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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6-7-2 22:07

《(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文案:

速穿流,劇情碾壓,爽文。
女主輪回了太多次,各種死了太多次,基本沒什麼感情了。
原著時間線根據劇情需要進行部分變動。

記憶雖然好,但是輪回那麼多次,基本都忘了。
一個世界一個新名字,無CP。

內容標籤:無限流 女強 前世今生 幻想空間
搜索關鍵字:主角:她 ┃ 配角: ┃ 其它:

悠于 2016-7-2 22:11

第1章 大唐雙龍傳

  她記得很多事情,學過很多東西,多數時候學得極好,教她的老師都道世上再無人可與她比肩,少部分的事情她怎麼也學不會,家中長輩長歎「朽木不可雕」,又道這是「玩物喪志」。

  她也忘記了很多事情,名字,出生,性別,年紀,學過的東西,愛過的人,恨過的人……她最後只記得自己每一回死去再睜開雙眼,都還能記得,這一次又沒喝著孟婆湯。

  或許還有那麼一點事情是無法忘記的。

  可這總歸與現在沒什麼關係。

  這一回她睜開眼睛,一如既往的是嬰兒身。

  她當過太多回的嬰兒了,出生好的不一定長得大——出生皇室的公主會被親生母親掐死在繈褓當中;出生不好的不一定不走運——平民家的孩子會被偷龍轉鳳、堂而皇之的坐到九五之尊的寶座上;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定能安穩度日——在三年大旱終了前已經被父母易子而食,丟進了鍋中成了他人果腹的食物……

  這次,她的母親喊她「囡囡」,視她若掌上明珠,身邊僕婦數人,丫鬟十數名,各個都輕聲細語的喚她「三娘子」,將她的一個哈欠當做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緊的事。

  滿月時被抱出去見人,她睜著眼掃了一圈,亭臺樓閣一個不缺,後花園大的簡直是——

  非富即貴的人家。

  她很滿足。

  被活生生丟到鍋裡當成肉來煮過一回後,她覺得哪怕之後抄家滅族也算活夠本了。

  抄家滅族是什麼意思?

  她仔細想了想,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樣讓她的祖母也樂了。

  她同樣笑了起來。

  周歲的抓周前,她的母親走進屋來,來回的踱著步,口中念念有詞。

  她淡定的很。

  大不了到時候抓盒胭脂水粉得了。

  可她一年來從沒見過面的父親卻帶回來了把劍。

  長三尺三寸的劍,劍柄上掛著漂亮的珊瑚色的劍穗。

  她的母親將劍穗取了下來,放進了抓周的東西裡面。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想法。

  她如此愛他。

  可她從不愛他。

  她早就忘記了愛一個人,恨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些感情太過強烈,她早就遺忘在了一次次的生長與死亡裡面了。

  她抓周時,抓了一支筆。

  無視了母親那欣喜背後的略微失落的神情,她想著卻是:筆多好啊。

  讀書識字,然後——

  然後她什麼都可以做的到。

  她三歲的時候,終於見了她父親一面。

  她的父親是名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她穿著紅色衣衫,站在這美男子面前仰頭望著他。

  嘖,怪不得母親對他那麼死心塌地。

  她父親回來做了什麼她不清楚,但是卻知道自己有了個名字。

  哦,她有了個大名,素問,姓裴。

  裴素問的母親照樣喊她囡囡。

  想到這個和醫書一樣的名字,裴素問在心中默默的問自己,她會因這個名字而對那個父親有什麼孺慕之情嗎?

  答案是「沒有」。

  她有了名字當然好,但是這名字的價值就和以前她有過的任何一個名字一樣。

  裴素問長在閨閣,也從教她的女先生哪裡得知了點天下大事。

  隋煬帝楊廣死了,天下大亂,群雄逐鹿而起。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記得有過那麼一段記憶……

  哦,好像那時最後贏得人是個姓李的人?

  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她哪知道那是哪一個?

  她長到十三四歲時,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跟著母親一起去其他的家族裡走動走動。

  裴素問那「性子安靜,行事進退有度,有大家風範」之類的說法便也傳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人講她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

  裴素問忍不住就想罵人。

  真想看漂亮姑娘就滾去青樓裡去,哪裡的姑娘不但給看還給上呢。

  她以前進過青樓,當過罪臣之女自然也做過發配邊疆的軍妓。她當然知道那些地方裡頭是個什麼樣子。

  裴素問於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裡頭看書度日。

  她母親幾次想與她談婚事,偏偏她的父親卻老是外放在外怎麼也不回家。

  她對此沒什麼好講的。

  在外頭找了妾室那就帶回來唄,難不成她娘真能活生生吃了她不成?

  這天下初定,國家定國號為唐,她可沒興趣進宮裡頭十五歲的好顏色去伴個糟老頭子的皇帝。

  他兒子這倒是可以考慮。

  聽得玄武門之變,裴素問合起雙眼,打定主意。

  長孫皇后是個賢妻,可架不住她丈夫是個連隋煬帝的女兒都能弄進宮裡頭的人才。她兒子當然也不會是什麼一往情深的情種。

  裴素問十五歲的青春年華,容貌秀麗,進了皇子李治的後院,自是更為得寵。

  在摸清楚了李治的心理後,裴素問雖然不算是個母性氾濫又強勢的人,可遇上缺乏母愛的抖M,她也不介意披掛上陣當一回抖S。

  李治後來當了皇帝,她也成了個妃。

  她與李治感情好,架不住前面有個更得寵的蕭淑妃不是?

  有蕭淑妃在前面擋刀,再有個武才人出來弄死了王皇后,李治卸磨殺驢,後面有裴素問插手,就沒有什麼和魔道有瓜葛的武才人什麼事情了。

  裴素問這朝便成了裴皇后。

  長孫無忌對這位裴家的女兒登上皇后位置的態度還算緩和。

  可皇后?她又不是沖著皇后的位置來的。

  打從一開始,她裴素問的目標就不是當個皇后。

  生了幾個兒子,將那枕邊人弄成了死人,兒子登基後她退居二線,接連看著幾個兒子搞出了蠢事被她走馬觀花般從龍椅上踹了下去後,接下來的,便是一系列的利益交換得來的女皇登基。

  定國號為齊。

  裴素問堂堂正正的以女子的身份登上皇位,身穿冕服,著十二旒的平天冠。面前的白玉顆顆都是一般大小。

  敢反對她登基的,不是流放三千裡外的窮山惡水之地,就是找了罪證一刀宰了乾淨。

  裴素問看著朝堂下向自己跪拜的人裡就有自己的父親,心頭湧上一股快意。

  她很少愛人,也少有牽掛,可卻一直記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鬱鬱而亡的。那個會因為她晚上高燒不退,就抱著她,給她哼一晚上的輕柔曲調,將她捧在掌心視如珍寶的女人,一生就愛過那麼一個男人,還被他無視的那麼徹徹底底。

  阿爺,石之軒這個名字可好用?那碧秀心當是什麼傾國色,讓你忘了家中還有裴矩名門正娶的妻子,那石清璿又該是多鐘靈慧秀的女兒,居然讓你忘了還有入了皇家門牆前,就只見過兩面的親女兒?

  以臣子身份下跪可好玩?

  哪比得上阿爺你用石之軒的身份在江湖上玩得那般風生水起……你說對吧?

  慈航靜齋的碧秀心?

  「我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六根不淨,說是出家人,卻還和男人拉拉扯扯,壞那所謂佛門清靜之地的慈航靜齋了。」

  橫掃六合,戰無不勝的軍隊與絕對的皇權面前,哪怕你武功天下第一,也照樣屁用也沒有。

  後世有記,裴女皇登基二十年間,興道滅佛,舉國上下不見一家佛寺。所殺不肯還俗的佛門僧尼不計其數。

  沒人清楚,裴女皇一生致力於消滅全天下佛門的原因,就是想弄滅一個慈航靜齋。

  她要拿全慈航靜齋的那群尼姑的命給她母親出一口氣。

  
第2章 哈利`波特(上)

  她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金髮碧眼白皮膚的年輕女性與相貌相似的男性。

  剛剛出生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大哭大鬧後是又累又困,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很快的,她就有了新名字,黛西`簡`格蘭傑。

  然後,黛西發現這個世界是那麼的棒……酷呆了。

  現代的高科技,便利的簡直讓她難以錯開一次注意力。

  黛西的父母都是牙科醫生,放在以前,她壓根沒想到給人的牙齒看病的醫生居然能成為中產階級的一員。

  嚴格來講,英國這種說法並不正確,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她就沒見過這麼SHI一樣長的國名。

  管他呢。

  她對科技的迷戀打從會說話起就被父母察覺了,格蘭傑先生和格蘭傑夫人對女兒這麼喜歡科技也挺高興。

  後來格蘭傑夫人在餐桌上開玩笑問她,「我的黛西小寶貝,你以後想當什麼呢?」

  與盤中的蔬菜沙拉做鬥爭的黛西抬起頭,從從容容的回答:「我想成為物理學家。」

  「好的,我們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現在得好好把晚餐給吃了。」

  格蘭傑先生開玩笑的看著黛西。

  過了幾年,格蘭傑夫人再次懷孕,這次依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已經六歲了的黛西看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姑娘,這麼小的生命就是她的妹妹了。

  她曾經被自己的父母弄死過,也弄死過自己的孩子,這麼多次輪回轉世下來,血親相殘這似乎已經成了大多數時候的既定命運,她已經忘記了如此輕鬆愉快的家庭氛圍裡面,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同胞手足了。

  父子相殺都不算什麼,更遑論只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兄弟姐妹?大多數時候,這些兄弟姐妹們,還不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呢。

  黛西有了妹妹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

  這種手足無措的情況很少見,最起碼,對她而言這種情緒非常的少見。

  她歪著頭想了想,長久的思考了好一會兒後,還沒得出什麼結論,就被媽媽從妹妹的嬰兒床邊上抱了起來。

  「我親愛的黛西,黛西黛西,你要知道媽媽還和以前一樣愛你。」

  小孩子的身體一到了晚上就發困,她將臉埋在了媽媽的肩頭,聽到這句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就算是神明也無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和以前保持一致。

  她帶著記憶輪回轉世那麼多次,除了可以省下來從小孩子長成大人所需要付出的痛苦,只有犯下錯誤才能學到的東西外,其他的地方她不覺得有比其他人厲害的地方。

  她看著那麼小的妹妹,慢慢從一個哭鬧起來如同惡魔,笑起來卻如天使的小嬰兒慢慢長大了,在這期間,她只有到了每年的生日才會發現,原來自己又大了一歲。

  黛西的妹妹赫敏擁有無盡的學習熱情以及自己的固執,比她大六歲的黛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對妹妹的妒忌這種情緒。

  她發現自己居然在常人眼中屬於天才這一類。

  畢竟那些學習的科目對她而言是再容易不過了。她在很早以前記得也有過不擅長的事情,但是輪回轉世了這麼久,早就忘記了究竟是什麼了。

  連跳數級的黛西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往某本業內有名的學術期刊投了自己的論文,十四歲就進了大學,進了物理系。

  年齡差距讓她在大學裡找不到能夠說話的同學。比起善意的態度,更多的人所展露出的態度都足以稱為某種精神上的傷害。

  黛西在學校裡遇到了另外一位類似的天才。

  十二歲進了數學系的亞伯特`格蘭特,今年十六歲,已經在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了。

  兩個人在一次聚會上相遇,黛西是被同宿舍的人半推半就的給拉來了過來,到了宴會上就窩在角落裡吃著放在一旁無人問津的點心。

  點心吃了不少,覺得有些口渴,準備去拿飲料時,侍者卻回答她:「我們不能給未成年人提供含酒精的飲料。」

  一旁傳來的竊笑聲對她而言甚至不如冬天室外刮過的寒風。

  最起碼的,那些風有將她懷裡的那些資料吹走的風險。

  而發愣了的黛西讓周圍的竊笑聲更大了一些。

  突然有人遞了個玻璃杯過來,杯子裡裝得是紅豔豔的液體。

  「果汁。」

  將杯子遞過來的人,是個看外表年紀同樣屬於還沒到十八周歲能夠合法喝酒歲數的青少年。

  黛西喝了一口杯子裡的飲料後,給出自己的結論:「應該是混合蔬果汁。」

  少年點點頭,回答她:「我加了番茄。」

  「還有蘋果和柳丁。」

  然後兩個人端著這杯味道實在只能說是很奇妙的混合蔬果汁跑到了餐飲區,兩個人一起吃著各種小點心,一邊討論著各種問題。

  從朗道位壘到龐加萊猜想,兩個人討論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黛西頭一次見到,這世界上真的有能夠做五位數以上的心算,就連開平方都不用靠電腦的天才。

  對亞伯特`格蘭特而言,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邊居然有人能夠距離突破朗道位壘那麼近。

  直到宴會結束,兩個人才想起來還沒做自我說明。

  「我是亞伯特`格蘭特。」

  「哦,嗯。我是黛西`簡`格蘭傑。」

  交換了手機號後,兩個人就飛速的熟悉起來了。

  經常能見到他們兩個人在學校的角落裡為了黎曼猜想討論一下午,然後下一次則能見到兩個人在爭論時空旅行的可行性。

  正當黛西決定去搞個數學的博士學位時,她突然得知了自己的小妹妹要上一所魔法學校的事情。

  上帝啊。

  她糾結了足足四十五分鐘,從宇宙的起源想到了今日的天氣預報,再想了會兒和流體力學相關的事情後,終於給亞伯特打了電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一下。」

  見到了亞伯特後,黛西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將自己想講得事情說了出來。

  「我的小妹妹是個女巫,她要上魔法學校去了。」

  亞伯特用了十秒鐘消化這個訊息。

  「不是騙局?」

  「不。」

  「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

  「你妹妹今年幾歲?」

  「十二歲。」

  「Well……」亞伯特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恭喜你……?」他在看到黛西的臉色後,總算知道在祝賀後面跟了個不確定的問好了。

  「我一點也不高興。」

  黛西快給這種操蛋的狀況跪下了。

  搞什麼啊。

  女巫?

  她滿腦子想到的只有中世紀的獵殺女巫行動,以及各種其他亂七八糟的塞滿她腦子的訊息。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亞伯特頭一次用非常堅決的語氣說:「回家去,親眼見見你的妹妹,讓她告訴你她自己的決定。」

  黛西點了點頭,然後她和亞伯特一起上了門。

  「總不能只有我一個被反科學的事情困擾吧。」

  有點壞心的想法。而亞伯特則很從容的搖了搖頭。

  「我是天主教徒和我打算當個論證宇宙起源的物理研究者又沒什麼干係。」

  沒錯,黛西打算去弄個數學博士學位,但是亞伯特他已經考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了。

  人形電腦真是超級可怕的會走路的人間兵器。

  回了家,姑且不提格蘭傑夫婦對於自己的大女兒居然帶了個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比她還要可怕的天才「男友」回來感到多震驚,在晚餐時他們小心翼翼的提到的關於男友的話題,讓這對年輕人切牛排的動作都是一停。

  黛西眨了眨雙眼,用一種空靈飄渺的語氣向亞伯特發問:「我們在交往……我是說,談戀愛嗎?」

  亞伯特很肯定的回答:「並沒有。」

  黛西「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將切下的牛排塞到了嘴裡。

  格蘭傑夫婦還沒想好該怎麼將瞬間尷尬的餐桌氣氛給重新找回來呢,將牛排咀嚼完畢吞下肚子的黛西又開口說道:「那麼,亞伯特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正在食不知味的吃著牛排的亞伯特手上的餐叉立刻掉在了盤子裡,然後他拼命將嘴裡的牛肉吞了下去,然後大聲回答:「當然!」

  天曉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想這件事情了。

  而格蘭傑夫婦和赫敏三人,已經對於這兩位元天才談戀愛的方式完全的傻住了。

  親愛的——黛西到現在為止到不太能接受這種稱呼——妹妹要去魔法學校了。

  她當然有那個義務要陪著她一起去那個奇妙的對角巷買必要的學習用品。

  金加隆與英鎊的兌換率讓黛西感到咂舌不已,更糟糕的是,當她發現金加隆的含金量與現實金價之間的差額時……

  「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放棄了用英鎊將那些金加隆兌回來、再當成黃金賣出去狠狠賺一筆的想法。」

  亞伯特口中回答著:「黛西,你還需要考慮當日的國際黃金兌換價格,還有這麼多制式的金幣拿出去會引發的關注,如果你打算將它們融了後重新打造金條,那中間的耗損率也需要計算進去……」說到耗損率,他在心中已經列了一個式子,沒有紙和筆,就心算。

  「我當然想到了,然後我就放棄了。」

  聽到黛西說她放棄了這個想法,亞伯特就將心中的那個快得到結論的式子拋之腦後,隨後看著麗痕書店的招牌,臉上略帶躊躇之色。

  「我們真的能進去嗎?我是說,這些東西不是應該保密的嗎?」

  而赫敏已經左手挽著自己的姐姐,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

  在家中等候三人歸來的格蘭傑夫婦,從心底裡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跟著一塊去了。

  黛西是個天才這沒錯,她打從小時候起就從沒讓自己吃過虧,想要欺負她的人都被她用道理給說哭了。

  亞伯特那位男友他們兩個也見過,那些喊著「高智商犯罪逐年有上升趨勢」的傢伙們真該來看看,真正的高智商天才可是各個都對犯罪沒興趣。反倒是一個個都長得一張純良的臉。

  兩位天才陪著一個準備去上魔法學校的小女兒,去買魔法學校所指定的內容——

  怎麼看都是有些奢侈到過分了的組合。本來在出門前已經被黛西說服了的格蘭傑夫婦回過神來,現在是越想越後悔。

  幸好,三人準時回家了。

  可是——

  那麼多書是怎麼回事!

  黛西和亞伯特在麗痕書店的店員指導推薦下購入了一堆魔法書籍。

  「反正正好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

  每分鐘能看400個單詞的兩位天才,對於那一大箱子的書可是滿不在乎。

  他們兩人在暑假結束前都成了理論上的魔法達人。

  赫敏對於自己的姐姐打從小時候起就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她最最崇拜的就是學習好,腦子好,又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的姐姐了。

  現在她姐姐找到的男友也是這麼一種類型的天才……

  她打從心底為之感到高興。

  沒有什麼是比找不到共同語言的戀人更加痛苦的事情了。雖然戀愛經驗為零,但是赫敏早就從名著裡知道這個道理了。

  黛西搬出了學校的宿舍,和亞伯特在大學城的附近找了個房租合理的地方,然後同居了。

  兩個人同進同出,依然討論著讓身旁的同齡人跟不上思路的話題,然後,他們突然接到了赫敏的貓頭鷹求助信。

  「誰是尼可`勒梅?」

  黛西看著羊皮紙上的內容,轉頭看了看正在與巧克力青蛙奮鬥的亞伯特,歎了口氣。

  「亞伯特,把你的鄧布利多卡片給我一張。」

  嘴裡咬著一隻青蛙腿的亞伯特一臉無辜的望著黛西,而她則喊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十二張鄧布利多的巧克力蛙卡片了,你難道想湊出一支鄧布利多軍嗎?」

  「好吧、好吧。」

  亞伯特舉手投降了。

  從自己的珍藏裡取出了一張鄧布利多的卡片,然後念著上面的文字「與尼可勒梅在煉金術方面卓有成效。」

  然後,黛西將這張卡片放進了信封裡——阿不思`鄧布利多沖著他眨了眨雙眼,那是一種「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小秘密」的有趣的眼神。

  赫敏寫來了感謝信,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給黛西寫過信。一直到放暑假了的時候,她才回來告訴了自己的家人真相。

  那些刪刪減減的真相很快就被黛西挖出了完整版。

  「很好,長生不老的魔法石,真人闖關遊戲……見鬼的,你們還對上了個英國魔法近代史上最糟糕的黑巫師?!」

  黛西氣壞了。

  然後她讓赫敏拿出她的羊皮紙和送信的貓頭鷹,揚揚灑灑的寫了一大堆言辭尖刻的投訴信給了那位鄧布利多校長。

  讓學生們和那種反人類的危險分子作戰?這個校長是那根神經搭錯了?

  她想,如果在48小時內得不到答覆,她就將那倒楣催的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和他們的校長——學校董事會,只要她能告的相關負責人全部統統告上法庭。

  她當然在信裡寫明白了這個威脅。

  亞伯特在一邊翻著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相關法律文獻,然後將上面的法律條款一條條的羅列出來,作為輔助參考資料一起給那位鄧布利多校長給寄了過去。

  赫敏覺得自己的姐姐真是小題大做,但是黛西卻認真的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讓小孩子和成年人戰鬥這種愚蠢的邏輯。如果只有小孩子才能作為正義的一方戰勝邪惡勢力,那這個世界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第3章 哈利`波特(下)

  第二天早上,黛西和亞伯特兩人準時在六點半起床。

  他們所租住的這間公寓最讓二人滿意的地方——就是有兩個衛生間。

  亞伯特永遠無法理解黛西喜歡在衛生間進行哲學類的思考的原因,這就和黛西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亞伯特那麼喜歡自己準備一日三餐——他非常樂意連黛西的那一份早餐都一起準備了。

  第一次見面時,亞伯特就展現了自己那可怕——或者說是奇思妙想——的主意:一杯混合了番茄、蘋果和柳丁的蔬果汁,那味道真是奇妙透了。

  上一次黛西感覺到這種奇妙的味道,還是在六歲時見到傳統菜肴「仰望星空派」。

  那菜肴留下的記憶真是賣相慘不忍睹、味道不堪回首。

  魚頭朝天這特麼是什麼奇思妙想?

  這道「死不瞑目派」居然還能算是國家的傳統菜肴?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就是為什麼黛西在和亞伯特同居前的好幾個月,就從各種方面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對中國菜的熱愛。

  ——當然不是英國風味的中國菜。

  任何菜和英國沾上了邊,就一定能變得奇葩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了。

  七點一刻在餐桌前坐下,加了培根和生菜的三明治已經擺在了盤子裡。

  烤麵包機裡跳出來的麵包片有藍莓醬和草莓醬兩種選擇。

  熱牛奶是黛西的,而滾燙的黑咖啡一貫都是亞伯特的選擇。

  亞伯特對咖啡的迷戀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他所癡迷的不是咖啡的品種,而是咖啡的品嘗方式。

  「咖啡可以讓人頭腦清醒,冰的、加了奶精、加了白糖的咖啡都不算是咖啡。灌裝咖啡更加不能算得上是咖啡的一種。只能當做是另外一種飲料。」

  黛西對咖啡這種飲品的態度,大概就和喝紅茶要加糖這種做法一樣——完全不可理喻。

  有些個人喜好,就算過了多少年,就算輪回了多少世,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變。

  等到早上七點半,默不作聲的吃完早飯的兩人正在配合默契的收拾餐盤時,一隻貓頭鷹落到了他們的窗臺上。

  一次兩次還能算是有趣,次數一多就讓人——就讓黛西感到暴躁了。

  「魔法世界為什麼不換一種送信工具?」

  她可能這輩子都喜歡不上這種送信的方式。

  可她的妹妹——女巫——赫敏,雖然沒表達出自己的喜愛之情,但是她也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送信的方式了。

  這讓她打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感。

  在千禧年將要到來的世紀末,居然還有那麼一群人習慣使用貓頭鷹投送信件……

  這不是發生在愚昧無知的中世紀,而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這世紀末的現代社會。

  「前蘇聯都解體了,從共產主義變成了資本社會,這個世界還能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

  亞伯特說的是幾年前的舊聞。

  前蘇聯的解體讓全世界都一片譁然。

  七十年代的冷戰還記憶猶新、還不曾讓人忘卻,可當年在全世界對立的兩個龐然大物,其中一個已經飲恨而終,另外一個龐然大物卻讓自己國家的貨幣成了最具保障的幣值。

  黛西一邊和亞伯特爭論著現代社會的局勢,一邊將貓頭鷹帶來的回信取了下來。

  她拍了拍貓頭鷹的翅膀,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家養貓頭鷹輕輕的叫了一聲,隨後便振翅高飛、離開了。

  一如既往的,是魔法界至今還在使用的羊皮紙。

  「黛西,你不得不承認,魔法界的羊皮紙確實是能存放的更久一些。」

  無論看多少次,對於這些魔法世界出品的羊皮紙,亞伯特老是能給予高度的讚揚。

  「一個社會的開化程度,看看他們的知識和訊息流傳的方式就可以知道不少答案了。」

  每分鐘能閱讀400個單詞的黛西,很快就看完了鄧布利多校長給出的答覆。

  她沉默了三秒鐘後,將這卷羊皮紙交給了亞伯特,然後等他看完後,才問他的想法。

  「好吧,我被說服了。」

  亞伯特講出口的話正是黛西沒講出口的。

  見鬼,這死老頭子願意犧牲誰就讓誰去死好了,只要別拉上赫敏。

  可是黛西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掌控她妹妹的選擇。

  所以,既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妹妹涉足險境,那麼她可以換個做法。

  黛西拿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後幹了兩件事情,和亞伯特結婚,然後兩個人一起應某個研究所的邀請,搬去了美國工作。

  格蘭傑夫妻再怎麼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遠離自己,也依然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西方社會的父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想要永遠掌控自己孩子的生活,他們對孩子的態度都是處於一種「尊重他對自己人生的選擇」這種做法。

  當然,那選擇必然要是好的,要是壞的、邪惡的、破壞這個社會穩定的選擇,自然要被制止。

  距離一個大西洋,貓頭鷹送信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雙面鏡是一個好選擇。

  對於這種魔法世界的同步視頻通訊道具,雖然價值昂貴,可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赫敏從自己的姐姐那邊獲得支持和力量,她的姐姐黛西一直告訴她,若是你不願明明知道還假裝不知道,那麼就抬頭挺胸,告訴所有人你比他們都要過得好。

  當黛西知道霍格華茲裡的學生居然還有種族歧視這種思想後,立刻跑到美國的魔法世界的郵政系統——巫師們的家人總歸有自己的手段知道怎麼找到這些地方的——給霍格華茲的鄧布利多校長再次寄了一封長長的投訴信。

  泥巴種這種對出生普通人世界的巫師們的污蔑性稱呼,讓黛西實在是痛恨不已。

  這個世界上,凡是能被陽光照得到的土地上的國家,最起碼也是從明面上廢除了種族歧視,法律上更是早就廢除了任何與種族歧視相關的條令——甚至還保護每一個不同種族的人、在自己面對帶有侮辱性的種族歧視後該怎麼維護自己被侵犯的權利……

  鄧布利多校長的回信也同樣很快速的就收到了。

  而黛西她早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誇獎過了自己的妹妹。赫敏她一個漂亮的下勾拳,狠狠揍在了那侮辱自己的小鬼的下巴上。

  「赫敏,你可以看看《詩翁彼豆故事》,就是有鄧布利多校長評論的那個版本,我非常愛他的評論內容。看了《好運泉》的評價,你就可以拿那個評價去嘲諷那些嘲笑你是——抱歉我講不出那個詞——的那群小混蛋們。」

  亞伯特在一旁將自己的腦袋蹭過來,看著鏡子那邊的小姨子,對著她笑嘻嘻的說:「記得告訴我那些小混蛋們的臉色有多難看。」

  能夠說服黛西與亞伯特兩位天才的鄧布利多校長,在《詩翁彼豆故事》評論版的評論裡寫出了一個那些純血貴族們都無法正視甚至是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

  「所謂的純血統家庭,通過抵賴貨說謊的方式,否認他們家庭裡有麻瓜或麻瓜出身者,以維護他們所聲稱的血統的純正。他們還企圖把他們的這種偽善強加給我們其他人,要我們取締那些說出他們所否認的真相的作品。世界上的每一位巫師,其血管裡都混雜著麻瓜的血液,因此我認為,把這一主題從我們學生的知識寶庫中清除出去,是既不合理,也不道德的。

  這次交流,標誌著瑪律福先生開始長期致力於把我從霍格華茲校長的位置上拉下來,也標誌著我開始把他從伏地魔最得力的食死徒的位置上拉下來。」。[注1]

  有那麼一刻,黛西想為這位值得尊敬的年長者行一個正式的、深深敬意的禮。

  當赫敏念到霍格華茲六年級結束後沒多久,她便告訴這兩位最重要的親人,魔法世界現在要與食死徒全面開戰了。

  赫敏為自己深愛的父母施展了一切皆空,讓他們徹徹底底忘了還有一個小女兒的事實,將他們送到了「以為只生過一個女兒」的黛西身邊。

  「請照顧他們。」

  不僅僅是從一個大陸轉移到另外一個大陸的移形換位所帶來的疲倦、籠罩在這個年輕的姑娘的臉上。

  黛西將自己從地下黑幫哪裡買到的柯爾特蟒蛇型左輪手槍,連同槍的子彈和使用方法一起交給了赫敏。

  每年暑假都會和赫敏一起去打靶場練槍的訓練終於派上了用場。

  「一個縮小咒就能隨身攜帶。而且和電無關,絕對能在霍格華茲裡使用。」

  黛西的語調依然是一貫的平淡無奇。

  「拿著(這槍),你需要保護好自己。等戰爭勝利了,親自來恢復爸爸和媽媽的記憶,並且向他們道歉。」

  赫敏拿著槍,明明想擠出笑容,卻看著比哭還讓人心裡難過。

  她用縮小咒將槍收好後,和黛西告了別。

  赫敏移形換位離開了。

  當黛西轉過頭去,看到的便是出來找她的格蘭傑夫人。

  「黛西,你在和誰說話?」

  她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和母親一起走進了屋子。

  戰爭勝利後,赫敏先將那柄槍交還給了黛西。

  「很有用。」

  赫敏告訴她。

  「這把槍幹掉了想對我一個同伴使用惡咒的混蛋。」

  「你的同伴活下來了嗎?」

  「是的。我還想一輩子被『猜猜我是誰?』這個愚蠢的玩笑逗樂呢。」

  「雙胞胎中的一個?」

  「對。」

  赫敏簡單的回答完後,又有些害怕。

  「槍裡少了子彈,這會有什麼後果嗎?」

  「沒關係。」

  黛西告訴她。

  「我和亞伯特兩個人打算不久之後去黃石公園旅行來著。在看到可疑的大型動物而開槍,結果發現只是一場虛驚……子彈少了總歸能有個合理說法的。」

  「那就好。」

  赫敏點了點頭。

  黛西凝視著自己的妹妹。

  她從沒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長這麼大了。

  「不用擔心我。」赫敏錯誤的理解了黛西注視裡的意思,「我把槍借給了魔杖被折斷的韋斯萊先生……哦,也就是我同伴的父親。不是我開的槍。」

  黛西睜大了眼睛。

  「他、他用過槍嗎?」

  亞伯特在一旁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親愛的,我覺得重點應該在殺人後需要去做心理輔導與治療這件事情上。」

  「韋斯萊先生是鳳凰社的精英。」赫敏連忙補充,「我是說,他是在上一次對抗伏地魔的時候、就已經加入到反抗陣營裡的精英。」

  好吧,這下最後一個問題都被解決了。

  「去吧,」黛西將赫敏推到了門口。

  去商場購物回來的格蘭傑夫婦二人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年輕小姑娘,露出了一個給「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的禮貌笑容。

  赫敏手上捏著魔杖,深吸一口氣——

  這是解除「一切皆空」咒語的魔咒。

  戰爭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就該是一場接著又一場的慶賀婚禮了。

悠于 2016-7-2 22:11

第4章 了不起的蓋茨比2013電影版

  那是1922年的夏天,整個紐約城都處於病態的興奮當中。

  股市處於歷史最高點,華爾街處於穩定發展時期,派對越辦越大,表演越來越開放,樓越建越高,道德底線卻越來越低。

  禁酒令正在造成反效果,酒價越來越便宜。[注1]

  澤西亞`格林在更早的時候,便遇見了這位在西卵擁有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宅邸的主人——傑伊`蓋茨比。

  很有趣的是,當她遇見這位儀錶堂堂的年輕人的時候,他除了由一位百萬富翁教給他的上流人士的言行舉止外,身上一文不名。

  而十三歲的澤西亞`格林,她有著東西方結合的秀麗相貌、白皙的肌膚,雖然自稱來自東方,可具體是那神秘的東方的哪一個國家,卻無人知曉。

  兩個人的相遇有多種傳言,就算是邁爾`沃爾夫山姆,也只知道某個程度上的真相——

  身無分文的兩個人,就這麼在某條街上相遇了。

  澤西亞`格林比沃爾夫山姆更早一步遇見蓋茨比,可她卻比黛西要晚了不知多少年才見到蓋茨比。

  一文不名的兩個人遇見了沃爾夫山姆,澤西亞`格林抓住了一個機會,然後讓這位非法操縱了1919年世界棒球聯賽的黑幫大佬清楚認識到了,她的大腦比她的身體更有價值。

  「心狠手辣、又冷酷無情的公主殿下。但是我喜歡。」

  沃爾夫山姆這個評價,在某種意義上可算是至高的褒獎了。

  蓋茨比在沃爾夫山姆的安排下加入了美國退伍軍火協會,他幹得非常出色。不能更加出色了。他很快就和沃爾夫山姆親近起來,接手了許多「重要的生意」。

  至於澤西亞`格林,她則將自己的那頭齊腰長髮給剪成了齊耳的短髮,穿著襯衫長褲,手上拿著根黑色的拐杖,出現在了芝加哥的地下世界。

  她單槍匹馬——沃爾夫山姆最初給她的那點啟動資助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在芝加哥這個城市的黑暗面創出了一片地盤。

  「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永遠是相伴而行的連體嬰兒緊隨在這位「東方公主」澤西亞`格林的身邊。

  這對孩子的父親的名字叫做「野心」,姓氏拼寫作「金錢」。

  當澤西亞`格林傳來了好消息後,沃爾夫山姆立刻追加了諸多的金錢和人手,本是個好出發點的禁酒令,反倒是給了一無所有的年輕人一個暴富的機會。

  沒人知道澤西亞`格林是怎麼成功的。

  就算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沃爾夫山姆,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重現她的成功方式。

  那是一種冒險的,完全屬於不要命的方式,一旦失敗的後果那比下地獄還可怕。可她的成功秘訣,似乎就是從不考慮輸掉的下場。她的眼睛盯著成功的終點,牢牢盯著,腳下一步又一步向前邁進,卻完全不去考慮自己其實是站在兩棟萬丈高樓之間搭起的那根窄得要命的獨木杆上。

  只要一步踏錯,就萬劫不復。

  帶著「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連體嬰兒,以及名為「流言蜚語」和「真假難辨」兩個女僕,澤西亞`格林帶著自己的屬下——那群穿著黑西裝、白襯衫、帶著白手套的男人們面無表情的跟在她的身後,仿佛真正帶著侍衛出巡的公主殿下一般。

  她坐在車上,自有司機下車,恭恭敬敬的拉開車門,等上幾秒後,她才矜持的從車上下來,舉止優雅,態度從容的好似真正的公主殿下。

  沒人能想到,她當年如何的骯髒污穢,只比掉到陰溝裡的窮光蛋在體味上佔有一點優勢。

  澤西亞`格林第一次來到蓋茨比在西卵蓋起的豪宅。

  與英國的相比較,澤西亞`格林輕聲說道:「美國的土地果然便宜。」

  蓋茨比干得比誰都要出色,他與生俱來的,那股樂觀的處世態度,便是他成功的秘訣。

  澤西亞`格林在和蓋茨比見面後不久,就知道了他傾盡一生所愛慕迷戀的女性的名字——黛西。

  這位已經嫁做人婦還有了個女兒的已婚婦女,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蓋茨比的初戀,還是他窮盡一生也想獲得的出人頭地的理想、在這世間的具體化的人物代表。

  「歡迎回來,我的小澤西亞。」

  親自前來迎接客人的蓋茨比,他發自內心的喜悅讓來訪的客人也露出了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澤西亞`格林快活的說:「我長大了。」

  她提著裙子的下擺,露出那對纖細的腳踝,與雙腳上所穿的那雙小巧可愛的紅鞋。

  走進打開的大門後,澤西亞`格林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巨大庭院,輕巧的轉過身,放下雙手上提著的裙子下擺,向著快步走在她身邊,如孩童般炫耀著自己住所的蓋茨比調侃道:「但可惜的是,你已經老了。」

  「我才剛剛過了三十歲。」

  「已經夠老的啦。」澤西亞`格林再轉過身,背對著蓋茨比,看著面前庭院,露出了一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表情。

  那並非是簡單單純的笑容,在一生當中,可能只會見過那麼一次,那是複雜的,難以形容的笑容。

  摻雜著懷念與喜悅,又帶著如詩人般的悲憫。

  「澤西亞、澤西亞,為什麼你難過了?」

  「我第一次站在美國這片土地上時,可從來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澤西亞`格林所講的,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過去。

  她自何處而來?家庭成員的組成成分?

  十三歲之前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受過怎樣的教育?

  「現在,你眼前的全部都是真實的。」

  信心滿滿的蓋茨比,散發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絢爛奪目的光芒。

  那光芒的名字叫做「美國夢」。

  這就是遍地黃金的美國,來到這片土地上,白手起家,無論你怎麼做的,只要你成為了人上人,那你就是「美國夢」的成功例子。

  無論你是畏懼、害怕、憎恨、唾棄、蔑視、妒忌、羡慕,無論你怎麼想、無論你怎麼看,反正蓋茨比和格林兩個人的美國夢,已經實現了。

  或者說,在普世大眾的眼中,這場美國夢已經成真了。

  但是在這兩人看來,他們距離自己的夢想還有那麼一段距離。

  蓋茨比的夢想、他的理想,都是那個叫做黛西的女人,而澤西亞`格林的夢想,卻一直埋在她的心底,無人能夠透過那堅不可摧的屏障、挖開那些腐爛發臭的血肉,找到那在最底層的、散發著讓人心醉神迷光澤的夢想。

  澤西亞`格林這些年的足跡遍佈大半個美國,從三藩市到底特律,從芝加哥到鹽湖城,幾乎每一個能給她掙到大把大把金錢的城市都留下了她的足跡與身影。

  她從給沃爾夫山姆打工的下屬,幾經折轉,做到了連這世上絕大多數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後,最終獲得了能夠與沃爾夫山姆在表面上平起平坐的地位。

  能夠用身體交換來的東西總是有限的,但是只要大腦不停止運轉,只要一直思考,只要你有足夠的才能,並且毫無畏懼、不存半點敬畏,別說人了,就連神都能殺。

  「我來這裡休個假。」

  澤西亞`格林絲毫不提她在底特律幹了什麼,從而導致她居然在這種時刻跑回了紐約,將一堆爛攤子丟給了沃爾夫山姆手上的另外一系人馬。

  「聽說你這裡每個週末都會舉辦全紐約最大的派對,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重點當然不是休假。

  蓋茨比彎下腰,「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參加本週末在此地舉辦的派對嗎?」

  「先給我來一首曲子吧。」

  既然澤西亞這麼回答了,那麼她顯然是答應了。

  「我可想享受一下,在這麼大地方邊聽著曲子邊進餐是什麼感覺了。」

  「你每天都可以做得到。」

  在揮金如土方面,再也沒有比蓋茨比更加好的朋友了。

  澤西亞`格林卻是一條捂不暖的毒蛇。

  她沉默的坐在那裡的時候,每一個姿態都透著一股子高人一等的矜貴。

  偏偏毫不做作,理所當然。

  就如同月亮繞著地球轉,地球繞著太陽轉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當她動起來,只是開口講了一句話,就會讓人破產自殺,就會引發一場變動。

  當她吃了虧,那麼必然是在圖謀其他地方;她所圖謀的東西,將會賺回來她所虧損的數字的數十倍利益。

  但是很不可思議的是,這兩人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兩個人的友誼比南極的冰川還要純粹乾淨。

  「這周的派對你有什麼好點子?」

  「拜託,蓋茨比。」

  澤西亞剛剛講完一通從三藩市打來的電話,她現在看著向自己詢問的蓋茨比,一臉的「受不了。」

  「我才不相信你沒有好點子。」

  「提點意見?」

  「我可不想到時候你愛的黛西過來了,然後在下一次的茶話會上講『上次的那個派對上的某某亮點真是棒呆了』,可惜的是,那個點子是我想的。」

  這番刻薄話追溯往昔,可算是澤西亞`格林看在她和蓋茨比兩個人的友誼份上,從而嘴下留情的結果了。

  澤西亞`格林當然沒有在這場為了尋求黛西注意的宴會上提供什麼好建議,她只是換了一身黑裙子,就像是參加黑白舞會的那種黑裙子,腳上踩著的依然是一雙紅色的鞋子——不過是系帶的高跟鞋。

  在那些參加這場派對的普通大眾們看來,不過是個看上去就像是從女子學校翹課出來的少女,而在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眼中,「澤西亞`格林來了紐約」這個訊息所代表的內容可要有趣多了。

  她來到輪盤賭桌上,將華爾街的幾個大佬們贏得傾家蕩產——在不知手上擁有多少家賭場的澤西亞`格林看來,只要她願意,就能讓那輪盤上滾動的珠子跳到任何一個數字格裡面去。

  她和政客們交換名片,「就在不久將來」的選舉都是說得點到為止,她和那些黑幫大佬們互換名片,深仇大恨在利益面前都能變為既往不咎的笑容,扭過頭去,誰曉得哪一個會先為了更多地利益而撕毀和平條約,將手中的槍管指著對手,扣動扳機——擊中對方的要害。

  「你覺得這場派對這麼樣?」

  沒等到想等的人,可蓋茨比依然精神十足的招呼著澤西亞。

  「物有所值。」

  澤西亞笑著回答。

  她今晚得通宵打電話了。

  蓋茨比臉上的笑容包含著得意之情,卻偏偏透著一股子澤西亞懶得理會的失落。因為他沒能得到純粹的讚美而感到失落。

  顯然,這是澤西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時光飛逝。

  幾個星期匆匆而過,當澤西亞離開紐約、前往底特律處理一樁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故之前,蓋茨比已經和黛西約會了好幾天。

  澤西亞和黛西的那位堂兄尼克`卡羅維算是點頭之交。

  她的那頭如綢緞般的黑髮上帶著一頂漂亮的帽子,身上的那條黑色洋裙的下擺因為她的步伐而落在身後,在青春逼人的韶華年歲,她的容貌更加美得驚人。

  她本身的美貌,便能讓任何地方都光輝絢爛。

  而她的頭腦,足以將整個……或許是大半個世界贏得手中。

  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

  但是再足夠的時間,再出色的頭腦,也無法追回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曾經同甘共苦,一同從一文不名掙得輝煌前程的友人。

  ——傑伊`蓋茨比。

  新聞報紙和全部媒體都將一切的責任給推到了傑伊`蓋茨比的身上。

  駕車撞死了人再不管不顧的揚長而去,當他被受害人的丈夫槍殺之後,所有的髒水和侮辱的言語都如暴風雨般傾瀉而下。

  當蓋茨比死後,所有人都將認識他當做是一場噩夢,不請自來、參加過他派對的人都裝作不認識他。

  唯一為了蓋茨比的葬禮奔走的人,則是尼克`卡羅維。

  那位黛西的堂兄。

  澤西亞`格林解決了將底特律當做小鎮的蠢貨,讓沃爾夫山姆不得不正視她已經從各方面都能夠與他平起平坐的事實,並且還有超過她的優勢——

  她青春逼人,而他已經老了。

  然後,她來到了蓋茨比的葬禮現場。

  她看見白色的花圍繞在他的棺材周圍,看到了躺在樓梯上,打電話、寫信,不斷的哀求卻沒有一個人前來,筋疲力盡到放棄了的尼克`卡羅維。

  「我回來了。」

  澤西亞`格林身上的黑裙完全不需要更換,那種黑色和制式,足以體面的參加任何一場葬禮。她在從底特律回來前,就已經換好了這一身喪服。

  她站在蓋茨比的棺材前,輕聲細語的講道:「你還記得嗎?你罵的狗血淋頭的那個將底特律當成小鎮的蠢貨已經被我解決掉了。」

  她還講了許多事情,也沒回避那些只有她和蓋茨比兩個人一文不名的在街上、在陰溝裡徘徊時才幹過的最下流的勾當——他們搶劫嫖客,勒索他們,在賭場裡出千……

  在遇見沃爾夫山姆前,他們兩個人活得沒有一點人樣。

  「親愛的蓋茨比,」澤西亞給死敵寫信也同樣是「親愛的」開頭,「你當得上世界上最體面的葬禮,那些傢伙們都會付出代價的。」

  只有在說道最後半句時,那輕聲細語裡才透著一股子猙獰勁兒。

  澤西亞望著趴在樓梯上不願動彈的卡羅維:「親愛的,尼克。」

  即便只是點頭之交,但是參加了蓋茨比葬禮的兩人卻有了一種非常親密的默契。

  「你不適合紐約這個城市。回你的家去,然後別再碰期貨,並且絕不要將錢存在銀行裡面。不要相信銀行。將我的忠告聽進去,因為不用隔幾年,那些蠢貨們都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的。」

  然後,澤西亞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一張名片,那張名片與她平日裡交給別人的不同。

  「若是需要幫助,儘管打電話給我。」

  尼克`卡羅維一直保存著那張澤西亞`格林的名片,當他將蓋茨比的故事寫出來後沒多久,在一片繁榮大好的1929年10月24日,紐約證券交易所大崩盤。

  在幾天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是澤西亞`格林。」

  卡羅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回憶。

  「啊、是的,我是尼克`卡羅維。」

  「紐約證券交易所可真是來了場漂亮的大雪崩。」

  澤西亞的語氣是與卡羅維身邊那一大片愁雲慘澹截然相反的喜氣洋洋。

  「那一天,我撈了大概兩個還是三個億?」澤西亞喜氣洋洋的語氣裡帶著一股子不協調的得意,「反正做空這生意做一次就夠了。」

  「你不快樂。」

  「至少我還活著,我還有錢。至於沃爾夫山姆,他早就進了歷史的垃圾桶裡了。」顯然,澤西亞`格林與生俱來就少了名為「手下留情」的美德。

  然後,尼克`卡羅維一生最後第二次聽見澤西亞`格林的聲音,她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可沒有忘記蓋茨比的葬禮,那些本應過來卻沒有過來的傢伙,我可不會對付他們,我只是會見死不救。」

  稍晚一些時候,尼克`卡羅維就知道了已經和自己斷絕往來關係的表妹黛西`布坎農的丈夫湯姆`布坎農破產的新聞。

  當年在路易斯維爾舉辦了前所未聞的豪華婚禮的這對夫妻,不得不面臨股市崩盤後的破產下場。

  他立刻就明白了澤西亞已經將當年的那些真相全部都查了出來,然後很快的,給蓋茨比翻案的事情立刻就呈上了日程。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證人,指證當年開車的駕駛員是黛西`布坎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傭人指證當年出入蓋茨比宅邸的神秘女子就是已婚的布坎農夫人。

  這些還沒有結束,更是有當年被車撞死的被害人家的鄰居「良心受不了譴責」而站出來指證,殺了喬伊`蓋茨比、最後又自殺的兇手在離開家前,和他說過話——

  他告訴自己的鄰居,在那一晚將車賣給他的朋友(鄰居說:我們誰都知道湯姆`布坎農和他的妻子有一腿,那個可憐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就紅杏出牆了。)告訴了他,那輛鮮黃色的豪華轎車的主人是喬伊`蓋茨比。

  湯姆`布坎農逃不掉一個教唆犯罪的指控,可他的名聲還沒有自己的妻子那樣壞。

  媒體們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收了多少錢,從專門寫沒有邏輯的明星緋聞的三流小報到嚴肅正經的上流報紙,全都報導了這麼一起成年舊案。

  要說這背後沒有誰在策劃,真是鬼都不信。

  尼克`卡羅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通了澤西亞`格林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那頭,擁有著一個沉穩可靠聲線的男人聽清了來電話的人的名字後,就去詢問女主人的來意,半分鐘後,澤西亞`格林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了回來。

  「嗨尼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給我打電話。」

  「你、你怎麼知道那場車禍的真凶是黛西?」

  「你說真噠?」澤西亞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震驚,可她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快活極了,「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

  尼克`卡羅維沉默了一會兒。

  「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還——」

  「我要拋棄了蓋茨比的黛西給他陪葬有什麼不可以?她的丈夫就當做是買一贈一的贈品得了。再說了,我可真想瞧瞧蓋茨比見到這討人厭的贈品時會露出什麼表情……可惜——」

  快活在那瞬間消失在了澤西亞的聲音裡。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友人因為那個噁心的女人而死,我沒當時就要她陪葬,還給她過了那麼幾年的快樂日子,可是全都看在蓋茨比那麼愛她、將她當做自己美國夢的理想的化身的份上。」

  「現在,也該是我動手的時候了。」

  她從上海的港口出發,到了日本,再花盡身上的錢,還偷了好幾個人的錢袋才湊夠了前往美國的船票。

  到了美國,她身無分文,快餓死了的時候,是蓋茨比將一整個麵包塞給了她,又帶她去了廣場的噴泉邊上,給她喂了水,救了她回來。

  蓋茨比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也唯一的友人。

  「再見了,尼克。」

  電話掛斷,也代表了澤西亞`格林這個名字從尼克`卡羅維的生命裡永遠的消失了。

  她今後所走的路,她所擁有的一切,她所失去的一切,都和這位僅僅因為蓋茨比而聯繫上的男人再無關係。

  
第5章 犯罪心理(上)

  「說真的,你們幹嘛要來找我?」

  手工編織的高級地毯,手工打造的傢俱,最新款的電腦理所當然裡面安裝的也是這個時代最尖端的最棒的系統——

  會客桌上擺放著三杯黑咖啡。

  「抱歉,我這邊的咖啡只有這一種類。」

  這個辦公室的主人禮節性的沖著來訪的兩位客人笑了一下。

  「然後,你們如果要問克萊斯特的事情的話,我建議你們不用來找我了,直接去找他就好。」

  顯然,他不是第一次對付想找克萊斯特的來訪者了。

  「不,當然不行。」

  其中比較年輕的一位青年搖了搖頭。

  「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甚至沒有駕照,醫療證明。他只有一個社保號碼。」

  「當然了,我們的父親是個徹徹底底的反對現代化生活的傢伙。」

  青年所講出口的話語,道出了克萊斯特與他的身份。

  「或許能成功的藝術家都有點異于常人之處?比方說我的弟弟克萊斯特和我的父親道格拉斯,兩個人都貫徹了反對現代化的生活方式。」

  他雖然在不斷的感慨,但是所講的全都是只要努力一些就能收集到的資料。他想用這一類的廢話讓這些來訪者打消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位青年是安德列`門萊克斯,矽谷的新貴,他的網路公司年收入超過五億美元,妥妥的鑽石王老五。

  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有個非常著名的父親,還有個非常著名的弟弟。

  道格拉斯`門萊克斯,上個世紀最著名的水彩畫家。

  他的畫作前期風格沉靜、憂鬱,在中後期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豔麗、濃郁的色彩,作家強烈的情緒透過畫面宣洩的淋漓盡致。

  這讓他在上個世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名畫家。

  最高峰的時期,他的一張畫作甚至能賣到數百萬美元的天價。

  而他一生當中最出名的,就是死守了從來不畫人物像的戒條。

  道格拉斯的第二個兒子克萊斯特,卻是另外一個傳奇。

  他從來不畫現實主義的題材,畫作中多數都是傳說中的物種,翱翔於天、噴吐火焰的巨龍,坐在岩石上引頸而歌、吸引遠處的船隻靠近的塞壬,一切的傳說物種在他的筆下復活。若是僅僅如此,他也不過是個二流的畫家,可他的畫作卻有將腐朽化為神奇的力量,畫展舉行之時,客流湧動,人流不息,那些標了不可思議價格的畫作一幅接一幅的被售出,到了畫展結束後,那些標了非賣品的作品,全部被空運上飛機,幾經周轉後回到了它們的創作者的手上。

  那個畫展最有名的,便是展出了道格拉斯一生唯一畫過的一副肖像畫。

  畫上的那位戴著花環的少女,穿著白色的裙子,坐在溪邊,赤裸著的雙腳浸在清澈的水中,她側坐著,卻扭頭看了過來。

  那雙如天空般的藍色眼睛,注視著畫外面的觀眾。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森林中,坐在溪邊的少女。

  輕薄明快的色彩,與道格拉斯前期、或者中後期的畫風全都不同。

  但這無疑是集大成之作。

  無論從金錢還是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這畫作的價值都高的讓人不敢輕易估價。

  這幅畫當然是非賣品,因為畫上畫的正是道格拉斯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小女兒,塞西爾`門萊克斯。

  「我們需要克萊斯特的下落。他的畫……可以幫我解開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與青年一同前來的另外一個男人這樣講道。

  「安德魯`林福特,到底殺了多少人。」

  聽到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安德列挑了下眉,「哦……」他想到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

  在四個州肆無忌憚的殺害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女孩子,被害人數有據可考、找到屍體的只有七人,但是從安德魯`林福特的供述和找到的證據來看,最起碼還有十到三十名的孩子的屍體沒有被發現。

  沒有屍體,定罪就非常困難——成功的可能性低得可憐。

  檢察官想和林福特做交易,用無期徒刑來交換他供出其餘被害的少女們的下落。

  但是林福特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可以在有生之年走出監獄的判刑時間。

  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然後在漫長的拉鋸戰後,林福特說——

  「我想和克萊斯特與塞西爾見上一面,交談一會兒,一個人十分鐘。當然,你們可以在邊上待著,一有問題,立刻終止也沒關係。」

  安德魯`林福特是個高智商的罪犯,他擁有物理和數學的博士學位,有自己的著作,在大學裡任教,書的銷量無比暢銷,大學裡的公開課次次都座無虛席。

  他本人也是個相貌無可挑剔的美男子。

  就像是泰德`邦迪那樣,沒有年輕的女性會拒絕自信滿滿的上前搭訕的英俊青年。直到死亡降臨之前,她們沒有一個發現他這個連環殺人犯的真面目。

  在罪行敗露之前,安德魯`林福特最廣為人知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是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畫作的忠實粉絲。

  現在,為了今後的大選而急於立功的某位手掌大權的先生,極度期望能夠解決這個案子。

  所以,他甚至想讓門萊克斯家的那兩位在二十一世紀還過著山中隱士生活的門萊克斯兄妹二人出來,去見見林福特。

  只要交談十分鐘,就能解決數十起人口失蹤的案子。

  看,這多麼輕鬆。

  於是就有了這兩位探員找上安德列`門萊克斯的情況。

  「好吧,這就是為什麼我的父親要連房子周圍的土地一塊兒買下來的緣故。擅闖私人領地,天曉得我的弟弟會有多喜歡這種送上門來給他自衛殺人的理由。」

  安德列不遺餘力的貶低著自己的同胞兄弟。

  可他無論怎麼做,都沒辦法打消這兩位探員去將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從那種深山老林裡請出來的決心。

  在向著目的地開去的車上,安德列對這兩位探員叮囑:「記得,永遠不要在克萊斯特在的時候,當著塞西爾面前講任何與顏色相關的詞語。他會發狂的。因為,我的小妹妹,是很罕見的先天性全色弱症。」

  生於一個父子兩代人都是天才般藝術家的家庭裡,卻是先天性全色弱症的患者——打從出生後就無法辨認略顯寡淡的顏色。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等一下。

  兩位探員都想到了道格拉斯`門萊克斯的畫風在中後期的轉型。

  
第6章 犯罪心理(中)

  塞西爾從自家的果林裡摘了幾個蘋果,將它們往籃子裡一放,彎下腰,便從低垂的枝葉間鑽了出去。

  當她以左手挽著一個竹籃,右手搭在籃子的把手上,頭上還沾著一片葉子的形象出現在來訪者面前時,她本人先是一怔,隨後目光便落到了一旁張開雙手,正準備迎接自己妹妹投懷送抱的安德列。

  於是她輕巧的跑到安德列面前,非常配合的一下子撲到了自己最年長的哥哥的懷裡。

  安德列非常配合的雙手摟著妹妹的腰,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大一圈才放她下來。

  「我的小甜心,我帶客人們來了。」

  「我又不是看不見別人。」

  塞西爾她嘟囔了一句後,從籃子裡取出一個自己剛剛摘下來的蘋果,將它塞到了安德列的手裡。

  安德列只是將蘋果往自己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制的襯衫上擦了擦,就一口咬了下去。

  塞西爾對於難得到訪的來客送上的禮物都是自家後山上種的水果。

  今天她去摘了蘋果,所以塞給他們的就是(每人一個的)蘋果。

  兩位探員跟著安德列跨過了大半個州,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將自己的住處建在山上不算,還將山和周圍的土地的使用權給全買了下來,門萊克斯家也真算是「花大錢買清靜」的典範了。

  安德列可是門萊克斯家的人,他回自己的家還帶兩個客人真是再正常不過。

  反正無論是克萊斯特還是塞西爾,都從沒拒絕過第一次見面、沒有預約就上門的客人——限定為「安德列帶來的客人」。

  在進門前,塞西爾就聽明白了安德列的來意,她對於去見一名臭名昭著的專門對未成年少女下手的連環殺人犯沒什麼反感,當然,也沒有表達出什麼病態的喜悅。

  她的態度就和外國人被旅遊手冊科普「沒什麼好講的就與英國人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等進了屋子,兩位探員才明白這棟從外面看,建築物的造型設計不過是平淡無奇的紅房子,到底有多麼的異常了。

  這棟房子四面的牆壁,從地面到天花板全部都是做成了一個個六邊形的蜂巢格子,格子下放標著各種顏色的名字,蜂巢格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顏料。

  管狀的水粉顏料與固體的水粉顏料,完全用一種只有主人才熟悉的排列方式被放在這些蜂巢狀的格子裡。

  有的顏料的外包裝壓根就沒拆去,上面的是到連普通人都聽過的大廠商,有的則是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有半數的格子裡的顏料甚至都沒有廠家名字。

  「克萊斯特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安德列低聲對塞西爾講道。

  「我上次來,這個狀況還沒蔓延到客廳裡。」

  「反正安德列你不會強迫克萊斯特把這些都拆掉。」

  塞西爾對於這種讓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多看一眼都受不了的牆飾毫不在意,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輕鬆愉快:「再講了,等克萊斯特將自己配的顏色搞得多了點,我們就可以給他專門開個生產線了。」

  安德列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還沒有錢多到能夠這麼幹的地步。」

  完全不知道自己頭上還頂著片樹葉的塞西爾聽到這番回答,只是聳了聳肩,道:「得了吧,上次克萊斯特聽說自己常用的一家顏料公司資金周轉不靈,準備停產某條生產線的時候,他可是想把那家公司全買下來呢。」

  「他哪來的錢?」

  「克萊斯特只要在紙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哪怕上面是我畫的蝴蝶,也能賣個好價錢的。」

  「饒了我吧塞西爾,克萊斯特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名聲,可別被你給毀了。」

  塞西爾笑眯眯的回答:「那是,我本來就沒有繪畫天賦嘛。」

  正當這兩兄妹抬杠的時候,被冷落在一旁的兩位探員的目光落到了出現在二樓走廊上的一名青年。

  他有著削瘦的身材和淡金色的頭髮,那雙湖藍色的眼睛與他的兄長和妹妹是一模一樣。

  可他那蒼白的膚色與死人一般的氣質,實在是與官方宣傳網站上面所擺放的照片上、那瘦弱安靜的形象截然不符。

  好歹,照片上的他看上去還是個活人。可在現實裡親眼目睹了,才發現他整個人都暮氣沉沉的宛如死人。

  某位探員這樣想道,他的某位被晚期癌症折磨了十年的叔叔在臨死前,便是這幅樣子。

  就算是再怎麼懵懂的人,也不會認為他的那位叔叔有求生的欲望。他就連求生的念頭都沒有。

  可當克萊斯特的目光落到了與安德列並肩而站的塞西爾身上時,他整個人就從雙眼開始,一點點的「活了過來」。

  「克萊斯特,正好安德列和這兩位客人邀請我們了,那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塞西爾她笑盈盈的望著站在二樓俯瞰所有人的克萊斯特,似乎對克萊斯特的這種轉變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克萊斯特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好。」

  塞西爾回頭看了看安德列,安德列朝她眨眨眼睛,向著兩位探員一攤手——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克萊斯特從樓上走下來,向著塞西爾走過來,抬起手,將卡在她髮絲間的葉片取了下來。

  哪怕是身穿三件套的西服,也無法讓克萊斯特看上去強壯一些。

  坐在他身旁的塞西爾似乎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疲憊不堪的靠在她二哥的左肩上睡著了。

  在塞西爾睡著後,克萊斯特調整了下坐姿,讓塞西爾用比較舒服的方式側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枕著青年的大腿睡得正香的塞西爾,自然不會在意自己的那頭有些淩亂的金色長髮被青年用他那帶著洗不掉的顏料氣味的右手指尖,輕柔的整理著。

  等汽車到了目的地,克萊斯特壓根就不捨得吵醒自己的妹妹,所以安德列頂著自己弟弟宛如刀割的目光中,將被一家兩代男人萬千寵愛著長大的小妹叫醒。

  「啊,到了啊。」

  塞西爾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坐起身子,從汽車的後座走了出來。

  她剛剛站在這座被冷空氣襲擊的城市裡,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門萊克斯家的山上還處於蘋果剛剛成熟,正是爽脆甜美的時候,可這座城市卻好像已經踏入了冬天一樣。

  明明只是大半個州的距離,怎麼感覺落差大得就跟赤道與南極的區別?

