,最重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公孫蘭艱難地把頭轉向楚歌。

  「那就是要擦亮雙眼,不要惹到不該惹之人。」楚歌微微一笑:「這個江湖壞人不少,卻總有那麼幾個連壞人都不殺的奇怪的好人。可惜,我們並不是。」

  公孫蘭漂亮的眼睛瞬間睜大,嘴角溢出一抹豔紅的鮮血,慢慢委頓於地。

  紅顏枯骨,也不過如此。

  雖然知道公孫蘭死不足惜,可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于面前,楚歌還是有些不好受,更何況,還是個相當漂亮的妹子。

  葉歸程在大唐的江湖歷練多年,又經歷過血與火的安史之亂的洗禮,殺人早就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了,此時倒是很淡定,問道:「屍體要處理嗎?」

  楚歌瞪大眼睛:「你要怎麼處理?化屍水嗎?」

  「那是什麼東西?」葉歸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拿劍尖戳了戳地上的屍體,「我是說要埋了嗎?」

  古龍大大好像沒說殺人還要管埋的,那大概也就不太需要。於是楚歌搖了搖頭:「不用。天色這麼晚了,我們該回去睡覺啦!」

  說著,便推著人往客棧方向走去,一邊說,一邊跟葉歸程絮叨著:「我跟你嗦,有個漂亮阿姨曾經跟他兒子講過,這世上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你看公孫蘭多好看,不知道騙了多少人……你以後可要小心點,要是被漂亮妹子騙了……你千萬憋回酒館了,好丟人的……」

  這會兒不是什麼拜佛的時候,客棧空的屋子很多,兩人很快便挑好了一間帶套房的上房住下,楚歌睡里間,葉歸程睡外間。

  從山上一路走下來,又跟公孫蘭折騰了一陣子,楚歌早就累了,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不想半夜卻突然驚醒,看著素白的賬頂茫然了好一陣,楚歌下了床,光著腳就往外間跑去……

  葉歸程本就睡得淺,幾乎是楚歌腳步剛響起便醒了,看著小姑娘穿著裡衣披散著頭髮地跑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一把抄起輕劍。

  楚歌還真有事——跑到葉歸程面前,白白軟軟的娃娃臉罕見的嚴肅起來了,輕聲道:「昨晚的屍體我們該處理掉的!我忘了說明一點了,那公孫蘭除了那幾重身份,還有一個身份。」

  楚歌說著頓了頓,表情更加嚴肅:「她還是江湖裡最神秘的組織——紅鞋子的首領!」

  「嗯。」葉歸程點著頭,不在意地看了看四周。

  看著葉歸程心不在焉的樣子,楚歌有些不滿道:「我說的你聽到了嘛,紅鞋子是個非常厲害的組織,裡面雖然……」

  楚歌說到這裡,葉歸程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楚歌只覺得身子瞬間騰空而起,下一秒,兩個人一起躺到床上!

悠于 2016-6-4 18:50

第十章

  葉歸程的手是練劍的手,帶著微微的薄繭,覆在自己嘴上,有點粗糙,卻又乾燥溫暖,楚歌不由地就臉紅了,因為被捂著嘴沒法說話,想看看葉歸程要幹什麼,一抬頭,便愣住了,腦海裡不由飄過不記得何時學過的詩經裡的句子——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楚歌從一開始便覺得,葉歸程是個標準的藏劍山莊少爺。從一眼看到他,第一感覺就是壕,出手大方,從來不會計較什麼身外之物。第二感覺就是乾淨,這種乾淨是從內而外的一種乾淨,跟楚歌給人的那種乾淨的感覺不一樣——楚歌單純是因為皮膚好,水潤白皙,是一種白淨的淨,而葉歸程常年大太陽底下習武,雖然沒怎麼曬黑,但也不算白,他的乾淨,若是非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就是這人心裡似乎有個小太陽,把心裡所有的陰霾盡數照亮。

  光著兩項優點,就足夠大多數見到他的人對他生出一種好感——當然個別門派的小弟子們對他好感度為負,都是不小心玩脫了的後果,卻很少會注意到,他其實長得也特別好看。

  如今這麼近距離看,楚歌更是生出一種——這人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要用才華征服世界——的感覺。

  葉歸程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低下頭——

  正胡思亂想的楚歌頓時嚇得連動都不敢再動,甚至還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周圍的感覺愈發清晰——清淺的呼吸噴在頸間……臥槽。楚歌覺得自己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就連呼吸都不由放輕了,這時耳邊卻傳來刻意壓低的氣音:「別出聲……對,儘量別呼吸……」

  蘇炸了這聲音簡直!若非被捂著嘴,楚歌都要叫出聲了,暈暈乎乎真聽話地屏住了呼吸。

  不過好在,這種憋氣的時間並沒有太久,一聲細微的響動從窗戶傳來,楚歌瞬間回過神,睜大眼睛看著葉歸程——有人?!

  月光正好能照進來,楚歌的這個眼神葉歸程正好看清楚了,點頭——別出聲。

  「哢擦——」一聲,窗戶被人打開,仿若貓兒一般,有人輕手輕腳地翻進屋子,而方向,似乎是楚歌的床鋪。緊接著是一聲鈍響,仿佛是什麼利器砍在棉被上。那人似乎發現人不在,輕聲道:「呸,原來是一對兒狗男女!」

  ——是個男人。

  你妹的狗男女!楚歌恨得差點破口罵出聲,好歹隱隱猜到了什麼,這才沒有動。

  腳步聲漸漸近了,楚歌有些緊張地瞪大了眼睛,卻也只能看出來是個穿了夜行衣的黑衣人,身形很是高大。

  幾乎是那人探下身子查看的瞬間,葉歸程突然從床上彈起,一把抓起豎在床邊的重劍,狠狠地拍出一招峰插雲景,立刻便把人拍飛了出去。

  從床上爬起來看熱鬧的楚歌正好看到這一幕,囧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黑衣人倒飛往窗戶,可是紙糊的窗戶根本經不起這般的撞擊,砰地一聲四分五裂,那人直接飛出窗外。

  葉歸程提了重劍,立刻追了上去。

  楚歌呆愣了一會兒,也連忙下床也想過去看看。

  不料葉歸程很快就回來了,點了燈,映出臉上明顯的困惑。

  楚歌還以為是被跑掉了,正想安慰他說沒事,葉歸程卻幾步走到她的床邊,拎了靴子和外衣給她:「穿上一起去看看。」

  楚歌乖乖穿好,這才跟著葉歸程出去,等到了外面,她才知道葉歸程方才在疑惑什麼——葉歸程本來把一個黑衣人拍飛出去,而如今,外頭卻有兩個黑衣人在交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夜行衣,不過一個身材曼妙如正當青春的妙齡女子,而另一個,則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好在葉歸程重劍上的花紋特殊,拍人的力氣也大,再聯繫下剛才的聲音,還是能很輕鬆地通過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臉上的紅印子辨別出他就是那個摸進屋子的黑衣人。

  ——噫,話說若是有一天酒水生意不好做了,大概可以幫忙繁榮一下夜行衣市場,男女均碼同款什麼的簡直不利於市場發育。

  「所以,莫非我們身邊有個在默默保護著我們的暗衛嗎?」

  楚歌認真想了想,也只有這個腦洞最為合理。

  葉歸程從地上撿起一個竹管,嗅了嗅,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被我拍飛的那個,用這個往屋裡送了迷藥,似乎想要迷暈我們,至於之後要做什麼,我就不確定了。而另一個,目前敵我不明,不過從眼下情況推測,大概一開始那個黑衣人飛出來的時候兩個人正好遇上了,然後就打起來了。」——不過有句話他沒說,怕那兩人聽到,第二個黑衣人他不覺得是什麼好人,畢竟在這個世界他沒有交情好到會穿著夜行衣深夜來訪的朋友。

  感覺葉歸程推測的有道理,楚歌沒什麼頭緒,只能點頭,先靜觀其變。

  兩個黑衣人拆招很快,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已經過了有近百招。然後那個黑衣女子突然「咦」了一聲,後退數步,遲疑道:「你是……?」

  黑衣男子手下一頓,收招,往楚歌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飛身而起,轉瞬便掠至丈外。

  楚歌和葉歸程面面相覷,完全鬧不懂這黑衣男子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不過黑衣男子走了,還有個黑衣女子在,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後站好,方便在對方突襲時葉歸程能及時回擊。

  楚歌突然注意到,方才兩人過招太快,再加上夜色,沒有看清楚,那黑衣女子腳上的鞋子並非黑色,而是紅色,上面繡著碩大的黑色花紋,她心裡一動,朗聲問道:「繡花鞋?姑娘身手不錯,不知是紅鞋子的八姐妹中的哪一位?」

  「知道紅鞋子,看來殺了你也不算冤枉。」對方冷冷道:「紅鞋子已經不再是八姐妹了,你們二位不是應該很清楚這點麼?」

  葉歸程手下一緊,做出戒備的姿態——聽這話,應該是來給那個公孫蘭報仇的。

  楚歌卻依舊淡定,故作疑惑道:「姑娘在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懂,為何不是八位了?哦,我知道了,莫非你們八姐妹又找到了一位妹妹?那還真是要恭喜姑娘了。」

  「別給我裝蒜!」黑衣女子恨聲道:「大娘是你們所殺吧?」

  楚歌睜大眼睛:「什麼大娘?哪位大娘?紅鞋子的首領?」

  黑衣女子冷哼道:「沒錯。大娘夜裡被人所殺,其傷痕,除了這位葉公子,怕是再無人做得出來!」

  楚歌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這位姑娘你莫不是搞錯了?葉公子夜裡確實殺了個人,可卻不是什麼紅鞋子的首領,而是賣毒栗子的熊姥姥——你該不是要說熊姥姥就是你們的首領吧?我雖然不怎麼混江湖,隱隱也聽聞紅鞋子的首領是公孫大娘。公孫大娘乃是開元年間唐宮第一舞人公孫大娘的後代傳人,怎麼可能是熊姥姥?」楚歌說到這裡,話鋒突然一轉:「你真的是紅鞋子的成員麼?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如果是開玩笑的,我覺得這笑話一點不好笑,姑娘還是請回吧!」

  楚歌說著,卻捏著下巴開始琢磨這位紅鞋子到底是其中的幾娘。雖然紅鞋子裡的八位情同姐妹,但也並不是毫無*的,尤其像是那種明顯與社會常識相悖之事,就好像她們之中的六娘,雖已投身空門,卻為心上人失了身,這種事她自己也知道不好,所以對姐妹們也是隱瞞了下來,她可不覺得一到月圓夜就隨便殺人是什麼社會常態,所以知道她是熊姥姥的,很有可能是很早之前就跟著她的排名前幾的姑娘……

  「你……你……」黑衣女子被噎得不行,冷笑道:「小丫頭,武功不濟,倒是伶牙俐齒……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黑衣女子說著,身子突然動起來,迅疾如閃電,似乎轉瞬便能逼至近前。然而葉歸程動作也不慢,輕身躍至半空,橫劍擋下這一招,緊跟著劍光一閃……黑衣女子匆忙扭身,險險避開要害,卻保不住面上黑巾。

  黑色面巾飄飄落下,露出一張豔麗張揚的臉,下一秒,瑩白如玉的臉頰翩然現出一道血痕,忍痛抹掉臉上的血珠,黑衣女子冷聲道:「好好,藏劍公子果然好劍法,難怪殺得了大娘……」

  「所以你還要繼續送死嗎?」楚歌站在葉歸程後面,探出頭,臉上雖然帶著笑,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對方的表情,果然看到對方臉上現出一絲猶豫,唇邊的笑意不由加深。

  葉歸程根本不覺得對方會放棄,更不覺得放過對方是個好選擇,提了劍便準備再戰,卻被楚歌攔下。

  果然,那姑娘深深地看了他們幾眼,突然收勢疾掠後退。

  葉歸程有些不解:「小老闆?」

  楚歌背著手,慢悠悠地往回走:「都這麼晚了,回去睡覺啦!」


第十一章

  夜裡發生了那麼多事,葉歸程也不敢再帶著楚歌在外頭瞎晃悠了,次日一早,吃過早飯之後,立刻便帶著人回家。

  果然不出葉歸程所料,行至半路,便開始陸陸續續來了幾波殺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都是女人,還是穿著紅色鞋子的女人。

  葉歸程的眸色不由加深——終於來了,紅鞋子。

  他不是不知道昨晚楚歌放走那個紅鞋子的高層會引來這種問題,只不過楚歌向來很有主意,他想著對方可能在算計著什麼,再加上那個女人走的有些突然,他沒來得及攔下,再者說……區區幾個砸碎,還不值得他太擔心。

  看著比上一波更多的追殺者,葉歸程勾了勾唇,直接開了泉凝月、雲棲松、鶯鳴柳,一個鶴歸孤山砸過去——風來吳山轉倒一大片,剩下的一片大都被震懾住了,愣了半晌,這才要合圍上來。

  楚歌突然掀了馬車簾子,疑惑道:「各位姐姐們,你們都追殺了我們一路啦,到底是為什麼啊?」

  轉完風來吳山正撐著重劍緩勁的葉歸程正好看到了,嘴角一抽——小老闆,你這扮無辜的技能是越用越順手了。

  紅鞋子的成員都是女人,而且還大多是受了情傷的女人——像公孫蘭她們這樣彪悍的妹子,就算是古龍大大的小說裡也不是爆款,對男人能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但大多對楚歌這樣白白軟軟的小姑娘極有好感,聽她這麼一說,不由都是一愣,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大概是帶頭的姑娘道:「小姑娘有所不知,這位公子……他昨夜殺了我們的首領,我等收到六娘,也是六首領的傳信,已經立下誓言,從此以後,不管刀山火海,天涯海角,勢必手刃此人!」

  說著,狠狠地瞪了葉歸程一眼。

  葉歸程從來就沒怕過,只隨意地晃了晃手裡的重劍,雖是一言不發,但震懾力十足,幾個姑娘紛紛又後退了兩步。

  楚歌瞧著好笑,但面上依舊十分無辜:「你們的首領?昨晚我一直跟葉公子在一起,怎麼不知道他殺了你們的首領?」

  幾個姑娘又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道:「可是二娘明明就說大娘是被他所殺——而且,大娘屍身上的傷痕,也只有這位的重劍才能造成!」

  楚歌眼睛一亮——昨晚那人果然是二娘!其實也只有對公孫蘭已不那麼忠心二娘才會在報仇和保命之間有所猶豫。既然是二娘,那這事就很好解決了!心電急轉間,楚歌已皺起了眉頭,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後又大大地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幾個姑娘沒看過國產電視劇,所以完全被楚歌這一連串浮誇的表情弄得一頭霧水,一人道:「姑娘,何故歎氣?」

  楚歌道:「你們真的覺得大娘是被葉公子所殺?你們也是混江湖的,藏劍山莊葉歸程的名氣,我想你們也聽說過。他已經多日未涉足江湖了,跟大娘又沒什麼仇怨,為什麼會殺了她?而且,大娘輕功天下無二,劍術更是可與西門吹雪、葉孤城二人相提並論,你們為何篤定葉公子能殺了大娘?」

  葉歸程眼一眯,看楚歌——瞧不起少爺?

  幾個紅鞋子姑娘心裡不由就有幾分動搖了——這位葉公子是挺厲害的,名氣也很大,但都說他是個俠義之士,也沒聽說跟大娘有何過節,所以他為什麼要殺大娘呢?再者說,大娘的武功她們也都是見過的,會被人所殺,確實令人難以置信。但是、但是……「……二娘不會欺瞞于我等,她向來謹慎,既已說了兇手是葉公子,那就不會有錯。」

  楚歌幽幽地歎了口氣,放下簾子,退回車裡,「你們既已篤定,那便動手吧。如果、如果葉公子死了……還麻煩各位姐姐也送我一程。」

  說到後面,聲音竟帶上了哽咽。

  不說她們能不能打得過葉歸程,光聽楚歌此時口氣,幾個姑娘就覺得有口氣在不上不下地吊著,不由繼續追問:「姑娘何出此言?」

  楚歌:「你們不要問了。」

  「姑娘有話直說便是,婆婆媽媽,像……」一個姑娘兩步跨到馬車前,一把掀了簾子,待看到裡頭的景象,後半句話頓時說不出來了——馬車裡,楚歌正默默垂淚,看起來可憐極了。

  楚歌抬頭看了她一眼,一邊哭,一邊道:「有些話,是不能直說的。我自小沒什麼兄弟姐妹(獨生子女其實也挺爽),所以十分羡慕你們的姐妹情誼(純女子黑幫裝逼利器),豈能說出什麼破壞你們姐們情誼的話?」

  女孩子之間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感情好的簡直像百合,感情不好的那就跟奪夫之仇似的,偏偏女孩們之間感情的好壞還往往沒什麼理由,所以這些人裡頭,也並不是對幾位首領全都十分忠心的,公孫蘭是領導者,忠心是肯定的,但其他幾位,難免就沒有幾個不服氣的,二娘自然也有。聽到楚歌這話,有人敏感地察覺到可能是有關二娘的什麼事,立刻道:「不管什麼,還請姑娘直說,姐妹情深,但也萬不能付錯深情!」

  有幾個姑娘也紛紛應和。

  葉歸程站在一旁,表示有點懵逼——他家小老闆竟然還會哭!問題是,到底是為什麼哭啊!

  楚歌抬手抹了抹眼淚,借機悄悄勾了勾唇,然後從昨晚買栗子的事情說起,不過說到最後,稍稍進行了加工——「葉公子為人正直謙遜有禮,反正那栗子我也沒有吃,所以他並不想殺大娘。只是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不知何時過來的二娘,竟趁大娘負傷之際,一劍將其殺害了……」

  幾個紅鞋子姑娘大驚,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卻是怎麼也不敢相信呢,連連說楚歌胡說八道,甚至還有人衝動地想直接動手,好在被其他人攔下來了。

  楚歌見狀,繼續做吞吞吐吐狀:「……其實……其實二娘會這樣做……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什麼理由?」

  楚歌:「……你們聽說過金九齡吧?」

  「知道,六扇門總捕頭。」

  楚歌:「嗯,對,就是他。金九齡是二娘的情人,二娘一直在暗中資助他過最好的生活……可是二娘的錢財也有限,只能鋌而走險,動用你們紅鞋子的錢財,做下不少虧空。她知道大娘遲早會發現,所以一直在找機會對大娘動手。我知道你們姐妹情誼深厚,我這幾句話你們可能不信,但是,你們可以回去告知六娘。紅鞋子勢力那麼大,總歸能找到證據,查明事情真相吧?至於我們……就算你們殺了葉公子,恐怕也會犧牲很多,還不如先去查一查真相。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一直在晉中楚家酒館,若大娘真是我們所殺,你們隨時可以找過去報仇。」

  葉歸程適時地再次晃了晃重劍,幾個紅鞋子姑娘彼此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紛紛扶起被打傷的姐妹,告辭而去。

  紅鞋子們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片刻,眼前便只剩下兩人一車。

  葉歸程提了劍過來,道:「昨晚那位便是二娘?她果真與金九齡有私?」

  楚歌正低頭拿著塊帕子,準備打濕了擦臉,聞言抬起頭,露出一張淚痕斑斑的臉。她故意笑道:「你猜!」

  葉歸程抬手,不容置疑地從楚歌手裡抽出濕帕子,隨後輕柔地一點一點給她擦淨淚痕,等徹底擦乾淨了,才隨手丟掉帕子,沉聲道:「……你根本不必如此。方才那群傢伙都是沖著我來的,不過是一群垃圾,我一個能打十個,不足為懼。」

  楚歌愣了半天,突然有些彆扭,扭過頭,小聲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為了你……」


第十二章

  兩人很快又重新啟程。為了防止再被紅鞋子的人追上,葉歸程駕著馬車,一會兒走小路,突然又拐到官道,並且特意換了匹快馬,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儘管中途追殺不絕,竟在第二天淩晨的時候便回到了酒館。

  杜叔仿佛猜到他們會這會兒回來似的,一進去,就聞到了甜甜的早點香氣。

  本來一路被快馬顛的臉都快綠了的楚歌一聞到這熟悉的味道,立刻滿血復活,蹦躂著便要去吃飯。

  葉歸程一路趕車也累得夠嗆,不過他覺得有些事還是得跟杜叔說一說,尤其是招惹到紅鞋子的事。

  杜叔比他倆誰都淡定,聽了事情經過後,道:「哦。我早餐做了金絲卷和黑米糕,葉小哥快去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葉歸程莫名也淡定了下來,抻了抻腰腿,溜溜噠噠走去吃飯。

  吃完飯後,杜叔送來一遝子信函,有給楚歌的,也有給葉歸程的。兩人都有點疑惑,打開一瞧,原來是他們各自認識的人聽說他們惹上紅鞋子後,紛紛來信詢問是否需要幫什麼忙。閻老闆更是因為離得近,立刻打發府內身手不錯的護衛過來保護酒館。

  看著信末風格各不相同的各式花押,楚歌和葉歸程都還是挺感動的,畢竟他們來這裡沒多久,聽說他們有難就紛紛援手,不管需不需要,這份情他們總歸是要承下的。

  不過楚歌那天忽悠走了紅鞋子,倒確實不是為葉歸程,而是為了接下來的好戲。

  好戲很快便緊鑼密鼓地上演了。

  原本江湖上傳說葉歸程殺害了紅鞋子的首領,被整個紅鞋子組織追殺,他新結交的朋友們還正擔心著,劇情突然就大反轉了——

  原來紅鞋子首領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公孫大娘,同時她的多個馬甲也全都被扒了出來,一時間江湖人人唾駡,連她的幾個姐妹也備受指點,若非她沒有家人親戚,怕是更難以逃脫,不說別的,光死在熊姥姥的栗子下的人都不知有幾許。

  不過這人並不是葉歸程所殺。雖然她將有毒的栗子賣給了楚小老闆,令人葉公子十分生氣,不過楚小老闆畢竟沒有吃,所以葉公子只是重傷了她,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對此江湖人對葉歸程但是大肆誇讚,「藏劍公子」本就名氣不小,這下又火了一把。

  不說葉公子,繼續說兇手。這個兇手的身份實在是讓人想不到,竟然是紅鞋子的二首領,也是公孫蘭的二妹。她因為虧空紅鞋子組織的錢財,怕被公孫蘭發現,便趁她重傷將其擊斃。這個真相一出,一時之間眾人萬分感慨。

  順帶一提,因為楚歌的暗中推動,#我再也不敢正視閨蜜這個詞了#成了年度流行語。

  話繼續說回來,紅鞋子的二娘怎麼會虧空那麼多呢?

  嗨,又不知道了吧?二娘的情人可是六扇門總捕頭金九齡哪!那可是慣會享受的,喝的那酒,穿的那衣服,把的那妹子,哪一個不是頂好頂好的?光憑他那俸祿過得起這好日子?哦,你說他會相馬鑒寶啊?嘖,這天下都太平多久啦,寶馬寶物早就被懂得人收藏了,一年也不見得有幾件需要他去掌眼的。

  金九齡一時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人品壞透了,就連六扇門都待不下去,估計之後的繡花大盜也不會出現了,而二娘,更多的被當成反面教材教育自家混江湖的姑娘們,找情人要擦亮眼睛啊,愛上個人渣這輩子就完啦!

  嘖嘖嘖,多麼精彩的一齣戲。

  葉歸程看著楚歌聽這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起身給新來的客人送酒。

  沒錯,為了更好地瞭解事情的發展,楚歌把鎮上一家茶館的說書先生請了來,然後她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聽這故事的各種反轉,簡直暢快。雖然請說書先生挺貴的,不過這故事對普通的平民百姓還是挺有吸引力的,所以小酒館幾乎每天都是滿座,酒水錢也賺到不少。

  故事聽完了,說書先生也結了賬回去了原本的茶館,楚歌留下杜叔和葉歸程看店,自己拿了這幾日的帳本和算盤回去後院算帳。

  這幾天店裡的收益和支出基本持平,好在有花家閻家這樣的大客戶,一次性買的都是好酒,量也大,看起來利潤還挺可觀,就是店裡酒水的產出速度不太夠。說起來她釀的酒也終於可以喝了,味道還不錯,看來家庭遺傳的不錯,自動點亮了釀酒技能。

  葉歸程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楚歌單手托腮,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寬大的袖子垂下來,露出藕節似的一段小臂。葉歸程走過去,幫她把袖子拉上去。

  楚歌一下子驚醒過來,回過神,乾脆放下胳膊,笑道:「前頭客人不多了,讓你有空到後面躲閑?」

  葉歸程本來打算說完事就走,聽到這話,乾脆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吃了塊點心,真來躲閑了。

  楚歌瞪大眼睛,立刻把點心碟子端走,護在懷裡:「這點心是杜叔特意給我做的,你想吃自己去跟杜叔要啊!」

  葉歸程砸吧砸吧嘴,搖頭,嫌棄臉:「嘖,不夠甜,不好吃。」

  「你吃的甜點心能齁死人好麼。」楚歌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放心地放回點心碟子,一邊想著葉歸程這傢伙真是太能吃甜食了,一邊問道:「你來後院到底是幹嘛?」

  葉歸程吃掉最後一口點心,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張信封,遞過來。

  楚歌一接,挑了挑眉,還挺厚,再一瞧上頭的花押,是陸小鳳的。有點奇怪,打開一看,立刻驚呆了——裡面除了薄薄的一張信紙,就是厚厚的一遝——銀票!

  「噫,陸小鳳最近是挖到寶了麼!」楚歌一邊念叨著,一邊打開信——原來銀票是謝禮,該是給葉歸程的,但葉歸程畢竟也是她家夥計,索性就給了她。

  原來這個熊姥姥害死了不少江湖世家子弟,為了報仇,在黑市慢慢積聚起一大筆賞金,到時候誰殺了熊姥姥,這筆賞金就是誰的。不過雖然熊姥姥是被二娘所殺,不過葉歸程也算出了極大的力,畢竟二娘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他們一商量,就把這賞金給葉歸程送了來。

  楚歌看看手裡的銀票,再看看密密麻麻的帳本,突然歎了口氣。

  葉歸程:「小老闆怎麼了?陸小鳳又給你找了什麼麻煩?」

  「沒什麼。」楚歌搖頭,把這筆銀子記了賬——兢兢業業工作大半月,還趕不上宰個人來的錢多。

  還是老老實實記好賬,楚歌本想讓葉歸程把銀票收起來,轉念卻突然想到什麼,道:「對了,歸程哥哥,回頭你把家裡的銀票全都兌成現銀。」

  葉歸程:「為什麼?」大唐沒有銀票,每次出門都要帶沉重的金銀,並不如銀票方便。

  「銀票風險太大了,不如銀子保險。」楚歌一本正經道,「以後收到銀票也儘快換成現銀。」

  就算不太懂,不過銀票的風險葉歸程也能想到一點,於是點頭應下。

  看著葉歸程走遠,楚歌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特麼這個鬼酒館不定幾時就穿了,到時候捧著一堆銀票兌不了,她該哭了好麼!

悠于 2016-6-4 18:50

第十三章

  這了幾日楚歌整理好後院的事情,跑去前面的店裡幫忙,恰好今天客人還挺多的,葉歸程和杜叔正忙的團團轉。楚歌有點不好意思,便也去幫忙。忙活了一陣子,趁著客人都招待好了,楚歌躲到櫃檯裡休息,葉歸程突然湊過來,道:「小老闆,過幾天我可能得請個假,出趟遠門。」

  「嗯……嗯?」楚歌把目光從帳本上移開,好奇道:「你要去哪兒?幹嘛?」

  「是這樣的。」葉歸程把手邊雪白的毛巾整齊地放在櫃檯邊上,解釋道:「之前我在外頭的時候認識了個朋友,最近他有點麻煩事,我想去幫幫忙。」

  「什麼麻煩?」楚歌眼睛一眯,「不方便說?」

  葉歸程拍了拍袖子上的一點塵土,一邊想著怎麼說,一邊道:「也不是。是有人欺負了他兄弟媳婦,而他兄弟是個暴脾氣,非要去討個公道。只是那登徒子有點厲害,他怕兄弟吃虧,喊我去幫忙。」

  老婆被欺負了,這事果斷不能忍啊,兄弟的老婆被欺負了也一樣不能忍。楚歌倒是理解,點點頭,「那你去吧!」

  葉歸程松了口氣,笑道:「那我會儘快處理完此事,儘量在中秋節前回來。」

  葉歸程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很快便出發了,他走了沒多久,又一個熟人登門,喝酒。

  杜叔接過對方標誌性的鮮豔披風,去找個地方掛起來。

  陸小鳳大搖大擺地逕自找了個位置坐下:「楚小老闆,來壺好酒。」

  楚歌見到陸小鳳有點驚訝:「你怎麼來了?」

  陸小鳳接過酒壺,先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笑道:「我就不能來嗎?」

  楚歌:「陸大俠每日那麼忙,不但要查案子,還要陪著紅顏知己……怎麼有空來我這小酒館?莫不是又有什麼事了?」

  「哈哈,小老闆說的沒錯。」陸小鳳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封信箋,拍在桌上。

  楚歌拿起來看了看,只見信上寫著一句話——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楚歌眸色一斂,不知陸小鳳此來何意。

  陸小鳳看楚歌臉上的表情沒太大的變化,只當對方早已知道,沉聲道:「西門和葉孤城都是舉世無雙的用劍高手,他們這一戰勢必驚天動地,但是,刀劍無情,尤其是像這樣的高手決戰,一絲一毫的失誤都不能有,這樣一來,他們二人,怕是必有一傷,甚至……不死不休。西門吹雪是我的朋友,縱然我對他的劍法非常有信心,但還是十分擔心他。」

  楚歌微笑道:「但是,瑜亮既生,終有一戰,這一戰,除非他們自己取消,否則,誰都沒辦法阻止。」

  陸小鳳轉了轉頭,忽道:「怎不見葉公子?」

  楚歌道:「歸程去做自己的事了。你找他做什麼?他不跟著一起比試高下就好了,別指望他能把這場架攪和了。」

  倒也是這樣。陸小鳳想了想,有些苦惱地道:「這可怎麼辦呢?前兩天我為了這事特意跑了一趟萬梅山莊,常年在家的西門居然不在……我若能見到他,勸上一勸,興許還能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楚歌心下一動:「我大概知道西門吹雪在哪兒。」

  陸小鳳眼睛一亮:「在哪兒?」

  楚歌轉了轉眼睛,笑道:「你陪我去趟京城吧,我再告訴你。我還沒去過京城呢,也算見見世面。」——葉孤城既然向西門吹雪發了戰帖,那南王世子怕是已經在密謀造反了吧?她想去京城看看能不能告個密。

  陸小鳳突然一拍額頭,笑道:「決戰在京城,那西門必定也在,我居然沒想到——但是小老闆你去京城幹嘛?」

  他這話還沒問完,楚歌已經跑去後院收拾東西了,只能笑著搖搖頭,想著這小姑娘大約是想去看看熱鬧,帶著她去也無妨。

  葉歸程不在,楚歌個子矮力氣小,所以駕車的重任就交給陸小鳳了。

  陸小鳳急著去見西門吹雪,車子難免跑得極快,不過幾日便到了京畿附近。

  這一日又是快馬急行,晌午時恰好經過一間茶寮,陸小鳳便停下馬車,打算歇息一下,順便飲飲馬。

  下馬車,剛給茶寮老闆吩咐了飲馬,陸小鳳便耳尖地聽到不遠處的密林裡傳來一陣打鬥之聲,從那邊刮來的風裡,隱隱還帶著極其明顯的血腥味。陸小鳳抽了抽鼻子,好奇心起。只不過,這楚家小老闆——陸小鳳想了想,乾脆給茶寮老闆甩了一塊碎銀,然後一把攬住楚歌的腰,真氣一提,便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急掠而去——

  臥槽陸小鳳你幹嘛?楚歌剛要開口問,便被灌進一口冷風,連忙閉眼閉嘴。也不知過了多久,雙腳踩到實地,頭頂傳來陸小鳳饒有趣味的聲音:「還真是巧得很。楚小老闆,你瞧這是誰?」

  楚歌睜開眼,也有些驚訝——歸程?!

  黃衫的青年公子溫文俊雅,一手拎起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藍衣公子,一手舉著一柄不比他小多少的重劍,橫擋住一柄黝黑古樸的寶劍,劍刃鋒芒畢現,雪亮刺眼。而那古劍的主人,則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公子,他臉色瑩白如玉石,冰冷瘦削,毫無血色,看起來斯文瘦弱,持劍的手卻十分穩。

  而在三人腳下,躺著一具藍衣屍體,鮮血流了一地,似要把地面染透,屍體周圍散落了一地的機關暗器。還有幾個穿著略微普通的男子,此刻正躺在不遠處痛苦地小聲呻|吟著。

  陸小鳳看了一會兒,沉吟道:「藍衣服的那些應該是唐門弟子……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那個白衣服的又是誰?不認識。」

  楚歌眼一眯,低聲道:「那是葉孤城。」唐門弟子的話……躺在地上的應該就是唐天縱,而另一個應是唐天容。

  「白雲城主葉孤城?」陸小鳳一驚,不由專心看過去,想看看,這位與好友齊名的劍術高手,究竟是不是像傳說中那般厲害。

  葉孤城的臉色很白,看向葉歸程的眼光卻很亮:「若非閣下與江湖傳說的西門吹雪完全不同,我會以為你便是他。」

  「坐井觀天。」葉歸程嗤笑道,「——這世上,攔的住城主一劍的,不是只有西門吹雪。」

  他的臉色很不好。

  不管是誰,面對差點殺了自己好友的人,恐怕都沒什麼好臉色。

  那日他離開楚家酒館,便往常德而去,因為看唐天容給他信上所說,唐家大嫂是在常德被人調戲。在常德與唐家子弟匯合後,一行人便根據散佈各處的唐門弟子線報,一路追尋。可這登徒子實在狡猾,路上突然消息不見,唐家大公子本就脾氣暴躁,多虧了他們眾人多方勸解才忍耐下來,一路追擊,不想卻跟丟了人,惱火得不行,一天夜裡突然自己跑出去追人。

  當然這也不全怪唐天儀。葉孤城在江湖上成名已久,雖然久居海外,並未踏足中原,但在中原武林的名聲著實響亮,就連唐家兄弟都不願相信大嫂是被葉城主所侮,勸解時難免帶上這樣的情緒,讓他好好跟葉城主要個解釋。老婆被欺負了,他本來心裡就憋屈,兄弟們幫忙他雖然承情但也難堪,更別說他們總幫葉孤城說話,如今還把葉孤城跟丟了,若是再不自己去討回公道,怕是要憋炸了。

  直到今天,葉歸程和唐天容才再次得到消息,葉孤城在這附近。只是他們到底還是來晚了,一趕到密林,看到的便是唐天儀的屍體。唐天容一看到大哥的屍體就紅了眼睛,不管不顧地就要衝上去報仇。

  可葉孤城的劍實在太快,若不是葉歸程立即出手擋下,唐天儀怕是也難逃一死。

  所以就算葉孤城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葉歸程對他的依舊沒什麼好感。

  葉孤城蒼白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緩緩收回劍,速度慢得令人絕對想不到,方才他刺向唐天容那一劍的速度有多快。

  他淡淡道:「你覺得,在我的劍下,你護得住唐天容?」

  完全懵逼了的唐天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掙扎著從葉歸程手裡下來,跳腳道:「我唐天容從不用人護,歸程你走開,我要親手給我大哥報仇——」

  說著就要再次發動唐門機關暗器。

  只是他剛有動作,就被葉歸程毫不客氣地一劍拍到陸小鳳跟前。

  「走開——陸大俠,麻煩幫我看下人。」拍完人,葉歸程挑釁地沖葉孤城笑道:「葉城主,這似乎並不是覺不覺得的問題。」

  葉孤城的嘴角挑起一抹冰涼的笑容:「那就試試。」

  話未落,劍已出——


第十四章

  坦白來講,葉歸程不管是劍術造詣還是內功功力,全都比不上葉孤城。

  但是他比葉孤城有優勢。一方面,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便挑了不少武林門派世家,對這個世界的武功路數武道追求有了幾分瞭解,另一方面,他曾經打過仗,手裡的劍見過不少血。安史之亂剛爆發的時候,天策府兵力短缺的厲害,他就跟著打了不少仗,還接受過天策府的訓練,比如在對戰中,如何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收益,說白了就是流氓打法,防守為主,一旦抓到機會,就專挑刁鑽的角度奮力回擊,令人防不勝防。

  而葉孤城久居海外,對葉歸程幾乎沒什麼瞭解,再加上對方的流氓打法,劍法再快,對方躲避防護得當,造成的傷害也有限,反倒對方突如其來的回擊,讓他有幾分困擾,倒是打了個旗鼓相當。

  唐天容被葉歸程一重劍拍飛,此時趴在地上,索性也懶得爬起來了,就這樣看著兩個人過招,隱隱想起葉歸程說到陸小鳳,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身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鬍子跟眉毛長得一樣的傢伙,另一個則是個白白軟軟十分可愛的小姑娘。那個陸小鳳瞄了自己一眼,就立刻繼續抬頭看那兩人打架,而那個小姑娘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只摸著下巴,似乎看著那邊的兩人在琢磨著什麼,而且很明顯,這姑娘不懂武,半分也不懂,不由有些好奇這姑娘又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陸小鳳雖然在注意看葉孤城的劍術修為,但也不忘幫葉歸程看著唐天容,見他一直在看楚歌,便笑道:「唐二別看了,那是葉歸程現在的東家。」

  他一驚:「喂小妹兒,你就是歸程的那個東家?」

  這附近就她一個姑娘家,楚歌想裝沒聽到都不行,轉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嗯。」

  唐天容瞬間就炸了,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跳著腳叫道:「臥槽你個小丫頭片子,你剛才瞧不起我了是吧,你一定瞧不起我了!」

  楚歌這回轉過了頭,點頭微笑:「看來還長著眼睛——那唐二我問你,你大哥為何要跟葉孤城交手?他應該知道,這世上,傷得了葉孤城這種等級的人,並不多,能殺了他的人,更少。」

  陸小鳳也看了過來,這事他也奇怪,若非親眼所見,他根本不肯相信。白雲城在海外,唐門在蜀中,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麼非要你死我活不可的過節,就算唐門作為半個刺客世家,也不可能接這樣幾乎不可能的單子,有時候招牌比代價更重要。

  「不要叫我唐二!」唐天容繼續跳腳,跳完了,才撇過頭,淡淡道:「我大哥又如何不知葉孤城的劍術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可是,有的時候,人活著,一定是要爭口氣的……葉孤城趁我大哥不在,調戲了我大嫂,大嫂不堪受辱,自盡保節,大哥氣不過,這才去找葉孤城要說法……只是他卻就這麼殺了我大哥。我知道我們唐門多行刺殺暗殺毒殺之事,大約為武林所不齒,可唐門弟子,比大部分江湖人要有骨氣的多,也要重情的多。自我大哥身死的那一刻開始,唐門與白雲城,便已不死不休。」

  唐天容blablabla說了一大串,對於陸小鳳來說只聽到一句話就夠他三觀盡碎的了——葉孤城調戲了唐家老大的媳婦?

  都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很像,陸小鳳今日是第一次見到葉孤城,氣場什麼的確實有點想像,於是他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猶如脫韁的野馬腦洞——假如西門吹雪調戲了有夫之婦……

  臥槽簡直是酸爽到生無可戀好嗎?能把西門吹雪從只有劍的世界拉回正常世界的妹子……

  請給我來一打!

  陸小鳳揉揉臉,把雷人的腦洞的腦洞堵上,擺出一張正經臉道:「唐二、咳,二公子,你確定調戲了你大嫂的是葉孤城?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我們兄弟本來也不信的,可他都把我大哥殺了,還有什麼信不信……」唐二表示有點委屈,不就劍法好點嗎,做了壞事人家都不帶信的。

  「等等。」楚歌擺手截下唐天容的話,湊過去,小聲問了幾句話,唐天容連連點頭。楚歌轉向中間場地,揚聲道:「葉城主,唐二說你調戲了唐大的媳婦,你可承認?」

  葉孤城生性高傲,被人誤會的事情想來不屑於去解釋,所以對於楚歌的話也是置若未聞,只是專注於手中之劍,見葉歸程確實有兩下子,他的攻勢越發淩厲了起來。

  楚歌等的就是這個,轉頭看陸小鳳:「陸大俠你看,葉城主這莫不是默認了?」

  陸小鳳還是比較相信葉孤城的,正要幫他解釋兩句,不料楚歌根本就不是真的來問他的。不等他回答,楚歌就已經把頭轉回去了,繼續道:「葉城主,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聽說你還經常帶幾個近身伺候的侍女,說是侍女,實際上幹了什麼,怕是誰也不知道。不管中秋節的比試你和西門莊主誰勝誰負,在人格上,你永遠也沒法跟西門莊主比。哦,其實比賽場地估計也還是要改吧?你想,若是皇帝知道你是這種人,還會准許你們去太和殿的房頂比武嗎?恐怕還沒踏進宮門,就要被禁衛軍合圍而死了吧?畢竟,皇宮什麼都多,漂亮妹子尤其多。哎呀,我突然想到一點!」

  競技場中講垃圾話會成為一種重要的戰略手段,就是因為很少有人能夠全面免疫垃圾話的攻勢,再心如止水、再心思深沉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受到點影響。

  葉孤城長這麼大,從來都是被當成高嶺之花【並不是】培養著,一生只追求劍道。他自己話不多,身邊跟隨的侍女僕人也都是文靜寡言的性子,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人這麼能說,而且是說的還都是些胡言亂語,潑他髒水,也不知道怎麼能想到這麼多。

  更要緊的是,這髒水盆的蓋子偏偏還是他給打開的。

  高手過招,最忌諱的就是分神,尤其是像葉歸程這樣開始用流氓打法的對手。

  葉歸程抬劍,擋住直往腰間刺來的一劍,挑眉,淩空後翻,退開數尺,「葉城主,你的心亂了。」

  葉孤城握緊劍柄,抿起唇,沒有答話,這次是真的默認了。

  那邊陸小鳳早就看出葉孤城有些心亂,湊到楚歌身邊問她:「你又想到什麼了?」

  楚歌:「葉孤城輕功很好吧?」

  「當世前幾。」

  楚歌點頭:「你說如果葉孤城潛進了皇宮,就憑大內侍衛們那點功夫,能發現他麼?說不準……皇帝陛下頭上的早就變了色了……」

  楚歌說到這裡,笑嘻嘻地住了口。

  楚歌現在的表情若是由成年男子來做,必定十分猥瑣,但是由她做來,卻只讓人覺得十分俏皮可愛,也立刻意會到她想說的是什麼,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一頂綠油油的皇冕。

  楚歌見大家都明白了,又繼續道:「這麼一說,其實不止皇帝啊,這有老婆的大都有可能啊……」

  這黑得太過了吧?就連恨葉孤城恨到不行的唐天容都捂住臉,表示不忍聽了。

  明明只是我大嫂被調戲了,為什麼會發展到論葉孤城給天下人都戴了頂綠帽子的可行性啊摔!

  葉孤城劍握得更用力了,臉色白得接近透明,直到楚歌完全說完,才吐出寶貴的三個字:「我沒有。」

  楚歌體諒他大概是個語言交流障礙者,淡淡地反問道:「你沒有什麼?沒給天下人戴綠帽子,還是沒對你的侍女們下手,再或者是,沒有調戲過唐家大嫂?」

  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看向葉孤城,只有風刮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


第十五章

  「都沒有。」

  三個字擲地有聲,足以證明主人坦坦蕩蕩,無一絲作偽。

  唐天容立刻反駁道:「可是明明就……」

  楚歌輕輕勾起嘴角,打了個響指:「唐二,叫證人!」

  唐天容愣了一下,看了楚歌一眼,又看了看葉歸程,後者沖他點點頭,他這才吹了聲口哨,很快,一輛繪著唐家堡家徽、十分寬敞的馬車跑了過來,門簾子打開,四個小廝打扮的十五六歲少年扶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婆婆從車上跳了下來。

  幾人先見過唐二公子,隨即小心謹慎地打量了四周一眼,等看到葉孤城時,立刻橫眉豎目地瞪著他,那個婆婆更是一把甩開扶著她的少年,一搖三晃往葉孤城的方向走,邊走邊罵:「好你個登徒子,長得好模好樣的,不想竟是個人模狗樣的混蛋!我家小姐才二十歲啊,不想對不起姑爺,被你逼的自殺,你這個天殺的,老天爺怎麼不把你收了去啊!」

  眼看那婆婆快走到葉孤城跟前了,唐天容給幾個小廝使了個眼色,四個人連忙去把他攔下來:「婆婆婆婆,這人可厲害著呢,您可別被他傷了。」

  那婆婆掙不過,只能哭:「我這一把老骨頭了,也沒幾天活頭了,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我也能去底下繼續伺候小姐了!可不見著這人死,老婆子我就是死了也無顏面見小姐啊!」

  在座的都是看慣生死的,可是眼下都有些觸動,混江湖的,都是刀口舔血之徒,死死活活,也沒甚麼區別,只是活著的人……能有為自己這般痛哭,也不知是不是奢望。

  唐天容的眼眶也紅了,對眾人解釋道:「我大嫂也是西蜀人士,與我大哥青梅竹梅,婚約是一早便定下的,兩人感情也甚篤。這位張婆婆是嫂子的乳母,跟著過來唐家的得用的老人,這幾個小廝都是自小賣身唐家的,也算是半個唐門弟子,對我大哥大嫂都十分忠心。」

  ——言外之意,他們說的話還是相當可靠的。

  楚歌也有些心酸,武俠的世界,最痛苦的永遠都是普通人。她定了定心神,看向葉孤城:「城主有何話說?」

  人命關天,葉孤城沉默了一會兒,抬頭,認真解釋道:「葉某未曾見過唐家少夫人,又要何來調、調戲。這幾位……莫不是認錯了人?」

  本來都快被小廝們勸住了得婆婆頓時又開始掙扎,氣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你還不承認!我告訴你,你就是化成灰,我老婆子也認得出你,也要把這灰送去小姐墳頭,好生祭奠一番。」

  陸小鳳抬手,動作輕巧地掠過幾個小廝,親手為老婆婆拍著胸口,讓老家靜靜,然後看著葉孤城,淡淡道:「蜀中唐門與白雲城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必要弄這麼幾個下人來忽悠人,更別說唐門還搭上了門下大弟子的性命,此事事關重大,還請葉城主好好想想,是否確實從未見過唐家大媳婦?」

  葉孤城毫不猶豫道:「葉某從來不說假話。」

  不需要,也是不屑。

  唐天容冷哼了一聲,若非葉歸程正似笑非笑地瞧著他,他恐怕又要嗆聲。

  陸小鳳懂葉孤城,也相信他,只是這也萬萬不可能是唐門自己導演出來的一場戲。

  想了想,陸小鳳突然問道:「張婆婆,你說葉城主調戲了你家小姐,不知是在何時何地?」

  「八天前,在常德。」似乎是想起那日的事情,張婆婆長歎一聲,捂著臉哭了起來。

  葉孤城立刻反駁道:「葉某月前動身踏足中原,走水路來至京城,常德並非途經之地,如何與貴府小姐遇上?」

  聽著兩人互相矛盾的證詞,陸小鳳摸著嘴唇上的兩撇鬍子,陷入沉思。

  葉歸程抱臂站在葉孤城對面,抬頭看了看四周,陸小鳳在想事情,唐二幫著幾個小廝安撫張婆婆,時不時地拿眼刀剜葉孤城一眼,而楚小老板正抱著胳膊,似乎想到什麼,微微笑起來。

  直覺小老闆可能知道點什麼,葉歸程正要過去問,電光急轉間突然道:「古人說相由心生,對於劍客來說,從一個人的劍術風格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陸大俠、唐二,葉城主高潔玉粹,如浣芷澧蘭,我不覺得他會撒謊,也不覺得他會調戲唐家大嫂……唐二你先別急,聽我說——但是唐家也不可能設這麼個局。所以我想,張婆婆你們遇到的,會不會並非葉城主,而是他人假冒?」

  葉孤城一愣,楚歌也有些沒想到,暗暗給葉二少點了個贊。

  陸小鳳眼睛一亮,他一直把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相提並論,如今這個江湖上敢冒充西門吹雪的人根本沒有,但是葉孤城不一樣,葉孤城久居海外,中原本就沒有幾個人見過他,就連陸小鳳都是第一次見到真人。若是真有個用劍高手自稱是葉孤城,真正出手前,他也未必會有所懷疑……

  陸小鳳正想著,張婆婆突然又激動地叫起來:「不可能的,那天我們看到的人明明就是他,一模一樣的!」

  楚歌道:「婆婆,如果那冒牌貨易容易服,偽裝得十分相像呢?」

  張婆婆一愣,又仔細看了看葉孤城,似乎沒辦法想像能有人把自己弄得跟旁人一模一樣。

  楚歌嚴肅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為方才的不敬之言向城主道歉。不過,葉城主你可得小心點了,那個冒充你的人大概十分厲害,甚至可能有跟你非常熟悉的人指點,令人很難分辨。雖然葉城主劍術高絕,冒牌貨只要一出招就會露餡,但是,要想分出魚目和珍珠,首先要見過珍珠。可這世上又有幾人見識過西門莊主和城主的劍法的呢?」

  陸小鳳點頭,就像他知道眼前這個葉孤城不可能是假的,因為他的劍法之快,也唯有西門可與之相比。

  唐天容摸了摸下巴,覺得這個推測也挺合理,如果葉孤城真是那種登徒子,根本不可能在劍術上有這麼高的造詣,不管幹什麼,也不管有多高的天賦,若是不能專注一道,便很難達到頂峰。只是……唐天容咬牙道:「既然不是你,你為何不解釋?!」

  「未有之事,何須解釋?相信我的人,自會相信,不信的,再多的解釋也不會信。」葉孤城難得說得這麼囉嗦,不過倒也確實表明了他的想法。

  還不等唐天容有什麼反應,葉歸程先冷笑道:「是,錯事不是你做的,所以你就不需要說,你的朋友們自然會相信你——屁啊,你以為天下人都是你媽,都要無原則護著你,不幫你就是不相信你,不配做你的朋友。那這些護著你的朋友又該如何自處?他們自己也是有朋友圈子的,他們要如何面對來自自己朋友的質疑?相信你,至少也需要你拿出個態度吧?還是說動動嘴皮子就那麼難?那你怎麼不乾脆少吃兩碗飯?」

  葉歸程向來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印象,謙遜有禮,進退有度,一派君子風度,難得對葉孤城這麼一個交情不深的人說的這麼重,在場跟他比較熟悉的楚歌、唐天容還有陸小鳳全都愣住了,就連葉孤城也有些懵逼——這都多少年沒人對他說教了。

  葉歸程還沒說完:「……你不表態,時間長了,再相信的你也會迷茫,最後你四面楚歌、退無可退,是不是又要責怪這個世界無情殘酷無理取鬧……」

  ——就像惡人谷的那位王谷主,時過境遷,大家早已知曉當年自貢慘案並非他之所為,而是蕭殺所陷害,可恨他當年半分解釋都沒有,便因為天下武林人士的追殺而遁入惡人谷……王谷主與藏劍山莊私人關係還算不錯,不說他是五莊主的師父,更是師父生平難得的一位知己【1】,只是為保藏劍免得陷入不義之地,這樣的好關係並不張揚。他曾于年幼時偶然得見師父與王谷主相談甚歡的場景,起初不解,甚至一度不願意見師父,等到後來也有了知心好友,理解了,卻也心疼師父——立場不同,那樣把酒言歡的時候,終究不多。若是當初王穀主沒有那般偏執,好好解釋一番,該有多好。

悠于 2016-6-4 18:51

第十六章

  說到這裡,葉歸程總算發現大家的不對勁,驟然停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垂下頭:「……抱歉失禮了,想起故人之事……總之還請葉城主不要放在心上。」

  葉孤城拱手:「葉公子所言甚是——待中秋比試事畢,葉某若有幸還活著,定當親自去唐門,給唐家夫婦賠罪。」

  唐天容一怔,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若說就此應下,那這事未免完結的太過簡單,他大哥的仇也不能報了,如果不應,葉孤城認錯態度良好,他殺不了對方,也拿對方沒轍。但是追根究底,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誤會。

  楚歌在看葉歸程,看了一會兒,見他一直垂著頭不動,而這邊又冷了場,便開口道:「葉城主覺得這般做便足夠了?一句道歉,一次祭奠,便抹殺了你曾經殺了唐門大弟子的行為?若城主此次戰敗身死,唐家夫婦豈非白死了?」

  葉孤城轉頭看向她:「姑娘的意思是?」

  楚歌一歪頭:「我覺得葉城主應該先拿出點誠意,比如……奉上那個冒牌貨的腦袋,到時,縱然葉城主去不了,至少還能用那傢伙的腦袋,祭奠唐家夫婦。」

  葉孤城眉頭一皺,音量不自覺提高:「姑娘知道是何人冒充葉某?」

  楚歌微微一笑:「區區一個冒牌貨,也能讓白雲城主憂心?」

  「葉某明白了。」葉孤城頷首,對唐天容拱了拱手,「冒充葉某之人的頭顱,三日內必奉上貴府。」

  這樣解決倒還勉強可以接受,只是大哥的死……是沒辦法找葉孤城償命了。唐天容雖然還是有些遺憾,但眼下也只能點頭接受,畢竟,再追究下去,承擔不起的,反倒是唐門,而他們家族內部,也並非團結如鐵板一塊。

  得到回應,葉孤城沖眾人點頭,長袖一揮,已飛身掠向前方,轉瞬便消息不見。

  楚歌看了唐二一眼:「還愣著幹嘛,不回去安排你家後續跟來的弟子們?葉歸程一會兒跟我走。」

  唐天容想想也是,還有不少師弟聽說大哥被殺,都氣勢洶洶地要來找葉孤城報仇,他可得回去安撫好了,免得一個個都去送死。技不如人,只能處處都要受氣,若他們打得過葉孤城……

  唐二想著,拱拱手,「歸程我先走了,等此事了結,我請你喝酒——陸大俠,有緣再見!」

  陸小鳳拱手回禮,葉歸程卻依舊垂著頭,一動不動。

  楚歌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陸小鳳也發現葉歸程的不對勁,正要問他怎麼回事時,又看到楚歌的表情,突然想起江湖上不知何時傳開的關於藏劍公子與楚小老闆的荒誕傳聞——那藏劍公子,其實是楚家小老闆的入幕之賓。此時左右看看楚歌和葉歸程此時的狀態,心裡竟覺得那傳言,似乎還是有兩分可信之處?這樣想著,抬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又收回去,摸了摸兩撇鬍子,笑道:「此事既已結,那我們還是繼續進京?」

  楚歌瞥了他一眼:「陸小鳳,你去趕車,我們在這裡等你。」

  然後不等陸小鳳說出拒絕的話,拽著葉歸程直接往旁邊走了幾步,意思很明顯——我們要說悄悄話。

  陸小鳳摸摸鬍子,只能苦笑著回去茶寮趕車。

  等陸小鳳走了,楚歌看向葉歸程,對方還保持著發呆的狀態,不由輕輕拽了拽他長長的袖子:「……歸程哥哥?」

  葉歸程總算動了動,抬起頭,眼神失焦了半天才對上楚歌擔憂的雙眸,隨後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小老闆怎麼也來了?」

  楚歌:「我進京有別的事。倒是你這樣子不對……你沒事吧?」

  葉歸程笑了笑:「我自然沒事。」

  楚歌卻覺得這個笑容實在勉強得很,不由握了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辦法回家。」

  葉歸程看出楚歌眼裡的認真,慢慢地,勾起一個笑容。這個笑容與往常那些得體、甚至說標準的笑容不一樣,純粹又輕鬆,耀眼得如夏日烈陽。

  楚歌覺得自己心跳得有點超常,然後在轟鳴的心跳聲裡,聽到葉歸程一字一頓地回復:「嗯,我相信你。」

  等上了車,陸小鳳和葉歸程又彼此交流了一下資訊,也算差不多瞭解了目前的情況,馬車也沒走太快,反正城門也快關了,當晚只能在城外住下,第二天一早才進了城。

  葉歸程和楚歌都是第一次來這裡的京城,一進城門,便覺得看什麼都新鮮。陸小鳳倒是常來,便興致勃勃地給兩人介紹著京城的風土人情和各色美食。

  京城作為天子腳下,與別處相比自有其與眾不同之處。晉中位於關內,城裡百姓豪爽大方,朋友間說個悄悄話的音量都仿佛拿廣播擴音了一般,就算是小娘子,也鮮少說得出嬌滴婉轉的句子,而京城不同——明明是喧鬧的街市,莫名給人一種沉靜的感覺,明明是傲慢的百姓,然而謙遜有禮,矜持有度……

  又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家客棧,陸小鳳問道:「這家客棧我曾經住過,還不錯,不如就在這裡住下?」

  趴在車窗上看風景的楚歌這才回過神,想了想,道:「去合芳齋。」

  陸小鳳一驚:「合芳齋?那是什麼地方?」聽起來像點心店==

  葉歸程也道:「小老闆想吃點心?讓陸大俠幫忙買來就是,何必跑一趟?」

  陸小鳳:……為啥是我跑腿?