  塞西爾覺得自己想得有些誇張之時,男士的西裝外套已經落到了她的肩上。

  克萊斯特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將這件還帶著體溫的外衣蓋在了妹妹的肩上。

  塞西爾沖著克萊斯特甜甜地一笑。

  那笑容甜美無暇。

  再往前倒數幾年,正是這個笑容讓道格拉斯打破了絕不畫人像的守則,唯一在紙上落下了人像。[注1]

  克萊斯特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嘴角卻無法掩蓋得意的輕輕上揚。

  這兩兄妹卻完全不清楚,為了他們兩個人的到來,BAU的探員們到底做了多少的努力。

  所有人都嘗試著想撬開安德魯`林福特的嘴,可這位智商高、情商更高、冷靜理智的策劃每一起謀殺案的連環殺人犯,卻一點點的破綻都不給他們。

  無計可施。

  這種挫敗感很久都沒讓這些精英們感受到了。

  無計可施之下,最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落座。

  安德列沒有進去,只是跟著BAU的兩位領導站在外側,透過單向的玻璃看著屋內的場景。

  FBI的探員們站在屋子的角落裡,他們掌控屋內的全域,做好了林福特一旦發難時的各種應對措施,他們隨時做好了林福特發難時制住他,並且保護不具備武力值的人士迅速離開此地的準備。

  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子的一側,BAU的成員們站在他們的後面,做好了靈機應變的準備。

  而桌子的另一側,則是帶著手銬,行動完全被限制住了的安德魯`林福特。

  這位美國歷史上可能是智商和學歷最高的連環殺人犯,在看到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後,感謝無孔不入又發達便利的現代網路,林福特已經從相貌上確認了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絕對不是FBI為了套話而專門找來的「專業人士」。

  他的眼中所充盈的喜悅漸漸退卻,喜悅逐漸被嘲諷取代。

  「真不敢相信,也不過如此。」

  林福特看上去失望極了。

  塞西爾她不為所動。

  她對這類言語背後的惡意毫不動搖。

  林福特他喋喋不休的說了不少東西,但是無論是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對此毫無觸動,他們二人只是沉默的坐在那裡,靜靜聽著一個殺人犯在哪裡大肆說些什麼。

  這正是之前BAU及閘萊克斯兩兄妹說好的事情。

  林福特是個善於詭辯,又善於讓人跟著他語言步調走的辯術師,他已經不止一次愚弄了FBI的探員,更糟糕的是,FBI的人無法分辨林福特言語裡的真偽,而BAU的人則完全沒辦法從林福特的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些心理學上的東西,就是林福特所攻克的專業領域。

  反正林福特的條件裡並沒有指定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反應,他們默不作聲他也沒轍。這位連環殺人犯有一種絕不會違反自己所說話的傲氣。

  真是討厭的習慣,不是嗎?

  「你真無聊。」

  突然,塞西爾開口說了句話。

  這和之前說好的不同,幾位BAU的探員想組織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已經將自己所想說的講了出來。

  「什麼?」

  顯然,這位美國建國以來擁有最高學歷的連環殺人犯,被這一句話給鎮住了。

  他喋喋不休的演講被打斷了。

  塞西爾這麼講道:「你在未成年的少女身上尋找所謂的控制欲,將這一切的起因都視作某種愚不可及的東西,你想尋求的滿足感卻是殺了多少人都得不到,因為你的空虛感永遠不可能被殺人的欲望所填滿,你所得到的不過是沒有了靈魂的一具具屍體,就和你本人一樣。」

  「不用擔心,」克萊斯特開口安慰,所講的話卻更是火上澆油之舉,「和你這種樣子的殺人犯縱觀歷史,多了去了,你不是孤獨一人。」

  「不——」

  林福特他激動的大叫。

  「 我是獨一無二的!!」

  看,只是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幾句話,就將他給刺激的不清。

  但是之前再難聽的分析林福特都能用微笑的面具全部阻擋回去,偏偏卻因為這麼幾句話就變了臉色——

  為什麼?

  「不。」

  克萊斯特搖了搖頭。

  「我才是獨一無二的,你不過是個重複殺人手法和殺人對象的,可憐的,就連能填滿自己空虛內心的事物都找不到的可憐蟲。」

  「來,講出來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屍體又被埋在哪裡吧。」

  輕飄飄的,哄人的語氣從塞西爾的口中講出來,她的目的明確。

  她不過是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挑明瞭罷了。

  「呵,你以為我會這麼蠢嗎?」

  即使被道破了用意,塞西爾也毫不動搖:「你不說出來,上電椅,我若是想起你這個人的話,一個沒有獨創性的可憐蟲。」

  克萊斯特在這時給出了最後一擊:「說出來,在你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會記得有一個瘋子殺了那麼多的人,除非他自己說出來,還沒有人能找到那些屍體在哪裡。」

  林福特與這兩兄妹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他們堅定的目光下瘋狂的大笑起來。

  他妥協的速度快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在走出那扇門時,塞西爾側過身,看著屋內的林福特——林福特當然也望著她——她左手抓著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右手舉在自己的頭髮邊上,似乎將頭上所帶的什麼不存在的東西往下壓了壓——

  然後,她輕輕的,羞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福特看到了塞西爾這個舉動後,愣住了。

  隨後突然間將臉貼在了桌上。又是慟哭,又是發出古怪的大笑聲。

  「是那副畫!」

  BAU的天才——斯班賽`瑞德博士,立時就看懂了塞西爾的那個動作代表的含義。

  顯然,已經因為林福特那「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的腦殘粉」的身份,從而研究過道格拉斯與克萊斯特兩父子幾乎全部在世間公佈過的畫作的BAU成員們、全都想到了道格拉斯的那副生前為曾發表過的「遺作」。

  只要看過那副畫的人,當然還記得畫的名字《禮物》。

  「畫上的女孩子是用左手壓著那個花環,她是個左撇子,但是她……」瑞德指的「她」當然就是塞西爾,「她用的是右手。」

  「畫上的那個人是我們的母親——塞西莉亞。」

  安德列緩慢的將門萊克斯家的三兄妹,從來沒有向這世間大眾所解釋過的誤解講了出來。

  「塞西莉亞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和比她大二十歲的道格拉斯私奔了,第二年他們兩個人就生下了個女孩子,但是她的了猩紅熱,那個時候的道格拉斯一文不名,他們窮得連房子都租不起,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女兒死去……

  後來,當塞西爾出生的時候,他們兩個開心的要命——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麼欣喜若狂的模樣。但是沒過幾個月,他們就發現了塞西爾在視覺上的致命缺陷——

  塞西莉亞在塞西爾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醫生說她『被內疚折磨著,毫無求生的欲望』。塞西爾從沒見過塞西莉亞長什麼樣子,道格拉斯就給她畫了那副畫。那是他對塞西莉亞一見鍾情時的場面。」

  所以那副畫並非道格拉斯的遺作,僅僅是在他死後被拿了出來公之於眾罷了。

  安德列就這件事情,輕描淡寫地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說白了,林福特只是愛上了個畫上的人罷了。最可悲的是,他壓根就是把那個畫上的人當成了塞西爾。

  說起來,我說呢,怎麼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這麼耳熟,他在幾年前開始就跟我的秘書預約想見一見塞西爾了……我才不會無緣無故將塞西爾介紹給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傢伙。

  若是因為想見塞西爾一面所以才用殺人並且做交易這種辦法……這男人根本就是瘋了。」

  某種意義上來講,正是因為安德列出於正常思維的「拒絕」,才導致了這麼多人死去。

  他毫無內疚,毫不動搖。

  「你們……為什麼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呢?」

  BAU的新聞官——珍妮佛·讓熱——JJ看著安德列`門萊克斯,這位鑽石王老五再怎麼英俊也讓她覺得討厭極了。

  「小姐,別搞錯了。」安德列看著JJ,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簡直讓人作嘔的笑容,「我們可沒有那個義務將這種事情告知大眾——就算是那個林福特,就算是在他犯罪前後,也不應該獲得差別待遇。」

  向他走來的萊克斯特與塞西爾異口同聲的問道:「誰是林福特?」

  安德列聽了這話,在BAU面面相覷的幾個人的注視下,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你們別這樣欺負你們的粉絲啊。」

  塞西爾笑眯眯的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而克萊斯特身上的活人氣息正在逐漸消退。

  他的狀況看上去比死人還好不了多少。

  如含苞待放的花般嬌嫩的塞西爾卻快步走到了Reid的面前,向他甜甜一笑,講道:「我們能交換手機號碼嗎?」

  克萊斯特整個人瞬間就活過來了。

  看上去,若是瑞德博士想將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塞西爾,而他也得到了塞西爾的電話,這位元對妹妹幾乎千依百順到病入膏肓地步的哥哥,想必就會化身復仇之神,想盡辦法也要將他給弄進地獄。

悠于 2016-7-2 22:13

第7章  犯罪心理(下)

  塞西爾試圖索要瑞德博士手機號的想法失敗了。

  說實在的,安德列在心中松了若大一口氣。

  萬幸,那位瑞德博士沒有答應交換手機號碼的請求。不然他可不想在不久的將來面對克萊斯特因為謀殺罪名而送上法庭被告席的場面。

  不,可能在上法庭之前,克萊斯特就會在在殺人後吞彈自殺吧。

  送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回去的時候,安德列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向後座上的兩人。

  克萊斯特罕見的與塞西爾鬧了彆扭——在安德列的記憶裡,這種場面是非常罕見的,他一生大概也就見過那麼兩三次……倘若算上這一次的話。

  就算是他是兩個人的大哥,也覺得克萊斯特的佔有欲真是強烈又可怕,他的妒忌心濃重——有且只有更幼稚、更可笑。

  克萊斯特坐在了車子的左邊而塞西爾坐在了右邊,兩個人中間留下了甚至可以坐下一個成年人的空隙。

  安德列決定要打破這可怕的死寂,於是他迅速找了個一個話題:「我們的排程表上可沒有要去接其他的人。」

  克萊斯特回了安德列一句:「閉嘴。」

  顯然,他在用實際反應表達出了安德列的嘗試是失敗之舉。

  「矽谷的億萬富翁如今能閑到這種地步了?」

  塞西爾若是要刻薄起來,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路上,安德列就在克萊斯特和塞西爾兩個人時不時搭檔配合的刻薄話攻擊下渡過。

  萬幸,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練就充耳不聞的技能了。

  送兩位弟妹進了屋子後,安德列掉頭就走。

  他發誓,在下一個耶誕節到來前,堅決不要再和他們見面了。

  看克萊斯特和塞西爾悲劇其他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只要你良知微薄一些就夠了,可愈是對二人瞭解至深,就愈是不願意成為被他們悲劇的一員。

  安德列甩手走人,丟下他的那一對弟妹留在這棟門萊克斯家的大屋子裡。

  塞西爾進了屋子,將外套隨手丟在地上便大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克萊斯特在大廳的正中央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快步追了上去。

  ——他沒能在在塞西爾進門前攔下她。

  克萊斯特在門口糾結了半個多小時,在門前抬起手、又將之放下,幾十次之後才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塞西爾的高呼:「我又沒說你不能進來!」

  克萊斯特立刻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了進去。

  塞西爾的屋子佈置的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安德列贈送的最新款電腦……雖然這電腦一年的使用率還不到三次。

  但是牆的四面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堆滿了書。

  克萊斯特有收集水彩顏料的強迫症,塞西爾則有購書的強迫症。

  克萊斯特走進去,無視了那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的書牆,徑直走到塞西爾的身旁,長久的凝視著將目光落在書上的塞西爾。

  如果被注視的塞西爾不拒絕,克萊斯特甚至可以從日落一直看到日出都沒什麼關係。

  在他眼中,自己的妹妹哪怕全世界也換不到。

  這個星球離了誰都能轉,但是克萊斯特失去了塞西爾,一定會發狂而死。

  突然,塞西爾合上了書,隨後她向著克萊斯特伸出了右手。

  「拉我起來。」

  克萊斯特從善如流的將塞西爾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天曉得為什麼坐在椅子上還需要人拉一把,可就是算是克萊斯特,他也清楚塞西爾的態度軟化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克萊斯特依然忍不住的講了出來。

  「為什麼要和那個BAU的探員交換手機號碼?!」

  比起這個事情,塞西爾更加震驚的是——

  「你在對我生氣嗎?」

  「不!當然不!我只是——」

  克萊斯特看著自己盤中的牛肉,頭一次覺得切割與進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雖然他之前也僅僅是厭惡此事,並沒有到了痛苦的地步。

  「我只是妒忌……」

  「七宗罪。」

  「我們家又不是天主教徒?我們家沒有一個人相信上帝這鬼東西。」

  門萊克斯一家向來接受的就是無神論的教育。

  他們一家打從「拐帶未成年少女私奔」的道格拉斯開始,一向是從不相信天堂和地獄這些東西,將他們三兄妹在父母死後還牽連在一起的東西,那便是強烈的家族愛。

  他們因為這強烈的讓普通人覺得透不過氣來的家族愛而聚集在一起,當他們一致對外時,堅不可摧。

  「克萊斯特,我需要朋友。」

  「你從沒去過學校,不照樣好好的。有我和安德列,還有那些書還不夠嗎?」

  「我不可能永遠和你還有安德列在一起。」

  克萊斯特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將胸中的憤怒吼出來。

  在兩年前,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塞西爾爭論這件事,現在,他都要強迫自己別蠢到朝著塞西爾發火才行。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克萊斯特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答案必定能讓他的心臟被活生生撕成兩半。

  吃過晚飯,兩個人去屋外散步是無話可講。

  本來也是如此,但是之前克萊斯特卻認為他與塞西爾是有一種除了他們兩個人外,其他的旁人都完全不會理解的默契,但是此刻他卻絕望的想到:這些只是自己所虛構的白日夢。

  互道晚安後,塞西爾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克萊斯特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塞西爾的房間。

  克萊斯特站在塞西爾的床頭,凝視著妹妹的睡顏。他對塞西爾愛的純粹,愛的盲目,愛的不顧一切。

  他俯下身,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般吻了吻妹妹的唇。

  那是一個絕對稱不上美好的親吻。

  乾燥的嘴唇沒有給克萊斯特傳達正確的溫度,他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比冰櫃還冷的身體卻由自己的雙唇告訴他,他的嘴唇熱得發痛。

  接著,沉睡中的塞西爾睜開了雙眼。

  克萊斯特所積攢的勇氣已經在那個吻上全部耗盡了。一點也沒留下。

  他眼中的絕望反倒讓塞西爾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環住了克萊斯特的腰。

  隨後,她用頭頂輕輕蹭了蹭克萊斯特的脖子。

  「我好久都沒有和你一起睡過覺了。」

  聲音裡透著的委屈讓克萊斯特僵硬的不行。

  在兩人還是年幼的小孩子時,也曾經一起窩在一張床上,一起看著一本童話書。

  雖然書上插圖的品質比不上父親道格拉斯的萬分之一,可兩個人卻還是看的非常高興。

  克萊斯特在心中痛恨起一分鐘前的自己。

  他從來沒有那麼唾棄過自己。

  這、這是——

  這是他的妹妹。他到底在幹什麼?

  盲目衝動的愛來的莫名其妙無法抵禦,卻在家人般的親昵中消退了。

  她與克萊斯特同床睡覺時,再次睡著前,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曾經在之前的某一世裡當過青樓名妓。

  每夜每夜迎來送往的男人裡同朝為官算什麼?

  那些名門閨秀是恨得青樓妓女們是牙癢癢的,睡了她的男人,拿了她男人的錢,她們還不能找上門去……

  因為所有的男人們都這麼幹,他們有錢上青樓,家中的妻子打上門來,那是要被笑話一輩子的事情。

  她們要是敢睡了自己的公公或者睡了自己的兒子,甭管那兒子有沒有血緣關係,那總歸是得捂死在被子裡的醜聞。

  可她就連親生父子她都一樣照睡不誤。

  那一世後來怎麼樣了?

  她已經忘記了,反正無外乎是死了,怎麼死的,誰還在意這個。

  她連親父子以前都睡過,現在不過是被親哥哥吻一下嘴唇,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想通了,就不用再管這些事情了。

  克萊斯特似乎已經完全將那不倫的愛意想通了,他現在只是想多和自己的妹妹相處一段時間。

  反正將來的事情就將來再講。

  塞西爾看著克萊斯特最近完成的那副畫作。

  克萊斯特的每一副畫都有自己的系列和獨一無二的標號,有些畫作賣了,有些卻是非賣品。

  現在那些非賣品全部掛在牆上,而最新的畫作就放在這些非賣品們的中間。

  塞西爾看著眼前的那些畫,向後倒退,一直退到了某個點上後,這才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克萊斯特。

  「什麼時候……」

  「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克萊斯特伸出手,輕輕撫上塞西爾的臉頰。

  「眼睛……是不是越來越分辨不了顏色了?」

  塞西爾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

  在他人看來就是色彩絢爛的幻想畫作,但是對塞西爾而言,她的世界逐漸褪去了顏色,黑白灰的世界將是她的未來。

  而克萊斯特發現了這一點後,反而為她畫了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得見的畫。

  那是褪去了絢爛的色彩,只剩下黑白灰的她才能觀賞到的畫作。

  
第8章 我的帥管家(上)

  高橋醫療在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收購完成了。

  震驚了業內的收購案很快就在媒體上放出了風聲,收購方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醫療儀器的公司,但是往上仔細計算的話,就能發現最終在幕後操作的正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

  創業至今三十年的埃羅薩塔,本來只是一家在業內規模算不上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但是在她被某位股市傳奇收購之後,在短短的五年內就已經通過優異的戰績與高昂的利潤,成為了一個不容小覷的龐然大物。

  問題是,只對有前景的年輕公司情有獨鍾——在這方面埃羅薩塔做得不能更好——的投資公司,為什麼突然間要對一家公司年齡長達五十餘年、典型的日本家族企業痛下殺手呢?

  每個人都能從腦子裡轉出好幾個理由來,想得深一點的人,甚至將這件事情當做了美國金融大鱷的一次試水之戰——倘若以此作為導火索……引發大批的企業收購的話,就將會是一場災難。

  如果要展現自己的收購能力的話,那麼他們確實是做到了。

  ——保密功夫與同步開展的收購工作,全部都做的妥妥當當。

  「收尾工作?」

  個子高挑的黑髮女人端著平板電腦,視線注視著螢幕上面的檔內容的同時,口中卻在詢問著另外一件事情。

  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男子立時回答道:「關谷先生已經前往日本進行後續工作了。」

  「關穀啊……嗯,我相信他能幹好這件事情。」

  女人講完這句話後,手指輕觸螢幕,將這份檔關閉後又重新打開了新的一份。

  「果然還是讓本國人來幹自己國家的公司的收購案才好弄。」

  「不,從我方收集的資料來看的話,您的說法也並不恰當呢。」

  「那是我準備的數據吧。」

  「正是如此呢。」

  年輕男子緩緩地停下了車子。

  然後他從駕駛座上走了出去,打開後排的車門:「大小姐,我們到了。」

  將自己的目光從平板電腦的螢幕上收回後,女人向著車外邁出了一步。

  就在不遠處,停放著她的私人飛機。

  「之前已經和東京方面的機場聯繫好了。」

  「是嗎?那麼,走吧。」

  從汽車司機搖身一變成為飛機的機長,年輕男子依然恪盡職守——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

  「啊啊啊,真是可怕的有錢人啊。居然連私人飛機都有。」

  高橋醫療一方的人低聲抱怨著因為飛機誤點而白白浪費的時間。

  已經晚點了一個小時了。

  但是負責此次收購案——並且將掃尾工作置辦的漂漂亮亮的關谷純,依然不動聲色。

  別說一個小時了,哪怕是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乃至五個小時——只要飛機沒有到,他都會一直等下去。

  並沒有傳來飛機事故的訊息,並且擔任飛機機長的人正是那位除了生孩子外什麼事情都能做到的管家——馬克`瑪律科。如果真的出了事故,連瑪律科都搞不定的事情,那麼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其他能夠處理的人了。

  至於副機長是誰?這都無所謂了。

  終於,他們一直在等待的那架私人飛機終於出現了。

  從飛機上下來了一位戴著墨鏡,手上捧著一台平板電腦的年輕女性。

  那一位就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總裁——

  等她走到了等候的眾人面前,取下墨鏡後,目光橫掃一圈在場的眾人:「好久不見了呢,大概,十年沒見了?」

  「你是……」

  已經有高橋家的人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真尋……」

  「請不要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年輕男子已經換好了新的制服——白手套與黑色燕尾服的經典組合。

  說完那句好久不見了後,女人只是向著關穀純一抬下巴,示意一下,隨後便向著前方邁開大步。

  「關穀,收尾工作結束了?」

  「是的,已經全部完成了。」

  「媒體那邊?」

  「小西正在處理。」

  「企劃案?」

  「在這裡。」

  關穀純從隨身攜帶的公事包中取出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隨同裡面的公文一起遞交給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上司——而對方將手上的平板電腦交到了關穀純的手上。後者將這台電腦收到了自己的公事包內。

  被認出身份的「真尋」伸手接過了公文後,一目十行的飛速流覽著紙上的內容。

  「等一下,第二十三條第三行,措辭有問題,法文版在哪裡?」

  「附在最後。」

  「我知道了。不過啊,法語果然只有在重要文件……這種地方才派得上用場。」

  兩個人一先一後的走在最前面,而瑪律科管家則跟在後面,將高橋醫療與埃羅薩塔兩方人員都阻隔在了聽不見二人說話聲音的後頭。

  真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對照內容後,確認了沒有問題再繼續往下看去。

  等她走到所乘的車輛之前,不知道在何時,瑪律科已經站在前方拉開了車門。

  抬腳,彎腰,坐進了車內後,關穀純繞到後面,從另外一邊的車門坐進了車內。

  埃羅薩塔的其他工作人員則各自進了自己的車內,徒留下高橋醫療的一眾人等面面相覷。

  「為什麼……那個孩子居然回來了……」

  認出真尋身份的中年男子面如死灰。

  他們所有人,全都記得這個拿了五百萬後就與高橋家斷絕關係的私生女——

  真尋捨棄了高橋這個姓氏,保留下了母親給她起的名字、沿用了母親的姓氏秋瀨,孤生一人帶著五百萬不到的日元跑去了美國。

  她拿著這筆錢,本來打算去念美國的金融專業,但是在念了一個學期後就退學跑去了期貨市場,用剩下的這些錢在短短一個月內,憑藉著驚人的目光和敏銳的嗅覺,撈到了上百萬美元的個人資產。

  這當然是一個奇跡,但是奇跡還沒有結束。

  在這十年間,秋瀨真尋身邊聚集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懷抱著各種各樣的理念,以秋瀨真尋為中心構建起了一個龐大的吸金機器。

  自從五年前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後,這個機器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金錢怪物。

  在這之前,公司方面對於收購高橋醫療是擁有諸多疑問的。

  但是秋瀨真尋再一次用實際行動,決定了這場收購案是非有利可圖的。

  在今日的埃羅薩塔的高層會議上,秋瀨真尋說著最近完成的這起關於高橋醫療的收購案。

  「高橋醫療有用的不是那個名字,也不是他在業內的關係網,而是那些專利。」

  秋瀨真尋所講的是一個有心人都會發現的事情。

  「只要是有用的專利就能帶來錢。高橋家的那群蠢貨們太會內鬥了,互相扯對方的後腿,這些專利哪怕過了有效期也不會變為實際的盈利。家族企業這種東西——早就該被丟到歷史的垃圾桶裡去了。偏偏這個國家還在維繫這種陳舊落伍的管理方法……」

  「不是很好嗎?」

  關穀純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檔——上面的那些數字是他早就爛熟於心的內容。

  「正因為有這群互相扯後腿的傢伙,所以我們一個接一個的弄到那些公司。」

  「說『弄到』也太難聽了。」

  秋瀨真尋微笑著反駁了關穀純的說法。

  「有價值的公司就投資、購入股權。沒辦法起死回生的公司……哪怕是骨頭都要從裡面榨出油水來,然後再把榨幹的骨頭賣掉。」

  「這種說法才是更難聽的吧。」

  負責公關工作的小西蓮二歪頭看向秋瀨真尋。

  「不是嗎……BOSS?」

  「唉。我真的不喜歡BOSS這個說法啊。」

  秋瀨真尋重新打開了面前這份檔。

  負責收購高橋醫療的特別小組正在開事後的討論會,而就在此時,秋瀨真尋的手機響了。

  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IRON RX公司的股權已經全部賣出,盈利37億7千621萬。」

  「美元?」

  「當然啦,難道你以為還是日元那種動不動就能上百億的貨幣?」

  「日元這個貨幣到底堅挺在哪裡?」

  「不過那個公司值那麼多錢嗎?」

  聽著對話的秋瀨真尋突然微妙的笑了。

  「我們賣,有人買,這就夠了哦。」

  追尋往昔的記憶,每當她擺出那副態度後,就意味著會有微妙的事情發生。

  眾人聳聳肩,完全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

  只要自己有足夠盈利,並且沒有誕生赤字,那麼就從來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這就是埃羅薩塔乃至整個業界的一貫方針。

  「我很喜歡美國的資本主義的形態哦。只要你有錢,你就是人上人。所有人都會因為你有很多的錢而高看你一眼。會說有錢也辦不到的事情,那是因為錢還不夠多。」

  拿著五百萬的斷絕關係的費用前往美國的秋瀨真尋,最終在那邊創造了美國夢的奇跡。

  「日本就不行,美國的發跡方式不能在日本重現。」

  這才不是秋瀨真尋回到日本的理由。

  「我想看看那群傢伙知道真相後的愚蠢表情哦。盈利之外的這個附加贈品真是不錯啊。」

  與秋瀨真尋相識七年之久的關穀反問她一句:「真的?」

  「才怪。」

  秋瀨真尋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們只去有利可圖的地方,同樣,我們也只要錢。」

  「對了,明天把凱特和蘭斯叫過來。」

  秋瀨真尋豎起了手上的鉛筆,瑪律科將堆在後面的資料夾用餐車推著,繞著會議桌發了下去。

  「這是我們這次的目標。」

  資料夾在打開後,赫然呈現在眼前的是關於山內重工的收購方案。

  山內重工,日本國內重工業的龍頭老大,市場佔有率超過一半。

  可以這麼講,山內重工就是這個國家的重工業。

  「讓我們買下日本的重工業吧。」

  秋瀨真尋這麼宣告了。

  「然後,再將它給賣個好價錢吧。」

  
第9章 我的帥管家(下)

  蘭斯`盧卡斯的父親是一名鋼琴家,年輕時在咖啡館駐店彈奏音樂時,遇見了前來此地喝咖啡的母親。

  兩個人在孟德爾松的婚禮進行曲中一見鍾情。

  原本點了這首曲子的男人正在向自己的未婚妻求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用這首曲子求婚不可,但是對方給了充足的小費,並且也得到了咖啡店店主的首肯。

  一見鍾情的兩人在相遇了半年後就閃電般的結了婚。次年,蘭斯`盧卡斯便降臨人世。

  長大成人過程中的蘭斯,對名為凱特的少女一見鍾情。

  如果女方沒有反應,大概這份暗戀不是無疾而終便是永遠保留。與凱特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念同一個專業,能夠分在同一個小組裡簡直就是最接近夢想的時刻。

  再後來,蘭斯已經習慣了跟著凱特的步調而前進的生活,直到兩人一起進入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為止。

  秋瀨真尋的一句話就擊破了兩人默契無間中所相隔的那層玻璃牆。

  「你們兩個不是在談戀愛嗎?」

  兩個人被擊碎了那無法講出口的暗戀,猶豫和躊躇在那之後就在也不存在二人中間。

  盧卡斯夫婦這對夫妻檔一手操辦了數十起大回報的投資,豐厚的利潤與在金錢上靈敏的嗅覺,這兩位攜手餵養大了埃羅薩塔這巨大的金錢怪物。

  而這只怪物的擁有者和唯一的飼主,正是秋瀨真尋。

  她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優秀的養育者,讓他們從世界各地帶回來各種類型的食物,然後將埃羅薩塔這只怪物餵養成了龐然巨物。

  盧卡斯夫婦是在這其中最優秀的一對養育者。

  蘭斯和凱特到達日本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無視的。

  由瑪律科開來迎接二人的車。不出所料,在車的後排中間坐著秋瀨真尋。

  蘭斯與凱特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秋瀨的身旁,瑪律科的左耳上戴著藍牙耳機,似乎耳機裡傳來了不好的新聞。

  黑髮黑眼的管家這麼講道:「前方的道路發生了交通事故,要稍微饒一些遠路了。」

  秋瀨真尋點了點頭,同意了瑪律科的做法。

  已經在飛機上睡夠了的蘭斯和凱特,二人拿起秋瀨真尋交給他們的檔,仔細研讀著上面的內容。

  凱特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要收購山內重工的話,他們旗下的公司是否需要納入收購範圍?」

  秋瀨真尋很果斷的回答:「不,不需要。這些小工廠隨便什麼時候想要能得到一大批。」

  蘭斯翻動著手上的文件內頁。

  「要直接朝山內重工下手的話,會被整個業內抵制……國家也會在背後阻止的。」

  被國家機構抵制——這是收購案最不想面對的情況。

  「先從本鄉財團下手。」

  秋瀨真尋講了自己的目標。

  「本鄉財團可是山內重工的老搭檔了。山內重工許多的融資可都是從本鄉家的銀行獲得的。」

  「本鄉家的銀行就是那家本鄉銀行?」看到秋瀨真尋點頭後,詢問此事的凱特一挑眉,露出一個算不上好事的笑容,「這可真是……」

  秋瀨真尋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本鄉銀行手上的不良債權有多少?」

  蘭斯聽到了這話後,皺起了眉。

  「不良債權嗎?購入本鄉銀行持有的不良債權和打擊他們與山內重工的關係……有什麼相關性嗎?」

  「搞掉本鄉家和山內重工的關係,得到本鄉銀行他們手上與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然後——」

  凱特聽到這裡,也皺起了眉,因為得到了山內重工的債權也沒有用。這樣子的行為不符合購入不良債權後的「低價購買、高價賣出」的原則。

  秋瀨真尋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笑容。

  「成為山內重工的最大債主。」她講了接下來的目標,「……最後,低價購入這個腐爛發臭的國家!」

  知道秋瀨真尋的野心是購入一個國家的重工業已經足夠可怕,但是低價買進一個國家——還是一個發達國家,這種事情幾乎是天方夜譚。

  「在金融危機前,誰能想到會有發達國家會瀕臨破產呢?」

  秋瀨真尋的甜美笑容,似乎看上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所說的,自然是最近那些長期主權信貸評級下調的發達國家。

  本鄉銀行現在沒有到需要賣出不良債權的危險地步。

  作為支撐這個國家經濟的數一數二的大財團,賣出不良債權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這關係到銀行在日本國內的信用。

  那個訊號,是會將吃掉斌死者身上腐肉的禿鷲招來的訊號。

  三人的密探從來不回避瑪律科。

  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馬克`瑪律科是與她所綁定的重要人士。

  他負責打點照顧秋瀨真尋的衣食起居、出行路程規劃——從身體到心理的健康全部由他一人負責。

  從這些瑣事中解放出來後,秋瀨真尋便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在各種能撈到大筆金錢的地方滿載而歸。

  「但是本鄉家是堅不可摧的堡壘呢。」

  在國際上,這個本鄉財團也是有名的「不可攻陷的直布羅陀要塞」。

  以本鄉金太郎牢牢把權的本鄉財團幾乎就是鐵板一塊,不可切割的整體。

  秋瀨真尋只是這麼講道:「變成馬其諾防線就好了啊。」

  凱特不問怎麼做,而是直接問:「從哪裡下手呢?」

  蘭斯則翻到了怎麼做到的那一頁。

  A4紙上列印著的彩色照片,似乎是從什麼身份證件上截取下來的一樣,是穿著打扮端莊秀麗的年輕女性。

  「本鄉詩織。本鄉家的遠房親戚,在幾年被本鄉金太郎收養的養女,但是,現在本鄉家可是有那個本鄉金太郎的直系血緣本鄉芽衣在,她要被放棄了吧。」

  凱特冷冷一笑:「真是愚蠢,為了血緣而放棄了多年培養的繼承人嗎?」

  蘭斯也不予餘力的發揮著自己的毒舌功力:「果然,比起才能,日本人更加看中的是血緣關係吧?說不定他們還期待著這位小姐能夠忠心輔佐那個突然跑出來的繼承人?」

  「聽說現在已經訂婚了,不久之後就要嫁給山內重工的太子爺了。完全就是和親。」

  秋瀨真尋將最近得到的情報告知了自己的這二位同伴,她的態度已經表明的很明顯了。

  沒有被降為臣子,而是作為和親的公主押送嫁往多年並肩作戰的山內重工,用婚姻換取接下來的合作關係。

  「那位太子爺可是非常不滿呢,沒有能娶到本鄉家的真正繼承人——本鄉芽衣,反而娶到了幾乎是被完全放棄的本鄉詩織。」

  「幾乎嗎?」

  「不過是好聽一點的說法罷了。」

  秋瀨真尋對這種事情看得太多了,所以她寧願拿以和高橋家斷絕關係來換到到那筆可憐五百萬補償金。以此作為自己創造金錢奇跡的本金。

  「但是,本鄉詩織可是比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之前不過是個一介平民的本鄉芽衣要對本鄉家的狀況清楚瞭解的多。」

  這正是秋瀨真尋要提到本鄉詩織的意義。

  「瑪律科,從你作為管家的方向來看,管家能完全瞭解主人生意的狀況的可能性有多少?」

  「合格的管家所知的程度是零。」挑了一條最近、且不會遇上堵車問題的行駛路線的瑪律科立刻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但是我不認為侍奉本鄉芽衣的那位柴田理人會遵守這條規則。他的主人沒有做到理應做到的事情,所以導致他也做了超出管家職責範圍的不合格的事情。」

  「組成悲劇的最大因素不是全然不知,而是一知半解。」

  秋瀨真尋輕笑出聲,而蘭斯和凱特則同樣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樣,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瑪律科似乎完全沒看到後座上的三人臉上那連國家都足以顛覆的可怕笑容一樣,從容的駕駛著車輛回到了他們現在所租住的辦公地點。

  若是之前還對柴田理人抱有不切實際的愛戀之情的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本鄉詩織已經將這份愛意轉換成了比之前的愛意濃烈百倍的痛恨。

  祖父放棄了她,芽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痛苦,理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她,唯一沒有離她而去的只剩下了自己的管家——忍。

  結果,連婚姻都不受到自己的掌控嗎?

  什麼都被剝奪了,連結婚的物件都要被指定,從雲端落到地獄深淵也不過如此。

  本鄉詩織最恨的,便是那個本鄉金太郎。

  坐在本鄉詩織對面的秋瀨真尋愉快的講道:「如果能順便拖本鄉芽衣下水的話也不錯吧。」

  本鄉詩織對本鄉芽衣的感情,可不僅僅是單純的妒忌或是憎恨那麼簡單。

  「我要本鄉財團。」

  本鄉詩織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算不死心也好,自從本鄉金太郎身患晚期癌症住院之後,本鄉家落到了本鄉芽衣手中,這讓本鄉詩織想要獲得本鄉家的動向容易很多。

  本鄉金太郎在臨死前幹得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將本鄉詩織嫁到了山內重工去。

  就算在最後,他也為本鄉芽衣掃清了障礙。

  本鄉詩織一走,能夠威脅本鄉芽衣地位的人就消失了一個不說,還能為本鄉芽衣與山內重工的合作換來了輕鬆的前景。

  本鄉金太郎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壓根就沒有問過本鄉詩織的想法。

  「我要本鄉銀行的債權……但是我們要自己選。」

  本鄉詩織點了點頭:「可以。」

  本來一直狀況不妙、瀕死狀態的銀行就是本鄉詩織想要捨棄的部分。

  本鄉芽衣對本鄉家的企業太過優容了,自她上任後,非但沒有精簡原本就臃腫的人員,反而還一再擴招——就算她滾蛋了,本鄉詩織要面對的財政危機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瞭解的。

  秋瀨真尋與本鄉詩織二人密謀完畢後,前者拿著本鄉詩織提供的情報離開,而本鄉詩織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約定證明。

  瑪律科為秋瀨真尋端來咖啡時,問了一句:「大小姐,你對本鄉詩織有多少信心呢?」

  秋瀨真尋翻著本鄉詩織提供的U盤內的檔內容,如此回答道:「看她有多恨本鄉金太郎……想讓本鄉金太郎怎麼死。」

  瑪律科聽秋瀨這麼說,隨後開口講道:「今晚收購小組要通宵工作,大小姐您這邊決定——」

  「將咖啡帶到辦公室去吧,趁我還年輕,還能通宵的時候……」

  秋瀨真尋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與那枚U盤,走向了隔壁的辦公室。

  偌大的房間內,所有人都在對檔埋頭苦幹。

  「搞掉一個財團居然那麼容易啊。」

  翻著檔資料的蘭斯手上轉著一支百元店裡購入的原子筆。

  「凱特,我們當年到底是為什麼要幹的那麼辛苦才把蘭華斯特財團給拆賣掉啊。」

  「因為那時候沒有內應。」

  凱特的手上不斷將資料錄入電腦進行著計算。

  「本鄉金太郎真是史上難得的第一大蠢貨,本鄉詩織那麼優秀的存在居然將她給嫁出去。」

  「因為留在本鄉家的話,本鄉芽衣沒幾年就得收拾東西滾蛋了吧。」秋瀨真尋站在凱特的身後,看著她所獲得的資料,神情毫不動搖,「就算有個S級的管家男友也沒用。」

  關穀純在一旁出聲道:「管家和大小姐的戀愛嗎?」

  「稍微有些古早的少女漫畫的情節呢。」凱特的評價非常的中肯。

  正在這時,瑪律科將現磨的咖啡端了過來。

  秋瀨真尋突然間叫停了凱特的計算工作。

  「等一下,這個數字是那家公司的?」

  「ENIKD科技,是研發電腦系統程式的公司。」

  秋瀨真尋眼前一亮。

  「原來如此。」

  她笑了。

  「關穀,把ENIKD科技三年內的帳目拿過來。」

  關穀純從一旁抽出了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遞給了秋瀨真尋。

  看到檔內容如自己所願的那樣後,秋瀨真尋「啪」的合上了資料夾。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本鄉財團的狩獵活動,正式開始。」

  秋瀨真尋臉上所浮現的笑容,殘酷又嗜血。

  仿佛帶著饑餓的狼群狩獵野牛的母狼一樣,就連雙眼也好似泛起了綠光。

  瑪律科看著這樣子讓人心生畏懼的秋瀨真尋,卻只是無奈的寵溺一笑,繼續切著手上的蘋果。

  他可是打算在之後準備一大盆的水果拼盤給這些埋頭苦幹,為了狩獵本鄉財團而做足準備的精英們。

  「瑪律科的手藝果然是最好的。」

  一夜未睡的秋瀨真尋在早上喝了瑪律科所煮的牛奶後,感動的要命。

  她一生中所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之一在此刻表露無遺。

  馬克`瑪律科,世界上少數的幾名得到S級別的管家,他所擁有的各項資格證書從地上一直能夠堆到天花板的頂端。更可怕的是,他為自己找了位非常有錢、而且非常會掙錢的主人。

  搞掉一個財團需要多久?

  凱特和蘭斯這對盧卡斯夫婦用了三年的時間佈局,再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才將蘭華斯特家族全部的產業購入後拆分賣掉。

  他們這對夫妻將歷史長達一百多年之久的家族徹底消滅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但此次搞掉本鄉集團,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特別行動小組,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大部分的周邊問題。

  有本鄉詩織這位恨不得讓本鄉金太郎死不瞑目的內應在,剛剛接手本鄉財團沒多久的本鄉芽衣先是要應對內部之前被本鄉金太郎鎮壓下去的不滿之聲,又要奔走於各個出現問題的企業,還要面對媒體的各種質問——

  疲於奔命的她甚至還得面對昔日聖露琪亞學院裡的昔日友人們家族的虎視眈眈。

  她只要一鬆懈下來,一露出畏懼的神情,這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將本鄉家霸佔的地盤和利益全部瓜分帶勁。

  唯一能讓本鄉芽衣感到安慰的,就是那些公司的職工們對她所展露的真心實意的笑容。

  被那麼多的人所信賴,這讓本鄉芽衣堅定了「不能後退」的決心。

  問題是,她的對手可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BOSS,那位從十六歲時就施展了魔法,十年間坐擁了數代人苦心經營也掙不到十分之一的資產。

  她在前五年擁有了數十億的資本,後五年則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將之變成了某種可怕的金錢怪物。

  在業內,她可是擁有煉金術士的稱號。

  那可不是善男信女,正好相反,這位叫做秋瀨真尋的BOSS在十年後幹得一起收購案,就是搞掉了十年前與自己斷絕關係的父家——高橋醫療。

  她把高橋醫療拆分後取走了最重要的那些專利,將之轉手賣給了美國的MCCT醫藥公司,又將高橋醫療剩下的部分拆分零賣給了日本國內、新加坡、乃至俄羅斯的相關企業。

  高橋醫療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這種來遲十年的報復真是讓人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她會找上本鄉財團作為下一個下手物件,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顯然,這位埃羅薩塔的煉金術士,相中了本鄉財團這塊能夠挖出大筆金錢的寶藏。

  「ENIKD科技!」

  本鄉芽衣在苦苦翻閱著手上的公司文獻時,終於從中找到了不是那麼焦頭爛額,反而還有盈利的一家公司。

  柴田理人雖然心中產生了些許的微妙之情,可翻來覆去的看也看不出ENIKD科技有什麼問題。

  本鄉芽衣去調查ENIKD科技的狀況後,發現他們已經在於美國的IRON RX公司洽談著一個合作專案。

  若果這個合作專案完成的話,利潤可以高達數十億美元。

  只要合作達成,就算利潤還沒到手,銀行也會敞開融資的大門。

  更妙的是,雖然IRON RX公司是由埃羅薩塔一手扶植起來的,但是埃羅薩塔早在將近一年前就將這家公司的股權全部賣出了。

  投資不過三百萬美元,但是卻回報了37億多美元。這正是讓所有業內的風險投資公司業所期待的大獲成功的例子。

  「只要合作達成的話……」

  本鄉芽衣激動的抓住了柴田理人的手。

  「就能起死回生了!」

  柴田理人含笑點點頭。

  「正是如此。」

  秋瀨真尋若是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必然會說:才怪。

  她將IRON RX公司的股權全部賣掉,當然是因為這家公司她看不到未來了。

  越來越大的融資金額和愈來愈目光短淺的兩位創始人,他們已經將讓自己獲得秋瀨真尋的青睞、並且創造了成功的「美國夢」的才氣,在女人、金錢、和控制公司的權利內鬥中揮發的一乾二淨。

  現在IRON RX公司不過是在迴光返照。

  他們提出的項目過於龐大,滿世界的尋求對家,卻渾然不知這種做法只能讓自己深陷更加悲情的地獄。

  秋瀨真尋現在想幹的,就是合理合法的凍結掉IRON RX公司的資金鏈,讓他們的計畫流產,然後造成數百億美元的虧空——

  本鄉財團面對這種狀況,絕對扛不住。

  到了那時,持有本鄉財團旗下公司的不良債權的銀行和信用金庫們就要哭了。

  這時,便該輪到埃羅薩塔出場了。

  以5%的價格將本鄉財團旗下的公司最大債權者的身份收攏的七七八八後,就到了雙方坐在一起談判的地步了。

  「我們可以放棄全部的債權,當然,只有一個要求。」

  代替秋瀨真尋出面的人是關穀純。

  他看著和秋瀨真尋年紀相仿的本鄉芽衣,面上不動聲色的講著自己的來意,卻給了心中哀歎——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本鄉家的人解除這些公司的社長職務。」

  基本上這些公司的社長頭銜都歸本鄉芽衣所有。在她之前,這些頭銜都歸本鄉金太郎。

  「然後,由我方指派的人擔任新的社長。」

  本鄉芽衣還能講什麼呢?

  就連員工的去留問題都不是她能提出的交換條件之一了。

  接替本鄉芽衣的人,正是在這場「狩獵戰爭」開始的四個月後,宣佈自己是內應身份,然後在管家的陪同下離開本鄉家的本鄉詩織。

  「你看,如今這些還不是我的了?」

  本鄉詩織在本鄉金太郎的床前削著蘋果皮,溫柔大方的微笑注視著本鄉金太郎。

  「哦,我把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都以5%的價格賣給了埃羅薩塔。不用擔心,山內重工很快就不屬於日本企業了。」

  本鄉金太郎拼了命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能讓他有開口的力氣了。

  「別蠢了死老頭子,在你連我的婚姻都要管的時候,我就想,要麼我去死在婚禮上,要麼我就笑到最後,看著你死不瞑目。」

  比起愛來,更為長久的感情是恨意。

  面對一片頹然的山內重工的老爺子山內博,秋瀨真尋仔細打量著這位第一次見面的老人。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別不甘心了。」

  秋瀨真尋翻了個白眼。

  「你會輸給我,只是因為我比你有錢。」而且更重要的,我有一群比錢更加寶貴的同伴。不過,這一點我才不會說出來呢。

  無論什麼問題,秋瀨真尋都能用「我比你有錢。」這一句話擋回去。

  對於她的這種回應方式,擦著杯子的馬克`瑪律科只是笑著說道:「我就是我所決心侍奉的主人。在我第一次與大小姐交談時,我就堅信,大小姐她是那種能夠改變世界的人。——而不是被世界所改變。」

悠于 2016-7-2 22:13

第10章 家教(一)

  戰爭來的那樣的快。

  當鐘錶上最短的時鐘指標剛剛路過象徵淩晨四點的時刻時,第一聲槍擊聲劃破了寂靜的黎明。

  在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同時,加西亞睜開了雙眼。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強迫自己養成了連外套一起睡覺的習慣。

  用了半分鐘將自己的靴子穿好後,原本七零八落的槍聲似乎已經找到了某種默契,逐漸變得猛烈起來。

  她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出了男人留下的兩柄手槍,雖然每日擦拭它們,可也不知道這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加西亞將熟睡著的小弟弟從小床上拖了起來,她看著因為剛從睡夢中驚醒而懵懂無知臉蛋,心中發誓如果這個孩子敢突然大哭大鬧起來,就立時用手帕堵住他的嘴,讓他再也發不出一點哭聲。

  比起兩個人一起送命,她寧願捂著自己弟弟的嘴直到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為之。

  隔壁屋子裡躺著的是她那位自從十歲起因為一場高燒後,就永遠活在十歲的母親。加西亞是父不詳的野種,她的母親在雙親去世後,獨自居住在村子附近森林裡的小屋子裡面。

  她是在這之後的某一日,不知道被什麼男人強姦了後生出來的孩子。

  這似乎是某種糟糕開始的預兆。

  加西亞打從小時候起就痛恨著那些偷偷摸摸的跑到她家裡來,姦污自己那一無所知的母親的男人們。

  她會叫加西亞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的母親老是看著她,然後喊著這個名字。所以,她就決定自己就叫做加西亞了。

  她母親的名字?

  大概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加西亞心中滿懷著恨意,眼中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她在聽見遠處村莊裡的槍聲後,心中比起畏懼和害怕,更多的是出於憎惡而引發的快意。

  她將母親從床上搖醒,給她披上外套,拉著她跌跌撞撞的走在夜晚的森林裡。

  這座森林在百日裡,遠遠的瞧上去就如同童話故事書裡的那種會隱藏有城堡的森林。

  沉睡中的城堡裡是同樣陷入睡夢中的城堡民眾,在最裡面的閣樓裡,躺在薔薇床上的是一位美麗無比的公主。

  能吻醒公主的只有王子。

  可惜的是,現在這座森林裡只有父不詳的兩個野種,以及活在世上的每時每刻都猶如受難、卻依然對此一無所知的女人。

  更沒有王子到來。

  來到此地的,只有一群攜帶火器,殺人如麻的瘋子。

  加西亞將懵懵懂懂的三歲弟弟往母親的懷裡一塞,她憎恨那些對自己母親發洩淫欲的男人們,也痛恨那些將她與她的母親視做世上最污穢存在而蔑視厭惡的女人們,但是她最恨的,卻是無力保護自己母親、還有接受那些男人們偶爾好意施捨的食物和衣物的自己。

  打從七歲起,她就靠這森林來讓自己和母親過得更好一些。

  然後她在森林裡發現了一個乾燥、避風的大洞穴後,就開始將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改造洞穴上。這項工作花了她大概一年的時間。

  一直到三年前,她都期望著能帶著母親躲到這山洞裡面去,然後兩個人就靠這座森林度過每一天。

  三年前,她的母親再次懷孕了,生下來的男孩子讓加西亞幾乎絕望的要死。

  她拿什麼來養活這個孩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不單單要養一個後天智力不足的母親,還要照顧一個隻會整夜整夜哭鬧不休的弟弟。

  但是這種似乎永無止境的日子,在前些時候有了決定性的轉變。

  加西亞所依靠的這座森林,是一旦深入其中就會有去無回的地方。

  在大半年前的某一日,她在為了生計而不得不更深入到這座森林中心地帶時,在水流旁見到了半個身子趴在水裡的男人。

  她以為這個男人死了,比起活人,她更喜歡死人。

  加西亞本來打算將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將一切值錢的東西都給掃下來,可她卻在脫這具冰冷的屍體衣服時,手被兇狠的抓住了。

  力氣之大,是此世的她生平從未遇見過的。

  這個男人的雙眼如某種無機質的物體,冷冷的倒映著加西亞的臉。

  她還沒想到該怎麼辦,對方卻又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加西亞才發現他的腰上有一個泛白的傷口。

  槍傷麼?

  她不是能很肯定這一點。

  但如果是槍傷的話,傷口也不該是這樣子不規則的……

  加西亞臉色白了一下,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回來後,她看著昏倒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

  「自己將子彈挖出來了嗎?」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對自己這麼狠的男人。

  會倒在水邊,是為了喝水還是為了清洗傷口呢?

  加西亞不是很能確定是哪一樣。不過——

  她看著這個男人身上那價值必定不錯的衣物,咬了咬牙,將他拖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那個洞穴裡面。

  反正就在不遠的地方……

  短短兩百米的地方,可加西亞走了足足一個小時。

  她此生從未搬運過這麼重的大件。

  加西亞努力回想著這種狀況該怎麼辦,她最後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個火堆,將破爛的鍋子架在架子上,往鍋子裡倒了野菜、肉乾和其他的什麼她能順手抓到的食材,加了點鹽,煮成了一鍋從味道到賣相都差強人意的糊狀物體。

  強迫這個男人喝下了「晚餐」後,加西亞回家去,照顧自己的母親和那年幼的弟弟去了。

  第二天一整天,她忙得都沒機會去想那個洞穴裡的昏迷者一次。

  到了夜深人靜之後,加西亞從床上爬起來,

  她帶著肉乾跑到森林裡後,一路上采了點野菜,還發現了一堆能夠吃的蘑菇。

  在走進洞穴後,她煮了一鍋加了肉乾和野菜的蘑菇湯。

  第三天,那個男人醒了。

  他們兩個人互相注視了對方好一會兒,對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這是此世的她第一次聽見別人和她道謝。

  她扭過頭去,為了不讓聲音透出來一點哽咽的意思而壓低了嗓子,兇狠的講道:「閉嘴,快點吃下去!」

  十一歲的小女孩能有多兇狠?

  反正身上中了一彈還能親手將子彈從身體裡挖出來的男人,覺得這種兇狠的言語反而顯得說話者很可愛。

  亂糟糟的頭髮和沒空去擦的骯髒臉蛋,因為營養不良而瘦的能看到肋骨的身體上套著一件過於寬大了的男孩衣服。

  加西亞又瘦又小,看上去還醜得要命。

  就是這樣的小姑娘,救了看上去身份不低,但是卻無比神秘的年輕男人一命。

  第七天,在傷好了差不多了後,男人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她當然知道這種傷口癒合的程度絕對有什麼超過正常邏輯的理由,但是她卻沒興趣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

  她直說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我想要槍。」

  天曉得這個男人是怎麼搞來的槍——他從身後摸出了兩把槍丟給了加西亞。

  「會用嗎?」

  先給了武器再問她是否會用。

  她將槍口對準了男人。

  那個男人毫不慌亂的說道:「記住,將槍對準別人時,要打開保險栓才行。」

  隨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幾個動作後,現實將加西亞的槍從手上繳下,接著將她反手摁在了地上。

  「你第二件要記住的事情,槍是遠距離攻擊的武器。在這麼近的距離瞄準別人,只會被對方把武器奪過來。」

  加西亞大喊大叫,拼命掙扎。

  壓在她身上的力道一但消失,她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第三件要記住的事情,是永遠要牢記槍裡面有多少顆子彈。」

  加西亞被告知的最後一件用槍時必須要記住的事情是——

  「瞄準之後,就絕不要猶豫,手不要動,只要扣動扳機就好。」

  她當然知道,手不要動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開槍時,不知道有多少新手都是因為後坐力而讓子彈射偏了。

  加西亞得到了那兩柄手槍,然後那個年輕的男人就離開了山洞。

  一直到今日為之。

  她在山洞裡藏著足夠她和母親,還有弟弟三人吃上半個月的食物和水。

  但是她不知道這樣能支撐多久。

  等到半個月後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消耗殆盡,那就不得不出去了。

  事實上,她沒等多久。

  在一天之後,加西亞自覺做的非常好的山東掩體被人掀開。

  她立刻握住了槍,將槍口對準從洞口走進來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強大的後座力與巨響聲讓加西亞的耳朵發痛、手臂發麻。

  之前因為逆光而看不起來者的相貌,可當子彈射出後,卻被突然湧起的火焰吞噬的乾乾淨淨。

  突然湧起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洞穴。

  加西亞看清了掌心冒出火焰的男人的長相後,不敢相信的睜大了雙眼。

  「看來你確實是將該記住的都記住了。」

  那個冷酷又陰鬱的聲音的主人,正是加西亞討要了兩把槍來交換救命之恩的青年。

  跌坐在地上的加西亞被這位青年從地上抱了起來。她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傢伙手上的火焰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不說,而且手上一點傷口也沒有。

  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加西亞這才發現,這位青年的相貌英俊的完全不像話。

  唯一的遺憾是,他身上那陰鬱殘酷的氣質,將那份英俊破壞了不少。

  「你叫什麼名字?」

  「你的名字呢?」

  「Sivnora。」

  「加西亞。」


第11章 家教(二)

  她在成為加西亞之前的前幾世似乎有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個天下盡入袖中的龐大權利。

  但是幾世輪回之後似乎早就忘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若是沒有那個成長環境,她就算想再來一次謀朝篡位也是有心無力。

  現在她是加西亞,為了自己一家三口的每日伙食而拼命奔走的可憐小姑娘,因為好心救了人而換來了一個質的轉變。

  最起碼的,可以從各種亂燉的鬼東西裡擺脫出來了。

  第一次吃到烤得香噴噴的白麵包的時候,她咬了一口,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拼命將這個麵包吞下了肚子,然後掰碎了,給泡到牛奶裡去,給自己三歲的弟弟喂下去。

  她被分到了這個小鎮上的某個似乎負責後勤的部門。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等等一切的瑣碎事情都是由這些身體結實健康的女人們來做。

  她不想要過這樣子的生活。

  將弟弟交給了負責養低齡小孩的那些人後,她不用擔心自己母親能做什麼,自然有人將她安排的妥妥當當。

  陪小孩子玩麼,反正她本來就是個小孩子。

  最糟糕的是,那些因為在得知了這位後天弱智的女人是她母親的人,看向加西亞的目光。

  加西亞對這種同情憐憫等等諸如此類的目光都恨得要命。

  她心中湧動著的是不知道起因,就連自己本身都無比厭惡的憎恨之火。

  「到底是哪裡不對?」

  這個問題她如果去問這個小鎮上的首領——那個叫做Giotto的金髮青年,他大概只會用溫柔的笑容和明顯騙小孩的語言讓她安心的離開。

  但是她絕對不是能夠被這種言語給輕易誆騙的人。

  所以,她去找將自己帶到這個和諧安寧的小鎮上的青年——

  叫做Sivnora的黑髮青年用無機質的眼睛盯著這位敢跑過來問他這個問題的小姑娘,沉默了幾秒後,告訴她:「是這個世界。」

  「那麼,為什麼沒有誰去改變這個世界呢。」

  「我們正在做這件事情。」

  「太慢了。」

  她抬頭看著這個在陽光的照耀下,依然顯得無比冷酷的男人。

  「我也看幫忙。」

  「那麼,你會什麼?」

  沒有嫌小孩子礙手礙腳,也不會和Giotto那樣,說「小孩子不用上戰場。」,他只是問她這個問題。

  「只要瞄準目標,我開槍不會猶豫。」

  「只有這點可不夠。」

  Sivnora搖了搖頭,但是看到面前那位沒有退卻半步的小姑娘。

  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既然你想戰鬥,那麼這個答案也算合格了。」

  加西亞在到了這個小鎮半年後,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受夠了縫縫補補的工作,也受夠了洗衣做飯的生活。

  無論哪一世,她就從來沒有幹過這麼沒出息的事情。

  她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依託給其他人。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選擇下面,絕不會因為別人的選擇而被迫死去。

  Giotto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Sivnora將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帶到身邊,就是為了教她殺人的方法的。

  他只是很欣慰于自己的弟弟在那一次失蹤了半個月後,總算是遇見了一個不會害怕他的小孩子。

  救命之恩就是那麼奇妙的東西。

  「Sivnora不是惡徒。」Giotto對著手上抱著一疊檔的加西亞講道,「他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現在第一次見到Sivnora的人都覺得他非常可怕。謝謝你呢,沒有害怕他。」

  加西亞只是回答Giotto:「人一生,腳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

  講完,她就抱著文件,在走廊上一路小跑,只為了搶回被Giotto所浪費的時間。

  神父,貴族的兒子,別國的情報組織首領,異國的武士,本國的貴族,貴族的女兒,普通的平民,敵對的勢力……

  從小孩到大人,Giotto天生就擁有那種可以將所有人凝聚在自己身邊的氣場。

  仁慈、善良、堅定、強大——他在治下保護的平民眼中,整個人就是光芒萬丈的形象。

  ——他大概就是那種天生的領袖。

  一分鐘就能將零件組成為一把完全可以使用的槍械的加西亞,對於這種類型的人,腦中模模糊糊的劃過一萬種不動聲色弄死他的辦法。

  可惜這些辦法因為輪回了太多世,早就忘了該怎麼根據現實狀況而因勢利導的進行變化了。

  萬幸,她決定追隨的Sivnora不是那種能夠將敵人感化為戰友的傳奇。

  這種傳奇大概一百年才會出現一次,而現實是,將敵人完全摧毀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走過昏暗的低下走廊,來到哀嚎聲不絕的刑房,加西亞取出雙槍中的其中一把,將槍口對準死也不願開口的囚徒,也不說話,只是一槍接著一槍,對準他的關節部位扣下扳機。

  腳腕,膝蓋,手腕,手肘,肩膀。隔二十五秒就開一槍——留下足夠的疼痛回味時間。

  一遍不說,那就瞄準原來的傷口再來一遍。

  通常在第一遍沒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能得到招供,第一遍沒得到的情報,在第二遍在開始後沒多久也就能得到了。

  第二遍結束了還沒講出來,那就一槍開在肺上,等著肺葉刺穿而痛苦的慢慢死去。

  通常,一個人這麼死了,旁觀的第二個人就會嚇得連自己幾歲偷窺女人洗澡的事情都講出來。

  「不說就死。而且怎麼可能讓你們死得那麼便宜?子彈也是要算錢的。」

  加西亞本來想過用冰錐代替子彈,撕裂狀的大傷口所造成的效果可能會更好。

  但是在Sivnora第一次將那兩把手槍交給她、身體力行告訴她用槍必須記住的事情後,她打從那時候起就謝絕了和敵人近距離接觸。

  她是女人,天生在性別上就有體力上的劣勢。

  感謝人類發明了槍械,只要你會扣動扳機,你就能輕易的殺人。

  Giotto在看到Sivnora的戰鬥部隊裡出現加西亞瘦小的身影時,大概非常後悔讓這個小姑娘與Sivnora相處。

  本來,在Sivnora身邊就不可能有普普通通純粹打雜的文員。

  Sivnora所擁有的部下,是純粹的、精銳的,以完全摧毀為戰鬥方針的作戰小隊。

  加西亞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員,幾年後,就是除了Sivnora以外資歷最老的那一位了。

  她的弟弟——安東尼——負責養育他的女人給他起的名字——卻是個徹頭徹尾的Giotto的信徒。

  他認為只有Giotto的理念才能改變這個瘋狂而又病態的戰爭世界。

  在安東尼眼裡,Giotto可不僅僅只是城鎮上自衛隊的首領,還是上帝派下來拯救人類的聖子。糟糕的是,他這種將Giotto當做信仰的想法,卻在被Giotto保護的城鎮上成為了一種普遍流行的想法。

  但是國內不斷在各地掀起的戰爭,卻證明了這個世界最快也是最好用的辦法,就是擁有強大的武力。

  誰的武力更強大,誰就有更多的話語權。

  擁有最強大的武力,就能擁有獨裁的話語權。

  加西亞曾經見過一次Sivnora使用那種火焰的力量。就是他用火焰焚毀射向他的子彈的那一次。

  後來她才發現,那一次仿佛神跡般的無堅不摧的力量,不過是因為各種巧合而做成的奇跡。

  最起碼的,不時需要客串一下護士,負責傷患們傷口包紮的時候,Sivnora老是會出現在傷患的那個分類裡面。

  不能長久使用,而且還不穩定。

  天曉得使用這種火焰是不是在透支未來的生命。

  反正加西亞覺得Sivnora不怎麼用這種火焰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Giotto卻在某一日,與自己的另外六位同伴戴上了奇怪的戒指。

  那些戒指上燃燒起來的火焰,雖然顏色不同,但是在加西亞看來,是和Sivnora所使用的那種火焰同一個類型的力量。

  為什麼沒有Sivnora的那一份?