  楚歌笑道:「合芳齋確實是點心店,不過這家點心店背後的老闆是誰,你們知道麼?」

  合芳齋所在的位置有點偏,陸小鳳一路打聽著才找過去。不過位置雖然偏,但是客人一點不少,烏泱泱的大長隊都快排出巷子口了,不用進門,就能聞得到空氣裡滿溢的香甜氣味。

  看到他們過來,其他排著隊的顧客還熱情地寒暄著:「哎,你們也是來買月餅的?哎呀,這個時辰過來怕是有點晚,我都不曉得還能不能買得上,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要是再買不上,家裡老人小孩可是又要念叨了。」

  楚歌笑道:「我們是外地來的——這家點心很好?」

  那顧客了然地點點頭,笑著繼續寒暄道:「那可不!合芳齋的點心那可是京城一絕,甜而不膩,軟糯酥滑,入口即化……不過這家店特低調,也只有家裡的老傢伙們知道了。這樣也好,知道的人少點,今年說不定還能多買兩塊月餅回去,哈哈。」

  楚歌挑挑眉,心說不愧是西門吹雪出品,果然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葉歸程小聲問道:「小老闆,這麼長的隊,要不你先和陸大俠一起去附近找家茶館坐坐,我來排著?」

  楚歌搖頭,仔細瞧了瞧,帶著葉歸程和陸小鳳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道歉,說自己不是買月餅的——這排的老長的隊伍都是來買月餅的,單獨從一個視窗出售,店裡頭人倒不多。

  店夥計估計都在外頭忙著,店掌櫃看了一圈店裡,直接過來招呼道:「姑娘,公子,可是來買點心的?咱家店的點心種類多,南方北方、甜的鹹的都有……誒,這位公子,莫不是姓陸?」

  掌櫃招呼了半天,突然認出陸小鳳來。

  陸小鳳一挑眉:「你認得我?」

  掌櫃笑道:「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想東家見到您一定很高興。」

  陸小鳳想到楚歌方才故作神秘的樣子,不由詫異:「你們到底東家是誰?」

  楚歌笑道:「陸小鳳你說想要找誰來著?」

  「我要找……」陸小鳳想了想,眼睛一亮:「西門!」

  說著,也不必店掌櫃帶,直接便縱身掠進後院,一邊跑,一邊大喊:「西門、西門!」

  葉歸程也是這才反應過來:「小老闆,這店主人是西門莊主?」

  楚歌笑著點頭。

  葉歸程有些疑惑:「陸大俠要找西門莊主,可是小老闆你來這裡又要做什麼?」他可不覺得西門吹雪是個好客之人,更何況,之後比試,容不得太多的雜事分心。

  楚歌聞言,輕聲道:「有人作死本來不關我們的事,可他大約是怕死得不夠快,偏生要拉上旁人,若是不遞把刀過去,豈非對不起他這份心思?」


第十七章

  「……所以,這場比試背後的陰謀就是這樣啦。」

  見到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後,楚歌便把南王世子和葉孤城的陰謀籌畫全都說了出來,然後也不管其他人震驚到難以置信的表情,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要想把事情說得更令人信服一點,就得詳細點,一詳細,可不就是得長篇大論,可把她渴死了。

  相比較起來,除了楚歌,大概也就葉歸程對謀反的事情見怪不怪,畢竟大唐正值盛世之際,安祿山史思明的叛軍就毫無徵兆地從北方打了下來,到他穿越之前,都快兩年了,也沒把叛軍徹底打退。相比較起來,這個謀反的法子,雖然有點取巧,但比安史之流可強多了,至少天下百姓可以免受戰火之苦。

  西門吹雪本來面部表情就不多,此時表現得也相當平靜,他端坐在桌旁,淡淡地問道:「葉城主,確實參與了此事?」

  楚歌捧著茶杯,點頭啊點頭。

  西門吹雪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所以,他與我的這一戰,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

  楚歌繼續點頭。

  得知自己也許是被耍了,西門吹雪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只是從容不迫地拿劍起身,轉身往外走去。

  陸小鳳愕然,也跟著起身追到院子,大喊道:「哎,西門你去哪兒?」

  「去去便回。」

  冷冷的聲音遙遙傳來,楚歌他們坐在屋子裡也聽的清楚,很快便看到陸小鳳垂頭喪氣地回來,聳肩攤手:「沒追上。」

  陸小鳳的輕功不比西門吹雪差,但若讓對方先行了一步,就算是陸小鳳,在不知道對方方向的情況下,也是追不上的。

  楚歌仍然捧著她的茶杯喝茶,就著桌上的點心——這點心可是比外頭店面賣的還要好吃,可不能浪費了。

  葉歸程笑道:「西門莊主劍法無雙,不在葉城主之下,陸大俠無需擔心。」

  陸小鳳摸了摸小鬍子,苦笑道:「就是不在葉城主之下才擔心啊。兩個人的劍法差不太多,若要比出輸贏,怕是只能不死不休。」

  葉歸程露出個稍稍詫異的表情:「不只是切磋比試而已嗎?怎至於賭上性命?」

  楚歌無奈地看來他一眼,道:「所以上次才不讓你跟西門莊主比試。西門莊主的劍是殺人的劍,跟他比劍,總有一死——不過陸小鳳你放心好啦,我覺得西門莊主這次並不是去比劍的,現在的葉孤城,並不值得他拔劍。」

  陸小鳳抽了一口氣——葉城主都不值得西門拔劍?楚小老闆該不是根本不清楚葉孤城的劍法吧……唔,楚小老闆不懂武功,倒也正常。

  實際上楚歌自覺說的夠委婉啦,她心裡真的認為現在的葉孤城不配跟西門吹雪比試,一個一心算計著謀反之事,一個卻是全心專注於劍道,天上地下雲泥之別。不過等過了今晚就好,今晚,她就徹底掐了葉孤城謀反的心思。

  楚歌想著,對著陸小鳳勾了勾手指:「哎,陸小鳳,南王世子要謀反,你就一點不驚訝嗎?」

  「驚訝,相當驚訝,楚小老闆你又有什麼想法了就說吧。」陸小鳳無奈道。

  他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確實有點驚訝,然後卻又有點佩服想出這整個計畫的人——他並不確定自己、或者其他人到最後能不能看出這一串事件背後的意圖,但若是對方成功了,那說不定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如果南王世子能夠再想辦法除掉葉孤城,以後更是高枕無憂。或者說根本不需要想辦法……讓那個冒牌貨多做點亂七八糟的事,敗壞了他在江湖上的名聲,自有江湖人幫他除掉,即使除不掉,也沒人相信他的話。

  這計謀,果真高明。只是,未免太過落於小巧,想出這個計謀的人,也許很聰明,卻未必適合治國。

  楚歌笑眯眯道:「陸大俠替我去給宮裡的皇帝陛下送個信兒唄。」

  陸小鳳覺得自己自從見過楚歌之後,都快要淪落成跑腿的了,歎了口氣,扭頭看身後兩個人:「送信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跟來做什麼?」

  楚歌理所當然道:「跟著你認認路啊。」

  陸小鳳眼睛一眯:「認路?」

  楚歌:「好吧,順帶瞧瞧皇宮,哎呀,說起來我都從來沒見過皇宮呢。」

  陸小鳳突然停下腳步,嚴肅道:「皇宮乃是宮廷禁地,不是能夠隨便去的地方,更何況楚小老闆你不懂武,還是不要跟著湊熱鬧了。」

  楚歌擺手:「放心好啦,我就站在宮門口看看,不進去。」

  陸小鳳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

  其實她倒是挺想進去看看的,尤其想見見能對葉孤城說出「卿本佳人」這種的臺詞的皇帝,不過她也知道這不現實啦,畢竟雖然武俠小說裡都輕描淡寫地說什麼武林人士天天從皇帝房頂飛來飛去什麼的,但實際上要進皇宮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不說宮裡充當六等侍衛的四大高手放在江湖裡各個都是好手,更重要的是,皇宮裡的守衛太多了,每一個關鍵的地方都有人看守。另外還有號稱連飛鳥都不會放過的□□手,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靜靜地守衛著這座巨大的宮殿,一旦有異動,怕是寧可錯殺,也不肯放過。她又不懂武功,就算有人護著,也難保不會發生意外,她可是惜命的很,才不會冒險。

  三個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宮門口。

  楚歌看著眼前巍峨的宮牆,眼中露出幾分驚豔,甚至覺得很難把它同後世的故宮聯繫起來,不由生出幾分進去看看的嚮往。

  葉歸程看了看她,隨即一攬她的腰,找了處隱秘的角落,飛掠而上。

  陸小鳳愣了愣,連忙追了上去,引著葉歸程挑了個恰好被大樹陰影遮蔽的地方站定。

  楚歌穩住自己,這才放眼望去——

  這皇宮廣闊的仿佛一眼看不到盡頭,整體的格局同後世的故宮大同小異,應該比故宮稍微小一點,紅牆琉璃瓦,碧空如洗,綠樹成蔭,重樓疊嶂,翹簷斗拱,屋頂當中正脊的琉璃吻獸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楚歌驚呆了:0.0哇啊好壯觀好靜謐好有威嚴啊——比起她去過的故宮凡爾賽宮克里姆林宮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宮殿陵寢,這逼格提升的不止一星半點的好麼。

  陸小鳳見了楚歌的表情也沒嘲笑,因為就算他不是第一次來,每次以這個角度俯視,也還是有些震撼。

  葉歸程也不是第一次來皇宮。安史之亂的時候玄宗皇帝棄宮而逃,皇宮被安祿山等人霸佔,甚至還想進行「靈光之神」加冕儀式,後來在劍聖和方乾等幾位前輩的籌畫下,無數江湖俠士聞聲而至,一番血戰、死傷無數,最後到底算是破壞了安祿山的計畫,當時他和其他親友們也有幸在列……想起來,似乎都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實也不過才一年多罷……

  只是眼前的皇宮,跟回憶裡的,卻也不是同一個了。

  葉歸程斂去眸中的懷念之意,遙望著眼前的宮樓,隨即一臉嫌棄:「嘖,好寒酸的皇宮。」

  陸小鳳:……

  楚歌:……

  #正在參觀皇宮,求問怎麼才能表現的像是經常來的樣子,急,線上等。#


第十八章

  陸小鳳進宮傳信,楚歌便由葉歸程從宮牆上帶下來,兩人閑著沒事,就把京城繞了一小圈,置辦了不少晉中沒有的東西。不過他們本來出來的就晚,去宮裡的路途又有點長,所以兩人也沒轉多久,天色便暗了下來。

  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吃過晚飯,又睡了一覺,第二天起床,楚歌還正懶洋洋地跟葉歸程說要不要試試正宗的京城早餐比如豆汁之類的,冷不丁聽到一旁的食客們在大聲喧嚷著什麼——

  「聽說了沒?昨晚杜老闆的那個保鏢被人殺了,整個頭都不見了,就剩身子了,可把發現的人嚇得夠嗆!」

  「杜老闆找的這個保鏢聽說是個好手啊,怎麼被人殺了?被誰殺了?」

  「估計是江湖人尋仇吧?幸好只尋了他的仇,若是捎帶上杜老闆……嘖嘖嘖,你是不知道杜老闆看到那保鏢被殺之後的表情,直接讓人屍體扔亂葬崗了。」

  「哎,還是別說杜老闆啦,你們知道嗎,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比試改期了!」

  「什麼,那杜老闆和李老闆那賭局怎麼算?」

  「嗐,還能怎麼算?自然當沒有這場賭局唄。畢竟西門吹雪不光改期了,還改了地點!」

  「這我倒沒聽說——改到哪裡了啊?」

  「所以說這賭局成不了麼,據說昨晚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見了一面,當面商量了,誰也不知道兩個人準備在哪裡比試。」

  「這不也看不了了麼?」

  「可不是。不過呀,昨晚還有個大事你們知道嗎?」

  「什麼事您就直說吧,別賣關子啦!」

  「嘿嘿,這還是從我宮裡當差的兄弟的親戚的鄰居那裡聽說的,昨晚啊,大內總管王公公意外暴斃啦!」

  「切~一個老太監暴斃就暴斃算什麼大事?」

  「可不能這麼說,王公公乃是大內總管太監,皇帝身邊的第一紅人,也是最信任的人,他死了?那可不簡單,這事,還有後續!」

  「你猜的不錯,這事真有後續——今早城門一開,就有錦衣衛往南走啦,據說,似乎是南王封地,錦衣衛一去,這南王府啊,怕是要倒楣咯~」

  ……

  楚歌耳邊聽著食客們的討論,微微挑起嘴角,看樣子昨晚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都挺成功的,現在藩王勢弱,只要皇帝知道了南王世子的陰謀,要拿捏他還是挺輕鬆的,至於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比試……她還以為會取消,沒想到是改期,這可有點麻煩了……

  楚歌想著,端起葉歸程遞給自己的碗便往嘴邊送——

  葉歸程早上好容易才把楚歌叫醒下樓吃早點,一落座就聽到周圍食客們嘁嘁喳喳聊得熱鬧,他雖然主修外功,但也是有不淺的內功底子的,不需要細聽,便能聽個七七八八,一聽到是關於南王謀反和西葉之戰的事情,就更無心細聽了,不說他對這些事的興趣不大,就算有什麼想知道的,到時候問小老闆就是。所以當店小二過來問兩人要吃點什麼的時候,楚歌沒功夫搭理,葉歸程只能推測著楚歌大概想吃正宗的京城早餐,便開口要了。

  他對吃食並不是特別執著,所以當從店小二手裡接過來豆汁時,雖然聞著味道有點怪,但也只當是京城特色,給自己留一碗,另一碗徑直遞給了楚歌。楚歌正出神呢,看也不看就喝了一口……然後葉歸程就看到對方白軟的一張小臉瞬間皺成了包,忙不迭地跑出店。

  葉歸程愣了一下,連忙追出去,就見小姑娘躲在客棧門口的角落,嘔吐不停。

  這什麼情況?食物過期、不良反應還是有毒?葉歸程有點懵,一瞬間腦子裡轉了無數個念頭。直到楚歌吐夠了,直起腰,一邊拿帕子擦著嘴,一邊小聲抱怨道:「我的媽呀京城的豆汁果真名不虛傳,遺『臭』百年了吧這都要?」

  葉歸程:……

  原來只是因為難吃嗎?!

  重新換了一份普通的小米粥,兩人總算吃完飯。

  飯後沒多久,唐天容便找了過來——昨夜葉孤城送來冒牌貨的頭顱,中秋節的比試也改了期,葉孤城索性便趁這段時間,隨唐家人一起入蜀,祭拜唐家夫婦,徹底了結此事之後,再行比試,所以唐天容此次是來告辭的。

  唐天容臨走前還熱情地邀請葉歸程和楚歌也去唐門玩兩天,到時候食宿全包,還可以看「蠢萌噠滾滾喲~」。

  不得不說,唐二精准地戳中楚歌的興趣點,還沒走遠呢,就聽楚小老闆興奮地跟葉歸程道:「噫,滾滾呀,我要找時間去!」

  本來兩個人就是為了唐天容而來到京城的,如今事畢,唐天容都走了,葉歸程也不想再留下來,楚歌想了想,曠世的紫禁之巔比試沒了,再繼續呆在京城也確實沒啥意思——說起來今天是八月十四,要是快點趕路的話,說不好還能回家過個團圓節呢。

  所以回去的時候,葉歸程特意花高價買了匹好馬,兩人同騎,快馬加鞭,正好在八月十五太陽下山、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

  遠遠地看到酒館方向正飄著嫋嫋的炊煙,楚歌不由地笑了起來:「杜叔一定在家做月餅哪!」

  葉歸程笑著點頭,進了城就不需要再趕路了,他索性下了馬,再把楚歌接下來,安撫地拍了拍馬背,道:「馬兄啊,這一路可辛苦你了,等到家,讓小老闆給你買最好的馬草!」

  楚歌笑道:「行啊,我去買,你掏錢!」

  葉歸程:……小老闆你臉皮越來越厚了你造麼?

  兩個人說說笑笑,一路往酒館方向走去,卻沒有注意到,彼此口中,早已把那個只是用來充作一處停留地的酒館,稱作了家。

  八月十五中秋節,酒館自是早早便打烊了,杜叔手腳麻利,花家送來的大閘蟹還在灶裡還蒸著的時候,第二鍋月餅也出了烤爐。兩鍋月餅,一鍋是正宗的山西神池月餅,另一鍋卻是跟閻府來自江南的一個大廚學來的酥式月餅,還留了足足能再做一鍋月餅的麵團和大量的各式佐料。

  笑眯眯地把月餅從烤爐裡取出來晾著,杜叔時不時地看看門口,再看看盆裡發的差不多的麵團,想著等小姐和葉公子回來了,一定很高興和他這個老頭子一起親手做出一鍋月餅。

  楚歌:呵呵噠,其實並沒有!

  回到酒館,簡單地換洗過後,又趁熱吃了點杜叔做好的月餅墊了墊肚子,三個人就一起快樂地開始做最後一鍋月餅。

  然後葉歸程實力證明藏劍弟子君子如風——

  萬萬想不到,這位風姿卓然的藏劍公子,竟然是個料理白癡,廚房殺手。

  對此,葉二少神色嚴肅地解釋:「畢竟君子遠庖廚。」

  楚歌看著他調配出來的顏色詭異的餡料,一臉生無可戀:「那現在怎麼又進廚房了?」

  葉歸程:「給你當了酒店夥計,我就變成『小人』了呀。」

  楚歌:……

  杜叔:……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過了中秋之後沒多久,葉歸程又出了趟門,這次是他一個人出去的,因為到了桂花的花期,楚歌又投身到釀酒大業裡,連葉歸程要去做什麼都沒問。

  葉歸程在外頭待了足足有四個月才回來。

  回來之後,葉歸程仍然沒說緣由,楚歌也沒問,卻隱隱察覺出對方身上似乎有了什麼變化,可這種變化有點飄渺,反正說不清楚。

  不過好在,楚歌本就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直接就撩開手,開始琢磨眼前這個似乎笑得不懷好意中年美大叔是何許人也。

悠于 2016-6-4 18:52

第十九章

  西北昆侖天山之巔

  天山之巔的天氣向來桀驁,狂烈的風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刮的人臉頰生疼,呼吸困難。

  紙片一般的雪花被它胡亂卷起,隨後又打著旋落下。

  若有人因呼吸不便略一張嘴,便要吃得一嘴雪花。

  有這般惡劣的天氣,天山山頂別說人了,連動物植物都鮮見。更別說天山本就既抖且險,又有千年積雪化冰,濕滑光潔,難以攀爬,就連建於天山山麓的昆侖派,都不見得有幾個弟子上來過。

  而今天,天山之巔卻格外熱鬧起來。

  山頂的平臺下麵,三三兩兩站了不少人,細細一數,約有數十人之多,若是再一細看,這些人裡頭幾乎包括江湖上名氣最盛,武功最好的江湖第一流高手,甚至可以這麼說,若是此時有什麼神力將這半個山頭搬走,中原武林怕是就要岌岌可危了。

  武當木道人、峨眉掌門獨孤一鶴、四條眉毛陸小鳳、流雲飛袖花滿樓、偷王之王司空摘星、老實和尚,還有身世成謎,但近幾年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藏劍公子葉歸程,以及昆侖派掌門及門下幾位長老——當然後者更多的是占著地利之便,近水樓臺先得月。

  而在平臺上,狂亂飛舞的雪花裡,隱隱看得到兩條雪白的身影。雪色白衣仿佛與白雪融為了一體,唯有如墨烏髮,給天地染上一抹與眾不同之色。

  臺上人默然而立,台下人屏息凝神。

  對於這場曠世之戰,沒有任何人表露出一分不耐或者焦急,神色平靜淡然,聚精凝神。

  不錯,曠世之戰——當世兩大絕頂劍客的對決,當真算的上曠古爍今,世所罕見。

  雖然大部分人不知道原本定於八月十五紫禁之巔的比試為何改至今日的天山之巔,但是明顯,這裡似乎比金碧輝煌守衛森嚴的太和殿好太多。

  過了不知有多久,臺上人影終於動了動,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地揚起手中劍,冷冷道:「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點頭,也揚起手中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時空再次停滯,但台下所有人卻一齊緊張起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兩道身影。

  雖然沒有看到兩人動作,卻能明顯看到被狂風席捲的雪花在半空旋滯了半秒,緊跟著,是雙劍相交的金戈之聲,勢均力敵的兩人,交接之處迸出一連串火花,映著白雪,分外華麗炫目。

  雙劍分離了一瞬,下一刻又緊緊地膠著在一起。

  觀戰的眾人都緊緊地盯著兩人交錯繼而分離再交錯的身形,心裡默數著兩人究竟過了多少招,可過了半盞茶後,所有人都放棄了,就連凝神聽音的花滿樓都不再細數。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連續不斷的金戈脆響交織在一起,哪怕向來以耳力自傲的花滿樓都不敢保證自己沒有漏掉哪怕一聲。

  兩條白衣身影已經徹底與茫茫的冰雪世界融為一體,就連標誌性的烏髮,都因速度太快而化為殘影,模糊在紛紛揚揚的白雪裡。

  眾人再度凝神細看——風未停,但雪的軌跡,變了。

  漫天大雪,總有幾處倏忽現出停滯之相,而後才簌簌落下。根據這點停滯,勉強可推斷出兩人所在。

  眾人不由看得更為專注,幾可稱上如癡如醉。

  「乒——」

  又是一聲脆響。

  這聲響與之前略有不同,回音更加綿長悠揚,卻又有仿佛要刺穿耳膜的尖銳。

  眾人的神色突然清明了兩分。

  葉歸程卻是清醒了八分,神色變了變,喃喃道:

  「糟了……」

  陸小鳳離得近,花滿樓耳朵好,兩人一愣,正要問何故,忽聽得「哢嚓」一聲自臺上傳來——

  原本的兩分清醒變成了徹底回神: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正再次正面相擊……手中長劍卻似不堪重負,盡皆斷成兩截。

  陸小鳳摸了摸小鬍子,雖有所遺憾,內心卻松了口氣,既是比劍,如今劍已斷,這比試便該到此為止,以平局論了吧?

  其他人也做此想,雖是意猶未盡,卻也是獲益匪淺,該知足了。

  然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卻神色未變,一齊棄了手中之劍,下一秒,真氣與劍氣翻湧活動激蕩碰撞,仿佛不受控制般四處橫流,洶湧的氣勁幾乎籠罩了半個天山。

  在場眾人直面其利,無不目眩神迷,匆忙加快真氣運行,方才保住意識清明。加之所幸此地嚴寒至極,他們一直運行真氣驅寒,就算此時驟然加快,倒也無礙。

  真氣化作劍氣,劍氣凝為劍招。

  失去劍的兩個人以此又繼續過了數百招,卻依舊未曾分出個勝負。

  然力已盡,氣已竭。

  半個天山雪頂在瞬間化為齏粉,白雪、冰塊、雪水紛紛落下,眾人下意識運起輕功,四散閃避……雪和冰的亂象裡隱隱可見兩條雪影轟然倒下。

  半炷香後,萬籟俱寂。

  看著大變樣的天山之巔,眾人默立許久,意識一直停留在方才肆意縱橫淩厲逼人劍氣的沖蕩之中。

  「師父……」葉歸程手握輕劍,雙眼微闔,腦海裡顯現出來的,卻是雙目皆眇神情淡然的雪發男子……

  他雖師承葉英,懂事便知劍,自幼苦練,但卻始終未能領會心劍真諦。在他看來,師父的心劍固然厲害,可不管怎樣,若是手中無劍,僅憑脆弱的心,何以擋住萬鈞之力?卻原來……

  眾人都在細細品悟,還是陸小鳳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叫著跑過去:「喂,西門、葉孤城!你們沒事吧?我的天,可別沒死在對方手裡,反倒教雪悶死了啊……」

  風雪是不等人的,在他們品悟的時候,天山的大雪,已經快把兩個人埋住了。

  花滿樓也回過神,正笑著也準備去幫忙——沒有死人真的是太好了。

  只不過他往前跑了兩步之後,卻突然頓住腳步,「咦?」了一聲。

  葉歸程正好在他旁邊,疑惑地看過去,只見花滿樓總是溫潤笑著的臉上浮起一抹迷茫,低聲呢喃道:「……沒有殺氣……為什麼……」

  這時陸小鳳那邊又喊了一聲,花滿樓便不再細究,連忙過去幫陸小鳳挖人,其他人也紛紛施以援手,順帶著,還把兩柄殘劍挖了出來。

  在場的雖然沒有神醫,但多多少少都懂點醫術,略一查看,便知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是力竭昏迷,休養幾日便好。陸小鳳等都松了口氣,眾人一起把兩人弄下山。

  木道人和獨孤一鶴都是武林前輩,此時不需要去幫忙扶個後輩,便落在後頭,捧著劍細細看了一番,一臉遺憾:「可惜了兩把好劍。」

  葉歸程回頭看了一眼,笑道:「不可惜。雖然西門莊主和葉城主也許用不上了,不過把劍復原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來的。」

  木道人等人這才記起江湖上說藏劍山莊乃是個避世的鑄劍世家(消息來自陸小鳳),只是葉歸程自入江湖僅憑精妙的劍術便足以揚名,倒是讓人忘了他的特長,不由笑著將殘劍交予葉歸程。

  比劍觀戰的眾人下了山,卻未曾想到,兩人這一場激戰,竟影響到遠在山麓的整個昆侖派。

  門派中大部分人都因為承受不住這樣激烈的衝擊,昏倒在地,甚至還有幾個格外體弱的直接爆體而亡,只有極少數人還能夠勉強守住靈台清明。

  至於數年之後,昆侖派出現好幾個驚才絕豔的後輩,甚至被江湖人稱為是繼西門吹雪葉孤城之後最傑出的劍客,與此役究竟有多大關係,卻也無人可知了。

  到了山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分別被等在山下的家奴接了回去,其他人也各自散去,唯有葉歸程留了下來。他在天山腳下選了一址,建廬閉關,熔劍重鑄,直至劍成,方才離開。

  待他離開之時,心劍也已小有所得。


第二十章

  冬末春初,薄雪尚未消融,楚家酒館後院的幾株垂柳已經吐出一層淺淺的綠意。房裡仍燃著爐子,火正旺,把整個房間烘得溫暖宜人。

  正中間的桌子上,楚歌和一位客人相對坐著,彼此臉上掛著笑,看似漫不經心,卻在細細打量著對方。

  這位客人看起來年紀不大,皮膚白皙光滑,眼角亦是不見一分細紋,但卻鬚髮盡白,勾唇一笑,嘴邊便顯出兩道明顯的法令紋,十足的成熟魅力。

  葉歸程站在桌旁,擺好幾碟精緻的小菜,然後手法熟練地燙好一壺梅花酒,又穩又准地將三人面前的杯子斟滿。

  葉二少就是帥,公關不錯!楚歌心裡讚歎,面上卻只是微微一笑,抬手請道:「萬梅山莊的梅花花瓣,配以江南去年新下的細粳米,楚家祖上傳下的秘方,縱然楚某年幼蠢笨沒什麼經驗,想來味道也還是不差的。」

  準備坐下一同陪客的葉歸程動作頓了頓:……小老闆竟然會說謙詞了!

  也不知是聽到了什麼,對面的美大叔的眼睛似乎亮了亮,道:「楚小老闆過謙了。楚家酒館成名數十年,令尊令堂去世後,也依舊未見絲毫敗落之象,足見小老闆之能。今日能得此酒相待,是在下之幸。」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楚歌笑眯眯地看著他喝,伸出筷子夾了塊脆醃蘿蔔,放進嘴裡咯吱咯吱咬著,一邊小聲對葉歸程道:「先吃點小菜墊墊胃,免得一會兒在客人醉了太失禮。」

  本來看著客人都「先幹為敬」,自己是不是也要幹一杯的葉歸程立刻拿起筷子先吃菜。

  美大叔一愣,笑道:「習武之人,哪裡便那般容易醉。」

  楚歌開始「哢嘣哢嘣」嚼花生,滿不在乎道:「哦?那你們習武之人喝酒卻是有些糟蹋了——一醉解千愁,喝了酒卻不醉,豈非有點可惜?」

  「這可不對。」美大叔笑吟吟道:「你做賣酒的生意,不該希望天底下人人都很不容易喝不醉麼?這樣一來,為了喝醉,大家只能購買更多的酒,只圖一醉,從而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對喔,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楚歌眨眨眼,喝了口酒,抿唇笑道:「那閣下來我這小酒館,可也是為了一醉?」

  那人又是一怔,隨即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飲下,笑問道:「都說聽聞楚小老闆神通廣大,無所不知,那你可知我是誰?」

  楚歌心裡還在琢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微笑道:「來者皆是客。」

  「哈哈哈。」對面那人大笑拍了拍手,爽快道:「好。我今天倒還真想跟小老闆做筆買賣。」

  他的話音未落,已有四個白衣少年抬著一口碩大的箱子突然出現。

  葉歸程警惕地把手搭上劍柄。

  楚歌則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人,這四個少年容貌精緻,皮膚白皙,高鼻深目,金髮碧眸,一身白衣是從沒見過的異域服飾……所以,是西域人?

  仿佛沒看到葉歸程的戒備,那人揮揮手,四個少年上前一步,打開箱子——滿滿一大箱子的金銀珠寶,燭光璀璨,耀眼奪目。

  面對這麼一大箱子的珠寶,土根出身的楚歌差點都快看直了眼——這可不是電視劇裡死氣沉沉的道具!

  拇指大的珍珠泛著溫潤柔和的光,金制飾品精緻靈動,熠熠生輝,碩大的紅珊瑚……楚歌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靜下心來,探究地看過去:「究竟是何買賣,還請閣下明示。」

  對方抬手撐住下巴,欣賞著楚歌的表情,慢悠悠道:「最近江湖裡的大事,小老闆可聽說了?」

  楚歌略一遲疑,看向葉歸程。葉歸程想了想,附到耳邊,小聲道:「聽說前陣子西方魔教教主暴斃,少教主玉羅刹不知何故入關,卻離奇死在了賭場,他所帶的教中聖物羅刹牌更是不翼而飛……」

  葉歸程開了個頭,楚歌瞬間就明白了,一時間只以為這人大約是來買羅刹牌的下落,畢竟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消息這般值錢。只是這羅刹牌……她還真不敢隨隨便便嘴炮。

  瞭解劇情的都知道,玉羅刹大大借著羅刹牌下了一局很大的棋,釣魚執法,然後肅清了教內一大批不安定分子,她要是胡亂插手,毀了這局棋……呵呵。

  就算西方魔教四分五裂了,玉羅刹要宰她也易如反掌好麼?

  當然,如果來問消息的是陸小鳳她還可以稍微漏點。

  想到這個,那些金光閃閃地珠寶立刻成了燙手山芋,楚歌給葉歸程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地把箱子合上,往前推了推。

  楚歌道:「這些還是請閣下收回,這些江湖消息我都是才剛知曉的,你要問的事情,我怕是並不知情。」

  對方漫不經心地聽著她的話,眼睛卻十分感興趣地看著葉歸程把箱子推到自己跟前——喔喲,這位藏劍公子看著文質彬彬,力氣還挺大麼,那箱子珠寶挺沉,他這四個下屬合力才抬得起來。

  等楚歌說完,他才抬頭,眼睛微微眯起,悠悠道:「都說楚小老闆無所不知……如今看來,大約是籌碼不足?」

  他說著,四個少年倏然離去,很快又抬了個箱子過來,打開,又是一箱珠寶。

  這是多有錢啊這麼有錢幹嘛蹚這渾水啊那可是西方魔教啊哪裡就那麼容易憑著塊破石頭就能掌控……等等,西方?西域?楚歌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個白衣少年,而後轉眼看向美大叔,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遲疑地問道:「你、你是……」

  對方含笑看著她。

  這、這傢伙……該不會就是玉羅刹大大吧?楚歌吞了吞口水,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臥槽你不是『死』了麼,這麼正大光明地到處亂跑,真的沒關係?還是說……」楚歌說著探身拽了拽對方的鬍鬚,沒拽動,又摸摸臉頰與下頷交界處,觸手是光滑一片,不由愕然:「居然也沒易容?」

  噫,大叔你這假死的戲演的不大專業啊!

  早在楚歌抬手拽人鬍鬚的時候,四個少年便要一齊上前阻止,只是被葉歸程攔了下來。

  這人還真是玉羅刹。

  被這麼摸了一圈,他依舊沒有生氣,反倒笑得十分愉快,嘴邊的法令紋都加深了,道:「小老闆果然知道不少呢。」

  楚歌一愣,轉眼看了看兩箱珠寶,敲了敲下巴,突然想到一個念頭,歪頭,狐疑道:「……封口費?」

  玉羅刹挑挑眉,居然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還非常和善地問道:「封的住麼?」

  「當、當然封的住!」楚歌緊張地都有些結巴了,玉羅刹大大居然是用金銀而不是用武力封口哎,她哪裡還敢有不滿足……等等,這好像已經挺貪心了?楚歌想著,又連忙補充道:「一箱子就夠……不不不,教主大大的計畫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出去呀!哪裡用得著什麼封口費,呵呵。」

  跟錢相比,還是命更重。楚歌一幅要被嚇哭的表情。

  玉羅刹被楚歌的表情逗笑了,道:「諒你也不敢說。不過東西既給了你,你便收下吧。」

  玉羅刹說著揮揮手,四個下屬立刻退了下去。

  楚歌連連擺手,「不不不用了,怎麼好意思呢……」

  「沒事,不過是些小玩意兒。」

  玉羅刹長袖一擺,看著真是霸氣又壕氣……不過想想西域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金銀珠寶,楚歌也放鬆了下來——對於玉羅刹而言,這些還真是些小玩意,而且大概收下也能讓對方放心點。

  楚歌索性招手,讓葉歸程把東西收起來。

  葉歸程先去放置東西,屋子裡只剩下楚歌和玉羅刹。

  楚歌親手給玉大大倒了酒,又抬眼看了看對方,覺得既然收了見(feng)面(kou)禮(fei),那還是要跟人家好好相處的,她捏著下巴想了想,突然湊近了問道:「玉教主啊,有個問題我疑惑很久了,既然死了的玉天寶不是你兒子,那你兒子到底是誰啊?」

  古龍大大的原著確實沒有點明這個問題,雖然不同的同人故事有各種各樣的設定,不過既然有機會,為什麼不親自問問呢?

  不想,這句話一出口,玉羅刹的眼神便瞬間冷了下來。


第廿一章

  玉羅刹最開始注意到楚歌,是因為她收留了葉歸程。那會兒葉歸程的動靜鬧得實在大,他還以為對方會把中原武林全部打個遍,最後再打上西方魔教,還讓他期待了好一陣子。

  不料後來卻不了了之,葉歸程甚至都不怎麼踏足武林了。

  他本來還以為是什麼歸隱的武林名宿降服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沒成想卻不過是為了個小姑娘。

  一個不會武功的小丫頭片子,哦,估計長得還不錯。

  這是玉羅刹最初給楚歌的定義,順帶嘲笑一下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沒個定性,英雄氣短,為個女人便折了腰。

  而玉羅刹真正注意到楚歌,卻是在對方輕易揭穿了南王府謀反意圖的時候。

  就連像他這樣對中原正統嗤之以鼻的人都知道,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其實也不只是中原正統,就算是在他們魔教,判教的也唯有死路一條——至於九族,魔教中人不講究這個。

  所以南王府謀劃的時候必定是避人耳目,除了關鍵的核心人物,再沒有人知道具體計畫,就連那個所謂的劍仙葉孤城,估計也被蒙在了鼓裡。

  那楚歌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如此詳細,就耐人尋味了。

  玉羅刹剛發現時,不可避免地有了興趣——現在能引起他興趣的事已經不多了,於是乾脆就派了最為信重的親衛去查了查,不料,越查越有意思。

  合芳齋背後的東家是西門吹雪,這事很少有人知曉,楚歌卻輕易又篤定地說了出來。

  繡花大盜時參與其中的紅鞋子雖然已經解散了,但要找到老成員並不難,稍微威逼利誘一番,再結合他的一些推測,楚歌在這場大戲裡扮演了個什麼角色,也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的第一次現身人前時的事。若非那次事件涉及到那孩子,他都不知道還有那麼個金鵬國……當然他也沒必要知道。只不過楚小老闆知道,卻是相當古怪,畢竟,在之前楚家夫婦當家的時候,楚歌還只是養在閨中的姑娘,不用說什麼金鵬國,怕是連附近的閻家在江湖中的地位都不曉得。

  有這樣的一個人,他原本著手準備實施的整肅計畫便多了幾分未知。

  這幾年他一心癡迷武學,不理教中俗物,教內難免有些不安分的人開始冒頭。當然,憑他的武功和威信,他完全可以通過專權立威敲打一番慢慢穩定下來,但是他玉羅刹哪裡會為了別人委屈隱忍,他們既然敢不安分一次,難保不會有下次,索性想了這麼個法子,一刀子把毒瘤全切了……

  所以,若是楚家丫頭點破了這計畫,甚至只是稍微露出一點異樣,難保那幾隻不安分的老狐狸不會察覺到什麼。

  不過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所以一開始也不過是想來試探一番,甚至想著若對方真的知道,不妨便殺了。就算藏劍公子在江湖上的名頭很大,武功也不賴,但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沒斷奶的娃娃,毫無痕跡地殺了這兩人,於他來講並不難。只是等見過楚歌、確定對方當真知道他的計畫之後,他又不想動手了。一來他看得出來,楚歌這小丫頭雖然知道,但也知道厲害關係,並不會隨便說出來;二來他很好奇這丫頭的消息來源;至於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兩個人同江湖的關係太過密切,悄無聲息殺了不是難題,但要如何讓人不生疑、不來調查二人失蹤原因,就不簡單了,尤其是陸小鳳,就算他現在自身難保,得知朋友有難,恐怕也會先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邊,反倒壞了他的計畫。

  因為這些考慮,玉羅刹不準備動手,孰料楚歌不單知道自己的計畫,還知道死了的那個蠢貨不是他的兒子,甚至還想打聽他的兒子到底是誰!

  雖然理智上知道就算楚歌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份也沒什麼大礙,但是那一瞬間,他還是動了殺意——以他現在的年紀和心境修為來講,絕頂的武功、滔天的權勢、潑天的富貴亦或者無雙的美人,都已經不能讓他有分毫動心,唯一的軟肋和逆鱗,便是自小便被他送走的那個孩子。西方魔教對於中原武林可不是什麼善類,那孩子的身份一旦曝光,難保不會成為一個靶子……但他決不允許那個孩子身邊出現哪怕一點點威脅!

  話問出口的那一瞬間,空氣瞬間變得陰冷至極,楚歌險些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想後退、想往外跑、甚至覺得就算躲到桌子底下也可以自欺欺人一把,但是不行,雙腳仿佛被定住了,整個人完全僵住,意識飄忽,五感變得模糊,只有恐懼死死地攫住心臟,連自己有沒有呼吸都不知道——也許死都比這好受。

  穿越至今,她第一次覺得,在武俠的世界,死亡原來那麼近。

  就在楚歌有些遺憾地想著大約不能帶著二少回去劍三的世界了,一聲蒼老卻又沉靜的聲音倏忽傳進耳中——

  「小姐,天色不早啦,您晚飯想吃什麼?」

  凝滯的空氣仿佛被什麼東西一下子破開,楚歌瞬間找回五感,抬頭往門口看去,只見杜叔袖著手站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

  在他後面,葉歸程右手搭在輕劍劍柄上,面色不怎麼好地看著玉羅刹——若非杜叔擋在狹窄的門前,怕是已經一劍劈過去了。

  一看到這兩人,楚歌簡直像找到救星,拔腿小跑過去,躲到葉歸程身後,扯著他的袖子偷偷瞄著玉羅刹,一邊瞄,一邊小聲嘀咕:「……不就是親兒子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又不是小姑娘,我還能給吃了不成,兒控是病,得治……」

  看到她這幅樣子,全心戒備地葉歸程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不由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玉羅刹斂了殺氣,含笑看了看楚歌和葉歸程,搖搖頭,最後探究地看著杜叔,氣海丹田空蕩蕩的,與楚歌一樣,應該也是不懂武功的。

  杜叔依舊笑眯眯,扭頭問楚歌:「小姐,今晚是要留這位客人吃飯嗎?」

  當然不要!楚歌瞪大眼睛,只是不等她拒絕,玉羅刹便已笑吟吟介面道:「聽說杜管家廚藝極佳,那玉某便叨擾了。」

  楚歌小聲嘀咕:「知道是叨擾就滾嘛……」

  「小姐!」杜叔打斷她的話,然後對玉羅刹一拱手:「不知客人可有什麼喜好和忌口?」

  玉羅刹看著楚歌悻悻閉嘴的樣子,樂了,笑道:「沒什麼忌口的,一切依杜管家方便就好。」

  虛偽!楚歌不屑地撇撇嘴,她已經看穿了玉羅刹這個大魔頭的真面目了!

  吃完飯,楚歌站在院子裡,很不高興地看著那四個白衣少年給玉羅刹鋪著床。

  對此,守在一旁的葉歸程表示很同情——從認識到現在,還從來沒見過小老闆這麼吃癟。

  飯前玉羅刹明明說不挑嘴,結果吃飯的時候就挑楚歌喜歡的菜夾,就楚歌那兩下子,哪裡搶得過人家,偏偏又怕他怕的厲害,敢怒不敢言,吃了一肚子火氣。不過尋思吃晚飯這人就滾蛋了,楚歌還是能勉強按捺下火氣,沒成想,飯後玉羅刹又說要留宿。酒館後院很大,客房很多,楚歌拉著葉歸程,非得說客房沒人打掃。結果玉羅刹一個響指,四個少年熟練地把打掃起房間,甚至還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床羊毛氊子鵝毛被子,簡直把楚歌氣到不行。

  眼看玉羅刹住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楚歌磨著牙,隔著窗子問還坐在飯廳的玉羅刹:「我都已經保證不會說出去了,你留在這裡到底要幹嘛?」

  玉羅刹氣定神閑地喝著茶:「你是不會說出去,那若是陸小鳳來找你問消息呢?」

  楚歌一噎,陸小鳳要是死纏爛打地追問,她還真未必能閉緊嘴巴。

  玉羅刹得意地挑起嘴角。

  楚歌扭過頭,抱著胳膊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道:「歸程哥哥,明天我們去蜀中看滾滾吧~之前唐二不是邀請過麼?到時候店門一關,陸小鳳找不著,不就沒事了?」

  而且玉羅刹可是個「死」人哎,她就不信,對方還會跟著他們。

  哈,我果然機智!

悠于 2016-6-4 18:52

第廿二章

  然而事實證明,楚歌還是太黏清。

  狹窄的馬車車廂裡,一臂之外就是玉羅刹這個大魔頭,就算對方笑得好看又無害,楚歌還是覺得心方方的。想了想,索性打起簾子,跟葉歸程一起坐到車轅上。

  葉歸程正在趕車,聽到動靜分神看了她一眼:「怎麼出來了?」

  楚歌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只說車裡悶,又聽得簾子被掀起,玉羅刹大大方方出來,非常自然地往兩人中間一擠,一本正經地點頭:「確實有點悶。」

  楚歌:我家車子小真是委屈教主大人您了誒……特麼的嫌悶你回魔教啊!

  楚歌正吐著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破風之聲,緊跟著是馬兒一聲高亢嘶鳴,還沒來得及尋找聲源,身子陡然被人提了起來,淩空跳起……雙耳有一瞬間的失聰,只勉強看得見玉羅刹寬大的袍袖鼓起,隨意一甩,本該迎面而來的兩張大網往後飛去,同時,兩個黑衣人從樹上掉了下來,吐出一大口血,然後就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玉羅刹拎著楚歌的領子落在地上,淡淡地瞥了那邊一眼,冷笑:「不自量力。」

  淡淡的血腥味傳了過來,驚魂未定的楚歌這才回過神,抬頭一看,馬兒已經倒下,車子也側翻在地,但依舊能看到車轅上插了一排明晃晃的飛刀,刀刃幽藍發暗,顯是淬了毒,若是被刺中了,只怕小命難保。背後一涼,楚歌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楚歌攪著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謝。」——看來玉羅刹是真的不想殺她了?

  正想著,又聽到「砰砰砰砰……」連續的幾聲重物墜地,循聲望去,地上突然出現好幾個黑衣人,抱著胳膊腿唉唉叫著。黃衫的青年風一般自幾棵大樹後掠回,持劍立于幾個黑衣人跟前,冷聲道:「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來的?」

  幾個黑衣人只是呻|吟,並不答話,暗中卻互相對視了一眼,突然蜂擁合圍而上。

  葉歸程也不是沒有防備,立即提劍應戰,雖是一對多,看起來倒也遊刃有餘。

  看著葉歸程的打法,玉羅刹摸摸下巴,點頭——唔,藏劍麼……果然有點意思。

  楚歌皺起眉,完全想不通這批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又有什麼目的。

  過了一會兒,卻聽玉羅刹有些詫異地問道:「我說啊,你到底得罪了誰?」

  楚歌瞪大眼:「什麼得罪了誰?」

  玉羅刹指指那邊圍攻葉歸程的人:「那些人明顯是沖著你來的。」

  楚歌:「怎麼可……」

  楚歌剛說到這裡,葉歸程剛好把所有黑衣人都擺平了,一臉困惑地走過去,道:「小老闆,這些人,好像是沖著你來的。」

  玉羅刹攤手,一臉——你看吧?

  楚歌難以置信:「……他們說的?」

  葉歸程搖頭:「都是死士,打不過我就都自殺了。但剛才他們對我沒下殺手,瞧著倒像是要纏住我,然後分一部分人過來,而且你看那邊的匕首,基本都是往你所在的位置扔的。」

  楚歌張大嘴,然後趕緊抱住玉羅刹大腿:「臥槽!教主大大,求罩。」

  玉羅刹:……

  葉歸程:……

  雖然路上遇到偷襲,不過有葉歸程和玉羅刹在,三人也沒什麼好怕的,便繼續上路,只不過馬車已經毀了,三人只能一路走向附近的城鎮。

  於是為了照顧腿短的楚歌,到了最近的鎮子的時候,都快到傍晚了,這鎮子雖然不大,客棧酒樓倒是齊全,三人索性便準備在這裡住一宿。

  要了三間上房,簡單休息了一下,準備下樓吃晚飯的時候,楚歌發現玉羅刹不見了。

  葉歸程看她東張西望到處找人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小老闆不是挺怕玉前輩的麼?」

  楚歌嘴硬:「誰怕他了!」不過其實自從被玉羅刹救過一次之後,楚歌還真不怕對方了,倒不是覺得玉羅刹不會再殺她,而是覺得自己欠對方一條命,就算被他殺了也沒關係。而且——「那傢伙一看就長得有異常人,誰知道會不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玉前輩是江湖老前輩了,武功又極高,就算鬧出什麼么蛾子也用不著旁的人擺平。」葉歸程挑起嘴角,笑得意有所指。

  想起今天被人追殺的經歷,楚歌立刻低頭閉嘴——但除了玉羅刹,她是真想不到這江湖上會有什麼人想殺她。

  這時葉歸程長臂一伸,卻突然拉了她一把,正疑惑著,一個店小二點頭哈腰地道著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是小的沒長眼,差點撞上姑娘……」

  反正沒撞上,楚歌不想計較,擺了擺手,扯著葉歸程下了樓。

  吃完晚飯,玉羅刹仍然沒回來。不過他回不回來也沒什麼影響,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回各自房間睡下。

  烏雲蔽月,夜深人靜,更夫的聲音越來越低,客棧守夜夥計打著呵欠,頭一點一點的,一陣風過,吹熄了燭光,夜色愈發濃了。

  一把匕首紮在床框上,葉歸程霍然驚醒,只見窗外一道黑影突然閃過,來不及多想,他立刻提劍追了出去。

  過了沒多會兒,上房狹長的走廊裡影影綽綽閃過一條瘦小的身影,絲毫不受黑暗的影響,健步如飛走到一扇門前。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人之後,悄無聲息地打開門,躡手躡腳地進去,又反手關了門,便徑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楚歌睡得正熟,不知做了什麼美夢,嘴角勾起一對淺淺的梨渦,似乎察覺到有人注視,眼皮動了動……黑影迅速上前,食指準確地點上對方睡穴。看著楚歌再次陷入深眠,黑影輕輕地嘀咕了一句「嘖,還挺敏銳……」,從袖間掏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布袋,兜頭把人裝了進去,然後把袋子搭到肩上,往視窗走去。拉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仿若燕子般身姿輕盈地落到地上。

  那黑影抬頭看了眼客棧方向,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把黑色袋子往肩上扛了扛,往反方向抬腳……細微的破空聲令他微微側臉,長劍擦著臉頰橫刺身前,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小哥,深更半夜的就這麼走了,這客棧夥計做得未免有些失職吧?」

  烏雲恰於此時移開,一彎新月灑下淡淡清輝,長相普通的店夥計打扮的人肩上扛了一個黑色袋子,對面,黃衫劍客右手穩穩地持著劍,劍刃直抵店夥計脖頸,劍芒雪亮耀眼。

  店夥計不敢妄動,只道:「公子這是何意,莫不是記恨小的白天莽撞之過?」

  「莽撞?魯莽到正好沒有撞上?」葉歸程挑了挑嘴角,眼裡卻沒有分毫笑意:「葉某可不記得哪裡的罪過閣下這位偷王之王。」

  ——若非方才那個調虎離山的人武功太差,小老闆就這麼被帶走了也不一定。

  「哎呀,被發現了。」平淡無奇的嗓音突然變得清亮又狡黠,司空摘星看著近在咫尺的劍刃,眼睛轉了轉,立刻把手裡的黑色袋子拋過去,趁對方分神去接的時候,舉起雙手,迅速往後退開兩步,「不好玩,藏劍公子果真名不虛傳。」

  葉歸程單手接住,扔到肩上,右手長劍隨之往前送了送,冷冷道:「誰讓你來的?」

  「雖然雇主的事,我不能說。不過他不一樣……」司空摘星的聲音原本還在近前,可轉瞬便在二丈以外,「畢竟,他是個『死人』啊……」

  司空摘星能從自己劍下逃開,在葉歸程意料之內,但是對方會給出這麼一句回答,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死人?