  加西亞覺得這不僅僅是戒指數量被限定了的問題,還有更深的原因。

  就算已經將謀朝篡位的具體實行方法忘得一乾二淨,但是她還保留了直覺上的嗅覺。她察覺到了某種風雨欲來之勢。


第12章 家教(三)

  二十歲的女孩子該幹什麼?

  反正在安東尼看來,自己的姐姐加西亞絕不應該早出晚歸,雙手沾滿血與火藥的味道,注視他人的雙眼比深山上的餓狼還讓人心生畏懼。

  跟著一群大老爺們風裡來雨裡去,讓自己的名聲與一群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暗殺部隊相提並論,站在陰影中的身影讓人不敢正眼去看,收不到愛慕的目光,只有懼怕相隨。

  他所期望的,是能讓加西亞無憂無慮的在陽光下,穿著嶄新的裙子,懷中抱著山上採摘下來的鮮花,當目光落到身側尋食的白鴿時,露出會心一笑的世界。

  但是在加西亞的肩膀因為受傷而莫名獲得了半個月的休假後,安東尼似乎得到了一個能讓加西亞真心實意開心笑出來的機會。

  他堅信,這世界上不會有女孩子不喜歡舞會的。

  現在已經從自衛隊更名為彭格列家族的發展不知道有多好。

  剛剛與周邊的其他城鎮的勢力締結下和平契約,獲得了近些年來難得一見的和平時機,推行了裁減兵力後,又正逢慶典——

  就連那些和姐姐同一個隊伍的男人們都得到了年輕女性的青睞,這世界上既然有喜歡那些滿身血腥還覺得非常迷人的女性,安東尼堅信,這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會不對自己的姐姐動心。

  哦,Giotto不算,那位對死去的埃琳娜一往情深的霧守也不能算,天曉得是不是個性冷淡的雲守也不算。除了這三個男人,安東尼相信不會有男人無法對加西亞動心的。

  這種出於弟弟眼中的盲目自信,大僅僅是因為他從小時候起便憧憬著自己那位聚少離多、強大又溫柔的姐姐。

  強大是很強大,說溫柔都是狗屁。

  身上還肩負著護士這個工作的加西亞,所有被她包紮過傷口的人摸著良心也只能說「最後的結果還不錯」,可絕對和細心與溫柔扯不上干係。

  本來聽到舞會的事情,加西亞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玩笑真無聊。」,正準備掉頭就走,可是正巧經過的Sivnora卻說了一句:「去參加也沒關係。」就這麼將下屬投來的求助目光給無視掉了。

  準備將參加舞會當做某種日常任務來刷的加西亞在勉強點頭後,就被興奮到不行的安東尼給拉進了更衣室裡面。

  「我幫姐姐把衣服都準備好了哦。」

  「反正尺寸不會合身的吧。」

  「我有目測。」

  「目測……」加西亞想到的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反倒是另外一件,「身體資料被你收集到了嗎?」

  說實在的,安東尼在看到自己姐姐沉默下來,認真思考情報洩露問題的表情時,有一種「完蛋了,真的完全沒有女性自覺了。」的洩氣感。

  但是他很快鼓足精神,將禮服拿到了加西亞面前。

  「這是埃琳娜小姐帶回來的最流行款!」

  「這個世界明明滿地都是戰爭,結果該有的流行還是不會中斷嗎?」

  「姐姐偶爾也要輕鬆一下啊。勞逸結合才能發揮最好的狀態。」

  「我不適合輕鬆的環境。」

  「騙人。」

  「沒有必要騙人。」

  加西亞說的是實話。

  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今日的變數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超出預期的範圍,所以還是按照預定計劃進行。

  但是Sivnora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是……

  加西亞被迫換上了完全就是為了讓人行動不便的洋裙後,被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任憑安東尼擺弄自己的頭髮。

  她的腦子裡卻在想著之前Sivnora不知含義的話語。

  可以確定是說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但是參加舞會有什麼意義啊?她不去參加舞會也沒關係吧?反正她從來沒參加過這種舞會啊!

  再說了——

  加西亞正在考慮接下去的計畫發展的內容,而安東尼則很開心的發揮著自己的愛好。

  修剪髮型,整理儀容,然後——

  「姐姐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好多。」

  對於弟弟的讚美,加西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為從小營養不良的關係。」

  安東尼拿著腮紅的手一抖,比劃了兩下後,終於放棄了上妝的想法。

  「不化妝會更好吧。」

  加西亞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只穿著吊帶襪的雙腳踩在地上,然後安東尼從一旁取出了一雙高跟鞋。

  「我用工資買的哦。」

  蹲下身的安東尼催促著姐姐趕緊把鞋子穿上去。

  加西亞皺起眉,對安東尼說道:「我又不需要別人服侍著穿鞋子。」

  安東尼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 「偶爾一次又沒關係,姐姐穿著的裙子完全不方便彎腰吧。」

  加西亞接受了弟弟的好意。

  「不要現在出去嗎?」

  「不,要出去。」

  加西亞抓起一旁帶著兜帽的寬大披風,她給自己披上了這件黑色的披風又拉上了兜帽後,下擺催在地上三釐米處的寬大披風將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啊啊啊,我辛辛苦苦做的髮型……」

  「那種髮型到底哪裡好看!」

  「比起霧守的發現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我是正常人的審美觀!」

  「D`斯佩多……」加西亞一想到這位內應,打從心底就覺得不適,「那傢伙有審美觀那種東西嗎?」

  也就只能暫時從這種方面吐槽吐槽了。

  他在其他的方面還真是無可挑剔。至於個人的興趣愛好,那些都是可以無視掉的地方。

  「姐姐居然也會吐槽麼……我好震驚。」

  剛剛還因為辛辛苦苦拗好的髮型在戴上的兜帽毀掉而心痛不已的安東尼,因為聽到了姐姐的話而瞬間恢復了精神。

  「這個……誰知道呢。」

  加西亞糊弄了一下後,向前邁出了步子。

  能夠駕馭戰場勝利的女武神,只用了一秒鐘就成功駕馭了高跟鞋。

  事實上,若非因為走動的步伐而帶起的空隙,讓人注意到斗篷之下的女性穿著一雙高跟鞋的話,怕是沒人會察覺到她穿著與往日不用的鞋子。

  「穿著高跟鞋還能行動自如麼……真是可怕的女人。」

  Sivnora身旁的銀髮青年對於加西亞今日的打扮,依然是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

  若非因為他的戰力與忠誠度都無可挑剔,加西亞絕對會因為他對女性那輕慢的態度而一槍崩了他的腦袋。

  諷刺的是,當加西亞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後,沒人將她當成女人來對待了。

  「多謝誇獎。」

  「沒有在誇獎你哦。」

  「聽不出其他的意思。」

  兩位下屬不咸不淡的進行著例行的對話,而Sivnora則看著手上的檔。

  真是超級難得的畫面。

  一向將紙面工作推給下屬——絕大多數時候,這些檔全部都是由加西亞解決——的男人居然會在看文件,這不會讓他的下屬感到欣慰,只是覺得超級驚悚。

  「拜託了,Sivnora先生,不要做出這麼一副折磨人的舉動了。」

  加西亞扶額,而銀髮青年也難得的與加西亞擁有一致的想法。

  罕見的,在外人眼中不亞於地獄在人間的代名詞的男人在那個瞬間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啊,僵住了。

  加西亞和銀髮青年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然後二人在斯佩多靠近前便恢復到了往日的警覺度。

  若非幻術師有心這麼做,自然是絕不可能被二人察覺。

  畢竟——D`斯佩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幻術師。

  「時間到了呢。」

  自從愛琳娜死後,這個男人的臉上再也不會出現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我是說舞會。加西亞等下要去參加舞會吧。」

  加西亞很果斷的講道:「只有這一點請容許我拒絕。」

  在這時翹邊的人,是那位銀髮青年:「連禮服都換好了,就不要在最後逃跑了。」

  加西亞的視線透過兜帽看向那個青年:「愛德華,你還真是喜歡和我抬杠啊。」

  後者誠懇的回望:「我絕不會膩的。」

  「加西亞,去參加舞會。」 就在這時,Sivnora做出了決斷,「愛德華,你留下。」

  「瞭解。」

  加西亞強忍住翻白眼或者爆粗口的想法,決定就這麼一身到舞會那邊,躲在陰影的角落裡等待預定的事件發生。

  政變什麼的,不用太久,一晚上就足夠了。

  窩在角落裡的加西亞隱藏住自己的氣息,甚至將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幅度通過某種換氣的手段降低,將感情剔除大腦後,看到在整個城鎮中尋找自己身影的安東尼而毫無動搖,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就與看陌生人無疑。

  在見到穿著新衣服,笑得與其說是純良倒不如說是無知的母親時,加西亞的視線才稍稍柔和了一點點。

  當敵人污蔑自己的母親時,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槍打在對方的鎖骨正中,讓他痛苦不堪的死去。

  之前弱小的時候她無法保護住母親,只能任憑她被人侮辱,但是有了力量之後,沒人能夠在她面前侮辱自己的母親。

  她是生下自己,憑著本能餵養自己,保護了自己脆弱童年的女人。這個世界上,唯一用無垢的心靈全心全意愛著她的人。

  就算是為了她。

  加西亞在心中默念。

  就算是為了她,這個世界也必須變好。

  沒有戰爭,沒有暴力,沒有違規,哪怕是建立在絕對的獨裁權利之上的虛偽和平也沒關係。

  當Sivnora出現在舞會現場時,加西亞已經拉下了自己的兜帽,在因為看到她的容貌而震驚的旁人反應過來前,舉槍瞄準了Giotto的左右手——G。

  她的金髮飛揚在身後,膚色如百合,眼睛碧綠,美的驚心動魄。

  若是一切都能化作數值來計算,她的危險數值肯定比她的容貌值更高。

  Sivnora走到Giotto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Giotto微笑著轉過頭來時,對他輕聲說了一句什麼話。

  斯佩多的幻術可棒了。

  配上Sivnora的暗殺部隊的槍口所瞄準的各個物件,Giotto完全沒有抵抗的,就將彭格列的大空戒指交給了Sivnora。

  「我不想因為內鬥而造成人員傷亡。」

  這是Giotto所推行的意志,是讓他成為眾人的信仰,也是他輸給Sivnora的唯一原因。

  既然宣誓效忠的彭格列初代都交出了自己的戒指,其他為了Giotto而來的守護者們也沒有繼續效忠冷酷又鐵血的Sivnora的想法。

  在那場沒有流血的舞會之後,Sivnora成了彭格列二世。

  加西亞則得到了枚彭格列的嵐之戒指作為升官的獎勵品。

  對於安東尼失望的眼神與非議的指控,加西亞則是這麼回答的:「Giotto的理念在和平年代很有用,但是能在此時改變世界的,卻是Sivnora。」

  時光停留在這最榮耀的一刻該多好。

  百年之後,以「史上罕見的戰力」而轉為文字記載的二代嵐守沉睡的身體,不知道如何落入了白蘭`傑索的手裡。

  白蘭看著被冰封在不會融化的堅冰當中的女性,帶著漫不經心地笑容講道:「翻翻歷史記錄,果然能找到很有用的嘛。」

  就連彭格列自己,都在歷史當中遺忘了二代嵐守被冰封的地點。

  帶著瑪雷指環中的大空指環的右手貼在了堅冰之上,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融化了這塊就算丟到熔岩當中也不會融化的「堅冰」。

  冰化作了水,當加西亞的臉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刻,她也睜開了雙眼。

  碧綠的雙眼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然後,舉起了握著槍的左手,對準白蘭的大腦扣下了扳機——

  理所當然的扛下了這一次攻擊的白蘭,依然嬉笑著說道:「真是危險。」

  然後從手心中變出了一枚鑲嵌著寶石的瑪雷戒指。

  「前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加西亞,成為我的嵐守吧。」

  面帶笑意的白蘭,口中卻吐出不容拒絕的言辭。

  「器官大部分衰竭也無所謂,這種毛病超級好治。而且,我能改變這個世界。」

  加西亞答非所問:「這是……瑪雷指環啊。」

  「嗯,是真貨哦。」

  「好啊。」

  她答應了。

悠于 2016-7-2 22:13

第13章 家教(四)

  加西亞從白蘭哪裡聽說了如今已是百年之後。

  而百年之後的彭格列家族依然存在,而且還擁有黑手黨的龍頭老大大的地位。

  可在加西亞看來,白蘭這個不過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可是看上去要危險的多。

  「現在的彭格列十代目才十四歲……雖然他是彭格列初代的後裔,不過目前彭格列還是九代目當家,這個老頭子是你所效忠的二世的後裔哦,要去見見嗎?」

  加西亞的回答言簡意賅:「沒有那個必要。」

  身患原因不明的多重器官衰竭,不得不被封入了連熔岩也無法融化的堅冰——可在那之前,加西亞就已經決定放棄追隨Sivnora了。

  要說理由的話……

  ——眼光僅僅局限于彭格列這個家族的男人沒有繼續追隨下去的必要了。

  她天生就是實用主義者。

  她活著的時候,追逐的唯一一個目標就是能改變現在——當時的世界。

  僅僅是西西里島這一個彈丸之地的和平,不能滿足她的胃口。只有整個世界都真正的和平下來,才能讓她松一口氣。

  告訴她「是這個世界有問題。我們正在做改變世界的事情。」的Sivnora——他最後也如斯佩多這個愚蠢的男人一樣,將彭格列視為更重要的存在了。

  這世間上,往往都是因為理念不合而導致了諸多悲劇的誕生。

  但是在鬧出「嵐守脫離彭格列家族」這種醜聞之前,加西亞就因為陷入了多重器官衰竭,就連晴守的火焰都無法救治而被迫放入了堅冰。

  將她親手放進堅冰的Sivnora當時是什麼表情呢?

  因為逆光的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吧。

  就和當初在村莊被摧毀後,Sivnora前來山洞找她的那個時候一樣,沒辦法看清他當時的表情。

  她總覺得自己要厭倦這循環往復的歷史了。

  「加西亞在想什麼?」

  白蘭心情極好的坐在病床的一旁,手上削著蘋果皮,目光落到坐在病床上的加西亞。

  他的聲線甜膩,可卻字字句句透著一股薄涼冷酷的氣息。

  問題是,加西亞卻從他身上見到了能改變世界的力量。

  這就足夠了。

  她一揭身上蓋著的被子,雙腳重新有力的踏在了地面上。

  自從病重之後,她再也沒有站得那麼穩過。

  「您的目標是?」

  「這個世界。」

  「我知道了。請下指令。」

  「是呢……」

  白蘭咬了一口手上的蘋果,「卡擦卡擦」的將果肉咬碎,吞下喉嚨後,這才說道:「我們先去組織一個家族吧。」

  「我已經對黑手黨沒有興趣了。」

  「我有興趣。」

  白蘭用不緊不慢的速度啃咬著手上的蘋果。

  「從政的話太浪費時間了,黑手黨不就很好嘛?暴力是征服世界最快的手段。」

  「你從不同的平行時空發現的真理嗎?」

  「誒。」白蘭含笑點了點頭,「無論是哪一個平行時空的哪一段歷史,無不是在講述了這個真理。」

  「真是可悲。」

  「哪裡可悲了?」

  「循環往復的歷史。」

  「從現在開始——」白蘭將手上的蘋果核往垃圾桶裡一丟,然後伸出沒有沾上蘋果汁液的右手,「這個歷史將從我這裡展開從未有過的篇章。」

  加西亞伸出自己右手,她的中指上帶著那枚嵐之瑪雷指環。

  「但願能如您所願。」

  「必然的。」

  白蘭那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加西亞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來。

  後來她發現,什麼表情都不給才是最好的應對做法。

  白蘭是天才,與平行時空的自己共用全部情報的他、能夠在三年內為了自己的那個小家族建設強大、收攏到強大的戰力,而且——

  完全沒有引人注意。

  在旁人眼中,這不過是叫做白蘭`傑索的小孩子終於不再做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而是決定認認真真的繼承家業了。

  反正到了該懂事的年紀,之前再怎麼討厭繼承父業也不得不去做了。

  但是只有跟在白蘭身旁的加西亞才能明白,這傢伙到底有多可怕。

  無論是醫藥還是軍事上都已經發展到了極其深遠的地步,而且在加西亞不知道的地方,白蘭的手也伸了過去。

  白蘭這傢伙,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覺得他可怕。

  但是說要懷念Sivnora的話,還不如說加西亞現在開始想念Giotto的理念了。

  Giotto的理念放到今日應該可以達成吧。

  可惜了。

  去期待一個還需要家庭教師的未來十代目,不如指望白蘭。

  陪著白蘭那傻缺,將剩下的幾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找到手後,裹著黑斗篷頭戴兜帽的加西亞不得不接受了白蘭戀花成癖的後遺症——

  她得到了個菖蒲的別名。

  萬幸,她還可以繼續使用加西亞這個母親給她的名字。

  「小菖蒲,這個交給你了。」

  白蘭在加西亞面前攤開掌心,掌心上靜靜擺放著一枚雲屬性的指環。

  「我需要一個人去『那邊的六吊花』。」

  世人皆知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六吊花,只不過是白蘭放在人前的幌子。

  真正的瑪雷指環和他們的持有者,全部都被白蘭藏得嚴嚴實實。

  「我相信白蘭你的掌控力。」

  「菖蒲,我相信你。」

  加西亞接過了那枚雲屬性的指環離開了房間後,才在心裡想到,這就和她覺得看到Sivnora在看檔的場面,必然會驚悚到受不了想將檔從他手上全部搶過來、就為了「別讓他再折磨我的視線了」一個道理——她真不想面對六吊花中的其他幾個人對她報以譴責的目光,外加永無止境的「你居然敢拒絕白蘭大人的命令!」的言語攻擊。

  拉緊斗篷,加西亞踏進了會議室。

  「給諸位介紹一下,這是加西亞。我千辛萬苦才找到的雲守。」

  白蘭說的話真是誇張到了極點,最起碼坐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人都不相信這一點。

  問題是,加西亞知道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將她封起來的冰棺材所放置的地方,比熔岩的中心要好不了多少。

  真是難為了Sivnora居然能想到那個地方——來保存和隱藏她的所在。

  「總而言之,現在就是三對三,畢竟平衡是很重要的。」

  白蘭自顧自的點點頭,坐在他身邊的尤尼卻既不反對也不贊同。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新興的傑索家族,以及與彭格列歷史一樣久遠的吉留羅涅家族合併而成的兩個家族。

  坑爹的地方在於,在加西亞被封到冰裡面前,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吉留羅涅家族。

  百多年過去了,昔日認識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她一個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萬幸,她從不因為這種問題而產生過絲毫的動搖。


第14章 家教(五)

  白蘭那傢伙腦子裡絕對缺點什麼常識,加西亞在與他相處了幾天後就完全懂得了這個道理。

  但是看到他的部下一個賽過一個的奇葩,還真是什麼評論都不想說了。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白蘭的傑索家族與吉留涅羅家族合併而成,雖然合併成了一個大家族,但派系爭鬥這玩兒意打從合併開始的那一天就存在了。

  A級戰鬥力的六吊花——裡面的嵐守是口癖怪異的亡族王子,長期服用大把胃藥的晴守是白蘭大學校友……其他的人就別說了,各個都是性格大有缺陷的神經病。

  ——加西亞一眼就瞧出來,在白蘭以及獲得了絕大部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掌控權的今日,六吊花內還會對吉留涅羅家族的BOSS誓死效忠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位從吉留涅羅家族時期就跟隨那位小姑娘的雷守伽馬——以及那些原本是吉留涅羅家族從屬人員的黑魔咒。

  從屬白蘭的白魔咒裡面,就沒有什麼正常人了嗎?

  加西亞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熱咖啡,一點也沒有飲用的欲望。

  她大概永遠也不理解這種液體——到底哪裡美味了。

  尤其是——最可怕的白蘭那傢伙居然用棉花糖代替了方糖。

  打開糖罐後,看到裡面的方糖被替換成方塊狀的棉花糖的瞬間,加西亞打從心底裡湧出了一股想要掐死白蘭的衝動。

  「加西亞你是糖分依賴症這件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啦。我會覺得好羞恥的。」

  「我一點也不覺得用這種語氣講話的BOSS你還會有羞恥心這種東西。」

  「加西亞。」白蘭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變化,「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是通常款的黑咖啡哦。」

  入江正一捂著胃,他說呢,怪不得昨天白蘭突然下了一個「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只供應黑咖啡。」的決定。原來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在這裡等著。

  「我就是不想喝這種鬼東西。」

  打開糖罐發現裡面都是棉花糖後,加西亞乾脆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一塊塊取出棉花糖,然後一塊塊的往黑咖啡裡面丟進去。

  在棉花糖沾到咖啡的瞬間,變成了方糖。

  「下次玩幻術的話拜託不要再玩這麼低級的東西了。」

  「在座的人好像都沒發現這個低級的玩笑呢∼」

  「你以為人人都高興睬你啊。」

  「所以我喜歡加西亞嘛,沒有捧哏的角色的話超級寂寞的∼」

  白蘭端起手上的茶杯。

  「那麼,繼續昨天的問題吧,關於摧毀彭格列聯軍的問題。」

  加西亞只是一個接一個的將棉花糖從糖罐裡取出來,然後丟到了咖啡杯裡面。

  永無止境的棉花糖和仿佛沒有飽和度的咖啡。

  會議結束後,伽馬特意看了一眼這位突然出現的雲守。全身藏在兜帽和斗篷之下,就連性別也是無法準確判定的雲守依然坐在位置上。

  只不過停下了往咖啡杯裡丟棉花糖的動作罷了。

  正在這時,白蘭向著加西亞探過身,靠在後者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對方點了點頭,從位置上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白蘭在下很大一盤棋。

  一邊鯨吞蠶食著密魯菲奧雷家族屬於吉留涅羅家族的那部分權力,一邊卻在緊密地進行著各項研究和開發。

  如果不是手上有一枚真貨的嵐之瑪雷指環做對比,加西亞壓根就無法想像自己手上的那枚雲守的戒指——不過是枚A級戒指。

  超A級果然是不同凡響。

  用幻術將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瑪雷指環隱藏掉後,只帶著左手中指上的雲守指環加入戰局。

  ——雲屬性是「增值。」

  白蘭交給加西亞的任務是——奪得匣兵器的製造方法。

  至於那三位將匣兵器這種天才的構想付諸實際的科學家的生死,不歸加西亞管。

  這不是她所需要負責的部分。

  將匣兵器低價售賣給諸多黑手黨人的這三位科學家,已經引來了白蘭的注目。

  真是糟糕,被白蘭盯上了就沒什麼好結果。

  尤其是,白蘭自己都說了,在無數的平行時空之中,只有這個世界才擁有匣兵器這種武器。

  白蘭那傢伙是正宗的——佔有欲強烈的神經病。

  一想到征服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上,加西亞就覺得自己的選擇再一次出現了預定之外的偏差。

  難道要再策劃一次反叛嗎?

  正當加西亞思考著怎麼叛逃的同時,匣兵器的設計圖紙也入手了。

  「啊,這個是……」只有兩頭身的小嬰兒,「彩虹之子嗎?」

  確實,白蘭那傢伙說過,想要彩虹之子的奶嘴。

  曾經是世界上最強的六個人,為了完成某件事情而聚在一起,最後卻因為中了詛咒而成了嬰兒。

  彩虹奶嘴、彭格列指環與瑪雷指環,是構成這個世界穩定的七的三次方。

  正當她思考著這是彩虹之子中的哪一位時,已經有人將他殺死了。

  加西亞垂下眼簾,張開了帶著雲之戒指的左手。

  戒指發出了光。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用過多少次,都會對死氣火焰這種東西的存在感到不合邏輯之處。

  雖然白蘭有解釋過一次火焰和指環還有與之相關的各種輔助系統的之間的關係,不過因為這傢伙的講話方式實在是太讓人頭痛,而說明中的相關的術語與特定的名詞之多——實在是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說什麼異國的語言……總而言之,加西亞沒聽懂他在講什麼。

  全世界大概不超過三個人能聽得懂他的分析。其中一個還包括了他自己。

  無法理解的事物就永遠抱有懷疑的態度。

  此世,她唯一不曾懷疑和為之動搖過的就是她的母親。

  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無論她手上沾滿多少血腥,無論敵人見到了她會露出什麼樣子的驚恐表情,只要她的母親見到了她,就會對她綻開無垢的笑顏。

  就算因為時光而遺忘了一切,加西亞此生也絕不會忘記母親的笑容。

  為了她的笑容——

  加西亞用力握緊了張開的左手。

  四周浮起了白色的圓球,小巧的球正在以一種超出常理的狀態分裂,當分裂到了一定數量之時,圓球之間用跳動著的白色的光聯繫了起來。

  當她轉過身時,袍子的下擺在空中輕輕滑過,這個地下研究所湮滅在巨大的爆炸當中。

  週邊的人員只見到地面上塌陷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白色的煙霧與棕色的塵土當中,只走出來一個活人。

  來者身穿黑色的斗篷,頭上戴著兜帽,右手上握著一個失去了顏色的奶嘴。

  「資料到手,順便捕獲了一枚彩虹之子的奶嘴。回去吧。」

  離去時,加西亞看了一眼地下,有躲在掩體當中的漏網之魚,不過她也不打算去管了。

  反正她來此的任務是獲取匣兵器的資料,殺人這種事情不歸她管。

  得到即時同步的回饋情報的白蘭,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尤尼露出了一個些許微妙的笑容:「怎麼辦啊小尤尼,加西亞好像一不小心玩大發了呢。」他享受著眯起了雙眼,「是哪個蠢貨惹她生氣了嗎?還是說……她已經做好了覺悟了呢?」

  吉留涅羅家族的前任BOSS——在加西亞看來不過是個小姑娘——尤尼,卻一言不發的保持著沉默。

  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才智的光彩。

  有些事情,明知道會發生還不能去阻止。

  加西亞在白蘭約見彭格列的BOSS——沢田綱吉——之時,待在真`六吊花所在的大房間內,一張張的堆起了紙牌。

  不用死氣火焰,也沒有使用其他的作弊手段,只是單純的憑藉著手指的控制力與細微的操作,用一副撲克牌搭起了一座高塔。

  在放上塔頂的最後兩張牌時,突然間手一抖,整座牌樓在下一刻便分崩離析。

  「菖蒲好笨——大笨蛋!」

  耳邊回蕩著雨守刺耳的笑聲,加西亞看著散落在桌上的紙牌,忽然理解了這是什麼意思。

  流傳至今、血脈延續了足有十代的彭格列家族——最後一位後裔死去,血脈就此斷絕。

  她曾經以嵐守的身份守護了八年之久的二世,要是面對這種結局會露出什麼樣子的表情呢?

  她被封入冰中的半年前,sivnora就已經不再與她碰面了。

  多麼可笑,明明雙方不再會面,卻偏偏依然在世間流傳著「彭格列家族的首領身邊最強也最值得依賴的守護者是嵐守」這種說法。——這似乎是從Giotto這位彭格列初代所遺留下來的傳統。

  其實,如果沒有患上原因不明的器官多重衰竭的病症的話,她並不打算不辭而別——將自己的決定付諸語言告訴sivnora後,哪怕最後動用武力,她也要離開彭格列。

  再在彭格列裡呆上一天,她想為了母親所創建的那個無論什麼地方都能自由自在的快樂居住的世界就不會來臨。

  Sivnora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於是一樁樁的命令通過書面檔下達,再也沒有和她會面。

  就算因病倒在病床上,就連二世的晴守都素手無策時,sivnora也沒有露面。

  一直到了最後的時刻,在她昏迷之前,見到了sivnora。

  出現在加西亞面前的sivnora一言不發,只是用自己的死氣火焰將她封入了冰中。

  在那之前,加西亞從未想過於此世間,死氣火焰還能這麼用。

  封入冰中時,最後見到的是大空屬性的火焰,從冰中解凍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也是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

  真是——

  討厭死了,這種循環往復的歷史。

  雨守這位有著一頭藍色長髮的小姑娘叫做鈴蘭。——天曉得白蘭是從什麼地方找回來的這個大小姐。反正那次尋人活動,加西亞並沒有跟著一起去。跟著一起去的人是桔梗。

  倒在沙發上的加西亞手上夾著一張紙牌,在鈴蘭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中,將手上的紙牌彈了出去。

  帶著嵐屬性的紙牌輕易地劃開了水池的玻璃,擦過鈴蘭耳旁的長髮,輕易的沒入了牆內。

  直到紙牌沒入牆內前,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沒有察覺,而是無法動彈。

  「吵死了。」

  加西亞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了這個休息室。

  好歹也算是活過百年的怪物,連個小孩子也鎮不住的話,她不如早點去死的好。

  不管白蘭是正大光明的殺了彭格列的十世,還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暗算死了他,接下去的計畫也需要進行一定的調整。

  入江正一是間諜——這件事情在真`六吊花的內部已經屬於早就知道的事實。

  白蘭對這方面的情報,是向來不吝嗇告知自己的守護者們的。

  在早就毀掉了彭格列指環的此刻,入江正一的那個「將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成員帶到十年後的未來——也就是現在,依靠擁有無限可能的他們來打倒白蘭。」的計畫,對於白蘭本人而言,他也是樂於見到這種場面的。

  想要毀滅現在的世界,再建立一個新世界的白蘭,與加西亞再一次無可避免的在理念上產生了分歧。

  加西亞的理想,可從來不是毀掉後再創建一個新的。

  ——沒有母親存在過的痕跡的新世界,沒有創造的必要!

  她所想要變得更好的,從始至終都是現在的世界。

  加西亞沒打算攙和入江正一的前期計畫,她的目標一直都是將會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


第15章 家教(完)

  將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從追捕中救下來的人、是一名穿著黑袍的陌生人。

  「不想死的話就閉嘴吧,年輕的彭格列十世。」

  「哈啊……」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在面對不容置疑的要求時,已經很習慣聽命於此了。——全賴他那位鬼畜又兇殘的家庭教師所致。

  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拉著沢田綱吉一路向著森林中飛奔。

  沢田綱吉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這一路上是暢通無阻。

  「現在閉嘴。想提問,等回基地再說。」緊隨這句話之後的,是這樣一個提示,「我們要快點了。」

  然後,本來一直胳膊被人抓著向前拉著沢田綱吉突然發現周圍的景色驀地發生了變化。

  他從被拉著的狀態,變成了被人提著衣領向著前方奔跑——

  雖然錯覺這一路上體驗了下人類的速度極限,但是澤田綱吉雙腳重新站到地面上後,只為自己能腳踏實地而感到由衷的慶倖。

  到了基地門口後,黑衣人看著前方的大門,對著身旁兩腿還在發軟的沢田綱吉說:「那麼,彭格列十世,下次不要和人一起去買菜,結果卻一個人迷路了。」

  「我只是想幫忙——」

  「你的任務是打倒白蘭拯救這個世界,才不是幫小姑娘買菜。就算想刷人家的好感度,也不是這麼做的。」

  「才才才才——才沒有啊。好感度什麼的……」

  沢田綱吉說道這裡,這才發現自己一點對這個人一點戒備心也沒有。

  「我們進去吧,我要見一下那位彩虹之子的倖存者——裡包恩。」

  裡包恩——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身中詛咒的「世界最強的六人」之一,也是世界第一的殺手。

  算起來,他可以說是這群年輕的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的一個主心骨。

  走進基地後,就有槍口對準了這位黑衣人。

  持槍者開口詢問道:「你是誰?」

  「十年前的裡包恩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我。」

  黑衣人抬起手,左手上的戒指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雲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加西亞。」

  「白蘭的部下!」

  「對的,沢田先生。」

  「那麼,白蘭的雲守來這裡是想做什麼呢?」

  「請加上個過去式。」黑衣人——加西亞轉動著中指上的戒指,微微垂下了頭,「我現在已經背叛白蘭了。」

  「這麼輕易的回答,我不會接受的。」

  加西亞停下了轉動戒指的動作。

  「這樣說吧,我和白蘭的價值觀念在某個地方有著互相無法妥協的差異。我會戴上白蘭給的瑪雷指環,是因為我認為他擁有改變世界的才能——他擁有創建一個新世界的能力。一個比現在更好,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但是現在的白蘭卻想要毀掉這個世界,再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這就是我和白蘭最大分歧。」

  加西亞說到這裡,裡包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說:「也就是說,你並不想毀掉現在的世界。」

  「當然了。」

  加西亞承認了這一點。

  「我的同伴已經全部死了。所以,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畢竟這個世界有著此世的我所無法忘記的回憶。但是白蘭要毀掉現在的世界的話,這是我所無法容忍的事情。」

  「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趕到此地的獄寺隼人眼神兇狠的看著這位持有瑪雷指環的黑衣人。

  「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來——十代目!絕對不要相信這個傢伙說的話!」

  「但是……我不覺得加西亞在說謊……」

  「Giotto遺傳的超直感嗎?」

  加西亞看著那個為自己辯解的少年,忽然覺得循環往復的歷史不是什麼一件壞事。

  然後她放下了手,在下一秒,沒人知道她怎麼做的,就見到她站在了獄寺隼人的身後,而那只戴著戒指的左手也已經扣住了他的脖子。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因為,我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

  「!」

  沢田綱吉在一旁努力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緩和起來:「那、那個加西亞先生,請不要這樣……」

  「記住了,彭格列年輕的嵐守,現在本來應該保護彭格列十世的你,卻需要自己的十世為你向敵人求情,這份恥辱不要忘記了。」

  加西亞放開了手,然後走到了沒有人在的空曠地方。

  「獄寺說的也沒有錯。」裡包恩將槍口下移,卻也依然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加西亞小姐,作為同伴你也有義務不再繼續這樣藏頭露尾了。」

  澤田綱吉驚悚的指著加西亞:「小姐……難道——」

  「蠢綱,這是徹頭徹尾的女性。」

  加西亞歎了口氣,雙手放在兜帽的邊緣,卻又放棄了。

  「抱歉,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是這樣嗎?」

  對於裡包恩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沢田綱吉再一次出面打圓場。

  「嘛嘛……就這樣吧。不要緊的。」

  聽到這話,加西亞覺得這一招以退為進做的可真好,而且還是純天然無公害的發自內心,為了鼓勵一下年輕的彭格列十世,也因為欠了Giotto那麼一份估計永遠換不了的人情,加西亞抬起手,將兜帽拉了下來。

  與百年前的那次叛變的舞會上,讓周圍的人感到震驚的容貌別無二致——

  膚如百合,碧綠的雙瞳,美得驚心動魄。

  加西亞拉下了兜帽後,在讓人看清了自己的容貌後,又重新拉了回去。

  「這就是我的苦衷。」

  一片死寂。

  沢田綱吉扯了扯嘴角: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好啊?

  他才不想說自己剛才看呆了呢。

  「那麼,現在的你們大概連白蘭的那些擁有瑪雷指環的守護者們都打不倒,怎麼去幹掉白蘭——拯救世界?」

  毫無動搖的最強殺手點名了加西亞來此的原因:「這不就是你來此的意義嗎?」

  他的反問引得加西亞贊同的答覆:「是的,為了鍛煉你們所以我才來的這裡。」

  「你們這群小孩子,現在就算一齊攻過來、也只會被我反過來全部幹掉。」

  加西亞抬起了左手。

  「沒有默契的配合,壹加壹引起的結果可是會小於二的。對我來說,這種程度的群攻可比車輪戰還容易對付。」

  她寬大的袖中滑出了一把西洋劍:「比如說在用劍術上,我一招就能解決掉那個雨守。」

  這下子,就連被點名的雨守都無法維持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要試試看嗎?」

  加西亞望向那位少年。

  記得情報上記載,這位元雨守的名字是——山本武。

  他的父親似乎在蠻早之前就死了?

  算了,事到如今這些死人就沒什麼好提的了。

  裡包恩壓了壓頭上的禮帽:「換個地方吧。」

  正如加西亞說的那樣,她只用一招就解決掉了彭格列十世的雨守。

  要說方法的話,很簡單。

  她比他的速度要快。

  「以前我的一個同伴說過,唯一對敵時沒有破綻的劍術,就是『快』。」

  加西亞的劍尖抵在山本武的喉嚨上,語氣從容不迫。

  「你的劍道流派非常強。我這一生,大概也只見過一個人的流派比這要厲害。但是那個人的劍術完全沒有固定的招數。全部都是按照當時戰鬥的環境和敵人進行調整和改變。除了速度外,什麼地方都比我的同伴要強。」

  加西亞講的同伴是彭格列二世——Sivnora的雲守。

  她說的那個人正是彭格列初代Giotto的雨守——朝利雨月。

  「我這種還不行,還看得到移動的軌跡,但是只是沒辦法讓身體反應過來對吧。但是我的同伴卻真正做到了那種叫什麼……?嗯,瞬間移動。肉眼完全無法追上的移動速度。」

  「那麼,回家作業。」加西亞收回了手上的劍,「我說了兩個不同的『道』,你的道是什麼?」

  山本武一臉若有所思。

  然後,加西亞轉過身,看向身後站著的那些關心戰鬥結局的同伴。

  ——那些因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而聚在一起的同伴。

  「那麼,知道我怎麼打敗那位同伴嗎?」

  她一抬手,從四周浮現了細小的白色圓球。那些鋪天蓋地的白色圓球之間互相由跳動的白色的「線」相連。

  不用接觸也能理解,這些跳動的「線」正是「電」。

  「天羅地網之下,別說瞬間移動了,就算你會分身術一樣都是只有束手就擒的命。」

  左手向後一揮,這些白色的圓球與相連的電流全部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個幻術怎麼樣?彭格列的霧守?」

  這次的提問是向霧守那位年輕的小姑娘。

  羞怯的小姑娘只是握緊手上的武器。

  「謊言中的真實,真實中的謊言。幻術師所能做到的巔峰——」

  裡包恩在一旁解釋著剛才的那一幕。

  「剛才那個若是幻術的話,還真是不簡單呢。」

  「有幻術」這種頂級的幻術技巧,放眼世界都不會有多少幻術師能夠做到。

  「以前看過自己的同伴用過很多次這種幻術。」

  「D`斯佩多」這個名字都已經到了加西亞的唇邊,她卻還是咽了下去。

  天曉得斯佩多那傻逼到底那根神經不對了,居然還拼了命也要讓自己的意識保留到百年之後——

  總之,這個傢伙已經從癡情發展到無藥可救的變態了。

  「那麼,家庭作業是……嗯,要做到比剛才那種程度的幻術更厲害才行。」

  加西亞一甩衣袖,望著眾人。

  「那麼,下個是誰?」

  白蘭那邊,他看到了加西亞留下一張「我不幹了。」的字條。

  理所當然的,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帶著真偽各一枚的瑪雷指環跑路了。

  「白蘭!」鈴蘭一臉氣憤的抓著白蘭的衣角,「菖蒲太過分了,讓我去把她抓回來!」

  「不用擔心。」

  白蘭摸摸鈴蘭的頭,笑容和藹可親。

  「菖蒲還會回來的,一定。——不回來的話,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鈴蘭因為那個冰冷的眼神而瑟縮了一下。

  加西亞看著手上最後一塊棉花糖,還沒做好吃掉的準備,就被跑過的「小奶牛」搶掉了。

  啊,不是奶牛,是藍波。

  五歲的小鬼手上拿著加西亞剛才取出來的棉花糖,興奮的向前跑。

  「藍波大人拿到了棉花糖,棉花糖——」

  他原地轉悠悠的準備將棉花糖吃到嘴裡,但是卻被反應過來的加西亞給奪走了。

  從小孩子手上搶糖真是太丟人了,加西亞摸了摸口袋,從裡面取出一枚水果糖,丟到了藍波的嘴裡。

  「乖了,乖了。」

  硬糖可以給,但是這個不能給。

  天曉得白蘭是那根神經沒搭對,居然將所有的穩定劑全部做成了棉花糖這種造型。

  當初白蘭也說了——

  「加西亞的器官衰竭不是什麼原因不明的病,要說明原因的話,會造成這種結果,是因為加西亞的戰鬥方式導致的。」

  所謂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什麼的……雖然沒有到這麼不合算的地步,不過在意思上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破壞力確實很可怕,但是對自己身體的危害程度也很大。我用的治療方法雖然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修正過來,但是造成的結果就是——」

  白蘭打了一個比方。

  也就是說,加西亞她的身體已經喪失了對身體劣化的敏銳度——她現在就是個不會自己提出維修要求,也不會自我修復的機器人,一旦出現了故障就是無藥可救。只能進入被報廢的命運。

  但是白蘭不愧是能連通所有平行世界的天才,他天才的想出了一個補救的辦法。

  就是那些做成了棉花糖的樣子,就連口感也和普通的棉花糖別無二致的穩定劑。

  「一顆的材料費是二十萬美金喲。」

  當然,這二十萬還不包括前期投入的研發費用,還有人工費和儀器使用的費用。

  所以,加西亞的戰力可以說是白蘭用錢堆出來的。

  白蘭也曾經對著加西亞半真半假的抱怨過:「為什麼Sivnora把你往死裡面用的用到快壞掉了,就往冰裡一封,然後等著後人找到了醫治的方法後再來喚醒你?」

  加西亞該說什麼呢?

  如果Sivnora不那麼做,你壓根就見不到我,我早就死在了百年前了。

  有時候她閑下來也會想:若是死在了百年之前,會不會更好一些?

  不用面對Giotto和Sivnora守護了一生的彭格列被毀的命運,不用醒過來後,發現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知道自己的人,只有白蘭這個神經病一個,而且還是從文書上記載中知道的自己。

  ……沒有一個,能夠理解她的人。

  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與他的守護者們,解決掉前來日本的那幾個六吊花的成員的戰爭,加西亞沒去參加。

  她吃掉了最後一顆穩定劑,然後保持了訓練時在一旁指點的高深莫測的態度。

  謝天謝地,她第一天違反往日做人風格的拉足了別人的奮鬥指數。只要躲掉那個整日缺架打的雲守,將他踢給那位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就可以了。

  閑的沒事做的時候,加西亞也會稍微回憶一下過去。

  加百羅涅家族這個名字,似乎她以前應該聽說過……

  等到來日本的六吊花全部被解決,而義大利主戰場就只剩下個嵐守吉爾菲戈爾待宰時,加西亞總算想起來了加百羅涅這個姓氏了。

  我勒個去。我記得那個小夥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抖M啊,和斯佩多不相上下的癡情傻瓜。

  加西亞用藏在斗篷下面的眼神掃了迪諾好幾眼——她是怎麼也沒辦法從這傢伙身上瞧出來那種蠢到無藥可救的癡情基因啊。

  ——大概這種基因屬於劣化基因,被優化基因給淘汰掉了吧。

  加西亞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這種安慰方式。

  當吉爾菲戈爾被彭格列的暗殺部隊的BOSS一槍爆頭後,加西亞長長地舒了口氣。

  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拜託,你們都不知道我忍那個和白蘭在神經病的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腦殘王子忍了有多久了。」

  被加西亞科普了一番「你的計畫白蘭全知道了。」了的入江正一,已經從打擊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他現在急需和加西亞好好討論一下接下去的發展,畢竟沒有誰能比他們兩個在白蘭手底下幹活的間諜更能清楚內幕了。

  加西亞看到入江正一對自己的那副欲言又止表情,但是卻不想講什麼。

  反正白蘭那傢伙,絕對會在這時候出現,然後潑一臉盆的涼水給他們。

  「諸位辛苦了。」

  全息投影的白蘭一副前來「勞軍」慰問的表情出現在眾人面前。

  然後他講了一大通的話,總而言之,中心思想就是你們現在打倒的不過是假冒的六吊花,那些瑪雷指環也是假貨,真貨還在他手上,而且真正的六吊花還沒登場。

  然後,白蘭在螢幕上投影了六個身影。

  不知道該說他是太過自信了呢,還是說已經目中無人到了極點,所有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全部都沒有打馬賽克,反而清清楚楚的將相貌露了出來。

  不出所料,裡面就有加西亞的身影。

  「這就是我為什麼我不想講的原因。」

  對於抵在自己腦後的槍口,加西亞頭不轉也能知道身後站著誰。

  嘖,世界第一的殺手就算受了詛咒變成了小嬰兒,也照樣是那麼兇殘。

  「一件事情講兩遍可真的很麻煩。而且就算我講了,以你們的戰力也沒轍吧?——更何況,現在白蘭那個變態不是已經在解釋了嗎?」

  「打個比方,我的嵐守菖蒲——」

  好死不死的,白蘭想要炫耀自己部下的武力,偏偏挑中了加西亞。

  「是被我從冰裡面解凍出來的呢。在這之前的百年,一直都被封在冰裡面。她的身份,你們彭格列的人應該也清楚哦。——以前是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大量殺人者』加西亞。」

  加西亞沒忍住,伸手捂住了臉。

  「白蘭那腦殘,我那麼多的外號怎麼偏偏找了那麼一個。」她對此超不滿的。

  「將一切與彭格列為戰的敵人,簡單的,毫無花哨的一齊殺死的彭格列二世的嵐守。」白蘭笑眯眯的科普著加西亞的身份,「她的素性在彭格列的歷史文件中也留有痕跡哦。伴隨著文字所記錄的內容,她的履歷……就連記錄資料的人也留下了很可怕的批註呢——她與死很親密。這樣子的內容。」

  「啊對了,雖然我的菖蒲跑到你們彭格列那邊去了,不過提醒你們一下哦,她在被Sivnora封到冰裡面前,可是準備從彭格列叛逃呢。」

  這回換裡包恩開口了:「加西亞,你的夢想還沒有更替對嗎?」

  「嗯。當然了。」

  「原來如此,這樣子叛逃的理由就可以知道了。」

  「不愧是裡包恩先生。」加西亞笑彎了雙眼,「因為哪怕彭格列換了一個BOSS,但是結果,Sivnora這傢伙是比起改變這個世界,更關心彭格列的生存。」

  因為理念不合,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換掉自己頂頭的上司。

  ——加西亞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女人。

  沢田綱吉嘴角抽了抽,打從心底慶倖白蘭那傻逼的願望讓加西亞「總而言之——」

  白蘭又BALALALALA的說了一堆話,中心思想只有一個:十天后開始一場真人Choise戰,勝利者就能得到戰爭的勝利。

  換言之就是各方經過篩選後,各自派人出去在某個地方打一架,贏的人就獲勝。

  就是這樣子的內容。

  「反正白蘭到時候也會作弊去獲勝,只要尤尼出面用密魯菲奧雷家族合併時獲得的異議權,就能否決這場戰鬥的勝利結果了。」

  加西亞攤開手,對入江正一說了件殘酷的事實。

  「白蘭那傢伙,可是超喜歡違反規則,完全不遵守規則,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將一切碾壓過去的神經病。」

  她對白蘭的瞭解——可能比誰都要深刻。

  「問題在於,整個世界並不站在他那一邊。這是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了,失去了這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這個世界就會喪失平衡然後被徹底的毀滅。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統統不站在白蘭那邊。」

  加西亞睥睨不屑的眼神,和當年的Sivnora注視著上門挑釁的敵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一定會贏。這種Choise戰勝了輸了都沒關係,只要最後能打倒白蘭就可以了。只要白蘭不參與的Choise戰,贏還是輸都沒意義。」

  加西亞是現實主義者,更是結果論者。

  在她眼裡,白蘭提出的Choise戰根本就是一場玩笑。

  只要白蘭不參加,這種娛樂節目壓根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剩下不多的壽命,可不能浪費在這種戰鬥上面。

  白蘭也很清楚這一點。

  看到Choise轉輪上出現的兩個嵐屬性的選擇時,加西亞看著對面笑眯眯的白蘭,向前邁了一步。

  「彭格列十世,算我一個吧。」

  白蘭那邊派出了雲守、雨守、霧守和晴守麼。

  加西亞算了算,覺得還很合算。

  沢田綱吉和他的那群守護者從這些六吊花那邊得到了足夠的戰鬥經驗了,那麼接下去就由她來掃平戰場吧。

  怎麼說也要對得起白蘭提醒她的那個「大量殺人者」的外號嘛。

  加西亞將身上的斗篷解開脖子上的系帶,往身後一丟——

  她穿著的那一身制服,正是Sivnora沿用Giotto時代下來的彭格列的戰鬥服——

  黑西裝,白襯衫。

  當年她就不該去盯著Giotto上了那艘開往日本的船——

  這份欠下的人情她現在要拿命來填。

  雖然一旦開始戰鬥,那就徹底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那麼,她就在死前就先幫這些彭格列的後人們,掃平一下障礙吧。

悠于 2016-7-2 22:14

第16章 叛逆的魯魯修

  腐朽的國家,宦官弄權而使得大權旁落。

  皇帝的權利被完全的架空。

  父親連暴怒都做不到只能強顏歡笑,母親在深夜抱著她以淚洗面。

  「難道朕就再沒有兒子了嗎?」

  一國之君的父親,對著她和她的母親低聲歎息。

  五歲的她手上抓著幾顆珍珠。

  這是今年的貢品。

  雖然是上等貨,但是比起它們本身的價值,遠超數倍、數十倍、數百倍的民脂民膏被消耗掉了,作為耗損的部分,全部納入了那些因為身體殘缺而心理變態了的宦官們的手中。

  比起男性的繼承人,女性更好掌控。

  宦官們抱著這種想法,向著她的父親進言。

  難得的,這位被架空了權利的天子,在與宦官們爭執一番後,為自己爭奪到了女兒太傅選擇的權利之後,終於默認了這一決策。

  五歲稚齡成為一個大國的皇位繼承人,即便只是個權利被絕大部分架空的女太子,也足夠惹人注目了。

  已經讀書識字的她在學習和分析上展現了卓越的才能。

  天子為她挑選了只在文學上有極高的造詣,但是在其他方面,能撼動、能影響朝堂的權利為零的葉蘭台,作為太傅。

  年逾五十的葉蘭台的葉家,是世世代代都效忠于皇室的忠臣。

  能夠用的人就都用上。

  蔣瑞華手上的籌碼太少,不得不連這位滿腦子「臣為君死」的大文豪也得用上。

  但是她卻不信任、完全不相信葉蘭台所推崇的聖人所言的治國之道。

  這些所謂治國之道的鬼玩兒意真要有用,這天下就不會是他們家的人來當天子了。

  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要記住。

  那些書上寫的東西只能作為有一定參考的文獻,但是絕對不能相信其中的可行程度。

  說白了,她從不相信連寫書人自己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吸收各種言論,翻閱各項歷史文獻,與世界的形式進行對照,在棋盤上不斷推演其中的可行性。

  一次又一次,在母親掌燈來探望她時,她還坐在棋盤上推演可行性。

  棋面上是錯綜複雜的一片膠著的局勢。

  天時地利人和。

  還有——

  從她手中丟出一枚色子。

  色子在桌上轉動,最後向上的一面是六。

  「瑞華很厲害呢。」

  天子的妻子,一國之君的皇后,慈愛的目光落在自己年幼的女兒身上。

  她絕不會吝嗇自己的誇獎,所謂的嚴父慈母,正是這世上最標準的配置。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去上學不是嗎?」

  「是。」

  她自己將棋面上的黑白二子收回盒子裡,隨後才從椅子上跳下來。

  在身邊侍女們的服侍下,七歲的小姑娘換下身上的常服,洗臉淨手後,喝下一杯母后親手煮的熱牛奶,然後躺倒床上,乖巧的任憑自己的母親將被角掖好。

  看著女兒閉上雙眼後,皇后依然凝視著自己的女兒。

  好夢,我的女兒。身肩一國重擔的你……

  在蔣家的血脈中根深蒂固,昭顯血統身份的獨有白髮,襯托著年幼的女孩越發的幼弱無辜。

  我的孩子,必須在這樣的時代繼承皇位嗎?

  皇后合上雙眼,絕不能讓自己的淚水落下。

  稍稍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本應整個中華聯邦最尊貴的女人才睜開雙眼,轉身走出了女兒的寢宮。

  「不要弄出聲音來。」

  她在離開時,特意叮囑著周圍的宮人。

  蔣瑞華是個得天地所鍾愛的孩子。在學習上的才能常常讓她的太傅葉蘭台驚歎,隨後,他拼命將這份驚歎藏於胸中。

  在被那些宦官們掌權的今日,葉蘭台和太子殿下不都不將這一份才能小心的掩飾起來。

  她的獨立思考能力似乎與她的學習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一樣,從未做過一件錯事,甚至在不知何時,已經想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想到的內容。

  在蔣瑞華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件糟糕的事情。

  鄰國的日本被大不列顛布裡塔尼亞帝國徹底佔領,別說日本的那個皇室了,就連日本這個詞語都從地圖上抹去了,剩下的只有11區這個殖民地的編號。

  蔣瑞華抓起一把籌碼,然後看著籌碼從自己的指縫間落下。

  將僅剩在手掌上的一張籌碼翻到正面,上面刻著的是她從五歲開始的願望。

  三個月後,中華聯邦第八十八代皇帝病逝,一身白衣的蔣瑞華合上父親的雙眼,心中發誓要將應屬於自己的全部奪回來。

  她的局已經布完了,現在就是收官階段了。

  詔令將擁有大權力的宦官們都召進宮來,所有的宦官們都從自己的眼線處得到了這是權力分配的場面。

  所有人都需要這位元只有十歲的新天子的青睞,就算已經被完全架空了的天子,但是只要她在某件事情上表達了傾向於自己的態度,那麼就能得到在這個國家上最為重要的一樣東西——正當理由。

  行事需要正當理由,若並非正當理由,那在這片土地上就會被政敵輕而易舉的以「逆賊」所判處死刑。

  所有的大宦官們都到齊了。

  居於高位上的天子腿上橫放著一柄劍。

  此乃天子佩劍。

  由其父傳下。

  蔣家代代相傳的寶劍,此劍曾經在歷史上三十三次暫時交予臣下,而每一位都是名留青史的代天巡視國內土地的天使。

  時至今日,也不過是一柄意義高過實用性的寶劍罷了。

  然後,這柄百年未曾沾過鮮血的寶劍如今被天子拔出了劍鞘——

  「一個不留。」

  她端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長髮整齊妥帖的束在頭頂,屋內的禁衛軍們下手宰殺這些宦官們的動作如狼似虎,兇暴殘忍。

  他們仿佛代替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們,將往日的恨意全部發洩了出來。

  滿屋子血肉橫飛,哀嚎不絕。

  守在屋外的宮女低眉垂手,似對屋內的哀嚎與刀尖之聲一無所知。

  等到單方面的殺戮結束之後,蔣瑞華才站了起來。

  她對站在自己左側的侍女說道:「非魚,喊人過來收拾殘局。」

  隨後對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位禁衛軍的年輕將領講道:「黎將軍,朕將這柄臨淵劍交予你,這些宦官們——我要他們抄家滅族、一個活口也不留。」

  「臣遵旨。」

  煩人的登基大典結束後,蔣瑞華開始清算整個朝堂了。

  她計畫中的諸多事情:有罪的官員落馬,有能力的底層官員被大力提拔,大力普及教育事業,提升軍備實力,而焦頭爛額的一堆事情總算是能有了一個可以讓計畫有條不紊的發展下去了章程後……

  當務之急卻是——

  「懷孕?!」

  蔣瑞華聽到自己的母后居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陛下,哀家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個國家,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寡婦,摸著自己的小腹,一臉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女兒。

  「我的孩子,只有陛下就足夠了。」

  這位太后這麼講道:「哀家什麼忙也幫不上陛下,陛下所思慮的是哀家從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可……我也不能給陛下留下隱患啊。」

  蔣瑞華跪在了榻上,將臉貼在母親的腿上,雙手環著她的小腿,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母親才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

  在母親的眼中,就算明知自己的女兒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天子,也依然是那個小時候需要她夜夜掌了燈,去她的寢宮看著她入睡的小女兒。

  而且——

  「去吧,哀家要喝藥了。」

  將女兒哄出去後,太后看著手上的那碗打胎藥,微微一笑,雙手端著藥碗,一仰頭,將濃黑的藥汁喝得一乾二淨。

  蔣瑞華一路沉默不語的走向書房,在書房裡看了整整三日的摺子,直到非魚告訴她太后已經渡過了打胎後的危險時刻,以及黎星刻將軍帶著抄家後整理好全部清單過來了。

  抄家滅族才是這世界上擁有最高效率的工作。

  書房的門被端著茶水進來的霧花關上,在這書房內的只有四個人。

  蔣瑞華看著黎星刻帶來的清單,眼睛盯著最後折算出的價格,突然說起了不相關的話。

  「朕不想做人。」

  「陛下!」

  這個發言太過驚世駭俗。

  「朕要變成怪物。先是怪物,然後是這個國家的天子。」

  她抬起手,阻止了他人的進言。

  「正因為朕是這個國家的天子,所以必須是怪物。朕要的效果,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最起碼絕大部分人一想到朕這個怪物的存在,就連思考的能力都因為大腦被恐懼支配而無法運轉。」

  「朕絕不要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

  黎星刻認為天子講得是宦官干政的局面,而非魚和霧花則知道,這位天子講得是自己的母親不得不將父親留下的孩子一碗打胎藥給弄死的事實。

  就為了不留下隱患,所以必須弄死可以替換的後備者。

  隨後,她看著將臨淵劍送還的黎星刻,開口道:「黎將軍,許久之前,在這污穢不堪、腐敗爛朽的朝堂上,汝乃朕所見到的官員中,少有的清正不阿,並且極有才華的官員。今日,此劍賜汝,請勿辜負朕與民眾的期待。」

  「定——不負陛下所托。」

  黎星刻眼含熱淚一臉信任的離開了書房,而向來不在人前展露絲毫情緒的蔣瑞華則被非魚和霧花二人提醒——

  「陛下您太心急了。」

  「剛才的那些話,陛下說的太露骨了。」

  蔣瑞華將手上的那份文件轉過來,展現給兩位侍女們看。

  「這麼多錢,被那群腦滿腸肥的傢伙貪污了這麼多錢——」

  她將手上的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摔。

  「這可是中華聯邦一百年的全國收入!」

  最富有的一位宦官,一個人便坐擁了二十年過半的國民收入。

  這可真是——

  「非魚,我都想再來幾次這種抄家的事情了。」

  在霧花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非魚問道:「需要為您準備一份名單嗎?」

  蔣瑞華在那個瞬間,真的希望這位中華聯邦的情報部門第一人給自己準備一份名單,然後照著名單開始抄家。

  但是她強壓下了這份誘惑。

  有了這麼多的一筆錢,能幹的事情就更多了。

  之前苦惱的銀錢短缺的計畫全部能夠順利推行,而中華聯邦內部的抄家滅族的事情放到國際上來,就算布裡塔尼亞帝國代表聯合會譴責了一番,反正中華聯邦向來不參加這種魚唇的一言堂的會議,蔣瑞華當然不去睬他們。

  上至國家重臣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無不因為國之蛀蟲的宦官們從歷史上消除而舉國歡慶。

  當凝聚在一起的中華聯邦那種千百年來奠定在靈魂深處的、對天子的敬畏和愛過的情緒被引爆之後,舉國為了一個目標而動作時,那強大的行動力讓整個世界膽戰心驚。

  君來犯,吾等必死戰!

  從歐洲聯盟威逼利誘挖來的各種研究人員,在提供了優渥的研究條件以及將他們的家屬都通過各種管道給一齊搞了過來後,這些研究者們在幾年之後,都再也想不起來回國這種事情了。

  「霧花,都說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國界……可也沒見到這些人有多麼愛國啊。」

  「因為歐洲聯盟是個鬆散的組織的緣故。」

  負責天子的衣食起居,甚至還肩負貼身護衛這等職責的霧花,盡心盡責的給自己的天子解釋著她本人也清楚的事情。

  「根據歷史來看,歐洲聯盟的居民是不會對一個地區誓死效忠的。那些為了保護地區引發的戰鬥,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地盤而拼死戰鬥罷了。」

  「我們不是也是也在這麼做嗎?」

  「陛下,我們是有理的一方。」

  「理由什麼的,想要找的話總歸能找得到的吧。」

  「陛下,請務必不要這麼說。」

  看著霧花的表情,蔣瑞華有些得意的笑了。

  「啊啊啊,總算見到了霧花著急的表情了。」

  「陛下,這一點也不有趣。」

  「放心吧,我早在很早之前就拋棄了『人』的存在了。」

  蔣瑞華看著手上的這份最新的軍工產品的進展彙報,「現在,朕是怪物。」

  「然後,朕的怪物之名,將會成為敵人噩夢。」

  正在此時,非魚帶來了最新的軍情戰報。

  「黎、黎星刻將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遭遇布裡塔尼亞帝國二皇子修奈澤爾的軍隊,現在生死不明——」

  聽聞這個消息,天子卻冷靜下來,一連追問了幾個問題,隨後便清點國內的兵力,開始作戰的準備。

  當然,國內動員。

  自從第一次出現在各種螢幕上後,天子蔣瑞華就積極的出現在各種新聞媒體的報導當中,一個親民、勤政的天子形象,時不時露出個純潔無邪的賣萌笑容讓國民記得這個在外國口中傳頌為怪物的天子,其實不過只有十三歲的年紀。

  在國內,天子的人氣可是能夠力壓一切的活人。

  而在國外,中華聯邦的天子蔣瑞華向來都是展現以絕不退讓的強硬態度。

  她所鍾愛的正是年輕氣盛的官員,但是卻也極其的尊師重道。

  葉蘭台這位太傅,在太子成為天子後,便官拜宰相一職。

  他身上的重任,就是給這位年輕氣盛銳氣逼人的陛下在下達一個尖銳的命令之前、給她潑個冷水,讓她再思索一下這個命令是否恰當。

  這種時候,只要能說服了葉蘭台,那就可以了。

  「對了,帶朱雀組和青龍組的機體過去。」

  非魚在一旁提醒:「但是,還沒有進行過不同場地的實戰測試,只是各項資料達到標準了……」

  蔣瑞華卻一言拍板:「不,這就夠了。」

  非魚領命退下後,霧花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太過看重黎星刻了。」

  「文治武功,他在任何地方的才能都無可挑剔。朕如果去做的話,也不可能會做得比他更好。而且——」蔣瑞華看著永遠不變的書房內的擺設,「朕只能待在這個紫禁城裡,一直到進了棺材才能從這個地方離開。」

  「陛下,請不要繼續這麼講了。」

  「朕即沒有想抱怨什麼,也沒有怨恨什麼。既然決定變成怪物,那麼這些感情都沒有存在的價值。」

  霧花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天子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將這種話講了出來。為了回應這份信賴,她深深地俯下身,低下了頭。

  千言萬語抵不過這麼一個臣服的舉動。

  這是,天子說了:「朕想吃母后做的綠豆酥。」

  「是的,臣下立刻去轉達陛下的意願。」

  送走了霧花後,獨自一人待在書房內的天子捏緊了手上的御筆。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黎星刻你可絕對不能死!

  我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栽培你,你怎麼能就這麼死掉了?!

  陷入困境的黎星刻與他的三千人戰隊,一直支撐了12天,終於等到了國內的援軍。

  這是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分為朱雀、青龍、玄武、白虎四組,亦是朱雀組和青龍組兩個組,共計14台機體的首次登場。

  14台性能卓絕的機體以及多次戰爭培養出來的A級王牌機師,而在這14台機體之後是龐大的軍隊——

  這支援軍不僅僅帶來了勝利的曙光,而且還帶來了天子陛下的命令——

  「活捉敵方陣營的修奈澤爾二殿下。」

  「從現在開始,攻守逆轉了。」

  紫禁城中的天子陛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修奈澤爾二殿下,歡迎你來中華聯邦友好會談。」

  看到黎星刻傳來的現狀照片,被他抓住的白王子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樣——

  視頻那段的天子陛下突然間這麼說了:「朕果然無法理解布裡塔尼亞帝國的審美觀呢。」

  黎星刻啞口無言。

  「黎星刻,你給朕記住了。」天子陛下這麼說道,「到了你這個位置上,你的生死就不是簡單的歸你一個人管了。哪怕你到了地獄裡面,朕不管你是用爬的也好走的也好,坑蒙拐騙想盡辦法也要給朕回來。如果回不來,朕會親自去地獄把你搞出來!」

  黎星刻低下了頭。

  「臣遵旨。」

  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這份信賴太過沉重,他不知道能否承擔的住。

  忽然想起了非魚在很早之前,第一次與他見面時,曾經告訴過他的話語:「陛下的信賴很沉重,若沒有那個覺悟的話,請在此提出來。」

  黎星刻那時沒有提出異議,現在也不應該會有。

  當視頻結束的時候,他也恢復了往日的果決。

  關於給布裡塔尼亞帝國帶來半個歐洲聯盟領土的二皇子——修奈澤爾`Ei`布裡塔尼亞的贖回一事,他的父親,布裡塔尼亞第98代皇帝是這麼說的——

  如果中華聯邦的天子這麼想要我的二兒子的話,那就請儘管娶回去好了。

  「朕對你的二兒子沒有半點興趣。」

  「我有很多兒子哦。」

  「我對你們家的男人統統沒興趣。」

  「那麼,女兒呢?」

  「……」

  蔣瑞華在心底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看吧,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兩個政權之間的對話。

  只要能獲得中華聯邦的天子的婚姻,別說是最優秀的皇位繼承人了,整個皇室都對她開放,任憑選擇。

  「完全不必了。」

  蔣瑞華很果決的回答。

  「朕已經嫁給了朕的國家。」

  所以讓他們來談談修奈澤爾二皇子到底值多少錢吧。

  在非魚帶回來的情報裡,天子看到了關於GEASS 這種超能力的話題。

  而能夠賦予他人GEASS ,並且能夠擁有不老不死之身的Code——

  「朕對長生不老沒有興趣。」

  別開玩笑了,當怪物當了這麼幾十年就夠了。

  難道還要永生不死的當下去嗎?

  於是接下去的計畫裡,每年都會提出搞死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個Code的提案。

  五年後,付出了數十人的犧牲後,被困於日本地區研究所內的C.C與布裡塔尼亞帝國的Code教團主V.V徹底死去的報告被擺放在了天子的桌上。

  在確認了這一點後,她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那麼,問問看修奈澤爾想不想搞掉自己的老爹自己當父親吧。」

  說實在的,修奈澤爾這傢伙可比他爹好弄多了。

  有修奈澤爾這麼一個對弈者,總比面對他那不要臉又神經病的老爹要好。

  和現任的這位布裡塔尼亞帝國的皇帝幾次三番的交手後,蔣瑞華打從心底不想再和這個神經病對局了。

  五十年後,平穩渡過了政權改革,從皇權獨裁走向三權分立制度的中華聯邦,繼續著自己的興盛,至於這份興盛能延續多久,已經不是那位一生都嫁給這個國家的昔日天子——蔣瑞華——所要考慮的問題了。


第17章 藍色生死戀

  再睜開眼睛沒多久,加西亞就發現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太壞的消息。以及一個挺好的消息。

  不算壞也不算好的消息是她家裡似乎沒多少錢,好消息是就算沒多少錢,也沒有到負債的地步。

  挺好的消息是,她還是在有抽水馬桶和電線與網線的社會。

  沒有這些東西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享受過了這種便利後,能再享受一下當然是個好主意。

  雖然母親因為生了個女兒不太開心,但是父親卻挺高興的。

  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受到二人的關照是杠杠的。

  這一次她的名字叫趙容夏,成了個韓國人。

  父母在某個鄉下地方開了一家飯館,來飯館裡吃飯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些與母親類似的豪爽大方的女性。

  在為了生活而拼命工作的人面前,男女有別與禮儀風度統統都是有錢人閑的蛋疼搞出來的玩兒意。

  過了幾年,嘴甜勤快又聰明的趙容夏就成了給父母長臉的驕傲。

  上了小學後,趙榮夏才發現這年月的小學老師有多勢利眼。

  媽蛋,好端端一個教師節,所有同學的家長都有給老師塞錢啊!

  她們家辛辛苦苦的幹一個月,都攢不下那麼多錢。更何況這時候趙容夏的媽媽又懷孕了呢。

  醫生暗示過了,這一胎可是個男孩子。

  好麼,要有弟弟了。

  趙容夏發現自己在繪畫上面有點天賦後,就給自己老師畫了張賀卡,然後在心底暗暗發誓,這老師要是敢嘲笑她的禮物微薄她就摔桌子罵人。

  反正她是鄉下來的野丫頭,沒禮貌又俗氣,幹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稀奇。

  正好相反,那位老師雖然是個勢利眼,但是在這方面的眼光卻非常毒辣。

  她就想到了,趙容夏這繪畫天賦只要培養的好,一定能拿獎給自己爭到臉面。

  於是這位老師專門跑了一趟趙家,和趙容夏的父母談了談,誠懇的表示「容夏這孩子有繪畫的天賦,父母再苦也不能浪費了孩子的天賦。」

  中心思想就是「孩子成長的前期,再苦也一定要投資,到了後來孩子學業有成掙大錢了,你們還不怕沒有百倍千倍的回報嗎?」

  趙容夏覺得這說法挺二的。

  她還記得自己以前和真正的藝術家相處過,那種——畫上的每一筆都透著一股靈氣,整幅畫都好散發著一團豔光的傑作,怎麼是自己這麼點小天賦就能搞定的?

  可趙家爹媽被說動了,她也沒轍。

  老師給趙容夏報得繪畫班一個星期的雙休日全部泡在了裡面,這個繪畫班的重點不在於常駐老師的師資力量,重點是偶爾會來上一節指導課的國內大拿尹教授。

  尹教授有時也會把自己的兒子帶來,然後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副素描上後就移不開眼了。

  「功底很扎實啊,基本都沒錯。」

  一旁跟著的老師趕緊回答:「誒,趙容夏是我們這個班級裡天賦最好的一個。」

  年僅七歲的尹俊熙,第一次見到趙容夏,就是看著她拿著紙2B鉛筆在紙上不斷練習著素描的身影。

  對趙容夏來講,雖然課上老師發的紙是不能帶回家去,但是這些紙張費用可全部算在了她們家教的學費裡面,這都是錢啊,多畫一張也好。

  曾經坐擁天下、一切事物因有盡有的女皇陛下,此刻不得不為了那麼幾張紙斤斤計較。

  人小不成事,而且從小就沒有那個環境,她這一世估計也培養不出來什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客了。

  要是條件好——

  她還真有當總統的打算。

  尹教授第二天,就找補習班的老師打聽到了那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住址,然後一路尋了過去。

  就算對藝術絕緣了大半輩子,但是因為生平最得意的大女兒正在學畫畫,趙家父母也刻苦的研究過,雖然他們倆也只知道國內的幾個名人,但是尹教授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人家一個堂堂教授找上門來,要收他們的女兒當弟子,夫妻倆當然高興不已。

  問題是——

  趙母有些尷尬的擦著手:「容夏那丫頭,剛才還和我說是要去寫生,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對他們來講,這種鄉下地方就是小孩子能夠隨便撒丫子亂跑的地方。

  尹教授一路過來,維持著文人騷客的文清態度,對這種和現代都市相反的淳樸的鄉下地方很感興趣。

  就在天忽然暗了下來時,趙容夏一路飛奔著回來了。

  「媽媽,外面要下雨了,我就趕緊回來了——誒,有客人?」

  趙家的住處是典型的前面飯館,二樓則是店主一家住所的結構。

  「這是尹教授!」

  趙父趕緊拉著自己的女兒過來,趙容夏看到尹教授的相貌,就知道他是誰了。

  「尹教授好。」

  尹教授看著渾身上下收拾的乾乾淨淨,就算一路飛奔也沒亂七八糟的趙容夏,越看就越是覺得她鐘靈慧秀是個好徒弟。

  結果,尹教授給家裡打過電話,在這邊吃了頓飯,再歇了一會兒,等雨停了離開前,便收下了趙容夏這個徒弟。

  他認為自己挖到了一個天才,悲劇的是,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靠畫畫來混飯吃。

  她感興趣的是CG繪圖。

  換言之,油畫流派的大拿尹教授,他註定要有一個叛出師門,在CG繪圖這條因為科技的發展而活躍起來的邪門歪道上走得非常成功的弟子了。

  .

  .

  跟著尹教授學了三個月畫後,懷孕期的尹阿姨對於自己丈夫收在門下的小弟子特別特別的母愛氾濫。

  趙容夏嘴甜人乖賣得一手萌,而且對尹媽媽來講,小姑娘就是比自己的兒子貼心。

  尹俊熙頓時就心情抑鬱了。

  小孩子麼,家長的注意力放在別人家的小孩身上,會吃醋很正常。

  趙容夏壓根就不睬尹俊熙那幼稚到了極點的眼神注視。

  尹媽媽當然看出來了自己兒子望向自己的幽怨眼神的內涵。

  她拉著兒子過去,語重心長的講了一番後,等尹俊熙同學在出來,已經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趙容夏了。

  趙容夏才不管小屁孩的想法呢。

  尹教授知道她家裡條件不好,就說自己的弟子都該用老師準備的繪畫工具,這份恩情趙容夏記在心裡,心道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到了下課的時間後,尹媽媽送趙容夏回去,順便將尹教授的一些換洗衣物也送過去。

  最近尹教授徹底迷上了趙容夏她們家附近的淳樸環境,用文藝點的說法就是:他在這裡找到了靈感。

  於是尹教授在趙容夏家裡住了下來,不分白天黑夜的畫畫,若沒有人提醒,他大概連飯都忘了吃,更加別提洗澡睡覺了。

  趙母在私下裡小心的問自己的寶貝女兒:「容夏啊,你可畫起畫來不能這樣啊……」

  趙容夏點點頭,她想自己也絕不能搞成這麼一副為了藝術獻身的模樣。

  好不容易活在這麼方便整潔的現代社會,把自己搞得和古代人一樣這是何苦來哉?

  尹教授在趙家一連小半年,直到妻子要生產了才帶著完成的畫作回了家。

  趙容夏揮揮手,和父親一起將母親送進了產科醫院——

  誰料到住在同一家醫院的還有尹教授的妻子尹阿姨呢。

  這可真巧了。

  更巧的是,兩個人還同一天分娩。

  趙容夏守在手術室的等候位上,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她對手足無措的父親講了一句後,就起身給自己去倒杯開水。

  正在這時,聽到婦產科的兩位同樣跑來倒水的護士聊天時談起的內容。

  「你那邊的也生了?」

  「對啊,你不知道,今天居然有三個產婦要生,醫生都差點不夠用。」

  趙容夏心裡將這段對話過了一遍。

  沒想到除了自己的媽媽和尹阿姨,居然還有另外的人也生孩子。

  等孩子出來,都被抱到育嬰室,趙容夏趁著爸爸照顧媽媽的時候,偷溜去育嬰室瞧瞧自己的弟弟。

  她弟弟當然是一枝獨秀,因為另外兩個孩子都是女的。

  而且趙容夏還沒進去,就發現已經有人在了。

  是尹俊熙。

  嘖。這傢伙不就是尹阿姨和她多說了兩句話都會露出幽怨寂寞的眼神,哈哈哈哈,以後你可是有一個妹妹和你爭一輩子母親的寵愛啦。

  被尹俊熙那幽怨的眼神搞得神煩的趙容夏此時在心中大肆幸災樂禍——而她其實也壓根就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父母忽視。

  她一貫是自己照顧自己也能照顧的很好——完全不用人操心的類型。

  正在這時,尹俊熙手賤的將兩個女嬰的牌子調換了。

  這一幕被趙容夏看在了眼裡。

  趙容夏躲了起來,等尹俊熙跑掉了,她就溜進去,將兩塊牌子換回了原來的位置。

  幹完這一切溜回病房時,趙容夏拉著護士長的衣角,天真無邪問:「為什麼我在外面看到,弟弟的房間沒有和媽媽的房間一樣有人在呢?」

  看著護士長臉色一變還要勉強安慰自己,隨後怒氣衝衝的快步向著在值班室裡走去的背影,趙容夏悄悄地回了媽媽的病房。

  尹俊熙,我這是在幫你。

  吃著爸爸削好皮的蘋果,趙容夏心中想道。

  我可是為了你最後別搞出來什麼「有情人終成親兄妹」的戲碼呢。


第18章 老師的恩惠現實版

  自從母親出了醫院、而家裡多了一張嘴吃飯後,趙家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到了趙容夏弟弟的身上。

  他們這樣子的做法,對趙容夏來講,她自己還覺得更自在一些。

  這一整個暑假,趙容夏就拎著自己的那一箱子打包好的畫畫用的工具,與自己的老師尹教授兩個人一起寫生去。

  穿得整整齊齊的尹教授與生命力旺盛的趙容夏兩個人,帶著一堆東西外出又帶著一堆東西回來。

  在尹教授看來,這沒有被現代科技和城市化所侵染的鄉下地方,散發著一股城市裡所見不到生機。

  在這位藝術家的眼裡,就連路邊的草都是一股子生機勃勃的豔綠,更別提那些點綴其間的鵝黃、淺粉的鮮花了。

  對尹教授而言,城市裡的植物就所打理的再好,都透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灰色,而在常人眼中的這個鄉下地方卻是他所期望的地方,這才是能孕育他靈感的土地。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整日裡形影不離的在這塊土地上撒丫子亂跑,尹教授找到了中意的地方,畫架一放凳子一擺,就坐下來不管不顧的畫起來。

  而趙容夏則在一旁篤悠悠的繼續練著自己的速寫。上色的工作就放到回家再講。

  在尹教授看來,自己的這位弟子是哪裡都好。

  第一次見面,趙容夏沒見到他,可他卻見到了趙容夏的畫。

  不急不躁、有條有理,而且非常清楚自己要畫什麼。

  ——更別說靈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對她而言只是信手拈來。

  確實是有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但是最後畫出來驚世之作的天才,但是絕大部分的人不過是畫出來了誰也看不懂的東西。

  趙容夏不一樣,她可能成不了下一個達`芬奇,但是她那麼好的天賦任憑在歲月中蹉跎,這讓尹教授絕對無法接受。

  兩個人這份師徒情誼在日復一日中加深,可在不知道何時,二人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跟屁蟲。

  事後回想可能就是在某個時候,這位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就這麼出現在了二人身邊。

  與同齡的男孩子不一樣,他不喜歡撒丫子在田埂上亂跑,或是將一整個夏天都浪費在各種無聊的遊戲上面,他靜靜地出現在二人身旁,看著他們在某個地方支起畫架,放下凳子,然後與他們二人一起一待一整天。

  尹教授最初開口問了他一句:「要不要喝口水?」,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的畫板,就全忘了自己剛才說過些什麼話,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趙容夏將自帶的水壺給了鄭英奇,他露出個清爽的笑容說了聲「謝謝」,這一來二去,原本兩個人的出行就變成了三個人。

  尹教授反正也不嫌棄身邊多那麼一個好學的小孩子,趙容夏向來對自己身邊的環境變化是可有可無的,而且鄭英奇比起自己家裡那個時時刻刻冷不丁就要來場嚎啕大哭的混世大魔王轉世的弟弟,更是不知道要好多少。

  沒過幾天,趙容夏的媽媽牌愛心便當就從一份變成了雙份。這另外一份就是給鄭英奇的。

  反正趙容夏家裡,現在就算條件再怎麼結局,可多負擔一張吃飯嘴也沒關係。更何況,趙家從來就沒有準備飯菜的時候還要拿那些剩飯剩菜充數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趙爸爸哪怕將家裡剩下的剩飯剩菜拿去喂後院養著的兩條看家護院的狼狗,也堅決不讓自己的家裡人吃。

  趙媽媽以前還會說些什麼,但她拗不過自己丈夫的絕不退讓的態度,只能在飯菜的分量這方面動足了腦筋。

  在趙容夏她看來,趙媽媽這種無師自通的精算工作,足以勝任任何一家公司的食堂採買的工作。

  說實在的,在見到鄭英奇本人以前,趙容夏就知道這個地方有這麼一個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了。

  她從到家裡的飯堂裡吃飯的客人裡面聽到過的事情,無非就是「與奶奶兩個人生活的男孩子。」以及「他的父母從來沒有出現過。」。

  無論怎麼說,將他人的生活當做下酒的小菜,都是讓趙容夏無法接受的惡癖。

  尹教授那邊,在熟悉了後,他本人倒是很快就喜歡上了鄭英奇這個男孩子。

  畢竟鄭英奇他和自己的兒子年齡相仿(只是比他小了兩歲),長得好看、腦子反應也快,更別提情商在標準線上。

  大人麼,這樣子聰明伶俐的小孩子誰都喜歡。

  而趙容夏她若是想和人相處愉快,只要努力一下就也能做到。

  得了尹教授的好感度後再過兩天,鄭英奇就會跟在趙容夏後面,一口一個喊著「容夏姐」,賣得一手好萌。

  尹教授在這個鄉下地方已經成了某種特殊風景線。

  ——來自大城市裡面的知名藝術家在這地方一待好多年——就算鄰里之間不知道這位教授到底畫了多少張畫,倒是藝術家本人在這個地方的眾人中間給混了個臉熟。

  趙容夏跟在尹教授的後頭,將弟子該幹的活基本都幹了。——除了拎東西這工作是兩人平攤。

  讓個小姑娘幫自己拎東西,就算再過一百年尹教授也不會幹這種事情出來。

  而在鄭英奇出現後,尹教授就挺得意的說:「我也有一對拿得出手的弟子了。」

  『得了吧。連英奇在內,您統共就收了多少個弟子啊。』

  趙容夏忍不住撇了撇嘴,鄭英奇在一旁看著她,眨了眨眼睛。趙容夏不假思索的對鄭英奇也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幾秒,就移開了視線。

  等暑假過了一開學,趙容夏才發現鄭英奇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個學校。

  之前她是完全和鄭英奇不熟所以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和鄭英奇熟了後,才發現這麼一件事情。

  秋去冬來,自從尹教授的門下又進了鄭英奇這位師弟後,到了過年的時候,趙媽媽便對趙容夏講:「喊英奇家的一起過來吃飯吧。」

  看著報紙的趙爸爸點了點頭。

  趙容夏就披上羽絨服穿好鞋子,走出了家門。

  鄭英奇家統共連他在內就兩個人,他和他的奶奶。

  自那日後,鄭英奇和鄭奶奶就成了趙家的常客。

  趙容夏對自己說:「反正每天都要做那麼多的飯和菜,多兩個人也沒關係。」連這麼點飯錢都要斤斤計較,那可不是做大事情的人。

  趙爸爸或許就是因為生了這麼一副性子,這才導致了家裡雖然沒有負債,可也存不下多少錢的情況。

  就算媽媽拼了命的想要存下錢,但是一不留神,這錢就如手中抓著的沙子般從指間溜走了。

  對趙容夏而言,這種變化不過是自己那位現在還在吃奶的小弟趙益俊會喊她「姐姐」以前,她就有了個會跟前跟後喊她「姐」的「弟弟」了。

  雖說在相熟的第二年,鄭英奇因為去了某次的葬禮回來後就情緒不穩了好一陣子。

  趙容夏也沒問什麼,只是拉著他撒丫子在田埂上跑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地守在筋疲力盡、抱膝埋頭大哭的他身邊,必要的時候將手帕遞給他擦擦眼淚。

  「我都沒這麼哄過益俊那臭小子!」

  趙容夏適時地提出了這件事情,而鄭英奇則耍賴的將頭埋在趙容夏的背上,語氣比棉花糖還柔軟:「容夏姐……」

  這個國家的國民,到底是有多喜歡將沒血緣關係的人也喊做姐姐啊哥哥啊?!

  趙容夏對這種稱呼方式一直接觸不良。她真心不喜歡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堆天曉得哪裡來的「親戚」。

  她向來都是不熟的人就連名帶姓的叫,熟悉的人就直接掐掉姓氏喊人家的名字。

  在班級裡面,趙容夏的朋友沒多少,可也沒有被孤立甚至是遭遇到什麼校園暴力的事件。

  她足夠優秀,優秀到老師願意給她開後門,也足夠有主意,從來沒有人能讓她產生過什麼動搖。

  一點也不迷茫,目標明確,並且以此為努力的方向。

  每年的教師節,班主任這個女人向來都是在自己學生們的面前清點自己受到的那些禮物。趙容夏如今年年都是送自製賀卡。

  自從她拜進了尹教授的門下後,這些賀卡的價值節節攀升,已經到了班主任連難堪的表情都對趙容夏展露的地步了。

  對趙容夏而言,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嫌貧愛富的班主任身上花錢。她的父母是曾經想要在教師節的時候給班主任塞錢或者送點貴的東西,但是趙容夏很乾脆的告訴他們:「你們女兒做的自製賀卡以後有的是機會成為大價錢的東西。塞錢還不如送這個來的妥當。」

  父母很輕易就被向來有主見的女兒給說服了。

  尹教授是韓國國內的油畫界的大拿,只要他帶著趙容夏在自己的圈子裡亮個相,並且給人介紹一圈「這是我的弟子,趙容夏。」她的畫就立刻能沾上尹教授的光、而成為能夠賣得出去的東西。

  雖然趙容夏用自製賀卡搪塞了這位班主任,但是不代表別人也能成功。

  在賀卡上寫滿了「我愛您,朴老師」的那張賀卡被大肆的嘲笑,趙容夏在老師開口辱駡的第一時間就摁下了瞧瞧放在桌上的錄音筆。

  「這是什麼東西啊!啊,這是什麼東西?」

  班主任抖動著手上的賀卡,送這個禮物的男孩子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其他的同學們都在笑——除了男孩子的同桌——趙容夏。

  尹俊熙當時知道趙容夏想要「錄音筆」這種生日禮物的時候還震驚了一下,但是趙容夏用「將老師上課說的話錄下來,回家想聽幾遍就能複習幾遍。」這個理由,乖乖的就讓尹俊熙送了自己這玩兒意。

  感謝高科技。

  趙容夏在心裡默默地致謝了一下,又感歎真是送上門來的好運氣,等那位老師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後,趙容夏站起身,遞給男孩子一塊手帕後,舉起手上的錄音筆,摁下重播鍵。

  那些話被重新播放了出來。

  整個班級陷入一片死寂。

  「真是有趣啊,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趙容夏直起腰,環視班主任那張瞬間白掉的臉,以及同班同學們那些還無法理清楚狀況的迷茫眼神,有些人想明白了,所以臉色都變了。

  「朴老師,這是徹頭徹尾的校園暴力,您認為將這個錄音筆交給媒體,他們有多喜歡這個題材?雖然您這種行為可能此刻就在全國各地發生,可能就連記者們都曾經經歷過,但是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愛死了『嫌貧愛富的冷血老師欺負窮學生』這種題材。不用擔心,你說不定一夜之間就能全國成名了。」趙容夏態度是那樣從容不迫,可說出口的話全那樣的可怕,「讓我想想,那些媒體會怎麼給您起外號呢?」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惡魔老師,教育界的敗類,還是會順帶便質疑這整個學校的教師素養?我相信,校長先生到時候都不會站在您這邊。」

  朴老師沖過去想將趙容夏手上的錄音筆奪走,但是趙容夏直接往窗外一丟——

  上課之前,她剛剛和鄭英奇發過短信了。

  手機是尹教授為了聯繫自己的兩個弟子專門一起購買的。

  現在鄭英奇他們班是體育課,而鄭英奇這次請了假,留在教室裡休息。

  趙容夏相信鄭英奇會將這個錄音筆收回來,這是兩個人一年多來養成的默契。

  果不其然,趙容夏在丟掉錄音筆後,鄭英奇便走進花壇,將筆撿了回來。

  丟在柔軟的土地上的錄音筆,除了沾到點泥土外——毫髮無損。

  「讓我們來說說看吧,朴老師。」

  趙容夏看著沖到自己面前的朴老師,依然是那副笑容。

  「我要是現在出了一點事情,您認為我的父母會忍氣吞聲嗎?我這種鄉下人可是向來不會為了臉面委屈自己的。」

  「到底、到底要怎麼樣,你才……」

  朴老師已經妥協了。

  「道歉。」趙容夏雖說比朴老師要矮不少,可此刻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冷酷感,「跪下來,向我的同桌低頭道歉。」

  看到跪下來的朴老師,趙容夏看向班級的同學,冷酷的笑了。

  「見到了還起哄的你們,全部同罪。對了,難道你們以為我只有這麼一支錄音筆嗎?」這是真的。

  「政治家的兒子以後接替父親的班登上政壇的時候,我相信你們黨派的政敵會非常開心的接受你以前在小學的時候侮辱同學的嘲笑。」

  趙容夏看著自己扭頭看向自己的前桌。

  「啊對了,不要想『年少無知』這種理由給自己開脫哦。小學六年級還年少無知,國民怎麼能用這種人去經營這個國家?『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個國家的國民就是相信這一套,前桌的同學,你完蛋了。」

  前桌的男孩子臉色慘白。

  「明星、大公司的領導、記者、政治家……只要是光鮮亮麗的職業就絕對不容許一點污點。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悠于 2016-7-2 22:14

第19章 狼的誘惑(前)

  從鄭英奇手上拿走那支挺重要的錄音筆後,趙容夏許下幾個願望將鄭英奇打發去廚房幫趙媽媽做飯,她則負責在房間裡看著自己的弟弟,順便將錄音筆上的音訊檔複製到電腦上,再壓縮加密後打包上傳到了許多提供免費的網盤服務的網站上面。

  退出時不忘記清除自己的IP位址和流覽記錄,被人事後查到也很麻煩。這種電腦技術無師自通。她覺得自己的水準已經足夠當半個駭客了。

  她一貫將小心謹慎視為任憑自己大膽妄為的保險栓。

  然後趙容夏接下去的學校生活變得無比的一帆風順。

  鄭英奇沒過兩天就跑到趙容夏的房間裡,一邊翻著尹俊熙借給趙容夏的名著,一邊問道:「容夏姐,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做了什麼啊。」

  趙容夏劈裡啪啦的敲著電腦,手邊捧著一本訓練電腦技術相關的書,正在將自己嘗試著培養成個准駭客。

  「稍微做了一些。」

  鄭英奇放下手上的那本世界名著,單手托腮,望著趙容夏,道:「容夏姐,你做了什麼啊,最近我們班主任對我的態度超級奇怪。像是想從我這邊套出什麼話來一樣。好的簡直超噁心。」

  趙容夏眨了眨眼睛,敲下回車鍵後,任憑程式自己進行載入,轉過頭去看向鄭英奇。

  「不用擔心,我只是稍微做了點對這個社會有利的事情。」

  「總覺得容夏姐現在這個笑容超可怕。」

  鄭英奇嘴裡說出的真話換來趙容夏丟到他身上的一塊橡皮。

  他撿起砸到自己身上後最終落到了地上的橡皮,將橡皮放回了書桌上。

  而趙容夏則繼續看著電腦。

  那個程式還沒運行完。

  「要是教授知道了容夏姐你打算轉投IT行業,一定會恨鐵不成鋼的。」

  鄭英奇擺弄了下自己學會的成語,而趙容夏則翻開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本專業書。

  她看著書上的文字內容,從容不迫的回答道:「你覺得我會在意嗎?」

  鄭英奇被這一句話差點噎住,然後瞪大了眼睛,用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注視著盯著電腦螢幕眼睛也不肯多眨一下的趙容夏。

  他好像頭一天才認識趙容夏似地,死死的盯著她。

  「我從來就不是會為了別人的願望,而改變自己的人。」

  她關掉提示程式已經載入完的談話框後,重新輸入了一堆長串長串的指令。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誰的意志都不能勉強我。」

  鄭英奇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啞口無言。

  他還不在乎將來的時候,只比他大兩歲的趙容夏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了。而她的意志堅定,目標明確,毫不動搖。

  這讓鄭英奇無端端的覺得非常的羡慕。

  我也想像容夏姐這樣子啊。

  在鄭英奇心目中,趙容夏的形象一下子變得偉岸起來。

  正如同與趙容夏一起長大、堪稱經典的教科書青梅竹馬類型的尹俊熙壓根就從來沒有對這位「青梅」動過什麼男女之情一樣,鄭英奇也打從小時候起,就從來沒有對趙容夏起什麼旁的心思。

  在所有從小熟悉趙容夏,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孩子們眼裡,趙容夏這個名字就與「可怕的怪物」畫上等號。

  就算她是個外表光鮮亮麗,完全不用動手術也足以堪稱美女的全天然產物,但是常常在很多時候,都讓人忘記了她的性別。

  ——本來,趙容夏這個名字男女都可以用。

  說起她的時候,尹俊熙常常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介紹這位相熟之後,便會語出驚人的青梅。

  而鄭英奇則更加喜歡在和別人打完架了(通常他是被招惹的一方)後,對方亮出自己帶頭大哥的名字,而作為獲勝的一方,鄭英奇則有條不紊的給趙容夏打電話:「容夏姐,好像現在大家都忘記了我是你的弟弟誒。」

  聽到這裡,趙容夏通常是在一句「我的親弟弟只有益俊那混帳東西一個,鄭英奇你什麼時候居然成了我弟弟,你倒是說說看。」後,會在鄭英奇之後開了免提效果的手機裡再留下一句話:「我是趙容夏,鄭英奇是我讓XXX照顧的人,有意義就直接去問他。」

  趙容夏在渡過了個舒適妥帖的簡直不能更開心的小學六年級後,上了初中後,決定繼續自己這個舒適無負擔的生活。

  所謂飽暖思淫欲……啊不對,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趙容夏早在幾百次轉世時就知道了掌握獨家情報的好處,只不過這一世懶得讓自己辛苦就沒弄,現在既然重新上了手,就沒有隨隨便便丟開的道理。

  就和她明明不喜歡油畫,可依然會每天雷打不動畫兩張速寫一個道理。

  中學的第一年還沒過半,整個學校的學生都知道一年級的學生趙容夏是個難對付的傢伙。

  不過這人是老師的得意優等生,有老師護著一時片刻也不過輕易動。

  趙容夏的入校成績實在是太可怕了,所有功課統統滿分而過,就算是上首爾的學校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就因為這所中學離趙容夏的家近,所以趙容夏便與父親兩人,和學校的領導們商談了一下。

  在達成了「每次考試都是學年第一的話,學費就全免」的條件後,趙容夏就免費入校,年年拿著學校發的一筆數額不算小的獎學金補貼自己的課外興趣愛好。比方說繪畫,比方說軟體程式設計,比方說組建情報網絡。

  等到這個學校裡的那群在趙容夏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流氓學生們反應過來時,趙容夏已經變成了不能輕易動彈的怪物。

  等他們被趙容夏冒犯了領地,或者說是被她挑戰了自己的權威,這些人想聚在一起對她不利,可趙容夏不過是玩了個離間計再配上反間計,在一旁煽風點火好好搞了一把,就將這群內部分裂鬥毆的傢伙們統統送進了警察局。

  「居然在警局的警員們下班後結伴去銀行的路上打群架……」

  真正的幕後黑手,此刻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垂頭喪氣的被押送到警局去的諸位「叛逆少年」。

  「連員警們的發薪日和發薪日的作息都沒弄清楚,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

  趙容夏覺得自己算計這群小孩真是大材小用,而她身後理所當然的傳來了一句:「畢竟是容夏姐出手了。」

  說話的人不是鄭英奇,那小子現在還陷在趙家父母給他單獨配置的考題地獄裡過得生不如死呢。

  那些考題卷子全部都是趙容夏當年上初中前用過的複習卷子,對趙家父母來講,只要這個國家的教育局不更換教材,那麼到了他們家益俊上學的時候這些試卷還能拿出來用。

  沒看到他們家的容夏就是做了這些她整理出來的考題的試卷,就輕輕鬆松的拿了全科滿分嗎?

  說話的人是趙容夏當年救下的那位同桌。

  人家姓車,名在元,是個徹頭徹尾的靦腆小孩。

  自從他被趙容夏從那種窘境中救下來後,他就成了趙容夏第一位也是最鐵杆的一位狂熱腦殘粉。尤其是在知道了趙容夏比他大三個月後,車在元就立刻和鄭英奇一樣,一口一個容夏姐喊得好像真是她親弟弟一樣。——過了這麼多年,趙容夏總算能勉強接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會對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會稱呼「哥哥」「姐姐」這種習慣。

  平心而論,多了這麼一名說東不往西的跟班,趙容夏一開始的不適應過去了後,就立刻覺得自己身邊多了這麼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這其實算是……好人做到底吧。

  趙容夏想著,反正只要車在元跟在她邊上,所有人自然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趙容夏的跟班,惹到了他自然就等於冒犯了趙容夏,後者本身的恐怖程度對某些人來講比恐怖分子還可怕。

  那麼車在元的安全性就足以保證了。

  反正這傢伙跟著趙容夏就和跟著母鳥的雛鳥一樣。

  「我又不是怪物。」

  趙容夏不爽的對著鄭英奇抱怨。

  帶著奶奶跑到趙家的小飯館來吃飯的鄭英奇咬著筷子,看著面前的大醬湯,雖然他很想先喝口湯,但還是忍住了。他選擇先回答容夏姐的問題。

  「這很簡單啊,」鄭英奇回答,「因為容夏姐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吧。」

  「對啊,我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容夏姐做的事情超可怕的。」

  「國民的心理素質真是太差了。這種承受能力怎麼應對接下去的各種突發狀況?二十一世紀可是要與全球資訊化和地球村的變化進行應對策略的重要世紀!」

  趙容夏講得信誓旦旦,而已經開始放假、現在就等著初中開學了的鄭英奇只是翻了個白眼,端起湯碗一口喝幹裡面的湯湯水水。

  「容夏姐你別隨口胡編亂造這些東西好嗎?」

  「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干係國民的大事都不關心?」

  「反正我又不從政,再說了。」鄭英奇突然間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和趙容夏能聽見的響度,偷偷摸摸的問,「我聽說容夏姐小學同班的前桌是金議員的兒子?」

  「是啊。」趙容夏點了點頭。

  「那傢伙聽說是獨子來著。」

  但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差而且我手上不只有他的一個把柄……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告訴你了。

  「我聽說他現在和皇太子李信走的超近?還是一個學校的。」

  「反正這個國家是君主立憲制,花錢養著皇室唄。」

  「反正都是當年的遺老遺少的後代,切,神氣什麼。」

  「那小子欺負你了?」

  「誰欺負誰啊。」話雖如此,可鄭英奇的雙眼卻微微眯了起來,「只是他的態度……容夏姐,你要擔心。」

  趙容夏捧起湯碗,露出一個微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她那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測的笑容,下一刻就被端起湯碗喝湯的動作給破壞殆盡了。

  只有鄭英奇清楚,趙容夏的這個笑容背後,就意味著她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胸有成竹。


第20章 宮(前)

  趙益俊小朋友上小學的第一天報名,他的父母為了照顧店裡生意而沒能來,可是他的姐姐來了。

  趙容夏穿著一身便服,身旁理所當然的跟著趙益俊打從有記憶起就認識的兩位元「哥哥」。

  比起那位沉默寡言、存在感低下的車在元,趙益俊顯然更喜歡會玩會鬧,而且還非常討人喜歡的鄭英奇。

  「益俊上了小學,就要好好和老師啊、同學們相處哦。」

  趙容夏循循善誘著叮囑自己的弟弟,鄭英奇只是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一副晃晃悠悠百無聊賴的樣子。

  殊不知他這種頗有些浪蕩的模樣配上那乖巧俊秀的相貌,以及面對趙容夏時展露的溫柔笑容,一擊必殺旁邊看著心肝亂跳的小姑娘們。

  趙益俊拉著肩上的書包帶子,用力的點點頭。

  趙容夏很滿意的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腦袋。

  雖然她也會私下裡和車在元抱怨:「益俊那小孩子這種善良好騙的性子遇上了校園暴力那可怎麼辦!」,可是她卻打從心底裡高興他能在小時候就這麼天真無邪。

  只有安平和樂的世間才會讓年長者們放心的看著年幼的孩童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在亂世,天真無邪只能速速引來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獄。

  趙容夏帶著弟弟向著財務處進發,車在元和鄭英奇兩個人都對這個小學很熟悉。

  老師和學生們中間都極其討人喜歡的鄭英奇,自然是對學校留下很多影響,他拉著趙益俊小朋友的手,一路上哪怕是顆草都能說出個典故來。

  車在元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內向的性格也是他成為校園暴力犧牲品的誘發點,而在班主任明目張膽的偏見欺壓之下,也只能對於老師和同學雙方加諸的暴力忍氣吞聲。——如果當初趙容夏沒有站出來,車在元要麼選擇自殺,要麼就是心理扭曲到成為震驚整個國家的持械進入校園謀殺諸多同學的犯罪者。

  在美國,這樣的學生造就了一個非常經典的例子「校園槍擊案」。

  趙容夏則一路上笑眯眯的向著自己身旁附近的老師們鞠躬行禮。

  在趙容夏畢業後才到任的新老師們,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輩們為什麼會在看到趙容夏後臉上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來。

  這是因為,趙容夏在小學畢業前,上至校長下至普通教師,人人手上都被她抓住了不得不被迫做出違心之舉的把柄啊。

  她的影響力在畢業後仍未消退。

  顯然,初中三年只是讓趙容夏過得更加如魚得水不說,她的名字和一進會都多有牽扯。

  在現代的青少年口中,一進會有著「不僅學習好,而且打架也厲害」的意思。一進會由「王」和「進」組成。打架厲害的「打架王」和學習與打架都厲害的全能型的學生「進」。可這個絕大部分成員由初中和高中的學生們構成的組織,卻偏偏仗著自己低於法定判刑的年齡而為非作歹。有時候他們幹出來的事情,甚至殘忍地讓一些真正的黑道人士都覺得不寒而慄。

  有趣的是,趙容夏似乎和各方組織都有牽扯,但不屬於任何一邊——她的立場是非常奇妙的中立狀態。

  中立這個位置非常的微妙,要保持中立,可比偏重于某一方更加具有實際操作難度。

  操弄情報,並以此為樂。

  就這方面而言,她還真是個天才。

  糟糕的是,趙容夏的弟弟趙益俊今年到了上學的歲數了。而且好死不死的,還是進的趙容夏當年念書的學校。

  誰曉得這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小鬼是不是又一個趙容夏的翻版?或者更糟糕一點,是比趙容夏更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交完學費,逛夠了學校,趙益俊就乖乖地跟在趙容夏的身邊,幾個人一起回去了。

  目的地是趙家的小飯館。

  鄭英奇看著在自己三人前方邁開大步走著的趙益俊,輕聲問道:「容夏姐,不要走太危險的路。」

  趙容夏點點頭,鄭英奇的關心她很受用,她也自有分寸。

  在拿捏一件事情的分寸上,沒有誰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鄭英奇又繼續說道:「多想想益俊、趙叔叔和趙嬸嬸。」

  「放心吧,我是站在正義這一側的。」

  趙容夏笑眯眯的對著鄭英奇講著後者一臉懷疑的話語。

  「勝者就是正義。」說了句顯然特別有問題的話後,趙容夏又補充道,「這個國家還沒墮落到執政的政府形同虛設的地步。所以站在國家機構這邊就是等於擁有勝利和正義。」

  對於趙容夏的回答,鄭英奇不知道該說「容夏姐真有遠見」還是該講「別被當成棄子給拋棄了。」

  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手,拍了拍趙容夏的肩膀。

  「我站在容夏姐這邊。」

  趙容夏將鄭英奇的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打下去:「滾回去。你別招惹小姑娘,好好照顧鄭奶奶才是真的。」

  「我從來不招惹小姑娘。」鄭英奇舉起雙手求饒道,「當然也不招惹成熟美麗的大姐姐,只是對她們怎麼樣都會倒貼上來。」

  隨即,又正色補充。

  「當然,我每一個都有好好拒絕的。」

  「再見面還是朋友嗎?」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我給你壓下去了多少個被女朋友甩了後,心中不忿的前男友的怒火。」

  「找上門來找架打,我也不會拒絕的。」

  鄭英奇說的輕鬆,趙容夏卻絕不輕鬆。

  她難得的給了鄭英奇一個忠告。

  「英奇啊,你也稍微該有成年後的就職計畫了吧。」

  鄭英奇顯然壓根沒想過這麼一件事情。

  但是他表示回去後會好好想想的。

  趙容夏相信他。

  送他回了家後,她和趙益俊的身邊就只剩下車在元了。

  關於就職意向,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去問車在元。

  這傢伙是沒救了。

  當年趙容夏一時好心,幫了車在元一把,結果打從那時候起,這人就將她當成了救世主、絕境中的唯一一道光等等諸如此類的身份。

  上一次,趙容夏她稍微旁敲側擊了一下,車在元的反應實在是嚇了趙容夏一跳。他在回答時那種面對「神」的狂信徒一樣的眼神和語氣,還偏偏還對被自己視為「神」的趙容夏沒有半點褻瀆的想法——能夠為了她去死,也能為了她去殺人。

  只要是為了趙容夏——車在元大概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不是不能改變車在元的想法,可趙容夏卻覺得收支比超級不合算,所以乾脆放棄了這個決策,反而轉過來,想找出車在元的天賦。

  還真被她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留下的陰影,車在元在沉默寡言和存在感低下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細膩脆弱的文藝心靈。

  一般,世間眾人將這種稱為「文學家的必備負面屬性」。

  他的語文成績好得讓人側目,作文是真正的文辭並茂。

  可偏偏其他科目則門門都是紅燈高掛。

  趙容夏可真不想看見臨到最後,車在元居然連初中畢業證書都沒拿到的結果。

  不過成為一名作家,這和學歷證書又沒什麼直接的關係。

  趙容夏只是對車在元說:「在元啊,你的文筆那麼好,為什麼不嘗試寫寫故事呢?」

  後者就熬了幾天,給她寫了個故事出來。

  趙容夏覺得這個故事還不錯,就找了相熟的出版社,以車在元的名義投了稿。

  這個故事沒有標題,趙容夏就隨便按了一個名字上去。

  《最後……時光消失》這本號稱年度催淚大作的小說一經發售就創下了半個月內初版十五萬冊全部售罄的奇跡,印刷廠連夜趕工加印的第二版也很快全部銷售一空,第三版在發售後也依然是熱銷不斷,海外的版權還捏在趙容夏手裡,她自己找了妥帖的出版公司,將日語版和中文版全部買斷。

  等稿費出爐,趙容夏將自己的那部分提成抽走後,將剩下的錢都存在了以車在元的媽媽的名義開的銀行帳戶裡面。

  幾個億韓元的銀行帳戶被銀行當成了重要客戶來對待,年輕又多金的車在元在接過那張銀行卡時,這才知道自己寫給趙容夏的故事被她轉手就出版了。

  這是車在元第一次當著趙容夏的面,對她的做法生氣。

  「這是、這是我寫給容夏姐的故事!」

  名作家什麼的,車在元完全不想當。

  他只是想給趙容夏寫個故事,單純的,只寫給她看的故事。

  他那麼努力寫出的作品,轉過頭來結果被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趙容夏只是伸出雙手,環住車在元的腰,將頭靠在車在元的肩上,輕聲說:「我想告訴全世界,車在元是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優秀的人。他值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他好。」

  車在元張了張口,怎麼也沒辦法將那句「我只要容夏姐一個人就夠了。」這一句話講出來。

  他不知道,在她還不叫趙容夏的前幾世,她也曾經這麼做過。

  無論她是什麼身份,所有的男人都會在她的這個動作與輕聲慢語中丟盔卸甲——直至再也提不出旁的心思。

  一個月後,《最後……時光消失》電影版開機儀式正式啟動,趙益俊小朋友的小學生活也正式磨合成功,而國家員警機構在全國各地大肆出動,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的覆滅鐘聲就此展開。

  面對確鑿無誤明明白白的證據,落到網裡面的一進會組織的中高層成員都曉得出了內鬼,可就算知道也沒轍。

  一進會就此覆滅——也說不上。可再也成不了氣候這倒是真的。

  證據確鑿,而且首相與向來都是吉祥物存在的皇室都對著新聞媒體當中表了態,此次行動涉及案件數量之多、程度之重大,是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規模。

  此次行動,將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是否要取消未成年人不量刑的一貫準則。

  首相大人的威信與民眾的支持率一下子攀升到極點。

  這可是三十年來第一次拿到這麼高的支持率。

  因為自己的寶貝孩子們被抓、證據確鑿也依然盲目到不願相信他們做出了犯罪惡行的父母們,他們無力的辯解也在傾舉國之力的譴責下讓自己顏面無存。

  釜底抽薪,提供了絕大部分資訊資料的趙容夏,則很榮幸的得到了不亞于車在元拿到的稿費的慰問獎金,以及一份邀請函。

  「喲,和皇室一家共進晚餐啊。」

  趙容夏看著這張足夠被裱起來的邀請函,臉上的笑容不曉得該算是微妙還是怪異。

  「這可真是榮幸啊。——切,還不如給我發張首相簽名的獎狀呢。」


第21章 人魚小姐(前)

  這場皇室的宴會,收到邀請的當然不止趙容夏一個人。

  就算皇室為了表個態,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一些。

  所以這一次的皇室設宴,用的理由就是皇室成員與優秀的初中、高中學生們相聚一起,大家一起來拍一個明顯是為了振奮民心、粉飾太平的官方新聞。

  一進會鬧出的影響實在是太壞,雖然一開始媒體和擔心自己家裡無辜孩子的父母們都站在了政府和警方這邊,聚攏起全國上下的力量,將分散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覆滅了絕大部分後,風向突然變成了反省和檢討是否應該對這些學生們的定罪的方法。

  尤其是其中不乏學習優異的學生。

  大家似乎對成績好的學生們都會更加的寬容,更加別說其中還不乏相貌優秀的少年和少女。

  趙容夏拿著信函,穿著一身校服出現在了會場。

  果不其然,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將光鮮亮麗的衣服給穿了出來。

  清湯掛麵的趙容夏找了個符合自己心意的位置坐下後,在這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觀察起了其他人。

  她找的位置容易被人忽略,卻能夠方便人掌控整個會場。

  來的人有XX公司的二兒子,XX電力集團社長的外甥,為了不讓場面太刻意而特意選得幾個家世清白的三好學生……

  欸,沒想到居然還有某某藝術學校的校花——

  趙容夏在腦子裡想了一下,挖出了這位校花的名字——閔孝琳。

  『哦,那個學芭蕾的。』

  趙容夏對這種純粹折磨自己的舞蹈完全沒興趣,她會記住閔孝琳的名字,還是因為在一進會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下,閔孝琳這個名字登上了報紙,還占了不小的一塊板面。

  剛剛從某國拿了個分量不低的獎項回國,放在平時,閔孝琳的名字絕對值得大書特書,不搞的家喻戶曉這群媒體就不會鬆口,但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她也只能明珠暗投,衣錦還鄉卻不得不錦衣夜行了。

  趙容夏將在場諸位的身份都理了一遍,將其中的那些錯綜複雜的聯繫給擼順了後,她便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假裝是在玩遊戲,實際上卻是在流覽新聞。

  網路上已經放出了此次宴會的消息。

  反正這個官方作秀不過是國家的皇室最尊貴的夫妻和他們的皇太子李信——三個人一起邀請這個國家內精心挑選出來的學生,讓國民們都知道與其將同情浪費在那些犯法了就應該伏法的傢伙們身上,不如將更多的關注度放在這個國家未來的新希望們身上。

  趙容夏被邀請來的理由是,她是尹教授的學生,她的畫作在國內幾個分量不小的會展上獲得了不低的評價,並且在學習成績上無可挑剔。

  學業這種照本宣讀、摸清規律就能搞定的事情,對趙容夏而言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但是真正該知道的人都清楚,趙容夏可是作為覆滅一進會的功臣被邀請過來的。

  她提供的情報數量之多,內容之詳盡,準確率之高,實在是讓專門為了這起案子而建立的行動小組瞠目結舌。

  國防部長在看到這條理分明的情報內容後,很乾脆的對趙容夏說——

  「只要你願意,直接到我們這邊來上班。」

  趙容夏很果斷的拒絕了。不過她也表了態,等我大學上完,您還要我的話,我立馬就收拾東西過來給您幹活。

  她推脫的理由是:「最初,我是想享受正常又愉快的學校生活才會做這些事情。」

  至於會收集到覆滅一進會的大量情報,也不過是她——

  「結果好像稍微做的有些過火了。」

  何止是過火,簡直就是優秀的讓人毛骨悚然。

  李信皇太子在知道這位比自己年齡還小一歲的女孩子已經能幹出這麼可怕的事情後,剛開始還覺得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在開玩笑,但是在看到父母的臉色後,他才明白過來,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幾個億的獎勵不提,政府還要負責趙容夏的家人安全。

  更別說她已經被國防部預定了。

  天曉得其他的部門都想爭一爭這個野路子出身,卻幹得比科班畢業的專業人員還要優秀的情報收集人員。

  更何況大家都很清楚,明顯趙容夏的天賦不僅僅如此。

  這場宴會是仿西式的自助餐形式,趙容夏躲在一邊的餐飲台附近,藏在高高堆起的碟子架的後面,長髮垂在臉龐,將自己的兩個耳朵藏得嚴嚴實實。

  她剛剛習慣性的將兩個粘貼式的竊聽器、給貼在了現在人群紮堆的地方。

  竊聽器的配置她還專門給重新調整了一下,完全不會被宴會現場的信號遮罩器給干擾。

  眼光六路耳聽八方。

  左邊廂那對皇室夫妻正和幾個男生們討論著有趣的話題,皇太子李信身邊則圍著更加多的一堆人。

  閔孝琳……哦,閔孝琳身邊也圍著幾個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這也沒辦法,畢竟閔孝琳的相貌確實是這個走過場的官方新聞報導裡難得一見的漂亮風景。

  趙容夏雖然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可也沒有到——用頭髮遮住大半張臉、穿著一身校服,還能讓旁人在看到了她的容貌後驚為天人的地步。

  聊完談完,新聞媒體們於是就四散開來,找不同的人採訪,反正這些皇室精挑細選的媒體們可都是派來了懂得潛規則的記者。

  他們提的問題絕不會有多刁鑽古怪,只是讓看新聞的觀眾們相信國家如此壯士斷腕,完全是為了讓這個國家重新步上良性迴圈的道路。

  就算躲在一旁吃東西的趙容夏也被一個記者攔住了。

  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的牌子,上面寫著「李朱旺」這個名字。

  胸牌的上面是他所在的公司名字——太陽日報。

  嘖,是太陽日報總裁的兒子啊,傳說中的富X代。

  趙容夏收起心中的嘲諷,指了指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胸牌——

  她的名字和學校都寫在上面。

  李朱旺大學一畢業,就進了父親所在的報社。

  還是新人記者的他幹了半年就能被委託這樣的任務,雖說寫出來必然只不過是個官方文章,但是能寫,就是意味著你是「有資格」的人。

  李朱旺自己都不敢說,他全屏實力才得到了這個機會。

  這讓他感到氣餒,更氣餒的是,這種宴會上出現的學生們,一個個不是世故老成,就是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蔑視他人的輕狂勁兒,他還不得不昧著良心將這些人給寫得正面又積極。

  這真是個大悲劇。

  而讓李朱旺感到高興的是,他見到了一個特殊的例子。

  這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名字,他也在官方發給各位記者們的名冊上見到過。

  她被邀請參加這次宴會的理由,是她在這個年紀就拿到了諸多的繪畫類相關的獎項,而且每一個獎項的分量都著實不輕。

  在找了找資料後,李朱旺就對趙容夏更感興趣了。

  她是尹教授的弟子不假,但是她家裡的條件可算不上什麼富裕階級,頂多算是小康之家,家裡開著個小飯館,在她母親生了個弟弟後,家裡的經濟情況不好了。

  她拿到的獎項所頒贈的獎金,全部都交給了父母去貼補家用。

  這簡直就是理想中的人物。

  草根出身,平民大眾,形象群眾,卻依照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與百分之一的靈感」擁有了參加這種宴會的資格。

  李朱旺的參訪話題一開始還是那既定的幾個,趙容夏照本宣科也能對答如流。

  但是在他問起比較尖銳的「請問你怎麼看待現在一些民權團體,在為一進會的那些被捕的未成年人積極進行辯護?」這一問題時,趙容夏就明白肉戲來了。

  她很果斷的說:「就和高智商的殺人犯還是殺人犯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會因為惋惜犯罪者的高智商而放對方一馬的做法。」

  「那麼,你是支援對未成年人量刑的考量嗎?」

  李朱旺的這個有些出格的問題,惹來了趙容夏的一個非常官樣的回答。

  「我相信自己國家的政府,不會如此放任、浪費納稅人的錢。」

  然後,趙容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在讓記者們進來採訪後,會場內的信號遮罩器就已經被關閉了。

  「李朱旺先生,祝您和殷芮瑩小姐百年好合。」

  趙容夏手機螢幕上是李朱旺和殷芮瑩二人,前幾日一起去拍的婚紗照。

  雖然婚期定在明年,但是殷芮瑩已經想拍婚紗照想了好久了,李朱旺便也遂了這位未婚妻的意。

  但這婚紗照他都沒看到過,怎麼偏偏趙容夏就拿到了!

  李朱旺臉色陰晴不定,趙容夏朝著他甜甜一笑。

  「李叔叔,你的臉色好難看。我只是去翻了翻您未婚妻的Facebook啦。」

  當李朱旺回去時,殷芮瑩興沖沖的打電話過來:「朱旺哥,婚紗店打電話過來了,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看照片?」

  李朱旺嚇得差點將煞車踩成油門。

  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殷芮瑩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仿佛真的是突然驟停了一下。

  「趙容夏……」

  他忽然間想到某個風言風語。

  一進會的幹部們中間不斷流傳著「我們中間有誰背叛了。」這個消息,但是真要聞起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就算是忍不住想招了,也絕對沒有人能招供這個消息。

  確實,大家都覺得有誰是內奸,而這個消息也被各大媒體所知,但是不知道具體的事宜和當事人的名字,所以大家也只能在報導中捕風捉影的側面提一提。

  事後,李朱旺專門調查了一番趙容夏。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她也是學校裡的一霸。但是比起那些加入了一進會的流氓學生,她非常遵守規則,整個校園的風氣因為她本人的震懾力從而變得積極又健康。

  可以這麼說,趙容夏做到了許多學校上至校長下至老師都一直想立志去做,卻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那些校園中的糟糕東西一掃而空——還大家一個太平安寧的學校。

  是趙容夏將那些一進會的情報出賣的嗎?