第廿三章

  許是因為被點了睡穴,這麼折騰楚歌都沒醒,第二天反倒還到了日上杆頭才醒。還是清醒之後葉歸程給她說了,才知道自己半夜差點被人擄走。

  幸好被二少半路攔回來了。楚歌心有戚戚焉,連早飯都沒胃口了,放下筷子,托著下巴仔細想了想到底是什麼人想殺自己,是說難怪一早起來就覺得渾身疼……哎等等——「你說來擄我的那個人是司空摘星?」

  葉歸程點頭:「他沒否認,應該就是。我想,大概是有人花了重金請他把你偷走吧。」

  畢竟沒有見過自己到底是怎麼被偷出去的,再加上又被救回來了,雖有些後怕,但並不妨礙她在想正事的時候順帶想東想西,一不小心就開了個腦洞:「哎歸程哥哥,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什麼?」

  楚歌往葉歸程的方向湊了湊,小聲道:「你看,咱們昨晚一進這客棧玉教主就不見了,你說,他是不是發現司空摘星了,所以才走的?」

  葉歸程不解:「這二者……又有什麼關係?」

  楚歌暗搓搓地笑起來:「我覺著吧,說不準啊,玉教主那個被送走的兒砸就是司空摘星呢……」

  葉歸程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楚歌:「哎,歸程哥哥你是不是昨晚著涼了?一會兒記得去抓點藥……玉教主的兒砸算來應該也是二十來歲的樣子,看玉教主那個樣子也該知道,虎父無犬子,所以玉教主的兒砸肯定在江湖上頗有名氣,但是江湖上二十來歲有名氣的青年才俊,差不多也就西門吹雪、陸小鳳、花滿樓還有司空摘星。花滿樓不可能,玉教主把兒砸送走就是怕他死於安樂,所以就只剩下西門吹雪、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他一看到司空摘星就跑了,很有可能是見著兒子害羞了……」

  楚歌覺得自己的這個腦洞十分靠譜,正yy得歡樂,完全沒注意葉歸程一直給她使眼色,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她的話:「二十來歲有名氣的青年才俊,楚小老闆好像少算了一個吧?」

  「誰啊?」楚歌下意識介面,然後才覺得不對,回頭一看,差點從凳子上跌下來,「……你啥時候回來的?」——可不是玉羅刹?

  玉羅刹含笑瞥了她一眼。

  楚歌連忙起身,倒茶,頗狗腿地遞上去:「玉大大喝茶。」

  玉羅刹坐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轉眼看了葉歸程一眼,突然道:「一會兒要出發了吧,葉公子不用去看看再買輛馬車?」

  葉歸程一想也是,之前是不敢離了小老闆身邊,現在有了玉羅刹……這人畢竟也是救過小老闆的,他還是挺放心的。

  等葉歸程走遠了,玉羅刹放下茶杯,淡淡地提醒楚歌:「你忘了天天跟著你的人。」

  「天天跟著我……」楚歌重複了一遍,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

  玉羅刹挑了挑嘴角,點頭。

  「哈哈哈哈他?他是完全不可能的,第一個就排除啦。」以為玉羅刹在跟自己跟開玩笑,楚歌大笑著拍了拍桌子,擺手。

  玉羅刹道:「你不信便算了。」

  楚歌的笑聲頓時哽在喉嚨裡——等等,玉大大你是認真的?

  玉羅刹不動如山:「否則你以為我為何要一路跟著你們?」

  楚歌:……你他媽的一定是在逗我.jpg

  玉羅刹道:「不過你也知道,那孩子自出生便被送走,他並不知曉自己身世,而且魔教教主之子,在中原武林的名聲也並不好聽,為了他著想,你可不要多嘴。」

  楚歌:……若非楚歌知道,以葉歸程的來歷來講,他是絕對不可能是玉羅刹的兒砸的,她險些都要相信對方的鬼話了——這世界又沒有什麼破碎虛空,葉歸程到這個世界是個意外,怎麼也不可能跟玉羅刹有什麼關係。

  #喂么么零嗎,這裡有只怪蜀黍亂認親戚還不准我拆穿#

  於是等葉歸程回來,就看到楚歌一臉古怪地盯著自己和玉羅刹看。而玉羅刹,此時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十分慈祥,就是莫名有些瘮人。

  葉歸程不自覺地搓了搓胳膊,然後道:「馬車已經買好了,我們是現在就出發嗎?」

  楚歌還在糾結著,玉羅刹已經大手一揮,拎起楚歌的領子便往外走。

  楚歌回神,掙扎:「哇啊你幹嘛,放開我……」

  到了車上,玉羅刹重新提起司空摘星的話題:「小老闆昨晚差點被人偷走?」

  葉歸程道:「有人把我引開,所幸那人輕功不好,我追上之後發現不對折回,正好撞見他帶著小老闆準備走。」

  玉羅刹敲了敲下巴,還是不好猜測到底是誰動的手,畢竟司空摘星這人是不挑雇主的……

  楚歌有點擔心,她跟陸小鳳關係不錯,而陸小鳳跟司空摘星關係也不錯,對方會請來司空摘星,想來是不顧一切也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不過偷王臨走的時候說了句話——」葉歸程回憶著,把司空摘星臨走的話重複了一遍。

  玉羅刹和楚歌也都跟葉歸程一樣抓到了重點——死人。

  玉羅刹依舊毫無頭緒,楚歌卻是瞬間明白想要自己命的人到底是誰了:「木道人!」

  葉歸程不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楚歌只能把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一起創建了幽靈山莊的事情說了一遍——其實她覺得原著結局沒什麼不好,尤其是木道人最後被自己的親生女兒弄死了,簡直惡有惡報,更別說陸小鳳為了進幽靈山莊請西門吹雪陪他演戲,真·千里追殺可是精彩的很,所以本來沒想劇透。只是沒辦法,對方可是都想要自己的命了。

  葉歸程更加疑惑了:「木道人是武林名宿,素來淡泊名利、不耐俗務,頗有俠名,怎麼會建立這麼一個見不得人的地方?」

  楚歌道:「木道人淡泊名利、不耐俗務是假,他是不得不做出這幅清高的模樣……」

  楚歌說著,把木道人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原來木道人早就已經跟表妹成親,並誕下一女,然後為了遮掩,從而參與門派的掌門競選,居然令徒弟與老婆假結婚。沒成想,徒弟和老婆日久生情,又給他添了個閨女。而當年掌門競爭中的最大競爭對手,他的師弟梅真人,不知如何知道了這件事,竟以此為要脅,令他放棄掌門之位,而後他的徒弟石鶴仍舊因此被梅真人的徒弟石雁壓制,依舊無緣掌門之位。木道人抑鬱至極,不顧一切創立了幽靈山莊,只招收本該在江湖上死了的人,化身「幽靈」為他做事。

  葉歸程這才明白過來,想了想,道:「小老闆,還記得我們從少林下來,遇到紅鞋子的二娘那天晚上的事麼?」

  楚歌眼睛一亮,隨即皺起眉頭:「你是說那天晚上摸進屋子的黑衣人?對,他也很有可能就是木道人那一夥的,二娘估計也認出來了,只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想到這點,楚歌有點牙疼,嘖,居然那麼早之前就被盯上了……不過中間平靜了那些日子又是怎麼回事?

  玉羅刹雖然不關心中原武林,不過像木道人這樣的高手還是知道點的,這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屑地嗤笑道:「哼,沽名釣譽,虛偽至極,中原武林果然比不得我魔教肆意瀟灑——既然知道是誰搞的鬼了,楚丫頭,可要我派人幫你把那勞什子幽靈山莊變成真正的幽靈?」

  「區區小事,哪敢勞煩玉教主。」楚歌搖頭。

  被拒絕了,玉羅刹也沒有不高興,畢竟他現在也是個「死人」,能調動的只有親衛,但親衛行動再隱秘也難保不會被人察覺,出手其實有些不便,見楚歌自信滿滿的樣子,他樂得看場好戲,就不再強要幫忙。

  楚歌抬起頭,鳥兒歡啼著劃破湛藍長空,嘴角突然噙起一抹冷笑:「歸程哥哥,你可知道這世間,最令人害怕的是什麼?」

  葉歸程未解其意,搖頭。

  楚歌卻伸了個懶腰,轉身回了車裡:「昨晚睡得難受,我進去再躺會兒……之後的追殺,恐怕還得麻煩玉教主和歸程哥哥多費費心,不過,也就這兩天了。」


第廿四章

  白天陸陸續續又遭到幾波截殺,不過有葉歸程和玉羅刹在,楚歌一路睡到下一個城鎮。這個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個鎮子比上一個要大上不少,找了家客棧定下客房後,楚歌找來店小二,讓他幫忙去找了個人,待人來了,小聲吩咐了好一會兒,又塞了些銀錢,便打發人走了。

  葉歸程沒注意楚歌說了什麼,玉羅刹倒是略聽了聽,然後笑了笑,心說這丫頭鬼主意倒是多,這樣下去,追殺倒也真持續不了太久。

  果然兩天之後,後面的小尾巴就基本不見了,等到了四川峨眉山下,葉歸程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估計木道人如今正忙的分|身乏術,沒工夫來找他們麻煩呢。

  峨眉山畢竟是峨嵋派的所在,與江湖牽連頗深,就連山腳下的鎮子裡,都有不少帶刀持劍的武夫,酒館茶肆裡高談闊論的也多是江湖趣談,而眼下江湖上傳的最多的,除了那還未有著落的羅刹牌,就是木道人了。

  羅刹牌這東西,一般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都知道不好亂碰,所以基本沒什麼談資,但是木道人不一樣,木道人最近的花邊新聞,簡直是極大地豐富了古代人民匱乏單調的文化娛樂生活。

  ——讓徒弟娶了自己老婆,還幫自己養閨女?臥槽這是多奇葩的腦回路!

  ——就算給沈三娘一些銀子,帶著閨女在鄉下做個地主婆不也挺好,何苦非得嫁給徒弟做遮掩,這不是坑人麼!

  ——就是說啊,真是活該被戴了綠帽子!

  ——嘿嘿,說不定那葉淩風早就跟沈三娘有私了。要是我師父要我娶師娘,就是打死也不敢啊。

  ——得了吧,就你師娘那頭母老虎,也就你師父消受的住哈哈哈哈。

  ——不過聽說那沈三娘長得也算花容月貌,雖非完璧,葉淩風也算值當了,就是可惜死得早了點。

  ——值當個屁,誰知道葉淩風是怎麼死的?別忘了,木道人就因為失了掌門之位,就能搞出來個幽靈山莊,可見這人啊,不像江湖傳言那麼光明磊落。

  ……

  葉歸程摸了摸鼻子,轉頭看楚歌。

  楚歌托著下巴,聽得津津有味,慢悠悠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別說木道人是真的做了那些事,就算沒做,在這般的流言蜚語下,也沒辦法全身而退。等著吧,他還有的忙呢。」

  葉歸程一歪頭。

  玉羅刹抱著胳膊,也是笑得意味深長:「確實要忙……江湖裡向來少不了自詡正義的武林人士。」

  果然,等他們準備離開峨眉地界入蜀時,便有峨眉弟子下山,攔住了葉歸程,說是奉師父蘇少英之命,邀藏劍公子一起去武當山,參加武林大會,「討伐」幽靈山莊和木道人。

  葉歸程看了眼楚歌,楚歌和玉羅刹都坐在車裡,一大一小神情出奇的一致,都托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他,擺明瞭是要他自己拿主意。

  這事說到底畢竟是楚歌搞出來的,葉歸程擔心真去了怕是還沒踏進武當派地界,就被惱恨至極的木道人給弄死了,再加上玉羅刹也不方便在人前現身,葉歸程只略作思索,便回絕了:「真是不巧,我家老闆與唐家公子有約,在下現在不方便離開,此事便請蘇兄多多費心了。前陣子聽說獨孤掌門閉關,如今可出關了?」

  那峨眉弟子倒挺和善,見葉歸程拒絕了,也不惱,依舊好脾氣地道:「多謝藏劍公子掛心,掌門師祖尚還在閉關中,待他老人家出關,小道定會轉達公子問候。」

  說完,便帶著一眾師兄弟退後一步,讓開路。

  葉歸程笑了笑,便準備過去,楚歌突然喊了停。

  葉歸程本還以為楚歌想去湊熱鬧,正要勸兩句,不過楚歌只是從馬車車廂的抽屜裡取了紙筆,刷刷寫了些東西,然後遞給那峨眉小道士,道:「這個給蘇少英,許能幫上點什麼。」

  ——紙上關於她所瞭解的關於幽靈山莊的資料和部分成員,希望蘇少英他們到時候能給力點,把幽靈山莊的老窩徹底端了才好,天天玩追殺真的好煩。

  對於藏劍公子的東家,小道士不敢怠慢,恭敬地上前道謝接來。

  葉歸程這才驅馬離開。

  走了不一會兒,玉羅刹突然道:「這可是提高江湖聲望的大好機會,你不去,就不覺得可惜麼?」

  陸小鳳忙著幫玉羅刹調查羅刹牌的事,西門吹雪太宅,花滿樓最近也沒什麼消息,這次若能成功,在江湖上會有很大的話語權,而不僅僅只是靠武功高強打下的名氣。

  「有什麼可惜的?」

  葉歸程和楚歌一同開口。葉歸程笑著搖搖頭,閉上嘴。

  楚歌繼續說道:「歸程哥哥在江湖上的聲望已經不低啦,他又不在乎這些虛名,這樣的機會還是給其他的年輕人吧。而且……」楚歌說到這裡,嫌棄地看了玉羅刹一眼:「你難道要帶著你這個大魔頭去嗎?你不怕自己的計畫被破壞了,我還被你牽連,成了魔教中人,繼續被那些正派人士追殺呢。」

  玉羅刹冷哼了一聲,反唇相譏:「我怎麼覺得他是怕帶著你去拖後腿呢?嗯?半分武功也不懂的小丫頭?」

  楚歌:「……反正主要是因為你。」

  玉羅刹:「來,姓葉的小子,告訴這丫頭你到底是因為誰。」

  楚歌:「哼,歸程哥哥你說啊,是不是因為他!」

  這種時候,只要沉默微笑就好。

  葉歸程果斷誰也不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蜀中唐門的地界,一進入某個區域,葉歸程突然拋了韁繩淩空跳起。

  玉羅刹恰在此時把車簾子打了起來——黃衫的青年手中輕劍輕旋,劃過一道道絢爛璀璨的金色劍光,劈裡啪啦,數枚暗器應聲落下。

  楚歌托著下巴,嘀咕道:「九溪彌煙啊……看來不是啥厲害的角色。」

  九溪彌煙?玉羅刹挑挑眉。

  葉歸程環視一周,一個後翻輕巧地踩到車廂上,收劍,微笑:「在下葉歸程,是唐二公子好友,之前有約,今日特來拜訪,麻煩唐門兄弟通傳一下。」

  四周圍寂然,無人應答,唯有樹葉摩挲,發出沙沙的響聲,不過憑藉葉歸程和玉羅刹敏銳的感覺,還是能夠察覺到四周少了幾分氣息,便安靜地等著回復。

  很快,四周隱藏的人影變得愈發隱秘,氣息淺淡得幾乎察覺不到,仿佛在無聲地向他們釋放可以通行的信號。

  葉歸程重新跳下來,繼續驅車深入。

  蜀中唐門是傳承了上百年的武林世家,整個唐家堡都是數代人精心打理過的,風景與別處很是不同,玉羅刹和楚歌乾脆從車子裡出來,坐到葉歸程身邊。

  放眼望去,唐家堡占地面積極大,遠處重巒疊嶂,綿延無盡,近處樹木參天,遮天蔽日,幽暗神秘,卻也安寧靜謐,偶有細碎的陽光透射下來,可見空氣裡漂浮的絨絨粉塵。不過依據根據剛才的經歷,不難猜出這些樹上大概蹲了不少唐門弟子,暗暗警戒著。透過密林望去,隱約可見巍峨高大的古堡靜默地矗立著,四周圍拱衛著仿佛數不盡的建築,唐家在此處繁衍了數百年,子息繁盛,人口眾多,這規模,幾乎可以比得上一個中等城鎮了。

  馬車骨碌骨碌往前走,碾碎一地陳年樹枝葉子,很快便出了樹林,來到唐家堡前,堡前有一大片空地,似乎是個小型集市,看起來挺熱鬧。許是唐家堡很少有外人來,那些人瞧著楚歌一行人的神態也是十分好奇,不過到底是武林世家,好奇歸好奇,也沒有人做出貿然攔車的行為。

  楚歌環視了一周,突然戳了戳葉歸程,指著一個方向,歡喜道:「歸程你看,果然有滾滾哎~」

  葉歸程轉眼一看,一隻黑白的肉團子正從一個陡坡上往下滾……

  楚歌感歎:「野生的滾滾還真是用來滾的啊。」

  葉歸程剛想說應該不是,就見緊跟著在那頭竹熊的身後,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也跟著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葉歸程嘴角抽了抽——那似乎是唐二。

  玉羅刹直接「噗」地笑出聲:「……難怪要叫滾滾。」

悠于 2016-6-4 18:52

第廿五章

  唐天容一早起來練完功,沒什麼事便晃悠到山上準備喂竹熊,然後遇上一隻又萌又蠢的小竹熊,一時興起,他就在那裡拿竹子跟逗貓似的逗了一會兒……然後就把小竹熊逗得從山坡上仰頭摔了下去。

  唐天容一開始表情是「=口=」這樣的,然後內心就被「哈哈哈哈哈」刷屏了——是說他單知道竹熊蠢萌,但沒想到會蠢到這份上,居然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正在他捧著肚子笑得不行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一旁原本在專心致志吃自己竹子的竹熊媽媽突然扔了手裡竹子朝他撲了過來——許是以為他把自家兒子搞不見了,把他嚇了一跳,一跳腳,被上坡上雜亂的石子一硌,一不留神也跟著最開始的小竹熊滾了下去……

  山坡不算低,坡度也很大,唐天容完全被滾得頭昏腦脹眼冒金星,好容易才「砰——」地一聲撞上一個軟乎乎東西停了下來。

  一手扶著暈乎乎腦袋,一手抱著毛乎乎的小竹熊,唐天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三張倒著的臉,一起好奇又好笑地看著他。

  楚歌打了個招呼:「喲~滾得不錯!」

  玉羅刹笑眯眯地接道:「叫唐滾滾正好。」

  「唐滾滾哈哈哈哈哈哈好萌啊哈哈哈哈……」這個名字我能笑一年!楚歌狂笑著拍著玉羅刹的肩膀,玉大大的起名技能果然是點滿的!

  臥槽!

  去你妹的滾得不錯!!

  唐滾滾又是什麼鬼?!

  要不是滾得腦袋還有點脹脹的,唐天容好想跳起來打人。

  還是葉歸程比較厚道,朝唐天容伸出手,一把把他拉起來:「唐二你沒事吧?」

  唐天容依舊揉著腦袋,勉強站直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他這像是沒事嗎?

  葉歸程找了塊大石頭,扶著唐天容過去。

  唐天容坐著緩了好一陣,腦袋昏脹的感覺總算減輕了不少,看了眼那邊和一個不認識的白髮男人一起逗小竹熊的楚歌,抬了抬眼皮看葉歸程:「怎麼想起來這兒了?」

  葉歸程坐到他身邊,笑道:「小老闆想來看滾滾……咳,不是你這個滾滾,是竹熊……」

  「誰特麼是滾滾!」唐二又要跳腳,只是一站起來又是一陣眩暈,只好悻悻地扶著腦袋老實坐下,瞪眼道:「我說歸程你總跟你家小老闆待一起,這人都被帶壞了!還有那個混亂給人起名字的混蛋又是哪裡來的?沒見過……那頭白毛又是咋回事啊?」

  「別對前輩無禮。」葉歸程看了眼玉羅刹,見他對這幾句話沒反應,心裡松了口氣,但還是勸唐天容收斂點,玉羅刹是魔教教主,雖然眼下不顯,但也肯定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而且這身份不能隨便說,只能這麼含混過去。

  好在唐二雖然魯莽,倒也懂道理,比如葉歸程身世成謎,連唐門都查不出來,他卻從來沒有細究,此時只當玉羅刹是葉歸程門派或者家族的長輩,立刻就改了態度,不再計較之前被作弄的事,拿出了晚輩該有的敬重——唐門當家的唐老太太為人冷酷嚴苛,行事雷厲風行,治家頗有手段,對他們這些後輩卻也是真心疼愛,令人折服,如今老人家歲數愈來愈大,他們這些子孫們也愈發孝順,甚至無師自通了各種彩衣娛親的技能,所以對這個給自己取奇怪稱呼的長輩,也不是不能忍受。

  正給竹熊喂竹子的玉羅刹隱約聽到這邊對話,微微一笑——他倒真不在意唐二的失禮,當然對方有禮他更高興。

  楚歌抱著小竹熊就捨不得撒手,只恨身邊沒有數碼相機,要不然妥妥地要把記憶體拍完,完全不管那邊在說什麼。

  又寒暄了一會兒,唐天容突然想起來:「對了,差點忘了,老太太想見見你來著。」

  葉歸程問:「見我做什麼?」

  唐二道:「老太太心思我們這些小輩兒哪裡猜得到——興許是為大哥的事謝你呢。」

  既然來了唐門,拜見一下當家人也是應有之禮,葉歸程也不再細問,招呼了楚歌一聲,便準備跟著唐二去見唐老太太。

  等見了唐老太太,葉歸程才老太太找他還真是有正事,不是關於唐天儀的,而是有關唐門武器的一些諮詢。

  葉歸程早就發現這個唐門跟大唐的唐門雖然是同源,但並不完全一樣,就跟那個公孫蘭和七秀坊給他的感覺差不多。這個唐門,更注重□□和暗殺,十分倚賴身體的素質和天賦,對於機關技巧一途並不十分重視。雖然也有諸如暴雨梨花針一類的暗器,但跟大唐唐家堡的千機匣根本不能比。

  而唐老太太找他來,則是因為他第一次見到唐二時曾經問過相關話題,當時為了說的明白點,沒少形容唐家堡的千機匣。唐二回來後跟唐老太太提過,引起了她極大的興趣。雖然唐門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每年適合練武的苗子都不算少,但這還不夠,若那千機匣真的像這位藏劍公子說的那般神奇,也算大大增加了唐門的武力值,就算其他身手不錯的弟子每次執行任務也能多幾分生機。

  聽明白唐老太太的意思,葉歸程有些為難。他能把唐家堡的千機匣形容得差不多,還是托莊裡那位來自唐家堡的五莊主夫人之便,但其實並不會做。藏劍山莊確實承接了江湖各大門派的武器鍛造,但是像千機閘這樣的,他們基本只負責零部件,到時候唐門自己組裝,所以他根本不會做啊,而且——「這千機匣也並非人人都能用的,那般強大的威力,固有機關精巧的原因在,但同時也有內力要求。「

  「這樣啊……」唐老太太有些遺憾,不過人家也做不出來,她就也沒辦法了,要不然使錢使人,怎麼著也要讓葉歸程教他們做法。

  這時楚歌突然插嘴道:「如果知道詳細基本功能和框架,可以請朱停朱老闆幫忙做呀。」

  ——方才那只小滾滾又懶又重,跟著他們走了幾步就不想動了,眾人除了楚歌又沒人肯丟形象地抱著竹熊穿過半個唐家堡,楚歌想抱又抱不動,只能留在原地,讓其他唐門弟子慢慢趕回山坡的竹林裡。沒了滾滾,楚歌只能安靜地聽眾人說話。

  唐二表示楚小老闆太天真,妙手老闆朱停那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輕易動身入蜀。

  倒是唐老太太轉了轉眼睛,蒼老的眸子難掩精明:「老二你便去信請朱老闆跑一趟吧——只是老身卻要豁出這張老臉,請藏劍公子和楚小老闆在寒舍多留幾日了。」

  楚歌有些不解其意,唐天容卻是會意道:「有『小老闆』在這裡,妙手老闆朱停說不定也會很樂意過來。」

  晉中楚小老闆的名頭,在江湖上並不算小。

  楚歌立刻明白老太太這是想利用自己請朱停,不過她卻覺得即使如此也未必能把人請來,想了想,跟唐二要了紙筆,也修書一封,讓他一塊兒送過去。

  朱停的奇思妙想很多,但比起現代人缺少理論依據,她用這個勾著,不怕他不來。

  而且,剛才聽葉歸程和唐老太太說話,她心裡突然也有了一個想法,不過這個想法的實現,全看朱停的能力了。

  她不會武功,雖然眼下可以依賴葉歸程,但總也該有個可以保命的殺手鐧,要不然……只怕還沒等到被救,先一命嗚呼了,自己身體素質不行,不妨依賴一下器之利。


第廿六章

  說來也是趕巧,萬年宅男的朱停難得出了趟門,還就在四川附近,唐門弟子剛出蜀便聽說了,立刻把人請了回來。

  朱停本來對唐門邀請沒什麼興趣,聽說楚小老闆也在唐門,只是稍微有了點興趣,等來請人的唐門弟子說楚小老闆可能幫他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能帶人飛到天上的風箏時,興致立刻被提了起來,甚至比前來請人的唐門弟子還要急著趕去唐家堡。

  ——對於楚歌的話,朱停雖然不全信,但也有很大的期待。作為跟陸小鳳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他也是從陸小鳳那裡聽說過不少關於楚歌的神奇之處,就算對方不能幫自己做出帶人飛上天的風箏,其他方面也定然有所收穫。

  到了唐門,唐老太太那麼大歲數了,還對他十分客氣,他也沒好意思拒絕對方的試做千機匣的請求——反正只是試著做做嘛,做不出來對方也怪不到自己身上不是?然後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些別的了。

  朱停想的挺好,但等他真的開始做的時候,就停不下來了。葉歸程在大唐見過無數個千機匣,想要畫出詳細的外形圖還是不難的,而且又因為出身藏劍山莊的緣故,多少也能做幾個小零件,朱停一看到就被迷住了。

  不得不說,大唐唐門的千機匣真的很神奇,一把武器可以變換出各種攻擊形態,就連自詡「妙手」、腦洞無極限的朱停也只有一個大寫的服字,然後就以極大的熱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千機匣的開發研究工作中。

  不過楚歌覺得再現千機匣難度實在太大,基三說是純武俠,其實有點玄幻來的,而且千機匣什麼的,真的是想想就好。更何況,未來不管怎麼說都是熱武器的時代,即使精妙絕巧的千機匣再世,也未必擋住火炮的攻擊,她並不希望朱停捨本逐末。所以等朱停屢屢受挫受挫的時候,楚歌才提出要不要弄個閹割版的千機匣,不必非得一把武器變換多種形態,即使只能實現一個功能,只要威力或者打擊範圍夠大,也不失為一把好武器。順帶的,楚歌又提了提朝廷剛引進不久的火繩槍鳥銃——這個東西可發展之處實在太多了,楚歌就算在現代沒見識過真槍,對這方面也沒什麼研究,但光表面那些顯而易見的東西說出來就足夠令人吃驚。

  朱停也曾經見識過鳥銃,不過這玩意兒不是平民百姓能隨便玩的,受限也太多,對於他們這些江湖人也沒有太大的威脅,所以他就沒太在這方面下功夫。不過等聽了楚歌關於後世全自動步|槍手|槍的描述後——他覺得這姑娘比自己腦洞還大。

  他也就想些小玩意兒,比如會跑的椅子啦,帶人上天飛的風箏啦,讓人只有一顆頭也能繼續活著啦什麼的,可這姑娘看起來矮矮的,白白軟軟似乎挺好欺負,沒想到居然能想出這麼兇殘的武器——有了那個叫手|槍的東西,刺王殺駕都不是問題。而且……陸小鳳那兩根手指夾得住世上最快的劍,對這小小的子彈怕也沒轍。

  朱停注重的是東西奇巧之處,而同時在一旁聽著的唐老太太和玉羅刹則更多的從一派掌門、一教之主的角度考慮,若這玩意兒真這麼厲害,就算是沒有習武天賦的普通弟子,應該也能獨當一面……到時幾十數百甚至上千的弟子一起大面積掃射,還有什麼能抵擋得住?

  玉羅刹和唐老太太對視一眼,點點頭,算是有了初步合作的意思。

  可憐葉歸程連鳥銃都沒見過,聽了描述之後心裡也有些癢癢的,若是把這東西弄到大唐,給天策府裝配上,何愁收拾不了叛軍?

  楚歌說完其實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槍什麼的都是發展了好幾百年才出來的東西,沒指望朱停給弄出來。

  不過這次他們出門在唐門待的時間還是特別長,期間玉羅刹出去幾趟,其中有一次還把陸小鳳帶了回來,楚歌估摸著西方魔教的不安分勢力應該是肅清了。不過陸小鳳也沒在唐門待多久,很快就走了,好像是幽靈山莊的事還有些麻煩,有人請他回去幫忙出主意。

  走的時候陸小鳳到是想把朱停一塊拉走,可是朱停才不管發小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堅持留在唐門不肯走——對於滿腦子腦洞的他來說,如今的唐門簡直讓他如魚得水。

  要知道,做研究這種事,一是講究資料啊設備啊之類一些基礎東西,二就是要非常強大的資金支持,而恰好唐老太太借著唐門的地利之便,從廣州的海關搞來一批舶來的鳥銃,交給朱停琢磨改進,那意思就是隨便他折騰,不怕賠。玉羅刹有意要分朱停研究成果的一杯羹,也是拿出了極大的誠意,西域金銀珠寶最是不值錢,所以他提供的資金支持真的非常強大。反正現在魔教基本安定了,他也就偶爾回去看看,大部分時間也呆在唐門,關注著朱停的研究。

  另外還有楚歌。朱停腦子裡有許多奇思妙想,只是缺乏理論的支撐,不管做什麼只能摸索著來,收效並不大,甚至因為失敗的次數不少,被許多人認為是異想天開,可想而知朱停有多鬱悶。但是楚歌不一樣。楚歌不但十分理解他的那些想法,還興致勃勃地同他探討可行性,甚至還給了不少十分可靠的建議,幾乎要被朱停引為生平知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僅次於老闆娘,就連發小陸小鳳都要靠後。比如說,因為唐家堡的地形,建築物有的建的很高,朱停想弄個東西把人送上去,楚歌就隨口提了電梯,順帶解釋了一番滑輪理論,也不是多難的物理知識,充其量也就是高中水準,還是足以讓朱停好一頓驚歎,琢磨了幾日還真把簡易電梯整了出來;關於風箏帶人上天的想法,楚歌提了提滑翔翼、熱氣球還有飛機;至於會自己跑的椅子,楚歌把後世的汽車火車電車甚至自動駕駛的概念都說了出來;看朱停在畫一些設計圖紙時,把阿拉伯計數法介紹了一番,至於其他的一些用來縮寫的西洋字母倒是沒多說,畢竟漢字草書就未必不能取代,說了反倒限制了……之後斷斷續續地還講了後世許許多多在這個時代看來幾乎匪夷所思的東西,讓朱停大開眼界,直說自己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淺了。

  不過在楚歌看來,朱停真的是個十分有才華的人,想法超前,雖然理論知識不足,但是動手能力甩她八條街。而且她在現代的那些東西,跟其他人完全沒有講述的*,因為其他人完全不會相信,只有朱停信她,並且對他覺得光怪陸離的未來十分憧憬,使她越說越想說。她有的時候都覺得,陸小鳳的世界若是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朱停會成為中國的達芬奇也不一定。

  看楚歌這樂不思蜀的高興模樣,葉歸程也沒去掃她的興,索性跟唐二切磋武藝,雖然實際上是吊打對方,但好在還有尊大神時不時地晃悠到跟前,指點兩句,也是獲益匪淺。

  出門的時候冰雪尚未消融,等離開的時候,已是盛夏,若非兩人還有幾分客人的自覺,怕是還捨不得離開。不過走的時候朱停送給楚歌一個半人高的機關竹熊,也算彌補了失落的心情。

  回到酒館之後,生活再度平靜下來。閻家和花家依舊每隔一段時間便來館中取酒,陸小鳳也是三五不時地跑來蹭酒,就連玉羅刹也來過兩次,卻不是來找楚歌的,而是來指點葉歸程武功。

  對此楚歌表示不太理解——特麼這貨還真把葉二少當成他兒砸啦?

  實際上,玉羅刹以為自己真的把楚歌忽悠住了啊!既然自己親口說了葉歸程是自己兒子,怎麼也要拿出作為父親的基本關懷。

  不過不管怎麼說,高手指點的效果也是挺明顯的,葉歸程的武功又有了不小的進境,而且一改之前專修外功的做法,開始在玉羅刹的指點下,兼修內功。不過又因為藏劍向來以外功見長,內功不顯,所以他修的是玉羅刹給的一套內功心法。

  楚歌怕有什麼忌諱,並沒有細看是什麼。

  日子雖然平淡無波,倒也過得極快,轉眼又過了年,開了春,很快就到端午節了。

  楚歌忙了一大陣子,把各家定好的雄黃酒做好,見杜叔要做飯,便到前頭櫃檯看店。飯點來她家喝酒的人不算多,楚歌正昏昏欲睡的時候,葉歸程抱著一大捧艾草過來,道:「小老闆,剛才花家派了管事來取雄黃酒,順帶給捎來幾個臥雲樓的肉粽,杜叔讓你去招呼下。」

  楚歌懶洋洋地撐著下巴:「你去招呼唄。」

  葉歸程:「我還要去插艾草呢。」

  「我來插艾草,你去招呼。」楚歌說著從櫃檯出來,不由分說地接過困紮的整整齊齊的艾草,就往大門走去。

  葉歸程本來想說小老闆你個子矮夠不著,但是想想楚歌的脾氣,還是任由對方去做,轉身回去後院招呼花家管事。

  酒館大門很高,楚歌試了試根本夠不著,便進去搬了張椅子,踩著椅子插|進門框……仿佛一陣風刮過,楚歌一手還握著艾草,搖了搖腦袋,想讓被吹亂的劉海復原,眼角餘光卻瞥見身後一片白色的衣袂……一愣,已有冰冷的手指按在頸間,下意識要抬手時,頸間便一痛,雙眸瞬間渙散,意識模糊,微微抬起的右手垂下,整個人無力地癱軟下來。

  白衣人伸手,一把把人托住,歎息般道:「總算等到了……」

  又是一陣風過,兩個人一起消失,門口只剩一把椅子和掛得歪歪斜斜的艾草……


第廿七章

  楚歌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醒的時候還有點懵,有點分不清身處何地,畢竟自從穿越後身邊的一切都被杜叔打理的十分好,就算出門在外二少對她也頗為照顧,受凍這種事簡直想都沒想過。

  不過很快,就被耳邊細細的呻|吟聲混雜著浪花拍岸的聲音驚醒。

  脖子上冰涼的觸感仿佛一直未曾消失,眼前不期然地又晃過那片白色的衣袂,楚歌心裡一緊,側耳聽了聽,除卻呻|吟聲,還有細碎卻又清脆的巴掌聲,她聽了好一會兒,有些納罕地睜開眼——不管怎麼細聽,還是只能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可打人與被打,怎麼也該兩個啊……

  一睜開眼,楚歌就更懵了。眼下天已經黑透了,彎彎的月牙掛在天邊,在雲層間若隱若現,借著暗淡的月色,勉強可以分辨出這大概是在海上,腳下是一艘孤零零漂在海中央的高大樓船,她就這麼天為蓋地躺在甲板上。樓船看起來挺豪華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基本沒有人,只有個白影蜷縮在角落,似乎有些痛苦的小聲叫著。

  在這麼個陌生的環境,雖然對那個白影也有點怵,但是為了搞清楚狀況,楚歌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正要伸手,那白影突然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別過來!」

  ——是位白衣公子。

  楚歌一愣,心說這人正經長得挺好看,就是神色有點猙獰,臉有也點腫,像是被打的……嘖是誰這麼不憐香惜玉啊,這麼好看的臉也忍心下手……

  剛想到這裡,就見那原本應該風流瀟灑的白衣公子揚起手,毫不客氣地朝自己扇了兩個耳刮子。

  清脆的「啪啪」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裡,分外清晰。

  楚歌:……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只有一個人,卻有清脆的巴掌聲和痛苦的□□聲了。

  有什麼念頭在腦海裡浮起,然而還來不及細思,就被美色佔據了上風,楚歌下意識地伸手握住對方手腕:「喂你怎麼了幹嘛打自己?是犯什麼錯嗎?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解決呢?哎呀不管怎麼回事,不要隨便自虐啊,尤其是這張臉這麼好看……」

  聒噪的話語在對方陰鷙狠毒的眼神下消了音,楚歌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勉強扯起嘴角:「……哦,那您自便。」

  那白衣公子卻忽然朝她伸手。

  楚歌還以為對方覺得自己拍自己耳光沒意思,要來打她,連忙閉上嘴巴,再次後退了兩步,只不過退出去之後才發現,對方不是要打她,而是遞給她一樣東西……夜色太深,這裡又是角落,看不太清,只隱約覺得是個細細長長的東西。

  白衣公子又把東西往前遞了遞,從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出來,那只手有些發抖,然後就聽他仿佛壓抑著什麼般喘息著道:「拿著……抽、抽我……」

  楚歌:……我屮艸芔茻!

  內心仿佛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早在睜眼之前她就該想到,武功高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出家酒館、會自己扇自己巴掌的人還真有一個啊,陸小鳳故事裡的最後一個boss,宮九。

  如果她是個s,或者只是個s|m愛好者,面對這麼一個高顏值的抖m,那肯定是高高興興地接了鞭子開抽,可問題是她不是啊,她只是普通人,連打架都不會,抽人什麼的……但是宮九此時的眼神也好可怕。最後楚歌只能哆哆嗦嗦地接過那個細細長長的——鞭子。

  宮九放鬆了身子,帶著喘息命令道:「快抽我、用鞭子、抽我!」

  接都接了,楚歌只能咬咬牙,一鞭子抽了上去——

  「啪!」

  「啊——」宮九似痛苦又似歡愉地呻|吟了一聲,嚇得楚歌手一抖,差點把鞭子扔了,結果宮九卻看了她一眼,道:「繼續、用力!」

  宮九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冷靜,卻依舊帶著方才那聲呻|吟的尾音餘韻,頗為銷|魂,而且他的音色本就不賴,雖然年紀不大,卻是低沉悅耳,這麼一結合,那就是蘇蘇蘇,蘇炸了!饒是天天跟聲音同樣好聽的葉歸程在一起,楚歌也不由紅了臉,握著鞭子的手都有些顫,但還是勉強定了定心神,繼續抽上去。

  楚歌畢竟是姑娘家,向來沒做過重活,力氣不大,就算兩手合握了鞭子,力氣也還是有限,抽在宮九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但是被一個陌生的、嬌弱的、女孩子抽鞭子,給宮九帶來的屈辱感也可以稍作彌補,只是……還不夠……

  宮九一邊呻|吟,一邊命令催促:「用力……不要停……繼續用力……」

  抽到十幾鞭的時候,楚歌還能咬牙繼續下去,等抽到幾十近百鞭的時候,她都快哭了……嗚嗚嗚手好酸,宮九的喊聲她聽著好羞恥,媽蛋好怕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到時候她打哪兒找個抖m天天挨自己鞭子……嗚嗚嗚歸程哥哥、杜叔,這裡有個變態好可怕……我想回家……

  於是濃重的夜色裡,孤零零停在海中的高達樓船甲板上,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眼裡含著一泡淚,抽抽搭搭哆哆嗦嗦地抽著鞭子,而被抽的,則是個看起來風流倜儻長相英俊的白衣公子,不但不反抗,還似乎被抽的挺爽。

  噫好汙,沒臉看了。

  楚歌覺得自己抽了好久,實在使不上力氣了,而且突然想起從中午開始她就沒吃飯了,頓時覺得分外心疼自己,把鞭子一扔,就地一坐,也不等宮九質問,先喘著粗氣擺手:「呼——呼——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啦,呼——你還是自個兒抽吧!」

  本就不怎麼盡興的鞭子就這麼戛然而止了,宮九正要命令她繼續,卻聽到這麼句話,氣得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喝令道:「撿起鞭子!起來!給爺繼續抽!」

  楚歌縮了縮脖子,還是不想起,但又一點怕宮九發瘋,轉了轉眼睛,道:「要我抽也行……我問你個問題,你答對了我就抽。」說完也不等宮九拒絕,直接出題:「一溜三棵樹,要拴10匹馬,只能拴單不能拴雙,請問怎麼栓」

  宮九還真想了一下,然後突然從甲板上跳起來。

  這下把楚歌嚇了一跳,手腳並用地也跟著爬起來,戒備地看著宮九。

  沒想到宮九皺了下眉頭,然後往船艙走去……楚歌知道這會兒她應該離宮九遠點,可又按捺不下好奇心,就跟著過去。

  船艙裡空間很大,居然栓了好幾匹馬,宮九過去把解開十匹馬,就開始瞪著三根木樁子發呆,呆了半天,才扭頭看向楚歌,目光鋒利。

  楚歌吞了吞口水,好怕宮九突然沖過來把她摁死。

  宮九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無解。」

  噗!麻麻這個變態好蠢萌我好想笑啊……噫等等,幸好我沒問一溜三個人,殺了一個還剩幾個這樣的問題……本在心裡笑得都快滾地上的楚歌頓時就是一陣後怕,乾脆板起臉做嚴肅狀,伸出食指晃了晃,「並不是無解哦。一溜三棵樹,不正好是一、六、三棵樹麼?」

  宮九歪了歪頭,視線移回栓馬的木樁子,一六三地數了一遍,恍然:「哦,正好一棵樹栓一匹馬。這個問題算我輸了,下一個。」

  楚歌食指點著下巴,想了想,問道:「猴子一炷香能掰五個玉米,在果園裡,一隻猴子一刻鐘能掰幾個玉米?」

  宮九臉上突然露出苦惱的表情,突然沖出船艙。

  楚歌一愣,趕緊追了出去——卻見宮九雙臂一揚,縱身一跳,轉瞬便掠到遠處,消失在蒼茫的大海裡……

  楚歌:……

  雖然變態走了她松了口氣,但是這船孤零零地漂在海中央,還沒有別人,她要怎麼開回去啊?!

  楚歌扒著船舷,托著下巴,十分茫然。

悠于 2016-6-4 18:52

第廿八章

  等了半天,宮九還是沒回來,想想宮九方才解決問題的手段,楚歌嘴角抽了抽,他該不會真去找猴子和果園了吧?那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摸摸扁扁的肚子,楚歌想了想,摸黑往樓上走去……宮九所在的無名島那麼有錢,這個樓船又建的這麼豪華,想來少不了吃食。

  樓裡倒是點著燭火,吃食也確實有,一間裝飾豪華的房間裡有一桌宴席,看得出來是出了鍋還沒來得及動筷子,雖然過了這麼久,但下面用熱水溫著,此時也只是微涼。

  本來就餓,看到這麼一大桌飯菜,只會更餓,楚歌也不計較飯菜涼,又去廚房拿了副乾淨的碗筷,坐在上首便開吃,吃飽之後楚歌本來想在這裡睡一覺,但是想想這床還不知道被什麼人睡過了,尤其不知道宮九有沒有帶著沙曼在這裡玩s|m,楚歌就十分嫌棄,反正她睡了一整天,現在也不困,便從櫃子裡翻出一床新棉被,把人整個兒裹進去,又走上甲板,趴在船舷上,眺望著宮九離開的方向發呆。

  這一呆,就呆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楚歌趴在船舷上都快睡著了,又有細碎的腳步聲把她吵醒,一睜眼,就看到幾個從來沒見過的護衛打扮的男子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楚歌揉了揉眼睛,白淨的臉上還有被褥壓出來的紅痕,神色茫然。

  另外一邊又走來幾個差不多打扮的護衛,原本看著楚歌幾個護衛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又回過頭來,問楚歌:「九少爺呢?」

  楚歌打了個呵欠,想說不造飛哪裡去了,一陣風吹過,清晨的海上風還是挺涼的,她瞬間回過神,她不該知道宮九的名字啊!

  於是做老實臉:「九少爺是誰?」

  這護衛的脾氣好像不是太好,聽到這話,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九少爺就是九少爺!這船上只有你一個人嗎?」那人看了看她身上裹得被子,又繼續問道:「你醒來去拿被子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楚歌做恍然大悟狀,慢吞吞道:「如果你們問的是一個白衣公子的話,我確實有見到過……」

  「那他去哪裡了?」

  楚歌搖頭:「不知道哦……他突然飛了出去,海上霧大,夜色又深,我也沒看清楚他去哪裡了。」

  護衛們:……

  彼此對視了一眼,憂心忡忡地想著——短時間內九少爺能回來麼?或者說,九少爺還能找到回家的路麼?早知道就算冒著看到九少爺犯病過程的大罪,他們也不該就這麼離開啊!

  作為一個在從小長大的島上都能迷路的路癡,護衛們已經完全不期待宮九能夠找到茫茫大海上的這艘船了,又低聲合計了一番,決定先楊帆啟程回島,讓主人合計之後該如何去辦。

  看著護衛們各自忙活開了,楚歌琢磨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一直以來想問卻沒機會問出來的問題,抱著被子往前挪了幾步,仰起頭,軟軟糯糯地問道:「對了小哥,我怎麼會在這裡啊?這是要去哪裡?九少爺又是哪家的少爺?」

  楚歌本就長得好看,又沒什麼攻擊性,此時抱著被子裹成一個團,愈發顯得嬌小可愛,她又是挑著面相老實和善的人問,所以就聽那人老實答道:「姑娘是九少爺親自帶上船的,具體原因小的並不知道。至於去的地方,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嘖,老實人也不老實。楚歌撇嘴,把下巴埋在被子裡——這海上的清早還挺冷——心裡想著,就算那護衛不說,她也猜得到是要去無名島。但是宮九把自己抓去無名島做什麼?她確定沒有得罪過牛肉湯啊……還有那個小老頭,能不能忽悠過去,她心裡也沒什麼譜……

  楚歌這邊看似風平浪靜、一路順風,中原武林卻是要炸開了鍋。

  葉歸程從後門送走了花家下人,正準備去看看楚歌艾草插得如何了,剛進了店裡,就見杜叔背著手,難得神色嚴肅地站在店門口。

  葉歸程還在納悶杜叔不是在做飯麼,怎麼跑前面了,就聽杜叔歎了口氣,道:「小姐不見了……」

  「不見了?」葉歸程三步並做兩步跨出店門,果然沒有看到楚歌,再看一旁的椅子上,除了楚歌的腳印,椅背上還有一個淺到幾乎看不到的印子,他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楚歌很少不打招呼出門,更何況快到飯點了,她是肯定不會錯過杜叔做得飯的。

  杜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還得麻煩葉公子幫忙把小姐找回來了。」

  「杜叔不說我也會去找的。」不說楚歌曾經說過會帶自己回家,就算這幾日的相處,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楚歌可能已經陷入險境而不理會。

  於是他又是寫信,又是親自上門拜訪的,不消半天,整個江湖都知道了楚家酒館的小老闆失蹤了,藏劍公子正急著到處找人呢。

  江南花家、珠光寶氣閣閻家、武當、少林、峨眉、唐門還有十二連環塢等等跟楚歌或者葉歸程交好的家族門派都給弟子下屬們派發了畫像,發佈了命令,讓他們留意楚小老闆的行蹤,就連玉羅刹所在的西方魔教也在暗中行動著。

  這麼多方面的勢力,有不少商隊鏢局,足跡遍佈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到了深夜,楚歌被一個白衣男子擄走的消息終於傳到葉歸程手裡。

  但是之後這白衣男子帶著楚歌去了哪裡,卻是無人得知。

  葉歸程拿著幾家派人送來的資訊相似的信箋,陷入沉思。第二天一早,便驅馬南下,前往臥雲樓等行蹤不定的陸小鳳,讓他幫忙一起找人。

  一路順風順水地到了無名島,遠遠地,楚歌就已經看到岸邊站了不少人,打頭的是個身穿粉衣的女孩,後頭跟了幾個侍女還有一大群護衛。

  船慢慢靠岸,尚未停穩,那個粉衣姑娘就已經展臂提身,縱身一跳,便輕飄飄地落到甲板上。她環視了一周,沒看到想見的人,立刻不高興地嘟起嘴,抱起胳膊,腳尖點著地面,大聲喊道:「九哥,九哥,九哥你還不出來!我一大早就在岸邊等你了,你倒好,還躲在房裡。你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楚歌托著下巴看她——這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姑娘,雖然嘟著嘴,臉色也因為不虞而有些陰沉,顯得刁蠻任性,但還是十分漂亮,就算生氣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不用介紹她也知道,這人是宮主,宮九的兄控妹子,似乎還沒過中二期。

  哦,不對,兄妹兩都是中二加變態。

  楚歌打量著對方的時候,已經有護衛上前低聲彙報情況了,那小姑娘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目光卻在打量楚歌,等聽侍衛說完,她伸手一指:「那這人又是哪裡來的?」

  護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說是九少爺帶回來的,又說九少爺離開的時候,只有這姑娘在。

  宮主轉頭看向楚歌:「九哥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

  楚歌搖頭。

  宮主:「那九哥為什麼會離開船?」

  楚歌繼續搖頭。

  宮主卻突然變了臉色,看了眼幾個護衛,眼一眯:「……你看到了什麼?」

  楚歌剛想說她什麼都沒看到,卻見宮主突然抬手,纖纖玉指微翹,仿若一朵蘭花輕掠眼前。

  如意蘭花手!楚歌心下一緊,雙眸略微掃了一眼四周,只見幾個護衛俱都低著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顯然不管她的死活。就在那只手滑過耳際之時,楚歌覺得賭盡了這輩子所有的運氣,一側身,恰到好處地避開這一掌,隨後一抬手……

  七八枚精鐵所鑄的箭矢如流星般,從她素白的袖間激射而出——


第廿九章

  整個世界立刻安靜了下來,就連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息的海風都不再鼓動。

  楚歌心裡一沉。

  箭矢是葉歸程所做,堅硬無比,隱藏在袖間的微型瞬發連弩|弓是朱停親手打造,機關精巧嚴密,威力巨大,兩相結合,可裂金穿石。她又是出其不意,並不指望全部都能準確地射中宮九要害,至少也要一枚對宮九造成一定傷害,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什麼都沒有。不管是刺入血肉的聲音,或者是裂帛聲,甚至連刺入木制甲板的聲音都沒有。

  這種情況,只能是有人接住了幾枚箭矢。

  這番思索看似時間很長,其實不過刹那,等她想明白,並開始思索下一步時,才將將穩住因為弩|箭後坐力而踉蹌的身形。

  海風再次呼嘯起來,楚歌餘光一掃,只見周圍的護衛以及上船幫忙搬運物品的下人突然齊刷刷地跪了一片,再抬頭,只見一個身形不高、面容普通又和善的小老頭穩穩地站在船舷上,絲毫不畏海上大風,武功修為之高,可見一斑。而宮主在他腳下的船舷邊狼狽地縮成一團。

  見她看過來,小老頭一揮手,八枚箭矢一個不差地落在甲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楚歌卻覺得那聲音仿佛敲在心頭,震耳欲聾,心裡不由一跳。

  小老頭負手,沖楚歌微微一笑,隨後移開視線,看向跪了一地的護衛:「小姐任□□鬧,你們就這般任由她胡鬧?我養著你們是吃白飯的麼?」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然而下手卻極重,看似輕輕地一擺手,幾個護衛立刻被激蕩的內力掠倒,在甲板上滾了幾滾,勉強穩住身形再次跪下,嘴角也都有鮮血溢出。

  楚歌心裡又是一跳。

  小老頭輕輕跳下甲板,走到宮主身旁,將人扶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這孩子,總是這麼任性妄為——這位楚姑娘是爸爸特地讓你九哥幫忙請回島上陪你玩的,你怎麼能見面就動手呢?」

  宮主白皙的臉上蹭了灰塵,還有些撞出來的紅腫,不服氣地瞪了楚歌一眼,然後又低著頭,認錯態度良好:「是,都是我不好,辜負了爸爸和九哥的好意。」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小老頭贊許地點點頭,然後看向楚歌,笑眯眯道:「楚姑娘,這次請你過來,是想讓你陪小女一起玩。你眼前的這座島叫做無名島,是我的產業,小女自幼養在這裡,也沒個同齡的女孩子,你看,動輒便要動手,簡直沒個女孩子樣兒。早就聽聞楚姑娘機智伶俐,想必是個很好的玩伴,所以特意讓我兒子請你過來。」

  「把人弄暈了扔到船上,這就是閣下的請嗎?」楚歌知道現在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但是她必須得表明立場,自己不是好欺負的,至少也要讓之後的待遇好一點,不過這話說得有點太硬,她又委屈地補充了一句:「連飯都不給吃,睡覺的地方也沒有安排,一直在甲板上吹冷風!」

  聽起來楚歌似乎在船上遭了不少罪,宮主有點幸災樂禍地彎起嘴角,不過注意到一旁的小老頭,還是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

  玩伴之說本就是小老頭臨時起意,路上沒有好好招待楚歌也正常,不過楚歌這麼直接的戳破了,他也絲毫不見尷尬,只道:「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委屈了姑娘!楚姑娘還請放寬心,在這島上,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你們在場的也聽著,楚姑娘是我請來陪伴小姐的,一應事務全都跟小姐等同,不可怠慢了。」

  周圍一片紛紛應是,宮主心有不滿,到底心裡害怕著小老頭,不敢反駁,只尋思日後慢慢折騰這小丫頭,反正她不懂武,到了她手裡,還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圓?

  宮主想到這點,楚歌還能想不到?畢竟是事關人身安全的事情。不過她既然已經得了小老頭的保證,暫時還不好得寸進尺,稍等等再說。

  下了船,宮主便被小老頭帶走了,而楚歌,則跟著島上分配給她的一個叫小翠的侍女,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園子。

  這一路走來,楚歌覺得整個島確實有點世外桃源般的感覺,到處都種了鮮花綠樹,就連分配給她的這園子看著也很漂亮。園子裡有一方池子,裡頭種了荷花,此時已經冒了尖尖的粉紅小角,還有幾隻大白鵝在水裡戲水,四周圍栽種了各色花木,修剪有型,花團錦簇,暗香浮動。

  小翠笑道:「楚姑娘,主人說了,以後您就住在這裡,隔壁是小姐的住處,再往東,是九公子的住處。」

  進了屋子,楚歌簡單洗漱收拾了一番,又正兒八經休息了一番,剛起來,便有個侍女過來說主人要見她。

  楚歌微微翹了翹嘴角,知道這是跟小老頭講條件的機會,正好也休息好了,立刻讓侍女帶路。

  這時已經是傍晚了,有下人點起燈籠蠟燭,雖然沒到亮如白晝的地步,但昏昏黃黃的燈火下,島上的景致也別有一番風味。

  小老頭在一個小花廳見她,旁邊大概是個大廳,時不時地有些喧嚷聲傳來,思及小老頭又是喝紅酒又是吃魚子醬的洋派作風,楚歌甚至覺得那邊有可能在舉行什麼自助趴踢。

  小老頭見到她也沒有拐彎抹角,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到底對宮九說了什麼?」

  楚歌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也提了個問題:「你真是宮九和宮主的爸爸?」

  聽到這句問話,小老頭不惱反笑:「你果然知道的不少。雖然我不是那兩個孩子血緣上的父親,不過他們叫我爸爸也不為過——像是歐羅巴那邊的孩子們,可不是只有一位父親。」

  那就是類似教父之類的?楚歌心裡想著,然後道:「所以你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才把我抓來的?」

  小老頭笑道:「小姑娘,禮尚往來,人可不能太貪心。」

  楚歌可不敢隨便忽悠小老頭,便把她問宮九的那個腦筋急轉彎如實說了出來。

  這問題不難……小老頭剛要說出答案,又突然頓住,皺眉思索了一遍,突然笑了起來,道:「你倒是知道那孩子的弱點……你這麼聰明,那我就不怕你跟在宮主身邊死得太快了。」

  「唉等等。」楚歌嚇了一跳,苦著張臉:「可是我怕啊……宮主是你教出來的高徒,萬一她任性起來,一掌就把我拍死了,我再聰明也沒什麼卵用啊!」

  小老頭笑道:「那你要什麼?」

  楚歌跳下椅子,蹭到小老頭身邊,獻殷勤地給他捶捶肩,「老爺子您手頭那麼多絕頂的武功,有沒有什麼簡單速成又厲害的啊,我學了不求打人,只求能自保個一時半刻的……就像今天,要是老爺子您沒來,我怕是就沒命了。」

  小老頭也想起今天的事,臉色一變,其實今天他若不出現,受傷的就該是宮主了。不過小老頭很快又恢復溫和的表情:「今天你用來射箭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個一次性的小玩意兒。」楚歌老實答道——這話半真半假,那瞬發連弩|箭只能用一次是真,不過略微一修就能繼續用了。

  不想小老頭左掌一翻,突然抓住她手腕,沒等楚歌掙扎,神色一喜,又摸了摸楚歌後腦,捏了捏肩頸、手臂等等幾處要穴關節,道:「武功秘笈我會給你,但是在宮主手下能活多久、又能練到什麼地步,那就看你自己了!」

  說完,面帶喜色地溜達出花廳。

  楚歌完全不知道小老頭這番轉變是怎麼回事,愣在原地,直到耳邊刮來一道掌風……楚歌躲閃不及,只能聽天由命,不過那掌風卻是擦著耳朵過去。

  宮主笑吟吟地站在她跟前,笑道:「看不出來,你膽子也挺大。」

  楚歌默默感受著背後的冷汗,歎了口氣,「宮主真愛開玩笑,跟你哥哥一點不像。」

  「哼!」宮主瞪了她一眼:「九哥武功比我好,可卻也比我容易被糊弄……果園哪裡來的玉米!這樣的小問題,可難不住我!」

  楚歌挑了挑眉,「這樣的小問題難不住,那旁的問題呢——為什麼你最喜歡九公子,而九公子卻最喜歡一點也不喜歡他的沙曼呢?」

  宮主驀地變了臉色。


第三十章

  宮主握著毛筆算題——楚歌突然想到的一道基礎奧數題,對於這個沒有阿拉伯數字的世界還是有點難度的。但是為了搞清楚為什麼九哥最喜歡的不是自己,她還是硬著頭皮努力算。

  趁著這個時候,楚歌努力練習如意蘭花手,還頗有成效。

  宮主安靜下來了,楚歌的武功進境極快,這讓在暗中觀察的小老頭極為滿意——他果然沒有看錯,楚歌不但很聰明,根骨也果然是最好的,可惜沒有早點發現……

  他最開始收宮九為徒,就是看中了對方根骨極佳,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天才,至於宮主,因為是他的妹妹,還總是哭著追著要哥哥,看她根骨不錯,便也順手收了。不想到了末了,卻發現楚歌這個更好的,而且楚歌的悟性也很高。雖然現在才練起,荒廢了不少年,但也不算太晚。畢竟真正讓練武之人受限的,從來就不是年齡和付出,而是悟性和體質。可以說,一個人武功能達到的最高點,從出生那一刻就就已經是註定了的,楚歌雖然起步晚,但勤奮苦練,也未必就不能達到自己的境界。

  小老頭先去看了看宮主在做的題,抽抽嘴角,表示這題正經不簡單,難怪把宮主難住了,然後就三五不時地去指點楚歌練武,同時不著痕跡地進行洗腦——無名島好,無名島棒,無名島呱呱叫,你要不要加入無名島?隨便吃隨便喝,還有武功任你挑,你要不要加入無名島?少女,入教保平安哦,入教就沒人敢小瞧你了。

  楚歌雖然覺得……好煩!

  不過小老頭同時能指導她練武,倒也勉強能忍受。

  楚歌每天除了練武,很少出門,倒是無意間發現每天傍晚左右,都會有個胸大腿長的姑娘出現在她園子後院的那片沙灘上,似乎在借酒澆愁。光憑側影就能看出來這姑娘十分好看,看得楚歌心裡癢癢的,好想去勾搭,不過介於練武要緊,她就沒理會。

  可惜的是,三天后宮主算出答案過來找了她之後,那漂亮姐姐就再也沒出來過了。

  楚歌見宮主算出來了,便先停止練武,給宮主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s|m。

  其實抖m這種人楚歌也不瞭解,畢竟就算在現代並不被認為是病,但也不被廣大普通人所接受,所幸他們有自己的圈子,互不干擾。所以對於宮主,楚歌也只能哄著她,瞎扯淡:「我說啊,九公子這是種病,心病,藥物治不好,一輩子都這樣,就跟肺癆殘疾什麼的一樣……當然比那些病要好一點,至少外人看不見不是。不過既然是病,那就要吃藥。這種病,唯一的藥就是滿足他的被虐欲。像你這樣一心一意只想為九公子好的人是永遠不會成為他最喜歡的人的。要想讓他喜歡,你得要享受虐待他的感覺。」

  「虐、虐待九哥?」宮主張大嘴巴,一臉愕然——雖然偶爾身邊沒人又正好碰上九哥發病的時候,他確實會讓自己抽他,可是抽了九哥,她比九哥還疼,難道只有喜歡抽九哥,九哥才有可能喜歡自己嗎?——「那、那江沙曼那個賤人呢?」

  「沙曼啊……」楚歌摸了摸下巴,繼續編,「那姑娘是個普通人,其實跟九公子不大相配啦。不過她若是認命,跟九公子的時間長久點,習慣了之後,未必不能被掰成s,然後跟九公子和諧地一起過下去……」

  聽到沙曼可能跟九哥變得和和美美的,宮主厭惡地垂下眼睛:「那個女人……哼,她可高傲著呢,哪裡會認命。」

  楚歌笑眯眯地一攤手:「所以咯,這就是宮主你的機會呀~」

  宮主眼睛一轉:「你是說?」

  楚歌道:「所以宮主你要麼狠下心,把自己變成一個s充當宮九的藥,要麼就保護好沙曼這副藥——雖然這人也不是s,但就好像做□□也不是她想要的,但是為了活命,不得不做。」

  宮主咬牙:「……那個婊|子!」她才不會把九哥讓給她!她還以為宮九是非她不可,所以才不敢動她,既然不是不可替代的……不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哪裡配得上九哥!如果九哥一定要人虐待他,她這個親妹子不介意效勞,九哥就算喜歡被人欺負,也不能被個外人欺負了!

  宮主覺得楚歌的這番解釋十分合理,最重要的是挺對她心思的,又知道她要學武,特意好幾天不來打擾她,偶爾來,也是給她喂喂招,小老頭看得也甚是滿意,覺得宮主這小丫頭也是長大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差不多半個月,楚歌所練的如意蘭花手已小有所成,雖然打敗宮主不可能,甚至隨便來個武功差不多的她都打不了,但同時也不會一掌就被宮主拍死,甚至還能憑著超強的直覺閃躲著在她手下撐過上百招。

  不過有了成果之後,楚歌就鬆懈下來了——練功真的好辛苦啊,就連睡覺都要練習呼吸吐納之法,她好想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裡,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倒是小老頭急到不行,又是威逼,又是利誘。

  楚歌嫌棄死小老頭了,正在愁怎麼讓他滾蛋的時候,宮主來了。

  楚歌欣喜:「又要過招嗎?」看著宮主想打卻打不著她的氣憤模樣,怎麼都比小老頭這幅不安好心的模樣好看太多。

  宮主瞪了她一眼,扯著她就往外跑:「還過什麼招,九哥回來了!」

  無名島淺灘上泊著好幾艘船,楚歌跟著宮主趕到的時候,宮九剛好被無名島的護衛們簇擁著從最豪華的那艘船上下來——路上聽說宮九是被無名島的護衛們費了好大力氣找到的,這半月的日子過得不算好,所以雖然已經梳洗過,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但看起來還是憔悴了不少,把宮主心疼的,急火火就要上去問問情況。

  楚歌攔住宮主,提醒道:「你不覺得平日裡叼炸天,仿佛無所不能的九公子此時這副病態的模樣很帶感麼?有的時候,最美的東西,被毀了才是真正的舉世無雙。你可以把九公子想像得更病弱一些。」

  宮主似懂非懂,但是再看宮九——若是九哥更病弱一點……宮主突然發現自己滿心的擔憂中似乎有了點小興奮。

  宮九一眼便看到楚歌,歪頭,淡淡道:「那個問題的答案是,零個。」

  楚歌看著宮九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目瞪口呆:「你該不會特意去找了猴子和果園吧?」

  宮九搖了搖頭。

  楚歌剛要鬆口氣,就聽對方淡淡道:「是找了猴子,和,恰好種了玉米的果園。」

  楚歌完全被宮九的耿直嚇到了,結結巴巴問,「那、那怎麼還是零個?」

  宮九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她好笨,口氣依舊是淡淡的,平淡的完全不像是拎著只蠢猴子走遍三山五省,只為找個種了玉米的果園的樣子,「猴子只顧著摘水果吃了。」

  楚歌&宮主&小老頭:……

  所以費了那麼大勁兒,也只是得到這麼個答案嗎?!

  小老頭表示想靜靜,他覺得他有點不認識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了……說好的聰明絕頂智計百出難得一見的天才呢!就這樣的還想謀朝篡位,靠譜嗎?!

  宮主大眼睛撲閃撲閃,愈發亮了,嚶,突然覺得這樣的九哥好萌,她好像比以前更喜歡九哥了呢~

悠于 2016-6-4 18:53

第卅一章

  幽森陰暗的地下室,有鎖鏈摩擦地面的聲響。一個瘦削卻不瘦弱的白衣公子匍匐在地,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哼聲。一條細長的鞭子如蛇一般從角落裡竄出,狠狠地抽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那白衣公子仿佛覺不到疼一般,反而哼出舒服的味道。一個粉衣女孩自角落的陰影裡緩步走出,她身材修長,步伐輕盈,漂亮的臉蛋上帶著甜美至極的笑容,然而手下的鞭子卻如疾風驟雨般,盡數落在匍匐之人的身上……而那人,卻叫得愈發舒服了。

  宮主湊近,拿鞭子抬起宮九的下巴,微微俯下身,卻仍保持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仿佛情話般甜蜜低語道:「我親愛的九哥……你說,是不是被我抽的很舒服?」

  原本急如驟雨般的鞭子乍停,宮九有些難過地哼了幾聲,才喘息著道:「……是、是。不要停、繼續……」

  宮主用鞭子的硬柄用力地拍了拍宮九的臉頰,看著殷紅的臉頰驀地現出兩道紅痕,追問道:「是什麼?是很舒服,還是不舒服?」

  「很……」剛吐出一個字,宮九便有些難堪地咬住嘴唇,身體突然一陣痙攣,淺色的雙唇很快變得豔紅如火,本能的渴望衝擊著理智,顫著唇道:「舒服!你抽得我好舒服,快繼續!」

  得到認可,宮主愉快地笑起來,清澈的雙眸似有火光冒出,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那是我把九哥伺候的舒服,還是江沙曼那個□□伺候的更舒服?」

  身邊的此生唯一不曾設防之人,強烈的渴望幾乎令宮九失了一切理智,啞聲說出真實的感受:「你……更舒服……江沙曼……江沙曼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這個答案可真叫人心動。宮主嘴角勾起甜蜜的角度,然而宮九低喃沙曼名字的聲音,卻也讓她眼裡升起一股暴虐之氣,清脆的鞭打聲再次激烈地響起來,配合著宮九歡愉又痛苦的哼聲。

  「九哥,你叫的真好聽,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親妹妹啊……你看你就是個變態、怪物、魔鬼!像你這樣的人,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喜歡的……除了我……我和你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我們血緣相連,我理解你、喜歡你……我最喜歡九哥了!永遠不會有背叛,就我們倆個,永永遠遠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什麼江沙曼還是王沙曼……你只要有我就好了不是嗎?」

  在親妹妹面前露出這般醜態,被親妹妹鞭打還能叫得這般歡快,我果然是個變態怪物啊……宮九依舊大聲叫著,而混沌的意識卻又似乎分外清醒,他想,難怪父親從來不喜歡我,如珠似玉般寵著的沙曼對自己也只有厭惡,就連師父,也不過看上了自己的資質……也只有宮主,只有他的妹妹喜歡著在乎著他這個人,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只有妹妹……宮九敏銳犀利的雙眸漸漸陷入一片迷茫:「……是啊,只要妹妹就好……」

  「啪」地一聲,宮主臉頰紅紅地把手裡的書本合上,按在鼓動個不停的心口處,新鮮的墨香彌漫開來。

  是的,以上內容來自一本睡(s)前(m)讀(qi)物(meng),屬於應該被和諧的小x書範疇,作者楚小歌,寫於一天前==|||

  宮主把自己縮進被窩,閉著眼睛,腦海裡卻全是文中所描繪的場景——衣衫不整的九哥,縱橫交錯的鞭痕,引人遐思的呻|吟……好想自己去嘗試一下,九哥緊實的腹肌,真的會在鞭打下因痙攣而形成優美形狀嗎……還有九哥的被抽鞭子的神態……

  等宮主的呼吸漸漸平緩起來,有侍女打起簾子,宮九無聲地踱進來,看著對方嘴角掛著甜甜的笑容,也不由笑起來。接著上前一步,打算給宮主掖好被角……然後就發現一本薄薄的書。宮九本來還想看看宮主看得是什麼書,但是瞧見楚歌的署名,立刻就放到了一旁——這幾天楚歌總是鼓動著宮主問他腦筋急轉彎,還不讓他動手實踐出結果,所以他現在真的是看到楚歌就頭疼。

  放好書,掖好被角,又把房裡用來照明的碩大的夜明珠拿一塊黑巾罩住了,這才緩步出了宮主的閨閣,往西走去。

  近海的淺灘上有一座小築,此時明月高懸,小築裡燈火通明,在窗扉上映出一道俏麗的剪影——身材纖穠合度,四肢纖細修長,似乎正在舉杯獨飲,嫋嫋婷婷,煞是動人。

  沙曼喝盡一壺酒,瞧了瞧沙漏,歎了口氣,簡單梳洗之後便吹熄了燈。

  只是九公子今晚,想必還是不會過來了。

  自三天前宮九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來找過自己。若是以往宮九這麼長時間不找自己,她肯定高興還來不及,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因為多了個楚歌。

  她不喜歡宮九,甚至恐懼厭惡他,但心裡卻知道,自己能脫離妓院,還能在這個無名島過著無人敢打擾她的生活,全都是宮九所賜,她知道宮九喜歡自己的高傲,喜歡自己對他冷漠,就如同她的前半生,每天都在觀察所接待的客人喜歡什麼樣的自己,然後努力做出他們喜歡的模樣。

  所以她一直得宮九喜愛,就連那位被稱為九公子最疼愛的妹妹都不敢對她如何。

  可現在她卻有些慌了。因為楚歌的身份,她看不懂。雖然小老頭說了楚歌只是宮九請來陪伴宮主的,但她卻覺得沒那麼簡單。在被宮主警告之前,她經常去楚歌房子附近轉悠。楚歌害宮九失蹤了半個月,卻沒人追究她,更別說在這島上,她是跟宮主一樣的例外——在這無名島,人人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宮主例外,那是因為宮九每次做的任務養活他們兩個綽綽有餘,可如今這個楚歌……莫非她也是靠宮九養著?被安排在宮主房間隔壁,跟宮主一樣待遇,白吃白喝,還配備了侍女。更讓她心慌的是,小老頭和宮主待她的態度,明顯跟對他們這些人不同!

  就連她都得不到這等殊榮,還要經常問小老頭借錢,楚歌憑什麼就能得到!想到這些,沙曼有些恨恨地咬住被角,忍不住想著,這姑娘莫不是宮九未來的妻子,宮主的嫂子?如果宮九娶了妻,那自己豈不是要回去繼續過原來的生活?不過……就宮九那個總是讓人抽他的變態,那個姓楚的丫頭以後就等著哭吧!天知道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抽宮九的時候,噁心得好幾天沒吃好飯。

  幻想了一下楚歌將來可能的悲慘生活,沙曼的心情終於好了幾分,她確實一直想離開這裡,但絕對不能是因為被宮九拋棄,也絕對不是這個時候!否則,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回去妓院,畢竟,她除了賭博和伺候男人,旁的一件事也不會。而不好的情況,甚至連無名島都出不去,畢竟宮主那丫頭,可是看自己不順眼好久了!

  至少,至少也要找個好騙又多情的男人,她不介意陪著演場風花雪月至死不渝的風流戲,以將終身託付。只要有了良人,只要良人不要像宮九那般變態,憑著她的美貌和手段,後半生想是不用愁的。

  想到這裡,沙曼把臉埋進被子裡,沉沉睡去,自始至終沒有發現,窗外冷風下站立了許久的宮九。

  聽得屋內平穩的呼吸,宮九抬起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了下,轉身往自己房子走去。

  又過了幾日,小老頭為慶祝宮主找回哥哥,在無名島一個大廳的舉行了自助趴踢。

  這小老頭真是會玩。楚歌坐在一個類似沙發的矮榻上,一邊嚼著精緻的點心,一邊敷衍地聽著宮主的讀後感。早在宮九回來的第二天,就為宮九回島,大肆慶祝了一番,而今又找了這麼個理由,再慶祝一次,嘖——城會玩。

  這個自助趴踢跟後世挺像的,也很熱鬧,幾乎全島的人都來了,氣氛輕鬆又自在。

  「……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九哥就該跟我一輩子在一起,旁的人都是外人,才不要他們……喂,楚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那可不是!變態中二兄妹就湊在一起就對了,別到處亂禍害人。楚歌心裡腹誹著,臉上卻很認真地點著頭,而後突然促狹地笑了笑,碰了宮主一把:「哎你看,那傢伙一直在看你哎,是不是看上你了?」

  宮主順著楚歌所指看過去,只見一個穿著唐時朝服,腰纏白玉帶,頭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正盯著他們瞧。這人她認識,在島上被稱作「賀尚書」,說什麼賀知章轉世,其實就是個老色鬼加老酒棍,也就是功夫好點罷了。不過這人居然敢這麼看她,看她不挖了他的眼睛!宮主想著,便怒氣騰騰地站起來……

  然而下一瞬間,大廳門口突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尖叫聲響起,不懂武的侍女小廝四散逃走,宮九循聲望去,只見半個門扉都被卸了,一個黃衣的青年扶著一把巨大的劍站在門口,冷冷地道:「來個說話管用的,我要找人!」


第卅二章

  大廳被卸掉的雕花大門已經被重新裝好,廳內眾人又恢復之前的悠閒自在,小廝侍女來回穿梭著補充酒水菜品,而島上說得上話的人,小老頭、宮九和宮主,和剛剛砸場子的人,葉歸程和陸小鳳,外加一個楚歌,一起轉移到了大廳一旁的花廳。

  見到陸小鳳和葉歸程這麼兩個青年才俊,小老頭見獵心喜,又開始他的安利*,努力地勸著兩個人要不要考慮加入無名島,做隱形人blablabla的。

  除了楚歌,在場的四個年輕人都似乎十分認真地安靜地聽他講話。

  陸小鳳摸著嘴唇上的兩撇小鬍子,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方才葉歸程砸門的時候,有個粉衣的小姑娘二話不說便打了上來,用的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如意蘭花手……這功夫雖然陰毒非常,他倒也不擔心葉歸程應付不來,只是在葉歸程條件反射地躲開,並且反手刺出一劍時,又有個白衣公子以劍擋開,那出劍速度,瞧著並不比西門吹雪慢多少。光這麼兩個人,就足以說明這無名小島藏龍臥虎,而眼前這個講話的小老頭看起來更是深不可測,還一直在拉攏他和葉歸程。組織起這麼大的一個勢力,若說沒有任何企圖,他是怎麼也不會信的,可若是有企圖,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麼多天,楚歌早就練就一身隔絕小老頭廢話的技能,所以儘管此時對方坐在主座說得慷慨激昂,她仍然能夠絲毫不受干擾地給葉歸程打小報告——你看那個穿白衣服的,那就是個湊變態,居然讓我抽他,我都快被他嚇哭了;那個穿粉裙子的姑娘,一見面就想殺我,幸好我有弩|箭急救;還有這個小老頭,他好煩啊,天天想讓我留在這島上……嘖,你說這破島有啥好的,真想要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不得到陸上去買,麻煩的要死……

  #寶寶委屈,寶寶難過,寶寶心裡苦#

  葉歸程看著楚歌皺著一張臉,雖然覺得自家小老闆怎麼都不會吃大虧,再瞧著小老闆氣色紅潤,一點也沒見瘦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受過虐待,但他還是對無名島上的這些人還是十分不滿——就這麼隨隨便便就把人擄了來,若非他認識的人多,江湖朋友肯給他個面子,一直在幫忙留意,他可能根本找不到這座島。他家小老闆,豈不是就要一直被困在這小島上了?更何況,他們這些人對小老闆,也不是沒有殺心。

  宮九目光熠熠地看著葉歸程,剛才他只跟這人過了一招,便被小老頭打斷,但仍然能夠感覺到這傢伙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而且武功路數似乎也十分有意思,他很想繼續再比試一場。

  宮主則是一會兒瞧瞧葉歸程,心說看不出來這麼俊秀的公子哥兒居然用這麼大的一柄劍,一會兒又瞅瞅陸小鳳,想著瞧這小哥兒長得不壞,偏偏嘴巴上留那麼兩撮跟眉毛沒什麼區別的鬍子,真是好難看……哼,果然還是她家九哥最好看,最萌!

  小老頭十分高興地說了一大通,最後卻注意到大家都沒聽,立刻拉下嘴角:「你們到底有沒有在聽我這個老人家講話?」

  然而並沒有人理他,大家依舊各做各的。

  小老頭氣得抬手一拍桌子,紅木所制的精緻八仙桌瞬間碎成粉末。

  小花廳靜了靜。

  葉歸程握劍,陸小鳳回神,兩人看向小老頭,嘴角都掛這笑,眼裡卻盡是戒備和忌憚。

  宮主向來怕小老頭發火,連忙正襟危坐。而宮九向來桀驁,如今一心想著要跟葉歸程比試的事,除非有人出手,不然根本就把周圍所有人當不存在。

  正倒苦水倒得歡的楚歌被嚇了一跳,抬手撫胸口,埋怨道:「有話好好說,不要亂嚇人……這桌子好幾百兩吧,嘖,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小老頭眼皮跳了跳,抬眼看楚歌。

  楚歌一點也不怵他,抬了抬下巴,對視過來。

  小老頭冷笑:他是看出來了,這姓楚的丫頭,如今是得了靠山,說話都有底氣了!可這姑娘未免也太過天真,那兩個年輕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奶娃娃,他還沒放在心上。看來怪他之前太過愛惜人才,不小心給她留下他很好相處的印象了啊……小老頭想著,站起身,袖著手,淡淡道:「看來是我上了歲數,這脾氣漸收,竟然也跟你們玩起先禮後兵這一套了。現在我不是在勸你們,也不是同你們商量,而是通知——既然上了我這島,除非為我所用,否則,就別想再離開了。」

  陸小鳳和葉歸程對視一眼——這小老頭這口氣雖大,卻也有底氣。他倆合力也許打得過對方,卻若是再加上那個九公子,就沒把握了,而他們帶來的人,此刻卻都在船上,來不及救援。

  楚歌卻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我說老爺子,您啊,也就這點窩裡橫的本事了。」

  小老頭冷哼一聲:「窩裡橫?」

  有陸小鳳和葉歸程在,楚歌現在還真是不怎麼怕小老頭,實際上她覺得她已經忍他夠久的了,要是再忍下去,他就該以為這世上就他一個人會洗腦!

  「怎麼不是窩裡橫?你不是覺得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誰都不怕嗎?你不是還想幫著你宮九謀劃著造反麼?你也就只能憑著自己個兒的好天賦,在你擅長的武林這個窩裡橫!也就只能在咱們這個國家裡橫!你怎麼不去跟大文豪比作文啊?你怎麼不跟大吏比經濟庶務啊?你……咋不上天呢?」

  小老頭一噎。

  楚歌繼續嘴炮:「不就把功夫練到極致,還學會了許多失傳的武功,身為一個天才卻又能做到默默無聞不為人所知麼,真是不知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隱形人,乾脆去死不更好嗎?人家的練武天才,都以創出一套一流武功傳于後人為榮,你卻學著不知道打哪兒偷來的武功,還好意思傳給別人。還有宮九看他父親不順眼,想謀朝篡位,你不勸著就罷,還幫著謀劃,如今百姓安居,天下承平,你們是作死哦要造反,到時候不說是你還是你徒弟會治理國家,百姓流離失所、山河破碎你們又能過上好日子?」

  宮九回過神,眨眨眼——楚歌怎麼知道他想造反?

  楚歌歎了口氣,完全不給小老頭插嘴的機會,繼續道:「我是個普通人,不懂你們天才的思維,要是學東西太簡單,人生了無趣味,要麼就痛痛快快去死,要麼,你特麼倒是想點正兒八經的東西啊——為啥東西都是往地上落而不是往天上飛?自古以來的說法天圓地方是真的嗎?你能證明世界三大數學猜想嗎?你能找出力學的三大定律嗎?世界是唯物還是唯心?還有……」

  所有人:=口=這都是些啥?

  楚歌回他們一個「愚蠢的人類」的表情:「若是想當皇帝,想要錢,不如開著大船出海,往東走有好大的一片陸地,人不多,文明程度也不高,金銀卻多的不得了,到時候樂意當皇帝就建個國,不樂意當皇帝那就開點金礦,哪裡用得著搶旁人的貨船,哼!」

  這一連串的話,如同連珠彈般糊了小老頭一臉,偏他心氣高,不肯把楚歌話當成不存在,把他轟得頭昏腦脹,心裡幾乎是崩潰的,伸手一指門口,大聲道:「你特麼給我滾出去!」

  楚歌挑唇一笑,朝小老頭揮了揮手,拉著葉歸程便大搖大擺走出花廳,可以回家啦∼


第卅三章

  萬萬沒想到,楚歌就這麼乾脆俐落地走掉了,小老頭氣得胸口著,指著門口的手也哆嗦了起來,眼睛一轉看向宮九。

  宮九神色嚴肅地一歪頭:「……楚歌剛剛問的那些,師父可知曉答案?」

  小老頭:……

  「你也給老子滾出去!」

  耿直boy宮九:「哦,師父也不知道。那徒兒告退。」

  小老頭:……總覺得臨到老,他會是被氣死。

  宮九離開了,宮主左右看看整間花廳只剩下小老頭一人,吐了吐舌頭,也輕手輕腳地偷溜出去——爸爸明顯好生氣,她還是躲遠點好。

  出了門,就看到九哥正往楚歌一行人那邊掠去,她想著楚歌也是要走了,便一提真氣,追了上去。

  出了門,葉歸程先發了兩枚信號彈,對上楚歌疑惑的眼神,笑道:「自你不見了之後,大家都很關心你,花家閻家還有唐門甚至玉教主那邊都派了人手幫忙四處打探,而且我此次上島,不只陸兄跟了來,花家提供了船隻,玉教主和唐老太太還指派了不少弟子跟隨。若是這島上主人強要留下我們,現在也不必憂心。」

  楚歌聽了有點感動,轉頭認真向陸小鳳道:「多謝。」

  陸小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應有之義……」

  不過這話剛一出口,葉歸程突然一把攬住楚歌肩膀,就地往旁邊一滾,而陸小鳳則往前邁出一步,踩在葉歸程原本的位置,手腕輕揚,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破空而來的一柄劍,挑眉笑道:「九公子好快的劍法。」

  宮九淡淡道:「你的動作也很快,靈犀一指,名不虛傳。」

  陸小鳳大笑:「那我可要感謝我的一位朋友,若非他的劍如今已越來越快,我恐怕還接不住公子這一劍。」

  宮九漫不經心地一點頭,往外抽劍,沒抽動,直接棄了劍,身子一扭,如同一條滑溜的魚,從陸小鳳身旁擦過,抬掌往葉歸程面上揮去。

  葉歸程發現對方在針對自己,雖然不解,但也不敢輕敵,將楚歌往陸小鳳那邊一推,同時向後退去……

  宮九立刻抬掌跟上……

  「九哥?」

  宮主這會兒也總算追上來了,一邊同陸小鳳一起把楚歌扶起來,一邊詫異地喊了一聲。

  宮九專心對敵,並未理會她。

  楚歌看宮主的態度,便知道宮九並非小老頭派來阻攔,但他幹嘛跟葉歸程打起來了?

  這時路的那頭走來一大波人,還沒等她緊張起來,陸小鳳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道:「自己人。」

  那就是唐門弟子和西方魔教的弟子了?楚歌松了口氣,這麼多人,離開這座島還真不是問題了。

  那些唐門弟子和魔教弟子一見葉歸程在跟別人打架,二話不說就要上前幫忙,而宮主見這些人要打九哥,也不管自己攔不攔的住縱身躍至那些人跟前,二話不說,抬掌便打。

  楚歌嚇了一跳——不說那麼多人,唐門弟子可是擅使暗器使毒,就算宮九都不見得能在他們的合圍下全身而退,更別說宮主了。

  宮九雖然在跟葉歸程打架,卻也注意到那人圍上來的人,他也知道雙拳不敵四手,更何況葉歸程也不會給他機會去應付這些人。所以他本想著把葉歸程帶到遠處,只是現在宮主孤身去擋住那些人,頓時也顧不得打架,一掌揮向葉歸程,趁對方舉起重劍抵擋時,突然跳起,足尖踩上寬大的劍身,借力向後退去,拎起宮主的領子,掠過一眾唐門和魔教弟子,退出戰圈。

  此時宮主身上已經有了不少傷口,所幸因為之前他跟葉歸程纏鬥在一起,唐門弟子怕誤傷,暗器兵刃都未曾淬毒,不過他還是心情不太好地掃了那些人一眼,然後拿出帕子給宮主拭去血跡。

  葉歸程提劍回到楚歌身邊,唐門弟子和魔教弟子們也都圍了過去,突然被宮九這麼一掃,還是都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要是往日被這麼些小嘍囉打成這樣,宮主肯定要瘋,但現在九哥在溫柔地給自己抹藥擦血,她又高興得不行,小聲問道:「那人是誰?九哥仇人嗎?」

  宮九手下頓了頓,回頭看了葉歸程一眼。

  葉歸程似有所覺,抬頭沖他笑了笑,道:「今天我們急著出島,九公子若想再戰,不如改天去晉中楚家酒館找我,葉某定當奉陪,不急於一時。」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宮九難得地笑了笑,剛才過的那幾招,他已經對葉歸程的劍法路數已經有了幾分理解,也就如他所說不再急於一時,牽了宮主的手,道:「不是什麼人。我們回去吧,你的傷口再仔細處理一下。」

  被九哥關心了,宮主心裡美滋滋的,抬起空出來的那只手跟楚歌告別:「楚歌,再見啦,改天我跟著九哥去找你玩!」

  「再見!」楚歌也笑眯眯地揮手,沉浸在終於可以回家的喜悅中的小姑娘,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葉歸程糾結的神色。

  #軟妹紙老闆和糙漢子師兄居然同名,我再也無法直視自家老闆或者師兄了#

  大船一路順風地上了路,陸小鳳下了船就不知道跑去哪裡撩妹了,葉歸程謝過唐門魔教弟子還有花家派人的人手,這才帶著楚歌繼續北上。心裡糾結了一路,等回家酒館,總算適應了一個名字兩種畫風帶來的精分感,如常地把一路上的經歷給杜叔說了一遍。

  這些日子,過得最煎熬的反而是杜叔,都瘦了一圈了,見到楚歌平安回來感動得老淚縱橫,又是摸著楚歌的頭說這些日子遭罪了,又是握著葉歸程的手一個勁地道謝,轉身又立刻找了人,給幫過忙各家送去珍藏的各種酒,最後折騰出一大桌好吃的,說是要給楚歌補補。

  之後無名島也沒傳出太多消息,倒是宮九真的帶著宮主來過一次。葉歸程和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楚歌則是又給了宮主一大摞小x文,同時不著痕跡地給她洗腦——當個公主殿下有什麼好,哪裡比得上當個女王殿下,把宮九調|教好了,那還不是指哪打哪?不過咱們這兒女子稱王不方便,那就去新大陸稱王嘛。

  總之一個中心思想——你們兄妹倆實在太變態太兇殘,還是去禍害旁的國家吧。

  宮九和宮主走後,酒館又恢復平靜。楚歌一早起來,去院子洗漱,剛吐掉嘴裡的漱口水,耳邊突然傳來陌生的油膩膩的笑聲:「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到這地獄裡來。不過你這小女娃娃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吃起來的味道,想必不錯~」

  那人說著,抬手一掌拍向楚歌天靈蓋。

悠于 2016-6-4 18:53

惡人谷

第三十四章

  楚歌雖然安逸了這麼些日子,但在無名島所訓練的底子還在,身子一矮,猶如一條靈活的蛇,自那人掌下滑開。隨後扭過身,抬眼一掃,只見這是個身材魁梧、高大健壯的大漢,但她卻從未見過。

  那人一擊落空,嘿了一聲,隨即手腕一轉,又向她心口拍去。楚歌側身,恰好避開,隨即抬手,白皙纖細的手指捏成蘭花狀,向那人拂去。

  那人匆忙回掌相護,兩掌相擊,楚歌本就練功不專心,登時覺得半條手臂都麻了,不過她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拖延時間,儘管疼得要命,也絲毫不動聲色,借力往後掠去。

  那人自然也試探出楚歌功夫不深,得意地笑了笑,怪嘯一聲便追上前來。兩人又過了幾招,這人突然覺得這小娃娃內力不深,招式卻有趣,人也機靈,更要緊的是運氣還好,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他的攻勢,就連他瞅准機會打出能致她於死地的招式,也總能被避開。

  楚歌也漸漸覺得有些吃力,這人畢竟不是年紀不大的宮主,經驗老道,又處處皆是殺招,若非她直覺准的自己都害怕,怕是早就死了無數次了,她只能一邊勉強應付著,一邊把人往前院的方向帶去。

  這時,一道黃色的身影突然自她身邊掠過,一陣清越的劍鳴響起——

  見葉歸程趕來,楚歌總算松了口氣,扶著膝蓋大喘氣。

  葉歸程輕劍一揮,架住大漢的一掌,隨即一招聽雷,逼得那人後退一大步,趁此機會切了重劍,直接把人拍到丈遠,聽到那人悶哼了一聲,葉歸程正想鶴歸孤山追上去繼續痛揍一頓,那人卻非常識時務,忍著疼從地上爬起來,轉身一躍跳上牆頭,舔了舔被重劍拍松了的牙齒,又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冷笑道:「小娃娃功夫還湊合,有這麼個鄰居,以後應該會更有趣了——歡迎來到人間地獄~」

  葉歸程無意去追,聽了這話只冷哼了一聲,揚聲道:「看來杜老大的威懾力,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人一聽杜老大,身子頓了下,卻立刻跳下牆頭,跑遠了了。

  「……蛇精病!」楚歌撇撇嘴,回身走到水井旁,映著盆裡清澈的水面梳著頭,問道:「這人又是怎麼進來的?杜老大又是誰?」

  葉歸程收好劍,跟在楚歌後面,突然歎了口氣。

  楚歌簡單把頭髮紮起來,一回頭,就看到葉歸程糾結又奇怪的表情,心下一動:「咋了?」

  葉歸程吞吞吐吐道:「小老闆,咱家酒館門口,好像是換樣子了……也不對,應該說前面的整條街都換了!」

  楚歌也有一瞬間的懵逼:「什麼換了……」說著便要去前頭看看,剛邁開步子,突然反應過來可能是又穿了。

  於是她一邊往前頭走,一邊惡趣味地挑起嘴角,問葉歸程:「那杜叔怎麼說?」

  這會兒提到杜叔,葉歸程向來鎮定低沉的語氣突然有些崩潰:「就是這個最讓我困擾!杜叔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他覺得在這裡本來就是理所當然!還完全不記得陸小鳳這些人了!若不是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還以為莫不是自己做了場大夢!而且……這裡居然也叫惡人谷!要不是這兒的人我都不認得,我還以為……」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店門口。

  惡人谷?楚歌正在想著,就聽杜叔在那邊招呼道:「來來來,阿殺,來見見小姐——小姐啊,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義子,杜殺,江湖人稱『血手』,功夫不錯,在這惡人谷還是說得上話的。您在這裡就放心住著,沒人敢欺負您,而且這惡人谷看起來也挺好的,沒外頭傳的那麼可怕。」

  一個一襲白衣,面色蒼白,沒有一分表情的男子沖楚歌拱了拱手:「見過小姐。當年我被江湖人逼至這惡人谷,這些年多虧了小姐一家代我照顧義父,如今小姐有難,我血手杜殺絕不會袖手旁觀。」

  杜叔感動:「阿殺……」

  杜殺蒼白的面容染上些許顏色:「義父,這些年您受苦了!」

  這邊父子情深,而那邊……

  葉歸程懵逼臉——這都什麼鬼!小老闆哪裡有難了?杜叔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義子?這個劇情銜接不上啊喂!

  楚歌——wtf?!杜殺?惡人谷?這裡是絕代雙驕?那……

  「呵呵,小魚兒還在嗎?」

  杜殺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顯出一分笑意:「小姐也知道小魚兒?可要我把他叫來?」

  楚歌:臥槽!還真在!

  然後楚歌就從杜殺這裡瞭解了一部分事實——小魚兒是十年前被燕南天進穀的。因為燕南天是江湖大俠,他們認為他是來剿滅他們這幾個臭名昭著的大惡人的,再加上他武功又太高,他們只能使了些偷襲暗殺誘騙下毒等等連環招,基本把他害了。然而儘管他們算無遺策,彼此團結配合,燕南天依舊留了一口氣。他們本來想一刀了結了他,但是萬春流要試藥,最後把那具跟活死人沒什麼區別的身體送給了他。而燕南天帶來的小嬰兒太小,他們雖是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殺的大惡人,可也不是真的沒有良心之輩,瞧著這孩子可憐,便把他留下,取名小魚兒,如今已經在穀內長成半大的孩子了。而後還說,讓杜叔放心,這穀內雖然都是些惡人,但其實心地並不十分壞,就連仇敵之子的小魚兒都能順順利利長大,小姐的人身安全更是無憂。

  這段陳述是從杜殺他們的角度講的,難免加了些主觀色彩,把燕南天描述成武功高強、無人能敵的強悍形象,而他們,則是被逼到絕路、技不如人的喪家之犬,講得很是驚心動魄,反倒讓杜叔很是為他擔心了一把,既覺得義子受苦了,又小姐在此確實不必擔心了。

  楚歌撇嘴——她懷疑這是屠嬌嬌編出來讓杜殺背給杜叔聽的。她當然知道他們留下小魚兒根本就不是什麼良心發現,而是屠嬌嬌所說養出一個世上最厲害的大惡人,去把那個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江湖攪得天翻地覆,日夜不寧。不過她也理解杜殺撒謊的原因,畢竟從杜叔的話裡可以猜出來,杜叔是帶著她避難至此,若是知道他連小嬰兒都殺,雖說是為了以絕後患,但難保杜叔不多想。

  不過這樣也好,整個惡人谷武功最高的杜殺對杜叔有所顧忌,她有杜叔做擋箭牌,又有二少的武力值,在惡人谷的安全問題應該還是有保障的……吧?

  楚歌想到這裡,故意變了臉色:「那方才那個想要吃了我的傢伙又是怎麼回事?若不是歸程來的及時,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杜叔看向葉歸程,葉歸程點頭。

  杜殺也變了臉色,告罪道:「義父,都是兒子疏忽,我這就去叫他來給小姐賠不是!」

  說完,便匆忙離開了。

  杜殺走了,楚歌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抬頭看杜叔:「那杜殺,怎麼成了您的義子?」

  「這是話來話長。」杜叔歎了口氣,「當年他還小的時候我便撿到了他,那會兒小姐還沒出生呢。不過他性子孤僻,不愛說話,我也就沒往楚家領,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學了這麼一身功夫,還成了江湖上人人唾駡的大惡人。他為了不連累我,也從來沒往外洩露半點關於我的事。這次若非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帶小姐來投靠他。」

  葉歸程萬分不解:「我們怎麼就被逼無奈了?」

  楚歌贊許地看了眼葉歸程——問的好!她也想知道怎麼就給逼到惡人谷了呢?

  不想杜叔卻一板臉:「小小年紀,別管那麼多!」

  該不是沒理由可以編了吧?強行被逼惡人谷?楚歌想著,端起茶杯。

  葉歸程突然抽劍把茶杯擊了個粉碎,然後抬頭看房梁,哼道:「還不滾下來!」


第三十五章

  酒館這邊,葉歸程喊完那句話,房梁上卻根本沒有絲毫動靜。

  楚歌接過杜叔遞來的帕子,抹去手上的茶水,轉頭問葉歸程怎麼回事。

  葉緊盯著房梁,道:「不知道什麼東西從房梁上落下來,卻恰好落在你的茶杯裡,想來不是什麼好東西——」葉歸程說著,又大喝了一聲:「還不快下來!」

  房梁上依舊靜悄悄的,一點響動都沒有,楚歌皺著眉頭,都覺得葉歸程是來了惡人谷,有些疑神疑鬼了。

  二少卻冷哼了一聲,突然揚手,打出一發暗器。隨著一聲稚嫩的痛呼聲,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房梁上掉下來——

  竟是小娃娃。

  葉歸程只當是惡人谷的惡人作怪,卻萬萬想不到只是個小娃娃惡作劇,正待要去接住,那小娃娃卻在半空中把身子一折,抬手一拍樑柱,借力一個後空翻,輕輕巧巧地落在對面的一張桌子上。

  那本該是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然而臉上卻有一道極長極深的刀疤,從眼角一直到嘴角。這娃娃看起來也才不到十歲,烏黑的頭髮胡亂地紮了起來,雖亂,卻也很是精神,眼睛靈活狡黠,黑亮的眸子透著靈氣,儘管是被人打了下來,嘴角仍然掛著甜甜的笑容,十分可愛。他身上穿著一件布料考究的衣裳,卻不知怎麼折騰得髒兮兮的,一雙厚底錦鞋也失了一隻。

  楚歌一看便知,這就是那最是鬼靈精怪的小魚兒。

  小魚兒見葉歸程探究地看著自己,嘴上笑意加深,軟軟道:「你幹嘛……」

  不想他這句話剛出口,楚歌便直接推了葉歸程一把,冷聲道:「別聽他廢話,熊孩子就直接上去揍一頓,千萬別留情!」

  葉歸程不解其意,但還是下意識照楚歌所說,踏上前一步,便要抓人。

  小魚兒連忙轉身逃竄,可葉歸程身高腿長,很快就要追上。

  小魚兒一邊跑,一邊扭頭,急道:「哇你個大人……」

  「歸程!!!別聽他廢話!」楚歌大喊,「抓住了就痛揍,他說的話只當放屁!」

  楚歌難得爆粗,打斷了小魚兒的話,葉歸程手下的動作也更快。

  小魚兒知道逃不掉,索性不逃,停下腳步,委屈道:「這位叔叔既然想要教訓我,那小魚兒就任憑您處置,只是還請給小魚兒留口氣,免得其他叔叔伯伯還有姑姑為我擔心。」

  葉歸程雖說聽楚歌的並不理會小魚兒,但在一把抓住小娃娃的時候,這話還是進了耳朵,不由心一軟,抬起的手掌就有些打不下去——這娃娃畢竟也才不到十歲,本就長得可愛,此時還眼裡含著淚、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這時卻聽平日裡好脾氣的楚歌冷聲道:「打!」

  葉歸程看眼小魚兒,一聳肩——那就沒辦法。

  小魚兒趕緊手腳並用地抱住葉歸程大腿,眼淚鼻涕齊飛:「哇啊啊,叔叔小魚兒不是故意的!小魚兒剛剛就是躲在房梁上偷個懶,吃點蜂蜜,然後不小心滴下去幾滴,不是搗蛋、真的不是!不信、不信的話你可以聞聞,我嘴裡還有蜂蜜味兒哪!今天杜叔叔有事,嗝~明天、明天我還要跟老虎打架,要是被叔叔打一頓,說不定明天就要被老虎吃了,變成死魚兒了嗚嗚嗚嗚……」

  這下別說葉歸程打不下去,就是杜叔都看不過去了,道:「小姐,這就是阿殺說的養在穀裡叫小魚兒的娃娃吧?聽說這惡人谷都是些大惡人,縱然有些善心,這孩子怕還是吃盡了苦頭……不如,讓葉公子教訓一番,就算了?」

  小魚兒看向杜叔,抽抽搭搭地喊了一聲:「……謝謝老爺爺。」

  「哎喲~」杜叔的心都快軟成一團了。

  葉歸程也有些為難地看著楚歌。

  楚歌可不信小魚兒這番托詞,想他都能騙屠嬌嬌吃人肉,怎麼可能只是給自己茶裡落點蜂蜜,就算不是□□,也是什麼稀奇古怪的藥物。她也不是什麼跟小孩子斤斤計較之輩,本來堅持讓葉歸程揍小魚兒一頓,也不過是想趁著這次機會先讓小魚兒吃個教訓,不過既然葉歸程無心,小魚兒又哭得這麼慘——雖然九成九是裝的,但還是揮揮手,道:「算啦算啦,搞得跟我欺負小孩子一樣。」

  葉歸程和杜叔都松了口氣,小魚兒從葉歸程手下掙開,跑到楚歌跟前,三兩下便把淚抹乾淨,殷勤地倒上茶:「楚姐姐,小魚兒剛才毀了您一杯茶,這便給您補上。」然後看著楚歌有點不相信的眼神,小聲道:「姐姐放心,有那位叔叔在,小魚兒不敢作怪。」

  惡人谷一角,杜殺的房間裡

  谷內惡人們聚集在一起,一起看著李大嘴,屠嬌嬌最先沉不住氣,問道:「李大嘴,你也去瞧過了,那剛搬來穀內的一家子如何?」

  「哎——」李大嘴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屠嬌嬌向來跟李大嘴不對付,見他不說,也不追著問,轉頭:「喂老九,你也去了吧?到底怎麼樣?」

  陰九幽隱在黑暗的角落裡,沒有作聲。

  屠嬌嬌恨恨地跺了跺腳,啐了一口。

  哈哈兒道:「哈哈,還能如何?看杜老大對他們的態度,我們今後在這穀裡,怕是要對他們十分客氣,不過嘛……我們十大惡人,也不是這麼輕鬆就接受一群外來人,哈哈。」

  司馬煙想了想,看著幾人,有些奉承地笑道:「惡人谷、惡人谷,這惡人不止一個,自然也不是全都由杜老大說了算。」

  李大嘴哼了一聲:「你們懂什麼!杜老大是要護著他們,可就算沒有杜老大,我們也未必能占得便宜!當年那夜……若是沒有杜老大,我們也不能那麼輕易把那人弄個半死?」

  司馬煙一驚:「難道那幾個新來的,還能比燕……比那人那麼厲害?」

  李大嘴道:「雖然比不上,但也只有杜老大可與之一比……更何況,那小子的年紀也擺在那裡。」

  谷中惡人們立刻變得緊張起來,過了一會兒,屠嬌嬌歎了口氣,黯然道:「也罷,不過三個人而已,就算給杜老大這個面子也無妨。倒是李大嘴你,」屠嬌嬌說到這裡,突然咯咯笑起來,「可別亂吃東西,嚇著那小女娃娃。嘖,那小女娃娃長得倒是乖巧可愛,可惜,進了咱們這地獄之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吧?」

  哈哈兒道:「哈哈,小屠說的很對!我們也不必因為杜老大忌憚他們三人,只照常隨性而為,到時候,他們受不了不久自己走了麼,哈哈,豈不兩全其美?」

  屠嬌嬌轉了轉眼睛,也明白了此意,嬌笑著拍了哈哈兒一下。司馬煙也反應過來,心說不愧是十大惡人,心裡也越發小心了。

  李大嘴卻搖了搖頭,道:「這恐怕不是那麼簡單。那姓葉的小子一身正氣,功夫也好,而那小丫頭,功夫雖然稱不上好,出手卻極其歹毒,掌法看起來倒是挺好看,像是小姑娘家的姿勢,然而每一掌,都往我死穴要穴上招呼,在她手裡,我倒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楚歌若是聽到這話,肯定要大呼冤枉,那如意蘭花指的招數本就陰狠毒辣,她又不懂這些穴位的意義,照葫蘆畫瓢也有錯了!