  李朱旺覺得自己模模糊糊的抓住了什麼,雖然趙容夏與一進會有些牽扯,但是她所收集到的情報並不足以顛覆一進會。甚至可以講,她的那些情報,最多顛覆一兩個一進會在學校內的組織力量,而絕不可能葬送整個一進會。

  李朱旺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趙容夏想告訴那些被關在拘留所的一進會幹部們的事情。

  趙容夏的名字雖然一開始上了黑名單,但是一進會的幹部們很快就將趙容夏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了。

  她雖然掌握著不少情況,但情報雜又散,完全不可能掌握有能顛覆一進會的實力。

  可最終的結果……我們都知道答案。

  在李朱旺為了怎麼寫這份官樣報告絞盡腦汁的時候,與此同時的趙容夏則在竊喜。

  趙容夏:嘖嘖,沒想到皇太子李信居然在宴會上對閔孝琳一見鍾情了。

悠于 2016-7-2 22:14

第22章 宮(中)

  拖李朱旺記者突然出現惹的禍,應付完了他後,趙容夏也發現自己沒能見到李信皇太子對閔孝琳一見鍾情的歷史性場面。

  她向來都喜歡拿語音作把柄,再依憑這些把柄將人捏在自己手上——隨心所欲的搓圓揉扁。

  但是,趙容夏她根本就不可錯過皇太子看向閔孝琳時的眼神。

  雖說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儘管在小說當中經常有「某某眼中透露出來的感情,讓某某某發現了TA的真正意圖」之類的描寫,但是這種情節放在現實那壓根就是在扯淡。

  更現實的說法應該是——「能解讀一個人的微表情,就等於解讀了一個人的真實想法」。但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也沒有。

  沒有經過訓練、沒有天賦的專業人士,壓根就不可能解讀出只存在一個人臉上0。3秒的微表情,也根本看不出來眼睛裡的感情。

  ——當然,那些出生後便被賦予了這等天賦的人不算。

  能夠讓普通人也看懂雙眼中的感情,那絕對是這個人的表情太過明顯了。

  ——但是趙容夏、不,她是與眾不同的。

  她的感情本來就沒剩下多少,從靈魂中搜上一遍大概也只有些微的可以忽略的份量。——正因如此,她才能站在一個冷酷又客觀的角度、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到皇太子眼中不加掩飾、也無法掩飾的情緒。

  趙容夏看到「皇太子對年輕的芭蕾舞者一見鍾情」的這幕,頓時就覺得挺有意思的。

  正巧,她的目光與閔孝琳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隔著大半個宴會的場地,趙容夏抬起手上的紙杯蛋糕,朝著閔孝琳輕輕一笑。

  後者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容。

  趙容夏咬著手上的紙杯蛋糕,心中卻在暗暗發誓,她以後要是還吃抹茶味的蛋糕就把自己的手剁掉。

  抹茶這玩兒意的味道,還真的是要多難吃有多難吃啊。

  這邊廂,趙容夏本著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讓自己的味覺與抹茶味的紙杯蛋糕奮鬥;那邊廂,閔孝琳轉過頭去應付圍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們。——她立時就忘了剛才還沖自己微笑的那位女學生。

  跑到這種場合來還穿著校服,這位同學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某類話題的中心。那些是帶著些許揶揄與嘲笑的話題。

  得知自己的女兒受邀參加這種皇室親民舉措的宴會,趙家父母心裡是別提多高興了。

  但在女兒回來後,詢問她的感想時,卻只是得到了這麼一個答覆:「我總算是親自體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們所繳納的稅款,究竟是怎麼被人為的浪費了。」

  這個國家的皇室在歷史上只留下延續數百年之久的附屬國的地位,外加在波及全世界的戰爭當中——留下一個恥辱又無用,半點值得稱道的事情都沒做過的過去。

  更可悲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現在的皇室成員搖身一變,居然仗著君主立憲制而過得比這個國家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民眾生活還要優渥的日子。

  就算是那個做出了鮮廉寡恥令人髮指的東亞戰敗國,他們的皇室所做出的決策就算再怎麼讓深受其害的民眾們深惡痛絕,也絕不會像這個國家的皇室一樣,只能淪落為階下囚的提線傀儡。

  在趙容夏看來,這種在戰爭時半點作用都沒起到的皇室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在她看來,就應該和隔壁那幅員遼闊、擁有悠久文明的國家一樣,將這種皇室摁滅在歷史的灰燼裡頭去。

  這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的皇室,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有在各種愚蠢的活動中不斷、不斷的重複著「浪費納稅人的錢」這個閉環。

  沒有皇室,這個國家照樣能轉……

  不,一定能更加好一些。

  省下每年給皇室的這麼一筆錢,用來改善民生有什麼不好。

  從宴會上回來後,趙容夏就開始設想著怎麼搞掉一個君主立憲制的皇室的方法——因為沒有先例可做參考,所以她挺苦手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總歸是需要好好籌謀一番。

  至於在搞掉皇室後,那些為了皇太子丟掉的地位而哀歎欲絕的做著灰姑娘和王子夢的少女們的心情?

  幹她屁事。

  腦內的設想還沒個准信,就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為了讓討厭早睡覺,可偏偏晚睡了早上就一定起不來床的趙益俊小朋友有個好榜樣,趙容夏十點半一過,和趙益俊小朋友互道晚安後,就強迫自己躺回床上去,繼續自己的構想。

  忽然間思維發散一下,想到了她以前好像有當過一國之君。

  雖然現在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做到的,但是她卻不認為自己做的很差。

  通常來講,在她眼中的「家天下」的封建制度是最糟糕的制度——僅次於奴隸制度。

  整個國家居然只能寄期望於某個家族的血統上——光是想一想,她就覺得不寒而慄。

  就算幹過幾回皇帝,當過幾次天子,她都無法接受這種重擔。

  一念之差,就可能造成數萬生命的死亡,一個決策就可能影響後世數代人的生計安危。

  君主立憲制將這種重責減輕了,但是皇室所享受的優越生活卻並沒有削減多少。

  這種制度對她而言,是無法接受的妥協之舉。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認同這種制度。」

  壓抑在趙容夏心中多年的怒火在這個夜晚靜靜的燃燒起來。

  她合上眼睛,心中做出決定。然後靜等睡神垂青。

  頂著黑眼圈出現在早餐桌旁的趙容夏拿起筷子時,手都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這種時候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會趟雷:「姐姐,晚上沒睡好嗎?」

  也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能輕描淡寫的換來趙容夏一句:「嗯,失眠。」的答覆。

  滿足了弟弟的好奇心後,趙容夏看著面前的粥碗,也不吹一下,用筷子攪了攪後便一仰脖子將碗裡的米粥喝下了肚子。

  「誒呀你這個死丫頭!」趙媽媽趕緊放下筷子就去給趙容夏端杯冷開水,「都不覺得燙嗎!嘴和喉嚨怎麼受得了啊!」

  母親在一旁大驚失色,在廚房裡忙活的父親則喊道:「容夏,快去喝水。」

  冷水洗臉也沒能把趙容夏清醒的神志給喚回來,但是熱粥一下了肚,別說清醒的神志了,她什麼睡意都被拋之腦後了。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早晨這麼神志清醒過。」

  趙容夏放下碗,合掌感謝了今天的早飯後,拎起書包,從母親的手上接過那杯冷開水,一飲而盡後便沖出了家門。

  「我去上學了。」

  正好在店門口與每日來吃早點的熟客撞了個面。

  「早上好,林大叔。」

  「早上好喲容夏。」林大叔沖著容夏點了點頭後,興沖沖的對著店裡的趙媽媽說,「昨晚上的新聞看了嗎?容夏上新聞了。」

  趙媽媽伸手指了指電視機。

  趙益俊在趙容夏走了後,就將電視打開了。

  在吃飯的時候絕不看電視,專心吃飯。

  這是趙容夏的一個習慣,趙媽媽和趙爸爸向來都是順著她意。可偏偏他們的小兒子趙益俊卻是個特別特別喜歡熱鬧的人。

  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看電視才能吃得下東西。

  最後兩人折中一下,趙容夏先吃完,她一走,趙益俊才會認真吃飯,而不是單純的用筷子撥拉著碗裡的米飯和蓋在米飯上的菜。

  電視新聞上正好播放到穿著校服的趙容夏的身影,雖然只是幾秒的鏡頭,但是因為出現的場地足夠有分量,而且還是作為客人被邀請過去的——這也足夠趙媽媽炫耀了。

  「昨天晚上放了,今天早上還要再放一邊。真是的。」

  「但是啊,大姐你也要給容夏買兩件好衣服。你看人家的孩子穿得都是高級名牌,你們家的容夏得多委屈。」

  「我說了。」趙媽媽和林大叔抱怨,抱怨歸抱怨,可眉間眼梢都帶著笑意,「可是容夏卻怎麼都說自己不要這些衣服,她說是反正只能穿幾次的東西,利用率性價比一點也不合算。她是學生當然穿校服,穿著校服到什麼正派的場合去都不掉面子。」

  「要我說,還是因為容夏的天賦好。」

  他們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趙容夏的繪畫天賦,卻渾然不知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今後吃畫畫這碗飯。

  她的靈魂裡大概就沒藝術的成分,這也都是命。

  另一邊,趙容夏在上學的路上與車在元會和了。

  在她強烈要求下,車在元終於放棄了到趙容夏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的想法。但是,兩個人只要上學的路線上有共同的部分,車在元就絕不會再退讓放棄了。

  這種折中的做法,趙容夏也點頭接受了。

  車在元默不作聲地接過趙容夏手上的書包,任憑她空著雙手走在他前面幾步的地方。

  趙容夏看著前方,沒有回頭,只是聲音輕輕的提出了很重要的問題:「在元,高中的話,你想過報哪一所嗎?」

  車在元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沒有。」

  趙容夏皺起了眉,隨後看向車在元。

  「我想考XX高校。」

  那是首爾首屈一指的名校,能踏入這所學校大門的學生,只要能活過畢業,就等於你的雙腳踏入了一流大學的大門。

  區別只在於你的志願填的是哪所大學、想進的又是哪個專業罷了。

  雖說在前次的「一進會事件」的衝擊下也爆出來該校有幾名學生和此次事件有關,可那幾名學生很快就洗脫了嫌疑。

  只是受朋友邀請而在一進會裡掛了個名,壓根就沒參與進任何的活動。

  他們痛哭流涕的在新聞上好好的展現了一場真人版的「悔過自己交友不慎,誤信他人」的戲碼。

  你問趙容夏信不信?

  她手上可是捏著備份證據呢。

  她……當然才不信。

  不過是因為涉案程度不夠高,他們的爹媽又花了大筆的錢和動用了關係,擺平了這件事情罷了。

  車在元眼中含著一絲絕望,注視著走在自己前面,頭也不回的趙容夏:「容夏姐……」

  趙容夏向後伸出手。

  「在元,把書包還給我。」

  感覺到了手上書包的背帶後,趙容夏伸出另外一隻手抓住了車在元的手臂。

  「站到我邊上來。我可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趙容夏迎著前方的朝陽向著學校走去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連髮絲都在閃閃發亮。

  那份堅定透過她掌心的熱度,一直傳到了車在元的心裡。


第23章 血之期中考

  那碗粥帶來的後遺症是,趙容夏足足有三個月都只能吃溫冷的食物,並且所有刺激性的東西連嘗都不能嘗一下。

  在家裡有母親盯著,還有趙益俊這個小耳報神會打小報告,在外面,車在元對於趙容夏的軟磨硬泡毫不動搖,堅持將醫囑進行到底。

  唯一能脫離車在元注視的只有去尹家學畫的時間,但是尹教授和尹阿姨早就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趙容夏的醫囑這回事了。

  趙容夏抓著尹俊熙的手哀歎:「我就這麼被活生生的給盯得死死了啊。」

  若是趙容夏真相隱瞞什麼事情,那麼誰都沒法把隱藏的真相給找出來。

  舉個例子,就好像是誰都想要將趙容夏藏起來的備份情報給找出來,但是就因為找不到,而不得不任憑她過得逍遙自在。——畢竟,趙容夏她一有什麼不測,那這些情報就會向全世界公開。

  ——這也正是她有恃無恐的最大依仗。

  尹俊熙看著趙容夏,被她多年欺壓的小惡魔此刻在心中叫囂一句「你該!」,但是總歸善意小天使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容夏,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這個問題就連趙容夏的父母都不清楚。雖說是世界上血脈相連的親人,但可能他們比誰都不瞭解趙容夏。

  他們所瞭解的,只是在家中的那位「趙家的女兒」。

  「我晚上沒睡好啊。」

  趙容夏的回答毫無作偽成分。

  可她臉上所浮現的笑容,卻讓尹俊熙完全不想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

  有太多次他被這個笑容給欺騙了,直到事後他才發現自己只是趙容夏某個計畫中的一小部分的組成內容。

  但如果是車在元的話,或許能夠理解趙容夏這句話裡的想法。

  這句理由的因果關係是,晚上沒睡好所以把熱粥喝下去——用以提神醒腦。

  這種自虐性的做法很殘酷,但是非常有效。

  如果換個條件,為了換回清醒的神志和掌控自己身體的權利,趙容夏連自殘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將美工刀插入自己的掌心,就為了用疼痛換回冷靜的理智和清醒的大腦。

  她對別人殘酷無情,對自己也是如此。

  趙容夏的血是熱的,心在跳動,大腦在轉,身體在根據周圍的情況進行著運轉,但剖開來,從唯心主義的角度來看,她的靈魂卻比死還不如。就連她自己的本身,都不會輕易去面對自己的靈魂。

  ——直面自己的靈魂時會見到的東西,那種殘酷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去回憶。

  倒不如說,正因為她的記憶只有一定的保留時間,所以才能這麼無牽無掛的一世又一世的活上一遍又一遍。

  ——多想無益。

  「車在元,我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只要她想去做,什麼樣的身份她都能應付自如。

  趙容夏將一疊參考書放在了車在元的面前。

  「所以這些東西給我全部的做一遍,正確率要百分之九十以上。——知道了嗎?」

  雖然是趙容夏這麼說了,可車在元也在那瞬間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在一旁陪讀的鄭英奇用英語書擋在自己的面前。

  這番輔導書的人間地獄的景象,就連他也不太忍心去多看一眼。

  ——這一次,鄭英奇終於沒有再對整日跟在容夏姐身邊的車在元去落井下石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我想和在元上同一所學校。」

  趙容夏的懷柔政策一出,車在元立刻點點頭,伸出手將最上面的一本輔導書取了下來,在自己面前打開。

  視線越過英語書的上面注視前方學習場景的鄭英奇搖搖頭,對自己面前的這幅煉獄景象不忍再目睹下去。

  『這就是廢帝燕山君寵倖張綠水的情況嗎?美色誤人啊。』

  鄭英奇搖著頭,看著書上的英語課文。

  可趙容夏立時抽走了他手上的教科書,往他手上塞了一張卷子。

  「我出的題目,英奇你做做看。」

  「誒誒誒?」

  「你以為考高中這件事情距離你很遠嗎?」

  「當然啦!我現在才初一誒!」

  「現在開始學習,就不用和在元一樣天天要複習那麼多東西了。而且,」趙容夏注視著鄭英奇的目光,讓後者忍不住往座位後面縮了縮,「你以為我真那麼有空,每一個人都可以在考前半年突擊複習成功啊?」

  「如果真可以的話,容夏姐你大學畢業不如去開複讀班。百分之一百的上一流大學的口號一出,我保證一堆父母願意出一大筆錢讓你教他們的孩子的。」

  「我才不稀罕這麼點錢。」

  一貫的趙容夏式的回答。

  在鄭英奇看來,或許全世界也只有趙容夏才能將這一句話說的那樣理所當然。

  「是是是,容夏姐萬歲。」

  鄭英奇有氣無力的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那張卷子,上面的英文字母他看著就感到頭痛欲裂。

  「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一見到英文就會死的病。」

  「你海賊王看多了。」

  趙容夏不留情面的駁回讓鄭英奇只覺得日月無光天昏地暗。

  車在元默默地合上了手上的輔導書。

  「我每一個字都認識,但是和在一起就……」

  趙容夏歎了口氣,捏緊了拳頭。

  她什麼沒幹過,怎麼可能教不出個名校生?

  不就是猜題嗎?太容易了。

  她這麼多年下來次次年級第一,可不完全是靠腦子好,記憶聯想能力天賦高給過下來的。

  猜題這門學問,可大了去了。

  當車在元看著自己身上的XX高校的校服時,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有考上這所學校的一天。

  事實上,若非考場老師回饋和監考記錄沒有出現問題,就連車在元的初中老師都不相信這位除了語文其他功課門門都是紅燈的學生,居然有朝一日能考上那所首爾的名校。

  在車在元的班主任看來,他能拿到畢業證書就是謝天謝地了,誰料到居然能考上名門高校?

  這份意外驚喜,可全虧了趙容夏的半年突擊輔導。

  照樣是以入學成績第一名的身份考進這所名校的趙容夏,已經用一個暑假摸清楚了這所學校的人際關係和成員構成了。

  「真是不能更醜惡的國家的政界與商界暗中勾結的高中版本啊。」

  趙容夏對自己整理出來的這份最新版的人際關係結構圖,保持一種批判的眼光來看待,但是表面一層內裡又是一層關係,而且有人居然小小年紀就開始玩起了無間道這種雙重間諜的身份,這還真是——

  「貴圈真亂。」

  作為一個後臺夠硬的情報販子,趙容夏也清楚自己的名字上了不少人的黑名單。

  尤其是對已經開始出入父親所舉辦的宴會,被介紹給自己父親的人際圈的那些優秀分子們而言,趙容夏這個名字可是已經在國防部長面前掛過號的。

  人家部長親自點名,說期望她大學畢業後來國防部任職。

  這位部長的後臺可是軍方的某位說中堅人物;而圈內的大家也都知道,這位中堅人物的意思就是某位大佬的意思;至於這位大佬,他其實又和多方勢力有牽扯……

  就算是這麼小的一個國家,也有複雜到讓人一眼望去頭暈目眩的勢力版圖與關係表。

  在這個拼爹的社會裡,老爹不給力那就只能自己比出身好的人努力千百倍,若是被合適又強大的後臺青睞了撐腰那也不差。

  至於國防部……誰愛去誰去。

  趙容夏才不想給這麼小塊地方的國家浪費一輩子呢。

  在那之前……

  去和各方勢力打個招呼,大家虛與委蛇一番,再互相使絆子遞個臺階,這開頭就完了。

  每次換個學校都要來這麼一出,真是閑的沒事幹有空哦。

  趙容夏抬頭翻了個白眼,除了在心底琢磨著怎麼弄垮皇室外,一切狀況都依循舊曆。

  臨近考試時,趙容夏得到了個很有趣的消息。

  學校裡有老師將考題賣給了家長。

  期中考的考題啊。

  雖然和趙容夏所在的一年級沒有關係,但是卻和三年級的學生息息相關。

  對車在元來講,考上這所名校就是他能力所能到的極限了,只要不影響他升學,考第幾名都無所謂。

  將他一人辛苦帶大的母親,在得知了自己的兒子成為了年輕的作家後,知道他掙到的版稅款額有多高後,就再也不強求他的學歷了。

  「期中考試的考題被洩漏了嗎?」

  趙容夏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上的情報,想到了可能很有趣的事情,反而笑出了聲。

  「這些買了考題的人不在乎考試前幾名的獎金,但是有人很在乎吧?」

  「是的,三年級有一位學生。」

  「父親破產,她也因為沒錢交雜費而搬離了宿舍,拿不到這次的獎學金的話就只能退學了吧。」

  說起這等人間悲劇時,趙容夏卻絲毫不動容,在她看來,就算別人得到了試題也絕對不會有她考得分數高。

  在作文這一項,就算再挑剔的老師也沒辦法扣掉她的分數。更何況,趙容夏手上握著的把柄可不僅僅只是洩漏考題,將考題販賣謀取金錢這種事情。

  「無論什麼地方都是非常的勢力。」

  車在元這種明顯憤世嫉俗的想法,全賴當年小時候所遭受的校園暴力所致。

  「畢竟是學校嘛,成績就是全部。」

  趙容夏對此倒是很看得開。

  「只要是學習好,就一定品德好。成績差得學生一定有問題。這就是現實。可悲的是,考試似乎是數千年以來,這個國家最公正的選取人才的方式了。只要努力學習就可以獲得更好的生活,不是由你的出生和社會地位來決定你的一生。」

  「這,不是有不公平嗎?」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絕對的公平之事。」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資料夾合了起來。

  「那麼,等考完試看結果再說吧。」

  趙容夏這麼說了,等考試成績出來,整個學校都彌漫著「三年級的考試排名明顯有問題,有哪個老師透露了考題給學生。」的傳聞。

  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出動了,在晨會上嚴申了這個學校不存在有教師販售考題這種事情。

  中午休息的時候,坐在趙容夏前排的金同學轉過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她:「哪個老師賣了考題?」

  趙容夏朝著這位小學同學眨著眼睛,笑了笑,伸出手。

  「兩百萬。不二價。」

  「呀你個死丫頭,真是死要錢啊。我只要個名字,你都要這麼多錢?」

  「你父親到我這邊來買你的考試成績的時候,我也照樣收他錢的。」

  趙容夏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的金同學。

  「對了,將這件事情告訴你我也有收錢的。回家順便和你父親說一下,這種售後服務可是看在他是老顧客的份上我才勉強幫忙的。別以為——我連這種雜活都接。」

  「誰會給你兩百萬啊。」

  「我會連買那些考題的學生的名字都一起告訴你的哦,不過要加一百五十萬。」

  「我知道了。」

  「手機轉帳,方便快捷。」

  「你這個傢伙……」

  就算金同學再不樂意,照樣要將自己的儲蓄金給貢獻出來。

  「多謝惠顧。」

  說完,趙容夏將手上的條子給了金同學。

  沒幾日,學校裡就爆出來天大醜聞。

  學級主任將考題賣給學生的家長們不說,還差點想殺了某個看見此事的學生。就是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閒談時,講起的那位拿不到獎學金會只能綴學了的學生。

  但是被金在錫給當場發現了,然後就將那位女學生救了下來。

  金在錫就是那位金同學。

  嘖,沒想到他拿到了情報居然玩了這麼一票。

  趙容夏搖搖頭,對這傢伙的前景一點也不看好。

  打蛇打七寸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吧。

  但是這不是告訴你怎麼殺蛇的方法,而是告訴你,要下手,就一定要弄死,決不能給對方留半口氣。

  金同學沒有把那幾個同學的家長一起給弄得無翻身之力,這就是最大的疏漏。


第24章 韓劇(完)

  三年後。

  趁著皇太子大婚,全國的學校都放了一天假來慶祝此事。

  而趁著多出來的這一天假期,趙容夏正在清點自己手上現在能排得上用場的情報。

  這麼些年下來,趙容夏她也算是收到了不少有趣的情報。

  比方說,某某公司的社長和夫人貌合心不合,各自在外有情人卻瞞著自己家中的孩子死死的;比如說,明明是同一個母親生的孩子,偏偏對大女兒好得不能再好,對小女兒就苛刻刻薄的比童話故事裡狠心的繼母後媽還要過分;再比方說,某某報社的副局長與他的夫人是二婚,他現在的夫人當年是個小三,他為了小三肚子裡的孩子與原配離婚,丟下肚子裡還有孩子的原配和幾歲的女兒在國外,自己和小三結婚把她和她肚子裡的種扶了正;比方說,現在原配的女兒回國來復仇了。

  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現在正在某家本應是情侶紮堆的咖啡店裡佔據了個四人座的半隔間位置,在趙容夏坐著的沙發對過,就坐著一位漂亮的姑娘。

  現在,她正在和自己的男友談著分手。

  聽到關鍵字了後,趙容夏丟下車在元一個人默不作聲的用調羹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跪在沙發上,將頭伸向對面的隔間。

  「只要像我這麼做,就能看到對面坐著是誰了。這家咖啡店就是這點不好哦。」

  趙容夏朝著這二人微微一笑,店裡的其他客人早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這家店的店主有把柄捏在趙容夏手裡,專門騰出一個下午給她包場也是為了讓她將那個把柄還給自己。

  「雅俐瑛小姐,我深切建議你不要和這位李元濟先生分手。」

  趙容夏笑眯眯的看著那位分手戲碼的女主角,用在場的兩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著這番話。

  「呀啊,你這人真是——」

  殷雅俐瑛還未說下去,趙容夏就將食指點在她的唇上,然後用不容拒絕的語調說道:「聽我說。」

  這是一種讓人從心底信服的奇妙力量。

  「八年的時間所付出的感情可不僅僅是那麼簡單的。」趙容夏說道,「那位李元濟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和雅俐瑛小姐結婚——這件事情?」

  李元濟用力的點了點頭。

  真是可笑又很可悲。

  堂堂宇宙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落入了溫柔鄉的陷進付出了八年的感情後,結果卻落到個要與女友分手的結局。

  趙容夏又看向殷雅俐瑛。

  「如果你想要向自己的父親和那個還得你和你的母親,你的弟弟這種下場的女人復仇的話,那麼為什麼不求助他?」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不容拒絕:「真的愛你的話,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是十八層地獄也應該陪你一道去。」

  依照趙容夏的說法,唯一符合她標準的男人似乎只有車在元這個無自我主張的腦殘粉了。

  「你知道什麼?!」

  殷雅俐瑛的眼光如此抗拒,但是趙容夏只是沖著她一笑。她的笑容輕飄飄的,看上去一點實質感都沒有。

  「你又知道什麼!」

  「我都知道哦。」趙容夏眯起了眼睛,「你的父親在你母親懷孕的時候,和你母親一直照顧的學妹搞到一起,這個小三懷了孕,你的父親與你的母親離了婚,丟下你和你母親以及你母親獨自裡的孩子,和那個小三奉子成婚。你和你的母親兩個人被丟在異國他鄉,你的弟弟因為事故去世。你的母親因此失明,你一心只想為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向那對狗男女報仇,但是你卻不想拖累自己的男友,所以要和他分手後再去復仇。」

  趙容夏歎了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

  「傻瓜,復仇怎麼能搭上自己呢。就算活在世界上的時間比對方長這也算是復仇的一種類型嘛。你幹嘛要選賠上自己的做法?蠢爆了。」

  趙容夏又歎了口氣,她似乎真心在為殷雅俐瑛打抱不平,如同正義使者一樣。

  但是殷雅俐瑛卻被她所說的內容給真真切切的嚇到了。

  「為什麼你會那麼清楚?」

  「請叫我遲來的正義使者。」

  趙容夏朝著殷雅俐瑛歪著頭一笑。

  「我啊,雖然沒能早點出現幫到你們家,但是現在要守護你的戀情哦。」

  「雅俐瑛!」這個時候,李元濟終於開了竅,他隔著桌子一把抓住殷雅俐瑛的手,誠懇無比的說道,「我——你如果有任何的煩惱,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請一定要和我說。無論何時,我都想成為、不,我都一定會成為你所能依靠的助力。」他的眼睛中因為愛情從而跳動著誠懇的光,「所以,任何事情我們一起來分擔,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好。」

  趙容夏使勁的點點頭。

  「我啊,有一個很棒的計畫,二位要不要聽聽看?」

  車在元恰到好處的將計畫書遞給了趙容夏。

  「可以將那對狗男女狠狠地報復一頓,讓他們用餘生悔過當年的作為哦。」

  趙容夏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猶如惡魔的低喃。

  殷雅俐瑛躊躇了一下,李元濟已經從對面的位置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兩個人一人一隻手,一起接過了趙容夏手上的計畫書。

  他們二人拿到的計畫書,只是一項龐大計畫的其中一部分內容。

  太陽日報的記者李朱旺突然在某日得到了一份駭人的情報。

  一支寄過來的錄音筆內放著清晰可辨的對話錄音。

  男方說:「除了答應你所提出的離婚外,我什麼都沒法許諾給你。」

  女方回答:「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兩句對話看上去就是現實版的渣男賤女對吧。不,這是剛剛大婚完沒多久的皇太子和妃宮二人的對話。

  這支錄音筆完整的將兩人說話的語音特徵給忠實的還原了。

  更可怕的是,在這兩句錄音結束沒多久,還附有一則留言。

  由語音軟體合成的話語是這麼說的:「李朱旺先生,我相信你是為數不多的媒體行業中的良心記者,我期望你能將這欺騙淳樸的民眾、如此醜陋的皇室的真相告訴大家。」

  李朱旺握著手上的錄音筆,久久的沉默了。

  與此同時,趙容夏正與準備回國的孝律皇太子的遺孀和子嗣進行著意義深長的討論。

  中心思想就一個。

  「惠正宮,你有多想將屬於自己的位置搶回來,李律皇太子,你有多想將原本屬於你的未婚妻搶回來?」

  趙容夏低下頭——若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低一低頭又何妨——深深鞠了一躬。

  「二位,若是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這邊的力量將全部為您二人所用。」趙容夏遞出了自己的計畫書,「這本來就是現在皇位上的那位皇帝欠你們的。現在到了他們該將自己奪走的東西還回來的時候了。」

  顛倒黑白蠱惑人心?

  不,趙容夏只是說了他們想聽見的東西。

  殷雅俐瑛會和李元濟談戀愛,只是想練習怎麼和富家大少談戀愛——好去搶了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男朋友。但是八年下來「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趙容夏說了能夠撫平她心中不安與愧疚的話語,讓她相信自己現在不過是為了不拖累李元濟才與之分手。

  李律皇太子的母親惠正宮當年會被趕出宮廷,不是因為當上皇室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人是自己丈夫的弟弟,她根據法度而被淒涼的趕出宮內。真正的原因是她與現在的那位皇帝的私情敗露,被現在的皇太后趕了出去。

  但是除了幾個當事人,誰都不清楚真相。

  趙容夏不算,這種宮廷秘聞只要她想知道,那麼付出點代價也就能得到。

  趙容夏說了他們想知道的東西,然後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給李朱旺再次寄了個包裹,裡面放著一盒錄影帶。

  這合錄影帶將三個人照得清清楚楚。

  與皇太子談了三年地下戀愛的閔孝琳,出國比賽回來後,發現被突然出現的野丫頭申彩靜奪走了自己的戀人——也奪走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妃宮位置。

  她來為自己討個說法有什麼不可以?

  ——誰也說不出閔孝琳這樣做到底哪裡不可以。

  視頻將皇太子李信面對指責著他背棄二人戀情,強忍著淚意的閔孝琳時愧疚的表情,以及不敢去看申彩靜的表情全部拍得一清二楚。

  皇太子爆出了猛料——當年他的爺爺與申彩靜的爺爺定下了個約定,誰娶到申彩靜就能繼承皇太子的位置。

  哦——

  這個料足夠猛了。

  申彩靜在聽到這個猛料後,自己也一時恍惚了一下,隨後她便說出了另外一個猛料:「你不是拒絕了他的求婚嗎?」

  申彩靜可能說的是實話,但是閔孝琳本就泛紅的眼眶中落下了淚水。

  高清晰針孔攝像頭,配搭320K的音訊檔,就算皇室想要抵賴說這音訊內容是其他人配音偽造的東西,但是一男二女的糾葛戲碼配上幾個猛料,就足夠讓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投以注目了。

  吵翻天的全國上下當然已經不記得了當初誰先爆出來這條消息的。

  爆出消息的記者是李朱旺。

  一個月後,被人毆打全身多處骨折和軟組織挫傷的李朱旺進了醫院,將本就吵翻天的國內狀況推向了新的高峰。

  翻出來李朱旺是第一個報導這場鬧劇真相的記者後,鬼才相信李朱旺是因私事被尋仇的呢。

  全國上下的民眾們都認定了,這是被揭了短的皇室所做的報復行為。

  而太陽日報則在不久後倒閉又被宇宙集團收購,大批集團高層領導變動,殷振燮副局長則在人事變動中被迫下野,而沈秀珍的片商在得知了她的准女婿就是如今站在風口浪尖的李朱旺後,紛紛與她解約。

  本來,沈秀珍的年紀已經漸漸的上去了,能夠代替她出演的人也多了去了,劇組也不是少了她就不行。最重要的是,投資方紛紛表示,不想要一個和那麼麻煩的事情相關的重要人士有關係的演員。

  本來就是個偏激民族的國民們突然間翻起了皇室的舊賬。

  「他們做過什麼?只會一次又一次的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讓我們的國家淪喪為其他國家的附屬地,當年曾經也落到這個下場的『天朝(和諧)』的最後一個朝代和他們的皇室成員早就掃進了歷史的垃圾桶,為什麼我們現在還要花那麼多錢供養著這群只會搞出醜聞和鬧劇的皇室,卻根本不關心一下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一連串的皇室開銷的費用清單被公佈在網上,一連串的國內岌岌可危的「學級崩壞」的狀況以及無能的首相一次又一次沒有實質性改變的道歉,終於讓民眾們的憤怒到達了極點。

  在宮外,剃了光頭靜坐示威的人群非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散去,反倒是人數越聚越多。

  在這個國家裡,剃光頭是僅次於靜坐的抗議行為。

  一手操辦起如今場面的趙容夏,只是帶著全家老小和車在元以及他的母親一起奔赴了美國。

  在美國,尹教授一家人已經先到了。

  給李朱旺寄那個視頻的人是她,打了李朱旺的人是李元濟通過趙容夏連線找到的人。

  收購了殷振燮所在報社的人自然也是李元濟,作為最大股東的他想解雇一個副局長是再容易不過,就算對方勞苦功高,可是也挨不住「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

  示意片商和投資方封殺白秀珍的人也是李元濟。

  殷雅俐瑛壓根就沒想到,困擾自己這麼多年的問題在李元濟手上輕而易舉的就被化解了。

  最後,皇太子與妃宮的結局以離婚收場,本來兩個人新婚沒多久,也沒多少感情,現在更是勢同水火,再也無法和平共處。

  皇太子因為「私德有虧」這個理由而丟掉了皇太子的位置,李律登上皇太子位後沒多久,新聞又爆出了他與自己的前嫂嫂申彩靜拉扯不清的八卦。

  因為以灰姑娘的身份嫁給了皇太子而一步登天的申彩靜,壓根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小心眼的女同學們的仇恨。

  在離婚後大家還稍微會同情她一下,可更多的人則是罵她「活該」,笑她「癡心妄想」。

  當溫柔又英俊,帶著西式的紳士風度的李律出現在申彩靜的面前,向她講述著自己的感情時,她不由自主的就輕易淪陷了。

  這下子,申彩靜的名字就和「厚顏無恥的女人」這個標籤再也分不開了。

  皇家下了最後的通牒。

  李律你要麼和申彩靜分手,要麼就不要當這個皇太子了。

  誰料到這世上還真是有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

  前有溫莎公爵,現有李律皇太子。

  就在這時,皇帝因為突發的腦溢血被送進了醫院。因為本來就患有難治又嚴重的腦部疾病,七個小時的搶救後,韓國皇室的最後一位男性成員病逝于醫院。

  幾乎可以與「氣死了叔叔」掛上等號的李律,帶著申彩靜,在他母親扯下臉皮不管不顧的怒吼聲中登上了前去國外的飛機。

  而李信則表示,絕不會回來繼承皇位。

  整個韓國皇室只能靠著榮升為太皇太后與皇太后的兩位女人苦苦支持。

  這個皇室會消失於歷史當中,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在美國,趙益俊迷上了流行樂又自己組建了個樂隊,車在元換了個語種後發現全世界的女性都喜歡看狗血的劇情。他的小說經鄭英奇邊學邊譯成英文後照樣本本大賣。

  在某次體檢中,鄭英奇被發現心臟出現了問題,趕緊送醫院後,趙容夏拍板說:「不用管錢的問題,只要治好就行了。」

  醫生檢查後確證鄭英奇的心臟病在早期就發現了問題,現在動手術有極低的風險與極高的成功率。鄭英奇在手術成功後,已經進入了順暢的術後恢復階段。

  他與住在自己隔壁的目盲少女談了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後,在三年後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了結婚的教堂。

  尹俊熙在美國遇見了車幼美,溫柔大方漂亮可人而且還和他有共同語言,更重要的是,趙容夏身上那讓他完全受不了的壞性格一點都沒出現在車幼美身上。

  兩個人很快就訂了婚,可沒想到比他們先步入婚禮殿堂的卻是尹芯愛與韓泰錫這一對。

  正如趙容夏所說的那樣,「芯愛再小幾歲,韓泰錫你這就是犯了侵犯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可這對歡喜冤家卻是過得比誰都合拍。

  總之,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切正如趙容夏她所預計的那樣。

  就連結果也相差無幾。

悠于 2016-7-2 22:16

第25章 棋魂一

  再睜開雙眼時,她只感覺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她一開始尚且茫然著,隨即就被人打了屁股,這才後知後覺的嗷嗷大哭起來。

  剛出生後大哭了一場,洗乾淨了送到這一世的母親懷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沖著前方笑了笑,就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在一歲之前,她基本上一天要睡十八個小時。沒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只能用哭和笑來做出外界對自己的答覆。

  曾經前幾世的時候,她被當成秘密武器來養大,無論哭還是笑都得不到回應,於是逐漸不再表達自己情緒,也不再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

  靈魂是一樣的,但是她對某件事情做出的決定,卻是依靠著這一世的後天培養。

  她來來回回不知道帶著記憶投胎轉世過多少次,對一個世界的認知,全都依靠睜開眼睛後的最初那幾年所瞭解的東西。

  這一次,她姓傅,名一諾。

  本來,最初傅爹是想給自己的女兒起個文縐縐的名字叫「葳蕤」。

  用他當時的話來說,那就是「這個名字從讀音裡就透著一股春天的草長鶯飛的氣息。」

  可他的那位夫人則很乾脆的理由駁回了這個提議。

  「等咱們家閨女到了上學的年紀,我看她不恨死你給她起個筆劃這麼多的名字。」

  傅老爹只能重新翻了辭典,絞盡腦汁了足足三天,這才想到了這麼一個大家都滿意的名字。

  他的兩個兒子則在一旁酸溜溜的說,自己當年絕對沒能撈到這麼好的起名待遇。

  她的兩位哥哥,大哥叫做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二哥叫做一言,一言為定的「一言」。

  從孩子的名字就能看出來父母對他們的殷切期望了。

  大兒子是兄長,上要開拓自己的事業下要照顧弟妹,自然是叫做一鳴。

  對二兒子的期望則很簡單,做人要守信。

  而小閨女的名字,本來傅老爹想過起「明珠」這個名字,可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扼殺了,後來想過既然是「千金」,那麼就叫一諾。

  當傅一諾她能夠說將周圍親朋的稱呼一個不拉的都喊對,也到了會念一些短句子、會爬會走的時候,她就被父母丟給了退休家的祖父母發揮一下餘熱。

  軍旅生涯半生的祖父退休下來,舞刀弄槍的事情前面已經有了兩個小子頂上,他自然也沒打算將這個小孫女也帶上「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的道路,更何況,這還有祖母死死盯著呢。

  於是祖父就帶著自己的孫女滿大街的溜達,他最喜歡幹的,就是抱著小孫女去看公園裡的老先生們下圍棋,在傅一諾的雙腳還不能跑長距離的路程時,她就拿起了圍棋的棋子,耳濡目染的學起了怎麼下圍棋。

  傅一諾拿起了圍棋的一枚黑子後,傅老爺子就興致衝衝的買了一副圍棋的棋盤和棋子,教起了傅一諾怎麼下圍棋。

  她想著,反正學齡前也沒什麼事情,不去幼稚園也不去托兒所,在祖父祖母家待著,學學怎麼下棋也成。

  只要認真起來去做一件事情,她就從來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當傅一諾五歲的時候,號稱業餘九段的傅老爺子就已經招架不住了。

  他決定將傅一諾小朋友帶到棋院裡去學圍棋。

  送進了圍棋道場,傅老爺子看著小姑娘走進教室,找位置坐下後,依然放不下心。

  但是傅一諾的表現實在是好的嚇人。

  一個月後,開設這家圍棋道場的葉九段就找上了傅家的大門。

  「這個孩子在圍棋上面有很高的天賦!在這之前,我生平從未見過這樣優秀的天賦!」

  在葉九段的強烈要求與傅老爺子的拍板定音之下,傅一諾拜入了葉久明——葉九段的門下。

  葉九段收徒在圈內是件樂事,誰不知道前些年,他還在東挑西揀的說:「就我這脾氣,一輩子也都別想收到合心意的弟子了。」

  誰料到風水輪流轉,這回他居然真收了個徒弟不算,還是個五歲的小蘿莉。

  葉九段的多年好友任少華八段端著酒杯找上來:「久明啊,你可不要犯原則上的錯誤啊。別好好的苗子到你手上結果就這麼廢了。」

  「去去去,你以為我是誰!」

  葉久明說的豪氣萬千,可真讓他帶徒弟,還不如說他是直接親自上陣,與傅一諾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指導棋。

  在此時的傅一諾看來,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一成不變的規則。

  現代圍棋界通行了數十年的下棋規則,那由日本推廣開來的點到為止的含蓄,與棋面好看而自己倒貼目數的「圍棋美學」,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只要能贏,管他用什麼方法。

  葉久明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自己這位大弟子是什麼都好,人長得漂亮性格沉穩,從來也不哭不鬧更沒半點嬌氣,可偏偏棋風路數實在是太……死纏爛打了一些。

  就算是旁觀的人看著覺得會敗的一盤棋,偏偏傅一諾怎麼也不會輕易撒手,她死纏爛打的想盡辦法也要把地給撈出來,最後往往十盤裡面會有四五盤的勝利能被她從葉久明的手上搶回來。

  葉久明也是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堪堪能接受自己小徒弟那種無恥流的下法,也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終於將最後那點所剩無幾的矜持給拋在了腦後。

  被葉久明很很噁心了一把,而不得不在春蘭杯上捏著鼻子認輸的任少華八段第二天就找自己的師父荀光九段去告狀了。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個人是同門師兄弟,更是在同一年定段,兩個人在圍棋場上的相逢時那是叫做一個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過任少華在前兩年生了一場病,沒能參加當年的升段賽,這才堪堪落在了葉久明的後頭一步。

  他們二人的師父荀光九段那就是另外一個傳奇故事了。

  當年中日兩國重新建交後沒兩年,日本方面就提出了和中國舉辦一個中日圍棋擂臺賽,雙方各派8人組成的一個小隊,設一主將,採用打擂臺的形勢,決出最後的勝負。

  因為二戰時的那些國仇家恨,和日本比任何事情,政府向來都不需要國內動員,大家就能很自發的鼓舞起精神來了。

  而這中日圍棋擂臺賽可是代表國家出戰,其地位在那時可是僅次於奧林匹克運動會。

  畢竟四年一次的奧運會,總歸要比一年一次的圍棋擂臺賽看上去精貴一些,而且參與的國家數量也絕不相同。

  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兩國人士都殺紅了眼,最後一番廝殺後就是王見王的場面。

  日方的大將塔矢行洋九段與中方的大將荀光九段下了一局堪稱載入教科書般的經典對局後,荀光九段最終以一目半的微弱優勢取得了勝利。之後再舉辦的幾屆擂臺賽也是各有勝負,總體而言,中日兩方的勝率是六四開。

  葉久明將最後那點矜持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後,就沒皮沒臉的和自己的徒弟傅一諾天天討論著怎麼出更加刁鑽古怪的難題給對手。

  兩個人通常就是自己想了一招覺得很牛逼的事情,第二天就立刻給對方用上了。

  葉久明的棋風變得更加兇殘之時,任少華終於在定位賽上如願升到了九段。

  當他發現那對兇殘又不要臉的師徒在死纏爛打出陰招下黑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時,他就拉著葉久明下了一盤棋。

  然後任九段就踩著葉九段落敗後的「屍體」,對著後者的徒弟傅一諾說:「看,這就是投機取巧的下場。」

  「任叔叔好厲害!」

  傅一諾小朋友送上崇拜的星星眼。

  葉久明立刻被自己徒弟的童音給原地復活了。

  「哈哈哈!任少華你看你也有今天!」葉久明又掉頭糾正傅一諾的說法,「一諾啊,應該喊他任師叔才對。」

  想當年,任少華那張欺騙眾人的娃娃臉是葉久明心中永遠的痛。

  兩個人走出去,人家小姑娘就喜歡任少華那張看上去軟萌可親的娃娃臉——她們對自己這一款壓根不感興趣。可現在,依靠這輩分,傅一諾就能在言語上為葉久明「報仇雪恨」了。

  「師父,你還真是既幼稚又無聊。」

  被一個六歲多不到七歲的小姑娘這麼說,葉久明只是哈哈一笑,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麼,來複盤吧。」

  趙一諾搬著椅子做在一旁,看著兩位大人對於之前的對局落下的每一子進行剖析。

  雖說任少華贏了死纏爛打下法的葉久明,但是他其實也不輕鬆。

  聽葉久明一字一句分析著雙方的落子,他分析著自己的疏漏與不足的部分,而任少華也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加以應對。

  傅一諾她在旁邊聽著兩位九段高水準的對局分析,自己也在心中琢磨著當時若是換做自己,那又該怎麼下。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位九段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年輕氣盛又不據於身份,對傅一諾提出的異議也都思考一番再給出答覆。

  偶爾聽見了她的好想法,二人也欣然接受了這個嶄新的理念。

  傅一諾八歲的時候,葉久明九段就給她報了定段賽的名額。

  「一諾啊,一次性拿到名額就不用再來考第二次了。」

  葉九段發揮自己一貫的囉裡八嗦的雞婆性格,就差將自己代考這種不現實的事情給講出來了。

  傅一諾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腰——個子太矮夠不著肩膀。

  「放心吧師父,我們師門就沒有定段賽考兩次的傳統。」

  「你啊……」

  葉久明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小徒弟的臉蛋。

  「就算天賦好也別太自滿了。」

  「這不是自滿。」傅一諾低下頭,躲掉了自己師父的手後,仰起頭,直視對方的雙眼,「這是自信。」


第26章 棋魂二

  傅一諾的定段賽那叫一個腥風血雨仇恨拉足。

  葉久明九段在棋院的棋士專用的休息室裡面安靜的坐著,可他實際上心裡卻在不斷的為了自己的小徒弟在撓牆。

  他當然知道傅一諾小丫頭那叫做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當初第一次和傅一諾見面就被她損得差點噎住,但是他真的覺得這個小丫頭的性格對自己胃口。

  再後來收她入了門,習慣了和她在沒有對局的時候,兩個人互相抬杠挖苦挖舊賬揭對方的短……這幾年下來,就連那個一本正經的任少華都習慣了在自己兩師徒鬥嘴的時候在一旁拉開二人的仇恨了……

  但是葉久明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的師父、傅一諾的太師父當時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糟糕了,一諾要是把別人家的小孩子打擊到了對圍棋喪失信心的地步該怎麼辦!

  葉久明心中越是急得捶牆撓頭,可旁人看上去他就是正襟危坐,一派氣勢凜然的模樣。

  葉九段花了幾年時間才教出來的學生沒人會覺得有多弱。雖然人家小姑娘才八歲。

  想當年,葉久明他和任少華兩位同門師兄弟,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就定段的時候,那可是跌碎了一大票人的眼鏡。

  再後來兩個少年雙劍合璧,愣是將整個國內有些死氣成成的氣氛給攪合了上來,再配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荀光九段的那為國爭光的榮譽,原本只屬於小眾運動的圍棋也終於進入了千家萬戶的視野。

  有時候一場國際上的勝利,就足夠推動一項運動的蓬勃發展。

  葉九段教出來的弟子今年才八歲就定段,他打得什麼主意任少華也猜得出來。

  一方面是傅一諾的天賦再繼續浪費在職業賽外那才是真的不合算,另外一方面,他分明是想報去年被塔矢行洋從擂主的位置上趕下來的仇。

  連勝三局,徑直單刀匹馬直殺到日方大將塔矢行洋面前的葉久明,在於塔矢行洋的那一盤對局上以三目半的差距惜敗于敵手。

  葉久明這麼做,分明就是想壓過九歲定段成功後一路穩紮穩打的提升自己的實戰經驗,最終到了近些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終於與荀光九段有分庭抗禮之色的塔矢行洋。

  荀光九段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面對三十歲不到的塔矢行洋,雖然仗著經驗與閱歷壓過對方一頭,可實際上大家都心照不宣,荀九段在年紀上就天生輸了一籌,若是哪天腦子的反應隨著年紀變大而變得慢下來,那他也只能飲恨退出職業界了。

  這時候,讓荀九段見到了自己的弟子收了那麼驚才絕豔的小丫頭,他當然也是同樣欣喜不已的。

  小姑娘那種粗暴的將開局迅速拉過,迅捷的進入中盤廝殺的下法,讓荀九段有一種新時代即將來臨的感覺。

  到了他這個時候,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倒是很有體會。

  在葉久明關注著自己小徒弟的定段賽的時候,荀光九段也同樣注視著傅一諾的對局。

  在傅一諾誕生之前的近代圍棋界,一直流行著日式圍棋的那種每一場對局都是對圍棋的美與道的交鋒,就算是偏重于進攻的棋手,他們的棋風所營造的對局也同樣帶著一種凝重的美感。

  可以這麼說,在這八十年代初與之前的近代圍棋界——全都深受日本圍棋界的影響。

  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

  日本圍棋界的固步自封,他們只將目光投向了國內,卻並沒有能將目光放到世界上來。

  日本國內的圍棋比賽就代表了最高的圍棋水準,這種理念放在現在已經行不通了。

  中國的圍棋界已經崛起,擁有龐大的國民基數以及在國家的重視下,整個民族都將圍棋這一項運動納入了自己的視野。

  韓國那邊國土雖小,但是民眾的向心力卻極其可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他們那邊新一代的年輕棋士們如今最年長的一批已經被培養了出來。

  現在,在這個八十年代之初,可以這麼說——就只差一個世界性的比賽出爐,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圍棋」這一項足以追溯歷史到三皇五帝時代的古老運動上面了。

  傅一諾的棋風讓諸多前來定段的對手都先是發愣,隨後疲於招架這種新的棋風,最後只能以慘敗落幕。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常常只問對方一句話「那麼,為什麼這邊不能這麼下呢?」

  圍棋從來沒有「不能在對局進展到了這種時刻、卻把將子落在這個空位上」的這種規矩。

  新的定式——新的流派。

  造成這種新的棋風出現的契機,追溯源頭,只能從傅一諾那邊得到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答案。

  「我最初的圍棋是和爺爺學的。爺爺很好面子,後來我比爺爺強很多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子明明快輸掉了還要繼續下下去,我有幾次一不留神就被爺爺給翻盤了。再後來……」

  再後來大家都知道了。

  傅一諾的爺爺當初為了從自己的小孫女手上贏一局棋,在對局時是各種坑爹的招數層出不窮,死纏爛打的也要將對局給進行下去,發揮當年與敵軍作戰時的毛爺爺的十六字戰鬥箴言,愣是從孫女手上贏下了不少對局。

  結果傅老爺子好面子的行為,愣是將自己的小孫女的棋風也給養成了這種不要臉的死纏爛打的風格,再後來傅一諾遇上了葉久明九段這個性格跳脫,接受新想法超級快的師父……

  兩師徒將這個對局方式修正完善,最終確立了一個標準。

  開局後迅速拉到中盤進行逐鹿廝殺,「棋面美型「這種鬼東西全部丟到垃圾桶裡去,為了一子半目,就連各種讓人瞠目結舌的走法都能給你使出來。

  這個標準也成了後來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在世界範圍的職業界裡所通行的準則。

  那個時候,葉久明與傅一諾兩師徒,只是覺得這樣子下最和二人的心意,所以他們就這麼下了。

  壓根就沒想到,居然會搞出了改變世界的下法。

  在定段賽上大放異彩的傅一諾成功成了自己家年紀最小,卻是最早就拿到一份正當職業的人。

  在傅一諾定段成功的那一年,發生了兩件事情。

  傅家兩位兄長,大哥傅一鳴比傅一諾大了十五歲,正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根據大學分配的工作去機關幹活;而比傅一諾大了十二歲的二哥傅一言則明確表示自己要收拾東西去深圳淘金。

  傅老爹恨得連皮帶都抽出來要打這臭小子。

  在他看來,國家分配的機關部門的正當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鐵飯碗,這臭小子居然不要不說,還想要去深圳淘金……淘他個鬼!

  傅一言在被傅老爹狠狠抽了一頓後,消停了幾天,可卻連夜拿著收拾好的東西和幾百塊錢,就上了南下的火車。

  和他一起走的人,還有帶著兩千塊錢和一紙「放棄分配工作名額的申明書」的傅一鳴。

  傅老爹差點被這兩兒子給氣死。

  傅一諾跑出自己的房門,在她娘使眼色下,依然香甜可口軟綿綿的喊了句:「爸爸。」

  瞧見自己八歲的老來女,傅老爹消了氣不說,還老懷安慰的很。

  小丫頭給他爭氣啊!……誰家的小孩能八歲就成了職業運動員的?

  在傅老爹的眼裡,職業的圍棋棋手就是職業運動員。雖然在他的想法裡,別人的運動員都是運動的身體,可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的寶貝閨女動得那是腦子。

  傅老爹覺得自己的寶貝閨女就是頂好。

  傅一諾即沒有和那倆討人厭的兒子小時候那樣整日裡上房揭瓦搞得雞飛狗跳,反倒是那樣乖巧聽話,行動做派還和他理想中的大家閨秀差不多。

  事實上,大家都明白,在溺*孩子的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那就是最好的。

  傅一諾那看上去很萌的賣相,再搭配一張能讓人噎死的嘴,這種反差反倒是深得棋院諸位大老爺們的心。

  葉久明往往顧不得前面還在和自己的徒弟鬥嘴,反過頭來擼起右手的衣袖,就要和那些居然敢覬覦自己寶貝徒弟的大老爺們好好地比劃一下。

  他們是職業棋士,不動口,不打架——大家來手談一局?