  哈哈兒笑得更痛快了:「這樣豈不是更好?哈哈,十大惡人若能教養出兩個小惡人,那豈不有趣?哈哈。」


第三十六章

  基三藏劍山莊弟子葉歸程入駐絕代雙驕惡人谷工作日志:

  第一天,揍人;

  第二天,揍人;

  第三天,揍人;

  第四天,揍人:

  ……

  總之一番痛揍之後,整個江湖令人聞風喪膽的惡人谷和十大惡人,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不吃人頭」李大嘴再也不敢在楚家酒館附近方圓十裡的範圍內表露出哪怕一絲一毫想吃人的*;「不男不女」屠嬌嬌的性別固定為穿著碎花裙子的窈窕淑女,還是腰肢扭動幅度不超過三十度,說話溫溫柔柔,笑不露齒,清純可愛的辣種;「不人不鬼」陰九幽敢趴任何人的屋角偷窺,就是這楚家酒館,每每來的時候都是大大方方,再也不敢裝神弄鬼;就連「笑裡藏刀」哈哈兒,有的時候到了楚家酒館都有些笑不起來了,至於司馬煙,作為到惡人谷的小新人,畢竟連十大惡人都算不上,默默地看到了其他人的結局後,收斂了一臉的兇神惡煞,儘量躲著楚家酒館走。

  而杜殺,自從有一次見識過葉歸程的劍法後,就一直要跟他切磋。葉歸程在陸小鳳的世界裡,作為觀眾看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又有玉羅刹的指點,還跟宮九交流過,劍術早就今非昔比,即使在這個世界,能打得贏他的也不過寥寥,杜殺厲害,劍術確實不錯,非常快,但他實際能有這樣的名頭,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他不怕死罷了,自己不怕死,也不怕看到別人死——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他畢竟是野路子出身,而葉歸程比他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就算他不要命,在葉歸程手裡也還是占不了便宜,屢戰屢敗。

  杜殺藏身惡人谷十餘年,如今對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屢次輸了也沒想到是葉歸程經歷特殊,比較厲害,只當他最多不過是江湖上年輕一代的佼佼者,還以為當今武林的武功水準比他退隱惡人谷之際提高了許多,大受刺激,對武功劍術一途愈發癡迷,就連教養小魚兒都不記得了。

  然後葉歸程就假公濟私,頂替了杜殺教養小魚兒的職責。

  屠嬌嬌本想把小魚兒教成個大惡人好去為禍武林,如今瞧著小孩兒被個一身正氣的人領走了,還要一養一個月……小魚兒現在正是心性未定的時候,養了這一個月,還不知道要他們費多大功夫給掰彎回來,他心裡哪能不急,只是杜老大都打不過葉歸程,他們也只能老老實實裝鵪鶉,屁都不敢放一個。

  今天陽光正好,繁茂的大樹投下一大片蔭涼,楚歌捧著上好的紅茶,窩進躺椅裡,瞧著對面小魚兒在大日頭下一邊苦哈哈地紮馬步,一邊聽著葉歸程訓話,愜意地眯起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屠嬌嬌:「屠姑娘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惡人谷聽著嚇人,其實若是有手段,在這裡過得比外頭都瀟灑,連店面都不用看,各種酒明碼標價,誰要喝酒自取,喝完放下相應的財物即可。整個穀就這麼大點,葉歸程這麼一嚇,誰也不敢佔便宜。

  屠嬌嬌一直在陪著笑臉,感覺笑得臉都快僵了,聽到楚歌問,連忙回道:「是這樣的,楚小老闆你跟葉公子怎麼說都是杜老大的客人,杜老大閉關練劍,顧不得小魚兒,但是哪裡能讓你們教呢,這不是……這不是顯得我們太失禮了麼?」

  「原來大惡人也是講禮的啊。」楚歌吃吃笑道:「看來外面的人都誤會你們了呢。」

  聽了這句嘲諷,屠嬌嬌臉都不帶紅的:「跟外人自然是不講禮,可大小姐您算哪門子外人啊,您是貴客!」

  楚歌擺手:「屠姑娘可別這麼說。杜叔雖是我楚家的管家,但跟我的親人也沒什麼區別,他的義子,論禮我也該叫聲大哥,幫大哥看個孩子,算不上什麼失禮不失禮。」

  屠嬌嬌聽著楚歌的話,急得汗都快下來了,偏生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天熱,屠姑娘擦擦汗。」楚歌給屠嬌嬌遞了塊帕子,又看了一眼小魚兒方向,笑道:「姑娘也別怪歸程對小魚兒太過嚴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是該這般好好教訓。你們幾個都沒養過孩子不懂,歸程在家的時候,底下有不少師弟都是他帶的,教孩子很有一手,小魚兒在我們這裡,你放心。」

  屠嬌嬌只能支吾道:「那還是不好意思……葉公子、葉公子……哦!葉公子畢竟跟我們非親非故的,怎麼好麻煩他。」

  瞧著屠嬌嬌又急又氣,又不敢發火的樣子,楚歌在心裡悶笑,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屠姑娘,老實說,讓歸程教養小魚兒,其實是為了你們好啊。」

  屠嬌嬌一愣,也跟著壓低聲音:「楚小姐這話怎麼說?」

  「這小魚兒是燕南天帶進穀的吧?」

  燕南天這個詞,在惡人谷乃是禁詞,屠嬌嬌一聽,眼底便劃過一抹厲色,只是不等他動手,那邊正在給小魚兒演示的葉歸程也不知有意無意,突然舉起重劍重重往地上一砸,地面瞬間出現一條裂縫,從那邊蜿蜒至他腳下。屠嬌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殺意頓時消失無蹤,勉強掛著笑容,問道:「姑娘怎麼知道的?」

  楚歌再次悶笑,一本正經地繼續道:「這事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畢竟燕南天當年帶著個嬰兒闖進這惡人谷的事,並不是秘密。到時候小魚兒出谷闖蕩江湖,一旦有人知道他出身惡人谷,再一算計他的年齡,可不就想到燕大俠身上?燕大俠素來仗義豪爽,江湖仇家多,可江湖朋友一樣不少,若是有心人從小魚兒入手,還能查不到當年的事?」

  七月的天,中午暑熱正盛,屠嬌嬌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當年他果真考慮不周,這事哪裡需要細查,燕南天那活死人一樣的身子還在萬春流那兒當藥罐子呢!他這惡人谷說的嚇人,但凡有江湖豪傑集結起來,他們未必就是對手。這知道了他們秘密的小丫頭不能動,但是明晃晃的兩個證據不能留了……

  屠嬌嬌剛想到這裡,又聽楚歌繼續道:「……尤其是這小魚兒的身份,可不簡單!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屠嬌嬌不由厲聲道:「他什麼身份!」說到這裡,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瞧了小魚兒一眼,壓低聲音道:「怎麼會有人盯著他?就算盯著,為什麼沒有進穀探視?」

  楚歌白了他一眼:「你們沒察覺到,就是沒人進穀嗎?」

  屠嬌嬌一愣。

  楚歌:「移花宮聽說過吧?聽說,這小魚兒,與移花宮,可謂是淵源頗深。」

  移花宮?屠嬌嬌的臉色一白。惡人谷震懾武林,靠的是他們這群瘋子的不要命,而移花宮,那可是正兒八經靠著武力值稱霸江湖,移花宮的兩位宮主武功登峰造極,別說十大惡人,就是一百個惡人見到她們二人也只有磕頭求饒的份,甚至連求饒的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當然,他們十個惡人聯合起來,也未必不能拿下移花宮兩位宮主,但問題是,這事是他們惹下的,不說本就與他們有隙的歐陽兄弟,就是其他人,怕是也只求獨善其身。不過……

  「移花宮與這孩子究竟有什麼關係?」

  楚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說的模棱兩可:「兒女□□,最是傷人啊……」——江楓當年真是做的不地道,明知主人家喜歡你,偏偏勾引了主人家侍女私奔,還生下了孩子,真是怕打臉不夠響亮,邀月那般高傲的人,能輕易揭過去就怪了。

  「這、這小魚兒莫非是、莫非是……」邀月和燕南天的孩子?想想邀月一直未嫁,而燕南天也沒聽說有什麼情人,卻帶來了一個孩子……這世間,若說有什麼姑娘配得上南天大俠,非邀月不做他想,而若說哪個男子配得上邀月,除了燕南天,又有哪個敢說?屠嬌嬌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十分靠譜。

  楚歌完全不知道屠嬌嬌的腦洞這麼大,頂多以為是邀月的兒子,所以點了點頭。

  屠嬌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小魚兒和燕南天突然變得棘手起來——雖然不知道邀月對小魚兒和燕南天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但是女人心在情之一事上最不好猜,現在可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之而後快,過了一天可能就把殺了她情人的人碎屍萬段,所以……想到這裡,屠嬌嬌都快哭了。

悠于 2016-6-4 18:53

第三十七章

  聽完屠嬌嬌從楚歌那裡得到的消息,哈哈兒和李大嘴等人也都有些方了。

  如果小魚兒真是邀月兒子、燕南天真是邀月舊情人,那對燕南天的處置就極為棘手了。

  乾脆俐落地補上一刀吧,怕邀月將來想起昔年情誼,跑來惡人谷把他們都宰了!若說不管吧,燕南天被他們整成這副德行,邀月想起來肯定還是要把他們宰了,還有小魚兒,這孩子可是知道燕南天有多慘,將來知道這是自家爹……他們現在都有點受不了小魚兒了,那將來還能了得?如果讓萬春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治好……呵呵噠,他們敢發誓,如果有人把他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管他什麼理由都要千百倍地報復回來!就算燕南天即使治好了也不能恢復往昔的功力,可以己度人的話,縱然可忍一時之氣,一旦有機會,也必定要出一口氣。

  李大嘴向來紅潤的臉色慘白,哈哈兒也完全笑不出來了,就連陰九幽都沒心思裝神弄鬼,好在杜殺不在,要不然這屋子能冷得沒法待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惡人司馬煙才吞吞吐吐道:「屠姑娘,您怎麼知道那楚家的小丫頭說的就是真的?燕南天與我同一日入穀,可是在那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邀月和燕南天的傳聞,倒是隱隱聽說,邀月似乎看上了那位人稱『玉郎』的江湖美男子江楓……」

  屠嬌嬌很茫然:「江楓是誰?我們久居這惡人谷,江湖消息傳進來的不多,也就對燕南天和邀月這樣的人物稍微瞭解點,大嘴,你常出穀,聽說過嗎?」

  李大嘴搖搖頭,自從小魚兒入谷之後,也就他偶爾出穀搞點人肉吃,但這人他沒聽說過。

  屠嬌嬌就更疑惑了,邀月宮主能看上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司馬煙解釋道:「江楓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聽說江湖上沒有哪個女孩子逃得過江楓一笑,對了,江楓還是燕南天的義弟,」

  哈哈兒笑道:「那也許是那位邀月宮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哈,搞定了燕南天的義弟,還怕搞不定燕南天嗎?姑娘家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哈哈。」

  屠嬌嬌也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跟著點頭。

  司馬煙還是覺得不太對,想了想,道:「可燕南天和邀月早在我入穀前就已經差不多成了傳說中的人物,他倆要真的是一對,為什麼江湖上從來沒聽人說起過?像這樣的事,江湖上怕是早就吵翻了,畢竟邀月宮主和南天大俠,可是有不少人暗暗愛慕。」

  屠嬌嬌漫不經心道:「說不定人家覺得這是自個兒私事,不想讓你們知道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最後是一直沒出聲的陰九幽慢慢開了口:「如果邀月宮主真的有心隱瞞跟燕南天的關係,而且隱藏的很好,連司馬兄弟這樣的人都不知道,那楚家那丫頭是怎麼知道的?」

  司馬煙立刻怒了:「那丫頭騙人!」

  李大嘴和哈哈兒一起點點頭,有些埋怨地看了屠嬌嬌一眼,嫌他瞎擔心,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屠嬌嬌卻多比他們都想了一步,看出他們的埋怨,也不反駁,只沉聲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除了那位身份未明的葉公子武功一流,楚家小丫頭也就學了點皮毛,杜老大的那位義父更是絲毫不懂武,這樣看起來清清白白、極好拿捏的一家子,怎麼就給逼進咱這惡人谷了?」

  眾人皆是一怔。

  屠嬌嬌冷笑:「你們別忘了,咱這穀內看著像是個安靜平和的小山村,實際上……哼不過都是一群惡狼,誰也咬不過誰,這才收了獠牙。來的若真是個小綿羊,早被撕成碎片,嚼吧嚼吧吞了!不是逼到數了,誰也不敢來這穀裡找活路。」

  眾人都是一抖,都想起自己進穀之前被江湖人追上的噩夢。

  李大嘴皺起眉頭:「你是說……」

  司馬煙突然顫聲道:「我入谷前曾聽說江湖上有一個隱秘世家,足不出戶卻知曉天下所有事,莫非就是楚家?」

  屠嬌嬌道:「十有八|九。」

  「楚姨姨,葉叔叔,吃飯了,杜叔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好好吃噠!」小魚兒稚嫩的嗓音在院子裡響起——楚姨姨叫的自然是楚歌,本來是該叫她姑姑的,可是楚歌一想起是跟屠嬌嬌一個稱呼,心裡就有些彆扭,硬是讓小魚兒改了口。

  楚歌封好壇口,葉歸程恰好遞來一塊帕子,然後單手拎起罎子,放到預定的位置。

  楚歌拿帕子擦了擦汗,聽到小魚兒喊人,笑道:「這小鬼這兩天倒是乖了不少。」

  葉歸程瞥了一眼院子方向,也露出一絲笑意:「無規矩不成方圓,杜大哥他們之前有些事太放縱他,有些事又太過嚴苛。」

  小魚兒熊,倒還真是惡人谷這些人的教育方式不對。楚歌笑了笑,率先出了酒窖,邊走邊感慨:「君子如風的小魚兒啊……倒是挺有趣。」

  人都到齊了,正準備開飯時,突然又聽到屠嬌嬌的笑聲:「大嘴,你瞧我們來的還正是時候,可以趁機蹭一頓飯了。」

  李大嘴冷冷道:「只是你正是時候,一頓飯算什麼,又沒有……若能有我喜歡的菜色,那才是正是時候。」

  屠嬌嬌暗暗撇嘴——那我們就甭吃了。

  小魚兒立刻放下碗筷,站起來,道:「屠姑姑、李叔叔好。」

  楚歌搖搖頭,心說幸好杜叔做的多,然後笑眯眯地轉頭看著李大嘴:「李大嘴你這話可說錯了。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紅燒豬蹄還要好吃。」

  ——那天之後李大嘴便被杜殺押著過來道了歉,而後又被葉歸程教訓了一遍,自那以後再也沒在她跟前提到一句吃人之類的話,這事便算是揭過了。

  聽了這話,屠嬌嬌心說紅燒豬蹄算什麼,紅燒人腿才是李大嘴的最愛,而李大嘴的眼神卻是一閃。剛還在討論楚家丫頭可能知道很多事情,眼下便聽到對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說出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他確實並不喜歡吃人肉,吃人肉只不過是為了讓別人害怕自己,甚至為了自己愛吃人肉的形象,已經好多年沒痛痛快快地吃過豬肉了。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我覺得糖醋排骨更好吃……」

  葉歸程看了他一眼。

  小魚兒立刻閉上嘴,小聲道:「好嘛,大人說話,我不插嘴。」

  屠嬌嬌倒是沒注意李大嘴的情況,沖小魚兒笑道:「楚小姐說的不錯,葉公子果真會教孩子,瞧小魚兒不過在這裡待了幾日,便大變樣了,姑姑都快認不出來了。」

  小魚兒抬頭,老實道:「都是葉叔叔教的好。」

  楚歌轉眼看屠嬌嬌,道:「屠姑娘怎麼是跟著李大嘴一起來的?我以為你就算跟旁的人一起來,也該是哈哈兒才是。」

  這話李大嘴沒當回事,他跟屠嬌嬌關係算不上好,當然也不算太壞,本來也沒想跟著他一起來。

  可屠嬌嬌聞言,眼睛便是一跳——他跟哈哈兒是一對兒,這事瞞的很緊,就連跟他們同住在惡人谷的其他惡人都不知道,楚家丫頭說的這話,到底是無意的,還是已經知道了?

  兩個人各有心事,不由站在那裡呆立半晌,小魚兒有些餓了,委屈地扁著嘴看葉歸程,葉歸程假咳了一聲,敲了敲桌子,示意楚歌——讓他們坐進來吃飯?

  楚歌連忙讓杜叔去新取了兩雙筷子,招呼兩人入座。

  楚家酒館的三人外加一條小魚兒吃的很是愉快,而那兩個有心事的,卻是有些味同嚼蠟,吃的也不多,杜叔做的飯菜剛剛好剩下一點點,看起來也算是賓主盡歡。

  吃完飯葉歸程帶著小魚兒去書房做晚課,而楚歌就在外間接待李大嘴和屠嬌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理解,這大晚上的過來,肯定不是蹭一頓那麼簡單。

  葉歸程在裡頭一邊指導小魚兒念書,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這房間關了門之後的隔音效果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小魚兒聽不到,而葉歸程因為內力深厚,耳聰目明,恰好能聽到。

  茶水傾注聲、茶碗碰撞聲之後,是屠嬌嬌有些尷尬有些糾結又有些緊張的聲音:「楚小姐,你該知道,燕大俠被我等打成重傷,變成了活死人。我們本以為這事人不知鬼不覺,便就這麼算了,可之前被小姐點醒,若是有人為他尋仇……一般人我等自是不懼,可若是不一般的,我們可就招架不了了,不知,小姐可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第三十八章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楚歌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她現在在惡人谷其實過得挺瀟灑,這麼一直待下去,一直到再次穿越也不錯,而且小魚兒眼下是養在葉歸程跟前,怎麼也不會像原著一樣的經歷了,她還可以劇透他有個養在移花宮的弟弟。

  但是作為一個拒絕吃藥的中二病少女,宅在這麼個小破山谷裡簡直是受罪,怎麼也要出去浪一發啊。說起來,絕代雙驕裡高顏值的也不少,十大惡人的蕭咪咪、移花宮的兩位宮主外帶一枚小正太花無缺,還有成長中的小蘿莉們——鐵心蘭、張菁、慕容九……九秀山莊的姑娘們應該也不錯。還有,這個古龍大大設定的世界,可是有不少藏寶地,好歹穿越一回,怎麼著也得出去浪一圈、挖點寶才能值回票價錢啊不是?

  但是楚家酒館目前在狼窩裡,就算因為杜殺的關係和葉歸程的武力值這些惡人們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他們出穀之後還能不能順利回來?所以,作為大後方的小酒館要保全好,那就得給這些惡人加個嚼子。之前她還在琢磨該怎麼辦,既然他們現在找上門了,不抓住這個機會就是她傻。

  楚歌沉吟了一會兒,理了理思路,瞥了屠嬌嬌和李大嘴一眼,故意譏諷道:「你們還知道大事不好了,也算不是無可救藥——邀月的武功早在八年前就跟燕南天不分高低,而那會兒你們還要借著個孩子設了連環圈套也才能把燕大俠抓住,如今邀月情傷之後愈發專於武功一事,不用說你們如今設不了連環套,縱是有九九八十一計,怕是也難以把她也抓了。更別說,移花宮的兩位宮主,可是不分彼此,你們能抓一位,還能兩位一起抓了?」

  李大嘴雖然心裡還有幾分不服,但是聽到邀月的名頭,心底還是有些膽寒,屠嬌嬌的臉色也愈發凝重了——當年抓到燕南天是僥倖,再對付邀月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再加上一個跟邀月形影不離的憐星,只會更加棘手。

  楚歌把人嚇唬了一通,又淡淡地開口安慰:「不過好在你們當年沒把燕南天徹底弄死,還撫養了小魚兒,要不然,你們跟移花宮,恐怕還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當然,死的是你們,休的是移花宮。」

  雖然楚歌表現的很淡定,但屠嬌嬌心裡卻有些急,不由問道:「可也好不了多少吧?燕南天現在跟死了沒多大區別,而小魚兒,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養他了,養得太好,怕他將來知道真相尋我們報仇,養得不好,怕是邀月宮主又多了個遷怒的理由……」

  「誰說燕南天跟死了沒多大區別?」楚歌笑眯眯地看著屠嬌嬌。

  屠嬌嬌一愣:「楚小姐能救好燕、燕大俠?」

  ——想到多年前燕南天闖進穀內的那一夜,屠嬌嬌心裡就有些後怕,不由喊出一聲敬稱。

  萬春流偷著摸著都能治好燕南天,現在有她的支持,更是沒有治不好的理由。楚歌笑著點頭。

  李大嘴卻道:「不可!當年我等一時糊塗,把燕南天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若轉醒了,必定饒不了我們,直接一人一掌便劈死了,哪裡用得著等邀月宮主過來?」

  楚歌看了兩人好一會兒,搖頭,歎道:「你們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大俠那是什麼人,義薄雲天、重情重義、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別說你們把他折磨了個半死,就是把他殺了,只要你們因為他而改過,他也必定不會再對你們有絲毫恨意,更別說,你們還把小魚兒養得這麼好。」

  ——雖然這種俠義邏輯她是不太理解了,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武俠世界裡,一個好人突然幹了一件壞事,那就是十惡不赦,要被所有人討伐,但是一個人如果前半輩子做盡壞事,後半輩子幡然醒悟,卻反而得到讚揚和寬容。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就是這個道理。一個標準的大俠,被惡人們折磨之後,如果又靠自己把惡人感化了,那也基本不會再追究他過去的罪責,總之就是很有殉道的犧牲精神。原著裡燕南天雖說沒徹底原諒幾個惡人,但在小魚兒的勸說下也確實不再追究他們的過錯,楚歌覺得這也不算忽悠人。

  當然,如果燕南天因為提前醒來,恢復功力,小魚兒又沒跟十大惡人產生太深的感情,他非要殺十大惡人,楚歌也不會負責背鍋的,反正這些惡人們當初幹的事死個十回八回都不算什麼。

  這些惡人們雖說行事不正,心思也有些陰暗,但對於燕南天的品性倒也是格外服氣,之前下意識地便以己度人,如今聽楚歌這麼一說——還挺有道理哈!燕南天又不是什麼嗜殺成性的人,如果他們改好了……等等。

  屠嬌嬌苦笑道:「會被逼到惡人谷,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哪裡還有什麼改過的機會?」

  楚歌「砰」地一聲重重地放下茶杯,看著他們:「那你們就打算這樣繼續提心吊膽苟延殘喘下去麼?」

  這樣的大事,屠嬌嬌一個人也拿不定注意,只好道:「楚小姐還容我們再想想,做了這麼多年大惡人,要改過談何容易?」

  李大嘴也跟著附和,不過心裡早就拿定了注意——他只想要世人怕他,可若要世人怕他,那他就只能繼續吃人作惡,改過,是不可能的。

  楚歌似乎看出李大嘴的想法,微微一笑:「李大嘴,聽說你當年,不僅吃了老婆,就連女兒都沒放過?」

  李大嘴一驚,卻是故意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本來不想說,怕嚇著小姐,不想小姐膽子倒是大的很。我那婆娘和娃娃正是進了我這肚子裡!」

  李大嘴說著,還拍了拍肚皮。

  楚歌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有個吃人的爹爹,你的女兒如果活著,想必也受盡欺負和歧視,被爹爹吃進肚皮,反倒更幸福點。」

  李大嘴大震,跟著屠嬌嬌往外走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的女兒當然沒有死,而是託付給了朋友撫養,可是楚家丫頭說的不錯,他這個爹臭名遠揚,那曾經的朋友,還會是朋友嗎?

  等屠嬌嬌和李大嘴全都走了,葉歸程才從裡屋出來,靠在門框上看著楚歌,無奈道:「你忽悠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胡說,我明明很認真地在給他們提建議!況且,過陣子出穀玩你不去?」楚歌睨了他一眼,隨後蹦蹦跳跳走過來,捏了捏小魚兒的鼻子:「姨姨要幫萬大夫醫治你燕伯伯了,高興不?」

  正在歪歪扭扭寫著大字的小魚兒一驚,到底年紀不大,瞬間把萬春流的吩咐拋到腦後:「真的嗎?」

  「你跟著葉叔叔好好學習,燕伯伯很快就能治好了。」

  小魚兒早就過了能被輕易哄騙的年紀了,但是聽了楚歌的話,還是相信了,努力按捺下激動的心情,認真地點點頭,繼續寫字。

  「對了。」楚歌突然又想什麼,吩咐道:「你姓江的事既然已經告訴萬大夫,其他人就不要隨便說了,包括那個女人的事。」

  楚姨姨是能幫忙救治燕伯伯的人。小魚兒好感度滿滿,於是鄭重點頭:「我一定誰都不說,也不讓萬伯伯說。」


第三十九章

  又過了幾天,惡人谷全員聚齊,就連閉關的杜殺都被他們挖了出來,然後又把楚歌叫來,一起開會。

  會議內容還是之前萬分糾結的燕南天小魚兒如何處置的問題。被楚歌那番分析忽悠了一通,屠嬌嬌覺得救治燕南天確實是個好選擇,就是要他們改過比較難。

  他們這些人吧,說實在的,品行實在算不上好,再加上這麼多年隨心所欲當惡人也當習慣了,突然要他們改過,去當個好人,比殺了他們還難。

  楚歌聽了屠嬌嬌的陳述,倒是挺理解的,便笑道:「我知道你們的難處,所以也沒想真讓你們一下子就變成好人——說實話,你們要是突然告訴我要當好人了,我還害怕呢,好人惡人可不是一句話就能決定的。」

  哈哈兒笑道:「哈哈,楚小姐這話有理。不過楚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哈哈,還請把話說清楚吧。」

  楚歌道:「反正燕大俠就算能治好,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事,你們要改變,也不必著急,慢慢來,首先,是盡可能少作惡,甚至不做惡。譬如說,這山下村民的租子,是不能收了。」

  ——上午昆侖山下恰好有人進穀,來送這幾個月的租子。說是租子,其實說白了就是保護費。

  這些錢也算是他們現在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楚歌上來便把這條路給斷了,就連一心想護著她的杜殺都有些為難。

  楚歌自然是看出他們的臉色,笑道:「你們堂堂大惡人,莫非還在意這點小錢?」昆侖山海拔高、緯度也高,平均溫度偏低,窮山惡水的,並不是什麼適合種植的地方,每年每戶人家上交的租子並不多,只是普通百姓多,而惡人們少,在這惡人谷又基本能自給自足,沒什麼太大的消遣,過得倒也不算寒酸。

  楚歌這麼一說,幾個惡人都有點心虛——這點小錢,他們還真在乎。

  他們都沒什麼拿得出來的手藝,也不可能去做什麼正經的夥計,也只能這樣收收保護費。再說了,他們基本都是因為被江湖人士追殺,無路可逃才倉促之下進了惡人谷,曾經積攢下來的錢財並沒帶進來多少——比如十大惡人中的五位,當年把財寶託付給歐陽兄弟,如今連歐陽兄弟的影子都找不著。而就算有帶著金銀進來的,少不得也要交上至少八成——比如司馬煙,當年他倒是有時間處理後事,帶了不少錢進來,也沒留下多少。

  所以,他們真的很缺錢啊,要不然也看不上山下村民們的那點租子。

  不過他們可是「堂堂惡人」,這話自然是不好意思說,司馬煙左看看,右看看,只能厚著臉皮開口:「楚小姐,我們就算是惡人,那也是人,也是要過日子的。我們不能出穀,要是不收租子,這錢財怎麼來?」

  楚歌看了他們半晌,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道:「你們可是堂堂大惡人啊,盯著這點小錢看,你們好意思麼?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聽了這話,司馬煙微微一皺眉,隨後激動道:「莫非楚小姐有什麼好的賺錢的法子?」

  其他惡人的眼睛也都亮了——一文錢難倒好漢,就算他們是大惡人,也是要用錢的。杜殺等人當年逃入這谷中時把財寶託付給歐陽兄弟,而後歐陽兄弟卻把這筆錢昧下,等後來他們找到人,可是將人虐殺了。

  楚歌看出他們的神情,微微翹起嘴角:「你們可知道,這江湖上,什麼東西最值錢?」

  幾個惡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屠嬌嬌才遲疑道:「人命?」

  楚歌一愣,不由笑了出來,單手一托下巴,懶洋洋道:「你們還真是……正經的大惡人。不過也對,最重要的是人命。那除了做人命的買賣,你們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玩消息情報的買賣?這買賣也不必不分什麼正邪黑白善惡,給錢就賣,誰給的錢多,就賣給誰。」

  利用惡人谷的人建立一個龐大的情報網,自然並非楚歌心血來潮或是突發奇想,而是跟葉歸程商量以後又反復考慮過的。

  其實不管做什麼,能做到頂端,做到人人皆知,那就都是人才。這江湖上比十大惡人壞的不少,但也仍舊只有十大惡人,這本身就說明一定問題。

  屠嬌嬌易容術精妙絕倫,就連小魚兒也要一番細緻入微的觀察才能發現。哈哈兒和李大嘴,別的不說,演技忍功絕對一流。杜殺的快劍,陰九幽的輕功,也可稱得上是獨步江湖,也許不是最厲害的,卻是最實用的,還有迷死人不償命的蕭咪咪。

  對於用這幾個人建立情報網,楚歌只是簡單一想就能給出好幾個初步的分工方案。

  不過,對於十大惡人的另外兩位,狂獅鐵戰暫且可以不必管他,但是白開心和歐陽兄弟,楚歌就沒什麼好感了,歐陽兄弟自不必說,連杜殺都震懾不住的人,她也不敢用,而「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她一點不想跟他沾上關係。

  而聽到了這個提議,除了杜殺還有些不瞭解情況,其他幾個惡人卻是彼此對視了一眼——買賣消息?那看來之前他們對楚家大概是什麼江湖百曉生之類家族的猜測還是有很大可能的。

  這麼一想,他們也都有些心動,但長期處在危險中養成的謹小慎微,又讓他們有些猶豫。

  楚歌環視了他們一眼,把眾人的神情盡皆收入眼底,決定再加一把火:「杜大哥,江湖上都說你們十大惡人品行惡劣、殘忍惡毒,可在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比你們光明磊落吧?你們十大惡人縱橫江湖那麼多年,所過之處令人聞風喪膽,可臨到了,當真要選這麼一處窮鄉僻壤的角落安心養老?你們難道就不想以一種江湖人絕對不敢奈你們何的姿態,重出江湖麼?這麼多年,以及未來的更多年……杜大哥,你當真甘心就此沉寂麼?」

  幾個惡人全都心神一震——

  怎麼可能甘心呢?當年被江湖人士追殺,一路逃至此谷,連多年來積攢下來的一大筆財富都來不及處理,最終所托非人,而他們卻困在這小小的山谷……縱然惡人名聲依舊響亮,依舊能夠震懾整個江湖,但其實,他們不過就是一群膽小鬼、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穀外的人怕他們,他們又如何不怕出穀再次面臨江湖人士的追剿呢?不過是拿著往日的名聲,打腫臉也要充個胖子罷了。

  沉默了半天,幾個惡人彼此眼神交流了一陣子,杜殺沉聲道:「那我等兄弟,便暫且交給小姐安排了。」

  與惡人谷的人達成初步的約定之後,楚歌簡單說了說自己的想法,剩下的讓他們自己去安排。

  建情報網這種事,說起來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楚歌倒是知道自己也就紙上談兵那點手段,索性還是交給惡人們自己去折騰,反正惡人谷也算是人才薈萃——蠢的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然後她就放心地當了甩手掌櫃,讓葉歸程準備準備,打算出穀走一趟。

  對此杜叔表示不太放心。

  杜殺立刻很上道地說他也跟著一起出去,並非常誠懇地表示絕對替小姐隱藏好身份,不被仇家尋上門來。

  於是等到出穀這天,一起走的就是三個人了。

  昆侖山下天高地闊,一出穀便有一大片草原,葉歸程買了三匹駿馬,又花了點時間讓楚歌學會了騎馬之後,三人便一路策馬疾馳,往南而行。

  移花宮

  仿佛冰雪砌成的華美宮殿裡,一名宮裝女子疾步走來,姿態卻是聘婷婀娜,十分優雅,隨著她的走近,周圍的侍女屈膝跪了一地,恭敬地喊道:「參見二宮主。」

  這位自然是移花宮二宮主,憐星。

  憐星踏進宮殿,走到殿內另一位宮裝女子身邊,低聲道:「姐姐,有消息?」

  邀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一動,寫滿墨蹟的素白布帛便化為粉末,自她蔥白的指間落下。她的手縮進寬大的白色繡袍裡,背到身後:「惡人谷,有動靜了。」

  若說憐星的聲音如出谷黃鶯,清脆靈動、美妙悅耳,邀月的聲音就仿佛千年不融的寒冰,清冷無情,寒意徹骨。

  憐星一怔:「什麼動靜?」

  「惡人谷有人出來了,但是——」邀月白玉似的精緻臉龐上現出一絲疑惑:「除了杜殺,還有兩個從未見過的人。」

  「我還當是什麼事。」憐星笑道:「莫不是我們的人過去之前便進穀的?只要那江小魚尚在穀中,其他人與我們何干?就算燕南天出來了,以姐姐如今的功力,也沒甚麼好忌憚的。」

  邀月再次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淡淡道:「倒也是。你吩咐她們繼續盯緊了。」

  憐星點頭應是,隨後又笑道:「姐姐,無缺劍法已大有長進,你不去看看?這麼多日子沒見,他很是想念你。」

  一聽到這個名字,邀月猛地扭頭看向憐星,眼中浮起一層暴戾之意,周身內力不受控制地翻湧,宮殿溫度驟然降低,作為裝飾的大花瓶發出細微的響聲,嘩啦碎成一片,所有侍女立時跪了一地。

  憐星也知失言,忙低頭道:「我會跟他說姐姐還在閉關,不便見他。」

  邀月盯著憐星看了好一會兒,半晌才道:「憐星,你最近對那野種未免太過上心。你可別忘了,你的計畫。」

  「你的」二字被重重地強調,憐星慌亂地抬頭,正好對上邀月染了一分惡毒的冰雪般的眸子,不由苦澀一笑:「姐姐……」

  「哼!」邀月冷哼一聲,袖子一甩,翩然離去。

悠于 2016-6-4 18:54

第四十章

  出了昆侖,一行人跟著楚歌,徑直往四川峨眉山方向走去。

  聽杜殺說峨眉山是峨嵋劍派的地盤,他要易個容什麼,葉歸程還以為楚歌是要去拜訪峨嵋派掌門,畢竟他們跟峨嵋派的關係還算不錯。

  不過等走了幾日後,葉歸程才發現不對——這裡,似乎跟之前的世界又不一樣了。

  其實最初他就覺得奇怪,一聲不吭、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把整個酒館從晉中搬到昆侖惡人谷,看起來很困難,但還是可以實施的,聽起來似乎十分有名的惡人自己卻一個也沒有聽說過,葉歸程也並沒當回事,自大自負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是沒見過,但是等出了昆侖,又聽杜殺感慨了幾句這物是人非的江湖,這才察覺到自己怕是又遇到跟之前一樣的事情了——就像從大唐到了另一個世界,如今這世界又換了。

  明白了這點,葉歸程的心情非常好,雖然再也見不到陸小鳳、西門吹雪這些人,但這也預示著,也許某一天,這世界又換回大唐的世界,他也就可以回家了。

  楚歌留意到葉歸程的心情莫名變好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心裡也跟著開心起來。

  一行三人,兩個人都心情愉快,杜殺本來看著數十年來已然換了天地的江湖心情有些抑鬱,此時也不由受到感染,放開心胸。

  一路走走停停,楚歌並不著急,跟著楚歌一起出來的杜殺和葉歸程就更不急了,三人全當自駕遊,這一路走來好不輕鬆自在,心情也是愈發的好了。

  不過等到了峨眉山,楚歌卻也沒有去峨嵋派的意思,直接帶著兩人拐去峨嵋後山。

  峨嵋後山距離峨嵋派安置歷代掌門棺槨的禁地不遠,自然是人煙稀少,雜草叢生,一邊用著重劍拍倒半人高的雜草開路,葉歸程不免有些好奇楚歌來這裡做什麼。

  來做什麼?楚歌翹了翹嘴角,講了一件舊事——大概七八年前,沈輕虹接了一批價值極高的紅貨,結果這批貨卻被江湖上有名的專門劫財的十二星相盯上了。沈輕虹為了保鏢局名聲,以身為餌,誘著十二星相來劫,實際上卻派了鏢局裡一個可靠的人走了暗線。那人也是十分機智,猜到這種法子也未必就能騙得聊十二星相,乾脆把暗線也走成假鏢,實際卻把紅貨藏在這山洞裡。可是十二星相劫鏢多年,自然全都識破了。好在那會兒他們正好撞上燕南天的槍口,前來搶劫的四個人被殺了大半,也就獻果神君的兄弟巧舌如簧,逃了出來,還跟著沈輕虹找到這批紅貨。沈輕虹自知保不住這批紅貨,為了困住獻果神君,不惜斬斷繩索,兩個人一起困在裡頭。獻果神君知道出不去了之後,怕一個人呆在這洞裡會瘋,也沒殺沈輕虹,反而借著自己能力,指使猴子們每日給他們送些鮮果,這才勉強為生。

  故事一說完,杜殺立刻領會意思:「三大鏢局總鏢頭『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的名頭我也聽說過,是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小姐莫非是想救他?」

  楚歌一愣,很想說我是為了那批紅貨!但是瞧著杜殺面無表情卻十分誠懇的眼神,再看看葉歸程靠著山牆笑吟吟地瞧著自己,只能揉揉鼻子,甕聲甕氣道:「對對對,你說的對。我是為了救沈輕虹。」

  杜殺立刻找了藤蔓開始搓繩子:「小姐在這裡等著便是,我下去救人——葉公子,還請你在這裡保護小姐。」

  不用杜殺說,葉歸程也會留在上面,聽了此話自是點頭。

  楚歌撇了撇嘴——杜殺你特麼不是惡人嗎?怎麼突然對救人這麼熱衷?

  繩子很快就搓好了,杜殺試了試,便在腰間綁好,慢慢滑了下去……

  等杜殺的影子漸漸瞧不見了,葉歸程試探道:「小老闆怎麼知道沈輕虹在下面?」

  楚歌正扶著葉歸程的胳膊,探著身子往下看,心裡不免琢磨著,要是沈輕虹和獻果神君以為杜殺是下去搶財寶的,合夥要幹掉杜殺,杜殺會不會趁機把兩個人都幹掉?

  畢竟杜殺的劍真的是殺人的劍,之前兩人切磋的時候,葉歸程就常說,像杜殺這樣只是用來殺人的劍法,再怎麼練也達不到極致。所以她覺得如果杜殺反擊的話,應該會直接把兩個人都幹掉,這樣的話,那批紅貨是不是還是有可能是她的?

  楚歌想的正美,突然聽到問話,不由抬頭瞧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葉歸程莫名就被楚歌這個高(jian)深(qian)莫(yan)測(kai)的眼神嚇了一跳,果斷略過這個話題:「繞了這麼一大圈,小老闆你別告訴我只是為了來救個人,我可不相信你這麼好心。」

  「我當然不只是為了這個人啦。」楚歌擺擺手,正要進一步解釋,突然聽到下面隱隱傳來打鬥聲。

  兩個人不由為杜殺緊張了一把,好在打鬥聲很快就停下來了。

  過了一會兒,藤蔓搓成的繩子動了動,一個陌生人從下面慢慢爬上來——是個又瘦又小、毛髮叢生仿若野人的人。

  葉歸程立刻持劍擋在楚歌身前。

  楚歌輕輕拍了葉歸程一下,示意他放鬆,悄聲道:「歸程,這位應該便是沈輕虹。」——獻果神君應該比這人更像只猴子。

  不過楚歌雖然這樣說著,還是往後退了一大步,原因無他——這位昔年有名的總鏢頭,被困山洞七八年,餓得不人不鬼不說,身上的味道更是*。

  沈輕虹立刻便知這兩人應該跟救自己的是一起的,本想開口道謝,只是多年未曾見人,跟獻果神君也是話不投機很少說話,嗓子很是乾澀,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正好這時杜殺也上來了,道:「小姐,沈鏢頭救出來了,只是那位獻果神君,因為懷疑我是搶寶之人,出招極為狠辣,被我不慎失手弄死了。」

  想到跟自己一起被困這麼多年的人死了,沈輕虹雖然非常厭惡獻果神君,此時還是有些感慨,這麼一刺激,嗓子倒是舒服了幾分,開口道:「不知幾位高姓大名,沈某未多謝幾位相助。」

  一開口這嘴裡的味更沖了,楚歌皺著臉,後退了一大步,一個勁兒擺手:「哎呀不用謝不用謝,你還是趕緊回家吧,你老婆還在家給你守著活寡呢。」

  沈輕虹一聽,也是有些歸心似箭,只是……他臉上一熱,有些尷尬地道:「不知那批紅貨……?」

  杜殺道:「我在下面已經綁到繩子上了,拉上來就行。」

  說著,便自發開始幫忙拉繩子,沈輕虹也連忙一起。

  葉歸程本來也想上前,但是看到沈輕虹過去了,就默默退到楚歌身邊。瞧著彼此都捂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等杜殺喊了一聲「快好了!」,又連忙一起放下手,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心裡更是笑得不行。

  兩個黑鐵箱子很快就被拉上來了,不大,沈輕虹一個人剛好一手拎一個帶走。沈輕虹倒是想用金錢謝楚歌等人的救命之恩,不過這兩個箱子都是別人委託他送的紅貨,走鏢銀就是人在貨在,貨若是沒了,人也不用活了,所以這些是不能動的,而他們這一行三人又都沒有報名字的意思,只能心裡領了這份恩情,想著等回去安置好了,再來尋恩人報恩。

  這般想著,沈輕虹倒也走得乾脆俐落。

  等沈輕虹徹底走遠之後,楚歌伸了個懶腰,笑道:「閒雜人等總算都清理乾淨了,接下來,我們可是該開始幹正事了——杜大哥,你剛才去了山洞,有沒有注意到要進底下山谷的話,除了摔死,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葉歸程和杜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小老闆/小姐要下去山谷做什麼?


第四十一章

  沈輕虹那兩小箱珠寶只不過是楚歌想撿的一點漏,實際上她大老遠地從昆侖跑到峨嵋,為的是被蕭咪咪霸佔住的那座地下宮殿。

  當年看原著的時候楚歌就在感慨,那座底下宮殿那麼多好東西,兵器、□□、寶藏……居然就這麼被小魚兒和江玉郎糟蹋了,尤其是那些珠寶啊,簡直心疼死人了,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武功秘笈好歹是拿出來了。

  不過這個地下宮殿非常大,而且裝飾華美,每一處都十分考究,所以楚歌其實是有意想要原模原樣地搬回酒館的,就算她嫌棄蕭咪咪住過的一些地方,也嫌棄有死人的房間,但其他的搬過去也還是不錯。

  只不過要把整個宮殿搬走是個大工程,到時候請人來搬的時候,楚歌可不想這點小秘密被別人發現,尤其不能被獻果神君發現。

  本來這地方她和葉歸程來就足夠了,不過蕭咪咪這個人也算有用——看小說的都知道,這武俠世界,尤其是古龍大大的武俠世界,青樓是消息的重要來源,讓蕭咪咪開青樓再順手調|教些姑娘,必定會有奇效。所以她才把杜殺帶來。

  楚歌環視了四周一眼,不得不說這座地下宮殿建造的真的非常巧妙,他們站在這山谷下,硬是一點端倪也看不出來。

  葉歸程和杜殺跟著楚歌下來,只見她嘴角掛著笑,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都有些莫名。

  過了一會兒,楚歌突然道:「杜大哥,你現在有辦法聯繫蕭咪咪嗎?」

  「蕭咪咪?」杜殺一愣,道:「好多年沒聯繫過了,當年我們兄弟幾個逃入惡人谷時本想把半生攢下的財寶託付給她,但尋遍了她常去的地方也沒找到她,才給了歐陽兄弟。」

  ——提到這事,向來冷靜自若地杜殺還有些咬牙切齒,那歐陽兄弟居然敢拿了他的錢財跑路!

  楚歌笑道:「如果蕭咪咪在附近呢?你有辦法讓她現身嗎?」

  杜殺回過神,睜大眼睛瞧著楚歌:「在附近?」

  楚歌點頭,又繞著幾叢灌木轉了幾圈,道:「對,她就在附近,不過——在地底下。」

  杜殺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滿滿的全是疑惑,他也終於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小姐如何知道那沈輕虹和獻果神君在那山洞裡?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十大惡人都遍尋不到的蕭咪咪就在這附近地下?

  沒經歷過楚歌神一般劇透洗禮的杜殺覺得有點懵逼。

  葉歸程雖然也疑惑,不過他早就覺得楚歌身上應該有不少秘密,反正連整個世界都能變了,這點小事都不算事。

  杜殺懵逼歸懵逼,但他還是按照楚歌說的,開始召喚,啊不是,是請蕭咪咪出來。

  當然也不是什麼神奇的手段,杜殺不過在聲音裡灌注了內力,喊了幾聲,就聽身後有聲音笑道:「杜老大竟然來了,真是稀客啊——你是怎麼找來的?」

  這一聲招呼可真是嬌柔婉轉,帶著說不出的勾人意味,*蝕骨,就連楚歌聽了都酥了半邊身子,然而杜殺和葉歸程聽了這聲音卻是沒有絲毫波動,杜殺那是因為對蕭咪咪太熟了,她是個什麼貨色他早就清楚,所以一點旖旎的意思也沒有,而葉歸程……他一聽這聲就覺著裡裡外外都透著股邪氣,若不是礙于這是杜殺的朋友,早就一重劍掄上去——給勞資好好說話!

  三人聽到聲音立刻轉身,然後就看到一個輕衫綠裙的風騷少婦,正盈盈地自一棵大樹後面繞出來,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楚歌一個沒忍住,打了呼哨——這位迷死人不償命的大惡人,果真名不虛傳。

  怎麼說呢,蕭咪咪的五官單個看並十分精緻,但是湊在一起看著讓人十分舒服,皮膚白皙細膩,腰肢纖細柔軟,豔麗鮮妍,風流嫋娜,整個人既有少婦的誘惑嫵媚,卻又透著少女的天真無知,矛盾得十分吸引人。

  看到三人轉身,蕭咪咪的眼神也亮了亮,也顧不得追問杜殺十怎麼來的,準確點說是直接把杜殺和楚歌忽視掉了,直勾勾地盯著葉歸程看,看了好一會兒,歎口氣,幽幽道:「這麼俊俏的公子……奴家還從未見過,如今這麼一見,讓奴家這心裡可是嘭嘭直跳呢,若能侍奉在這樣的公子身邊,就是立刻死了奴家心裡也是甘願的——公子,奴家洗衣做飯一樣不差,您……您可要奴家侍奉您一番?」

  蕭咪咪說著,朝葉歸程拋了個媚眼。

  聽了這話,杜殺皺起眉頭——誰不知道蕭咪咪的作風?向來只有她把別人迷的五迷三道,心甘情願地聽她擺佈,還能指望她給別人洗衣做飯?

  楚歌倒是挺有興趣的,乾脆抱著胳膊站到一旁看好戲。

  葉歸程聽聲音就覺得蕭咪咪有些邪氣,待見了人,更加沒什麼好感,更別說雖然藏劍山莊的有三位莊主幼年時都是熊孩子,但葉英對弟子們的教導卻是格外嚴格,十分潔身自好,所以葉歸程只兀自沉著臉,連理都懶得理。

  這反應蕭咪咪看得有趣,抬了手,便要去摸葉歸程的臉:「哎喲,這長得好看的人啊,就是擺著一張臭臉,依舊好看的不得了,奴家真是要愛上公子了呢……啊~你幹嘛!」

  楚歌本來真的是在悶笑著看二少被女人調戲,然而等蕭咪咪的手快要碰上葉歸程,而葉歸程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的時候,驀地變了臉色,毫不客氣地一掌拍掉蕭咪咪地手,瞪眼挑眉:「我的人你也敢拿那髒手碰——嘖,連挨打也不忘勾引人。」

  ——把痛呼聲喊成叫|床聲,也是個本事。

  略微側了側臉卻躲了個空的葉歸程:……

  雖然被楚歌拍掉手,蕭咪咪也還是沒把楚歌放在眼裡,畢竟她剛剛也是一時疏忽,索性收回手,掃了她一眼,嬌滴滴地抱怨道:「你這孩子打人好疼……公子,這孩子說你是她的人,那你是他的什麼人啊?」

  蕭咪咪的話,葉歸程一句也不想理,不過心裡卻也在琢磨——小老闆說我是她的人,那是什麼人?莫不是……下人吧?想到這個可能,葉歸程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葉歸程是我什麼人?店夥計當然是下人了!這麼顏正能幹的店夥計,可不能被個老妖婆給勾搭走了!保護二少貞操啊……楚歌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責任非常重,乾脆一把把葉歸程拉到自己身後藏好,仰頭繼續瞪著蕭咪咪:「你管他是我什麼人!你要是對他下手,我保證你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男人,你說是吧,杜大哥?」

  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男人?蕭咪咪簡直都要被楚歌這大話說笑了,但是聽到後面卻覺得不太對——杜大哥?杜老大什麼時候有了妹子……等等,最重要的是,杜殺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想到重點,蕭咪咪也顧不得勾搭人——主要是她覺得這俊俏的公子哥反正暫時也跑不了,抬頭看杜殺,嬌媚地飛了一眼:「杜老大,你還沒說呢,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是小姐帶我來的。」杜殺說著,拿下巴示意了一下楚歌。

  小姐?蕭咪咪遲疑著,回頭看楚歌:「你怎麼知道這地方的?」

  楚歌翹了翹嘴角,笑眯眯道:「自然是因為這是我家宅子……之一呀。」


第四十二章

  直接胡扯這座地宮是楚家的,楚歌是有理由的。一來宮殿原主人歐陽亭早就死在裡頭了,對這宮殿真正知情的人一個都不剩,二來她對這宮殿又有所瞭解,冒充主人簡直毫無壓力,三來唯一可能拆穿她的謊言的估計也就只有杜叔一個,她一點不虛。

  蕭咪咪先是吃驚:「你家宅子?」

  楚歌笑眯眯地點頭:「對,我家宅子。宅子主人來了,麻煩蕭姑娘帶個路。這入口忒隱蔽。」

  蕭咪咪又不是三歲小兒,這會兒反應過來了,自是不信,撇嘴道:「我信你的鬼話!」

  楚歌攤手:「那你說我連入口都沒找到的情況下,如何知道下面有個地宮呢?」

  蕭咪咪轉了轉眼睛,反問道:「你連著地宮的入口都找不到,還敢說什麼是地宮的主人?」

  楚歌垂了眼睛,低聲歎息道:「這地宮于我楚家極其重要,所以向來只許楚家子孫口耳相傳,根本不許寫出來或者畫出來,就是怕有人得了圖紙記錄,找來此處,泄了秘密。本來我也該等長大後從爹媽那裡知道這裡的詳細情況,可惜他倆走的急,沒來得及說清楚,只說在峨嵋後山山谷下。」

  蕭咪咪冷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既是這麼重要的地方,那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怎麼也沒見你們楚家人來趕我呢?」

  楚歌抬起頭,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我爹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會兒楚家被仇家盯上,加之楚家這些年子息艱難,光是應付仇人便焦頭爛額,爹爹分身乏術,無暇處理你罷了。不過我爹爹一直在留心你,見你僅僅只動了一部分,未觸及根本,才暫時留下了你,免得把你處理了雖一時痛快,卻極有可能把這秘密的地宮暴露給仇家發現,到了那時候,怕是什麼都保不住了。」

  ——楚歌萬萬沒想到,她這段胡扯的話,給自己立了個色彩鮮明的flag。

  聽到一半,蕭咪咪便嗤笑了一聲,依舊不信,等聽到後面,卻是一怔:「上層?根本?」

  楚歌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想你也是什麼都沒發現,估計這些年還是一直待在上層吧?上層有什麼好東西,真正有意思的,怕是你想都想不到。」

  蕭咪咪自是沒往這方面想,那宮殿她都已經全面探索過了,而且光她所在的那部分就已經極其輝煌了,哪裡還能想像到其實這地宮還別有洞天呢?

  不過她倒是知道那宮殿還有下層,她也見過,只是下面全是乾屍,看著嚇人的很,她也乾脆當成了拋屍處,那些死在她身上的廢物全都扔了進去。

  所以雖然還是覺得這小丫頭大概在胡說八道,但心裡難免還是有點癢癢——她所觸及的地方已經非常好了,這還不算根本,那根本之處該有多好?