  在這種時候,傅一諾往往雙手捧著個父親送給自己的搪瓷杯,看著嬉笑怒駡的葉久明,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從職業棋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變成職業棋士。

  雖然二者聽上去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最起碼的,聽上去職業棋士可比職業棋手好聽多了。

  她就缺這麼一個改變的契機。

  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第二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日方代表如約前來。

  今年日方的大將不是塔矢行洋,而是桑原仁——他今年剛剛拿到本因坊的頭銜。

  傅一諾二段雙腳併攏,坐在自己師父面前,乖巧的低頭等待著他公佈一則消息。

  「嗯,」葉久明點點頭,這麼講道,「一諾,今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你第一位出戰。」

  「啊。」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得聽到這個消息,面癱小蘿莉傅一諾她還是表現出了驚訝。

  就連她也沒發覺,自己在驚訝過後綻放了一個很罕見的無邪笑容。

  葉久明覺得光是這個驚訝的表情和那之後的笑容,他自己的付出就全值了。

  「我就不去啦。小一諾,記得給你師父我——把那個桑原仁也給刷下來。」

  葉久明笑眯眯的望著自己的小徒弟,伸出手,使勁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

  傅一諾這才明白,自己就算再怎麼驚才絕豔,要想九歲就上這種兩個國家之間的比賽較量,也是絕無可能的。

  這個出戰的名額,顯然是自己的師父葉久明換給自己的。

  他為了將這個名額交換給自己,到底求了多少人?拖了多少關係?傅一諾完全沒有辦法想像。

  她只是伸出右手,捏緊了拳頭卻伸出了小指。

  「我一定會贏到最後的!」

  葉久明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一副有了覺悟的認真表情,再看看她伸出的手,笑著點點頭。

  「嗯哪。」

  他抬起了右手,伸出右手的小指,與傅一諾她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約定好了呢。」

  「我絕對會贏!」

  她望著葉久明清澈無垢的雙眸,認真的發誓。

  「我絕對會贏。」

  這一句話如同咒語,在她心中吟誦千萬遍。

  到了真正上場比賽的那一天,一切雜念都被拋在了腦後。

  猜子後得了黑子先行,如同葉久明對局時一定會做的那樣,傅一諾挽起右手的衣袖,將袖子卷到手肘,落下了第一子。


第27章 棋魂三

  傅一諾在對局時一直抱有一個習慣。——她從來不去看對手的臉。

  她想來只是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棋盤。

  對方落下一枚白子,她就將食指與中指間拈著的那枚黑子落下。

  對手用來思考的時間她也在思考,對方落下子摁下計時器後,她手上拈著的那枚黑子也跟著落了下來。

  每次只用一兩秒的時間。

  抬手,落子,摁下計時器。

  圍觀對局的葉久明神色凝重,可他心中到底怎麼想的,也只有相處多年的同門師兄弟任少華才清楚。

  ——這貨絕對是在心中得意的狂笑。

  傅一諾她只是低頭看著縱橫交錯十九條線的棋盤,借著別人思考的時間自己也在思考,對手在想什麼,此刻是什麼表情,她全都渾不在意。

  葉久明只能想到,傅一諾真不愧是自己的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心理戰上,完全將人家日方的少年給逼進了懸崖的邊上。

  對了,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葉久明眨了下眼睛,在他的認知當中,日本人的名字都又長又難記,他少數能記住的名字,都是日方的幾個頂尖的職業棋士。

  不過,為人師表這麼些年的葉久明,其實也不吝嗇自己一點同情心給自己小徒弟的對手。

  和傅一諾互先猜子,結果讓她猜對了單雙拿到了黑子,這就是第一個悲劇。

  由傅一諾執黑先行後,對手被帶進了她的節奏,這就是第二個悲劇。

  第三個悲劇,自然是對方沒能料到傅一諾的計算能力有多可怕。

  曾經閑來無事的任少華與葉久明兩個人給傅一諾做過測試,傅一諾對於六位的自然數的四則運算,基本上就是即答。

  日本的來客,怕是只有幾個人在葉久明身上經歷過那兇暴的快速開局流。

  圍棋的對局分為「佈局」「中盤」「收官」。

  葉久明和傅一諾的棋風路數,就是迅速將佈局這個階段給結束,直接將中盤拉前,就此展開廝殺。

  在日方面前,傅一諾所展現的是一種嶄新的定式。

  傅一諾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棋面上的勝負,白方的大龍已經被她斬殺,繼續下去,也不過是讓她將剩下的那一點掃尾的工作做完,讓自己贏的更加漂亮一點。

  執白的少年右手從棋盒中拈出一枚白子,手顫抖了一會兒後,指尖的白子落回了棋盒當中。

  「我……認輸。」

  沉默良久後,坐在傅一諾面前的那位對手才終於從口中喃喃地吐出認輸的語句。

  葉久明就教了傅一諾一句日語,雖然傅一諾沒告訴他,自己其實也自學了點日語。

  「多謝指教。」

  ——這是葉久明教給傅一諾的唯一一句日語。

  這句話,只用在對方認輸的時候。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用半生不熟的日語夾著點英語和對手解釋著自己的落子理由。

  「這個地方,當時我以為是廢地,沒想到會在後面這麼用。」

  少年的手指指在右上角的星位,傅一諾則沖他笑了笑,然後一手執黑一手執白,交替落下了幾枚棋子。

  她只是將白子落下的位置,與之前對局時所走的幾個地方變更了一下。

  看到傅一諾擺出的這個變化,少年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後背上的貼身衣物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他當時只是直覺性的避開了那幾個位置,若是當時自己真照傅一諾落下的白子那麼走,這盤對局還會結束的更早一些。

  「葉九段,您的弟子真是少年英傑。」

  塔矢行洋知道葉久明的日語很好,所以也沒將正在為複盤的雙方進行口譯的翻譯給叫過來。

  葉久明沖著塔矢九段一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回答他:「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接下去的擂臺賽,對位置排在傅一諾後頭的幾位前輩們就有些手癢難耐了。

  他們也想好好和日方的來客「好好的切磋」一番啊,誰料到葉久明這傢伙教出來的徒弟居然這麼能抗,一路直接殺到了塔矢行洋的面前。

  葉久明最近那春風得意的笑臉,著實讓這些被搞到只能觀看對局過過幹癮的棋士們恨得牙癢癢。

  可看到這個二貨身旁的那位面癱小蘿莉時,幾位「怪蜀黍」級別的棋士們都會露出個溫柔體貼的笑容。

  更有甚者,比如說孫飛亮八段,他居然還從口袋裡摸出顆奶糖,放到傅一諾的手裡,哄孩子似地哄她:「見面禮。」

  孫八段的老婆去年剛剛給他生了個萌閨女,現在他是見到誰家的小孩子都一副慈父面孔。

  葉久明當著傅一諾的面揭人家的老底。

  「大前年的時候,這傢伙還在酒宴上捧著一瓶瓶的啤酒喝得昏天黑地,大有一副老子就要打光棍一輩子的架勢,誰能想到婚後就是三好先生啊,滴酒不沾不說還一手承包了家中做飯的任務。」

  「這不是很好嗎?」

  傅一諾牽著葉久明的手,仰起頭看著他。

  「我覺得孫八段比師父您看上去可靠又人好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他是已婚男人嗎?」

  「這麼一說……」

  葉久明摸著下巴琢磨了一小會兒後,便做出了如下的答覆。

  「我還是晚點再結婚吧。」

  傅一諾表示她記住了葉久明說什麼了,她會酌情去考慮要不要給將來的師母告黑狀的。

  他們兩個人都很輕鬆,仿佛整個棋院上下剩下的最後兩個「輕鬆人士」的名額就雙雙被他們給摘了去。

  媒體已經有報導了今次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首位出馬的小將傅一諾二段將日方六名成員統統斬了下來。

  ——現在,她已經將劍亮出,提起劍,沖向了擋在自己前面的「挑擂者」塔矢行洋面前。

  互先猜子,傅一諾執黑,塔矢行洋執白。

  在猜子之前,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講了這麼一句話。

  傅一諾對日語長句不感冒,她茫然的表情,顯然就是在說她有聽沒懂。

  可聽得懂的人神色各異。

  日方棋士的臉色就不再詳加描述,值得一提的是,聽得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葉久明則表示很淡定,那句話他聽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說的是:「請多指教。」

  他將傅一諾擺在了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這一位置上。

  不是前輩對於後進晚輩的指點,也不是師父對徒弟的指導,而是同等地位,值得尊敬和值得戰勝的對手。

  葉久明在第一次登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舞臺後,在他遇上了塔矢行洋時,也同樣讓對方與自己認真的說了那麼一句:「請多指教。」

  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為了完成約定的內容,傅一諾絕不會有絲毫的退縮之意。

  即便她已經做得那麼好,就算輸給了塔矢行洋也沒關係,但是傅一諾她依然不會容忍自己將約定的事情完成了大半,卻要輸在這裡的可能未來。

  除了葉久明與荀光兩師徒外,相信傅一諾能贏的人,只能再添上半個任少華。

  在場的棋士當中,算上傅一諾自己,只有三個半的人能認為傅一諾能贏。

悠于 2016-7-2 22:17

第28章 棋魂四

  葉久明與任少華兩個人私下裡背著傅一諾,單獨的聊起她的時候,葉久明這位看上去四六不著——比自己的徒弟還性子跳脫的未婚青年,卻在擔憂她的心理狀態。

  傅一諾的棋風,說白了,就是在佈局的時候讓日方的那些棋士們帶進自己的步調裡頭,先機這麼一占,那接下去就只是任她蹂躪的份。

  可前面那幾位挑戰傅一諾擂主的日方棋士的犧牲,也並不是白費功夫的。

  最起碼的,前面那幾個還算是有點等級和名氣的棋士被傅一諾當成打怪的經驗來刷刷是不錯,但是塔矢行洋……

  葉久明可擔心自己的弟子被塔矢行洋當成了微不足道的小BOSS給刷掉了。

  「她是你的學生,你居然對她沒信心?當年你上這賽場的時候,師父有沒有擔心你沒辦法贏?」

  任少華九段雖然只有一半相信傅一諾能贏,但是卻依然發揮自己多年同門師兄弟的作用——對葉久明的性格深刻瞭解的他,只用兩句反問就將葉久明給提醒了。

  「對了,我擔心什麼?」

  任少華如當頭棒喝的兩句話,立刻就讓葉久明放寬了心。

  葉久明目光發亮:「我只要相信一諾就好了啊。」

  任少華對於自己同門師兄弟,對於自己的弟子這種盲目的自信不曉得該怎麼說。

  比起相信自己的徒弟只要全力以赴的去迎戰就一定能贏,他更加願意相信傅一諾不會輕易對待自己的對手。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傅一諾的棋路早就被日方摸了清楚。

  日方打頭占的那位少年估計是摸棋子以來,是第一次遇見傅一諾那種不講「美學」的兇暴棋風,當時心一慌——落子一慢,幾手之後就落了後頭,之後被一通窮追猛打,再加上傅一諾她幾乎不耗用時就落子的速度,直接讓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薄弱的少年直接落到了中盤認輸的地步。

  有了這麼一場堪稱華麗的初亮相後,傅一諾在日方那邊所遭受的關注力節節上升——具體程度與她讓多少日方的棋士飲恨投子認輸而算。

  其中有一個說起來挺讓人心情感到複雜的事情,在傅一諾為了掙個一目落下了棋形非常難看的一子後,與她對局的「美學大師」藤澤秀瀧直接驀地從椅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直到時間耗盡他也沒再回來。

  這場勝利對低頭看著棋面的傅一諾而言贏得非常之不爽利,只有上一輪敗給傅一諾的早川秋人才能明白自己師父的想法——

  在桑原本因坊口中的「新時代之風」,已經刮了起來,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前進的速度。

  「這場變革……」

  早川秋人心中暗歎,自己當時沒有拂袖而去,雖然在心底覺得自己是做出了決定,但也無疑是對自己多年扶照的恩師的一種背叛。

  為了棋面的好看而會故意放棄自己優勢,甚至自己放棄幾目的做法,為藤澤秀瀧留下了「美學大師」的美稱。

  美的對局,優秀的棋力,這就是藤澤秀瀧名人。

  但是,他所堅持的時代已經註定要結束了。

  在這個為了勝利而在棋盤上壓上一切方法的現代圍棋,藤澤名人所堅持的那個觀念註定只能進入歷史的陳列台。

  與塔矢行洋的對局,一開始對傅一諾而言進行的很順利。

  ——就如同之前的那些對局一樣,手執黑子的傅一諾牢牢立於了不敗之地。

  只要擁有先機,傅一諾認為只是在收官清點目數後貼個六目半給對方——完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今次的對局卻從一開始的佈局階段就透著一股怪異,到了七十步後,這種怪異終於讓傅一諾感覺到了不對。

  她靜靜注視著局面,計算著斬殺塔矢行洋的白方大龍可能獲得的目數。

  八十七目是個不錯的收穫,但是她如果真這麼做的話,最後會——

  傅一諾似乎看到了自己輸掉的結局,她從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走過面向她的葉久明,一言不發的從自己輩分上的師祖——荀光九段的身邊走過——

  傅一諾跑去了女廁所,關上門,站在盥洗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扭開水龍頭,用傅媽媽一定會說她「浪費水」的方式狠狠往臉上潑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水。

  傅一諾看著被自己那一巴掌扇紅的左臉,抬起右手給自己的右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得意忘形的教訓真是慘痛。

  但是——

  她濕漉漉的,沾著水的食指戳著盥洗臺上方的鏡面,口中念念有詞。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找她剛才看見的那樣,如果就這麼下去可能斬殺了白方的大龍卻被塔矢行洋撈到了勝利,但是,還有機會,現在該有改變的機會。

  傅一諾從褲子口袋裡取出手帕,擦掉了臉上的水跡,擼了擼劉海與耳邊濕漉漉的碎發後,這才向著廁所門口邁開大步。

  氣勢如虹的打開大門,一往無前的向著賽場重新邁開步子。

  中途突然離席又在時隔幾分鐘後重新出現在賽場上的傅一諾,她的臉頰兩側意味不明的紅腫與還帶著濕氣的髮絲,讓葉久明看得心痛的不行。

  他都能猜出來自己那好勝心不知道有多強的弟子到底離開後去做了些什麼。

  去廁所洗了臉,順便給了自己兩巴掌。

  傅一諾經過葉久明身邊的時候,後者什麼話也沒說,想抬起手拍拍自己弟子的肩膀,卻怕自己這個舉動成為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傅一諾重新坐回了桌前,第一次在下棋的中途正視了自己的對手。

  「我是傅一諾。」

  傅一諾直視著塔矢行洋的雙眼,認真而又嚴肅。老成的模樣看上去和自己的實際年齡一點也不符。

  塔矢行洋一點也沒輕視這個十周歲都沒過的小姑娘。

  這是他平生所見天賦最高的孩子。

  塔矢行洋回答。

  「我是,塔矢行洋。」

  兩個人在只有當事人才懂其中含義的重新自我介紹之後,重新回到了對局上。

  在傅一諾突然離場後,在場的眾人在心中不解她為什麼要在緊追不捨的大好形勢之下,突然離開了對局桌。

  葉久明是比較清楚為什麼的一個人。

  他在計算過斬殺白方大龍所獲的目數與塔矢行洋可在其他地方撈到的目數後,心中為後者那膽大妄為的行動也感到驚駭。

  能做出這等事情來,要麼是塔矢行洋也被自己的弟子給感染成了個意圖一搏得勝的瘋子,要麼就是他想改變自己的棋風了。

  這麼算來,前些時候才剛剛結婚了的塔矢行洋也不過只是三十不到。

  中盤的混戰廝殺已經讓誰都也無法一眼看出對局雙方所得的目數,到了收官階段,二人都在爭奪這一子半目,雙方與其說是憑著計算下棋,倒不如說是憑著直覺在下棋。

  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並不是自己引以為豪的計算能力,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覺。

  全憑直覺的一盤棋終了後,開始清點目數。

  清點目數的結果愈是到了最後,傅一諾的大腦已經給了她一個清楚的結果。

  貼六目半後,黑方輸半目。

  傅一諾對於這個結果已經了然於胸,所以毫不震驚,但是要她在此低頭,就覺得難以接受。

  即便結果已經公佈,塔矢行洋依舊靜靜的等待著這位帶來新時代之風的少女向自己說那句話。

  傅一諾將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了頭。

  「我……認輸。」

  塔矢行洋對於這句話的回應,卻是:「來複盤吧。」

  既然低了頭,傅一諾也不介意將自己的頭低得更深一些。

  投胎轉世這麼多次,以前幾世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更早之前的記憶更是早就已然忘卻,現在這次她所經受的失敗卻是近在眼前——就在當下。

  葉久明走到了傅一諾的身後,將自己的雙手擱在她的肩上。

  「塔矢行洋先生,不要再欺負我家的小姑娘了。」

  葉久明的眼神從來沒有那麼冰冷過。

  塔矢行洋對於葉久明的目光,毫無壓力的反駁他道:「你在侮辱她作為一名棋士的身份。」

  傅一諾沒聽懂二人的日語到底在講什麼,她的尊嚴讓她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

  當她邁開快步走過荀光九段的身旁時,後者蹲下來,目光如同祖父看著自己孫女般慈*又驕傲。

  「你做得很好了。」

  傅一諾看著眼前的老者,明明知道自己的年紀和年齡早就不應該這麼做,但是她還是撲到了荀光九段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有這麼失聲痛哭過了。

  她習慣了失去,也習慣了獲得,非常難得的,因為在某件事情上不如他人,所以便非常的不甘心。

  「沒關係,沒關係。做得很好了。」

  被一個比自己孫女還要小一歲的小姑娘撲在懷裡哭,荀光九段發揮自己有些年頭沒發揮過的哄孩子技能,輕輕拍著對方的背,好言好語的勸著她別太傷心了。

  任少華覺得萌蘿莉真是讓鐵石心腸的人都心軟的存在。

  不過他可不是自己的小師侄被人欺負了,還能忍氣吞聲笑臉相迎的傢伙。

  所以他一把將葉久明有些粗暴的從塔矢行洋的面前拉開,自己將之前傅一諾還坐著的那張椅子拉了開來。

  他往椅子上一坐。

  「塔矢行洋先生,你下次的對手是我。」

  任少華說道。

  「我先來打個招呼。」


第29章 棋魂五

  自從進藤光從爺爺的舊棋盤裡遇見了一個叫做藤原佐為的棋士的鬼魂後,他接下去的人生立刻變得波瀾壯闊——並與圍棋這項古老的運動變得密不可分起來。

  在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後,為了打敗「傳說中的宿命敵人」塔矢亮而進入了日本棋院學習,進藤光就此成為了一名院生。

  五月份時升入一組16名的他,還沒能為獲得幼獅戰資格,與塔矢亮再次一決高下而高興,忽然從同為院生的朋友和谷義高與伊角慎一郎二人的閒聊當中聽說了一個從未聽過的比賽名字。

  「天光杯是……什麼?」

  近藤光的這個問題讓和谷與伊角完全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

  「怎麼說呢,」和穀摸著下巴,語氣略微沉痛的看著他,「雖然知道近藤你對職業圍棋的比賽非常不瞭解,但是真的聽到你問出這個問題,我真有一種非常難過的感覺啊。」

  被戳中軟肋的近藤光沒有底氣的回答:「不知道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伊角慎一郎歎了口氣,做起了解說員的工作:「天光杯,1992年由中國的遊戲公司——現在改叫做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發起,每年舉行一次,是一項世界性的圍棋賽事。這個比賽的最大特點就是不限制參賽者的資格,不過職業棋士和業餘是分開的,業餘組一般會提前一個月到兩個月開始比賽、前四名可以獲得進入職業組的第二輪比賽的資格。」

  和穀點點頭,並且補充了他更加感興趣的一部分:「對了,天光杯還有一條很棒的規則,從職業組開始,如果第二輪獲得了勝利後,就可以找天光杯的相關負責人報銷來回路費,和一定數量的伙食費。基本上可以說,只要你能連續贏兩局棋,就基本可以解決來回路費和食宿相關的問題了。是對年輕棋士很優渥的一個鼓勵,而且對局費也給的非常高……我記得比賽的冠軍可以拿到六十萬美元的獎勵吧。」

  「嗯,是現在全世界範圍內獎金最高的一項圍棋賽事。不過啊……」伊角對於這個比賽的舉辦方也是知道些大眾都知道的事情,「畢竟舉辦方是那個華盛集團吧。世界上規模最大利潤也最高的遊戲公司,搞這個比賽,這麼點錢對他們來講只不過是毛毛雨吧。」

  「這是一個『妹控能做到什麼地步』的現實證明題。」

  明明在學業上只能稱得上勉強,可和谷義高依然會從口中說出那麼兩個相關詞語。

  「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以及總裁傅一言,都是傅一諾九段的哥哥。」

  「傅一諾九段……」進藤光想起了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相關報導,「就是那個贏了塔矢名人的女人?」

  「別露出這種完全不瞭解就隨便下定論的表情啊,」和穀看著進藤光,認真的告訴他,「人家是八歲定段,十二歲就從全世界最優秀的職業棋士們手中拿到了天光杯的第一屆冠軍了,是貨真價實的天才呢。」

  「說起來,聽說這次的『幼獅戰』傅九段也會過來,舉辦方似乎有在遊說她與幼獅戰最後的勝利者下一局互先呢。」

  偶爾,和穀也是能爆出這麼牛逼的話題。

  「哦?這是真的嗎?」伊角也心動了。

  「我只要和塔矢亮對局。」

  進藤光低聲對自己說。

  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藤原佐為,則望著他,擔憂的輕輕喊了一聲:「小光。」

  為了天光杯造勢而特意在前幾天來到日本,與幾位日本棋院安排的棋士對局的傅一諾,夥同自己的同門師弟楊海一起將幾個年輕的日本棋士贏得不留情面。

  作為壓軸的緒方精次看著傅一諾,對於她一招玩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拿他沒轍。

  「緒方,你當年也是這麼輸給我的,不用對這些後輩們露出那麼難看的臉色。」

  傅一諾看到一旁觀戰的緒方精次臉上那難看的神色,特意在複盤結束後叮囑了她一句。

  緒方精次頭一次發現,這位在別國的土地上依然會說中文的習慣,居然能在這種時候給他保留了一點顏面。

  當年傅一諾第一次參加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緒方精次就是那位與她在第一輪時碰面,最後不得不被逼得中盤棄子認輸的少年。

  傅一諾當年那本來有些就有些兇暴的下法,外加幾乎不浪費用時的做法,將一局正常流程時間為三個小時的棋,愣是給壓到兩個小時不到就在中盤結束了。

  也是拖那時的事情造成的影響,緒方精次當年因為嚴重的心理因素而落敗後,回國後專門就這一方面加強了對自己的訓練。

  今次,他與桑原本因坊之間的本因坊之戰,也是因為抗過了對方的心理戰術而拿到了本因坊的頭銜。

  緒方精次面無表情的沖著傅一諾開口道:「傅九段還真是半點都不留情。」

  傅一諾笑著點點頭,手上的扇子指向一旁正在和對手複盤時說得極開心的楊海:「我的性格可沒有楊海好。」

  緒方精次對此深表同意。

  當年他師父塔矢行洋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上贏了傅一諾,又為自己一方爭回來了面子,結果人家小姑娘撲倒自己師父的師父——荀光九段的懷裡哭了一場後,頓時他們整個一方就成了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的——「不要臉的大人」。

  就連中國棋院負責修整花壇的大叔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傅一諾當年是個帶點無口毒舌屬性只是讓萌點翻倍的又軟又萌的小姑娘,人家小姑娘哭得那麼慘,他們也沒受到什麼好臉色看。

  至於後面的結果?

  只能說他的老師——塔矢行洋被傅一諾的同門師叔任少華給刷了下去,然後任少華又被桑原本因坊給刷了下去,最後再次戰成了「王見王」,「大將對大將」——桑原仁與荀光的那一場對局,放到今天來看也是經典的讓人咂舌。

  不出所料,有荀光九段坐鎮的中方是牢不可摧,就算有桑原本因坊出馬也是力有不逮。

  第二年,中日圍棋擂臺賽就遭遇了制度改變,現在已經變為中日韓三國圍棋擂臺賽。

  而日本國內的棋士因為這次改革而徹底的發現了再在國內坐進觀天,很快他們就會被整個世界給甩在身後了。

  正好此時華盛集團的遊戲在日本國內佔據了四成以上的市場份額,整個產業內都在高呼「狼來了」的「文化侵略論」的論調,在國際比賽上已經逐步出現力有不逮現象的日本圍棋,也被媒體炒作宣傳,整個國內的圍棋事業也向前推動了許多。

  若是沒有當年桑原本因坊落敗的那麼一出,在這之後也不斷有國際上傳來的刺激,那麼日本圍棋如今的境遇怕是更加的不堪一些。

  而最後這份刺激在第一屆天光杯的獲得者由十二歲的傅一諾拿到後,終於引爆了國內熱議的浪潮。

  業內外都在反思為什麼自己國家當年笑傲全世界的圍棋會落到這等地步,然後由政府出面大力培養自己國內的圍棋新生力量,現在整個圍棋業界內外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場「新時代之風」刮起後所造成的巨大影響。

  而當年的起因,如今也是一位才剛過二十歲沒多久的女性。

  緒方精次將話題引向了另外一個地方:「小亮很不錯吧。」

  傅一諾順著他的話去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名牌。

  「啊,那個莫非是塔矢名人的兒子……」

  「嗯,就是老師的公子。」

  緒方精次點點頭。傅一諾的那個「在對局結束前不會去記對手名字」的習慣,在業內也算是廣為人知的一個傳聞。

  與這個傳聞相隨的,則是另外一個讓人聽著覺得有點刺耳的小道消息。

  「傅一諾九段從來記不住敗在她手上的棋士的名字。」

  這一點,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聞的緒方精次本人表示這完全是胡扯。

  但是這個讓傅一諾本人聽著有些傲慢的傳說,就和傳聞當中的韓國那位高昌在九段「他不屑和低段的棋士說話」一樣,全都是胡扯。

  知曉內情的人都在心裡嘀咕,也不曉得是誰放出來的流言。更悲劇的是,居然廣大群眾都對這種傳聞津津樂道。

  不曉得緒方精次心中所想的傅一諾,只是了然道:「原來如此。」

  「不愧是塔矢名人的兒子呢。」

  這句話就算不用中文講出來,塔矢亮也聽得出其中的含義。

  輸給了傅一諾當然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放眼全日本,凡是遇上過傅一諾的棋士就沒有一個人是沒在她手上敗過的。

  但是她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太傷人了。

  好像將塔矢亮至今為止的努力都歸咎于他的父親。

  「緒方,翻譯。」

  傅一諾正襟危坐,面看向塔矢亮。

  緒方精次在楊海同情的目光當中,只能苦笑著扛起了中譯日的翻譯一職。

  「你的天賦確實是很厲害。」傅一諾說道,「但是在你真正的取得有利的證明之前,你只能一直被人這麼提起——塔矢行洋的兒子。到世界上面來,這裡才是真正能證明你是出類拔萃的棋士的地方。」

  塔矢亮望著眼前的女性,開口道:「我會去的。」

  時間狀語有問題。

  這點瑕疵,傅一諾也沒什麼更在意的地方。

  『年輕人有點自己的堅持才比較好。』

  當年的荀光九段對傅一諾的殷切之言至今猶然在耳,而她手上的這柄王星記出品的扇子上還提著荀光九段為自己寫的字。

  「啊,師姐,你說的是不是有些稍微有點——」

  楊海在一旁沖著傅一諾拼命的比劃著。

  而後者則白了楊海一眼。

  「再不多撈幾個後輩去那些比賽,來來回回每年都這麼幾張臉,看得都要厭掉了。」

  「也不是來來回回每年都那麼幾張臉吧。」

  楊海在一旁廢話,而這時中方的體育報紙的一位元記者也出現了。

  「傅九段,現在你有空嗎?」

  傅一諾看看手錶,點了下頭,從椅子上站起身。

  「十五分鐘,可以吧。」

  「是的,足夠了。」

  記者得到了能讓自己交差的答覆後,立刻與傅一諾走出了對局室。

  楊海與之前和自己對局的那位棋士講道:「倉田,怎麼樣,我的師姐超可怕的吧。」

  「啊,確實如此。」

  與楊海因為圍棋而結下不解緣分的倉田厚用力的點頭。不能更贊同楊海的提議了。

  小時候的傅一諾看照片那可真是個萌蘿莉,長大了也是個亭亭玉立的溫婉秀氣的姑娘,可是那個性格真是讓旁人看了謹謝不敏。

  誰特麼能消受得了這個性子啊。

  「今次的天光杯你也報名了呢。」

  「當然了。」倉田厚細數著已經在官網上公佈的天光杯的排程,「第一輪的初回戰是在廣州開始,接下來是廈門,然後是去上海……雖然之後的行程沒有公佈,但是現在這樣子的安排就已經很棒了!」

  楊海當然曉得倉田為什麼對今次的天光杯那麼感興趣了。「因為都是美食遍地的城市對吧。」

  「沒辦法啊,誰叫中國的好吃的美食實在太多了。」

  「你是來下棋的,不是來吃東西的。」

  「不要浪費了啊。說起來上次的三國擂臺賽,在韓國舉行的那幾次真是在飲食上面太欺負人了。」

  「物價太貴,東西說實話也就那樣子……去超市買泡菜居然發現產地都是中國的……後來沒事做一查才發現韓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泡菜都是我們國家傾銷的,當時就想怎麼沒多帶兩包榨菜過去……要不是我師姐把她帶的醬瓜和巧克力分了我一半,我絕對被這先天條件打敗了。」

  只要說起韓國的食物,楊海就有一堆的牢騷要傾吐,而倉田不愧是和楊海一見如故,至今保持著優良友誼的同伴,兩人一起抱怨著韓國的伙食,又講起那些韓國的棋士們的棋風有多兇殘……

  「真是攪屎棍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倉田冒了一句根楊海當年學過來的中文,而楊海則用力的點頭同意了這個觀點。

  就在這時,結束了採訪的傅一諾走回來,問了一句:「我和楊海等下中飯去外面吃,你們一起來吧。」

  聽得懂中文的倉田當然無壓力的點頭,然後他給自己身邊的幾位棋士解釋道:「傅九段請我們去吃中飯。」

  「誒?」

  塔矢亮一臉的迷茫,而其他的幾位年輕的棋士們也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擔心,我們去吃大戶。」

  既然連傅一諾的師弟楊海都這麼講了,那麼自然旁人也不必多加掛念在懷。

  傅一諾帶他們去吃的地方是距離此地大約十分鐘車程的一家中等規模的店面。

  楊海抬頭看了下飯館的招牌,歎了口氣。

  「啊啊,怎麼跑來吃壽司了啊。」

  比起壽司他更加想去吃點別的,比方說懷石料理啊什麼的,雖然師父說他上次和任少華師叔兩個人去吃懷石料理,結果愣是後悔的要命——但是這種事情大家都明白,不去親自嘗試一下是不會甘心的。

  仿佛猜出來楊海的心中所想一樣,傅一諾如此回答道:「因為懷石料理真心坑爹。」

  推開壽司店的大門,眾人魚貫而入。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歡。

  大家迅速在飯桌上拉進了友誼。

  在接下去的天光杯開始後,就不一定會再有這麼愉快的機會了。


第30章 棋魂完

  華盛集團涉足動漫和遊戲兩條產業鏈並且還是業內頂尖的大佬,關於華盛集團的發家史那放到某點網上是足以寫上千萬字的傳奇小說——傅一鳴和傅一言兩兄弟當年統共帶著兩千多塊錢跑到了廣州去,隨後的幾十年間就建下了這偌大基業。

  而由華盛集團獨家贊助的天光杯世界圍棋錦標賽,向來都擁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開幕式。

  華盛集團旗下的某幾個部門,歷來都是將開幕式的宣傳片放在年底業績考核的加分項目裡面的。

  今年開幕式的宣傳片採取了水墨動畫的方式,配上最新的技術,從光聲色三方面再次狠狠震撼了一把第一次參加天光杯的小土鼈——啊不,是小新人。

  就算多次參加天光杯的老人們都對今次的宣傳片點了個「贊」給了五星好評。

  「人家的績效年終獎能不能多發一點,這種加分項目很重要的。」

  倉田棋士對身旁頭一次報名參加的棋士輕聲說道:「雖然錢不多,但是一項項加起來就是很客觀的工資了。」

  那位棋士很是受教的點頭應道:「原來如此。」

  位置就安排在倉田後頭的楊海則靠了過來,朝著蒼天不懷好意的笑:「當年我就這麼科普你的,現在你拿這些東西再倒手給別人,是不是有些略坑爹啊。」

  被揭穿了隱私真相的倉田棋士即不糾結也不害羞,哈哈一笑就算帶過了這個問題。

  然後楊海拿著自己的信封,拆開來看了看裡面放著的那張對陣名單。

  看清上面的內容後,他沉默了三秒鐘,若無其事的將紙條折了回去,反問倉田厚:「第一輪的對局你的對手是哪位?」

  倉田厚笑笑,反過來伸手一把奪走了楊海手上的紙條。

  作為報復,楊海拿到了倉田厚的那個還未拆開的信封。

  「我看看……」

  倉田厚興沖沖的打開紙條,看清上面的中文後,不確定的張了張口:「楊海,我忽然發現我這麼些年的漢字都好像白學了。」

  楊海則順手「幫」倉田厚將他的那個信封給拆開了。

  看到信封上面的對戰表後,楊海真切的表示:「哇哦,我想我的日語沒有白學。」

  倉田厚將他手上的紙條翻過來,將有內容的一面對準楊海:「第一輪就同門相殘?」

  楊海則將自己手上的紙條轉過來,對準倉田厚:「第一輪就對上塔矢亮,祝你好運。」

  正在二人互相對視,假惺惺的互相扯著嘴角笑的時候,傅一諾走了過來,看到了這一幕後,就開口說道:「楊海,大家都退場了你們還留在這裡幹嘛?」

  楊海左右環視了一下,發現確實是會場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他有些尷尬的站起身,看著面前那位年紀比自己小,但卻早入門許多年的同門「師姐」——傅一諾。

  傅一諾沖著楊海笑了笑:「我很高興能在第一輪就遇上你。」

  楊海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我一點也不高興。」

  當他認真起來後,傅一諾也同樣誠懇的回答:「但是我很高興能和楊海在正式比賽上遇見。」

  對於在某方面真的完全缺根筋的師姐,楊海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我相信這一點。」

  正式比賽在明日才開始舉行,傅一諾、楊海和倉田厚三人一起跑去食堂看看今天的晚餐都有什麼。

  「盛大集團最棒的就是地方就是這個伙食了。」

  傅一諾看著更換後的餐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全國排名第一的公司食堂可不是線民隨便投票刷分搞出來的頭銜。」

  幾個人買了餐後點心一起坐在一張餐桌旁聊著各種和圍棋相關的消息。

  不知道怎麼,突然說起了之前在網路圍棋上紅極一時的一個ID——SAI。

  倉田厚先開了口:「那個SAI真的、真的非常的強。要不是棋風完全和傅九段的不一樣,我甚至會認為你換了個馬甲來調戲別人呢。」

  楊海隨機點頭同意了這一點。

  「那個ID的IP位址顯示是在日本,但是我問了一下,似乎沒有哪個業餘的棋士有那麼強。」

  「不是業餘,強成那樣,職業裡面也很少見。」

  「怎麼可能,」楊海搖了搖頭,並不贊同倉田的說法,「一個暑假基本都在網上對戰,你相信這會是什麼放假的學生嗎?我更加相信他是放暑假的老師啊,這一類教職工人員。」

  「不,職業的,而且棋風看上去和那位本因坊秀策很像,順便一提,就像是在學習現代定式的本因坊秀策。」

  傅一諾在一旁給這兩位——並不怎麼關注這些古老棋譜的現代棋士們科普著她邏輯裡的「常識」。

  「說起來,最近都沒有看到那位SAI了呢。」

  傅一諾有些惋惜。

  「當初和他下了一局,覺得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可惜一直在圈內遇不到。」

  「棋譜呢!」

  楊海恨不得抓著傅一諾讓她把棋譜吐出來。

  天曉得當初他多麼想和SAI對戰一局啊——在那個時候,他是整天、整天的一有機會就泡在網上,在各個對局室裡尋找著SAI的身影,可是一直都無緣下一局。

  現在讓楊海知道了自己的師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與那位SAI對局,他心中就像是被無數隻的貓咪在撓心撓肺。

  「我能問問誰贏了嗎?」

  倉田厚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力求不讓自己成為被躺槍的醫院。

  傅一諾歎了口氣,端起手上的那一小塊黑森林蛋糕,放在嘴邊,用力的咬了一口。

  將口中的蛋糕咽下了喉嚨後,這才對著特別想知道八卦的二人組慢條斯理的張開了口:「我在網上的對局,可是向來執黑不敗的。」

  頓了頓。

  「那一次我執黑。」

  楊海悵然的望著吃著蛋糕的傅一諾:「贏了啊。」

悠于 2016-7-2 22:17

第31章 綜武俠一

  她睜開眼時,瞧見的便是一位穿著錦衣華服的女郎抱著她、哄著她笑的模樣。

  基本喪失了美醜概念的她也能理解這笑容有多好看。正如那女郎所願的,她沖著她笑了笑。

  女郎很是高興的笑了,隨後哼著歌謠,在屋子裡慢慢的轉悠。

  正在這時,從屋外走進了一個老嫗。

  老嫗勸著女郎:「阿冉啊阿冉,你莫要再這樣了,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從哪裡抱回來的孩子,快給人家還回去。」

  「阿姑,」女郎望著老嫗,淒慘的一笑,「阿姑你可知道,我沒了段郎的孩子,心中有多痛?你勸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就瞧見人家丟到木盆裡的寶寶,我那麼想要個孩子,我的孩子卻偏偏被奪走了,別人卻不要自己的孩子……我……」

  被老嫗換做「阿冉」的女郎講的話,讓她懷中的孩子聽了個明白。

  這回是她聽得懂的語言,自然也能理清了前因後果。

  哦,就是這女郎的孩子死了,她出去散心看到別人將自己給丟在木盆裡順水飄走,她就將那個孩子——也就是自己給撿了回來。

  她沖著阿冉天真無邪的又笑了笑,阿冉手一用力,抱著懷裡的孩子就死也不願放開。

  「阿姑,你就讓我養著寶寶吧。」

  老嫗又勸了一番,見到女郎不做其他考慮,也只能歎氣退下。

  名喚「阿冉」的女郎尚未出嫁,卻因與那位「段郎」有了一段露水姻緣,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可那位「段郎」卻再也沒出現過。

  阿冉本是落魄的官家小姐,身邊若無被她稱為「阿姑」的老嫗扶持,怕是早就被人賣到了那等煙花之地,落了賤籍,再也不得見回轉了。

  可這女郎還未大婚就先生了個孩子,這等醜事就算是老嫗也受不了。

  她們二人只得帶著阿冉撿回來的女嬰向著人跡罕至的地方走。

  這一走就是大半年。

  未曾想到,阿冉這女郎扛了下來,這小女嬰也撐了下去。

  老嫗本想在路上活生生用旅途勞累拖死這個小孩子,她不得不硬下心腸。

  這本來未婚先孕就是奇恥大辱,那野種沒了她真是要合掌感謝上蒼,可再帶個沒有自家小姐血緣關係的野孩子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但這大半年下來,這孩子非但沒斷了那口氣,反而活得比路邊的野草還生命力旺盛,老嫗也是對這女嬰的生命力嘖嘖稱奇的。

  後來逐漸喜歡上了這個孩子,她也轉過頭來開始恨起將這麼好的孩子丟下的狠心父母了。

  女郎阿冉則依然是那般淒淒慘慘為情所困的模樣,一直被喚作「寶寶」,沒能得個大名的她有時候會覺得,可能這阿冉活得還不會有自己的歲數長呢。

  愈是久的前世記憶就愈是模模糊糊,可她卻依稀記得「有情終被多情負」這句話。

  看阿冉這女郎,明顯是被個風流浪子給騙了身後,還將一顆心都交給他。

  這下倒好,她得和老嫗一起忍受這位女郎的哀歎了。

  驀地一日,三人前行的路上遇見了攔路搶劫的山賊。

  駕車的老嫗,只是哆哆嗦嗦的拿出了碎銀給自己一行人付了買路錢。

  還是個小嬰兒的她只能想著,為什麼能空手劈材,單手舉起百斤巨石的老嫗,居然要對三個明顯只練了粗淺的外家功夫的山賊那麼畏懼?

  阿冉女郎顯然不愧是第一豬隊友的名號,但是偶爾提的問題也全在她懷中的孩子所想知道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山賊,解決了便是解決了。但若每一次都這樣對待,那終歸會暴露了行蹤。阿冉你也知道,咱們畢竟是——」

  「唉。」阿冉幽幽的歎了口氣,又抱緊了懷中的寶寶。

  她是那麼痛恨嬰兒時什麼也無法去做的自己。世上最難還的恩情,就是父母的養育之恩了。——當你的父母去世,若是朝堂沒有奪走你的上表,那麼無論你的官有多大,都得老老實實的回老家為自己的雙親守孝三年去。

  更何況,阿冉女郎這一次發的善心,她不曉得該如何償還。

  等她長大一些,就得問問,阿冉的心上人,那位「段郎」的全名是什麼。打聽好了,這才能使手段將他拖出來給阿冉當贅婿。

  計畫不如變化快,阿冉在路上染上了傳染病,一命嗚呼,老嫗埋了她後,抱著寶寶不知道何去何從。

  她深恨自己只是個一歲的嬰孩,若是年齡能再大一些,演個「生而知之者」那是毫無壓力。

  可惜因現在的身體狀況,她連話都說不好。更別提長篇大論的用「生而知之者」這個理由忽悠住老嫗呢。

  一想到埋在墳包裡的阿冉女郎,她就又覺得有些頭痛。

  當初許下的願望她可不會違背,可現在這情況——莫非她得把那段郎宰了,在將他與阿冉葬在一起才算完成她之前許下的願?


第32章 綜武俠(2)

  原來這位姑娘是個路癡。

  她望著這位指著南面說是西,指著東邊問「這不是北邊嗎?」的女俠,心情頗為微妙。

  這位女俠……她一個人究竟是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的啊。

  不,問題是,她是怎麼做到一個人跑到深山老林裡面去,現在還能好端端的活著的?

  正當她在想這個問題時,這位年輕女俠也似乎知道自己方向感差到慘絕人寰的地步——極有自知之明的她便央求著阿姑帶她出去。

  「我,我不是什麼壞人。況且,我可以給您錢。」

  女俠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把碎銀,阿姑擺了擺手,連聲說不用這些錢。

  「只想央求您一件事。」

  阿姑將抱在自己懷中的她舉了起來。

  「請您將這孩子收為弟子吧。」

  阿姑與這位女俠行了一路,她的腳步聲幾乎沒有,衣擺鞋面上是片塵不沾,走了好一會兒,這林子裡起伏不定的地面她是如履平地。

  這位女俠身上的功夫定是極好的。

  阿姑的眼裡自是不差,阿冉她一眼相中的段郎,阿姑也是打從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傢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可歎阿冉就似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對那段郎的甜言蜜語來之不拒全盤皆收。

  「我我我……我不是什麼名門大派。」

  「名門大派也沒什麼好東西。」

  那位騙了她們家阿冉的「段郎」也是自稱大理段氏,啊呸,就算是真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留下了又能怎樣?川蜀之地與大理相隔多少裡路?阿冉說要去尋她的「段郎」,那她們就起程去大理。

  一行三人走了沒多久,阿冉便中途染了病死了,這個孩子也是阿冉撿回來的,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再能去向那段家討個說法?倒不如讓這孩子拜那位姑娘為師,習得一身好武功,即能自保也能為林家伸冤報仇。

  於是在年紀幼小的她眼中,阿姑與那位女俠推諉了半天,騙得涉世未深的人家小姑娘硬是年紀輕輕的就多了個徒弟。

  她聽得這位姑娘嘀咕著:「我自己都沒師傅,哪裡曉得怎麼當人家的師傅啊。」

  阿姑強買強賣這一手幹得是乾脆俐落,就連她都不能做的比這更好了。

  說到底,誆騙一個女孩子收個弟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但是這位姑娘在給她檢查了下根骨後,很是開心的喜悅了一番。

  「不錯不錯,按那書上說,這樣子的根骨是頂好的。」

  她伸出手,細小的手指戳了戳就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姑娘的臉蛋。

  「啊,寶寶真可*啊。」

  這位姑娘將她高高的舉起來,縱身一躍,便走出了門。

  門口阿姑已經端來了早點。

  擇一黃道吉日,她就拜入了這位姑娘的門下,從此就有了位二八年華的師傅。

  這位師傅姓林,與她一個姓——阿姑便說「指不定姑娘你五百年前還與咱家的女郎是一家人呢」——名朝英。

  阿姑一直照顧了她到十歲,教她讀書認字,順便也教了她師傅——對不起她師傅也是個文盲——這才撒手人寰。

  臨終前,阿姑將她們林家的冤屈,以及阿冉的那位「段郎」所留下的信物交給了她。

  林家的冤屈無外乎是奸臣當道,她家的清官老爺被奸佞所陷害,全家男丁被斬殺女眷充軍流放,在半途,她這位奶娘帶著阿冉一起中途逃了出來。

  那位段郎留下的信物不過是一枚刻著篆書「段」字的玉佩,還有阿姑從阿冉口中得知的「大理段氏」這個身份。

  她不清楚這大理段氏是什麼東西,她師傅就是個剛出深山老林的天然,當然更不清楚。

  林朝英是個路癡,而且還是個在深山老林裡長大的姑娘。她身上的衣物錢財,以及那一身武功,全都有其他的由來。

  林朝英她方向感極差的緣故,似乎也並非是天生,而是後天養出來的。

  在林朝英小時候,為了節省口糧,她被家中的大人丟到山裡面去。

  她本想按照記憶裡的方嚮往家裡走,可卻走錯了路,在山裡轉悠了好幾天,全靠吃果子撐了下去。當她餓得半死的時候,卻走到了從未見過的懸崖邊上,她腳步跌踉,掉下了山崖。

  「我瞧著那些地方……全都一個樣子。」

  ——路癡就是這麼被折騰出來的。

  山崖下頭是個溫熱的水潭,她從水潭裡撲騰出來,便好似見到了人間仙境。

  煙霧繚繞的穀中有一個山洞,山洞裡有一個冰棺,冰棺裡躺著一位美的好似下凡仙人的仙子。

  到了晚上,她迷迷糊糊中在山洞的壁上見到了這位身穿白衣的仙子手持長劍,衣抉翻飛的舞劍的身影。

  當她將劍招演示完後,就是一段她留下的話。

  「我照著她說的話來練了內功,也是從她的話裡才知道這個叫做『劍』。」

  林朝英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那柄佩劍,朝著自己的弟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個笑容、這說話的遣詞用句,怕是她日日月月對著那山洞壁上的女子,受她影響所學來的。

  她似乎記得上一世曾經聽說過壁上留影的事情,用那叫做「科學」的手段就能解釋,可惜過了這麼些年,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不過留聲就……

  果然這有武俠的世界,怎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都不奇怪。

  「我也沒法說那位仙子是我的師傅啊,她就留下了劍法和內功,我就這麼學了。還給我留下了兩身衣服和一柄劍,若是沒這些,我也沒法遇上寶寶和阿姑了。」

  林朝英牽起她的手,慚愧又內疚。

  「教我的那位仙子說了,她似乎是因為她的姐夫看上了她而心中害怕,所以就躲到這裡來了。」

  講到這裡,林朝英的臉上緋紅,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麼。

  可她後來也講了出來。

  「寶寶啊,你說,男人是不是都瞧著自己的老婆,還盯著老婆的妹妹不放的傢伙啊。」

  估計林朝英沒想過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她就是這麼一問。

  可既然師傅問了,她也認真地想了想,想到了可以解釋這個問題的說法,她便這麼回答:「阿姑以前和我說過,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越是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越是會騙女孩子。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是別有企圖的。」講到這裡,她伸手拍了拍自己師傅的肩膀,「師傅要當心,不能給長得好看的男人騙了去。」

  林朝英對於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非常的受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我、我……寶寶真是個好孩子。」

  「師傅,我已經十歲了。」

  她有些頭痛,小時候可以用「寶寶」來糊弄過去,這麼稱呼也算是純真可愛,現在這個歲數再喊「寶寶」——

  嘿,你在搞笑麼?

  她將自己強烈要求有個大名的想法告訴了林朝英,後天獲得了固有屬性「路癡」的師傅總算想到了這個問題。

  「啊啊,我都忘了。」

  林朝英指著阿姑撰寫的書上的兩個字,滿臉的喜悅。

  「我學認字的時候,就覺得那兩個字可好看了。」

  她看著書上的那兩個字,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問道:「師傅,你是不是覺得筆劃越多的字就越好看?」

  「難道寶寶不這麼覺得嗎?」

  林朝英一臉奇怪的反問自己的開山大弟子。

  她扶額歎息。

  「林葳蕤……也算是好名字吧。」

  雖說有了大名,可林朝英還是會喊她的小名「寶寶」。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林朝英總算是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才喊她「寶寶」了。

  那位仙子留在壁上的劍招和身法都是絕妙的頂尖,林朝英的天資極高,將那壁上的劍招與身法都學到了十成,她照仙子留下的驗證根骨的方法,發現了林葳蕤的天資極高,林朝英便悉心將自己所學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弟子。

  十二歲時,林葳蕤問了自家的那位自帶路癡和吃貨屬性,又有一副秀麗容貌和仙子氣質的師傅一件事。

  「那位仙子有沒有講,她叫什麼啊。」

  吃著徒弟上供的綠豆糕的林朝英眨巴眨巴那雙水靈靈的丹鳳眼,將口中的綠豆糕吞下了喉嚨,拍拍手,認真的將仙子的名字講了出來。

  「那位仙子說,自己的名字叫做李滄海。」

  「哦。」

  完全沒有看過武俠小說的林葳蕤,當然不知道李滄海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身負殺了負心人「大理段氏」的「段郎」的母仇,可也不知道那位段郎的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更加不曉得,林朝英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若是她真知道了……

  這世上可沒那麼多的「若是」可講。

  林朝英是個後天誕生的路癡,路癡程度還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在她眼裡,東南西北就沒有什麼區別,就算告訴她太陽升起的那一面是東,她也照樣會搞錯。

  而且她還特別喜歡吃好吃的東西。

  拖這位元路癡兼吃貨屬性的師傅的福,林葳蕤不僅僅方向感極強,完全不受周圍景色和誆騙,而且還有一手讓人叫絕的好廚藝。

  自從林朝英知道了天下最好的廚子是在皇宮裡面後,打小就沒有培養敬畏本朝天子想法的林朝英,帶著壓根就對皇帝沒什麼畏懼想法的徒弟,兩個人直奔了皇宮裡去。

  兩個人在廚房裡埋伏蹲點的時候,遇上了另外一個跑來皇宮裡蹭吃蹭喝的人。

  雙方打了個照面,林朝英與他對了一掌,二人不分伯仲。

  「小姑娘的身手可真好啊。」

  那位老乞丐自稱洪七公,是一群乞丐們的幫主。

  林朝英對名門大派的概念,依然停留在當年那位仙子提到的特定詞語上頭,林葳蕤壓根就對名門大派沒什麼興趣。

  她師傅和那位元洪七公的目的一樣,就是來皇宮裡頭蹭吃蹭喝的,她可是來皇宮的廚房裡頭偷師做菜的秘方的。

  一行三人在皇宮裡頭蹭吃蹭喝了半年,大內裡頭的武林高手對這三人的存在也是心知肚明。

  那個年紀小的丫頭他們這群人有抓住的辦法,可是年長的那兩位瞧著關係不知道多好,若是他們拿下了那個小丫頭,結果惹怒了這兩位出手相助——那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看了。

  這些被收編的武林高手們並不清楚,這兩位絕頂高手會一見如故,全賴他們身上共有的吃貨屬性在發生磁場共鳴。

  半年後,這三人總算是吃飽喝足,揮揮衣袖,給廚房留下了五兩金子的飯錢便離開了。

  洪七公與林朝英兩人年紀雖有相差,可架不住二人吃貨共同語言所構成的好關係,二人說定了明年八月十五嘉興醉仙樓再碰面後,便分道揚鑣了。

  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本就沒什麼具體的去向,往某個深山老林裡頭一鑽,找了個面陽背陰的山洞,將山洞收拾乾淨後就算是能住人了。

  兩個人便在這深山老林裡一人教,一人學,若不算人見富貴榮華的享樂日子,倒也算是將「山中不知歲月久」這句話現演了一遍。

  只是林葳蕤有時也會被林朝英抓著,就地取材,做一頓美食去滿足後者那點口腹之欲。

  燒柴火的時候,林葳蕤在心中歎氣:「『吃貨』這屬性果真是無敵了啊。」

  林朝英的吃貨屬性比她的路癡屬性還高段。

  這師傅怎麼能讓人放心的下喲。

  待得七月十五,二人便從這深山老林裡出來,直奔嘉興醉仙樓而去。


第33章 綜武俠(三)

  林葳蕤的師傅林朝英,是個天然系的吃貨。

  但是她的功夫好得嚇人。

  那位李滄海仙子留下的壁影,全都是當世舉世無雙的絕妙功夫,劍招精妙絕倫,輕功身法更是讓旁人覺得——這就是天宮仙子入了紅塵。

  而那位李仙子還留下了另一門掌上功夫。

  不過林朝英因為這門掌上功夫,常常用了後就會惹來自己的徒弟一聲怒吼「怎麼還不去洗手!」,久而久之,她就不在用這門功夫對敵了。

  可凡事皆有例外。

  當林朝英與洪七公二人包了整棟醉仙樓,卻偏偏一個白衣仙子在樓上臨風吃著烤白薯,另外一個老乞丐卻在樓下門口蹲著,就著醬料吃著林葳蕤從視窗丟下來的白斬雞時,不知道哪一位富貴公子哥模樣的大少爺帶著一幫子狗腿家丁走到樓下,調戲著樓上的美貌仙子林朝英。

  林朝英將手上的烤白薯往下一丟,正中那位大少爺的腦門。

  他人是沒事,但是腳卻深深入地了半尺。

  蹲在門口吃著白斬雞的洪七公朝著樓上喊道:「妹子,這招功夫叫什麼名堂,說來給老叫花子聽聽?」

  他喊完,伸手,拉起這公子哥的胳膊,一提一拽,就將對方給拉出了深坑裡。

  後者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帶著自己的家丁跑了,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林朝英卻只是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她也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回答。

  林葳蕤她敢拿自己手上這盤子糖醋魚發誓,自己的師傅壓根就不曉得剛才她使出的這招到底叫什麼名字。

  這招功夫看起來可怕,說起來卻很簡單。

  不過就是這帶著內力的白薯沒傷人,二十個這人壓碎了地面——讓人陷進地裡面去罷了。

  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做起來卻困難的很。

  最起碼的,連洪七公都想知道這門功夫叫什麼名字。

  林葳蕤和自家師傅相處那麼久,林朝英的眼睛眨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所以她直接走到視窗,沖著下面脆生生的喊:「這招叫做隔山打牛。」

  林朝英朝著自己的徒弟含羞帶怯的笑了笑。

  那笑容美得讓整個屋子都璀璨生輝。

  林葳蕤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覺得今日這菜也算吃得差不多了。

  她們兩人加上洪七公,將這醉仙樓給包了場,一頓飯足足從晌午吃到了月上柳梢頭。

  林葳蕤將剩下的菜錢和掌櫃的結完賬,然後拉著自己的師傅就向那洪七公告了辭。

  走到沒人的地方,林朝英才輕聲對林葳蕤抱怨:「一年我就吃那麼一次好東西。」

  聽了這話,林葳蕤沒好氣的回答:「感情前些日子我給您做的那些飯菜,那都得是虐待了您不成?」

  林朝英一聽這話就立刻好言好語的勸著自己的徒弟「千萬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您下次少去聽那些茶館的話本。」

  林葳蕤對於那些天天講這些莫名其妙故事的茶館說書先生們是深惡痛絕。

  尤其是打從上次林葳蕤在茶館裡聽了個什麼《崔鶯鶯轉》,裡面是關於崔鶯鶯和張生私奔的那一段,讓林葳蕤拉著自己那天然系的師傅,將故事掰開來好好的講了一遍這其中的道理。

  她的中心思想就一個:阿姑說了,一個連正大光明的將姑娘娶回家們都做不到,只能打私奔主意的男人,連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阿姑說了,這種男人看多了會爛眼睛的。」

  林朝英打從心底就佩服能讀會寫的阿姑,在她心目中,有學問的人都是很值得尊敬的一類人。

  而有學問的人說的道理都是她能明白,也認為都是正確的事情。

  很顯然,阿姑因為「阿冉」——未婚先孕還追著自己的情郎跑,將家仇全忘在腦後——的那點子破事,使得她對阿冉撿回來的小孩子,以及那位明顯就涉世未深的年輕女俠耳提面命的告訴過她們這世上的男人,尤其是會花言巧語的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阿姑是恨不得告訴這兩位要自己操心的姑娘家一個道理,所有對你們說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統統弄死才安生。

  林葳蕤覺得,讓自己天然系的師父遠離那些對她打不軌主意的傢伙們才是個正理。

  林朝英經常表示:我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騙呢。

  但是誰信啊。

  反正林葳蕤她不信。

  結果因為林朝英那點傲嬌性子上來,突然有一天就收拾起包袱跑路了。

  「師父你都多大年紀了還玩浪跡江湖這種把戲!」

  林葳蕤看到林朝英留下的一紙書信,,心情異常的暴躁。

  她打包好包袱,循著林朝英留下的那紙書信,來到了江南。

  這一找就是四年。

  四年後,十六歲的林葳蕤在江湖上也算是闖出了不小的名堂。

  她出名的不是武功也不是相貌——十六歲的姑娘家青春逼人,就算是只有三分姿色,也能被因那年輕而顯得容貌姣好。

  她出名的是驗屍斷案的本事。

  有一婦人的丈夫大醉後醒來大喊頭痛,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呼。

  經調查後才得知,此婦人與另一男子私通,雖認為二人有謀害那男子的嫌疑,卻因找不到下毒證據,男子身上也找不到致命的傷口而導致案情陷入了僵局。

  林葳蕤只是看了一會兒屍體,摸了摸那名男子的頭頂,便說道:「頭上那個插了根鐵釘,怎麼會不死。」

  事後一驗,正是如此。

  又有一案,二位好友上山砍柴,卻發現二人皆死,一人驗屍時確認是他殺,而另外一人傷在腦後,視為殺人後自殺。

  林葳蕤卻在其中發現了怪異之處,指出後,沒多久便抓到了真正的兇手。

  諸如此類的事,更是不勝枚舉。

  而這位在刑偵驗屍方面堪稱行家的小姑娘,總算在四年後找到了自己的師父。

  她正躲在妓院的後院裡,教一位少年讀書寫字。

  「師父,我找遍了整個江南,結果卻在妓院裡找到了您。」

  林葳蕤面上神色不變,可林朝英卻露出了「偷吃被抓」的尷尬神情。

  「妓院好玩嗎?」

  「別、別這麼說啊。」

  林朝英沖著自己的徒弟討好一笑。

  這幅場景,讓那位少年看到後便覺得怪異的很。

  「葳蕤,來來來,這位是你的師弟惜朝,他姓顧。」

  「好名字」

  林葳蕤點點頭。

  她的名字意思也不錯,可卻該死的難寫。

  那麼多筆劃,她自己光是看著就發暈。當初練字的時候,她更是恨不得想要換個容易寫的名字才好。

  「惜朝啊,這是你大師姐林葳蕤。」

  林朝英又給自己在這四年裡新收的小徒弟介紹了林葳蕤的身份。

  「音甜貌美,持家有道,更是做得一手好菜。」

  轉世投胎不知多少次的林葳蕤,不知道多久沒和人紅過臉了。

  「師父你就惦記著吃!怎麼也不幹點正事!」

  「我哪有沒幹正事。」林朝英辯解道,「我可是教出來了個可好的弟子呢。」

  「我那小師弟?」

  「當然啦。惜朝可是個好孩子。」

  向著找上門來的大弟子辯解完,林朝英回頭便沖著顧惜朝溫柔的一笑。

  那如洛神般的溫和笑容,讓那位叫做顧惜朝的少年心中產生了莫大的勇氣。

  他長袖一攔,向著林葳蕤行了禮。

  「在下顧惜朝。」

  林葳蕤捏了個劍訣,便算是回了他的禮。

  「林葳蕤。」

  顧惜朝聽得這個名字,便又問道:「可是那位鐵口直斷林葳蕤?」

  「鐵口直斷這是哪門子的破稱號!」

  林葳蕤丟了自己師父林朝英的消息,也只有洪七公才知道。他好生嘲笑了林葳蕤這年紀輕輕,卻一副刻板樣子的小丫頭一番後,也出力幫了她的忙。

  因為這位丐幫幫主的幫忙,透過消息靈通的丐幫字第,林葳蕤也花了四年才找到自己的師父。

  「我寧願他們喊我『女仵作』。」

  林朝英對於自己的弟子這些年的豐功偉績也是略知一二,這世上無論什麼時候,消息流轉最快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吃飯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嫖l娼的地方。

  「師弟,我問你你學這些東西,將來是想走什麼路?」

  「考科舉。」

  「你是妓女的兒子?」林葳蕤一挑眉,雖然沒得到顧惜朝的回答,但是看他的臉色也就懂了,「賤籍不能科舉,不如去從軍。」

  「若是惜朝入了軍中……」

  林朝英一臉的不忍。

  「身為馬前卒又何妨?」

  林葳蕤依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大丈夫志在萬世功業,名揚天下。但也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

  林葳蕤與顧惜朝細細講來這天下大勢。

  「蒙古,大金,突厥虎視眈眈,東瀛倭寇肆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沿海百姓不知死傷多少。」

  「這天下……乃是亂世將起之兆。」

  林葳蕤放輕了聲音。

  「昔日秦始皇出巡,有二人見此出巡儀仗,一人說『吾將取而代之』,一人說『大丈夫當如是也。』前者是項羽,他沒過江東,死了。後者是漢高祖劉邦。從一小小的泗水亭長登上皇位,他以一人之身成就漢朝四百多年基業。」

  她問道:「汝何想?」

  這一個提問,點燃了顧惜朝眼中深處的火焰。

  林朝英看著自己的兩位弟子,頭一次發現,在這四年間,自己那乖巧可人的「寶寶」,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志在天下,胸懷天下的女子。

悠于 2016-7-2 22:18

第34章 綜武俠(四)

  林朝英在顧惜朝阿娘所在的青樓停了四年,這四年間她悉心教導著這位入她門下的弟子所想學的一切東西。

  當年阿姑如何教她識文斷字,她便如何教他,阿姑與她講的道理,她也七七八八的與顧惜朝講了差不多的數。

  這四年,林朝英常常想起林葳蕤。

  她看著這位大弟子從蹣跚學步的女童長成大半照顧著她的少女,又在她離開後孤身一人在這江湖上闖下了不小的名堂。

  說起驗屍斷案,她所說所講,竟無一不准。

  每每思及此處,就讓林朝英心痛不已。

  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到底要看多少屍體,見識過多少死法,才能那麼輕易的就將那屍體所保留的真相辨識出來?

  聽說有一種專門寫給死人看的文字叫冥文,那麼林葳蕤習得這門辨認亡者留下的訊息的本事究竟付出了多少?

  林朝英連想都不敢想。

  她只想待林葳蕤更好一點。

  「師父,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林葳蕤繼續給林朝英掉書袋子。

  她向來有說服林朝英的把握。

  果不其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加上當事人的一力央求,林朝英親手送了顧惜朝去從了軍。

  林葳蕤拍拍顧惜昭的肩膀,悄聲告訴他:「那位白明小將,是我的故交,他是個很有趣的人,你與他聊聊就知道了。」

  林朝英看到林葳蕤那麼關心顧惜朝,頓時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樣的師姐師弟之間的相互扶持更加好的事情了,顧惜朝卻能聽懂林葳蕤的畫外音。

  他剛進軍中,不過是個新兵,如何能與那已在軍中嶄露頭角的白明說得上話?

  若是他沒本事讓兩人說上話,那何談「聊聊」……更逞論之後的「提攜」一說?