  楚歌看出蕭咪咪的好奇,微微一笑:「所以,蕭姑娘可以帶我們進去了嗎?」

  蕭咪咪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一眼杜殺,覺得就算自己不願意,這位當年的老大哥也會避著自己帶路,索性一口應了下來——看這小姑娘這麼急著要進去,說不定裡頭有什麼寶貝……也許她可以慫恿著杜殺把寶貝搶來呢?畢竟,他們當初才是一路的啊。

  蕭咪咪很快便帶著三人下去。

  一下去,就有七八個寬大長袍的少年圍了上來,親親熱熱地喊著蕭咪咪「主人」。

  這幾個少年都是十來歲,個個眉清目秀,長相俊俏,語調輕柔,形態舉止帶著濃重的女氣。

  幾乎是這些少年們一圍上來,葉歸程就變了臉色,不言不發地拎著楚歌的領子後退了一大步,杜殺周身散發出一陣寒意和殺氣,倒是令那些少年自動避開了。

  倒是蕭咪咪神態自若,順手摸了摸幾個少年的臉蛋,嬌笑道:「主人我現在有客人,等會再陪你們玩。」

  「荒唐!」葉歸程一臉嫌棄,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

  楚歌原本還在興致勃勃地來回看著那些個少年,心說這一個個的拉到現代夜店估計個個都得是紅牌,只是一聽到葉歸程的哼聲,卻又板起臉,搖頭:「真沒想到蕭姑娘你這麼沒品,看看他們一個個的弱不禁風、一臉受樣,你也下的去口……都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跟杜大哥一起混如今也差不多三十歲了吧,這些個油頭粉面的小子真的能滿足你嗎?」

  說到後面,見葉歸程無聲地看了她一眼,她最後只扔下一句「……反正我是見了就倒胃口!」,連忙閉上了嘴。

  蕭咪咪回頭一看,三個人都是一臉嫌棄,縱然她不怎麼在意這些虛名,可手頭的這些個小子卻是不怎麼拿得出手,尤其是在葉歸程跟前,所以那些什麼「女王」的話頭也不好意思再說了,揮揮手讓少年們都退下去了,抱著胳膊瞧著楚歌:「這地宮我帶你下來了,你說這是你家宅子,你倒是給我介紹介紹啊。」

  「你急什麼?」楚歌睨了她一眼,便開始觀察這座宮殿,一邊看,一邊道:「不是跟你說了麼,這宮殿的具體情況我爹媽沒來得及說清楚,我雖然知道,但也只是知道個大概,還要再找找線索。」

  蕭咪咪從來就沒徹底相信楚歌,對她來說這番話也不過是托詞,心想反正這宮殿的出口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到時候出口一封,也不怕他們鬧什麼么蛾子,索性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邊看著,一邊跟杜殺聊了聊近些年的情況。

  聽說他們當年被江湖正派追殺,逃去惡人谷,心裡難免有些物傷其類的感慨,又聽說了當年與燕南天那一戰的激烈,以及現在撫養了一個叫小魚兒的孩子……感覺還是自己在這地宮過得自在。

  正說著,突然聽到一間房子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蕭咪咪立時顧不得敘舊,提起裙子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罵道:「我說你個臭丫頭,你是要拆了老娘的宮殿……這、這是什麼?!」

  蕭咪咪所在的地宮是整個地宮的上層,而真正重要的東西都在下層,小魚兒能進去下層純屬誤打誤撞——江玉郎為了逃出去在糞坑底下挖了個暗道,後來暗道被蕭咪咪堵了,他們只能另尋出路。只是這法子他們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從別的地方碰碰運氣。

  楚歌憑著感覺逛到各處,把牆壁敲敲打打了一番後,就選定了一面牆,示意葉歸程砸開。

  從進了這座地宮葉歸程就渾身難受,這會兒有個發洩的機會,立刻換了重劍,大力砸過去——

  一陣巨響和晃動後,牆面被砸出一條裂縫,而在牆的後面隱隱可以看到一塊木板——這顯然有點奇怪,葉歸程不用楚歌說,就又補上一拍,泥牆裂開,房頂抖了抖,不過因為本就是在地下掏出來的宮殿,自然沒有坍塌,不過那塊木板倒是徹底碎了,屋裡的燈光照進去,露出一個往下深陷的空間。

  蕭咪咪和杜殺也正好於此時過來,楚歌沒好氣地看了大喊大叫的蕭咪咪一眼:「拿上油燈,一起過去罷。」

  蕭咪咪完全沒想到這地宮真的別有玄機,愣愣地拿起油燈,大家一起縱身跳了下去。

  這是一個小房間,四周圍的牆壁分別是由不同材質建成,除了這邊的木制牆壁被砸爛,其他的嚴絲合縫,中間還有八個絞盤,絞盤的材質與牆壁一一對應。

  楚歌問道:「先開哪個門?」

  杜殺和葉歸程無所謂,都沒吱聲,蕭咪咪環視四周,立刻道:「自然是金門。」說著,把油燈放到地上,抬手便去轉那金絞盤。

  有了年數的絞盤發出艱澀的咯吱聲,對面的金門果真緩緩打開。

  門開的那一瞬間,在場四人全都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真切地感受到了,到底何謂珠光寶氣——那不小的屋子,金銀陶瓷、珠寶首飾、古玩字畫就好像垃圾一般胡亂散在地上,映得整間地下暗室,熠熠生輝。

  不必進去,四個人的腦海裡便浮現出極其俗氣的一句話——發財惹☆_☆

悠于 2016-6-4 18:54

第四十三章

  過了好一會兒,四人才定下心神。蕭咪咪轉了轉眼睛,便立刻抬腳想要走進去,仔細瞧瞧。

  楚歌瞥了她一眼,一挑嘴角:「冒冒失失的,就不怕裡頭有機關?」

  蕭咪咪的腳步立刻頓住了。

  楚歌不由好笑,擺手:「進去吧進去吧,沒機關的。」

  然而蕭咪咪卻又不敢進去了,掃了一眼四周,本想靠向葉歸程想抓他的胳膊,只是葉歸程哪裡肯讓她近身,自是側身避過,蕭咪咪嘟了嘟嘴,一扭身子,抱住杜殺的胳膊,媚笑道:「杜老大陪我進去看看嘛~」

  杜殺倒是不避諱蕭咪咪,任由她抓著胳膊,轉眼看向楚歌。

  那一屋子珠寶呢,蕭咪咪一個人就算敢拿,也拿不了多少,便沖杜殺點點頭。

  等金門後面傳來蕭咪咪一聲連一聲的驚歎,楚歌小聲跟葉歸程說了幾句,葉歸程過去連續把銀絞盤和鐵絞盤全都轉了,然後楚歌抬腳進了鐵屋子,葉歸程進了銀屋子。

  銀屋子裡頭是一道走廊,走廊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已可見這地宮主人的富貴與豪奢,而盡頭那六間裝飾十分華美的臥室也一樣讓他大開眼界。

  只是可惜,屋子裡的人盡數都死了。葉歸程雖然奇怪這些人的死因,倒也沒為這個問題耽誤事,搜尋了一番後,很快就找到地宮的男女主人——兩人自然也死了,只是屍身比其他幾位客人保存良好,依舊可見其生前風采。

  不多時兩人便悄聲走了出來,袖子裡均已多攏了一冊絹書。

  葉歸程捏了捏袖子裡的絹冊,雖然不明白楚歌這番安排的目的,不過眼下蕭咪咪就在附近,楚歌又是小聲說的,他自是不會大喇喇地問出來打楚歌臉,只靠在牆上,含笑看著楚歌笑嘻嘻地把剩下的絞盤挨個都轉了……就是轉到錫轉盤時從門後跳出一隻龐然大物把楚歌嚇了一跳,尖叫了一聲,這一聲把蕭咪咪和杜殺也嚇了一跳,急匆匆從金屋子裡出來。

  再仔細一瞧,那龐然大物卻是個餓死了的雄獅。

  楚歌松了口氣,蕭咪咪也就沒好意思再進那金屋子,雖然垂涎這些財寶,但也不是沒有眼力的人,楚歌的話她也信了大半,只沖楚歌媚笑道:「姑娘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東西?」

  唯一能證明這間地宮主人身份的證據已經被葉歸程拿到了,雖然被那死獅子嚇了一跳,楚歌底氣依舊十足,理所當然道:「楚家已經沒落,這地宮也沒甚麼用處,我自然是要全部搬走。蕭姑娘雖說霸佔了我楚家地宮上層多年,但也無意中為我楚家看護了地宮,我心裡自是感謝,也會有不菲的報酬。」

  有點東西,總比沒有強。蕭咪咪聞言眯了眯眼,按下一切算計,也裝作有興趣地去各個屋子轉了轉。這裡頭有不少屍體,蕭咪咪自然存疑,不過楚歌兩三句話便把她打發了。

  參觀過程蕭咪咪還想拉房頂上的一個銅環,被楚歌厲聲制止了,最後把除了泥門的其他幾間房子參觀完,幾人便從地宮出來。

  楚歌自然不願意住在這種地方,想到這裡如今名義上成了楚家的宅子,也不願意讓那些小粉頭們繼續下去,蕭咪咪只好不情不怨地把那些個少年放了出去。

  雖然他們還有人不想離開,不過蕭咪咪根本不帶他們玩,他們也沒轍,在山谷裡晃蕩了幾日,便漸漸死了心,離開了此處。

  楚歌跟葉歸程住到山下的鎮子上,讓杜殺幫她處理後續事宜——確定那些少年全都等走了後,杜殺便請了一群人,威逼利誘了一番後,先把地宮裡的屍體搬出來,除了歐陽亭的,其他的都妥善安葬,之後又讓他們把地宮裡的之前物什全都搬了出來,盡數裝上馬車,運往昆侖。

  其實楚歌最初是想把歐陽亭建的那幾個屋子原模原樣地都給搬回去,怎奈每間屋子都死過人,看書的時候感覺還好,待親眼見過之後,心裡就膈應得很,就算那屋子裝飾再華美,也還是不想要了——也幸好如此,要不然杜殺的工作量恐怕大得要讓他崩潰。

  地宮裡的東西搬了好幾月才徹底搬完,蕭咪咪看著空蕩蕩的地宮,到底心有不甘,趁杜殺不注意,偷偷拉了那八角房的銅環——也不知打哪來的水嘩啦一下沖了過來,不但把華美非常的地下宮殿盡數淹沒,還捎帶了一個蕭咪咪……蕭咪咪不會水,在水裡掙扎折騰了半天,卻是越掙扎,沉得越快,眼瞧著就要淹死在這裡了。

  還是杜殺及時趕到,把她從鬼門關救了出來。

  蕭咪咪自鬼門關走了一趟後,性子多少也有了幾分收斂——將死的那一刻,她也不能免俗地想著不知道自己會去十八層地獄的哪一層……

  地宮被淹,蕭咪咪也算是無處可去,還沒從死裡逃生的兇險境地回過神時,就被杜殺給帶回惡人谷,谷內的惡人們還在商量情報買賣的開張事宜呢,一見蕭咪咪來了,立刻拉了一起入夥。

  不過這個時候,楚歌和葉歸程已經到了繡玉穀附近,只是因為未尋得入口,一直在週邊打轉。

  葉歸程拽了拽韁繩,讓馬兒停下,然後皺著眉頭看楚歌:「還是沒有找到。」

  不等楚歌回答,跟在兩人身後,同樣騎著馬的一個小姑娘非常不高興地揚起眉毛,高聲道:「我就說這個姓楚的傢伙是個大騙子,最會糊弄人,你們還不信!要我說,抽上兩鞭子,肯定就能老老實實的了,哪裡用得著在這裡繞這多天的圈子!」

  說著,手中鞭子真的高高揚起,不過到底沒落到楚歌身上,只洩憤般地重重甩到地上,「啪啪」兩聲脆響,已有些泛黃的草地立刻被抽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反倒驚得馬兒高高抬起前蹄,人立而起,一陣嘶鳴。

  楚歌用力抓好韁繩,含笑往後看了一眼。

  跟在他倆身後的,卻是不止這一個小姑娘,總共有三個,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八|九歲年紀,應該是跟小魚兒同歲,不過女孩兒起身早,這三個姑娘也俱是身量修長,倒是都比小魚兒還高。

  抽鞭子的這個,長相明豔張揚,穿著一身鮮豔的大紅衣裳,不但不顯得豔俗,反倒如同那冬日裡的紅梅一般,熱烈,又耀眼。這姑娘旁邊,是個穿著翠色衣裳的女孩,就像穿衣顏色喜好正好相反,這姑娘的氣質也與那紅衣姑娘相反,冷冷清清的,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一紅一綠、一熱一冷,這倆姑娘站在一起本該十分不搭,脾氣也該不合,偏偏就是一對好姐妹。而第三個姑娘,身量略小一些,著一身素白綢衫,容貌清麗脫俗,卻總是蹙著眉,仿佛攏著些憂愁。


第四十四章

  那翠衣的女孩瞧了眼地上的鞭痕,淡淡道:「菁妹鞭法似有長進。」

  「哇,九妹你說的是真的嗎?」那紅衣女孩眼前一亮,很快又收斂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不滿地抱怨道:「九妹,你怎麼總是向著那個大騙子?我跟你說了她不是好人,你總不信!好妹妹,你快跟我回家吧,你這麼多日未歸,姨父姨母怕是要擔心死了。」

  楚歌哼了一聲,道:「好你個張菁菁,又挖我牆角,想走自個兒滾就是啦,幹嘛總拉著九妹,感情將來命裡註定有一難的不是你。」

  「哼,我才不會一走了之遂了你的意,總有一天要拆穿你的真面目給九妹知道!」紅衣女孩嘀咕著,長鞭一甩,砸在那白衣女孩的身邊:「喂,那姓鐵的小賊娘子,咱倆再比劃比劃?」

  ——這紅衣女孩自然便是張菁,而那翠衣的,正是慕容九,至於那白衣服的,卻是鐵心蘭。

  要說楚歌和葉歸程怎麼遇上這三個姑娘,也是碰巧。

  *

  從地宮出來後沒多久,兩個人就一起離開四川,楚歌想去移花宮,瞧瞧小魚兒的弟弟,花無缺。

  路上,兩人一起看了看從地宮裡拿出來的兩冊絹書。葉歸程拿的那個倒是簡單,記錄了那座地宮的由來和歷史什麼的,看到那座地宮女主人的所為,再想想大唐祁進和穀之嵐那筆爛帳,不由生出幾分感慨。不過……

  葉歸程斜覷著楚歌:「你不是說那座地宮是你家的嗎?」

  !!!楚歌傻笑,拿出自己的絹冊子,轉移話題道:「歸程哥哥,你瞧這個,『天地無絕』留下的武功秘笈。」

  葉歸程拿過去翻了翻,挑眉,這個確實比較值錢,也能看出是挺精妙的武功,便讓楚歌練著,至於他自己——他玉羅刹教他內功心法的時候並沒說什麼,但他練到現在也知道玉羅刹並沒有拿普通的武功秘笈忽悠自己。也許比不上「天地五絕」創造出來的這套,但實際上也差不了太遠。

  再一個,武功出發點不同,然練到極致後,卻也要基本趨於大同,等他能把玉羅刹所授內功練到巔峰,就算自創一套天地五絕心法也不是問題。況且,練功貴在持之以恆,若是什麼好便去練什麼,到最後怕是只會一事無成。

  到是楚歌……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家的,楚歌想必會一直呆在酒館,那她的世界就會一直變,他們總是要分開的,她還是有點防範能力比較好。

  楚歌不知道葉歸程心裡這些算計,他讓自己練功的話也只是聽過便算,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們繼續行進的時候,葉歸程還真開始督促她練功,不但自帶解釋講授,還時不時地切磋兩盤,從不放水的辣種。不管楚歌怎麼躲懶,都躲不過去。

  一路上就在楚歌的痛苦煎熬中,到了九秀山莊附近。聽說了九秀山莊,楚歌便很想去瞧瞧慕容家的九位姑娘,只不過還沒進去,倒是在九秀山莊的附近看到了獨自一人的慕容九。

  那會兒楚歌也沒確定這就是慕容九,不過慕容九如今才八歲,再怎麼聰明伶俐楚歌也能套出話來,更別說,她淡漠沉靜有,聰明伶俐還不太夠。

  知道了她是慕容九,楚歌就又開始忽悠了——你是不是找到一部武功秘笈,叫化石神功?哎呀,你要慘啦,將來等你長大了,你按照秘笈所述,光溜溜地待在冰室練功,卻會有個男孩子不聽你的警告跑進來,不但把你看光光,還把你練到一半的秘笈給毀了。之後你雖然非常恨他,也確實動手把他封進了密室,甚至還把密室的所有縫隙澆了銅汁徹底封上,可這傢伙運氣實在好,還是沒死成。後來他見著你了,知道不是你的對手,竟然扮鬼嚇唬你。你到底是個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殺人,竟然被他給嚇瘋了,自此渾渾噩噩,流落江湖,最後委身給一個雖然還不錯,但身高不足五尺,完全的配不上你的傢伙……哎,無量天尊,這都是命中註定的命數啊,我一瞧你就看出來了,怎麼樣,要不要改命?

  這會兒慕容九真的太年幼了,再加上江湖閱歷少得可憐,本身又不是什麼聰明機智會說話的,被楚歌這一番話砸下來,腦子都有點暈——這個姐姐是怎麼知道她叫慕容九的?她畢竟年幼,見的外人不多,但是從沒見過這人,這人想來也沒見過她。而且她又是怎麼知道化石神功?這事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更別說化石神功確實要在冰室練功,到後期還要脫的光光的……而後面,被人看光,秘笈被毀,被人嚇瘋,所托非人,更是嚇得她本就俏白的小臉一片慘白。及至聽到楚歌最後念的那聲道號,就不免想著難道這位姐姐是什麼得道高人,所以才看穿她現在和未來的一切?

  慕容九從一開始就被牽著鼻子走,不由問楚歌如何改命。

  楚歌笑道:「跟著我們走一圈吧,路上必有機緣,幫你改命。」——就算沒有,她完全可以把那本武功秘笈謄錄了給慕容九,更別說小魚兒從源頭就已經徹底改了命盤。

  這不是拐帶人口嗎?葉歸程簡直哭笑不得,有心阻止。

  沒想到他不阻止倒好,一阻止,慕容九反倒更加相信楚歌的話——改命這種事,總歸是不好辦的。

  慕容九跟著楚歌走了沒多遠,來找慕容九玩的張菁就追了上來。張菁性子火爆,瞧著慕容九懵懵懂懂地跟著楚歌二人離開,只當他們是人販子,二話不說,甩著鞭子就開打,然後……自然是被葉歸程輕輕鬆松地降伏了。

  隨後任憑張菁磨破了嘴皮子,慕容九都堅持要跟著楚歌改命。張菁雖說不信楚歌的鬼話,卻也拿不出有力地證據,既怕九妹未來真的這麼淒慘,自己也難受,又怕自家九妹被這兩個大騙子給欺侮了,乾脆也要跟著一起。

  兩個人一起正好。楚歌還愁怎麼給九秀山莊送信呢,乾脆就給張菁的母親玉娘子去了信,以燕南天行蹤為代價,借姐妹兩個一起玩幾天,保證送回來時兩個姑娘分毫無傷。

  慕容正德夫婦收到信後雖然不情願,但也可憐玉娘子苦戀燕南天數年,便決意不去追回慕容九,但還是派出一大批山莊護衛,遠遠地綴在幾人身後跟著,若是情況不對,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帶回來。

  葉歸程自是發現了,還過去交涉了幾句,最後達成協議,護衛們辦差歸辦差,但是不能打擾他們。

  至於鐵心蘭……他們遇到她的時候,小姑娘正在被一群家丁群毆,張菁沒忍住出了手。

  然後才知道,這小姑娘是偷了人家東西,而且張菁沒看出來,以小姑娘那種不怕死的玉石俱焚式打法,家丁們其實根本不是對手。張菁小姑娘自知辦壞了事,紅了臉,縮了頭不好意思吱聲,還是慕容九小姑娘主動擔事,非常認真地教育小偷姑娘偷人家東西是不對的,勒令她把東西還了回去。然後又跟楚歌借錢,說是想幫幫小偷姑娘。

  楚歌一看到小偷姑娘的打法便覺得奇怪,一問,還真是狂獅鐵戰的閨女鐵心蘭。想想兩個小孩也是帶,三個也是帶,索性便一起帶上,反正她和葉歸程是要回惡人谷的,把鐵心蘭帶回去讓惡人叔叔伯伯們養著也不算什麼。


第四十五章

  張菁提出要跟鐵心蘭比劃時,她正兀自垂著頭看著地面,對張菁和楚歌之間的爭吵時半點興趣也無,只是聽到這話後,雖然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眼底卻透出很大的興趣,揚聲道:「比就比,還怕你不成?」

  話音方自落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便已自馬上躍起,輕飄飄地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落下。

  楚歌帶著幾個小姑娘本就是圖著路上好玩,兩人要切磋也從不阻攔,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楚歌等三人習以為常地挑了個不礙事的位置,驅馬過去觀看。

  兩個女孩站定,對視片刻,張菁身上紅衣翻飛,長長的鞭子一抖,長蛇般直往鐵心蘭門面探去。

  長鞭裹挾著內力,帶起一陣勁風,鐵心蘭寬大的衣袍被吹得緊貼在她身上,愈發顯得她人嬌小瘦弱,很是令人為她捏一把冷汗。不想這小姑娘長得嬌小,出手卻甚是狠辣果決,在長鞭即將抽到臉上時,掌心凝聚內力,迅疾抬手,一劈、一抓,已然將泄了力道的鞭尾握在手心,然後用力往懷里拉來。

  張菁對鐵心蘭的武功路數也算了解,深知這鐵心蘭雖然瞧著比她和慕容九都瘦,然而比起力氣她卻是遠遠不及,索性也不爭,秀眉一揚,略松了手中力道。

  驟然失力,鐵心蘭不由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兩步。

  趁她失神,張菁握緊手中長鞭,重又一抖手腕,長鞭晃出一片花影,似要折回來,然而卻於半空凝滯了一瞬,馬上又朝鐵心蘭甩去。鐵心蘭迅速穩住身形,餘光看到長鞭已堪堪甩至跟前,杏眸劃過一絲厲色,側身抬手,便要故技重施。

  不想這原是張菁虛晃的一招,鐵心蘭鞭尾尚未抓到,紅影卻是一閃,只能通過眼角看到身後鮮豔的半片裙尾。張菁晃到鐵心蘭身後,挑唇一笑,甩了個鞭花,那長鞭抖抖索索,便要往鐵心蘭脖子上纏去——其實這一招也是虛招,若鐵心蘭為躲避而閃身,她就可以借著先機,用自己最擅長的快鞭完全壓制住她,若她不躲閃,那這鞭子便可以纏上她脖子……。

  然而鐵心蘭還真就沒有閃避,毫無畏懼地直面這一鞭。灌注了內力的鞭子仿佛活物一般,迅速地繞著她的脖子纏了兩圈……但也只是兩圈,那鞭子便後繼無力,軟軟地掛在她頸間。

  張菁捂著肚子,彎著腰,瞪大眼睛,一臉愕然——方才鐵心蘭完全無視長鞭,不管不顧地朝她打出七八拳。也是她為了能讓鞭子繞上鐵心蘭脖子,而讓她近了身。鐵心蘭這七八拳都是帶了內力的,不但招招入肉,還幾乎全打在一處,疼得她完全沒有力氣去握鞭子。

  贏了比試,鐵心蘭解下脖子上的長鞭,遞給張菁,面無表情道:「我贏了。」

  拳頭打在肚子上的劇疼也就一陣,這會兒也緩過勁了,張菁直起腰,一把搶過鞭子,哼了一聲,嘟了嘴。張菁雖然有些驕縱,輸了比試確實堵心,也很不服氣,不過賭品倒是不錯,向來不逞嘴皮上的功夫。

  楚歌驅馬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半晌,涼涼道:「嘖嘖,小菁菁你還不服氣!方才可是多虧了心蘭手下留情。」

  輸給鐵心蘭,張菁不好意思沖她嗆聲,但對於楚歌這個大騙子,她可沒什麼好客氣的,立刻道:「囉嗦!你個不懂武功的廢話怎麼這麼多!」

  鐵心蘭不理會這兩人的爭吵,自行上馬。

  楚歌眨眨眼,瞧葉歸程。

  葉歸程轉開眼睛,假裝沒看到——也就楚歌,跟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也能吵起來。他臉皮可沒那麼厚。

  這時慕容九道:「菁妹,方才鐵姑娘確實手下留情了。」

  張菁一邊上馬,一邊嘟囔道:「九妹你真的被楚大騙子帶壞了,怎麼什麼都跟著她說……」

  慕容九淡淡道:「她可以照臉打。」

  「!!!」張菁立刻扭頭看鐵心蘭,見她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副愁苦臉,只能自己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比試……尼瑪還真是!剛才那個距離,這姓鐵的若是朝自己的臉打,那裡用得著七八拳,估計一拳都能讓她懵了。遲疑了半晌,張菁還是小聲道:「方才,多謝了。」

  鐵心蘭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聽自然是聽到了,但有沒有往心裡去,那就兩說了。

  張菁撇撇嘴,湊近了慕容九,開始跟她討論起方才那一架的心得體會。

  楚歌又驅馬四處看了看,依舊沒看出什麼,正準備跟葉歸程帶著小姑娘們回去時,一個護衛打扮的小哥跑了過來,先給慕容九和張菁行過禮,隨後對葉歸程小聲說了什麼,說完,又迅速退下了。

  這是慕容家跟在後頭的護衛。楚歌倒是能認出來。準確點說,這批護衛的存在從一開始她就從葉歸程那裡知道了,只不過雙方一直這麼心照不宣地走著,誰也沒有點破。直到後來有次露宿……

  他們一行五人,一個大少爺,兩個大小姐,一個楚歌只在現代工具齊備的情況下玩過野營、一個鐵心蘭不講究挨冷挨餓是常態,差點在冷風裡餓一宿。

  最後還是躲在後頭角落裡啃乾糧的慕容山莊護衛們見不得自家小主人受苦,一一跑出來,一副「假裝你們看不到我們」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把帳篷搭好、篝火生好、獵物抓好、食物烤好……然後功成身退。

  楚歌向來臉皮厚,直接坐下就開吃,吃完就滾進一個帳篷。鐵心蘭小偷小摸都幹過,也無所謂地跟著楚歌一起。慕容九和張菁倒是認出那是慕容家的護衛,雖然奇怪,但想想爹爹/姨父派人來保護她們也不是不可能,乾脆也開始用飯。最後葉歸程左右看看,還是去後頭角落裡道了聲謝,也安心用飯休息。

  既然現身裡就沒有再躲著的道理,之後楚歌他們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全給護衛們包了,住店打尖,行程安排什麼的也俱是妥貼。

  一直到他們到了傳說中移花宮的位置,才讓他們離得遠點,免得被移花宮人發現。

  他們既然過來,那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線索。只是……他們幹嘛找二少,明明我才是他們老大好麼?

  楚歌撇撇嘴,然後一扯葉歸程袖子:「他們說了什麼?」

  葉歸程四下打量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有人過來了——」

悠于 2016-6-4 19:04

第四十六章

  聽說有人過來,楚歌眼睛一亮,立刻催促著葉歸程帶路過去,不過過去後卻有點小失望,那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隊,根本不是移花宮人。楚歌心裡想著莫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過看著那支商隊在附近停下,楚歌又想了想,讓幾人別聲張,待在角落裡靜靜看著。果然沒過去多久,另一隊人馬慢慢靠近,這一行全是女子,穿的是統一的白色衣裳,布料也很考究,看著就不像普通人家能穿的起的。

  雙方說了什麼,然後就開始從商隊的馬車上往下卸東西,直接裝到那群女子所帶的馬車上。

  楚歌琢磨著,這些白衣女子,應該就是移花宮人。

  她一直就很懷疑,移花宮生活水準很高,但隱于繡玉谷中,必然做不到完全的自給自足,少不得得外出採購。她本想守株待兔,到時候跟著出來採購的宮人進去,沒想到原來是商隊直接把東西送到穀外,不過這樣倒是更省時間了……

  楚歌一邊想著,一邊給葉歸程使個眼色——跟上去。

  那幾個移花宮宮人估計就是專門幹這種夥計的,在移花宮的地位也比較底層,雖然有點武功,但是並不高,連張菁她們都不如,她們五人綴在後頭,竟也沒被發現。

  移花宮的入口也不知道是用什麼遮掩的,反正就跟著幾個移花宮宮人,左拐右拐的,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換了模樣——冷肅孤寂的狹長山谷變成童話裡所描述的冰雪宮殿,一棟棟精美的建築仿佛冰雕雪砌,晶瑩剔透,四周圍栽種了各色花草樹木,稀奇的是不管是花還是葉子,基本都是白的,再加上還有穿著白色寬袍大袖的美貌侍女來回穿梭,恍惚入了仙境。

  就在五人為移花宮的美麗而驚歎時,一條白色的長袖鼓足了內力,迎面而來,伴隨的還有一聲震徹心扉的厲喝:「何人敢妄闖我移花宮?不要命了嗎?」

  除了這聲厲喝,隱隱還能聽到四周圍齊刷刷的拔劍聲,不用細看,就知道周圍的侍女們已經發現了他們,齊齊發難。

  張菁三個小蘿莉雖然在同齡人裡功夫算很好了,但面對這浩瀚如江海的渾雄精純內力,也不免有些懵逼,一塊兒呆在了原地,連基本的躲避都做不到。

  而這個時候,楚歌卻沒顧得上確認敵人,而是略微扭頭,掃了葉歸程一眼。

  葉歸程遲疑了一瞬,但還是點了下頭。

  幾乎就是頭點下去的那一瞬間,葉歸程突然雙臂一揚,迅速地把三個發愣的小蘿莉一塊兒抓進懷裡,然後身子一矮,就地一滾。

  幾乎是擦著葉歸程的頭髮,十幾把閃著寒光的利劍一齊刺了過來,而此時原地只剩下楚歌一人。

  然而那張白白軟軟十分可愛的臉上卻毫無畏色,眼看長劍將至,雪白的袍袖也迎面甩來,楚歌身子輕輕一側,避開袍袖,抬手一推,那注滿了內力的袖子仿佛成了她的一般,直往另一側的數十柄長劍拂去。

  光感受那內力就知道說話之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這些普通的侍女就算有數十人之多,依舊難以抵擋,長劍紛紛自手中落下,甚至還有人受不住吐了血,僕倒於地,低低的痛呼聲此起彼伏。

  這時遠處的侍女們也察覺到此處的動靜,立刻往這邊跑,一邊跑,一邊道:「二宮主,您沒事吧?」

  憐星此時已經收回袖子,端莊地站在不遠處,眸中的神色卻極其複雜——這個女孩兒用的是……移花接玉?

  新趕過來的這些侍女可沒想那麼多,只見好姐妹們都倒在一個陌生女孩腳下痛呼,便認為是她下的手,不用憐星吩咐,就已經抽出劍沖了上來。

  楚歌微微一笑,往後退了兩大步。

  還知道怕!那些侍女們雖然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心裡還是有些瞧不起楚歌,繼續沖過去——下一瞬,沉重粘滯的劍氣如同泰山壓頂般從天而降,侍女們只覺得呼吸困難、意識模糊,還沒反應過來,寬大的劍身便已經毫不客氣地一遍遍往臉上掄,痛得她們立刻松了手裡的劍,尖叫著捂住臉。

  為何總是想不開在藏劍弟子跟前玩群毆呢?看著被葉歸程風來吳山轉得鼻青臉腫的移花宮侍女,楚歌有點小心疼地搖了搖頭,然後小心地又往後退了幾步,免得不小心被蹭到。

  葉歸程很快就把風車轉完,迅速切了輕劍,帶著楚歌玉泉魚躍回張大嘴巴、呆呆看著的三個小蘿莉身邊,三個小蘿莉這才回過神,看著楚歌和葉歸程的眼神滿是崇拜——叔叔的武功果然霸氣!可是這個小楚姐姐的反應更是絕了,武功也好棒~

  興奮完了,張菁又有些疑惑地小聲問道:「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這個楚歌還真不好解釋,感覺有點丟人——自從被葉歸程強壓著開始練天地五絕秘笈,她的武功內力什麼的都有不小的長進,但是她不會用,或者說不會主動用。若是有人打她,她倒是能迅速作出反擊,但是去打別人,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打了。就比如剛才憐星還有一開始的侍女,幾乎是一聽到響聲,她就想到了應對的法子,但要主動攻擊,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出手了。

  葉歸程也對楚歌這個問題無解,不過反正她本來也不用主動去傷人,倒也沒強求,正要幫著解釋兩句,剛扭頭,便看到憐星聘聘婷婷地走了過了,便小聲提醒了楚歌一句。

  楚歌抬頭,立刻沖憐星笑道:「二宮主,不好意思打擾了,不過我們沒有惡意,唔……我們是來探親的。」

  「探親?」憐星一愣,不由想起方才楚歌使得極似移花接玉的那一招,還當她與移花宮有舊,便問道:「不知尋得是哪門親?」

  楚歌道:「我要找花無缺。他有門親戚特意托我來瞧瞧,看他過得好不好。」

  公子的親戚?聽了這話,移花宮眾人不由詫異地看了過來,憐星掃視了周圍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應,一道清冷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憐星,你近來是越發懶散了——外人闖宮不打出去,還寒暄起來了?」


第四十七章

  楚歌眼睛一亮,這邀月宮主果真特別好看——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眉眼五官無一處不完美,白瓷般的肌膚,整個人看著冰清玉潔、晶瑩剔透,她氣質又極淡漠,甚至有些無情,穿上一身白色寬袍宮裝,就像是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

  只不過,這樣的人,普通人也只能仰望,卻不能與之並肩。

  而江楓,只是個普通人,長了張好看的臉的普通男人,所以他寧願選擇移花宮侍女,也不願與邀月在一起。

  楚歌歎了口氣,有些可惜邀月這張臉只能一直雪藏在這深深的移花宮中,畢竟《絕代雙驕》的世界裡,還真沒人配得上邀月,燕南天也不行。

  所以人若是太過出塵脫俗,難免不會注孤生。但是,對於邀月來說,孤獨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倘若她當初跟江楓在一起了,如今也許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美貌賢淑的江夫人,而不是如今,驚才絕豔、睥睨江湖、令大多數男人跪服的邀月宮主。

  前者自然是這個江湖上大多數男子所欣賞的,而楚歌,卻更喜歡眼前這個邀月……雖然,有點不太好對付……

  楚歌想著,看向邀月。

  邀月過來之後,憐星便過去與她說了些什麼,她立刻看向楚歌,目光淩厲:「無缺的親戚?誰?」

  沒有灌注內力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就像玉瓷相擊,流水拍石,十分悅耳。楚歌再次感歎了一聲邀月宮主人美,聲音也美,坦然道:「江小魚。」

  反正她本來就是要來找邀月把這事撕明白的,

  憐星臉色一白——當年的計謀是為了勸阻邀月殺死兩個孩子的無奈之選,又哪裡是真的想要兩個孩子去死。算計兩個孩子已經夠令人不齒,而算計著兄弟倆自相殘殺都稱得上惡毒了。她和邀月雖然在江湖上被稱作妖女,但其實不過因為武功太高而有些肆意妄為罷了。

  邀月卻是掃了一眼憐星,蔥白的手指握緊成拳,臉色鐵青。

  憐星被邀月這一眼看得有些茫然,隨後反應過來後又有些苦澀——姐姐這是在懷疑是我把無缺身份的秘密透露出去的嗎?她想著,眼角餘光掃到周圍宮人不乏好奇的眼神,心想這秘密縱是不見還保得住,這些人也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便揮了揮手,讓這些人退下。

  邀月完全無視周圍的動靜,緊盯著楚歌,冷冷道:「你知道江小魚?」

  楚歌笑道:「有幸與他一起生活了一陣子。」

  邀月神色一凜,掃視了一眼楚歌和葉歸程,道:「大半年前跟杜殺一起從惡人谷出來的兩個人是你們?」

  惡人谷?張菁和慕容九聽得有些茫然,這地方雖然聽著不好聽,不過這兩個從那裡出來的傢伙倒還不錯。鐵心蘭卻是眼睛一亮,心想若是他們能帶自己去惡人谷,自己是不是就能找到爹爹了?

  邀月還真在昆侖附近安插了眼線?楚歌心裡想著,不置可否,只道:「花無缺在哪兒?」

  「花無缺?」邀月冷冷道,「你既已知曉這秘密,便該知道,我的計畫是不容為外人所知的,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說著,一掌揮向楚歌。

  楚歌神色未變,身子輕輕一折,便剛好擦著掌風過去。

  邀月並未多想,掌勢一轉,又要繼續,葉歸程已經提了劍,接替了楚歌。

  兩人立刻鬥到一起。

  雖然被姐姐懷疑了心裡挺難受的,但憐星還是下意識地想去幫忙,楚歌掃了她一眼,笑道:「二宮主當真忍心無缺跟小魚兒拼個你死我活?逝者已矣,稚子何辜?」

  憐星一怔,動作一滯。她本就不想把怨恨遷怒在江家兄弟身上,更別說花無缺也是她親手養大,多多少少有了感情。

  邀月雖然不能立時將葉歸程擊敗,眼下倒也遊刃有餘,聽到楚歌的話,眼角餘光又注意到憐星的表情,頓時氣血翻湧,細瓷般的雪白肌膚染上一層紅暈,厲聲道:「你知道什麼!稚子何辜?就憑他是江楓和那個賤人的野種就該死!我那般鍾情於他,我為了他寧可放棄明玉功更近一層,只為同他白頭到老,可是他呢?!他卻生生將我這份感情踐踏在腳下,不但與我沒有一絲溫情,還與我移花宮的小女奴有了私情甚而私奔!這麼多年來,每每想起江楓,心就疼得仿佛要死過去!只恨當年沒能留下他,也讓他嘗嘗這痛至心扉的滋味……」

  說到這裡,邀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掌揮開葉歸程,跳出戰圈,遠遠地看著他們,眼神淩厲如刀,攏在袖子裡的手緊握,白皙的臉龐白到透明。

  楚歌很理解邀月痛苦——所愛的人不愛她,卻愛上了一個處處比不上她的人,這讓她情何以堪。但是……

  「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你喜歡江楓如是,江楓喜愛月奴亦如是……」

  「別提那對賤人的名字!」邀月再次厲聲呵斥了一聲,隨後緩了情緒,傲然道:「我喜歡江楓,那是江楓的福分,他踐踏了我這份心意,就是對不起我,那我就要讓他生不如死!」

  楚歌看了邀月許久。

  這時後頭傳來小蘿莉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這個冷冰冰的大姐姐真是好不講理。」

  「菁妹為何這麼說?」

  「憑什麼她喜歡別人,別人就一定要喜歡她?九妹,我娘親常說,將來我若是遇到一個喜歡著彼此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因為你喜歡的某些人,不定正好喜歡你,而喜歡你的人,又不一定讓你喜歡,都是不能強求的。」

  「就像我和菁妹彼此喜歡,是很難得的事情,我們要珍惜,對嗎?」

  「對呀。娘親說將來等我長大了,會遇到許多不喜歡我的人,但這些都是不能強求的,就算強求來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嗯。就像顧家表弟,爹娘好像希望我能夠喜歡他,可我就是喜歡不起來——還是最喜歡菁妹。」

  「我也最喜歡九妹!」

  童言無忌。葉歸程聽著兩個小蘿莉的對話覺得挺有意思,抬手拍了拍兩人的腦袋,又覺得不能厚此薄彼,又拍了拍鐵心蘭的腦袋。

  三個小蘿莉一起仰臉沖他笑,就連鐵心蘭都彎了眉眼,挑了嘴角。

  「我也喜歡葉叔叔。」張菁說著,隨後眼角余光看到楚歌,又補充道:「也有點喜歡楚姐姐了。」

  楚歌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強求。」

  邀月一直看著他們,沒有做聲,也沒有動手。一來張菁慕容九只是不到十歲的小丫頭,二來……小丫頭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只是這樣的道理,從來沒有人跟她們姐妹倆說過。從一出生,她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委屈過自己,就算是感情之事,那也一樣。

  楚歌轉眼看著邀月,突然道:「可是邀月宮主,如果像你那樣的話,魏無牙又如何?」

  「魏無牙?」邀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五短身材、賊眉鼠眼、獐頭鼠目、形容猥瑣的男人……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敢向她求婚!

  雖然當初已經把人打了個半死丟了出去,但一想起這事,邀月還像是吃了只蒼蠅般噁心得不行。

  憐星也想起這事,頓時也是噁心極了,忿忿道:「那只臭老鼠也不瞧瞧自己長了個什麼樣,也敢肖想姐姐和我!」

  「那若魏無牙長了一張江楓那樣風流俊逸的容貌和身材呢?你們是否還是這般介意?若江楓換了魏無牙的那副樣子……呵呵。」楚歌扯了扯嘴角,嘲諷道:「別說愛上他了,怕是他死在二位面前,二位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這……憐星一怔。她們姐妹二人處事向來隨心,事後更是很少細思,聽了這番話,她不由想了一下——似乎還真的……

  楚歌笑道:「紅顏白骨,皆是虛妄。然而兩位宮主似乎仍然執著於皮相,對那位『玉郎』江楓也許未必就是真心喜愛。」

  邀月冷冷道:「魏無牙那廝縱然貌若潘安,那副德行我姐妹二人也瞧不上。不過若江楓長成魏無牙的模樣,我倒也確實不會出手相救。但是,若當真如此,月奴那賤婢也不會同他私奔,所以她也未必比我們多了多少真心!」

  楚歌看著邀月,突然歪了歪頭,疑惑道:「邀月宮主,你為何總要與花月……咳,花無缺的娘親比較呢?當年江楓和花月奴瞞著你有了私情而後私奔,你憤而追出移花宮將兩人全都殺了……我挺想知道的,你的憤怒究竟來自哪裡——你更在意的是江楓有負於你,還是兩人脫離你的掌控,令你覺得自己威望受到挑釁?心傷因情,可這滔天的怒火,卻並非是情之一字所能燃起的吧?」


第48章

  楚歌越說,越覺得十分有道理。

  江楓並非無情,他只是不愛邀月而已。他若是愛上一個比邀月更好的人,邀月倒還勉強能接受,接受不了也無可奈何。可偏偏江楓愛上了一個邀月壓根沒放在眼裡、在那之前也許連名字也不知道的小小宮人,作為一個驕傲到自負又向來肆無忌憚的姑娘,邀月如何能忍下這口氣,承認自己輸給了一個小女人?

  邀月本就不是什麼好人,想她當年能為了一點小事就把自己的妹妹從樹上推下去,隨著她武功漸成、威望日盛,征服欲和得失心更重了。

  所以,楚歌很懷疑:「邀月宮主,我倒是覺得,你就是得失心和征服欲太重。小時候你能為了搶個桃子把親妹妹推下樹,當年月奴得到了你看中的人,你又怎麼可能放過她?你愛江楓?也許吧,但這絕對不是情人間的愛。江楓於你,不過是個稀罕的小玩意兒。讓你痛苦的這段與江楓的感情,真的不是你強烈征服欲所驅使的一場遊戲嗎?但是這場遊戲在江楓和月奴死掉的那一刻就結束了,不管再做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你已經失敗的事實。」

  把妹妹推下樹?默默聽著八卦的二少和三隻小蘿莉好奇地歪歪頭,一起打量著邀月和憐星。

  儘管現在已經不痛了,憐星還是不自覺地把左手左腳往寬大宮裝裡縮了縮。

  三個小蘿莉看不出來,葉歸程卻是瞧得分明——憐星的左手左腳有些殘廢。那這個邀月宮主,還真是太狠心了。

  邀月渾身一震,立在原地,失了神。

  憐星眼神一黯——當年她是真的有些喜歡江楓。雖然一開始是因為對方是她見過的長得最好的男子而有些好感,但後來是真心喜歡這個人,只是礙於身體的殘缺,一直不敢明說。等到後來,卻發現姐姐眼裡也有了對江楓毫不遮掩的興趣,她就連一點心思都不敢表現出來了。她曾經也想問問姐姐,江楓是人,不是像桃子衣裳這類的小玩意兒,她是真的喜歡他嗎?但是她不敢。姐姐向來強勢,不管她把江楓看做了什麼,只要她看上了,就沒有她得不到的。

  邀月得不到的東西,沒有必要存在。

  邀月立在原地,神色變幻莫名,最後抬手、揮掌,一旁合抱粗的一棵大樹轟然倒塌,她的神情勉強恢復了冷靜,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拂袖而去。

  憐星想要叫住她,但半張了嘴,仍是沒有出聲。

  葉歸程覺得有些不妥:「小老闆,你把主人家的都氣跑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她惱羞成怒跑掉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楚歌不在意地說著,然後拍了拍三個小蘿莉的腦袋:「也不知道你們剛才聽懂了多少……不過不管聽懂了多少,你們將來也是要找個男人嫁出去的,那選夫婿的時候就一定不要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畢竟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不少。江湖女俠,就是要大大方方爽爽利利的才好,就像古人說的『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可不要跟移花宮兩位宮主這般放不下放不開,到頭來,苦的是自己……還有哇,真心姐妹可比勞什子男人靠譜多了,倘若將來你們三個為個男人鬧翻了,可別說認得我……」

  楚歌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三個小蘿莉往移花宮深處走,後頭跟著葉歸程,聽著這些胡言亂語,只能無奈搖頭。

  邀月早就走了,憐星在一旁聽著楚歌話,不由細細地琢磨著,忘了阻攔,至於其他侍女,見兩位宮主沒發話,便全當沒看見,反正她們也攔不住。

  移花宮占地很大,初見覺得十分精緻稀奇,但看多了,卻有些單調。楚歌逛了一會兒,就有些無聊,想問問花無缺在哪兒,找完人就走。

  不過沒等他們去找,花無缺就自己找上來了。

  花無缺跟小魚兒一般的歲數,兩張臉除了刀疤外一模一樣,偏偏這人站到跟前,若是不曉得內|幕,根本想不到這兩人會是親兄弟。

  才八歲的花無缺頭髮被簡單地梳了個髻,穿著剪裁合體的白色衣袍,布料十分考究,柔軟細膩,上面還繡了銀色的暗紋,腰間掛了一把劍,年紀雖小,儀態氣質卻很是成熟,嘴邊掛著淺淡的笑容,沖他們拱了拱手:「在下花無缺,方才聽說有人擅闖我移花宮,可是幾位?」

  只是一張包子臉,卻硬要做出翩翩公子的溫潤有禮,實在有些好笑。

  一路行來隻看得到穿著打扮差不太多的移花宮侍女,這還是見到的第一個跟他們年紀相仿的小孩子,三個小蘿莉難免有些稀奇,拽著楚歌裙擺,好奇地看著,張菁還軟軟地道:「楚姐姐,這個小妹妹長得真好看。」

  花無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楚歌悶笑著糾正道:「不是小妹妹……」

  不待花無缺的笑容恢復,慕容九便淡淡地沖他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花姐姐。在下慕容九。」

  花無缺一張包子臉瞬間黑了,嘴角的笑容再是掛不住,不自在地拽了拽袖口,開口便要解釋:「我不是……」

  「哈哈……」然而解釋的話被楚歌的笑聲打斷,噫,花無缺小時候還真是有點萌!

  花無缺無奈。不過想想自己本也不是來交朋友的,索性就不解釋了,再次拱了拱手,問道:「那方才就是你們惹得大師父不高興?」

  楚歌止住笑聲,眨眨眼:「這可不怪我們。我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葉歸程&小蘿莉們不動聲色地與楚歌拉開距離:只是你,不是我們。

  花無缺卻沒有在意這些,直接拔了劍,劍尖直指葉歸程:「請與我一戰。」

  葉歸程看看楚歌,再看看眼前的劍尖,有些茫然:「為什麼是我?」

  花無缺抿了抿唇,淡淡道:「你們惹大師父不高興,作為弟子,我便要為大師父出這口氣。我不打女孩子,所以……這位叔叔,得罪了。」

  葉歸程無奈道:「你打不過我。」

  花無缺道:「我知道。但師父于我恩重泰山,沒有師父就沒有花無缺,所以,我一定要幫師父出這口氣。」

  算了。他到正好想瞧瞧江小魚的弟弟如今功夫如何了。葉歸程想著,也抽出背後輕劍,與花無缺過起招來。

  花無缺是拼盡了全力,招招皆刺向葉歸程要害,不過他到底年幼,這般拼命,于葉歸程還是不疼不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場指導戰。

  楚歌索性帶著三個小蘿莉,躲到一旁的樹蔭下觀看,還轉頭吩咐移花宮侍女去取來茶點。

  那侍女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姑娘是移花宮的仇人吧?反應過來後自然是拒絕,而葉歸程在那邊卻突然哼了一聲,一反之前溫和的招式,劍氣大盛,壓制得花無缺連呼吸都困難。

  侍女嚇了一跳,就怕葉歸程真把少主傷了,連忙去取了茶點。

  四個姑娘就著茶點,看得津津有味。

  因為葉歸程控制得當,兩人打了很久,直到花無缺力竭,他才收劍退回,然後捏了捏累得癱倒在地的花無缺的四肢關節,讚賞道:「不錯不錯,底子打得很好,應該也很用功,比你那不著調的哥哥強些。」

  這一番過招,花無缺有很大收穫,只是可惜沒能給大師父出氣,他心裡正憋屈著,突然聽到這番話,茫然地抬頭:「我哥哥?」

  當年的事情,葉歸程只瞭解了個大概,並且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主流思想,這其中的是非對錯他不好過多評價,但還是不想見到聰明伶俐的兄弟倆因為大人的陰謀而真的自相殘殺,因而摸了摸他的眉眼,解釋道:「嗯,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有個雙胞胎哥哥,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不過這裡有道疤。他可比你淘氣多了,不聽話,還不肯用功。唔,對了,你還有個伯伯,是你爹的義兄。」

  花無缺從小的生活環境比較單純,對於葉歸程的話一點懷疑也沒有,反而十分關心新冒出來的親人,問道:「你認識我爹爹?他為什麼不來接我?」

  楚歌覺得花無缺的反應十分有趣,便湊過去,笑嘻嘻哄他道:「因為他不要你了呀。」

  這話一落,花無缺瞬間紅了眼眶,不過眼淚倒沒掉下來,呆愣了半晌,低聲道:「無缺有大師父二師父,沒有爹爹也沒關係。正好哥哥有爹爹和伯伯,挺好。」

  張菁頓時覺得這個小姐姐跟他一樣可憐,還湊過去抱了抱他:「小姐姐別哭,我爹爹也不要我。不過我還有娘。你有兩個師父呢。」

  花無缺本來覺得有點傷心,但聽了張菁的話,卻又懊惱又心酸,有點同情小姑娘只有一個娘,還有點慶倖自己有兩個師父,雖然大師父對自己很冷淡,但還是會教自己不少東西,更何況,宮裡的大姐姐們對自己也十分照顧。

  畢竟都是小孩子,鐵心蘭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了,故作不屑地撇嘴道:「你們至少還有人要。我爹爹不要我,我連娘親是誰都不知道,誰都不要我……」

  話說到這裡,手背突然觸及一片沁涼,抬頭,就對上慕容九溫柔的眼神。

  慕容九把鐵心蘭拉進懷裡,道:「我有爹娘,還有八個姐姐,以後我們要你。還有楚姐姐、葉叔叔、菁妹,都要你。」

  這聲音雖然還是清清冷冷的,但還是能聽出其中的關懷。

  鐵心蘭忍不住撲到慕容九懷裡哭起來。

  張菁想想小時候因為沒有爹爹被其他小孩子欺負,也哭了起來。

  花無缺扁扁嘴,也想哭,但礙于自己是男孩子,忍住得很辛苦。

  嚶~我也有點想爸媽了……爸媽……楚歌神色恍惚了一下,突然被葉歸程撞了一下,十分頭疼地看著她——就讓他們這麼哭下去嗎?