  送走了顧惜朝,林葳蕤尚未想好怎麼和林朝英單獨講話,就收到了飛鴿傳信。

  她看完手上的信後,將紙一揉,丟到了茶水裡,看著紙片在茶水裡爛成了紙漿,將紙漿往窗外一潑,毀的一點痕跡都不留。

  林葳蕤抓著這只信鴿,沖著林朝英柔和的一笑:「師父,鴿子你如今喜歡吃烤的,還是燉湯喝?」

  林朝英瞧見林葳蕤的笑容,立刻丟下那天外仙子的自尊,奔過去抓著她的手,連聲道:「寶寶,寶寶,是為師錯了,你沖我發脾氣也好過這樣子啊。」

  林葳蕤她聽見「寶寶」這個叫法就覺得頭大如鬥。

  這見鬼的稱呼她如今是私下裡都不想聽見好不好。

  她耐著性子哄著自己那位壓根就不曉得「為人師表」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的師父:「我沒有生氣。」

  林朝英眼巴巴的看著她:「真沒生氣?」

  她點點頭,「真沒生氣。」瞧見林朝英還想就這個話題永無止境的反復問下去,林葳蕤立刻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再問下去,我就真生氣了。」

  她這麼說了,林朝英就真相信自己的弟子。

  他輕輕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寶寶,你可嚇死我了。」

  林葳蕤將那信鴿往外一丟,信鴿逃出生天,立刻撲淩著翅膀飛得遠遠的。

  林朝英瞧見今晚的菜飛跑了,臉上便露了焦急的神色。

  「誒誒誒,鴿子飛跑了,我們今晚吃些什麼?」

  「餓一頓。」

  林葳蕤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

  「連夜趕路,我們到擲杯山莊吃鱸魚膾去。」

  林朝英一聽有美食,雙眸便亮了起來。

  她送走相處四年的顧惜朝的時候尚縈繞於胸的依依不捨之情,也煙消雲散了。

  說到底,她本來就是不懂、不清楚——離別苦——的人。

  她怕是從未因某個特定的人而有過「牽腸掛肚、愁思百結,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與對方時時見到」的情緒吧。

  林朝英與林葳蕤二人披星戴月,日月兼程,一路上跑死了不少良駒,這才在冬至之前到了松江府的擲杯山莊。

  一進松江府的大門,二人便下了馬,林葳蕤與林朝英不牽著馬,這馬也乖乖的跟在二人後頭。

  松江府的人大約有十之七八知道鐵口直斷的林葳蕤的大名——從古至今,大家都特別喜歡各種刺激又狗血,還帶著各種峰迴路轉劇情的評書段子。

  但說起林葳蕤師承何處——普天之下,怕是除了顧惜朝之外就沒人知道。

  林葳蕤的相貌,廣大群眾卻並不清楚。比起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或是特別的特立獨行的盜帥楚留香……與這些人相比,林葳蕤就相形見絀的多了。

  但她在其他有心人的眼中,卻比這二位更加的富有傳奇性……或者說,靠譜度。

  她指著剛落葬的墳包便對那家人說「你再不將棺材打開,那可就真的殺死了你的兒子」。

  依她所言打開了棺材,這才驚覺這棺中已然氣絕的兒子卻是並未死去。

  「不過是閉了氣過去,就這麼草草埋了可怎麼成?」

  這一戶人家姓花,那位兒子便是花家的嫡子長孫——

  林葳蕤這麼一指一說,又開了副藥方,就結下了「江南花家」的這門救子情誼。

  她又去瞧了瞧花七公子——花滿樓的眼睛,瞧完了,便說這並不難治。

  可卻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主意。

  「這雙眼睛不行了,那就換一雙唄。」

  一路上聽得林葳蕤自己所講的那些「豐功偉績」,林朝英覺得這可比茶館酒肆裡的評書還好聽。

  「等等,我怎麼不知道寶寶你還會那麼一手好醫術?」

  林朝英牢記只有在她和林葳蕤兩個人的時候才能喊對方「寶寶」。

  林葳蕤耐心的回答道:「我找到了咱們師祖當年避居後壁上留影的地方。」

  林朝英這個無藥可救的大路癡驚愕過後立刻就極為驚喜的說:「寶寶什麼時候也帶我一起回去?」

  林葳蕤想了想,便說:「待吃完鱸魚膾就走。」

  林朝英得了滿意的答覆,便繼續追問那江南花家是怎麼回應的林葳蕤的治療方案。

  「花滿樓自己不想用這種方法,我沒醫他,就走了唄。」

  林葳蕤在林朝英遇見李滄海仙子的地方,不僅僅見到了那劍招壁畫與留音訊息,還見到了諸多的典籍。

  李滄海仙子留下了一門輕功身法,叫做「淩波微步」,名字是取自曹植的《洛神賦》。一門絕妙的劍招,一門精妙的掌法,一門頂尖的心法。

  有這四樣留下,她就再也沒放別的武功典籍在這裡。

  李仙子所留下的典籍,具是醫卜星象,天文地理所相關的內容。

  林葳蕤花了半年的時間將這些書中的內容全部記下,緊接著便離開了此間人間仙境——闖蕩紅塵的江湖去了。

  這之後發生的事情,林林種種,與林朝英講了一路,也依然沒講完十之一二。

  半途上,突然有一個身穿紅衣,塗脂抹粉的馬臉女子趾高氣揚的站在路中間高聲嚷嚷著什麼。

  「十裡不同音」,更別說是這種晦澀難懂的方言了,只聽得懂官話和北邊一些地方方言的林朝英一臉茫然的看著林葳蕤,與她輕聲道:「那位姑娘怕是在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吧。」

  林葳蕤眼神安撫了自己師父。

  林朝英雖然聽不懂那些罵人的話,卻也能聽明白那女子惡毒刻薄的語氣。

  林葳蕤將十枚銅錢放在了一旁的茶攤上後,端起了一碗熱茶,喝了一口,剩下的茶水卻任憑她翻過杯子,就見到這杯底向下,茶碗被用力丟了出去。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這倒扣的茶碗裡愣是半點水都沒落下來。

  可這茶碗砸在那馬臉女子的腰上,卻讓她腳下踉蹌,「撲通」一聲落到了河裡去。

  幹完這事,林葳蕤抬頭看看天空,喃喃自語道:「我總覺得上次來松江府,好像也幹過這事。」

  打斷她思緒的不是林朝英,而是請她來此的人。

  「林姑娘,久候您多時了。」

  請林葳蕤來此的人,正是擲杯山莊的左二爺,左輕侯。

  「葳蕤啊。」有外人在,林朝英就改了口,「你說那左明珠到底得了什麼病?」

  她見到林葳蕤一臉凝重的進了屋子,走到床邊,給昏迷不醒的左明珠把了把脈,然後又比之前的神色凝重數倍的走出了屋子。

  林葳蕤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大夫治病救人不成的回天乏術的悲憫,倒不如將這當成是強忍下來的嘲諷更精准一些。

  「我有一個治病的辦法,就是不知道左二爺肯不肯讓我用了。」

  林葳蕤提出的治病方法,向來就是驚世駭俗。

  她提出的治花滿樓眼睛的辦法,就是換一雙眼睛。而她講的能治左明珠昏迷不醒的怪病的辦法,則是將七寸長的銀針從頭頂沒入腦中。

  左輕侯覺得林葳蕤是在和他開玩笑,要不然就是耍著他玩。

  世人皆知,林葳蕤親手就破過一遭死者生前從頭頂敲進鐵釘後導致死亡的案例,如今她竟然想這麼幹——

  左輕侯一怒,林朝英是眼睜睜的見到就到嘴邊的鴿子飛跑了,自然不能再讓到了嘴邊的鱸魚膾也就這麼跑了。

  所以她當了回在中間和稀泥的和事老。

  超凡脫俗的仙子般的人物輕聲細語的勸著兩方人,那這二人自然都要賣她個面子。

  可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主意,卻是半步也不願意退讓。


第35章 綜武俠(五)

  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方法寸步不讓,又有林朝英在一旁為她的弟子撐腰,雖說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並不如林葳蕤的那般響亮,但是左莊王卻認定了她比自己那弟子要靠譜的多。

  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待。

  然後林葳蕤便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針灸包裡取出了一根足有她三根手指那樣長的銀針,若是按她的說法來做,那針從左明珠的頭頂插了進去,若是針全部沒了頭顱裡去,針尖怕是要從她的下巴上穿出來。

  她俯下身,靠在那左明珠的耳旁,將自己正打算做什麼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左莊主內力探厚,自然能聽清楚林葳蕤所講的話。

  他覺得這位林姑娘能將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兒,當成個正常人一樣來對待,將自己的治病主意與她講上一遍,這便是極負責的一件事情。

  那治病的方法他是休得再提,探怕自己一提,就又要和林葳蕤吵上一架。

  林葳蕤的衣袖,在她俯下身時,輕輕拂過左明珠的鼻前。她的衣袖上沾了點藥粉。

  那藥粉,則是按照李滄海仙子留在山洞裡的醫術上的配方所配置的。

  之前,林葳蕤她「望、聞、切」了一次,再聞了聞左明珠指尖上的氣味,就能猜到她是喝了什麼藥才弄成的現在這種假像。

  對。

  這左明珠壓根就P事沒有,只不過是喝了藥,裝病罷了。

  聯想到她前些時日,來到這松江府裡時耳聞到的「左明珠與那薛衣人的兒子薛斌」的那幾段風言流語,心中就將這裝病的理由猜出了八成。

  林葳蕤用那藥粉弄醒了左明珠,又對她講了那些話,她拿起銀針,倒想是想瞧瞧這位為了真愛能讓將她捧在掌心千依百順的父親騙得傷心欲絕的姑娘,能夠為了自己的真愛做到何等地步。

  她的針尖剛剛插進了頭皮,這左明珠就睜開了眼睛。

  看來林葳蕤那「鐵釘人頭」的殺人方法,是廣為人知。

  瞧左明珠臉上的驚恐樣子,怕也是知道的。

  「爹爹」

  左明珠一醒,朝著左莊主喊了這麼一句話,便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左莊主,我還需再檢查一下令愛的身子,您若是不嫌棄,何不如去將那鱸魚膾給做了。」

  左莊主聽得這話,便一撩衣擺,轉身出了門。

  林朝英望了一眼林葳蕤,瞧見對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後,便也出了門,順便將那門扉給關了上去。

  既然門被關了,這屋子裡就只剩林葳蕤和左明珠兩個人了。

  「我說,左大小姐,你這裝病的法子我能想到一千種不同的藥,也有兩千種的藥能解了這種病,但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是……」

  林葳蕤的手指撫上左明珠的喉嚨,對她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之前,左明珠朝著她爹喊了那聲後,林葳蕤的指尖空彈一下,便點了她的啞穴與不動穴。

  在掌法冠絕天下的左輕侯面前,點了她女兒的穴道,還能讓他毫無察覺,這林葳蕤的武功怕是已經在這左輕侯之上了。

  「你的一切全部都依靠自己的父親,沒了這些東西,你覺得那位薛郎還會對你從一而終……順便還將你八抬大轎的娶進門不成?」

  林葳蕤的手指在左明珠的喉嚨上輕輕摩挲,只要她一用力,這左明珠就能立刻當場斃命。

  「咱們來打個賭,若是你贏了,我定一力促成你與薛斌的婚事,還定給你一份大禮做添妝,若是我輸了…你定要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都說給你爹聽。」

  林葳蕤解開了一個小的穴道,便瞧見左明珠使勁的點頭。

  她從衣袖裡拈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往她嘴裡塞了進去。

  「這是為了防止你反悔的藥。我叫它化骨蝕肌丸,若是一日內得不到解藥,便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身體裡面爛到外面  最後化為一灘水——」

  恐嚇完了左姑娘,林葳蕤便給她易了容,將她讓左明珠接下來要講得話都細細講了一遍。

  林葳蕤對那鏡中容貌依然徹底泯然眾人矣的左明珠說道:「你瞧,我相信你那薛郎愛得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也無論你還是不是左輕侯的女兒,都一定會將你娶進門來。」

  左輕侯做那鱸魚膾的時候,是向來關了廚房的門,然後在裡面一呆就是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足夠林葳蕤帶著左明珠,順便捎帶一個想要瞧瞧熱鬧的林朝英去見那薛斌了。

  將那薛斌獨自一人引到了林子裡後,左明珠便走上前去,聲淚俱下的將那林葳蕤與她說的戲給演了一遍。

  林朝英望著自己身邊笑得幸災樂禍的徒弟,悄聲與她傳音說道:「葳蕤,這左姑娘惜屍還魂上了一農家姑娘的身,她爹不相信這村姑就是她的女兒,所以她只能投奔自己的薛郎來……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林葳蕤的功夫還不到傳音入密的水準,於是就點了點頭,承認了此事是自己策劃的。

  便瞧見那薛斌一開始是絕對不信,而後聽見那左姑娘「被易容」的村姑將二人之間的隱秘私事一一講來,這薛斌才相信了這村姑的身體裡頭便是那左明珠。

  他用的藉口無非是兩個。

  「我爹絕不會同意我娶一個村姑。」

  「我爹絕不會讓我和自稱左明珠的姑娘在一起。」

  這藉口和當初他說不能娶左明珠的理由一模一樣。

  左輕侯的死敵是薛衣人,這兩家是世仇。這二人也算是上演了一場苦情之戀,可既然依然沒有了。

  這世仇的身份阻隔,這薛斌也不樂意迎娶這身份上不過是一「鄉野村姑」的左明珠。

  便見到左明珠質問薛斌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他竟變了臉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竟想殺了左明珠。

  「你再如此糾纏不休,我便殺了你。」

  聽得當年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的薛郎,如今變成了一個「六道修羅附身」的可憎可怖的面孔,左明珠便慟哭起來。

  林葳蕤飛身下了樹,卷起左明珠便離開了此地。

  空餘下這薛斌對這等變故又驚又怕。

  抹了左明珠臉上的易容,又給她吃了「解藥」,林葳蕤便見到左明珠撲進自己的爹爹懷中,一五一十的將她的計謀講了出來。

  林朝英已經拿走了那盤鱸魚膾,那一對父女的對話感情是全然不顧。

  「葳蕤,葳蕤,這魚可好吃啦。你也來嘗嘗。」

  林朝英將那碟鱸魚膾捧到林葳蕤的面前,如邀功般高高的舉著。

  「唔,咱們走吧。」

  吃到了鱸魚膾,順便解決了一起莫名其妙的事情,拆散了一對「情比金堅」的「真愛」,林葳蕤覺得自己還是幹得挺不錯的。

  出了松江府後,林葳蕤與那林朝英講道:「接下去就快過冬了。」

  「是啊,又要過一年了。」

  「咱們去賞梅吧。」

  聽得林葳蕤這麼一說,林朝英眨了眨職眼,便問道:「去何處賞那梅花?」

  「賞梅,自然要去萬梅山莊。」

  林葳蕤將這天下間世人皆知  卻沒什麼人敢去的地方,視作探親訪友之地一般輕鬆道來。

  「哦。」

  林朝英聽到那萬梅山莊的名字,自然以為這山莊裡的梅花極多。

  她覺得,這定然是個賞梅的好地方。

  在青樓楚館裡待了這麼些年,卻一直錯過了評書先生將那「江湖第一大神探」陸小鳳的傳奇故事的林朝英,自然是不曉得,這萬梅山莊有名的不是那看著要千百頃的梅花林,而是那山莊的主人。

  西門吹雪。

  天南海北地方的人想要前往萬梅山莊有許多條路,林葳蕤走的路與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她打小時候起,就和阿姑兩個人在深山老林裡行走,對她而言,在林子裡走比在官道上走要容易的多。

  而對於林朝英這個絕世大路癡而言,她自己沒有方向感,所以無論什麼地方對她而講這難度都是一樣的。

  可這道卻並不是捷徑。

  林葳蕤特意繞了這道,去了探山老林的緣故,則是因為她要去取那猴兒酒。

  取了兩葫蘆的猴兒酒後,林葳蕤便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將剩下的猴兒酒全入了菜。

  吃了一頓香飄數裡的菜後,二人便繼續向著萬梅山莊而行。

  快到了萬梅山莊的時候,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便遇上了一個極有趣的人。

  「陸小鳳。」

  林葳蕤看見了那四條眉毛的男人,就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林姑娘。」

  陸小鳳對這位寫了本關於驗屍細則相關書籍的少女極為敬佩。

  「說起來,上次我遇見楚留香時,他還對我說,自己那位朋友胡鐵花,對林姑娘是一見鍾情。」

  「那傢伙腦子有病。天生就有被虐的傾向,可惜我才不是虐待狂。」

  對於胡鐵花這位「他對你死纏不休的理自是你對他向來不假辭色」的傻逼,林葳蕤是嫌他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陸小鳳聽了林葳蕤不留情面的評價,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樣,只不過眼中多了一絲「可憐那胡鐵花」的同情。

  「若是讓人家聽見,怕是心都要碎了一地。」

  「這關我家的葳蕤什麼事情?」

  林朝英聽到有癡漢對自己的寶貝徒弟死纏不休,出聲冷冷的反問了陸小鳳一句後,便駕馬離開了。

  騎在馬上的林葳蕤,對著陸小鳳欠了欠身,算作為了林朝英的態度而道歉後,便策馬追了上去「那位便是林姑娘的師父嗎?」

  陸小鳳想到那帶著斗笠遮帽的女子,忽然間特別的想知道,在那帽下,該是何等的絕世容貌。


第36章 綜武俠(六)

  常言道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可這冬日賞雪,怎麼能沒有那讓皚皚自雪輸了一段香的梅花一同共賞?

  賞梅當去萬梅山莊。

  這幾年來,林朝英就寓在青樓後院裡頭教一個妓女生的父不詳的小鬼習武念書順便還收了他做徒弟,林葳蕤送那有野心有抱負還更是有才華的師弟進了軍中。

  那軍中的白將軍與林葳蕤算是熟人。

  兩人即能一同飲酒作樂、又在明日搏命相向。

  —— 當然,兩人過的這等驚心動魄瀟灑愜意的日子,可都是自將軍還沒決定去投身軍營以前的舊事了。

  「交友遍天下」這個標籤是戳在陸小鳳或者是楚留香……身上的,林葳蕤認識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算得上朋友的,這萬梅山莊的莊主就算一個。

  「阿伯,是我。」

  林葳蕤沖著萬梅山莊的門房笑了笑,對方正眼認出了林葳蕤的身份後,便伸手接過了林葳蕤遞上來的拜帖,笑呵呵的去將拜帖拿進去給他們的那位莊主去了。

  萬梅山莊的莊主叫做西門吹雪,江湖人送一個「劍神」的稱號。

  那「劍仙」卻遠在南海的白雲城裡,白雲城主……葉孤城。

  正如李自、杜甫這二位一位是「詩仙」一位是「詩聖」,定然應當見上一面,同樣的,這劍神與劍仙,也該有那一場決戰。

  可惜二人沒有任何一方有人送上約戰的帖子,自然也沒有一場能讓江湖沸騰的比試可看。

  林葳蕤這一世寫過的寥寥兩張拜帖,可全都是給了西門吹雪。

  這待遇,就連西門莊主的友人陸小鳳都沒能挨上。

  林朝英雖然知道這世上有「拜帖」這樣東西,但是她卻渾然不知這玩兒意到底該什麼時候用在什麼地方。

  如今,林朝英瞧見了自己徒弟從衣袖中取出的那東西,再聽她與自己解釋了一二,這才便知道了剛才那東西就是拜帖。

  「何必,還用這個……」

  林朝英覺得拜帖這玩兒意真的就是多此一舉

  「沒辦法,西門大官人就是特別中意這種形象工程。」

  林葳蕤擺出一副面癱臉,林朝英看著那張臉說出如評書裡頭的那種詞彙,忍不住笑完了眉她抬起雙手,揉了揉大徒弟那張臉。

  林朝英那如玉的十根手指撫上林葳蕤的面頰,就算是再怎麼面癱的表情都能給她輕柔的動作給揉化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面對完全永遠處在「我不在狀態內」的林朝英,林葳蕤永遠都會被戳破那淡定從容的態度。

  林朝英隔著面紗,朝著林葳蕤一笑,正準備和她在人家山莊的大門口培養一下師徒之情,人家門房的阿伯便請這二位姑娘進了門。

  林朝英年已過二十,卻依然貌若二八年華的少女,脾氣和性格也全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世外仙子的模樣。

  用林葳蕤她的腹誹來講,這就是不用操心諸多事情的天然呆,無愁無憂當然年輕漂亮青春正好。

  可林葳蕤當年十二歲為了追回來自己那位離家出走的師父,提著一柄劍帶著點盤纏就下了山,若不是擺出一本正經的面癱樣,再加上武藝高超又並非完全不懂那世俗人情,怕是誰都能欺負了去。

  雖有丐幫幫王洪七公在後頭與她撐腰,但是這九指神丐也不是次次都能幫得上忙。

  當林葳蕤驗了屍,明瞭那冤案,抖了個慘絕人寰聳人聽聞的「與姦夫台謀殺死親夫」的案子後,頓時所有人都對這個不怕屍體,甚至能鐵口直斷受害者死法的小姑娘投去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天曉得她到底見過多少死人,這才能一眼就看出這人的死法不是自然而亡。

  也正因這個想法,世間百姓與江湖中的愚昧之人,都道:這林葳蕤身上的死氣幾乎與自己的活人氣味一樣多。

  不怕她的人極少,能與她談得上話的人就更少了。若是說那能算是她朋友的人物,可就是十根手指頭也算得清楚。

  有那一手做菜好手藝的左輕侯左莊主算一個,幾次三番遇上的陸小鳳算一個,自己湊到跟前來、怎麼也甩不掉的胡鐵花算一個,而這位西門莊主——也算一個。

  「上次喝了你的茶,這次就用這酒賠你的茶。」

  林葳蕤從腰側取下那個裝著猴兒酒的葫蘆,伸手便遞給了面前的西門吹雪。

  她見著西門吹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麼說,後者卻也伸出手,將那葫蘆接了過去。

  「這是家師,她姓林。」

  林葳蕤向來沒有將自己全名報出來的習慣,這也是她與在這江湖中行走的女俠們所不同的地方之即便是再熟悉的人,知道她叫什麼,也只是喊一句「林姑娘」,如「九指神丐」洪七公這樣一位與她的恩師林朝英平輩論交的長輩,也喊她一句「小林丫頭」。

  誰叫林朝英在洪七公的面前,是被喊做「林丫頭」呢。

  —— 這就是師父和徒弟一個姓氏的不方便之處了。

  西門吹雪的目光越過那面紗,稍稍落在了林朝英的劍上,朝她點了點頭,稍稍向前欠了欠身,也不說話,就算是行了禮。

  林朝英糾結了一下,想了想,便取下頭上的斗笠,朝著西門吹雪笑了笑,便算是還了這禮。

  林朝英雖非那傾國傾城貌,可她這一笑,便讓因劍神的存在而沉寂下來的屋子,瞬間染上了鮮活明亮的色彩,整個屋子園她而變得光輝璀璨。

  「你是  」

  說到這裡就卡了殼,林朝英轉過頭去,沖著林葳蕤眨了眨眼睛,後者扯了扯嘴角感情師父您壓根就沒記住我說過的話?

  「這位便是這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是我的朋友。」

  「劍神」西門吹雪在遇見林葳蕤之前,就只有陸小鳳一個朋友,在陸小鳳之前,他就只是萬梅山莊的「劍神」。

  「哦……那你是——」

  林朝英見了西門吹雪後,便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並非那西門吹雪是什麼如仙似神的美男子,而是因為她總是有其他的理自沒能將話給講完。

  「朋友就不算外人吧。」

  她詢問了林葳蕤的意見。

  瞧見了林葳蕤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後,林朝英便放心的笑了。

  「我早就覺得,叫葳蕤太生分啦。」

  林朝英快活的說道。

  「寶寶的朋友裡頭,你算是長得最俊俏的一個啦。」

  林葳蕤為自己之前的點頭贊同的行為後悔極了。

  林朝英師父真的是將「不按常理出牌」這句話給做到了極致。

  尤其是瞧見西門吹雪望向自己的眼神裡頭那古怪的神情,林葳蕤她就忍不住,抬頭看著屋子上面,自暴自棄的說道:「我可不管啦。」

  「當飲一杯酒。」

  西門吹雪忽然間講了這麼一句話,林葳蕤也不好意思不捧場不是』

  三個人有內力傍身,又是江湖一等一的武藝卓絕之輩,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裡點起火爐煮起青梅酒,手上則捧著裝著猴兒酒的酒杯,瞧著那天上的雪片片落在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梅樹上。

  這時,有一個人披著大氅,快步走了過來。

  此人單看樣貌,便知道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他頂風冒雪的來到這賞雪用的亭子裡,還沒進這亭子,便瞧見了西門吹雪與兩位年輕的女子。

  一位元他認識,林葳蕤開棺救人的時候,他陸小鳳就在場,後來林葳蕤去挖墳救了還有一口氣,卻真被人當死人埋了的富家翁的時候,他也在場。

  陸小鳳所感興趣的,不是林葳蕤怎麼知道棺材裡的人死沒死這回事,他想知道的是,林葳蕤怎麼知道哪裡的棺材有活人可挖。

  可惜這個問題,直到他和林葳蕤成了朋友,也依舊沒能問出來。

  「這位是  林姑娘的師父?」

  陸小鳳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關心亭子裡坐著的那位從未見過的美人。

  「正是家師。」

  林葳蕤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陸小鳳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她就用這這桌上的筷子戳瞎他的雙眼「真是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這是誠心實意的讚美,但是卻姐來了林葳蕤朝著陸小鳳的雙眼戳去的筷子。

  陸小鳳一夾——

  說不出怎麼做到的,卻偏偏這筷子被他的手指給夾住了。

  「靈犀一指,果真是名不虛傳一』

  林葳蕤的話音最後的那個「傳」字還沒落地,她就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只在這頃刻間,她便與個黑衣人交上了手。

  「我看不懂劍法的好壞……」

  雖然說林朝英學得是李滄海仙子留下的第一流的劍法,可卻並無半點鑒賞劍法好壞的才能「但是,能和寶寶打上那麼久,還沒落敗的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

  陸小鳳剛剛園林朝英口中的「寶寶」這個稱呼而瞪大了雙眼——開玩笑,這死面癱的林葳蕤居然還有這麼幼稚又可人的昵稱?——便見到那位與林葳蕤對戰的黑衣人便敗了。

  「這劍法……薛笑人那傻逼是你什麼人?」

  林葳蕤贏了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爆了粗口。

  林朝英在亭子裡期期艾艾的說:「寶寶,阿姑說了,女孩子家不能說罵人的話。」

  「我在陳述事實。」林葳蕤頭也不抬的回了自己師父,又惡狠狠地補充道,「陸小鳳才不是我的朋友」

  林朝英眨眨眼睛,聽懂了林葳蕤的意思。

  她那如凝脂自玉的十指放下了雙手捧著的酒杯,右手摸上了拄在腰間的佩劍的劍柄。

  她手上握著劍,看向陸小鳳的目光猶如看著梅樹上的梅花,或是這滿天的落雪一樣。

  她已經不將對方當成人看了。

  林朝英拔出了劍,這柄向著陸小鳳的脖子而來的劍,卻讓陸小鳳覺得自己沒法從這劍下逃出生天只是因為答應了林葳蕤不在外人面前喊她「寶寶」,林朝英就絕不會食言。

  既然她惹出來的紕漏,當然要她自己來彌補。

  陸小鳳不是林葳蕤的朋友,那就活不成。

  出手阻止林朝英的人,是西門吹雪。

  二人只是對了一招,便拆了整個亭子。

  陸小鳳瞧見西門吹雪與林朝英打了起來,趕緊一路小跑到了林葳蕤的身邊。

  「姑奶奶誒,您怎麼就說了這麼句話?」

  已經和這位叫做「中原一點紅」的殺手談妥了條件的林葳蕤,只是沖著陸小鳳遙遙一笑。

  「你把那兩撇鬍子剃了,我們就重新做朋友。」

  陸小鳳糾結了一小會兒,便做出了重大決定似地點了點頭。

  林葳蕤劍鋒劃過,他那兩撇如眉毛般的鬍子便落到了雪地上。

  「師父,我和陸小鳳現在是朋友了。你就收手吧。」

  林葳蕤這麼一喊,只見到林朝英的手腕一轉,收了劍,左手衣袖一揮,一招寒袖拂穴揮過西門吹雪的胸前,砸是將他往後逼退了半步,吐了一口血。

  李滄海仙子向來不已劍法為傲,牛逼的是內功心法和掌法,林葳蕤與林朝英行走江湖,展現在世人面前的這套劍法,是李滄海她自創的。

  「怪不得到楚湘閣裡的文人們,看到得了癆病的樓心月撫胸吐血的樣子就給她寫一堆的詩呢。我老是覺得那樓心月沒多好看啊……」從來不在狀態當中的林朝英突然間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可現在,果真是好看得緊呐。」

  林葳蕤敢對天發誓,她的恩師林朝英絕對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不帶半點惡意。

  可惜瞧那陸小鳳望向林葳蕤的眼神,明顯就是將林朝英當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腹黑。

  蒼天可鑒,林朝英不是天生的黑,她只是打從小時候起,就沒人告訴她該在什麼時候、舉什麼例子、說什麼樣子的誇人話罷了。

悠于 2016-7-2 22:18

第37章 綜武俠(七)

  西門吹雪一年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他在前年出門的時候,便認識了林葳蕤。

  也是在那時,他便多了這麼一位朋友。

  也因為與她的一句承諾,便在這本沒有一株梅樹的萬梅山莊裡給種上了梅樹。

  待得冬日白雪落下,這滿目的雪景中只有枝上的紅梅開的耀目。

  如今昔日的諾言,在今日達成了。

  林葳蕤如當年約定好的那樣,帶著這世上頂好的酒上了門,賠了他那一杯茶。

  她也看到了西門吹雪所承諾的梅林。

  「呀……」

  林朝英手上端著一直白瓷的盤子,半點瑕疵都沒有的白瓷盤上盛著一疊綠豆酥。

  她吃著尚且還有熱氣的綠豆酥,小心翼翼的問著林葳蕤。

  「寶寶,我是不是惹那西門莊主生氣啦?」

  關起門來,這屋子裡總共就兩個人,一個是林朝英,另外一個就是被前者喚作「寶寶」的林葳蕤「沒呐。那傢伙就這脾氣,習慣就好。」

  林葳蕤安撫完了自己的師父,又取出一碟玫瑰酥來給她吃,哄得她就著這兩樣點心坐到一旁去後,她便取出白將軍給自己的飛鴿傳書,看著上面二人約定好的秘文所寫的內容。

  沒有諸如「一切安好無恙」之類的廢話,白將軍這封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顧惜朝和他搭上了線,他有意提攜,顧惜朝也爭氣,二人帶著兩千人的兵馬,便擊退了進犯的金國的兩萬滯騎兵。

  兩千兵馬,最後不剩百名活人。

  —— 何等慘烈

  但是對朝堂來講,這是場勝仗,要大肆慶賀的勝仗

  兩相對比之下,這幾個平淡的資料,卻從紙上撲面而來一股凝著血和死的味道。

  與這些邊境將士相比,她的日子果真是太過悠哉了。

  林葳蕤心裡的心思幾次翻轉,直等她聞到了一股酒味,這才發現林朝英已經不知道在何時,居然就著那剩下的一葫蘆猴兒酒,將那兩碟子的點心消滅了個乾淨。

  這葫蘆裡的酒卻也同樣是半滴也都找不到了。

  之前還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林朝英身上那股酒味,那可真是濃得要命。

  林葳蕤扶著她上了床,半醉半醒的美人恩師似乎瞧見了林葳蕤,沖著她吃吃一笑。

  「我的寶寶啊……居然長這麼大了。」

  林朝英她沒有愛上過什麼男人,也提對什麼男人許下什麼承諾,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家,卻在照顧她們兩個人的阿姑死後,一肩擔起了照顧林葳蕤的責任。

  雖說這瞧上去還是林葳蕤照顧的她更多一些,可林朝英確實是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來照顧她。

  後來林朝英離家出走的事件,卻也是心中「寶寶不再需要她了」的挫敗感在作怪,可她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就後悔了。

  後悔也沒用,她認不得回去的路怎麼走。

  遇見了顧惜朝,倒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巧合,顧惜朝多想要個人教他讀書習武,林朝英的出現完全滿足了他的要求.作為交換,顧惜朝得給林朝英提供個不會被人打擾的住處。

  林朝英與顧惜朝的二人這師徒緣分,雖然出發點挺不怎麼樣的,可後來那幾年的相處感情可做不得假。

  但真要讓林朝英選,她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大弟子。

  扶著林朝英上了床,給她蓋上被子後,林葳蕤便轉身進了自家師父的屋子。

  —— 想林朝英睡著的那屋子那床可是她的。

  林葳蕤看著窗外的梅樹,屋外的雪已經停了,這梅樹上落著的雪卻不薄。

  林葳蕤歎息一聲,她想看的,是沒有落著雪的紅梅。

  但是這地上卻得鋪著一層白雪才行。

  她也只是低聲這麼輕輕的一說,說完了自己都覺得不靠譜。

  這鬼要求,誰特麼樂意給她做?

  關上窗,脫了外衣,拉起被子,便睡了去。

  第二日清晨,林葳蕤起了床,洗漱完畢,推開了肩門,正準備去找點早餐吃,卻愕然發現這門前庭院裡栽得幾林梅樹上的雪竟全沒了。

  這地上的積雪卻也在證明,這天氣並非一夜之間回了暖,讓這雪全化作了水。

  等她繞到後頭的梅樹林外,這才發現,林中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的指尖夫著什麼東西,舉手投足之間便將著梅花上的雪給削了去。

  「師父  」

  林葳蕤當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林朝英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將著梅花上的積雪用薄如紙片的木刀給削了去,雪去了,花卻沒事。她的動作又極快。

  若是旁人見了,便當做是林朝英想出來的一個新招數。

  能削落梅上白雪卻不傷花半毫,這得是何等精妙的功夫。

  可林葳蕤卻知道,自己的師父怕是沒個真正觸動她的理由,卻是絕不會想到去創出這麼一門功夫的。

  正在這時,林朝英一轉身,瞧見了林葳蕤,便沖著她邀功般的笑著說道:「葳蕤,你瞧,現在這梅花上沒了雪,你定能看得盡興啦。」

  林葳蕤敢指天發誓,林朝英絕對沒聽見自己咋晚看著窗外,輕聲說的那句話。

  偏偏她今天卻做了這麼一個事。

  「師父  」

  她張張口,卻沒繼續說下去。

  林朝英丟下了手上的木片,邁開步子,如仙人所使出來的縮地之術,幾步便來到了林葳蕤的面前「可別感動的哭鼻子啊。」

  「才不會。」

  聽到林葳蕤這麼肯定的目笞,林朝英垮下了肩膀。

  「葳蕤啊  」

  「我開玩笑的。」

  「誒?」

  「我很喜歡。」

  「這就好啦。」

  作別了西門莊王,林葳蕤先要去解決薛笑人。

  青衣樓這殺手組織多存上一日,她就多一日不安心。

  中原一點紅的內幕消自提供有或沒有沒那麼重要,只是讓她確定了薛笑人便是青衣樓的實際掌管者罷了。

  她直接跑去了薛家,贏了薛衣人,點破了他的丹口氣海,宰了薛笑人,再將薛笑人做得那些醜事全都一樁樁告訴了薛衣人。

  她也不管這薛衣人是有多麼的護短,她做完了為民除害的事又掃清了薛衣人這後患,心情大好。

  隨即,她便去找被她留在左輕侯府上的林朝英了。

  林朝英很好養活,給她好菜好酒可口的點心哄著就成。

  可惜她也不是為了個吃的東西會將其他事情全忘在腦後的。

  「走啦走啦,咱們去瞧瞧小師弟去。」

  林葳蕤偶爾也會這麼犯二一把。

  對林朝英而言,千萬美食也比不上自己的兩位弟子。

  年關剛過,二人便一人一騎,策馬揚鞭向著邊關去了。

  她們到的時候也巧,正是化名白明的白將軍,在翻龍坡上與金軍決一死戰的時刻。

  林葳蕤正愁怎麼找個見面禮呢——她和林朝英一路行來,也不能次次都拿猴兒酒當禮物不是?

  一杯茶換一壺酒,送西門吹雪這猴兒酒還算合算,但是送那老是換名字的傢伙……林葳蕤還不想讓他臨了大戰前還違反軍紀呢。

  她擦了擦拄在腰間的佩劍,這劍不是什麼名匠打得,但是材料用的足,劍刀也鋒利的緊,匠人打劍的技術也好,一口氣砍個十幾二十多號人也不會出現卷了刀的情況。

  事實上,若是技術過關一些,別照著骨頭砍下去,還是挺能多掙到好些使用年限的。

  林葳蕤這劍用了一年,順手極了。

  西門吹雪不願意與她比劍的原因——或者說厭棄她的原因,是她的劍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換一把,而且這劍還不起名字,每一次的款式都是一個樣子,就是大街上找個技術好點的鐵匠,花上十幾兩銀子,就能得到的稍稍不那麼爛大街一些的款式。

  林葳蕤覺得劍就是稱手的工具,好用就成,哪裡來的那麼多窮講究?

  你看林朝英腰間的那劍好吧?

  李滄海師祖留下的佩劍,那叫一個從劍柄到劍尖都透著一股高端洋氣冷豔的范兒,可那劍再牛,也照樣在青樓後頭的小院的牆上拄了四年。這種冷遇要是給西門吹雪聽見了,他怕是能當場撂下狠話,從此拂袖而去再也不願意和林朝英見上一面了。

  萬幸他不知道。

  而且,西門吹雪自認已經見識到了林朝英那天然黑的特性,並且也極其清楚,林朝英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徒弟控。

  誰家的師父寵徒弟寵得會大半夜突然想到「這雪落在了梅花上,我家的徒弟起來見到梅花被雪壓著了沒得梅花看,天曉得要多失望」,就爬起來,拿著木片將那梅花上的雪全削了?

  這邊就有一個千百年來的頭一份——什麼叫做溺愛孩子?這還不叫做溺愛孩子,那什麼還能算?

  林葳蕤拔出了劍,林朝英心思一轉,猜到了一個想法,便輕輕問了出來。

  「寶寶啊……你要殺了那些金軍嗎?」

  「擒賊先擒王。」

  林葳蕤說了一句評書先生講起《三國演義》系列時,一定會說的固定臺詞。

  林朝英是個非常盡責的票友,她是《三國演義》的忠實粉絲。

  自然,她也聽過這句話。

  「那……」

  「我們去宰了那些將軍去。」

  自古軍隊營地有麼一個習慣,住得帳子好壞是要看官職大小的。

  為了防止出現殺錯人的尷尬事情發生,林葳蕤和林朝英兩個人乘著夜色,跑到最大的帳子裡頭去,師徒二人聯手,多年的默契,讓二人都不用說話也不用使眼色,就能憑著對方的劍招做出相應的變招。

  兩個人正好逮住了在帳中商議軍情的一大票將領。

  一個沒放過,統統殺了。

  為了防止有漏網之魚,還將他們的頭給割了下來。

  林葳蕤還順便將這些頭碼在了一起。

  當年隋煬帝三征高麗,高麗將殺死的隋軍的腦袋堆成了可怕的景觀。

  如今她這麼做,也算是「有來無往非禮也?」

  兩國交戰,對敵方心存憐憫便是斷了己方的活路。

  若是能在敵軍一方留下能「止小兒夜啼」的惡名,那對一個將軍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林葳蕤心想,本朝四方的異族可真算是虎視眈眈,她武功極好,卻不耐煩聽人調令,若是真有心保家衛國,不如仗著武功好,殺他些將軍來的痛快?

  林葳蕤想的可輕鬆了:兵法大忌「陣前易帥」,只要他們敢過來,她就敢去殺。

  可若是林葳蕤真有那唐傳奇裡的聶隱娘那千里之外飛劍取大帥帳中人頭的本事,她也不用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跳進坑裡頭去了。

  等幹完了這一件事,林葳蕤從衣袖中取出手帕,帕子的一角繡著的是繁茂的蒼翠草木。用乾淨的帕子將自己的劍身上的血擦掉後,她再看看林朝英。

  林朝英的劍品質極好,劍身上沾著的血跡也不會留下痕跡,血順著劍身就滾落到了地上,一點殘留的痕跡也沒有。

  林葳蕤一身黑衣,身上沾了鮮血卻都不是她自個兒的,怛身上的那股血腥氣卻是沖鼻的很。她又是頂著一張能嚇退稚齡小童的嚴肅表情大半夜看來,這分明就是手上握劍的黑無常。

  而林朝英長得極美,容貌迤邐,一身自衣片塵不染,仿佛正是那九天玄女下了凡塵,可她右手上卻倒提著一柄長劍,劍鋒上沒有血跡,可那王帥的帳中卻向外散著一股血腥氣。

  這貌好若仙人的女子,卻是那索命的白無常。

  金軍中信那黑自無常的人本不多,可這二位的故事卻是人人從小就熟知的。

  她二人衣著打扮台了這黑白無常的裝束,眾軍士看著林朝英那渾不似凡人的相貌,又驚又懼,竟讓這二人使出了輕功,空餘下一帳子的屍體,就這麼離開了。

  淩波微步是一門又精妙又好看的輕功,用出來,便真如洛神一般。

  這二位使出來,更是將身上的那半分人氣給抹了去。

  事實上,沒人知道,那「白無常」是個固有屬性為「路癡」,附加屬性為「吃貨」,更有一張不辨時間場合、老說不合時宜話的嘴。

  那「黑無常」,則是「白無常」的大弟子。

  林朝英對殺人沒什麼反感的,也不覺得有什麼開心。

  就好像是一樁工作結束了,她談不上噁心也說不上開心,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填填肚子。

  於是林葳蕤給白明將軍飛鴿傳書寄去了一封信,信上寫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將她們今晚做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這內容有多好?

  反正第二日太陽落山前,林葳蕤就聽說了翻龍坡戰役的大勝。

  朝廷的頒賞很快就下來了,先是賞了金銀珠寶,又是提了軍銜。

  得了這翻龍城戰役大勝的主將白明將軍的賞賜算不得上好,但是卻被召進了京。

  能面聖,若是對答的好,那就入了官家的眼,從此平步青雲日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另外一位立下了大功的顧惜朝,得到的賞賜卻是將他從賤籍提入了良籍。

  這算好?這算壞?

  反正顧惜朝得了這個天潑下來的恩惠,當場謝了恩,回到營帳裡,看著自己所寫的《六韜》,半明半暗的燈光燭火下,一張似哭似笑的臉愣是讓這英俊的少年郎瞧上去可怕極了。

  帳中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顧惜朝回頭一看,便瞧見了他的師父——林朝英。

  他尚未張開口,林朝英便走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摟著他的腰,如同哄孩子一般,哄著懷中的這半大的清俊少年。

  「想哭想笑都成啊……不用這麼一副表情……師父可心疼啦。」

  林朝英輕輕拍著顧惜朝的背,懷中的少年比上次分別時瘦了許步又高了許多,可在她看來,他就和阿姑死時那天,死撐著沒掉一滴眼淚的林葳蕤是一樣的。

  「到了任何時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可不要教出來個連這些都要想一想的徒弟。」

  林朝英的安慰句子,老是會在這種時候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顧惜朝張了張口,提哭出聲來,林朝英卻只是依然拍著他的背,絕不提懷中的少年是否有哭出來另一邊,林葳蕤正在給白明看自己的那塊玉佩。

  玉佩上的那個「段」字,曾經化了名去賣過字畫的白明也是認得的。

  那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籽料雕的。

  一面是字,一面瞧著則是某個特定地方的山水。

  「看著景色,倒像是雲南大理那塊兒。」

  白明去沒去過雲南,天曉得。

  但是能用這麼一大塊的羊脂玉籽料雕個玉佩的富貴人家,還姓段這全天下,似乎也就那一位王爺能幹出來這麼一出滄海遺珠的事。

  「聽我娘的奶娘說,我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段郎,可是大理那邊的人。」

  原本七八分的猜測,如今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定情信物就能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除了那大理段氏的奇葩王爺段正淳,還能有哪個風流多情種能幹得出來?

  「恭喜。」

  「恭喜什麼。」

  林葳蕤心情極不好。

  她可記得,那位將她拴回來的女郎心心念念的都是段郎答應她的「生同寢,死同穴」的事。

  這樁事拖得太久,都成了她的心事了。

  「若真如此,這次白將軍你要上京,可是正好挨上這附屬國的藩王進京獻禮呢。」

  白將軍看看林葳蕤,笑了。

  「如此,便一道去吧。」

  林葳蕤朝他笑了一笑,當年他們二人一起飲酒作樂,第二日卻以性命相搏。打架的理由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能讓兩個醉酒鬼想起為什麼打架麼?

  —— 不能啊。

  說來也巧,這麼一場架打下來,也算是結下了個不知是孽是好的緣分。

  林葳蕤要進京,白將軍捎她一程又如何?

  反正用林葳蕤的話來講,那就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林朝英與顧惜朝還在師徒情深的時候,林葳蕤與白明二人已經決定在不久的將來,在京城搞出不止一樁大事了。


第38章 綜武俠(完)

  間在坊間流傳的各色話本小說裡的內容,在大體上都是相同的。

  一個完全不可思議毫無前因後果現實邏輯的故事,備受廣大群眾的歡迎。

  而林葳蕤相關的話本故事可以說是:不是最受歡迎的,但是一定是非常受歡迎的。

  但是這些時日裡,最受歡迎的卻是白明將軍與他麾下小將顧惜朝大破金軍十七將的故事。

  顧惜朝的身份不太妥當,但是皇帝特賜的良籍又賞了武職,也算是勉勉強強的挨上了「宋朝衛青」的邊。

  但是白明不一樣。

  這一路上,林葳蕤的一大娛樂活動,就是聽林朝英轉述的,從坊間傳來的關於那大破金兵的第一百零八個版本。

  林葳蕤算是對群眾們的集思廣益的結果有了一個嶄新的見解。

  但是宋朝

  上一輩子她專注於圍棋一道,學業忽略了大半,可也記得宋朝的「靖康之恥」還有南渡之後的南宋政權雖不清楚,這會不會是這世上的將來。

  但總要一搏。

  思及此處,林葳蕤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她的字寫得並不好看,什麼風骨統統沒有,只是能讓人看得懂,工整平直的程度。

  「不割地,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她尚且還記得這麼一句話。

  大概是很難得的,她居然還能回憶的起前面幾世所聽過的內容。

  不知巧還是不巧,在她將這紙片收起來準備燒掉前,被進了自己屋的顧惜朝看見了。

  「大師姐……」

  少年只需要一刹那的時間,就將紙上的字全看全了。

  「哦,來啦。」

  林葳蕤手也不抖一下,將紙折了,靠近燭光,點著了後,看著紙燒掉。

  顧惜朝找林葳蕤的理自很簡單,少年郎侃侃而談了一番當今天子被佞臣奸臣蒙蔽,國家一片齊喑的悲劇狀況,然後他很果決的對自己的師姐講了一個目標。

  「清君側。」

  這詞一出,若非林葳蕤身負絕世武功心法,能察覺得到方圓多少米開外沒有人偷聽的話,她一定當場就宰了顧惜朝以明自己對本朝的忠心。當然,她下面就要將那些偷聽的人全部宰了乾淨。雙保險麼。

  雖然那忠心壓根就沒有,可是她也不想被當成密謀謀反之八給通緝了。辛辛苦苦攢下的好名聲,可不能這麼被弄沒了。

  這麼些年下來,她倒是對這個時代摸得很清楚。正因為清楚,為了某個目的,她倒是不介意將自己師父視若珍寶的小師弟給宰了。

  誰叫他不會看情況說話呢。

  「師姐,你放心吧,外邊我都整理好了。」

  顧惜朝看著林葳蕤的雙眼,正如當年林葳蕤一點一點與他說著「天下將亂」時那樣,眼中綻放出了無比可怕的光。

  林葳蕤忽然想起當年職業圍棋之路時,師父對她念起過的話。

  「鋒芒畢露,若無足夠本錢,只會被弄死。」

  她也狠狠的輸過,但是和她贏的對局相比,幾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以前搏的是那棋盤上十九縱橫畫出來的地,以一方棋子爭奪勝局。而這次換成了這整個天下若是能以天下為棋盤,以人棋子,與局勢為敵……

  林葳蕤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了一下。

  還是要細細籌畫一番才好。萬幸,她現在才十七歲不到一點,武則天當上皇帝的時候,也要六十七歲了呢。仔細算下來,她可是還有五十年的時間。

  怛現在?

  林葳蕤要帶著那枚玉佩,和一身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外加一件自己的養母心心念念的事情,與白明一道進京去。

  當然,她和林朝英混不到軍隊裡頭去。

  誰都不會承認那金國的將領們是被她們兩個人殺的。所以殺了他們的人只能是宋朝的將軍白明順便帶上了個顧惜朝。

  黑白無常出現在營地裡還是兩個貌若天仙的女人……呵呵,兄弟你是晚上看錯了吧。

  沒人信這個,就算民眾也只是會嘲笑那些金兵沒知識沒見識。

  這最荒誕不羈的內容,撇去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才是真真正正的真相。

  所以林朝英和林葳蕤是在白明和顧惜朝外加他們帶著人馬回京前三天,先到了京城裡頭。

  剛剛進了京,聽到的最有趣的一則新鮮消息,就是博宗書的女兒博晚晴對六扇門的神捕鐵手求而不得然後……然後她就紅了。

  擅長八卦的汴京人民很樂意在各種娛樂的時候提一提這個事情。至於是不是會引得當事人和當事人的父親的憤怒……誰在乎啊。作為一個官,而且還是一個名聲岌岌可危的奸臣,邊上還有不算你同黨的「奸臣之二」蔡京盯著,想要弄你下臺好給自己這方騰位置……你還敢對民眾下死手讓他們閉嘴等你想動手的時候這流言已經傳到大江南北去了,你想殺雞儆猴也得想想這世上可是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呢。人在外地,天高皇帝遠的,誰睬你這招數。

  這就是在這遍地大俠滿處溜達,武力值暴高的世界裡當奸臣的悲劇了。

  你就是個矗在那裡等著被人刷技能點的。

  只不過BOSS等級太高,想要刷他的人一個個都敗下陣來,反倒是丟了沒法原地復活的一條性命。

  相比較而言,十六世紀的英王亨利八世因為老婆生不出孩子而成天聲色犬馬,放到現在完全天天能上報紙而且訂報紙的讀者還會大罵「怎麼成天都是那個傻X出現博人眼球?」,放到那個時候,你看看當時的英王手下有多少民眾敢大肆宣傳這種流言蜚語。

  中世紀的貴族過的還沒有我們宋朝一個城門口的馬車夫好呢。後者的襪子用得還是棉布。

  他們還敢八卦當朝高官那出格的閨女如何如何的追求真愛然後反被拒,若是那高官敢殺了他們,接下去他就得被政敵狠狠參上一筆了好麼。

  而且這時節——

  藩屬國們進京上貢,京裡的氣氛可是緊張極了。

  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事情來,讓藩屬國們看到了泱泱天朝上國的笑話呵呵,呵呵。

  後果誰都能預料的到。

  林葳蕤進了京,其他地方與汴京的繁華全然無法相提並論。

  她忽然想起了曾經見過的《清明上河圖》。記憶中,她依稀還記得那副畫上的景象。

  平常時日,這汴京也是如此的繁華嗎?

  林葳蕤有些茫然。

  她稍稍抬起手,手指在袖中微微收攏起來。

  仿佛這麼做,便能將這琳琅滿目的繁華之帚收入袖中,珍藏起來。

  這麼一個富饒的國家,這麼一個興盛的民族

  她想到圍在這個國家的周圍,對她虎視眈眈,一直試圖、並且真的在侵略她的蠻夷如果這個朝堂管不好,那麼她來。

  「亂世出英雄。」

  林葳蕤心中默念著這句話,若非林朝英伸手拉住了她,怕是她天曉得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劉邦和頂羽一個是地痞流氓起家,壞毛病一天一夜都講不完,另外一個則是會玩烹人的傢伙。

  大家只能在這兩個爛柿子裡挑一個比較好的。

  於是頂羽在烏江自刎,而半生金戈鐵騎的劉邦則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寶座,完成了昔日望秦始皇出巡之時「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歎。

  天下之主從來都是從幾個爛柿子裡挑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好的。

  所以林葳蕤覺得,自己定然是最好的那一個。

  若是這朝廷給力點,她也自然樂得仗劍而行天下,過得逍遙快活,可這朝廷不給力啊。

  不給力怎麼辦?

  頂羽是怎麼說來著的?

  「吾可取而代之。」

  不,可以換顧惜朝的那個想法。

  「清君側。」

  清君側,清哪一邊?

  蔡京,博宗書。

  林葳蕤若是判官,她手上的生死簿上定然有這兩個名字,並且她得想個招兒……把這兩個傢伙給弄死。

  不僅僅是弄死,這是個噱頭,重點是後頭的。

  文人權利太大,這點讓她很不爽。雖然沒有想將全天下都當成自家奴才看的傻逼想法,但是她也絕對無法喜歡「我生來,本來就高人一等」的想法。

  這世界上你永遠逃不過的就是納稅和死亡。

  既然如此  林葳蕤覺得,她完全可以搞一場革命。從本質上將「有功名在身的人不用繳稅這個條例」給去了。

  這該怎麼做?

  千頭萬緒,還需要沉住氣,等著。

  等著誰先忍不住發了難,她就好在後頭等著了。

  可用的人才?

  她不正是為了這個來了此時的汴京麼。

  白明那邊很好說。這傢伙骨子裡天性就是反叛精神十足的傢伙。用他就要有被反水的可能,但是他卻天生的喜歡挑戰刺激的事情,並且期望能用高風險獲得高回報——徹頭徹尾的賭徒心理。

  而偏偏他還很優秀。優秀的令人髮指。只要有一個機會,他就能抓著機會一路向上爬,然後一直劍走偏鋒到最後將這機會造成的大好局面給弄砸了。

  若非當初林葳蕤與他搏命相向,卻又在後頭兩人相視大笑一解前塵舊怨,隨後又與他一起並肩作戰,一路殺了出去,最後將他改了名,丟去了邊關的軍中當了一名小兵,怕是他早就因為惹到了仇家而丟了性命。

  白明自然知道林葳蕤的脾氣,也知道她並非目下無塵之輩,只是所看的和別人不一樣,可他有猜到顧惜朝的想法,可沒想到林葳蕤竟然也是同一個想法。

  不,後者更有出自一些。

  她的想法驚世駭俗,完全不可理喻,可他卻被說服了。

  若是成功了……怎麼寫這段歷史,就該是史官頭大的事情了。

  這麼一想,他便覺得熱了起來,體內的血沸騰起來。

  改朝換代,立于萬人之上

  哪個男兒不曾想過這等榮耀?

  誰又真正動過那殿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的主意?怕是連想都不敢想。

  反正,他就沒想過。

  白明接觸的那些關外蠻族,他們從來不會將自己當做這個國家的執政者。他們一直將這片土地當做可以隨意侵略的地方,他們只能成為侵略者,而永遠沒有作為一個經營者的自覺。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這個國家決不能落到他們的手中。若是淪喪於這些人的手中,那便是一場無可回避,無可避免的悲劇。

  白明事實上想對了。

  後來取南宋代之,奪了這天下的元朝,不過短短百年氣數。

  他們壓根就沒有成為這片國土的經營者的自覺。

  百年下來,這些傢伙們壓根就一直認為自己的個侵略者,在這片土地上大肆嚴苛的決定了人種歧視,又橫徵暴斂,元朝的國家版圖是中華民族最大的,他們一路打到的歐洲,讓歐洲的歷史書上牢牢記住了「黃禍」這個固有名詞。

  可是他們不會經營,貪官污吏橫行的結果,就是讓一個窮得連去當和尚都會餓死的草莽朱元璋給奪了這天下。

  然後便是明朝二百七十六年。

  這個朝代,未曾笙過一次割地賠款的條約。

  他們真正做到了大明的祖訓:不和親,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林葳蕤想幹的是一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事情。

  她現在手上只有兩個同盟。

  白明和顧惜朝代表著軍隊,軍權牢牢控在白明手上,顧惜朝也可以算作半個智囊。

  可滿打滿算,不加他們三人,手上也只有兩萬兵馬。

  而這次進京,卻也只有三十人的護送隊伍。

  此去……謀一個大大的前程?

  他人都這麼想著白明和顧惜朝,可這二人卻知道,他們所圖謀的並非僅僅是這宋朝的一個官身前程。

  大丈夫生於此亂世將起之世,何不如建他一個大大的功業林葳蕤她要幹兩件事情,這兩件事情她琢磨了半天,每一步都想好了應對變化的招兒,這才落下了第一子。

  她提著三尺青鋒劍,跑去了蔡京家裡,將他家一門殺了個雞犬不留。

  沒有半點響動,全都是一劍封喉。

  隨後,她的劍尖在正廳的牆上留下了一行字。

  「林家後人。」

  蔡京當年結黨營私,誣告了位居參知政事的林副相通敵賣國,林家男子一律問斬,女子發配三千裡外。

  這案子在當年,大家都覺得其中水太深,所以時至今日任然沒有人會多加過問。

  可如今林家居然還有後人,而且還是個武藝如此卓絕之輩,就在這藩王進京的時刻,宰了當朝宰相全家,竟然連半個外人都沒驚動……

  這就是讓人駭然的事情了。

  六扇門的四大名捕無情、追命、鐵手、冷血全都出動了,可他們檢查屍體的時候,卻愕然的發現,屍體上所用的招數居然都是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武林好手的成名絕技。

  比方說這死因全都是一劍封喉,可蔡京卻是被活生生的用少林的大力金剛指一點點捏碎了全身的關節,最後才被一劍封喉所殺。

  有的是被七傷拳打傷了心肺,在極度痛苦之中快要死了,再被一劍所殺。

  屋中的牆壁上似乎也留下了劍痕,那出招的方式與峨眉派的獨孤一鶴相同。

  「這……」

  冷血看著這些屍體,將目光落在了這些屍體所發現的地方。

  幾個未曾被完全掩飾好的痕跡,證明了這些屍體被人調動過了位置。

  當所有的屍體回了原本的地方,兇手的動手的線路便全部清楚了。

  「只有一個人。」

  這個結論讓諸葛神侯也變了臉色。

  這世上會有誰,才能用盡各派各門的武林高手們的成名絕技,全用在這蔡京一府之上?

  「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還施被身?不對,不對。」

  諸葛神侯正在冥思苦想,雖然想到了慕容家的人和他那似乎見聞廣博的表妹,可曼陀山莊的人向來不出莊子,也不應該是她們。

  冥思苦想而不得。

  這殺人兇手卻正在大理的段正淳段王爺的房間裡飲茶。

  「葳蕤……你竟做了這種事麼……」

  段正淳在半夜裡被站在自己床前的黑衣少女給驚醒,卻被她手上的那塊玉佩喚起了十幾年前的記憶。

  「你是三娘的女兒  」

  段正淳看到那塊玉佩,便想到了那位在水之湄的林家三娘子。

  作為他沒結婚前的初戀,林三娘這年輕漂亮的江南水鄉出來的姑娘,自然是段正淳胸前的朱砂痣雖然白刀鳳的剛烈果決的性子也曾經讓他十分歡喜,可日子一久,他就不自得想起了那些溫柔如水的女子的百般好處。

  但是風流歸風流,一區杳無音訊的朱砂痣林三娘,卻是段正淳無法忘記的女子。

  初戀總歸是很美好的。

  林葳蕤一點也不想告訴這個男人,她的相貌與那收養了她的女郎只有三分相似,她壓根就不是他親生的種。

  反正,女郎救了她,她便要還這個恩情。

  「我林家一門因遭蔡京那奸臣所害,我緣何殺不得他?緣何殺不得他一家滿門?」

  滅人滿門這事情說起來輕鬆,想想很噁心又反胃,可實際上坐起來,林葳蕤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她只有解決了一樁事的輕鬆愜意的感覺。

  段正淳說服不了女兒,卻也沒法子將自己朱砂痣的女兒推出去送了命。反正林家確實是被蔡京栽贓陷害的,蔡京也確實是和傅宗書一樣,天下皆知的大奸臣。

  他女兒是在為民除害,是正義的。他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畢竟——

  段正淳與林葳蕤再重複嘮叨了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林葳蕤用儒家的經典著作《論語》裡頭的話來反駁段正淳。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自然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林葳蕤寫的「放下」二字,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過的比你好才是真的報復什麼的……

  她這一世的生長環境,讓她更中意殺人償命這個做法。

  自然,她已經做好了將來會有蔡京家的倖存之人找到她復仇的準備。

  段正淳望了林葳蕤好久,搖著頭,歎息著出了門。

  林葳蕤在段正淳這裡躲了半個月,修身養性之餘在心中默默地算著時間。

  她在等著諸葛神侯和那四大名捕所追蹤的下落呢。

  可她還沒等到這下落如何如何,這金軍竟然就直接兵臨汴京城外的了。

  怎麼回事?

  白明上門,講了各種原委。

  很簡單,不外乎「內鬥」二字。

  對這時代的朝堂大官們來講,他們可沒有什麼節操和國土不可喪的概念。

  為了搞掉自己的政敵,為了結自己的高官厚祿優渥生活添磚加瓦,為了讓自己的子嗣們各個都有官可做,各個兒子都能讓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們有官做,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們帶著能在夫家挺得齊腰的嫁妝,為了讓自己的孫女和外孫女不用為了自己的嫁妝,要從四歲開始就和母親一起做各種手工活來一點點攢起嫁妝,他們必須要搞到錢。

  所以他們選擇和金國交換情報,出賣自己朝堂的軍隊的行軍路線,讓王戰派失利,用些沒用的地方和一場敗仗換來了朝堂上的巨大話語權,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合算的買賣嗎?他們當然認為這是很合算的。

  又不是他們第一個幹這種事情。

  幹這事情的人多了。

  出賣國土換取政治資本,甚至是向敵國惜兵去攻打國內的那些妄圖動搖國家社稷的農民起義。

  那些官員們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應該隨便剝削,理當繳稅的泥腿子們要造反。這個國家的農民若非真的無路可走,是絕不會做出造反這等事情的。

  活不下去的農民們是不會理解為什麼《紅樓夢》裡頭的賈府會倒的。

  他們更是不會理解,這些天天吃素的大小姐們是怎麼一個月吃到幾百兩銀子的。大小姐們用著那些胭脂水粉時,完全無法理解就是這麼區區一盒胭脂的售價,就能讓一家農人們好好活上一整年。

  這些農民們,他們更是無法接受,自己的鄰人因為帶著地投奔到了有功名在身的人的身上,那麼就可以不用負擔稅賦,而自己要負擔他們的那一部分賦稅,還要負擔自己那有做官親戚的白丁鄰居們的賦稅。

  國家收不到足夠的稅,只能再加稅,這稅還是這些無門無路的農民們的。他們債臺高築,不得不賣兒賣女,不得不賣身為奴。有時候,被他們賣掉的孩子很可能是家裡最有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人。

  人間慘劇不過如是。

  知道這種人間慘劇,王安石便想要變法。

  土改政策觸動了階級的利益,所以他j口j掉了。寫出《資治通鑒》的司馬光,也不過是個為了政治立場而可以輕易搞掉自己政敵的傢伙。就算他明知道王安石的做法,是真正在為這個國家好,他也照樣做了他所做的事情。

  世上搞變法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從商鞅開始,這就成了某種理所當然的附帶詛咒。

  可比起搞變法的人身死族滅,更慘的是親眼見到自己所推崇的變法被一條條的廢止。最起碼前者在死前,尚且知道自己的變法會成功。

  林葳蕤要做的,就是在滿城官員與皇帝一起被金兵擄去了後,揭竿而起。

  沒得清君側,哦,那就為了驅逐金兵而起義吧。

  我這是義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反正這不是林葳蕤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況且,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誰說不是?

  她確實是在打金兵,不過打著打著,就攏了一堆活不下去的農民成了士兵。

  然後,她這仗打了十三年。

  在宋朝一退再退之時,她將那句明朝的祖訓讓人傳遍了天下。

  與割地賠款年年歲歲上貢,又將公王皇后妃嬪和各官員的妻子女兒們統統獻給金軍,怛求保下性命的皇帝和官員們相比,血還不曾冷的文人豪客們更中意林葳蕤的口號。

  她逼著南宋朝堂的皇帝做出選擇。

  他若是承認這話,那就好,她給這皇帝打工,不用你掏一毛錢,我自給自足,我給自己打工去。

  若是你不承認……那我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就得在天下文人的心中喪盡了形象。

  哦,正統……?

  趙匡胤算個什麼路子正統的皇帝?

  漢朝這麼正統的王朝的開國皇帝,也是個草莽出生的流氓頭子呢。

  你說女人何以為帝?