  楚歌立刻回了神,拍了拍手,道:「好了,別哭了。張菁你想要爹找你娘去,心蘭,你爹不好找,但你爹的那些朋友們應該並不介意幫他養個閨女。至於無缺,你爹娘不是不要你,他們,已經去世了。而你燕伯伯受了重傷,這麼多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才沒有找你。」

  對於小孩子來說,被爹娘拋棄和爹娘因為死了所以不得不拋棄自己,後者更容易被接受,更別說,花無缺從來沒見過爹娘。所以花無缺雖然難過爹娘已逝的事實,但比剛開始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由問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我哥哥還有伯伯在哪裡?伯伯為什麼受傷了?等我長大了,學好武功,就去找哥哥和伯伯。」

  楚歌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想現在就告訴花無缺他爹娘的死因和兇手。花無缺這孩子太單純,除非他們能把他帶出移花宮,要不然,突然告訴他養了他八年的大師父、二師父就是他的殺父殺母仇人,她怕小孩會崩潰。

  但是要從移花宮兩位宮主手下把人帶走,談何容易。

  所以還不如讓他簡簡單單地長大,等到了年紀,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告訴他真相也不遲。

  退一步講,他們總歸是要把事實告訴小魚兒的,那個機靈鬼知道了事情真相,怎麼都能把事情妥善處理好。

  楚歌只是笑著戳了戳花無缺的額頭:「我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你哥哥比你大,理應擔起責任,到時候你等著他來找你就好。」

  花·正太·無缺就是個實在孩子,別人說什麼都信,此時也不疑有他,便開始跟方才有「同哭之誼」的小蘿莉們玩耍起來。

  不過雖然說是玩耍,但這四個比較早熟的小朋友湊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好玩的,倒是說著說著,不知怎的突然開始熱烈地探討起武功招式、順帶比劃兩招什麼的。

  順帶一提,玩耍過程中,花無缺公子總算糾正了自己的性別,真是可喜可賀。

  葉歸程看著那邊聊得興奮的小傢伙們,再看看這邊一臉無聊、困得打呵欠的楚歌,搖頭——若是小老闆對武學又這些小傢伙們的一半熱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可開宗立派的宗師級別的高手了。

  中間沾了花無缺的光用了點移花宮侍女送來的食物,等日暮西垂、夜色四合的時候,楚歌便準備帶人離開了。

  雖然移花宮不管是景還是人都挺養眼的,不過邀月宮主實在不是好相處的,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著想,趁早離開比較好。

  花無缺有點捨不得剛認識的小夥伴。不過他向來聽話懂事,最多只送他們到移花宮出口,然後一臉不舍地眼巴巴看著,不哭也不鬧。

  張菁他們倒是好很多,反正她們之後還會遇上無數的小夥伴,再加上身邊本來就有玩伴,從來不知道寂寞為何物。不過女孩子家心思倒是細膩,非常認真地跟花無缺說,等他將來武功學成,闖蕩江湖的時候可以去九秀山莊找他們。

  離開移花宮後,楚歌和葉歸程帶上三個小蘿莉又開始滿江湖浪。這次楚歌親眼見證了葉歸程一次次的砸場子行為。

  說是葉歸程也不太恰當,帖子確實是葉歸程遞的,但是署的卻是她的名字。

  楚歌長相太有欺騙性,總有些以貌取人的瞧不起她,還在明面上表現了出來,而楚歌也不是什麼好想與的,凡是對她不客氣的,她也沒客氣,雖說沒下什麼重手,可嘴皮子實在不饒人,每每把人噴了個狗血淋頭。

  可他們若能打贏楚歌也算出了口氣,可偏偏打不過……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一般都會讓兩招,真是把他們贏得無話可說。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覺得她取勝的秘密是後發制人,有一次跟人比試的時候,兩個人都堅持不先出招,最後硬是僵持了半個時辰。然後那人見楚歌等得不耐煩,警惕性大降,甚至呵欠連天,突然出招,卻一招被楚歌放倒,那副懵逼的模樣簡直讓三個小蘿莉笑死了。

  楚歌出名之後,難免有人開始猜測她的出身。不過因為她比較懶,又比較惡趣味,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借力打力,然後就被江湖上的人誤以為是移花宮的絕技,移花接玉。

  於是楚歌給沉寂了近十年的移花宮打響了名聲,移花宮的威名也算是給楚歌提供了一定庇佑,至少那些江湖門派對楚歌一張臭嘴恨得不要不要的,面子上還是挺客氣的。

  這一日一行人行至一處城鎮,一進城,慕容山莊的護衛們便悄然而至,給葉歸程簡單說了下鎮上有名的江湖門派,這鎮子不大,就一個有名的,還是個鏢局。

  葉歸程照例親自上門去遞了帖子。

  楚歌帶著小蘿莉們梳洗換了衣服後,正準備出門逛街玩時,突然被一大群黑衣大漢團團圍住了。

  楚歌還以為是有什麼地頭蛇欺生,退後一步等著藏在暗處的慕容山莊的護衛們把人打跑,卻聽打頭的人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兩河聯合鏢局鏢頭趙河,客居寒舍的江大俠仰慕姑娘風采已久,總鏢頭借到葉公子拜帖,便知姑娘以至,派在下冒昧前來,特邀一聚。」

  江大俠?楚歌心下一動,暗暗給慕容山莊護衛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笑問道:「哪位江大俠?」

  這小女俠還挺客氣麼。趙河心裡想著江湖傳言果然不可信,面上回道:「自然是江別鶴大俠。」

  趙河提到江別鶴時,臉上滿是尊敬仰慕,可見那廝如今便已小有名頭,只是名氣還不夠大而已。

  還真是江別鶴。楚歌覺得挺有意思,索性去走一趟。

  四個人被恭恭敬敬地請到兩河鏢局,帶到待客的正廳,正好看到葉歸程沉著臉坐在客座上,還有幾個人在陪著笑臉說話,從他們的神態衣著來看,想必都是江湖有名的好漢。不過還是能看出這群人都以其中的青衫秀士為首,就連坐在主座上,應該是主人家的趙全海,都對他頗為重視。

  待走近了細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眉眼含笑,神情風采十分瀟灑。

  他本來正在跟其他人說笑,一偏頭,正巧看到楚歌施施然走進來,立刻起身,笑著拱手道:「在下江別鶴,久聞楚姑娘威名,今日一見,真是榮幸已極。姑娘果真英雄少年、巾幗不讓鬚眉,在下著實心生慚愧啊!」

  楚歌掃視了廳內一眼,瞧著葉歸程的臉色還有些稀奇誰惹到了好脾氣的二少,聽到江別鶴的寒暄很是敷衍地點點頭,隨口道:「哦,既然慚愧,那你就趁早退隱唄,天天追求些虛名,累不累?反正你都這般年紀了,就算再拼個七八年掙出大名聲,又能享受幾年?而且若是萬一太有名,被眼紅的人看進去,不小心查出點你過去那些無法言述的黑歷史,那豈不更是糟糕透了?」

  江別鶴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再轉青再轉白,饒是裝了這麼多年,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臉色調整到正常狀態,輕笑道:「楚姑娘果真還是這般嘴下不饒人,年輕人嘛,闖江湖就該這般無懼無畏。」——待遇上強敵,受了挫,自然就該收斂了。

  江別鶴想著,心裡冷哼。

  其他人自然是紛紛附和,順帶拍拍馬屁,說江大俠果真有涵養、有肚量,不與小輩計較之類的話。

  楚歌暗暗撇嘴,帶著小蘿莉們對這府內的主人認真地拱了拱手,然後坐到葉歸程的旁邊,小聲道:「怎麼回事?」

  聽到楚歌毫不留情地把江別鶴噴了一頓,葉歸程心情好了幾分,瞥了一眼三個張菁和慕容九,道:「因為她們倆。」

  楚歌還沒想明白葉歸程這話是什麼意思,那邊江別鶴已經開口了:「楚姑娘,今日請您來此,是有一事相詢。」

  楚歌盯著江別鶴看了一會兒,突然扭開頭,道:「不想告訴你。」

  江別鶴尷尬——他覺著,這個姓楚的丫頭好像在針對他。

  葉歸程心裡樂——自從小老闆有了強大的自保能力之後,嘴炮的功夫著實見長。若是往日聽楚歌這麼說話,他定要阻止一番,可如今噴的是江別鶴,他反倒格外舒爽。說來也怪,他很少有什麼格外討厭的人,但對這個江湖讚譽極盛的光明磊落的大俠,他就是瞧著不順眼。

  不過江別鶴向來臉皮厚,就算看出這兩人不待見自己,還是直接略過尷尬,笑著問張菁她們的身份。

  楚歌轉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別鶴,心裡琢磨著,這廝的目的,莫不是想刷九秀山莊聲望?這麼一想,楚歌更加不願意說張菁等人的身份了。

  江別鶴還真就是來打張菁和慕容九的注意的,他在慕容山莊埋了釘子,雖然紮得不深,但也不算淺了,所以知道不少事情,倘若能把慕容姑娘和張姑娘送回去,必定能得到慕容山莊的好感。

  他本就擅長察言觀色,怎能看不出楚歌有心隱瞞,愈發確信自己的猜測,便笑眯眯試探道:「不知楚姑娘身邊的這三位小姑娘又是出身哪家?瞧著倒是水靈,尤其是這兩位小姑娘,倒是與九秀山莊的九姑娘,玉娘子的愛女形容相仿。」

  大廳內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放在了三個小蘿莉身上——慕容山莊及其名下的九秀山莊在江湖上可是十分有名,那是真正的武林世家,根本不是眼下這些人能比的。

  楚歌不耐煩道:「她們倆本就分別是張家和慕容家的姑娘。」

  「哎?」江別鶴故作驚訝:「可江某卻是聽聞……那慕容家九姑娘和張姑娘被生人拐帶走了。「

  楚歌睜著眼睛說瞎話:「這話可奇怪!誰說我拐帶了她們?明明是她們的長輩要我帶她們出來見見世面。」

  江別鶴立刻掃了眼其他人。

  慕容家和張家的女孩子被人拐帶了?在場的江湖人士心裡都泛起嘀咕。

  慕容九和張菁離家的事,慕容家並沒有鬧大,畢竟孩子已經找到,還派了護衛保護,所以江湖上對此事並不知情。

  但是眼下江別鶴這麼說了,楚歌又是個江湖評價「恃才傲物」的後輩,他們自然是更相信江別鶴,收到他的眼神,便會意地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什麼楚姑娘才踏入江湖沒多久不知道,慕容家和張家的勢力很大的,你這樣拐帶人家的女孩兒,慕容家怕是不會輕易了結;什麼楚姑娘你年紀小,不懂這江湖……可不是光憑著武功好就能混開的;什麼就楚姑娘方才對江大俠的態度,若非江大俠大度不計較,其他人怕是早就要跟姑娘翻臉了……

  楚歌皺了皺眉,看張菁和慕容九:「你們說,我是把你們拐帶出來的嗎?」

  張菁很想說你最開始明明就是個人販子,憋了半天,還是覺得與其給楚姐姐添堵,給眼前這個總覺得不是啥好人的人添堵更痛快,所以配合地點了點頭,「嗯,楚姐姐帶著我和九妹玩兒呢,我娘親和姨姨姨父都知道的。」

  慕容九也點頭,淡淡道:「菁妹說得對。」

  「啪啪」打臉,在場其他人略微有點懷疑地看向江別鶴。

  然而江別鶴卻完全不覺得疼,或者說他壓根就不信這話。

  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就是楚歌拐帶了兩位大小姐,覺得楚歌既然敢把兩位小姑娘帶在身邊,想必是已經教好托詞了,反正小孩子都挺好哄的——實際上他一開始還以為楚歌會單獨來,早就派了人在那邊守著,楚歌一走,就把兩位小姐帶走。

  所以他依舊痛心疾首地勸道:「哎,楚姑娘別再執迷不悟了……九姑娘和箐姑娘都是慕容夫婦和玉娘子的掌上明珠,你再不把人還回去,會倒楣的。不過你年紀小,不懂這些也正常,你把兩姐妹交給我,我親自送去慕容山莊,並替你請罪求情,想必慕容山莊也不會跟你計較的。」

  見江別鶴這麼肯定,後頭又是一片應和聲。

  這江別鶴還非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了?明明之前都拿「過去」威脅過他了,倒還一點不怕。楚歌在心裡冷哼。

  這時突然聽到外頭一聲大笑:「趙兄弟許久未見啊,沈某途經此處,聽說府上請了不少貴客,便也來叨擾了,還望趙總鏢頭勿怪啊。」

  楚歌正覺得這音色有一點點耳熟,就見一個精瘦的漢子自門外走來,雖然個子瘦小,行路卻是虎虎生風,可見也是個好手。

  正時廳內眾人皆起身行禮,趙全海更是迎了過去,尊敬道:「不知沈大鏢頭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那人也笑著拱手還禮,客套地寒暄著。

  這人好像確實有點眼熟,楚歌眯著眼睛想著。

  此時那人眼睛一轉,正好瞧見楚歌,立刻十分激動地走過來,深施一禮:「那日蒙貴人相救,因不知貴人姓名,一直未曾報答,今日可巧遇上了,恩人務必受我這一拜!」

  葉歸程湊到楚歌耳邊小聲提醒:「是沈輕虹。」

  楚歌這才認出他來,趕緊起來把人扶起來,那次救他本就是順手,她可不想受這麼大的禮。

  眾人對楚歌頓時換了個態度,至少有了五分敬重。

  原來沈輕虹自洞中出去後,便把遲了八年的紅貨送給貨主,並把當年的事情解釋了清楚。這不但大大地給他們鏢局長了臉,還給江湖上所有的鏢師們樹立了個好榜樣,這才是人在貨在。他們這些走鏢的,都十分敬佩能做到這份上的。也因此,就算各個鏢局是對手,沈輕虹在各個鏢局的名聲都不錯,就怕被他黑上一句,就再也沒人找他們保單了。

  沈輕虹對楚歌是十分感激,若是他再不回去,不但三聯鏢局自此就要被對手們所吞併,他那妹妹還有為他守寡的婆娘怕是也要被人欺侮死了。所以見到楚歌,還知道了她就是最近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楚姑娘,好一頓誇獎。等寒暄完,沈輕虹又笑眯眯地問剛才這是怎麼了。

  江別鶴如今還沒有原著六年後那般的聲望,趙全海現在自然向著沈輕虹,便把事情說了一遍。

  沈輕虹一聽,立刻就說恩人絕對不是那樣的姑娘,還信誓旦旦地為她作保。

  眾人也跟著倒向楚歌。

  江別鶴心裡恨得什麼似的,但自己名氣比不過沈輕虹,還沒法端長輩的架子,面上卻不顯,只說大概是誤會,他也是聽說慕容山莊的女孩子被拐了,畢竟慕容莊主請楚姑娘帶自己女孩出來見見世面什麼的也實在太奇怪什麼的……

  沈輕虹認定了楚歌不是壞人,自然不會拐帶小孩子,不過還是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拿出更好的解釋或者證據。

  楚歌心說這江別鶴果真心黑,索性一拍桌子。

  一直躲在暗處的慕容山莊護衛立刻出現在院子裡,一見面,便向張菁和慕容九行了禮,而後才是江湖上有名的幾位豪傑。

  楚歌挑起嘴角,看著江別鶴笑道:「這些可都是慕容山莊的護衛們,我若拐帶了兩位小姐,慕容莊主還能特意派了護衛隨行嗎?」

  江別鶴這才覺得臉皮火辣辣地疼。這些護衛雖然他們都不認識,但穿的還真是慕容山莊護衛的服色,還有慕容家的家徽,就算他想說是楚歌找人假冒的,也不成。

  不過江別鶴畢竟厚臉皮,就算被打臉,也依舊淡定:「看來確實是我誤會楚姑娘了,在下向姑娘道歉。」

  江別鶴畢竟好人裝了太久,而楚歌跟他們到底不熟,眾人也只當他是真誤會,彼此奉承著便要把此事揭過。

  這時楚歌卻突然笑眯眯道:「哦,誤會啊……就是不知道導致江大俠誤會我的消息是從哪裡聽說的呢?」

  江別鶴神色變換了一陣,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定是那小子騙了我!」江別鶴說著,一臉憤慨地同其他人解釋道:「之前我過來這邊時遇上我以前認識的朋友,是他同我說的這事,想必是騙了我,枉我那般信任他!」

  眾人紛紛表達同情,和對那個所謂朋友的聲討。

  不過這回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就不好說了,就連江別鶴自己都覺得,這理由有些牽強。

  楚歌本也沒想在這裡把江別鶴擼下去,只低低地哼了一聲:「拿這個騙你又得不到好處……當我們傻呢?」

  慕容九離她近,抬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楚歌捏了捏慕容九的臉頰,湊過去,耳語道:「我把你帶走後立刻給你爹爹送了信,你爹向來沉穩,必不會聲張此事,所以也就莊內比較得用的一部分人知曉。這消息會漏出來,說不定,是那位大俠在你們山莊安插了眼線呢。不過這眼線身份也不算太高,至少,就不知道護衛們的存在。」

  慕容九想了想,點頭,淡淡道:「我會給爹爹說的。」

  楚歌摸摸她的頭。

  之後趙全海便說要在府內擺宴,邀請諸位一起。

  楚歌立刻藉口三個小朋友車馬奔波了一天,該回去休息了。三個小蘿莉十分乖覺,齊齊打了個呵欠,就是——有點假。

  不過在座的也都不敢得罪慕容山莊,席間有小孩女人也確實放不開,索性也不強求。趙全海本想讓下人送他們出門,沈輕虹立刻表示他得親自去送送恩人,江別鶴也非常上道地說送送楚歌,全當道歉——這麼一折騰,所有人都出來相送了。

  臨走之際,楚歌一一向眾人拜別,最後到江別鶴時,卻突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叫出了江琴的名字。

  江別鶴一驚,驟然抬頭。

  楚歌輕笑道:「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說出去。冤有頭債有主,你當年欠下的債,債主總歸是能翻出舊賬,來找你討回的。」

  江別鶴,或者說江琴,連忙低下頭,掩飾內心突如其來的強烈殺意。

  說完這話,楚歌便跳上兩河鏢局派出的馬車,再次沖眾人揮了揮手。

  馬車夫揚鞭出發,隱隱地,還能聽到身後那些江湖人的交談:

  ——「江大俠,方才楚姑娘小聲跟您說了什麼呢?」

  ——「哎,還不是今天的事。你也知道,這位姑娘向來任性,我今天惹到她,以後還不知道要被她怎麼折騰呢。罷了罷了,橫豎今天是我的錯,楚姑娘又是後輩,我必定是不能同她計較的。」

  ——「江大俠果真好性子,實在令沈某佩服。我這恩人,性子確實耿直了些。」

  ——「沈鏢頭話可不能這麼說,她能救了你,本性自是不壞。還是小姑娘啊……對了,還一直沒問過身鏢頭,我聽說當年三聯鏢局找您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怎麼楚姑娘就正好救了你呢?聽說,你掉落的那處,可是極隱蔽的啊……」

  ——「這……這我便不曉得了。不過恩人救了我,又沒什麼所圖,我管那些做什麼,她的身份本就奇怪,只要不是壞人就成嘛!還是快快進府,趙鏢頭家的紅燒肉可是人間絕味啊!」

  江別鶴故作謙讓地留在最後,卻忍不住回頭看向楚歌離開的方向,眉頭深深鎖起——竟然知道那麼多事情,莫非她是……

悠于 2016-6-4 19:05

第49章

  數九隆冬,大戈壁本就人煙稀少,天地愈發寂寥空曠,鵝毛般碩大的雪花裡,兩匹馬緩緩走來,就像是一張巨大白布卷裡的兩點墨蹟。

  這正是葉歸程和楚歌。

  此時兩人正於風雪中並轡徐行,葉歸程穿的依舊是常服,薄薄的明黃布料,若是普通人家瞧見,還以為這孩子被人虐待了。不過練武人身體好,有了內力後更是寒暑不侵,他絲毫不覺得冷,而與他同行的楚歌卻把一層層地把自己裹成個大粽子,厚厚的氊帽一直拉到眉眼,領口處簇著一圈長長的兔毛,襯得本就巴掌大的臉蛋愈發小巧,也不知是不是被風吹的,本來白裡透粉的膚色有些透明,隱隱可以瞧見兔毛領子掩藏下細細的藍色血管。

  風雪突然變得更大了,葉歸程眯了眯眼,依著風向驅馬快走兩步,擋在楚歌身前,也算給她稍微擋了擋風雪。

  這風雪總是時急時緩,待這陣子緩下來,葉歸程很快便退回楚歌身旁。

  楚歌這會兒正好因為風雪太大而閉了眼,倒沒注意葉歸程這舉動,還有心笑道:「這風雪夜忒大了些……還有多久才能到昆侖啊?」

  葉歸程抿了抿唇,道:「若天氣能好點,估計也就旬日,若是一直這麼壞下去,回家大概還能趕上上元節。小老闆既然這麼怕冷,還不如坐馬車,少遭點罪。」

  「其實我也不是冷。但這麼大的風雪裡不穿成這樣,總覺得……不像樣。」楚歌故作誇張地吸了吸鼻子——自從正兒八經練那武功秘笈後,她是真不冷,但是大雪天的不穿厚衣服,她覺得有點傻,而且——「不說追在我們後面使些下三濫手段的宵小們,畢竟也快過年了,能儘快趕回去還是好的。」

  葉歸程不說話了。他也有些想念杜叔。

  自從那日從兩河鏢局出來後,他們就開始不斷地遇到有人來挑事,他們兩人自是沒什麼,但要護著三個小丫頭,就有些□□乏術,尤其這一撥撥找事的人也不講究,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敢用,更兼說些污言穢語。楚歌怕對小蘿莉們不好,乾脆往九秀山莊走去——那會兒已經入了臘月,楚歌本就想著這段日子把人送回去。

  楚歌跟慕容一家子正兒八經地道了歉,又把燕南天的所在跟玉娘子一個人說了——其實其他人知道來也無所謂,反正惡人谷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地方。

  在九秀山莊待了兩天,兩人便準備動身回昆侖。起初玉娘子還想跟著去找燕南天,不過昆侖向來是冬天嚴寒,玉娘子這會兒去肯定不適應,再加上要過年了,總不能為了見男神拋下閨女。而鐵心蘭,楚歌自然是想帶著她一起走,可想想路上可能還會有人追殺,去昆侖路途又遠,為了趕在年前回去,他們兩個必定要快馬加鞭,鐵心蘭一個小丫頭也未必受得了,索性把小姑娘留在九秀山莊,托慕容夫婦和玉娘子照看著,待來年開春,他們倆再來接人。

  女孩子間的友誼總是來的很奇怪,雖然一開始有誤會,這會兒三個小姑娘已經打成一片來,能湊在一起過年,也挺高興,更別說慕容山莊十分富貴,對鐵心蘭還是挺有誘惑力的。

  所以楚歌和葉歸程才會單獨出現在這裡。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也不全是這種天氣,早就把身後的追殺甩得遠遠的來。

  當然她也考慮過這些人的來歷,但是思來想去,總覺得是之前比試的各種比試惹來的——當然她也懷疑過江別鶴,但現在的江別鶴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派出一兩批殺手還成,這源源不斷的,只能歸咎於自己太浪——不對,這當然要怪葉歸程!

  好在之後遇上好幾個晴天,兩個人回到惡人谷楚家酒館的時候,剛好趕上年夜飯。

  家裡頭還是老樣子,空氣裡總是漂浮著淡淡的酒香,若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原本空蕩蕩的庫房被地宮裡的各種東西塞滿了。

  正巧杜殺也在。眾人一起吃著年夜飯,這會兒也沒什麼春晚,楚歌乾脆就講起自己這一路經歷,一不留神就把被人追殺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說的不在意,杜殺和杜叔卻沒敢大意,兩人對視了一眼,杜叔道:「小姐你莫不是露出了什麼破綻,被老主人的仇人盯上了吧?」

  杜叔說這話的時候楚歌剛好在喝酒,頓時被嗆得一頓好咳——臥槽這個世界她的爹娘還真是惹上仇人,她才逼不得已跟著杜叔進了惡人谷?

  ——導演這劇本不對(╯‵□′)╯︵┻━┻

  過完年,楚歌本想出去接鐵心蘭,但是因為她的身份可能已經曝光,被杜叔勒令不准出穀,連帶的葉歸程也只能呆在穀裡。至於鐵戰的女兒——自有杜殺這個伯伯去接。

  於是楚歌又過上宅在家裡釀酒的日子,而葉歸程繼續教小魚兒——他們走的這半年,小魚兒差點又要被惡人谷的幾個惡人們給教壞了。

  更重要的是,長了一歲的小魚兒似乎中二叛逆期提前了,十分不聽話,說一句能反駁出十句來,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他能把幾個叔叔伯伯忽悠的團團轉,就算將來踏進江湖,也能創出一片天地來。

  瞅著小魚兒這幅德行,再想想乖乖巧巧的花無缺,葉歸程把指關節按得咯咯響,臉上還掛著如沐春風的笑,便把人胖揍了一頓。

  小魚兒這傢伙記吃不記打,傷一好就又鬧騰開,葉歸程也不跟他多說,多揍了幾次,便徹底把人揍老實了。

  等人老實了,葉歸程才慢悠悠地教育他:「你看,這叫『一力降十會』,任憑你智計百出,在絕對強大的武力面前,都是白搭。」

  小魚兒到底聰明,老實後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他就是再怎麼跟葉叔叔耍心眼,他就不聽不信,一巴掌把他按倒了,他什麼都不是。

  琢磨明白之後,還真就開始好好練功——練的是楚歌從地宮拿來的那套秘笈,反正原著裡本就是小魚兒得了,也算是他該有的一份機緣。

  等小魚兒開始好好練功了,楚歌便開始給他講他弟弟的事情——你弟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不過人家可是白白軟軟的,又萌,又乖,又老實,還用功,什麼都比你強多了。就是小傢伙有點天真,別人說什麼他都信的,這樣的小弟弟,很容易被人騙,你可要好好練功,將來也好保護他。

  聽說自己還有個乖巧軟萌的弟弟,小魚兒立刻覺得自己肩上擔子重了起來,除了要把燕伯伯治好,將來還要保護弟弟呢。

  男孩子的成長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

  鐵心蘭是跟玉娘子一起來的,本來張菁和慕容九也要來,但玉娘子考慮到惡人谷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非常強硬的阻止了。

  鐵心蘭和玉娘子一來,楚歌便把她倆打包交給萬春流。玉娘子一見到男神如今淒慘的樣子就心疼的不得了,立刻說要留下來幫忙照顧著。

  萬春流如今救治燕南天也不用藏著掖著了,已經有了幾分起色,至少偶爾會有幾分清醒地意識。萬春流脾氣古怪,治病救人還可以,可照顧人,並且把人照顧舒服了,可就不怎麼有經驗了,玉娘子來的也算正好。

  至於鐵心蘭,楚歌是想讓萬春流教她醫術的,不過她沒有明說,畢竟萬春流脾氣古怪,而鐵心蘭……子承父業本就天經地義,就算鐵戰那套鐵拳不適合女孩子練,但也不是不可以。楚歌也就把兩人湊到一起,接下來的,就隨緣。

  萬春流雖然脾氣古怪,但並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楚歌的算計,他雖然跟大惡人們在一起,但其實根本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污,鐵心蘭是鐵戰的女兒,他自然也沒個好臉色。但鐵心蘭是過過苦日子的,這點刁難還真不算什麼,雖然平日裡總是沒什麼表情,跟人也是淡淡的,但其實很會察言觀色,真要哄人的話,嘴巴也是很甜的,所以很快就把萬春流哄的十分開心,面上不顯,卻是把生平所學,盡數教給了鐵心蘭。

  這其中當然也有小魚兒的一份功勞。自從聽說自己有個弟弟後,小魚兒就一直以好哥哥的標準要求自己,突然來了個長得挺好看的小妹妹,他自然也是百般照顧,見萬春流對妹子總是沒什麼好臉色,便時不時地幫鐵心蘭刷刷好感度。

  時間就這麼慢慢過去,一晃便是六年——


第50章

  天還未亮,小魚兒便已經開始在院子裡練武。六年來,因為自己刻苦,也因為那套功法確實實用,他雖然才十五歲,但也勉強可以在江湖一流好手的尾巴上掛個名頭。

  待練完功,已經差不多快卯時正,他重新收拾洗漱,換了身清爽乾淨的衣裳,然後往萬春流的小院走去。

  鐵心蘭剛好把早餐收拾出鍋,一抬眼瞧見他過來了,難得露出個笑容,揮了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惡人谷以前大家基本都不用做飯,但是自從杜殺他們的情報網開始建立,最好的幾個廚子都跑去各地開飯館了,他們這些留守惡人谷的,就只能自食其力,自己學著做飯。也是被惡人谷的好廚子養叼了嘴,一般的飯菜他們還嫌棄,好在鐵心蘭聰明,廚藝倒還真不賴。

  惡人谷這些年人越來越少,能分配給各人的住處也越來越大,萬春流的小院也是幾經擴充,如今已經有了好幾件屋子,小魚兒沖鐵心蘭笑了笑,然後拐進藥味最濃郁的一間屋子。那是燕南天的住處。玉娘子已經在了,手裡端著鐵心蘭送來的粥,正溫柔地一勺一勺喂著。

  小魚兒來的正是時候,他剛湊過去問了好,玉娘子便把粥碗放下了。

  燕南天最近的狀態不錯,還能說笑兩句——實際上萬春流也說,燕大俠要不了多久就能站起來來,就是因為當初傷情太重,武功可能有很大的損壞。

  不過對於當了十多年活死人的燕南天來說,能站起來比什麼都強,畢竟武功可以重練,但若連站都站不起來,那就什麼都白搭。

  小魚兒和玉娘子一起給燕南天翻了身,又按照萬春流的指示給做了幾遍按摩,又陪著兩位長輩聊了會兒天,最後在玉娘子的勸說下,出了屋子去鐵心蘭那裡吃早餐。

  萬春流脾氣古怪,就連吃飯都一個人,小魚兒也習慣了,便只和鐵心蘭一起吃。這麼多年過去,惡人谷裡也就他們倆年齡相仿,彼此照拂,雖說沒血緣關係,但絲毫不比親兄妹感情差。

  待吃了飯,兩人又一起收拾了廚房,便去找萬春流。鐵心蘭照例去學習辨識整理藥材,溫習醫理書籍,而小魚兒則來打聽燕南天的傷情。

  該說的早就說了,就算是小魚兒,萬春流也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三言兩語便把他打發來。

  小魚兒也習慣萬春流這樣,或者說萬春流越對他不客氣,他越踏實。畢竟若燕南天真有個什麼,萬春流早就紮根在燕南天的院子不治好不出來來。

  抬頭看天,這會兒天色已經大亮,小魚兒又慢悠悠地往楚家酒館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正好是萬春流院子裡的小徑,不管是萬春流師徒倆,還是燕南天玉娘子,剛好能從視窗看到——只見輕衫少年身姿挺拔如傲霜青松,步伐穩健,目光清明,卻又透著一股靈氣,長相上佳,雖然臉上有道傷疤,卻絲毫沒有破壞整張臉的美感,反倒給個十五歲少年增加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成熟魅力。

  幾位長輩都不由感歎小魚兒在這污濁之地能長成如此模樣,實在不易。

  小魚兒一路走的不快,路上遇到一個老人因為自家貓爬到房頂下不來正在著急,還順手幫忙取了下來,還幫一個眼熟的迷路小女孩找到家,所以最後到楚家酒館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就算懶如楚歌,也已經吃完飯,正無聊地拿了本話本在看。

  瞧見小魚兒來了,楚歌還挺驚訝,只問他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小魚兒表示很冤,不是他不想來,而是——臥槽楚歌這個老妖怪他有點害怕好麼!

  六年了啊!他都從五頭身的小正太長成六個半頭的少年,鐵心蘭也從剛來時乾癟的豆芽菜長成如今的玲瓏少女,可楚歌這傢伙特麼的幾乎是一點沒長!

  以前他還小的時候,還能勉強叫楚歌姨姨,如今他看著比楚歌都高了,姨姨什麼的叫不出口啊。

  成長期少年莫名的自尊心羞恥心楚歌是理解不了的,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她更想知道——「那你這次是來做什麼?」

  小魚兒立刻正了神色:「我想出穀。」

  說來也怪,明明葉歸程更像是小魚兒的半個師父,也挨過他好幾次拳頭,可小魚兒一有什麼事,卻還是首先來找楚歌。

  小魚兒遲早是要出谷的,楚歌不會攔,卻想知道他要出去做什麼。

  小魚兒一一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他準備先替玉姨去趟九秀山莊,看看她女兒和外甥女,並給帶兩封信,順帶看看兩位妹子的功夫如何,若是已有所成,不妨讓她們過來看看——這幾年玉娘子一直在照顧燕南天,雖然時不時地也會回去,慕容夫婦待她也如親女,甚至楚歌還把給小魚兒的武功秘笈給了兩姐妹,但她還是覺得虧歉了女兒不少。

  然後再去移花宮接自家弟弟,他弟弟總不能一直養在移花宮。他現在也大了,完全可以帶著弟弟過活。

  最後一件事,就是和弟弟一起拆穿江琴的假面,將他的惡行公之於眾,再清理門戶,把他宰了,也算為父母報了一半仇。

  關於江琴的事,是屠嬌嬌告訴小魚兒的,至於消息來源,完全是惡人谷所建情報機關的功勞。

  哦,出於惡趣味,楚歌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隱元會。

  對此,二少比較無語。

  屠嬌嬌還是挺聰明的,雖然一開始忙隱元會的事沒怎麼觀察,等後來略閑了,便立刻察覺到燕南天與小魚兒根本不是父子關係。小魚兒可能不知道,可燕南天對小魚兒的態度,根本就不像對兒子。那會兒隱元會正好剛鋪開路子,他便讓人從燕南天當初入穀的目標人物——江琴查起,慢慢地還真在前幾天,把十幾年前的舊事完完整整地挖了出來,包括當年的江琴如今的去向。

  小魚兒這才知道他家與移花宮具體的恩怨情仇。

  楚歌見小魚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再隱瞞,把他弟弟花無缺在移花宮的事說了出來。

  小魚兒當場就怒了,差點拔了劍給楚歌來一下——你明知道那是我弟弟的仇家,你還把他留在那裡,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楚歌事後其實也有些後悔,那日她已經把邀月的計畫拆穿,若是邀月沒從那段感情裡出來,是不是立刻就要殺了花無缺,但是事情已經發生,她後悔也沒用,憑她和葉歸程,根本不可能把花無缺帶出來,強行帶人,只會把邀月激怒,當即殺了花無缺。

  她最後只能寄希望於憐星的善良和邀月的自負——邀月要殺人,憐星肯定會阻攔,而且以邀月的心理,就算花無缺長大後沒有如自己所願與小魚兒自相殘殺,她要殺了這兩人也易如反掌。

  當然,若是邀月能夠堪破情關那就更好了。

  楚歌宅在惡人谷六年,也未必就沒有思過的意思。後來借了隱元會幫她查過,花無缺在移花宮好好的,邀月的武功也愈發的難測,想是有了很大的突破,堪破情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這事確實是自己辦的不利索,就算過了六年楚歌想起來臉也是火辣辣地燒,也不好意思還手,尋思挨一劍就挨吧。

  不過小魚兒也算是受著良好教育長大的,他還一直覺得若是沒有葉叔叔,自己早就被惡人叔叔們玩死了也不一定,所以那劍堪堪在楚歌面前停住了。

  不過因為這事,小魚兒大半個月沒理楚歌,最後自己去問了杜殺花無缺的情況,知道花無缺確實挺安全,這才勉強原諒了楚歌。

  不過從那會兒起,他就算計著想出穀了,不提父母之仇,首先得把弟弟接出來,至於怎麼接……到時候他總能想到辦法的。

  小魚兒先跟燕南天商量,燕南天是個糙漢子,向來覺得男兒就該多磨礪,自然同意,只叮囑他保護好自己的命。

  然後這才來跟楚歌說這事。

  混江湖應該注意的事情想必燕南天也跟他說了,楚歌想了想,也沒別的什麼了,只說有事聯繫惡人谷的叔叔伯伯們,他們知道很多事,應該能幫上他不少忙。

  小魚兒走的時候,萬春流讓他帶上了鐵心蘭,鐵心蘭現在的醫術也能獨當一面了,現在出門歷練正是時候。

  等小魚兒出谷,隱元會的各種信件便常常送來。

  幾乎是小魚兒和鐵心蘭出穀的當天,移花宮少宮主也正好出宮。這讓楚歌大大地松了口氣。

  準備往九秀山莊送信的小魚兒,與初入江湖十分迷茫、來找童年玩伴的花無缺,不期而遇。

  兄弟重逢自然分外感人,待彼此結識了之後,六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索性結伴一起闖蕩江湖——除了張菁慕容九,還帶上一個顧人玉。

  當年光楚歌一個爆表的dps,就把江湖好一頓折騰了,他們這次還有五個,重點是尼瑪還帶奶,其中小魚兒還是個自帶嘲諷臉的輸出t,可把江湖倒騰了個天翻地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楚歌影響,修煉天地五絕的三個人,都喜歡借力打力,這樣看起來,似乎除了顧人玉和主要擅醫的鐵心蘭,其他人都有點移花接玉的影子。

  這讓各大門派忍不住想起六年前那個打遍各門派無敵手,而後又莫名失蹤的小姑娘。

  臥槽這江湖沒法混了!

  所以小魚兒幾乎是出穀沒多久,就完成了既定目標的三分之二,就剩一個江琴的事……說來也是江別鶴自己作死,搞了些假藏寶圖,害死不少人,小魚兒借助惡人谷的隱元會,順利地抓住了江別鶴的小尾巴,當著天下眾多英雄好漢的面,狠狠地撕下了他偽善的面目,然後和花無缺一起把江別鶴給宰了。

  順帶的,當年江楓夫婦會死,十二星相也是功不可沒。六個人又到處跑,把十二星相都收拾了一頓,其中魏無牙的鼠窩更是給翻了個底朝天。

  畢竟花無缺是邀月憐星的徒弟,一看到魏無牙那代表著猥瑣臭*|絲的各種關於邀月憐星的石雕,這個向來溫潤有禮的少年徹底炸了!

  於是魏無牙的門人一個也沒留下來,包括那個被魏無牙收為養女的小姑娘。

  六個人收拾了魏無牙,借著隱元會的情報,幹了好幾票大的,狠狠地打了一干偽君子的臉。

  當然,屠嬌嬌立刻抓緊了這個機會,把自家的情報機構推銷了出去。

  折騰了這麼一通,江湖也是有些人人自危,把他六人視為洪水猛獸,極其不待見,奈何他們背景深、功夫好,除了捏著鼻子認下,經常給個黑臉,也沒別的招數。

  正好這個時候傳來燕南天已經站起來了的消息,小魚兒和鐵心蘭便打算回去,乖巧的弟弟花無缺自然堅定地要跟著哥哥,而張菁和慕容九也想去看看姨姨/娘親,顧人玉作為慕容九忠實的小跟班,也緊跟著,於是六個小傢伙們風風火火地去了惡人谷。

  張菁和慕容九見過玉娘子後,便照著小魚兒的指示去找楚姐姐,但是當她們走到楚家酒館的所在時,卻發現那裡空無一物,寸草不生。

  ——「喂,江小魚,你說的楚姐姐呢?」

  楚家酒館不在了,但是世界還在繼續進行下去。

  燕南天傷勢好了之後,再修習嫁衣神功,卻是事半功倍,沒過多久,竟變得比之前更為厲害。

  小魚兒也慢慢把當年父母的仇怨細細地給花無缺說了一遍——這話他一直說不出口,還想讓楚歌來說,不過既然她不曉得躲去哪裡了,他也就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花無缺內心自然是糾結的。殺父殺母之仇不可不報,可養恩也不能忽視,就算她們撫養自己有所圖謀,可恩情仍在,而且到了後來,已經不僅僅是為了那個陰謀了。畢竟他們是親兄弟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兩位師父完全沒有理由留下自己。

  小魚兒知道花無缺的糾結,他也有點糾結,因為邀月憐星兩位宮主把自家弟弟養得很好,除了練功,一瞧就是沒受過苦的。糾結了許久,最後決定,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花無缺恩仇相抵,他卻還是要復仇的。


男神女神喂狗糧

第51章

  「華山論劍?」

  葉歸程點頭,道:「聽說世上武功最好的人進行比試,一決高下,定個排名什麼的。小老闆要去嗎?」

  一聽到「華山論劍」這個詞,楚歌首先想到的就是《射雕》故事最後一回。

  那次華山論劍最終是郭靖博得頭籌,順便還重新確定了五絕。雖然這次華山論劍講得比較詳細,但楚歌其實還是對第一次的華山論劍更為感興趣。至於第二次……比試的五個人裡頭,洪七公算是郭靖的半個師父、黃藥師是郭靖的岳父、周伯通是郭靖的岳父,而歐陽鋒這個唯一的仇人,還因為逆練《九陰真經》被黃蓉說瘋了,所以怎麼看,這場比試都帶有一定的作秀成分。

  當然郭靖的武功是很高啦,但是他不過是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武功這種東西,天賦、悟性和秘笈確實能夠讓一個人有一個比較高的起點,但歸根結底,還是真正下的功夫。郭靖是很刻苦、很努力,但他的努力彌補天分上的缺憾是正好的,要想把跟前輩們相差了差不多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彌補上,並不容易。

  是以,對這次華山論劍,楚歌興趣並不大。不過她看得出來葉歸程很感興趣,便反問道:「你想去?時間來得及?」

  葉歸程難得有點興致盎然地道:「華山離金州雖然不近,不過我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順帶兩匹馬輪換著騎,還是能及時趕到的。」

  楚歌一聽,就知道自己怕是去不了了。反正她興趣也不大,便沖葉歸程擺了擺手:「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再晚點還能趕上嗎?」

  葉歸程一愣:「小老闆不去?」

  楚歌撇嘴:「為了看個聚眾打架還得遭那麼大罪,我還不如去鎮上聽場戲呢。」

  葉歸程想想也是,這一路可有的奔波,楚歌不去倒也好,心裡卻又有點遺憾,這樣曠世的比武世所罕見,畢竟是天下五絕,就連藏劍山莊「名劍大會」所邀之人都不敢妄稱天下前五,所以能得以見見他們的比試,比悶頭苦練武功要重要的多。

  不過他也知道楚歌對武學方面的追求就是自保,最後搖了搖頭,回了後院去收拾東西,很快便動身走了。

  葉歸程不在,楚歌只能老實待在前頭櫃檯看店。店裡聚集了不少江湖大漢,正彼此推杯換盞,豪爽地大聲聊著天,聽起來像是吵成一片,雖然有些粗魯野蠻,倒也熱鬧質樸。

  楚歌微微一笑,抬頭看向窗外。這會兒正值初春,外頭還覆著一層薄雪,雪下壓了淺淺的一片綠意,隱隱聽到空中遠遠地清脆鳥啼。

  這時從街頭走來一個身穿綠襖翠裙的姑娘,如雲的鬢髮挽起,只斜斜地插了一隻玉釵,卻顯得一張瓜子臉愈發小巧白皙,乾淨俐落。她腰間懸著一把細長的劍,步伐輕盈穩健,一看就是個功夫還算不錯的內家弟子。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神態卻極清冷淡漠,行進間,目不斜視。

  這時有個穿著褐色短打的矮壯漢子小跑著追上那綠襖的姑娘,低頭哈腰地似乎說了什麼。

  楚歌難得有了興趣,側耳旁聽,那女孩略皺了眉,冷淡道:「鐘南山后,東西放下,離開便是。」

  鐘南山后?楚歌心下一動,腦子迅速轉動起來——這姑娘出身活死人墓?這會兒剛華山論劍,雖是《射雕》尾聲,卻也差不多算是《神雕》起始,這個時候的活死人墓傳人,似乎也就只有李莫愁了吧?不過若是李莫愁的話,這年紀會不會有點偏大?

  楚歌一邊想著,一邊還在細聽。

  那矮壯漢子賠笑道:「就隨手放下?姑娘不怕東西丟了?」

  綠襖姑娘卻淡淡道:「縱是丟了也不妨你的事。」

  矮壯漢子連連點頭應是,匆忙離開。那女孩卻回身,繼續往這邊走來。

  路過楚家酒館時,綠襖姑娘淡淡地往裡掃了一眼,喧囂震天、酒氣沖天,這兩樣偏是她最厭惡的,不由略緊了緊眉,預備加快腳步……然而收回目光時,卻掃過酒館櫃檯。將將有檯子高的小姑娘,雪膚烏髮,貓眼櫻唇,似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沖她點了點頭,彎起了眉眼嘴角,露出一個乾乾淨淨、甜甜蜜蜜的微笑,嘴角有個小小的渦旋。

  綠襖姑娘腳步一頓,莫名奇妙地就拐進了這家自己萬萬想不到會進去的酒館。

  這綠襖姑娘長相秀美,氣質高潔,儀態端莊,身上穿得衣服也格外考究,一踏進酒館,店裡原本喧鬧得不得了的客人們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熱鬧起來,不過仿佛是怕驚擾的佳人,說話的聲調都低了幾分。

  有名的鐘南山全真教就坐落在附近,全真教的創始人王重陽乃是抗金領袖,為人也十分正直,武功又好,在江湖威望頗盛,這一帶都算是全真教的地盤,治安什麼的還是挺好的。

  見那綠襖姑娘進來店裡,楚歌也微微吃了一驚。不過向來沒有往外趕客人的說法,楚歌很快就平靜下來,想想那姑娘可能的出身,扭身,從身後的櫃子裡翻出一小瓶酒,又搭配上幾碟乾果小菜,拿託盤給姑娘送上。

  綠襖姑娘的神色雖然還是淡淡的,但掃了一眼端來的東西後,還是露出幾分稀奇,抬手把玩了一會兒精緻的白瓷酒瓶,往前一推,淡淡道:「我不喝酒。隨意來點茶水,點心留下。」

  說著,拿筷子夾了塊鹽漬梅子,嘗了嘗。

  楚歌抱了託盤,笑眯眯道:「這酒好喝,你該喝的慣的。」

  瞧著楚歌篤定的樣子,綠襖姑娘不由挑了瓶塞,嗅了嗅——不同與以往刺鼻的氣味,這酒聞著醇香柔和,透著淡淡的甜意,有點熟悉,卻有想不起來在哪裡嗅見過。她想著,便翻了個杯子,倒了一杯。這酒水綿稠細膩,顏色淡黃,宛如水晶琥珀,瞧著還挺好看。

  綠襖姑娘抬頭看了看楚歌,見她微微一笑,不由舉杯,飲了一小口,立刻有些詫異地瞪大眼睛:「這是……」

  「蜂蜜酒。」楚歌笑眯眯介面,「想必這個姑娘還是喝得慣的吧?」

  活死人墓最常吃的就是蜂蜜,這種蜂蜜酒大約就是使的蜂蜜釀造,酒香混著蜜香,十分柔和可口,綠襖姑娘忍不住把杯裡剩下的一飲而盡。待喝完一杯,她才覺出有什麼不對,不由問道:「姑娘認識我?」

  楚歌笑道:「瞧著姑娘氣質有些熟悉,不知尊師可是姓林?」

  楚歌問著,心裡想的卻是,李莫愁的師父其實是林朝英的侍女,本來是沒有姓的,後來應該是以主人家的林字為姓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酒,那姑娘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又因為這蜂蜜酒確實不錯而高看了楚歌一眼,淺笑道:「小姐雖傳我武藝,可也不敢以徒弟自稱。不過小姐確實姓林。」

  !!!楚歌大驚——如果這姑娘是林朝英的侍女的話,那這次的華山論劍豈不是第一次?可是按照原著的話,這會兒林朝英不是已經在古墓抑鬱而終了嘛?

悠于 2016-6-4 19:06

第52章

  雖然疑惑這劇情怎麼好像不對,不過楚歌也還是定下心神,只說林姑娘過去同她家有些淵源。

  見那姑娘還要細問,楚歌突然想到《神雕》,便惡趣味地說自己還要管林姑娘叫聲姑姑。

  一聲姑姑出口,再沒費多大功夫,就套出不少資訊。

  這姑娘還真是林朝英的侍女,年幼時便被林朝英買下,直接喚作阿綺,一直跟在林朝英身邊照顧她衣食起居,此次下山,也是為自家小姐採買些東西。

  說起來,林朝英自十年前哄得王重陽陪她賭了一把,不料雖贏了,王重陽卻也當真建了道觀,出家做了道士。林朝英雖然傷心惱怒王重陽不解風情,卻也賭氣住入古墓,這十年來竟是一步未曾踏出終南後山。雖然古墓中雖飼養了不少蜜蜂,可用蜂蜜充饑,但這人卻不能不吃鹽,不能一點糧食不吃,也不能不穿衣服。林朝英發誓不出古墓,少不得就得阿綺出面幫忙置辦。

  阿綺被林朝英買下時年紀尚小,這麼多年又跟著林朝英一直住在古墓裡,鮮少接觸外人,雖然總是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性子卻是極天真,聽到楚歌似乎認識自家小姐,又被她哄了兩句,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出來,還為結交到小姐的「侄女」而高興非常。

  林朝英可是《射雕》三部曲裡公認的第一女神,雖然原著著墨不多,卻十分討喜,楚歌想著,難得這劇情不對,林朝英到這會兒還活著,閑來無事,便想去瞧瞧。

  當然對阿綺的說法是——許久未見林姑姑了,想去拜訪一二。

  阿綺也不多想,不過好在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並不敢貿然應下。

  楚歌也不強求,只接下來把店面全權推給杜叔,還說杜叔若是照看不了,直接把店門關了就是,然後就陪著阿綺出門採買各種生活必需品。

  阿綺小時候會被賣了,出身自是不太好,後來又跟著林朝英住進古墓,其實對外界的事物並不十分瞭解,每每出來,都是隨便買了些鹽糧布料,而楚歌就不一樣了。雖然她也沒正兒八經過過什麼富貴日子,但畢竟在惡人谷待了那麼久……惡人谷那群人確實是被中原武林趕到昆侖的,但生活方面可向來不委屈自己,杜殺把楚歌當半個主子半個家人,每每也給她找來最好的東西,再加上還有個闊少爺葉歸程,耳濡目染下,懂得還是比阿綺多多了。

  看著楚歌大張旗鼓地幫著置辦東西,阿綺覺得有些不妥,卻又說不清哪裡不妥,看楚歌興致勃勃高高興興的樣子,再看那些布料針線又都是上等的,比自己胡亂買的不知好了多少,心說這樣的布料做出來的衣裳小姐穿著也更加舒服,也沒想過推辭。

  如此過了幾日,阿綺對楚歌的好感度自是蹭蹭往上漲,待準備辭別回山上時,竟生出幾分不舍,又瞧著小姑娘眼睛紅紅地說什麼十多年沒見姑姑了,也不知姑姑如今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心一軟,便許了她一起上山,但還是囑咐道:「小姐不許外人靠近,楚姑娘還是等我稟了小姐,得了許可,再進去才行。」

  楚歌自是滿口應下,心裡卻想著那鐘南山又不是她家堆的,等知道古墓入口,那還不是由著自己來?

  鐘南山離楚家酒館所在的小鎮並不遠,不過兩人畢竟是步行,再加上春雪未消,縱是兩人武功好,腳程快,也是行了足足兩日,才到了終南山後山山麓。

  路上阿綺又對楚歌說了不少話。阿綺說,小姐雖然從來不提王掌門,偶然聽到那邊有什麼動靜,也是一臉惱怒忿恨,但心裡卻是天天掛念著全真教的王掌門。聽說王掌門創了一套劍法傳與弟子,便讓她將劍譜偷來,比照也創了一套劍法,這劍法既能克之、亦能輔之。說起來,專克別家劍法的好創,可若要同時還能輔助配合的,那可真是非常困難。小姐這麼一片赤誠之心,王掌門卻不受,還寧可去出家當了道士。言談間,頗為林朝英不值,又覺得男人全都不靠譜,王掌門這般,豈不是要白白耽擱了小姐這一輩子。

  楚歌沒吱聲,心裡卻覺得林朝英和王重陽兩人就是一筆子爛帳。林朝英是非卿不嫁,偏又礙于女兒家的矜持並未點破心意,孤獨地死於活死人墓中。而王重陽卻記掛著國未定,無處為家,雖是看出點苗頭,卻也不忍直白的拒絕令林朝英傷心,出家修道,也是孤寂一生。只是這世道終究是對女兒家更為不公一些,林朝英這一生皆是綁在了王重陽身上,便是自創了精妙的劍法,也是因王重陽之故,而王重陽,卻是名利雙收,子弟遍天下。所以同為女子,楚歌心裡也還是更偏向林朝英一些,但對於王重陽,也沒什麼太多可以指責的。

  終南山地勢高,雖已到了初春,山下僅剩了一層殘雪,而這山上,卻還覆著皚皚白雪,加之人跡罕至,幾乎讓人找不見什麼道路。阿綺這十年下了好幾次山,對這道路倒是熟的很,咯吱咯吱地踩著厚雪,毫不遲疑地往前走,不消多久,便看到隱藏在山林樹叢後的石門。

  阿綺讓楚歌等等,她先進去回稟。

  過了沒一會兒,石門再次開啟,出來個比阿綺略大了不少的婦人,面無表情地對楚歌說了聲小姐不見客,便退了回去。

  這人做事乾脆俐落,楚歌還沒反應過來強進,墓口的石門便落淚下來。

  楚歌目瞪口呆,隨後上前兩步,重重地拍了拍石門:「喂,林姑姑,阿綺,讓我進去!」

  石門厚重,楚歌只拍的手掌通紅,卻沒半點響動,她轉了轉眼睛,再次開口,聲音裡已灌注了七八成內力,大喊道:「林朝英,你有本事追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你有本事躲十年,你有本事出來啊……」

  一層層石粉突然簌簌落下,楚歌以內力揮開,正待再接再厲,手下墓門突然晃了晃,然後瞬間化為粉塵。

  方才出來的婦人恭敬地站在門後,而她的身前,一個白衣麗人正持著一把劍,目光冷冷地瞧著自己。

  昏暗狹長的墓道,漫天亂飛的粉塵,瑩瑩的燭光只勉強照亮方寸之地,楚歌卻依舊看清楚了那白衣麗人的模樣,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模樣,身材高挑,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明眸善睞,顧盼神飛,秀眉入鬢,殺氣暗藏。

  芳澤無加,鉛華弗禦。楚歌心裡想著,有些出神。待回過神後,立刻一頭撲進林朝英懷裡:「林姑姑!」

  林朝英秀眉微挑,不躲不避,卻是微微抬頭,看向楚歌原本站著的地方,陽光映著雪光,幾枚細小的玉峰針熠熠生光。心想,這小丫頭……方才躲過了這玉峰針,她竟是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巧合。

  華山之巔論劍峰

  山風呼號,暴雪亂飄,能在這種天氣上到山頂的,武功本就不錯。此時無人在意風雪,全都安靜地等著五絕發話。

  方才有個自稱「藏劍山莊葉歸程」的小子,向五絕提出了挑戰。

  從華山論劍開始那日算起,到今天已是第五日。這次華山論劍,江湖人大多知道其目的,交流切磋是其一,最重要的,卻是要決定那本武林至高秘笈《九陰真經》的歸屬。《九陰真經》是沒幾個人敢想的,不說技不如人拿不到,就算僥倖拿到了,那也護不住。至於交流切磋……江湖五絕要比武,但凡在武藝上有追求的,有幾個捨得放棄這難得的觀看機會,跑去跟水準差不多的人切磋?所以,華山論劍,主角是江湖五絕,就算是小有名氣的江湖高手,也不過是捧場的。如今比了五天,隱隱可以看出,全真教掌門王重陽,似乎略勝一籌。

  不過結果還是不好說,畢竟到了五絕這個層次,有時候運氣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僅僅是略遜于他的白駝山莊莊主歐陽鋒,再比試下去,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葉歸程便是在這當口提出要同五絕們進行比試。

  剛聽到葉歸程出聲,在場的江湖人都是一陣疑惑——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哪兒來的?

  大概也不算名不見經傳?不少江湖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或在心底暗暗嘲諷,或小聲交頭接耳,都在嘲笑那葉歸程,說他一臉從容地報上「藏劍山莊葉歸程」的名號,還真當自己很有名氣?

  也有這幾日跟葉歸程切磋過、知道他有點厲害的江湖人,都看向五絕,想知道他們是個什麼態度。

  五絕乍一聽到挑戰,有點反應不過來。

  別說這個叫葉歸程的小夥子了,就算是藏劍山莊,他們也是聞所未聞,都在想,難不成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他們是沒必要幫忙教訓別派的江湖後輩的,本來不想理會。結果洪七公覺著這後輩有趣,便打算隨便跟他過兩招,也算殺殺年輕人的棱角。不料才不過幾掌,便被葉歸程一重劍拍下論劍台。

  雖然看得出來是洪七公的疏忽,但場面還是冷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歐陽鋒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發現自己武功似乎有點不敵王重陽,巴不得有人搗亂,立刻表示要跟葉小兄弟比劃比劃。

  歐陽鋒都這麼說了,王重陽、黃藥師、段智興也都點頭,說待明日,他們分別跟他一一比試。

  這話的潛臺詞是,看在他僥倖贏了洪七公的份上,他們拿出一天的時間,陪他玩一把,等玩完,這年輕人估計就該心服口服,然後他們再繼續比自己的。

  而對於江湖人來說,能挨個跟江湖五絕比武,那是多大的榮譽!這小子運氣真是好,讓人羡慕嫉妒恨。不過估計明天也就是前輩們吊打這小子,沒啥好看的了,咱們還是找人切磋交流一下,省得耽誤時間。


第53章

  與葉歸程定下比試的約定後,第二天,到華山山頂論劍峰的人便少了很多。

  山頂畢竟雪大風急,到了晚上,大家都是要下山休息,就算不下山,也是要退到山麓,若是在山頂上的話,風雪那麼大,怕是連飯都燒不起來。

  所以等到第二天,大多數人就不想麻煩一趟上山了。反正對於他們來說,不就是五絕前輩吊打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嗎?如今天下不太平,這次天南地北的江湖好手能湊到一起,實屬機會難得,他們還不如趁機好好交流一下——或向前輩討教,或與同輩切磋,不管哪一樣,都比去山頂看虐菜強多了。

  於是眾人三三兩兩地分散在華山山麓山腳各處,各種比試切磋討教,倒也熱鬧得很,每個人都頗有收穫。

  一直到晚間,天色漸暗,各門各派的聚集地都有人開始生火做飯,這時大家才發現,五絕前輩一個都沒下來,還有個別的幾個依舊跟上山觀戰的人也沒下來。

  不少人就開始奇怪怎麼回事,也有人擔心前輩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然後就有人摸黑上山。到了山頂才發現,山頂還正打得激烈——此時葉歸程正在跟王重陽交手,兩個人你來我往,真氣與劍氣激蕩碰撞,白影與黃影在風雪中忽隱忽現,劍光亂舞,強大的能量幾乎要令山頂常年不歇的風雪停滯。

  所有觀戰的人都離得極遠,表情也很凝重,尤其是五絕前輩的其他四人,看著戰局,有些驚豔,也有些讚歎,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新來的有點不瞭解情況。雖然看起來似乎是這個叫葉歸程的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能抗住王掌門這麼多招,但也沒什麼啊……能稱為五絕的幾位前輩都見多識廣、武功高絕,怎麼也不該是這幅樣子。

  果然就有新上山的瞧著五絕們緊張的樣子,來回打量了一眼,然後挑了看起來最和善的洪七公,湊過去,小聲道:「洪幫主,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啊。不過再怎樣,在你們五位前輩面前也不算什麼。昨天是您的疏忽,想必這次已經把那小子好好教訓了一通了吧?」

  沒想到洪七公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只隨手一擺,示意他別礙事,眼睛始終盯著場內比試,半分心神也未曾放鬆。

  有其他一早便上了山的同輩人,趕緊一把把人拉過來,小聲解釋道:「快別胡說八道了!那小子……」那人說著努努嘴,指向場內的葉歸程,「跟王掌門打了一天了,到現在還沒分出勝負!」

  新上山來的人不少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睜大眼睛,目瞪口呆——打了一天?這小子……到底是哪兒來的?

  這些江湖人心裡不住犯嘀咕,五絕們心裡已經是驚濤駭浪了,只不過因為修養比較好,再加上他們武功越高,越覺得人外有人——就好像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一樣,他們五人就算被奉為江湖五絕,武功較量也就彼此之間略有勝負,對上這天下的其他人都是碾壓吊打的程度,但他們卻覺得自己的武功還沒練到家,還要繼續。

  但想是這麼想的,這麼多年卻未曾真正出現一個人,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他們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在比試之前,他們並不覺得葉歸程值得他們放在心上,這小夥子也許武功修為確實不錯,但還沒到他們這樣的程度,再加上葉歸程看起來也不過就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太嫩了,還沒什麼名氣——名氣確實不能用來衡量一個人的武功高低,但想葉歸程這樣一點名氣也無的,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就是沒有什麼歷練,沒有經驗。這樣的一個年輕人,如何值得他們重視?

  但是現在,他們發現還真是小看這小子了。

  精妙詭譎的武功路數,戰鬥經驗也並非他們所想的一無所有,反倒老辣的驚人,根本就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能有的,最驚人的,還屬那強悍的持久力。

  打了一天,王重陽就算內力修為再深厚,他所修習的先天功也有特別的內力補充法門,但到了這個時候,依舊有些不夠用。江湖後輩們也許看不出來,但他們卻看得分明,王重陽的劍已經有些慢了,劍法也變得雜亂而沒有條理。而葉歸程呢,打到現在,精力依舊充沛,那把比人還要高的重劍在他手裡,就仿佛是輕巧的玩具,揮動起來絲毫不見吃力,然而厚重而凝滯的劍氣卻說明那重劍並不只是嚇唬人而已。

  葉歸程突然切了輕劍,與王重陽再次過了幾招,隨後捕捉到對方因為力竭而暴露出的一個破綻,再次換回重劍,一招峰插雲景,將人重重地拍飛出去。

  王重陽打了一天,勉力支撐,一是看看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探探葉歸程的底,厚實的劍氣如泰山壓頂,他終是抵抗不了,順勢被拍下論劍峰,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去勢漸歇之際,拿手中劍撐住身子,以免臥倒在地,太過難看。

  見王重陽輸了,幾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絕們神色變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他人是根本難以想像,鼎鼎有名的五絕之首,會被個小人物給打敗了。

  真氣劍氣驟收,大雪繼續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葉歸程不管其他人驚愕的表情,背好重劍,從論劍臺上下來,從包裡掏出一瓶特品活絡丹,遞給王重陽。

  王重陽用劍撐著身子,半跪在雪地上,還在回想方才比試的過程,各種細節在腦海裡一遍遍重播。葉歸程見對方沒反應,索性倒出一粒,直接塞進了王重陽嘴裡。

  王重陽一不留神,咕咚一聲咽下,這才回過神,皺起眉頭,正想問他給自己吃了什麼,只是還沒問出口,便察覺到氣海丹田的變化——有些空蕩的丹田裡,突然便多了一團內力。

  見王重陽回過神,葉歸程直接把一整瓶藥都送給了他,拱手道:「王道長,承認。」

  王重陽爽快地接過藥,站起身,也拱手:「葉公子英雄少年,貧道,甘拜下風。」

  這奉承話葉歸程聽過就算,因為說實話,他贏得也不輕鬆。藏劍劍法不需要內力,而所需要的劍氣卻是源源不絕,至於他所修煉的內功心法,比試過程中只用來補充體力了,而且消耗並不大。而王重陽的劍法,卻是要靠內力,就算對方內力修為比自己更深厚,這樣不斷的消耗,打起持久戰便不太夠了。

  另外,如果是剛認識楚歌那會兒的他的話,就算是持久戰,他也不見得能贏得了王重陽。但現在的他,見識過第一個世界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有玉羅刹多次的指點,跟宮九多次交手。而後又在第二個世界裡,指導楚歌修煉那個世界五絕所留下的畢生絕學秘笈,就算沒有修習,但其中的武學思想卻在無意中與他的武道融會貫通……總之這麼一番歷練下來,他的修為,已經不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達到的了。

  不過不管怎樣,葉歸程還是打贏了,他轉頭看向五絕的另外四人,神清氣爽地笑道:「這場我贏了,明天的下一場不知道哪位前輩賜教?」

  楚歌抱住林朝英就不放手,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食用蜂蜜的緣故,林朝英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身體又軟又彈,手感十分好,就這麼掛在林朝英身上,隨著她往古墓深處走去。

  墓道幽深昏暗,借著微微的燭光,楚歌覺得瞧什麼都十分新鮮,不由東張西望地看著。

  林朝英目視前方,淡淡地問道:「你姓楚?我不記得有門姓楚的親戚。」

  楚歌完全沒把林朝英的話聽進去,反而指著一旁的岔路口,問道:「林姑姑,那是往哪裡去的?」

  林朝英連看都沒看那裡一眼,道:「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這石墓本來修來是為了用來放置軍備武器,還有不少機關暗道,楚歌哪敢隨便跑,討好地沖林朝英笑了笑,又繼續道:「林姑姑,你在這裡住著,就兩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姐姐陪著,不悶嘛?」

  林朝英:「你悶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這話楚歌就當沒看到,這會兒已經出了墓道,進入一間墓室。一進去,就看到阿綺正跪在地上。

  「阿綺?」楚歌小跑過去,蹲下來,歪頭想了想,「……你被林姑姑罰了?莫非因為我?」

  阿綺確實是被罰了,但是原因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就是回來之後把楚歌的事情如實報給林朝英,還沒說完呢,就被罰了。

  楚歌觀察了一下阿綺的表情,再回頭看看林朝英,道:「我猜,林姑姑一定沒說為什麼罰你。」

  阿綺抬頭看了林朝英一眼。

  林朝英也不看她,自顧自坐到一旁的石桌前,端起一碗蜂蜜水,慢條斯理地喝著。

  楚歌道:「我來告訴阿綺吧——都是因為你太笨太好騙啦!林姑姑如今這樣,必定是早就跟家裡斷了關係,哪裡來的什麼親戚。我說你還真信了。」

  阿綺的臉色頓時漲紅了,看著楚歌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忿忿。

  楚歌晃了晃手指:「要少怒哦,阿綺,你們的規矩。」

  阿綺瞄了林朝英一眼,連忙收斂了情緒。

  林朝英正好放下瓷碗,道:「阿綺起來吧。」

  「謝小姐。」阿綺應著,起身,過去把空碗端走。

  楚歌也跟著起身,然後繞著墓室走了一圈,然後站到林朝英身邊,指著牆上,沖林朝英笑道:「林姑姑,我覺得應當在這裡掛一副王重陽的畫像,我肯定毫不客氣地吐他一臉口水!」

  剛好回來的阿綺十分聽到這話,立刻十分贊同地點頭。

  林朝英面上卻浮起一層淡淡的慍色,道:「你小小年紀,怎可對重陽真人如此無禮?!」

  楚歌卻是坐到林朝英對面,雙手托起下巴:「林姑姑,你還喜歡著重陽真人嘛?」


第54章

  「林姑姑,你來看,這裡有個地道!」

  楚歌大聲喊道,清脆的聲音在深幽的墓道裡連綿回環。

  很快,一身白衣的林朝英便帶著一分不耐走過來,烏髮如墨,雪膚如玉,渾身又透著淡淡的冷意,一來便幾乎要把整個室內照亮。

  楚歌此時正呆在一間靈室之中。說是靈室,只是因為這裡頭放了三隻石棺,小姑娘此時正蹲在棺槨中,一手搭在棺壁,仰頭望著靈室門口,見著林朝英緩步而來,險些失了神。

  說來林朝英和邀月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還都是冷淡疏離的高冷女神類型,但這種心動的感覺,楚歌也只有在面對林朝英時才有,而邀月卻完全沒有。

  追根究底,邀月本性算不上好,她看上的只是江楓的容貌,而後又因為看不開而變得暴戾。林朝英不同。她從一開始更為仰慕的就是王重陽的高義,幾年攜手共遊江湖才漸生男女情愫,之後被拒絕,雖然有幾分自怨自艾,但並沒有遷怒別處。所以相比起來,心境上,是林朝英更勝一籌。

  瞧見楚歌蹲在石棺裡呆呆地看著她,那目光竟令她覺得有幾分難為情,林朝英不由皺了皺眉,便想開口要讓她出來。

  只是還不等她說話,楚歌率先回了神,略一歪頭,問道:「林姑姑,只有你過來?阿綺和孫姨呢?」

  ——楚歌已經死皮賴臉地就待在了這古墓中,也確認了那婦人便是《神雕俠侶》中的孫婆婆,計較了下她此時的年紀,便稱之為孫姨。

  林朝英道:「小孫在忙,阿綺在練功,她們都沒時間陪你玩。且這墓中機關遍佈,你莫要再胡亂走了,快出來罷,我讓小孫送你下山。」

  楚歌卻側了側身子,露出腳下石棺底的黑洞:「林姑姑,這裡有個地道。」

  她一直在找這個密道。雖然知道密道在靈室,但問了阿綺和孫姨,都沒有知道這個地方,所以才花費了這麼多時間。既然找到了,就不能浪費。

  林朝英一愣,這石墓她雖然住了十年,也知道這裡放了幾個棺槨。卻從不知道這下面還有個地道。

  實際上從住進古墓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幾乎已經死了。最開始她還有心在墓中四處轉轉,試著尋找屬於王重陽曾經留下的痕跡,也許從王重陽在終南山讓建了道觀,真的出家當道士開始,她突然就變得心如止水,只一心修煉自己所創的《□□》。儘管這個石墓占地面積廣闊,但她卻沒有絲毫探索的*——她不笨,相反還很聰明。昔日的王重陽已然變作了重陽真人,這段感情,終究沒有給她開始的機會。

  但這個時候,她不知為何,突然又想到了王重陽——興許就是那天這丫頭問她是否還愛慕著王重陽,勾起了她的回憶的緣故。林朝英想著,瞥了楚歌一眼,隨即拿起一旁插在牆上的火把,一腳踏進墓中。

  楚歌緊隨而下。

  葉歸程早起練完劍,便往王重陽的房間走去。

  雖然華山論劍已經結束,但他們還是在華山山麓留了一宿。

  昨天最後一場比試,也是華山論劍的最後一場比試,是葉歸程跟跟段智興段皇爺的。

  毫無懸念的,葉歸程再次贏得比試。然後比試一結束,王重陽便說華山論劍也到此結束,勝者是葉歸程,是天下第一,也是《九陰真經》的所有者。

  從葉歸程用了整整一天時間贏了王重陽,之後的連續獲勝便有些理所應當。

  洪七公直接棄權,沒有再比——兩人第一次交手雖然有他大意的緣故在,但論劍峰就像棋台,落子無悔,他既在此處輸了,那便就是輸了。

  第二個跟葉歸程比的是歐陽鋒。葉歸程本想像跟王重陽那樣要打差不多一天,不想卻是贏得意料之外的輕鬆。葉歸程覺得歐陽鋒並沒有盡全力,他的絕學蛤|蟆功不該只有他看到的水準,卻又找不到對方放水的理由,最後也就放下這事。

  第三個是黃藥師。對於黃藥師,葉歸程還是挺有好感的,對方的風華氣度,總是令他忍不住回憶起在大唐結識的、萬花穀或者長歌門的優秀弟子,沉靜儒雅中透著不動聲色地完美精緻。他的絕學彈指神通和碧海潮生曲也像是融合了萬花的點穴截脈和長歌門的音套路,一開始很是讓葉歸程困擾。最後借著一記夢泉虎跑近了黃藥師身,趁他躲閃的瞬間切換重劍,一劍拍過去,簡單粗暴地拍碎了玉笛,破了碧海潮生曲。

  不過葉歸程覺得還是最後一場與段皇爺的比試獲益最大。大理段氏的絕招是一陽指,這門武功也用到了劍氣。但與藏劍武學不同的是,一陽指是化氣為形,直接攻擊。而藏劍武學卻是用輕劍積攢劍氣,用重劍使用劍氣。相比較起來,一陽指更難,但威力也是巨大。跟段皇爺打的時候,葉歸程一邊躲閃著幾乎無孔不入的淩厲劍氣,並尋找時機反擊,心裡卻一直在想自家師父的絕學心劍……葉英對劍氣的積累和使用並不受輕重雙劍的局限。實際上單從劍本身來說,本就不該成為武功的限制。藏劍弟子會攜帶一輕一重兩把劍,是為了更好地將藏劍招式使出來。輕劍小巧靈敏捷,可以極快地出招,藏劍武學所使用的劍氣本就來自於劍招,龐大的劍身根本不利於出招。而劍氣渾厚強勁,一般人用輕劍掌控不了,也只有龐大的重劍,能夠指揮得了厚重粘滯的劍氣。他不知道師父對於劍道以及劍氣的領悟到了何種地步,但他覺得,現在的自己至少可以突破劍器的限制……劍隨心動,葉歸程手中輕劍一橫,劈開沖向前胸要穴的一道劍氣,隨即一旋,一揚……段智興連看了葉歸程三場比試,對於他的武功路數有了不少瞭解,看到他換了輕劍,為防他借著那詭譎的輕功驟然近身,便立刻把距離拉開,順勢打出一道劍氣。不想葉歸程一橫劍,便將劍氣斬裂,而後更是化為己身劍氣,也化氣為形,遠遠地便朝自己打來。段智興匆忙閃躲,心中卻是大駭——這位葉公子方才的攻擊距離可沒這麼遠!這是一開始就隱瞞了實力,還是新創出來的招式?很快他就知道是後者。因為接下來葉歸程輕重劍的切換變得毫無道理,甚至可以說完全是為了忽悠他而切,重劍下身姿依然靈活,輕劍劃出厚重的劍氣……段皇爺打得左支右絀,終究敗下陣來。

  看著年輕人目光清明地向他拱手說承讓,段智興不得不承認,這中原武林,果真是代有才人出。

  《九陰真經》是靖康那年有人趁著宮闈大亂偷出來的,流落民間這麼多年,引起不少紛爭。

  王重陽非常鄭重地囑咐葉歸程務必好好保管秘笈,勿要令之繼續為獲江湖什麼的。

  葉歸程一一應下,正準備從王重陽手裡接過秘笈時,圍觀的人群裡突然竄出個白影,一晃,便要搶走王重陽手裡的秘笈。王重陽前天與葉歸程的比試幾乎耗盡內力,如今尚未恢復完全,一時不查,竟令之得手。

  那白影一擊得手,揚手撒下一把綠色霧狀□□,隨後立即撤退。

  眾人匆忙捂鼻閉息後退。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是歐陽鋒!」,等大家回過神,歐陽鋒已經跑到丈遠……

  下一刻,眾人只覺得周圍劍氣暴漲,就連毒霧都被逼退寸許。而後,明黃的身影高高躍起,重重地砸在不遠處的白影頭上。

  君子一諾,重逾千金。

  葉歸程既然答應王重陽要保管好秘笈,那就決定不能毀諾。見秘笈被搶,葉歸程立刻便怒了,一個鶴歸把人砸暈,又爽快地跟了個風來吳山。

  眾人遠遠地只看到溫文有禮的青年突然暴起,寬大的劍身旋起厚重的劍氣,直把歐陽鋒轉了個七葷八素衣衫不整。

  人不可貌相。

  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浮起這五個字。

  不過這招用起來,倒確實很爽。

  楚歌對這地下石室具體的情況不太瞭解,不過林朝英對古墓的整個構造十分瞭解,很快便找到刻在石室頂上的路線圖。

  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居然還有個自己不知道的出口。但凡對自己的生命生活負責任的人都至少想要知道這個出口通向何方,林朝英幾乎是毫不遲疑地按照路線圖的指引,繼續走。

  走了長長的一段暗道,等好容易爬上岸,吐出肚子裡不小心喝進去的水,待回過神,兩人都有點搞不清楚眼下的所在,然後還有些餓。

  不管怎樣,餓了就找吃的。楚歌坦陳自己不知道這是哪裡,林朝英便一聲不響地往一個方向走去。

  楚歌仔細觀察了一下,林朝英面無表情,也看不出來到底是認路不認路,想想自己也不認路,反正都跟了一路了,索性繼續跟下去。

  事實證明這是個愚蠢的選擇。

  兩個人上岸的時候還不到中午,等找到人煙,夜色都已經深了。

  這是個鎮子,不算大,鎮中也就一家客棧。林朝英出身不錯,對吃食其實挺挑的,若是平時定然找個乾淨雅致的地方,但是眼下兩個人早上喝的那點蜂漿早就消化了,餓的不行,也沒什麼挑剔的條件。

  小破店的好處是熱鬧,不少天南地北走鏢的正在互相吹捧著裝比。楚歌不介意聽個熱鬧,林朝英卻十分不喜,甚至準備買了乾糧便走。

  至於最後按照楚歌意願整了滿滿一桌飯菜的原因——楚歌掏錢。

  出來的匆忙,林朝英身上一個銅板都沒帶。

  不過林朝英的不滿,很快便消失掉了。

  那幾個鏢師正吹著牛皮,不知怎麼,就扯到前幾日江湖裡傳的最火的華山論劍上。

  幾乎是一聽到「重陽真人」四個字,林朝英的心情就大變,靜靜地坐在桌前,聽著鏢師們的消息。

  ——真是想不到,我還以為這天下第一必是重陽真人的無疑,不想,竟然落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頭上。

  ——可不是麼。不過那小子倒也算是一鳴驚人了,連敗曾經的江湖五絕,嘖!

  ——嗨,那小子不是說了麼?全憑僥倖。

  ——那不過是人家葉公子的自謙之言。葉公子不但武藝高強,還淡泊名利,依舊奉五位前輩為五絕,那態度也是沒得作假。

  ——對對,就是不曉得這位葉公子出身何處,為何之前一點名氣也無。

  ——聽說是藏劍山莊呢。不過這山莊是哪裡的,倒確實沒聽說過。

  ——所以江湖人給葉公子送了個諢號,叫藏劍公子。

  ……

  聽了這些話,楚歌和林朝英都有些吃驚。

  楚歌吃驚地是葉歸程竟然能把包括王重陽、歐陽鋒在內的初代五絕打敗。就算他們現在還挺年輕,那也相當厲害了。哎,可惜了,這麼好的裝比機會,她竟然沒有去,簡直扼腕!

  這麼多年不聞江湖事,沒想到王重陽也會被人打敗……林朝英很是意外。

  各自想著心事,一頓飯兩人都吃的草草。客棧內還有房間,楚歌便要了兩間上房,兩人各自歇下,一夜無事。

  到了第二天,楚歌還以為林朝英想回古墓,不想一問,卻發現對方居然很想去會會那個打敗了王重陽的小夥子。

  林朝英還難得有興趣地道:「只是不知道這藏劍公子如今身在何處,這般年少有為的俠客,少不得要費一番功夫去找了。」

  楚歌:「不、不用費什麼功夫找。」

  林朝英:「嗯?」

  楚歌與有榮焉:「那藏劍公子是我家噠!」

悠于 2016-6-4 19:07

第55章

  葉歸程回來的時候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段皇爺因為大理那邊的國務耽誤不了,因而先回去了。而歐陽鋒那日搶秘笈先是被葉歸程壓制了,而後又被其他四絕一塊兒揍了一頓,而後便帶著點激憤,灰頭土臉地也提前下了山。

  當時四絕雖是多打一,卻一點羞恥感也沒有——這傢伙壓根就沒正經跟葉歸程比試,武功還正值巔峰呢,不像他們因為和葉歸程正經比試了,內力都還沒有徹底恢復。

  葉歸程此時也才反應過來,歐陽鋒也什麼要對他放水,不過是知道打不過王重陽。如果他贏了葉歸程,依舊要跟王重陽再比過,那時就算王重陽並非巔峰狀態,他也一樣要耗掉不少內力,贏得可能並不大。反倒是如果他輸給葉歸程……雖然說葉歸程能打敗王重陽,就未必能打得過其他人,但他那可怕的持久力,就算磨,大概也能磨出個天下第一。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盤算著,跟葉歸程的比試不盡力,待之後憑著巔峰狀態,也未必就不能把秘笈從王重陽手裡搶來。

  他本來沒想大庭廣眾之下搶秘笈,只是王重陽那牛鼻子老道把秘笈藏的忒好,直到交給葉歸程之時才拿出來。他只能出其不意,卻終究功虧一簣,最終憤憤而去。

  王重陽身為全真教觀之主,也算小忙,只是一問,葉歸程居然也是來自金州——這小夥子瞧著長相清俊,溫潤斯文,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個江南俠士——索性便一起走。

  而洪七公和黃藥師並沒有什麼繁重的俗事雜務,又對葉歸程非常感興趣,商量了一下,也要跟葉歸程一起回去——他們是想瞧瞧能培養出葉歸程這樣優秀後輩的地方會是什麼地方。

  其實五絕在第一次比試之後,也曾經討論過葉歸程的出身,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江湖事,五絕們都見識頗多,再加上他們天南地北分散著,瞭解的更是全面,然而藏劍山莊什麼的,他們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倒是葉歸程所用武器中的那把重劍,博聞強識的黃藥師卻略有耳聞——昔日縱橫江湖只求一敗的那位的武林前輩獨孤求敗,絕跡江湖前用的,可不正是玄鐵重劍?

  這個推測很不靠譜,畢竟很多人都說獨孤前輩是個武學天才,但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難以想像教出這樣大家公子般優秀且正常的弟子來。但別的合理的推測又沒有。

  當然自學成才的武林傳奇也不是沒有,但總歸要有個傳承,沒聽說有人完全沒人教就練會一身好武藝,倒是有不少有天分的人因為入門無道,最終浪費了一身好根骨。

  於是,在沒有別的合理推測下,葉歸程傳承自獨孤求敗這個不太可能的事實就默默地被五絕們接受了。

  這麼一想,被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後輩打敗了,似乎也不是不容易接受。

  五絕們向來驕傲,於是非常爽快地把詢問當事人的步驟都省了。

  葉歸程並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個也用重劍的,他已經坦陳出身了,完全沒考慮過大家不信怎麼辦。三位前輩一起說要跟他同行,葉歸程也沒什麼好拒絕的,立刻便答應下來。

  因為葉歸程處處以後輩自居,所以一路的行宿安排基本都是由他一力承擔下來。反正之前跟楚歌出門的時候他也是負責這些事,早就做慣了,而且女孩子比王重陽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講究多了,所以就算現在因為人多偶爾哪裡沒考慮到,整體來說,也還是井井有條,更別說葉歸程手裡有充足的銀錢,真有哪里弄不過來,也完全可以花錢雇人來做。

  黃藥師向來精緻慣了沒覺得什麼,王重陽自廣收門徒後也養尊處優了很多年,不過葉歸程一副貴公子模樣,卻仍然處理得這麼滴水不漏,還是讓兩人有點意外。而到洪七公這個乞丐頭子身上,卻是有些彆扭了。不過好在老朋友在,葉歸程又表現的很自然,那點彆扭,也很快消散了。

  生活方面安排的妥帖,思想方面葉歸程做得一樣很好。

  葉歸程在大唐的時候交遊廣泛,北上華山,南下君山,西北有唐門五毒,東南是七秀長歌,在極負盛名的萬花谷也是常客,偶爾還去少林拜拜佛,雖誠心不足,卻也沒什麼所求,就算是遠在西域的明教,也有那麼一兩個熟人。再加上適逢天下大亂,與天策蒼雲也有了不淺的交情。

  更別說藏劍山莊教導弟子極為嚴格,雖重武,君子六藝卻也是一樣不落。

  最後的結果就是,不管跟誰,葉歸程都能相談甚歡地交流下去。

  與黃藥師說風雅事,同王重陽論道,至於洪七公,不過幾番試探,便開始侃天下美食。

  於是等到了金州地界,三人對於這位打敗了自己的後輩,那是半分芥蒂也無了。

  王重陽要先回觀內看看,便先行告辭,黃藥師和洪七公則跟著葉歸程,一路疾馳,回了楚家酒館。

  到了店門口,葉歸程先行下馬,跟在後頭的黃藥師和洪七公雖然有點奇怪他怎麼在這裡停下來,但也跟著下了馬,然後兩人不經意地往店裡掃了一眼……這一眼,兩人皆是一愣。尤其黃藥師,不僅失了神,更是丟了心。

  春|光正盛,金色的陽光斜斜地撒進昏暗的店裡,浮塵粉屑清晰可辨,然而這一切都抵不過那個端坐桌前的白衣女子。眉如遠黛,目如秋水,如雲鬢發隨意挽起,幾綹青絲垂落臉頰,配合著耳垂別著的瑩潤珍珠,映襯得那人冰肌玉骨。她端著一盞細瓷杯,正慢慢啜飲著,舉止端莊,神態冷清疏離,卻自有一股巾幗不讓鬚眉的凜凜英氣。

  黃藥師沒見過什麼九天神女仙女,此時卻想著若這世間真存在天仙,大抵,也不過如此。他甚至覺得,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恍如一場大夢,白活了一般。

  葉歸程雖然看到林朝英也有一瞬間的驚豔,但掃視了一圈,卻沒看到楚歌,立刻踏進店裡,問杜叔:「杜叔,小老闆呢?」

  剛過晌午,店裡人不多,杜叔有些昏昏欲睡,聽到葉歸程的問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搖了搖腦袋,道:「小姐午睡呢……哎,葉公子你回來了——這兩位是……」

  「這兩位是我剛結識的前輩,此行對我頗有照顧,還麻煩杜叔招待一番。」

  葉歸程正介紹著,突然覺得有道銳利的目光在盯著自己看,一扭頭,卻發現這目光正是來自店裡那個不認得的白衣客人。葉歸程奇怪,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隨後一挑眉——這位估計是小老闆的貴客吧,要不怎麼都把她珍藏許久的少量蜂蜜酒拿出來了?

  ——蜂蜜酒釀造倒是不算難,主要原料大部分都是蜂蜜,這個時候,蜂蜜可是稀罕東西,本就買不到多少,再加上葉歸程喜歡吃甜的,每每買了蜂蜜,杜叔還要拿出一半來做甜點,剩下的少,楚歌也只能釀一點點,她自己都不怎麼捨得喝。

  正想著,眼前劍光一閃——卻是林朝英突然一拍桌子,桌沿的長劍跳起,纖纖素手一把握住劍柄,一抽……長劍發出一聲清吟,便向他刺去。

  葉歸程立刻橫劍格擋,側身躲開,然後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卻看到那白衣女子眼中毫不遮掩的興致,不由挑了嘴角,把人往店外帶去——這一路他也知道自己華山論劍之後大概是出了名,特徵又很明顯,被人認出來然後挑戰的也不少,雖然這樣二話不說拔劍就來的沒見過,他倒也並不畏懼。

  不過這姑娘瞧著跟自己差不多年紀,不想這武功卻是著實不錯,內功修為能與王重陽比肩,但這套劍法,卻比王重陽的還要精妙,與葉歸程切磋起來,差不多也算是平分秋色。

  洪七公和黃藥師也都追出店來觀戰,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讚賞——這姑娘的武功修為,絕不在他們之下。看著年紀也不大……這江湖,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兩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看的人也看得興致盎然,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略扭頭,就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紅衣小姑娘提著裙子從店裡頭跑出來,左右看看打得熱鬧的兩人,突然跺了跺腳,大聲道:「林姑姑,切磋這事不急於一時。怎麼你也得讓我歸程哥哥喝口水再來吧?」

  聽到這話,林朝英手下劍勢一緩,葉歸程趁此機會,直接用手裡輕劍打出一記峰插雲景,立刻將人推到遠處的。

  林朝英索性收了劍,冷冷道:「你倒知道心疼你的人。」

  葉歸程也收了劍,聽了這話略有些得意,沖楚歌打了個招呼:「喲,小老闆,想我沒?」

  「想想想。」楚歌小跑到葉歸程身邊,推著他往店裡走,「快點回去歇歇,這店裡沒有你,我都要累死啦。還有啊,林姑姑可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就想跟你好好切磋一把呢。」

  林姑姑?葉歸程扭頭看杜叔,眯眼——又是你家親戚?

  什麼?杜叔有些莫名其妙,但身為管家的素質讓他看不過跟著葉歸程一起來的兩位客人被冷落,連忙過去招呼:「兩位是葉公子的朋友吧?葉公子的朋友就是我楚家酒館的朋友,遠道而來,快進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黃藥師客套著叨擾了,跟洪七公一起進了店裡。

  楚歌也是這會兒才發現這兩位不是酒館的顧客而是葉歸程出門結識的朋友,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眼睛一亮——這是……東邪和北丐?哇~藥師男神哎!


第56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

  自葉歸程回來之後,楚歌便輕鬆了下來,每日釀點應季的新酒,左邊瞧瞧男神,清俊瀟灑,右邊看看女神,清冷出塵,還有一個完美的二少忙前忙後,熱情好客的杜叔還為好吃的洪七公翻著花樣做吃食,令她也跟著沾了光——倒不是杜叔之前不給她做,實在是她的胃口太小,隨便做一樣便打發了,做多了浪費,哪裡像洪七公能吃,一餐少不得七八種花樣,楚歌挨個嘗一口,正好既滿足了口腹之欲,也不會浪費。

  這樣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舒爽。

  楚歌抱著軟綿綿的被子,合上眼,回憶了一下今天忙了些什麼,又盤算著院子裡的桃花開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釀桃花酒了,整個人慢慢放鬆下來,意識漸漸模糊,陷入黑暗……

  突然有悠揚的簫聲劃破寂夜。

  這簫聲其實並不難聽,甚至低沉悠長,纏綿悅耳,十分動聽,若是平常,便是當作催眠曲也很合適。

  但重點在於距離太近,聲音太高,還完全沒有預兆,楚歌一驚,意識驟然清醒,循著聲音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紙窗上落下的一抹剪影——

  繁花盛景,圓月高懸,廣袖長袍、高冠博帶的男子飄然立於樹頂,玉簫抵在唇間,說不出的飄逸瀟灑,俊逸出塵,恍如謫仙。

  但是,大半夜的吹笛子……這特麼哪裡是男神,明明就是男神經!

  楚歌咬牙,伸手拉開窗子,吼:「臥槽黃老邪你又發什麼瘋!大半夜的,吹個鬼的簫啊!特麼還要不要讓人睡覺了?我明兒去衙門告你擾民了啊!」

  飄然站在樹頂裝逼的黃藥師手下一頓,音節一錯,玉簫立時發出一聲刺耳的破音。

  這時另一扇窗戶也被拉開,喝得醉醺醺的洪七公探出腦袋,搖搖晃晃道:「嘿嘿,黃兄弟東邪這名頭起的不錯,果然是有些邪性,知道的以為你在練功,不知道,還當哪家小兒大半夜的學吹簫呢。」

  葉歸程為黃藥師點了個蠟,然後默默合上窗戶——話說裝逼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小老闆那聲音一聽就是將睡未睡之際被吵醒,指不定怎麼發作黃藥師呢。

  果然過了一會兒,楚歌抱著枕頭出了門,重重地哼了黃藥師一聲,然後道:「既然你喜歡待在樹上,今晚就別回屋睡覺了!」

  說著啪噠啪噠先跑去把黃藥師的房門鎖上,又啪噠啪噠跑去林朝英的房間:「林姑姑,我被黃老邪吵醒了,睡不著,你哄我睡嘛~」

  說著,便抱著枕頭鑽進林朝英被窩。

  黃藥師眼神一沉,差點沒捏碎手中玉簫。

  因為睡得晚,楚歌第二天醒的也不算早了。昨晚是穿著裡衣跑來找林朝英的,醒來的時候外衣什麼的已經整整齊齊地放在林朝英床頭了。楚歌穿好衣服,打著呵欠進了院子,其他人已經聚在一起吃早餐了——杜叔今早把早點放在那棵開的正盛的桃樹下,眾人圍著桃樹,一邊吃飯,一邊也算賞了桃花。

  去簡單洗漱了一番,等回來,大家基本都吃完了,正湊在一起聊天。

  楚歌剛過去,就聽黃藥師對著林朝英,悠悠地吟了一首詩。

  黃藥師如今差不多也是三十歲了,聲音低沉,很有磁性,又帶著江南人特有的吳儂軟語,聽來悅耳又深情。

  就算聽不懂,也還是覺得十分好聽,尤其是楚歌作為半個音控,此時聽到這麼一把子聲音,昨晚被攪了睡眠的怒氣也消了大半,坐到葉歸程身邊,拿了筷子,隨手夾起一隻蟹黃小籠包,一邊蘸了醋,一邊碰了碰葉歸程,小聲問道:「黃藥師那詩是什麼意思啊?」

  葉歸程看了看林朝英,又看看黃藥師,嘴角勾起曖昧的笑容,道:「這個啊……藥師前輩在誇咱家這棵桃樹開的花好看……」

  這桃花確實開的挺好看的。而且不光可以看,還可以用來釀酒,黃藥師眼光還是不錯的……楚歌抬頭看了看桃樹,又瞥了一眼黃藥師,卻意外的發現,黃藥師的眼神有幾分閃躲,似乎……有些難為情?

  楚歌眨眨眼,直覺這詩沒這麼簡單。

  果然,葉歸程停頓了一會兒,瞧盡了黃藥師和林朝英兩人的表情之後,這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只是啊,這桃花再好看,也比不得藥師前輩眼裡某人的容顏呢。」

  就算早已心有所屬,又與世隔絕地獨自生活了十年,林朝英依舊是個姑娘家,只聽黃藥師吟詩還可以裝作聽不懂,但葉歸程明明白白點明了,雖然神態依舊冷清,臉卻有點臉紅。

  楚歌聞言,差點把手裡的粥碗扔了,左右看看,心情沉痛——臥槽!!!黃藥師看上林朝英了?那昨晚……

  「所以黃老邪你大半夜的吹簫,其實不是在裝逼而是在撩妹?」

  男歡女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楚歌不管怎樣都沒有胡亂攪和得立場,更何況,對於這事,她還是樂見其成的。林朝英若是能夠愛上黃藥師,兩人能夠成為一對佳侶,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至於王重陽……那個矯情貨最好自個兒玩蛋去。

  不過說起來,王重陽其實勉強可以算得上是黃藥師的前輩了。想當年王重陽率領義師抗金事業幹得紅紅火火的時候,黃藥師還不曉得在哪兒呢?而林朝英和王重陽乃是同輩,這麼一來,豈不也算是黃藥師的前輩?

  ……這個關係,還真有點亂。

  楚歌覺得,如果現在說明白了,也許黃藥師還能趁沒陷的太深立刻抽身,若之後陷的深了……就更難放手了。更別說,還有個叫馮蘅的軟妹不曉得在哪裡等著他呢。

  但重點是,她要怎麼告訴黃藥師,林朝英已經有愛慕之人,那人,還叫王重陽,並且不顯得太過刻意呢?

  楚歌還沒琢磨出來怎麼整理一下語言好把這事給點明,王重陽就已經先找過來了。

  王重陽來的時候,林朝英正在跟黃藥師過招。

  林朝英雖有著十分的美貌,但並不以此為資本,反倒天生好勝心強,不肯服輸。這點從她被王重陽拒絕,獨居古墓不但創出《□□》,更是修煉有成就能看出來。

  所以自從葉歸程帶著黃藥師和洪七公回來後,她便經常與他們切磋。葉歸程比較忙,她就找黃藥師和洪七公。這兩人剛開始看她是女子,還想讓兩招,後來發現不讓都未必打得過,三人倒也打得十分盡興。

  王重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襲青衫的黃藥師淩空後翻,姿態飄逸地躲開淩厲的一劍,背對著他站定,長臂一揚,玉簫抵唇,流水般泄出一段婉轉的調子,簫聲灌注了內力,如有實體般向對面攻去。

  他對面是個白衣女子,身形窈窕有致,動作行雲流水,氣勢極盛,手中長劍速度極快,只能看到舞動的劍影,金戈相擊之聲不絕,卻是把四面八方而來的聲波盡數抵擋擊退。

  王重陽不由撫掌讚歎:「好劍法!」

  此聲一出,場中全部心神都放在比試上的兩人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不過同時也聽出這是王重陽的聲音,黃藥師並未在意,身形一飄,錯開迎面一劍,修長乾淨的手指輕挪,準備換個曲目。林朝英卻是心神大震,手腕一抖,劍勢突緩,露出破綻。

  黃藥師自然是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玉簫往腰間一插,隨即使出彈指神通的功法,隔空點中林朝英數道大穴,林朝英身形一頓,往前踉蹌了兩步,黃藥師欺身上前,抬手微扶了林朝英一把,又順勢拂過她的右臂,長劍立時易主,勝負已分!

  黃藥師有幾分不舍地放開林朝英,雙手將長劍遞還給林朝英,輕笑:「阿英,承讓了。」

  聽到王重陽的生硬,坐在裡頭的楚歌抬頭看過來,正巧看到這一幕,嘴角抽了抽,小聲嘀咕了句「湊流氓」,然後趕緊跑到門口,倚著門框——看戲。

  林朝英神思不囑地收好劍,隨後才慢慢抬頭。

  王重陽一身灰白道袍,唇邊含笑,樣貌與十年前相比並無太大變化,但一身氣質確實大變,飄渺出塵,平和淡然——畢竟已經是出家的道人了啊。

  林朝英說不出自己心裡此時是個什麼感情,神情變換了半晌,才慢慢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重陽真人,多年不見,真人氣度更勝往昔。」

  王重陽這才發現這白衣女子竟是林朝英,又驚又喜——驚得是這麼多年,朝英武功修為更為精湛,以前便勝了自己一分,如今至少能勝兩分,喜得是她終於想開,從古墓中出來——笑道:「朝英武功看來也大有長進,待閑下來,少不得要向你討教一二了。」

  黃藥師有點奇怪,問王重陽:「前輩認得阿英?」

  王重陽不由想起早些年跟林朝英闖蕩江湖的往事,有些感慨地點頭:「是啊,老朋友了。」

  老朋友?黃藥師心下一動,探詢地看向林朝英。

  到底,也只不過是朋友啊。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癡念,林朝英有些心酸,也有些難堪,躲開黃藥師的眼神,點頭道:「嗯,老朋友。」

  「哈哈。我都不知道重陽前輩跟阿英還是老朋友。」黃藥師爽快地笑了笑,然後不著痕跡地□□林朝英和王重陽中間,一手一個,拉著人往店裡走去:「老朋友重聚,必要不醉不歸才是——楚小老闆,來兩罎子好酒——前輩,這家的酒很不錯,就連七兄都誇呢……」

  楚歌眨眨眼,一歪頭——黃藥師……到底有沒有察覺林朝英和王重陽的不對勁?


第57章

  黃藥師到底有沒有察覺到林朝英和王重陽的恩怨情仇這個問題,楚歌很快就沒時間細想了。

  王重陽過來先是跟著眾人一起喝了會酒,酒過三巡,又拉著葉歸程囑咐了一遍,《九陰真經》務必要妥善放好,說如今江湖上都已知曉九陰真經在葉歸程手裡的消息,想來不久就會知道他身在此處,那時怕是會有不少宵小前來搶奪秘笈。若是賊人單槍匹馬地來,他也並不擔心,可時至今日還想打《九陰真經》主意的,大多並非什麼正派人士,糾結一群烏合之眾便罷了,以葉歸程的武力,倒也不懼,最令人厭煩,也是防不勝防的,是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還不等黃藥師和洪七公說近期打算留下,也可以幫上點忙,楚歌倒是先驚訝地問葉歸程:「《九陰真經》在你那裡?」

  葉歸程這才想起這事還沒跟楚歌說——他倒沒想瞞著這事,只是沒放在心上,所以才沒說。

  他到底初來這個世界,完全不理解《九陰真經》在這片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在他看來,楚歌所練的天地五絕留下的秘笈比這個靠譜多了,所以連看都沒看。此時聽楚歌問起,他便點了點頭,道:「你要看嗎?」

  就連天地五絕留下的秘笈都是葉歸程給她講了才明白,楚歌並不覺得自己能看懂集合道家之精髓所著就得《九陰真經》,既然看不懂,那看不看其實都一個樣。不過她一轉眼看到王重陽瞪圓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葉歸程就這麼隨意地就要把武林至高秘笈給別人看的樣子,又改了主意,點頭:「我要看。現在就看。」

  「我放在書房……算了,我去找給你。」葉歸程說著,向王重陽等人道了句失禮,便起身往書房走去。

  楚歌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一副迫不及待地樣子,跟了上去。

  王重陽呆了半晌,搖了搖頭,歎道:「貧道當初既然把秘笈給了葉公子,那便由他處理,不說這只是給個把人看,就是他要公開給全天下人看,咱們也沒的話說。」

  酒足飯飽之後,王重陽和黃藥師洪七公就被葉歸程請進酒館的小書房,說了自己對《九陰真經》的安排。

  聽完葉歸程的打算,王重陽簡直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什麼叫一語成讖!

  用通俗易懂的話說就是——瞎幾把立flag!

  沒錯,葉歸程想把《九陰真經》公開出來。

  黃藥師一怔,隨即卻看著王重陽笑道:「這還真是巧了。方才重陽前輩不還說便是葉公子把真經公開給天下人,咱們也沒什麼話說,葉公子這便真要公開了。」

  看王重陽對那真經那麼重視,葉歸程還以為不好勸,不想人家並不想阻攔,不由微微一笑:「王觀主果真……」

  還不等他的奉承話說完,王重陽便已經板了臉,嚴肅道:「此事事關重大,葉公子還需再三思量。」

  楚歌在一旁插嘴道:「不用三思九思啦,歸程想的很清楚!」

  王重陽瞪了楚歌一眼:「簡直胡鬧!《九陰真經》乃是武林絕學,怎可這般輕易示人!」

  楚歌道:「為什麼不能?黃老前輩耗盡畢生心血著就這部書,若就此束之高閣,豈不是讓他老人家的一片心血付諸東流?況且,你也說了,不公開的話,會有很多人來搶,如果公開的話,又有什麼問題?」

  王重陽只當楚歌是害怕有人來搶奪真經傷及自身,面色不虞,道:「若楚老闆害怕為真經所拖累,或者葉公子覺得以己之力不足以保全真經,貧道不介意把經書要回。這經書現世不過二三十載,卻引發數次大亂,無數武林高手為之殞命,貧道斷不可讓它繼續為禍武林。」

  楚歌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被葉歸程推了一下才沒直接開嘲諷,但說出來的話依舊不怎麼好聽:「王觀主到底是用什麼身份來說出這種話的?全真教觀的觀主?可是那真經是黃裳老前輩的,那他就是著作的所有人,如今黃老前輩既已仙逝,也沒有聽說過他有什麼子孫後輩,那這本書就是咱們全人類共同的財富……哦,全人類太大了,那就是咱們大宋百姓所共有的財富,憑什麼就要被你單方面地決定它的去向?就算退一萬步講,你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武林名宿,可你既然已經把經書給了歸程,那他要怎麼處理,關你什麼事?」

  王重陽咬了咬牙,定下心神,撇開楚歌,對葉歸程道:「葉公子,這真經倘若公開了來,那豈不是人人都能習得這門高深武功?正人君子學了便罷了,若是那等心術不正之人學了這門武功,那不是為禍武林,為害蒼生?」

  葉歸程不語,楚歌便繼續插嘴:「笑話。王觀主這話說的好像把秘笈公佈出去之後,就人人都能變成絕世高手一樣。古往今來,多少世家名門家中藏書汗牛充棟,可也沒見人人都成了大才子大狀元。你也說了,《九陰真經》是黃老前輩畢生心血,也是武林中的至高武學,你以為有幾個人能把這門武功學明白了?就算真的有人自個兒琢磨明白了,那這人本身也是天資聰穎、天賦絕佳之輩,就算沒有《九陰真經》,也未必就不能成材。真能幹出為禍蒼生這等大事的人,不是你藏著一本武功秘笈就能避免的。再說了……」

  楚歌說到這裡,語氣陡然一轉,沉痛道:「自靖康之亂後,宋室南逃。明明金兵還在北方虎視眈眈,我宋卻龜縮在臨安一隅,只知道一味地粉飾太平,得過且過之時也不忘歌舞昇平。而除了金兵,再往北還有更加兇殘暴戾的蒙古人,就算金兵停下了進攻的腳步,又焉知百姓們不會亡於蒙古人的鐵騎之下?強國強民,可瞧著趙家那副樣子……哼,好歹也給百姓們條生路,免得戰亂再起之時,連個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聽了這話,王重陽心神大震——金人騎兵有多厲害,他曾經帶過義師,再清楚不過。那沉重的鐵蹄,宋兵對上,只會潰不成軍。更何況,本朝自太|祖時期便重文輕武,前幾代倒還有些韜略,可如今這代皇帝,說句大不敬的,真是沒太大的指望,改日金兵若當真南下,最苦的還是百姓。只憑一部秘笈自然是改不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但是若中原武林能多出幾個武功高強、闖千軍萬馬亦如入無人之境的大俠……即使抗拒不了這天下大勢,至少也能對流離失所的百姓多照拂一二。

  黃藥師雖離經叛道,但于大義上卻是無虧,而這個大義,便是忠君愛國,聽到這裡,也不由一歎。

  洪七公則覺得臉上有些發燒——他丐幫近些年來發展的極好,可這卻並不是什麼好事。這只能說明,天下過不下去出來討飯的人越來越多了。可這些人在丐幫,除了聚在一起彼此依靠,其實並沒有得到極大的庇護。入了全真教還能跟著王重陽學點武藝防身,可他除卻未來的幫主繼承人,卻是鮮少傳授門下弟子武功,就算傳了,也不過挑著幾個貢獻突出的,教個一招半式。這一招半式救急尚可,可要想做點什麼,卻並不可能。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向來是丐幫的不傳之秘,他一直以此為傲,並理所當然地把它當做歷任丐幫幫主的私人所有,凡是覬覦這套武功的,都逃不過一個死。可葉歸程得了真經,明明也可以據為己有,並只傳給他的後代,卻偏偏沒有這麼做……這葉小子的品性,但是著實高潔。

  楚歌將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適當退了一步,放緩了語氣,笑道:「王觀主高風亮節,雖代管經書多日,應該也是也未曾看過真經內容。其實這真經集合了千百年來道家學說之精華,莫說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我,看了之後也是一頭霧水——道家學說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要讀懂真經,非道門弟子不可。然修道一路漫漫……」

  王重陽驀地抬頭看向楚歌。

  楚歌看著王重陽,翹起嘴角,壓低聲音道:「如今雖是儒釋道三足鼎立,可道家講求的無為而治,在這亂世,普通百姓似乎並不買帳?重陽真人為一觀之主,難道就不想觀內老子塑像下的香火更加鼎盛一些嗎?」

  王重陽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沉聲道:「容貧道再考慮一二。」

  說完,甩袖出了書房。

  楚歌笑吟吟地看向黃藥師和洪七公。

  洪七公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出書房,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想法不一樣咯∼經書是葉小子的,要怎麼處理,我可沒資格說什麼。」

  黃藥師撫了撫腰間玉簫,也輕笑:「不過是一本秘笈而已。」

  那就只剩王重陽了。不過他應該也不會再反對了吧?楚歌琢磨著,突然就扁了嘴看向葉歸程:「早知道這麼容易勸服這牛鼻子老道,那飛鴿傳書就不該發出去。」

  黃藥師耳朵一動,「你給誰傳書啦?」

  楚歌小聲道:「還能是誰,不就是對《九陰真經》執念最深的傢伙……」

  幾日後,西域白駝山莊

  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的男人剛趕回山莊,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熱湯,就有下屬送來一張紙條,隨意掃了一眼,湛藍的雙目驀地睜大,一用力,紙條瞬間化為細粉。他二話不說,推開下屬,大步走出房門,乾脆俐落地翻身上馬,再度出莊。

  因聽到消息,一個白衣的俊秀少年高高興興地跑了出來,待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侍立一旁的僕從上前想要安慰幾句,卻不想那少年突然一翻掌,遷怒地拍向他胸口。那僕人立刻如那斷了線的風箏,飄飄然地撞向塗繪著豔麗花紋的房柱,一大口黑血噴出,臉色發青,嘴唇泛紫,卻是沒了生息。

  少年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折身往回走,一面吩咐道:「給小爺備馬,我親自去找叔叔!」
頁: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綜武俠+劍三)專業劇透》作者:裁風【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