  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當皇帝了。

  「為國為民而戰,何須身外之名?」

  林葳蕤很淡定很謙虛,她壓根就不稀罕宋朝給她的官,她更不喜歡人家宋朝送上來的結親的宗室子弟。

  滾你、丫的。

  顧惜朝等送走了那上門來求親的侍者,回去就捶桌大笑。

  看到自己的大師姐林葳蕤的臉上露出那種尷尬的神色實在是太有趣了。

  這麼罕見的表情他一定要好好的回憶回憶。

  改名叫做白愁飛的自將軍則是看著繼續看著軍圖,心中默默規劃著下一步該怎麼去。

  林葳蕤打下了地方,留下了大批帶著沒用反而是拖累的人手,再留下了自己隊伍裡的軍官。

  她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打下來一片地,接著是打大戶,分土地。

  手上有了地的人,為了保護屬於自己的財產,會迸發出驚人而又可怕的潛能。

  在這個農本位的時代裡,土地是比什麼都要好的財產。

  林葳蕤所注意的,是別的。

  她要搞工業革命。

  在這十年裡她已經搞出了紡織廠。

  她雇了大批的女工們到她建的紡織廠裡幹活。

  然後下了死令,所有的孩子,無分男女,必須要上學。所有人必須要認識了兩千個大字才能決定不再繼續念書。

  不收你錢,但是你必須念書。

  誰瞞著不讓自己的孩子去念書,全部統統發配去修路,等什麼時候路修好了再回來。你的家眷和你的地我全部會找人安置妥當的。

  這麼一說誰還不幹。真有不怕死的,出了幾個,狠狠收抬了也就沒人敢再這麼幹了。

  林葳蕤寫的是簡化字。

  是讓顧惜朝看著嘴角一抽,讓白愁飛喉嚨裡滾著笑意的極簡的字。而且別字還特別多。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筆劃少。

  想要改變這個社會,就要從婦女解放開始。

  她要提高婦女同胞們的地位,她是一方將領不假,她手握重兵自然有權這也不假,莫提女子,這世上能如她的男兒又有幾個人?

  她所期望的是不將希望寄託在某個人身上,將此人神化,而是將希望給她們,告訴她們,你們只要想做,只要向前邁開這一步,也可以爭取到平等的地位。

  不用擔心因為生不出兒子、多吃一碗飯、多說一句話就被夫家無端休掉,不用擔心因為是無兒的寡婦,而被親族賣掉了後家產被他們瓜分掉。

  讓她們自己掙到錢,讓她們有選擇的餘地,開闊他們的眼界。

  上學,工作,推動資本王義。

  這就是林葳蕤要幹的事情。

  與工業革命和資本王義所能帶來的強大利益相比,全仗著家中男人的農本位而導致的男尊女卑的差異不堪一擊。

  林葳蕤種下了火種,帶來了新氣象之風,奪了這宋朝的政權,重新劃分了天下的土地,再祭過泰山,便算是徹底坐穩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

  鐵騎一出,八荒六台,無不可往。

  四海升平,盛世千年,長樂未央。

  等她卸了任,這國家便也領先全世界的走上了工業革命的道路,五年制的國家主席的任命制度,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五年規劃」,定名為華夏的國家便出現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林葳蕤並不知道,可也能想到,在她死後不用多久,便能拉開大航海的時代。

  此刻,誰能掌握海洋的航線,誰就能掌握這個世界的金融脈動。

  自從唐朝起,這個國家的首都長安便是世界文化和經濟的中心,是擁有世界上最多人口的城市。

  全世界都將會知道,在這遠東地區,有一個富饒又強大的國家叫做華夏。

  她歡迎八方來客,卻也極其樂意給肖想她的國家一個滅頂之災。

  不知道有多少國民等著不長眼的國家引發的戰爭出現,一場戰爭,便能能讓他們攢下少奮鬥幾年的軍功。

  他們自有底氣說,我華夏軍隊,從未有過慘不忍睹的敗績。


第39章 仁醫(一)

  在七十年代,有這麼一位男人,出生自衣食無憂的富裕家庭,家裡是做著日進鬥金的房地產生意,他打從出生後就不知道人間疾苦,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大學畢業後繼承了家裡的生意,娶到了心愛的姑娘,有了一個女兒,事業家庭雙豐收。

  但是這個時候,金融危機的到來,房地產整個產業鏈崩盤。

  他從天之驕子一下子變成了身負數億債務的男人。

  但是這種時候,與他境遇相同的幾個男人紛紛選擇了將財產轉移到妻子名下,然後宣佈自己個人破產,以此來逃避債務。

  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這麼做,他將全部的家產賣掉,與妻子和女兒搬到了小公寓裡居住,拼命拼命的將債務全部的還清,每天都坐著從前從未想過的體力工作,每個月以30萬的薪水養活著妻女。

  然後,這個男人得了重病,家裡拿不出來治病的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

  這就是她——福山澤夏的父親。

  這個男人堅持了做人的誠信與底線。

  這一次的父親讓她見識到了誠信的重要性,雖然她覺得做到連自己命都搭上的地步實在毫無必要,但這不妨礙她打從心底佩服自己的父親。

  福山澤夏的母親用父親的三千萬保險金,買了金融泡沫後變得異常便宜的小公寓,然後用剩下的錢供她上了醫學院。

  「果然,還是需要一個能讓澤夏放心回來的家才行。」

  母親在決定買房時,對她這麼講道。

  「然後,澤夏一定要去念醫學院,學到將父親害死的病……這個病,治好的方法。」

  正好,她也沒什麼想學和沒有什麼不想學的東西,去當個醫生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但是,輪到同學聚會的時候,指不定就會被去當金融家的同學嘲笑說「你一個月掙到的錢,還沒有我一分鐘掙到的錢多。」,但是到了對方生病的時候,就輪到人家來請求她了。

  從醫學院畢業後就進了醫院,在各種各樣的事件當中磨練自己的醫術,也遇上過開顱後比之前診斷的結果更加嚴重的病症,她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採用父親教她的辦法——

  遇上困難的、棘手的事情,可以驚慌失措的害怕到閉上眼睛,但是在三秒鐘後必須將眼睛睜開,直面這個問題。

  她所害怕的並非其他醫生所害怕的那樣——手術失敗導致病人死亡。

  比起病人死在自己手上——說實在的,她已經在很多世之前就沒有將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當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來對待了——她更加害怕手術失敗所遭受的結果。

  好不容易獨自一個人,即不仰仗家蔭也不依靠後門,全憑自己的實力才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恃才傲物的資本就是自己的醫術,只要有一次失敗——只是一次,就會被那些妒忌卻沒辦法超越的傢伙落井下石。

  在她父親生意失敗後,她就已經受夠了那些世態炎涼了。

  福山澤夏的母親一個人默默忍受了那麼多年的白眼,就算家裡再困難的時候,這位同樣出生富裕家庭的女人也沒讓自己女兒的雙手去碰一碰髒碗,去掃過一次地。就算她想要幫忙,也只會被罵回去好好學習,不要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為了省下私立學校的學費,福山澤夏連連跳級,硬是連續跳過小學和中學,又用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就讀完了醫學院。

  現在自己的女兒成了年輕的「天才腦外科醫生」,母親不知道有麼的高興。

  雖然福山澤夏心中不是很了一,可是既然炫耀自己女兒的出色是能讓母親高興的事情,那麼她也對此沒能有更多的意見。

  在醫院這麼些年,福山澤夏將自己的孤傲與卓絕的醫術當做兩面厚厚的壁壘,將所有的目光都給擋了回去。

  唯一能和她說上話、而且還聊得很不錯的友人,也只有性情溫和的友永未來。但是忙碌的工作也沒有多少閒置時間能讓兩個人來加深一下友情。

  她和自己的男友南方仁同是外科的醫生,算是一對志同道和的戀人。

  也算是某種現實版的童話故事了呢。

  不過比這兩位醫生更早兩年來到醫院的福山澤夏,卻能很靠譜的舉出另外一個現實版的童話故事的結局。

  外科的鈴木醫生和小兒科山下醫生也是一對因為志同道合而相愛結婚的情侶,他們兩人在十年前結婚,兩個人甚至還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在三年前卻離婚了。

  理由當然是兩個人都出色的醫生,無論誰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事業。——重視事業而忽視家庭的結局,就是二人以離婚收場。

  說實在的,福山澤夏一點也沒期待過會有什麼人會愛自己,也不期待自己會有愛上誰的可能。

  說實在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光是想想就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比遇見隕石撞地球的世界毀滅的場景還要可怕。

  正當到了福山澤夏的母親操勞一生後,應該好好休息的時候,她卻因為心臟病發而入院搶救。

  直到這時,福山澤夏她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得了非常嚴重的心臟病,就算動手術也沒有了,不如好好待在家中,以輕鬆的態度渡過最後的一段人生。

  心臟科的小林主任對著福山澤夏語重心長的說道:「福山醫生,你也知道的吧。這種情況,就算動手術也沒用了。」

  「啊,我知道。」

  福山澤夏在理智上可以接受這個說法,但是感情上……反正她也沒什麼感情,頂多是一想到葬禮前後的事宜就覺得頭痛不已。

  但是,讓她暫時離開工作崗位、陪母親走完人生當中最後的一段日子,做出這種完全不符合她所奮鬥目標的事情,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遺憾的。

  處理完了母親的身後事之後,福山澤夏重新回到了醫院。

  在經歷了漫長的過渡期後,總算是能重新回到正常的工作狀態當中了。

  說是正常的工作狀態,其實根本就是在超負荷運轉。

  排的滿滿當當的日程,再加上時不時要在休息時間被叫回醫院處理突然出現緊急情況的病人,對著鏡子梳頭發的時候發現自己頭上長了數根白髮後,福山澤夏不得不認真的在意一下自己的年紀了。

  「我才二十五歲啊……結果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消耗到了這種地步嗎?」

  不想成為每年過勞死人數中的一員,福山澤夏開始將勞逸結合的安排放上自己的日程計畫表。

  就在此時,聽說了南方仁醫生的未婚妻友永未來得了嚴重的腦部腫瘤的事情。

  會診時,看著CT片子,福山澤夏卻對手術提出了異議:「如果開顱後,情況比我們所預估的還要嚴重怎麼辦?」

  南方仁反問她:「不動手術的話,那就真的沒有未來了!」

  福山澤夏被南方仁說服了,在負責動手術的主刀醫生一職上,兩人又產生了分歧。

  最終還是南方仁成了主刀醫生,福山澤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手術進行的同時,福山澤夏也有自己的病人需要診斷。

  手術的結果她也在第一時間聽說了。

  開顱後發現病症的情況確實是比之前所診斷的要嚴重的多,雖然腫瘤成功摘除了,但是手術過程中出現了大出血,友永未來成了植物人。

  南方仁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未婚妻成了植物人的這種結果。

  「發生這種事情……」

  「……連同情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值夜班的護士們竊竊私語,福山澤夏走過去,什麼話都沒說,她們已經怯生生的低下頭,向她鞠了躬,然後四散跑掉了。

  「這群丫頭——」

  對於這種背地裡嚼舌根的小姑娘,福山澤夏發火都不想對這群小姑娘發。

  友永未來算是在醫院裡與福山澤夏關係最好的一個人了,現在她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雖然面上沒露出什麼,但是卻第一次跑到24小時營業的超市里,買了一打啤酒。

  付帳的時候,與福山澤夏的母親相熟的店主,對著自己也不陌生的她叮囑道:「有煩心的事情,不要一個人撐著,說出來會好過一些哦。」

  「多謝關心。」

  母親去世,唯一能夠交心的朋友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就算醫術再怎麼高明,也沒什麼能夠說說煩心事的物件了。

  說真的,能說出口的都是她能解決的事情,沒說出來的,都是講出來也沒用——無法解決的問題。

  唯一讓她困擾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沒有被抹消掉記憶,就這麼一直一直重複著新的人生。

  將買回來的一打啤酒全部就著花生喝完後,迷迷糊糊中的她卻很清醒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要不要去做點什麼其他的事情呢。」

  想到就去做。

  福山澤夏向相關組織和醫院上面提出自己的申請,申請批准通過後,就立刻收拾行李,加入了國際紅十字會的組織。

  在兩年的時間中,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非洲,援助當地醫療的工作。

  在這期間也遇上過當地的武裝勢力的威脅,但是作為無國界的紅十字會的醫生,只是在最初被警告一番,接下來卻在民眾當中受到了和善的對待。

  福山澤夏治療過看上去非常可怕的槍傷,也從腦中取出過子彈,不知道多少次從威脅生命的地方將額頭上的彈片取下。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問題,最可怕的是明明只是普通的傳染病,只要有一點錢就能買到的藥卻偏偏沒處可買,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能做到的事情——卻因為各種本來沒必要的原因而無法做到,這對她而言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於是她通過自己在日本國內的關係,從中幾經協調帶回來大批的藥物。

  讓那位恃才傲物的福山澤夏醫生低頭懇求,對於那些被她刻薄了多久而依然只能忍氣吞聲的大人物們是一件極其開懷的樂事。

  但是對她而言,只要自己目的達到了,那麼究竟是向誰低頭都無所謂。

  說起來,之前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不記得名字了真是難辦啊……

  再一次為了藥物而回到日本國內進行多方聯繫的福山澤夏,忽然被提醒一句——

  「是呢。也該回去看看母親了。」

  回到了闊別兩年的家中後,福山澤夏看著罩在傢俱上的白布上落著的灰,有那麼一瞬間就想要拔腿落跑的衝動。

  她當年在非洲面對當地的武裝勢力,就算對方把槍抵在她的頭上都沒有動搖過,誰料到看到落灰的傢俱,就只覺得頭痛的要命。

  將母親和父親的牌位擦乾淨,再重新奉上新鮮的貢品。

  福山澤夏再次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四處奔走起來。

  她拿著藥品和手術所需的道具,去面對各種慈善宴會,在一群可以為了一個皮包揮灑百萬的女人們中間,在可以為了銀座的女公關們而可以一擲千金的男人們面前,尋求著來自各種管道的捐款。

  「以前聽說福山醫生是天才的腦外科醫生,沒想到福山醫生的口才居然也那麼好。」

  面對這種調侃,福山澤夏也能如此回答:「因為我是在為無法無視的現實所奔走。」

  拉到了金錢和醫藥的贊助,再去醫院看望了兩年間依然躺在病床上沒有蘇醒跡象的永久未來後,福山澤夏則去家中收拾好的隨身醫藥箱,做好離開日本的準備。

  但就在這此時,隔壁的鄰居太太前來敲門:「福山醫生,福山醫生,你在家嗎?!」

  福山走出家門,看著神情焦急的鄰居太太:「怎麼了?」

  「我家的丈夫,突然間倒在了地上……」

  「打急救電話了嗎?」

  「打了,但是現在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現在過去。」

  福山澤夏帶著自己收拾好的醫藥箱,一路小跑的奔向了患者的所在地。

  在一路上,福山澤夏也問清楚了狀況。

  是為了拿高處的東西而踩著椅子站上去,但是卻摔在了地上,後腦勺磕到地上,人當即昏迷了。

  在救護車到來前,福山澤夏一直在進行著必要的搶救工作。

  「急救的話,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福山澤夏對鄰居太太說,「接下去就看急症室的醫生了。」

  不想聽到感謝的話,所以她乾脆的道別,回家重新整理醫藥箱內所需的藥品,然後換掉衣服,躺床上睡覺去。

  她從來不給「放心吧,不會有事了」這個保證。

  就算她的手術成功率一直保持在100%,但是這種保證也從來不給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屬。

  第二天一早,換了長款的風衣,習慣性的帶著醫藥箱出門,辦理各種前往非洲所需的手續時,在走下坡道時,腳下突然踩到了石子,身體一個不穩,讓她抱著醫藥箱就滾下了坡。

  等從地上爬起來,發現不僅僅是從清晨變成了夜晚,就連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喂,真的假的啊。」

  福山澤夏看著周圍深夜的森林,不敢置信的抱緊了手上的醫藥箱。

  就在這時,她在前方看到了穿著手術室的手術服的男人。

  「喂——」

  她一開口,前面走的那個男人便回過頭來。

  「南方醫生,你怎麼……」

  在前方走的那個男人是南方仁,他回過頭看到了福山澤夏後,因為見到了認識的人而松了一口氣。

  「啊,福山醫生,你知道這裡是哪裡?」

  「我還想問你呢,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

  結果兩個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最後合計一番,只能先除了這個林子再說想其他的辦法。

  於是二人一人拎著一個橘黃色的行李包,一個人拎著一個醫藥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林子裡。

  在前方,看到了幾名手握長刀,留著月帶頭,一派武士打扮的男人。

  南方仁喃喃道:「下面這是時代劇的現場吧。」

  福山澤夏則想得更明白一些。

  「你看看清楚,別說攝影機了,還有那些工作人員在哪裡啊!就連照明的工具都沒有……」

  她心中一咯噔,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臥了個槽,這不是穿到了古代的日本吧。』

悠于 2016-7-2 22:19

第40章 仁醫(二)

  那幾名武士很快就發現了附近的南方仁和福山澤夏二人,正當他們將將二人滅口之時,之前尚且與這幾位武士所對峙的另外一名武士出現,救下了兩人,但是他的同伴卻倒了下來。

  正在此時,又有誰過來了。

  那幾名武士見情況不對,立刻帶著受傷的成員離開。

  福山澤夏先去看了之前倒下的那位武士,將手壓在對方的頸部上,發現動脈沒有跳動的跡象後,本想抬起手腕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宣佈一下死亡時間,但是卻發現這樣壓根沒有什麼作用。

  於是她轉過去看向南方仁那邊的狀況。

  「這個傷口……」

  福山澤夏跪下身,看著這位武士額頭被武士刀所造成的傷口。

  「南方,他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我知道,但是這種狀況的話——」

  既沒有手術的條件也沒有手術的工具。

  雖然福山澤夏身上帶著一套工具,但是在這種深山老林裡開展手術,什麼手術的條件都沒有滿足,到底能怎麼做啊。

  那位身負重傷的武士問道:「忠兵……那邊,我的同伴呢……」

  之前已經去檢查過狀況的福山澤夏很乾脆的回答他:「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後,這位重傷的武士便說道:「我必死無疑了吧。」

  對方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回答道:「不,這種情況只要立刻動手術就好了。」

  就算在非洲進行了兩年的醫療支援,福山澤夏她依然覺得這種手術的成功率雖然有,但是術後可能產生的併發症卻是無法達到的。

  如果發炎的話,就真的萬事休矣。

  「請不要笑身為堂堂武士,卻貪生怕死……」那位額頭重傷的武士語氣虛弱的這麼講道,「但是,如果我現在在此死去,我的家就垮了。母親和妹妹就會流落街頭。求你了,我不能就這麼死掉。」

  驚走那幾名本來準備對這二位「穿越時空的未來者」痛下殺手的援兵總算是出場了。

  打頭的那人看著面前的場景,頓時厲聲問道:「我是水戶藩的家臣,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頭上還流著血的那位武士強撐起身,在南方仁的攙扶下強打起精神開口回答:「我是住在湯島4丁目裡通樹木穀的橘恭太郎。服侍於小普請組小笠原順三郎。我們被三個不明身份的人追殺,我的同伴被殺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見勢不妙就轉身逃跑」準備的福山澤夏立刻松了口氣。

  有這麼一個當地土著居民的住址,她和南方仁這兩個外來者總算是能沾點光,別被當成身份不明的人士給抓了。

  更妙的是,他說完就昏了過去。

  福山澤夏打開了手上抱著的醫藥箱,從裡面取出緊急備用的手電筒,裝上電池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時代的歷史當中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東西。

  如果是江戶時代……或者說,江戶時代更早以前,搞不好悲劇的撞上戰國亂世的時代,那個狀況就糟糕了吧。

  要是被當成了妖怪抓起來了怎麼辦?

  正當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輪番轟炸著福山澤夏的腦袋時,南方仁已經做完了簡易的檢查。

  然後與那幾位水戶藩的家臣講完話後,就讓他們幫忙將那位橘恭太郎送回住處。

  福山澤夏拿起自己手上的醫藥箱,將可擕式的小手電筒往風衣又寬又長的大口袋裡一塞,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雖然上面的時間已經不可信了,但是計時的工作還是可以用的。

  福山澤夏幫忙抬著擔架的一角,一路跑在低矮平房的古老街道當中,一邊問著身旁剛剛給那位橘姓的武士做好檢查的南方仁:「南方,情況是?」

  「可能是急性硬膜外血腫。」

  福山澤夏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

  「那麼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如果三十分鐘……最晚一個小時不動手術的話,這位救命恩人就死定了。

  一路小跑了半個多小時後,一行人總算到了目的地。

  沖出屋來的那位橘恭太郎口中的母親和妹妹都是一臉悲痛,他的母親甚至認為他已經死去,抬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請求那些水戶藩的人將橘恭太郎抬進屋內後,這些人便離開去處理今夜所發生的另外一些事情了。

  接下來就是術前的準備工作了。

  「您的兒子還沒有死,但要是現在不動手術的話就來不及了。」

  南方仁與那位夫人講完了後,便沖進了屋內。

  估計到他要做些什麼的福山澤夏立刻沖他喊道:「我去準備藥品!」

  福山澤夏沖進了一間房間,朝著那兩對母女喊道:「我要換衣服,別進來!」

  隨後迅速將自己的風衣脫下,順便將裡面穿著的那件襯衫也一併脫掉,從那個特別定制的醫藥箱最低下的一包真空密封的手術用的一次性衣服,給自己換好衣服後,便開始清點藥物。

  雖然是昨晚就已經重新整理過一遍的東西,但是再次確認一遍依然有益無害。

  局部麻醉藥,一次性針管,手術用的器械也全部都備有兩套,紗布和藥用膠帶也整齊的放好,還有一些其他的常用藥物和急救藥物都一應俱全。

  完全可以應對絕大部分的突發狀況。

  合上醫藥箱,從風衣裡取出手電筒後,福山澤夏就立刻沖出自己所在的房間。

  「怎麼突然間就要做開顱手術……」

  就算是在非洲,也不會就這麼一上來就用這些東西進行開顱手術啊。

  不,如果讓她遇到這種情況,通常也只能給對方一針嗎啡——連嗎啡都緊缺的時候那就沒辦法了——然後向上帝祈禱他走的能輕鬆一些了。

  福山澤夏抓住那位母親問道:「南方……我是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青年在哪裡?」

  「啊——」對方顯然因為福山澤夏的裝束而嚇了一跳,「請、請和我來。」

  福山澤夏跑進屋內,將自己的醫藥箱打開,從裡面取出手術所需的東西。

  「紗布和酒精在這裡。」

  福山澤夏從箱子裡取出完好無損的那一瓶酒精,以及還在包裝袋內的紗布。

  「福山醫生,麻煩您協助我。」

  「沒問題。」

  福山澤夏點點頭,取出口罩和醫用帽戴好。

  正在這時,門被猛地拉開,那位母親穿著一身白色的和服,認真的坐在房間的一角。

  「我不會離開的。」

  再解釋也沒意義,只能默認她的存在。

  接下去的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除了最初用木匠工具在頭顱上鑿開一個洞時那位母親捂著嘴尖叫了一陣,而後又發生了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件後,手術總算完成了。

  「接下去還需要觀察三天,三天內沒有出現事故的話,那麼就差不多沒有問題了。」

  接下去的三天才是一場硬仗。

  福山澤夏問了一聲:「請問能給我們二人一個休息的地方嗎?」

  那位叫做咲的小姐便立刻起身帶著她和南方仁前往空房。

  武士的住處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兩個空著的客房可以住進去。

  福山澤夏道謝後,沒去想自己的那件風衣與襯衫的下落,脫下身上的手術服,也沒管衣服的下落,就拉起被子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她環顧四周,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後,立刻掀開被子,勉強重新套上那身手術服,拉開門,看到抱著她的風衣與襯衫的咲小姐就站在門口。

  「那、那個,我是來送您的衣服……」

  「多謝。」福山澤夏接過衣服,準備關上門時,看著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尷尬的咲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抱歉,我的性格不太好,如果有傷到您感情的地方,還請務必多加海涵。」

  「不,不會……」

  咲小姐正說道這裡,福山澤夏已經將門關上了。

  她換好拍掉灰塵,又拉平褶皺的衣褲,重新出現了門口。

  找回自己的醫藥箱,清點裡面耗用後的藥品以及手術工具後,福山澤夏不得不重新面對嚴峻的現狀。

  這究竟是哪個年代了啊?

  居然將外科醫生稱為蘭方醫生……「蘭醫」這種稱呼——似乎以前唯一和日本有進行交流的西方國家就是荷蘭……所有從西方傳來的東西都帶上了「荷蘭」的標籤。

  使用西洋醫術的醫生就被稱為「蘭醫」。

  「那個,咲小姐,現在是什麼年代?」

  換好衣服後的福山澤夏問著一旁準備做飯的咲小姐。

  「文久二年。」

  「等、等一下。」

  福山澤夏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計算日本天皇的年號、與公立之間的換算問題了。

  「請問,現在……」滿腦子搜了一下,卻發現只能問一個問題,「黑船來過了嗎?」

  「大概十年前。」

  咲小姐回答後,又笑了起來。

  「醫生你和那位南方醫生一樣,怎麼都問同樣的問題。」

  「南方……」福山澤夏覺得頭還痛著,「請問,南方去哪裡了?」

  正在此時,南方仁出現了:「啊,福山你找我?」

  福山向咲小姐道謝後,立刻帶著自己的醫藥箱,拉著南方仁向外走去。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我當然知道了。」

  南方仁一臉煩躁的撓著頭髮。

  「現在要是做夢就好了。」

  福山澤夏一副死魚臉的樣子望著身旁的南方仁:「你這麼想的話,就讓我給你兩巴掌吧。」

  「為什麼是你打我啊。」

  拖友永未來的福,身為她的未婚夫的南方仁與福山澤夏二人也算是能談得上話的關係,雖然之間足足有兩年的時間沒有進行過什麼交流,但是那份友情也依然保留——在這數百年前的江戶時代,這份友情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因為我需要你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

  「你……」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嗎?我們,可以創造歷史。」

  和南方仁害怕改變歷史的想法不同,福山澤夏眼中卻跳動著可怕的光芒。

  「可以創造一個能夠醫治未來所得的病——這樣嶄新的未來!」

  這份光芒的名字,叫做——野心。

  能夠毀滅一個人,也能創造一個人,能夠毀滅一個時代,更是能夠創造一個新的時代。


第41章 仁醫(三)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兩人關於「改變歷史」的話題爭論,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

  正在這時,咲小姐出來招呼二人去吃飯。

  放在二人面前小飯桌上的是一大碗的米飯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兩碟小菜。

  南方仁只想問一個問題:「只有……我是說,只有米飯嗎?」

  「誒?」

  「沒有下飯的小菜嗎?」

  「很抱歉,我們家雖然是旗本,但是一年只有一百五十石的俸祿。」

  福山澤夏則從自己的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包榨菜。

  「沒想到便利店的叔叔送得這個下飯的榨菜居然還真有用武之地。」

  她拆開包裝後,一筷子夾了一堆的榨菜蓋在米飯上後,又將剩下的半袋榨菜舉到了南方仁的面前。

  「要吃嗎?」

  「多謝。」

  南方仁將剩下的半袋子榨菜往飯上一倒,就著米飯吃了一大口——

  「嗚哇,果然用柴火燒出來的米飯就是好吃啊。」

  咲小姐好奇的望著他:「還有不用柴火燒米的方法嗎?」

  福山澤夏差點被嘴裡的米飯給噎死。

  擼著喉嚨和胸口:「唔、水,水!」

  咲小姐立刻給她拿了杯水過來。

  福山澤夏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啊,得救了。」

  「啊,福山醫生,」咲小姐很好奇的注視著福山澤夏,「您身上的衣服是西洋的裝扮嗎?」

  「啊,這個啊,嗯,是的。」

  福山澤夏點點頭,並不好意思告訴咲小姐這衣服不僅僅是西洋的舶來品,而且還是要到下個世紀才會流行起來的女式款風衣。

  「啊,原來西洋的外國人都是這麼穿的啊。」

  咲小姐似乎被說服了。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對視一眼,對方還穿著昨晚從別人家裡翻出來的男士和服。

  兩個人默不作聲的開始大口大口吃起飯來。

  在非洲待了那麼些年,跑回國內也頂多是吃便利店販賣的速食便當,能夠吃到這麼正宗的柴火燒出來的米飯的機會——絕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但是要用穿越到幕末這個坑爹的時代來換吃到這個米飯的機會……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合算了。

  正在福山和南方二人將米飯吃到一半之時,那位橘恭太郎的母親拉開了紙門。

  「恭太郎醒過來了。」

  「哦。」

  福山澤夏眉毛一挑,決定對古代日本人的身體素質重新做出一個預估。

  南方仁已經放下了手上的碗筷,福山澤夏也緊隨其後——走的時候,不忘將醫藥箱也一起帶著。

  她已經習慣了隨身攜帶醫藥箱的做法,有些時候你一個不留神,那些完全不懂醫學的病人就會將醫藥箱偷走,期望能從裡面翻到拯救自己親人或者朋友的藥品,但是很多時候,沒有對症下藥,甚至是將自己得到的藥分給對方一半,都只會造成讓人遺憾的結果。

  福山澤夏在非洲時,見過有人將自己的藥分了一半給別人,最後二人都雙雙死去的下場。

  如果藥只能救五十個人,但是有一百個人要救的話,那麼你只能救五十個人,將藥平分這種做法又可氣又可悲。

  如果有足夠的藥就好了。

  無論什麼情況,藥總歸是不夠用的。

  這種讓人絕望的悲劇——

  福山澤夏跪坐下來,聽著南方仁和那位橘家的母親討論著關於醫藥費的問題,雖然那麼點錢沒什麼用,但是南方你這麼輕易地就拒絕了真的可以嗎?

  結果你看不僅僅將我們兩個人沒有住處的問題暴露了,就連身份也胡謅不上來了啊啊啊啊啊……

  福山澤夏只覺得頭痛的要命,所以深吸一口氣,開始胡編亂造:「很抱歉,我和南方兩個人的身份實在是不能告訴二位。我們離開家裡時,家中的長輩就說過,如果我們二人就此離去,就讓我們永遠不要回來了。」

  南方用震驚的眼神看著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的福山澤夏。而橘家的三人則將他的眼神理解成了「為什麼你要講出來這些!」。

  「真是抱歉,我們二人現在就此離開,打擾了。」

  然後福山澤夏拉著眼中迷茫的南方仁離開了橘家。

  走到大街上後,福山澤夏憑著記憶與南方仁走在昨夜出現的那個森林裡。

  「南方,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

  南方仁將自己穿越前發生的事情與福山澤夏簡略的一遍。

  他在昨天——現代的昨天,給一位急救車送來的病人動了開顱手術,準備清楚水腫時,卻在對方的腦中發現了一個嬰兒模樣的畸形組織。

  對於南方仁的發現,福山澤夏也不由得讚歎起來:「哦哦,這個可真是厲害啊。」

  兩個人向著昨夜的那個森林走去。

  南方仁的敘述繼續。

  然後他動好手術的病人卻突然失蹤,然後發現他帶著那個裝在福馬林裡面的嬰兒組織和一個包——就是那個南方仁身邊的橘色的包——準備逃走。

  當南方仁與對方爭執過程中,那個福馬林君和那個包都隨著南方人一起摔下樓梯,等他再睜開眼,這才發現他已經來到了這麼時代。

  而福山澤夏的說明則簡單許多:「我是在走家附近的下坡時,抱著醫藥箱摔了下去,然後——」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人是通過不同的方法來到了同一個地方嗎?」

  福山澤夏思考了一會兒後,想到了一個假設的可能性。

  「會不會是在那個瞬間出現了多重的時空跳躍?」

  「嗯……時空跳躍嗎?」

  「我的物理學不是很好,而且——」

  福山澤夏從風衣中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順便還有一個備用的太陽能充電的移動電源。

  但是還是到沒有別人的地方再出來的為好。

  「如果有靠譜的資料就好了。」

  福山澤夏歎息一聲。

  其實她也知道,就算有靠譜的資料,但是她既不是專門研究這一方面的學者,這個時代也不可能有靠譜的研究機構和足夠的科技值的支持,這種想法也只是毫無作用。

  南方仁忽然想到:「是不是,找到那個福馬林君就可以了?」

  福山澤夏雖然不報太大的期望,留在這個時空改變歷史的誘惑,遠遠比不上回到現代的誘惑。

  她的褲子口袋裡放著的錢夾裡面,有一張被她治好的非洲病人們燦爛大笑的照片。

  這個笑容……為了這樣的笑容,她才會多方奔走,向那些有錢有權的人低頭尋求金錢和藥物的贊助。

  「去找找看吧。」

  兩個人來到森林的坡道,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發現果不其然,不僅是完全沒有信號的「圈外」,試了試電話號碼,一個也打不通。

  而且更嚴峻的是,手機的電量也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了。

  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移動電源和SB線,將移動電源放到陽光下面開始充電。

  「福山醫生,你居然帶了這個!」

  南方仁看到福山澤夏手上的移動電源和手機,實在是大喜過望。

  「別高興的太早哦,我雖然帶了手機,但是完全是圈外,電話也一個也打不通。現在只能當文檔儲存器用了。」

  「文檔……」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後者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網路是個好東西哦,我非法下載了不少有用的資料,本來打算打發打發時間的……見鬼,我怎麼就沒下載一本日本近代史呢。」

  現在不是南方仁計較福山澤夏非法下載東西的時候了,就算想要指責她,但是在這個保護版權的法律還沒有出現的國家裡面,這種指責也是毫無意義。

  福山澤夏看著自己手機上儲存的檔,關上了手機。

  「今後,想要改變歷史,這個東西就很重要。」

  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壞掉的移動電源,手機上的資料還是全部抄下來的更好。

  但是用什麼辦法抄下來那就是個問題了。

  正當福山澤夏席地而坐,開始流覽自己手機上的檔,挑出其中的一份看了起來。

  而南方仁卻遭到坡的邊上,看著下方,心中想著:「說是跳下去了,說不定我能回去了呢。」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位腰佩武士刀的武士出現,將南方仁撲倒在地。

  兩個人就南方仁為什麼要尋死一事發生了爭執,而福山澤夏則立刻將手上的手機和移動電源收回了口袋,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抱歉,這傢伙想家想得要命了,一時想不開了。」

  福山澤夏拉著南方仁,手緊緊捂在他的嘴上。

  「真是的,不要那麼想不開啊。」

  這位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武士最後叮囑一句,然後福山澤夏笑著點頭,順口問了一句:「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我是阪本龍馬。」

  對方大大咧咧的就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

  福山澤夏可以感覺到被自己扣著的南方仁的身體僵住了,而福山澤夏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哦呀,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傳說中的歷史名人。

  【前略,天國的母親,我見到了你最喜歡的歷史名人阪本龍馬呢。】福山澤夏腦中突然搞笑的出現了這麼一句話。

  福山澤夏還沒想到說什麼,只是重複著對方的名字:「啊,是阪本龍馬先生啊……」這樣子來給自己拖延思考的時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後世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歷史名人的阪本龍馬,還想對福山澤夏說些什麼,遠處有幾名武士模樣打扮的人喊道:「喂,快過來。不要隨隨便便的就脫隊啊,這樣很容易走散的。」

  阪本龍馬應了一聲後,與二人道別後就離開了。

  南方仁擺脫了福山澤夏的捂嘴攻擊後,用震驚的眼神與她對視。

  「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阪本龍馬。」

  「南方,你如果擔心改變歷史了的話,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自殺吧。因為你存在這個世界上,就等於改變了歷史。」

  福山澤夏用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服南方仁。

  「歷史因為一個人的不同選擇而出現不同的分歧,換言之,多重平行時空的理論就是這麼來的。」

  「我們到來這個世界的瞬間,就等於在正常的時空歷程中建立了新的分支。現在,我們回不去了。」

  福山澤夏沒有告訴南方仁「時空的自我修復」這個理論,單單憑上面那個理論就足夠讓他思考的更多了。

  「身為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你救人的時候會去管『如果我救了他,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後,福山澤夏便於南方仁兩個人並肩走下了山。

  看著江戶時代的低矮平房與街道,南方仁低聲對著福山澤夏講道:「我知道福山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需要時間考慮。」

  「你考慮你的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福山澤夏在心中列出了無數的計畫,她準備去好好拉筆贊助給自己多搞點錢回來。

  「福山,不要走太……」

  南方仁話還沒說完,附近的民眾已經向著二人圍了過來。

  他們向著兩人追問著各種問題,

  「這是新流行的髮型嗎?」

  福山澤夏打從心底高興自己為了圖洗頭方便和節約時間,而從十四歲開始就只保留和男生一樣短的頭髮。

  「你身上的這是西洋的衣服嗎?西洋人都是穿這樣子的衣服?」

  這種問題就真讓人招架不住了。

  二人只能盡力擺脫了人群,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被熱情的點心店小妹拉著去買點心的時候,福山澤夏只能用嚴肅的態度才將對這種招客方式不知道如何拒絕的南方仁給拉了出來。

  二人走在街上,正不知道接下去該從哪一步開始的時候,二人又再次見到了那位阪本龍馬。

  福山澤夏立刻就想到了能打贏日本歷史上第一場商船索賠案的阪本龍馬,此君後來建立的商社,可是用一堆不值錢的東西通過法律,從某個藩裡索(撈)賠(了)回來了一大筆錢回來呢。

  此君絕對是生財有道的人士。

  雖然他更有名的則是在另外幾個方面就是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人群穿來了一陣騷動。

  圍觀這個事情,可真是民眾們從古至今都經久不衰的樂趣。

  「聽說是被馬踢到了頭。」

  竊竊私語的旁觀者們,將訊息都告訴了兩位元匆匆趕來的醫生。

  見死不救可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搶救歸搶救,後面的醫藥費之類的問題,就是後面再該考慮的事情了。

  當他們兩個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位自稱「大夫」的青年在一旁觀察傷口了。

  被馬踢到頭部受傷的病患,是一位中年婦女。

  「流著麼多血,照我的經驗來看是活不了了。」

  這位青年講得是這個時代的醫療狀況。但是對於來自未來,擁有現代的西醫技術的二位醫生而言,這絕非什麼必死無疑的難題。

  南方仁立刻跑過去,接手了觀察傷情的工作:「STA(淺側頭動脈)的分支斷裂了。」

  福山澤夏則沖著周圍的人喊道:「必須馬上把她抬到可以處理傷口的地方,請問有誰能幫一下忙嗎?!」

  「搬?搬到什麼地方?」

  「把店面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很不吉利呢。」

  「讓開,讓開!」

  就在這時,扛著門板過來了一個男人,他是阪本龍馬。

  「大夫,那邊的地方可以嗎?」

  福山澤夏立刻點點頭:「可以,拜託了。」隨後她對還跪在地上的南方仁喊道,「南方,我們快走。」

  幾個人幫忙將這位婦人抬上了門板,在非洲見過比這還簡易的擔架的福山澤夏也沒什麼挑剔的心思,幾人來到了某家店鋪內比較寬廣的大廳後,她立刻跪下去,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中取出了紗布和酒精。

  「我帶了局部麻醉藥,和醫用縫紉線,但是其他的手術工具的話,南方我帶的沒有你的全。」

  「啊,連阿莫西林都帶了嗎?!還有葡萄糖……」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醫藥箱中的藥品,不得不讚歎她的準備齊全。

  「別犯傻了。」福山澤夏沖著他喊,「你以為我能帶了多少,這點東西用完了就沒有了。你難道還想自製嗎?能省則省。」

  之前給那位名叫橘恭太郎的武士動手術後,他也沒有得到阿莫西林的待遇。

  「而且這是粉針劑,現在用的話能頂個屁用,等手術動完再說。」

  福山澤夏將南方仁趕到一邊去。

  「你可以連續做了兩場開顱手術,現在這種狀況怎麼還能繼續做這個手術?一邊休息去,這讓我來。」

  南方仁立刻掉頭看向身邊的阪本龍馬,他也沒有去管對方是不是傳說中的歷史名人,直接對他講道:「手術用的工具在湯島樹木穀的旗本——橘家。」

  「手、手術是指……」

  「能治好他的工具。」

  福山澤夏將風衣脫下,洗乾淨手後,再從醫藥箱裡將最後一套備用的手術服穿上,戴上一次性的手術用手套,開口說道:「現在開始進行消毒。」

  「拜託了啊,土佐人。」

  南方仁在一旁將醫藥箱裡的東西一件件取了出來。

  他看著裡面分門別類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各類藥品,以及各種急救用的常用工具,打從心底佩服福山澤夏的準備齊全。

  至於病人有沒有錢這個問題——

  「誰管你有沒有錢啊!現在不治就死定了。治好了後再把錢分期還給我好了。」

  雖然這種分期,不知道要分多久就是了。

  福山澤夏沖著病人罵道的時候,已經動作利索的將局部麻醉藥給病人注射好了。

  「她的運氣真好呢,連利多卡因(麻醉藥)都能用上。」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的狀況,拿起了縫合用的針線。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口中喃喃道:「千萬不要出現炎症啊,夫人。」

  我沒有那麼多的阿莫西林和葡萄糖給你用啊。

  迅速的縫合完了傷口後,處理完了最後一點問題,福山澤夏這才松了口氣。

  「問題解決。」

  比正常的縫合速度要快上一倍的速度,而且縫得又快又好。

  「我有很多這方面的鍛煉機會呢。」

  福山澤夏再次清點自己的醫藥箱,將手術器械丟到煮開的熱水裡洗淨,再用紗布擦乾後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請、請問,二位是哪個流派的蘭醫呢?」那位之前站出來的年輕大夫問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手法。」

  「Jh Hpki iverit」

  福山澤夏報的是自己當年念的醫學院所在的大學名字,這個名字讓那位年輕的大夫一頭霧水,而南方仁則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沒想到福山澤夏居然曾經在美國常年排名第一位的醫學院念過書。

  雖然當年剛進醫院時,就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的性格那麼冷傲,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醫術足夠精妙絕倫,更是因為她的學歷完全能讓院長在外面備受其他人的豔羨。

  美國的醫學院可是世界頂級的難考,她甚至還能提前畢業……

  南方仁打從心底對這位特立獨行的友人感到由衷的敬佩。

  在此時,抱著包裹,渾身濕透的咲小姐已經氣喘吁吁的跑來了。

  「啊,咲小姐,你來晚了。」

  「啊?!莫非是——」

  「不不不,」福山澤夏搖了搖頭,「我已經動完手術了。怎麼說呢,情況比預估的要好很多,所以不用擔心。」

  「這樣就好。」

  完全沒有白跑一趟的抱怨,反而由衷地為了患者而感到高興。

  「真是心地善良的武家小姐呢。」

  福山澤夏佩服的講完,不由得看到人家小姑娘緋紅的臉頰。

  她看向南方仁,後者看著福山澤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福山澤夏嘴角一抽。

  臥槽,莫非她被當成了男人來看嗎?

  雖然她長得是像父親沒有錯,一米七七的身高也足夠笑傲同時代的絕大部分日本男人,但是真被當成男人來看待……

  怎麼真有一種身為女性的失敗感啊。


第42章 仁醫(四)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後,福山澤夏與南方仁二人總算是有了落腳之地,而且還是不用付住宿費的那種。

  咲小姐所在的旗本——橘家。

  「雖然術後情況恢復的很好,但是,還是需要當心傷口發炎的可能性。在完全癒合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在給橘恭太郎額頭上的傷口更換完紗布後,福山澤夏對他叮囑道:「如果有任何覺得不適的狀況,請不要猶豫,第一時間告訴我或者是南方醫生。我們會想辦法的。」

  「啊,多惠夫人那邊我去過了。」

  南方仁拿著包裹走進屋來。

  「傷口恢復的情況非常好。」

  「我給橘先生的傷口換過藥了,狀況良好。」

  福山澤夏對南方仁講了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就換上咲小姐給她改好的男式和服,準備出門了。

  「我出去一下。」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追問道:「福山,你去哪裡?」

  「去找開源節流的具體方法。」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福山澤夏便走出了門口。

  遵照醫囑,尚且還臥病在床的橘恭太郎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醫生,不和福山醫生一起去嗎?」

  被這麼追問了,南方仁也只能尷尬的撓撓頭,如此說道:「怎麼講呢……我和福山君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他的行動力可是第一的。」

  之前福山澤夏與南方仁講過了,為了行動方便,她就以男性的身份對外示人,南方仁也得改口,將她當成一個男人來對待。

  說實話,若非清楚見過福山澤夏女裝的模樣,就連南方仁自己也會經常忘記福山澤夏的真實性別。

  再加上足有兩年的時間讓他們二人沒有進行過正常的交流……

  南方仁發現自己對於稱呼福山澤夏「他」毫無抵觸之情。

  手肘撐在桌上扶額歎息,而福山澤夏則一臉倦意的回了家門。

  「出診回來,那位大小姐真是難搞啊。」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放下後,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對著南方仁抱怨道,「我下次再也不去看著我會臉紅的大小姐家裡出診了。」

  「誒?」

  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槽比較好,所以南方便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位小姐得了什麼病?」

  「肺結核。」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下後,說了一個現如今屬於不治之症的名字。

  「不過發現的很早,吃個一年左右的藥就可以了吧。」

  「福山醫生還帶了治療肺結核的藥嗎?」

  「嗯,但是只有一人份,這次用完就沒有了。」

  福山澤夏顯然將此世只有一份的肺結核的藥物賣了個好價錢。

  「我收了八百兩的診金。」

  突然從她口中說出了非常可怕的話。

  「八、八百兩的診金!」

  「是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家的獨生女兒,捧在手上的千金大小姐呢。得了肺癆這個病,家裡人擔心的不得了,聽說有能治療這種病的藥,立刻就把全部的診金奉上了。」

  福山澤夏滿不在乎的說著自己做下的大事。

  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福山澤夏認真的注視著南方仁:「比起拿這些藥去治高杉晉作啊……或者說是『少女漫畫的最愛』沖田總司,他們能拿得出這麼多的錢嗎?」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我想去做的事情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一個月後的夜晚,那位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便將八百兩的診金親自奉上。

  福山澤夏看著裝滿兩箱子的滿滿當當的銀小判,從中數出十枚交給了橘恭太郎。

  「這些時日多有打擾,此等微薄的謝禮請務必收下。」

  接下去的一年還要繼續給那位大盤商家的千金大小姐複診,根據病情的狀況也要準備其他的食物進行食療,還要注意飲食,總之接下去還有許多麻煩的事情要做。

  在三天一次的複診當中,福山澤夏也與那位千金大小姐的父親——松山正一郎熟悉了起來。

  在某次閒談中,松山先生忽然問道:「福山醫生聽說過虎狼痢嗎?」

  「虎狼痢……?」

  福山澤夏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個病名,但是隨後想到了了另外一個相近的病名:「是霍亂嗎?」

  日本人的語言裡面沒有翹舌音真是個大悲劇。

  「在西方是叫做霍亂這個名字嗎?」

  松山先生似乎對於福山澤夏編纂的「前些時日從從美國學醫回國」的身份深信不疑了。畢竟是醫術超群又完全採用了蘭醫的治療手段,如果他不說自己是從西洋留學回來反倒是沒法相信了。

  更何況,他在和服裡面還穿了一身高領的襯衫和西褲的裝束,這是只有在長崎(當時日本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才能見到的西洋人的衣服。

  當時,福山澤夏對自己這種穿著方式是這麼解釋的:「雖然我的心沒有變,但是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西方的生活。」

  「是的,如果是霍亂的話……」

  福山澤夏又將記憶裡和霍亂相關的病症一一講出,詢問松山先生是否和虎狼痢的病症相對。

  「果然,是霍亂啊。」

  福山澤夏歎了口氣。

  霍亂在這個時候,應該是非常可怕的傳染病吧,聽松山先生的講解,在前些年的江戶城裡造成了十萬多人的死亡。

  「這個病的話,其實很好預防。」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應對霍亂的方法講出來。

  「霍亂細菌在生水,生的食物,患者的糞便、嘔吐物中都有。通過嘴進入人的身體,所以最重要的是不讓細菌擴散而隔離患者。」

  「將病人隔離嗎?」

  松山先生拿出紙筆,認真的寫下了應對的方法。

  「是的,在中國……啊,就是海對岸的那個現在叫做『清』的國家,在歷史書上不都有記載,在這個清朝更早之前的朝代,官府的官員們都會將得了瘟疫的病人與健康的人隔離起來。有時候也會採取將整個患病的村子連人帶村一起燒光的做法。雖然這種做法聽上去是很殘酷,但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在面對哪個醫者都束手無措的疫病面前,這是最徹底的根治辦法。當然,如果有其他辦法可行的話,我完全不贊同這種方法。」

  「那麼,哪個細菌是指……」

  「當成是某種邪風入體來理解可能比較好吧……一時半會兒我也沒辦法講清楚。」

  福山澤夏對於怎麼將細菌的定義用簡單易懂的方法講出來很是苦手。

  所以她乾脆跳過了這個問題,繼續下面的內容。

  「然後,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生的水和食物進口,一定要完全用火燒過後才能食用。水要燒開後,食物要完全煮過才可以。而且,所有被污染過的東西都要徹底的消毒——消毒就是『將細菌消滅』的意思。」

  「這樣子就能預防了嗎?」

  松山先生停下筆,繼續追問道,「那麼,怎麼治好那個……霍亂呢?」

  「多喝水就好了。不,光光是水還不夠,應該是喝ORS。」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的英文念了出來,但是立刻搖了搖頭,翻譯成了能讓人聽得懂的方法。

  「ORS就是將一升的水——當然要燒開後的水,加入2勺的鹽和10勺的糖,然後不斷的給病人喝下去,就算吐出來了也要硬灌下去,雖然最初看上去可能沒有什麼效果,但是一定要堅持將水灌下去。霍亂就是因為身體大量失水才會導致人的死亡。」

  「這樣簡單就行了嗎?」

  松山先生聽到那個簡單的方法,楞了好一會兒。

  「嗯,病人排泄的糞便和穿過的衣物都要挖上坑,撒上石灰後再用土埋掉。」

  福山澤夏又補充了一點。

  「這樣就應該可以了。」

  「這個方法,」松山先生從位置上站起身,跪在福山澤夏面前,認真的拜求道,「請問,我能這些告訴其他人嗎?」

  「當然了。還請麻煩松山先生您通過自己的人脈,將這個辦法告知大家。能夠提早預防的話,也能少死很多人。……這是功德無量的大善舉。」

  福山澤夏很大方的就將這個辦法讓了出去。

  松山先生立刻表示,自己一定會用的速度將這個預防和治病的方法傳播出去。

  帶著松山先生硬是給的謝禮——最後福山澤夏帶著裝在木盒中的十個豆沙包回了住所。

  「南方,我帶了豆沙包回來……」

  福山澤夏走進屋才發現已經有客人在了。

  她抱歉的笑笑,拿著手上的豆沙包給了橘咲。

  「咲小姐,這個豆沙包就麻煩您了,我對處理這種點心真心苦手。」

  「好的,我」

  「啊,您是之前那位給多惠夫人動手術的醫生——」

  一旁陪同的青年認出了福山的樣子,她看著那位青年,總算是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那個時候……那個大夫啊。」

  「請問……」

  福山澤夏看著來勢不小的一行人,低聲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的聲音似乎大了一些。

  在場的幾個人都聽見了。

  「我們,是來向二位請教治療虎狼痢的方法。」

  「我剛剛才說明了一遍啊。」

  福山澤夏扶額。

  說實話,她真心討厭這方面的解說工作。

  教過她的老師都認為,她完全不具備有教師育人的才能。即便她是這些老師們生平所見——最為優秀出色的學生也一樣。

  南方立刻向福山問道:「講了嗎?」

  「病人的父親問起了這個問題,我為了診金也得說啊。」

  福山澤夏扶額歎息。

  她就知道那八百兩的診金不好掙。

  「原來是這樣啊。」

  最後將對那位松山先生所講的內容,重新再說了一遍。

  但是因為來的人是醫學所的蘭醫們,所以福山澤夏立刻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鋼筆取了出來,開始畫起了簡易圖。

  「霍亂……啊,就是那個虎狼痢的病,大多數病患無法將ORS喝下去,所以要做出像是這樣子的器械……請問可以製作出來嗎?」

  事已至此,南方仁也開始配合起福山澤夏:「請問……有橡皮管這個東西嗎?」

  「有的。」

  叫做緒方洪庵的老者的回答,讓這二位現代穿越過來的未來者感到高興不已。

  「那麼,這種針頭也可以製作嗎?」

  福山澤夏從醫藥箱中取出了已經用了挺多次數的一次性注射的針管,將針頭部分取下後遞給對方。

  這種針的中間是中空的。

  「手藝好的師傅可以做到的。」

  「那麼,請務必——」

  福山澤夏俯下l身,對於她而言,別說跪地鞠躬請求了,就算讓她喊對方爹媽,只要能達成目的她也會去做。

  自尊心這種時候完全屁用沒有。

  等醫學所的一行人離開後,福山澤夏則和南方仁關起門來,爭論福山澤夏的做法是否正確。

  「這是改變歷史……」

  「我們是醫生吧。」

  福山澤夏抓著南方仁的衣領,沖著他喊道。

  「是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要救的就是眼前的人!哪個醫生會面對需要救的病人還會猶豫——救了他是不是會改變未來,這種想法啊。」

  她放開了手,整理了下自己也有些淩亂了的衣服,沖著尚且畏懼改變歷史而猶豫不決的南方仁丟下一句:「連救人都要害怕改變歷史的話,不如放棄當個醫生吧。」

  她快步走出門後,從衣袖中取出那張專門從錢包裡取出的照片。

  照片上,那幾個非洲孩子們的笑容依然如故。

  她伸手在照片上摩挲了一番。

  如果能改變歷史的話,她想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也算是一個癡人說夢的宏願的話,就請讓她將這個宏願做成吧。

悠于 2016-7-2 22:19

第43章 仁醫(完)

  親眼見到認識的人在自己面前因為身患虎狼痢而倒下,南方仁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他換上防護服,將頭巾口罩和手套全部戴好後,這才進了隔離區。

  按照福山澤夏的要求,患病的病人全部被隔離到了一個區域內。

  當南方仁趕到時,她正在給那幾位醫學所的蘭醫指點怎麼進行靜脈注射。

  「啊南方,來得正好,接下去的教學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看看病人。」

  福山澤夏一見到南方仁過來,就立刻將手上的教學工作交給了他,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跑到了其他的病床前面。

  「南方醫生,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問題呢?」

  「不,並非如此。」

  對於這方面的問題,南方仁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他也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不帶那些實習醫生的原因,正是因為她完全沒有當老師的才能。

  「他只是完全不擅長教學的工作。以前聽說,他把前來尋求教學的學生訓斥到完全想要放棄醫學的地步。」

  這也是福山澤夏所幹出的「豐功偉績」之一。

  「誒,真的嗎?」

  佐分利醫生睜大了雙眼。

  「他的性格非常的……熟悉了後就會明白了。」

  也不好背後繼續說人家的事情,南方仁乾脆將這個問題含糊的帶過。

  雖然已經有了點滴的工具,但是因為造價的原因而不能大肆推廣,就在此時,阪本龍馬所求學的勝海舟先生向幕府上書,希望將軍殿下能投入資助金。

  被說動了的將軍投下了資金,江戶城被從虎狼痢中拯救了出來。

  雖然有人得救,可也有更多的人死去了。

  去為死者上墳時,福山澤夏心中想著的,卻是錢。

  沒有錢,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死去。

  怎麼來錢呢?

  她想過兜售未來的做法,但是很快就扼殺了這個目的。

  不要開玩笑了,在這種黑暗的幕末時期,可是有一堆的喊著「天誅」而肆意妄為的將暗殺當做宣揚正義的傢伙們。

  這個時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暗殺。

  就連阪本龍馬……他最後也是死於暗殺。

  說起這個傢伙——

  阪本龍馬出現在了門口,他環顧房內,發現只有福山澤夏一個人。

  「哦,南方醫生不在嗎?」

  剛剛出診回來的福山澤夏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一邊回答道:「現在這個時間的話,他是在醫學所教學。」

  教學的工作福山澤夏也會去,但是他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不知道怎麼教別人,但是在醫學所的緒方洪庵先生的強烈要求下,她也會每隔三日去上一次課。

  至於生計的金錢來源,拖松山先生的福,他已經生了各種大盤商的座上賓,日進鬥金雖然還稱不上,但是卻能在這個黑暗的幕末提前過上了小康的生活。

  之前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告知了能夠預防和應對虎狼痢的方法,並且還能治好松山先生家的獨生女被諸多醫生們給誤診為肺癆的絕症——

  因為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講了,自己所帶的能治療肺癆的藥物僅有一人份,而且依照日本現在的醫療手段,完全沒有再將這種藥複製出來的可能性。

  所以兩個人合計一番後,就放出了其實松山先生的獨生女所患的是一種和肺癆相似,但是可以治療的肺病。

  「福山醫生的話也行!」

  阪本龍馬抓起福山醫生的手,將自己的來意講了出來。

  「等一下,什麼叫做你迷戀上的吉原的花魁在找有名的大夫,所以你就過來了啊……」

  福山澤夏表示對參觀吉原沒有絲毫的興趣。

  「——再說了,我啊,對吉原完全沒有興趣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這是尊重女性!」

  繞過了關於自己的性別問題後,福山澤夏向來都覺得自己是屬於「尊重女性權益」的女權人士。

  當初她面對那群用槍口指著自己腦袋的非洲武裝分子劫持時,她也依然毫不畏懼,儘量給自己這邊的護士們爭取最大的緩和餘地。

  她在給那位武裝分子的領導人動完手術、而對方神志清醒過來後,向她致以了當地的禮節,並且讓自己的手下將她們一行人送了回去。

  ——那些人客氣的就像是在對待真正的貴賓。

  「去吉原的路只有一條對吧,男人的極樂之路,女人賣身的地獄之路。我啊,沒辦法去看女人身處地獄中時,勉強露出的笑容啊。」福山媽媽去世前,和福山澤夏一起看了不少紀錄片,其中就有關於吉原的歷史記錄片。雖然戲說成分挺濃厚的,但是貫穿整部劇的那句話卻無法讓她輕易忘懷。

  ——在這種時候,這句話便自然而然的湧上了心頭。

  「醫生啊……」阪本龍馬回答道,「我不是請您去玩樂的。我啊,是希望醫生您去治病的。」

  「那請先預定。」福山澤夏回答他,「何況今晚我已經有了安排。明天再說吧。」

  「醫生啊——」

  阪本龍馬尚在掙扎,但是門口卻傳來了南方仁的聲音。

  「啊,南方來了,你去找他也一樣的!」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收拾好後,拎起箱子向著門外走去。

  出診回來後,福山澤夏就去探望自己前幾日救回來的病人。

  前些日子,她獨自一人在回那個山坡去尋找回去的方法,足足找了五個小時,終於死心放棄,回去的路上,因為時間太晚又加上天色已深……所以她迷路了。

  可在尋找回去的路上,她卻在森林裡遇見了個昏倒在地的少年。

  雖然從相貌來看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但是他手上所握的武士刀可卻不是什麼假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奇怪……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刀。

  一般來講,不是應該有兩把刀才對嗎?

  沒有對武士這個群體有過多的瞭解,所以福山澤夏她也只是保持了「繞開那些佩刀的男人」這個原則。

  可——

  「見死不救不是我的原則……但是接下去你得好好把醫藥費給我付了啊。」

  福山澤夏檢查了一下對方身上的狀況後,確認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最大的問題就是「餓昏頭」這一點了。

  因為饑餓而導致一切其他因素,最終造成了當事人陷入昏迷——這個病症對福山澤夏而言其實並不陌生。

  福山澤夏扛著這名少年到了橘家的大門口時,前來開門的咲小姐被她扛回來的人給嚇了一跳。

  但是在福山澤夏保證不會給添麻煩後,就算是橘榮夫人也勉強同意了這位相貌俊秀的少年住進福山澤夏的房間裡的提議。

  昨天清晨時分,福山澤夏正在自己的手冊上書寫記錄,那位元少年便醒過來了。

  福山澤夏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這名少年講了一遍,最終以「你安心養病,這期間的醫藥費等治好病再說。」這句話作為講解的結束語。

  這名少年有著很沉默的性格,明明與他的年紀不符的沉默,卻並不陰沉,也不惹人討厭。

  倒不如說,他有著很受到年長的女性憐愛的性格與相貌。

  私下裡,福山澤夏也對南方仁調侃道:「如果他說自己姓島津的話,我一點也不懷疑他的後輩裡有一個叫做修治的男人。」

  南方仁先是困惑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不是很肯定說:「津島修治……這不是太宰治的原名嗎?」

  福山澤夏點點頭。

  「太宰治可是非常受女性歡迎的男人哦,『不喝酒時……不,就算喝了酒,也是個像天使一樣的好孩子。』《人間失格》裡面的名句,酒吧老闆娘口中的主角。不過因為《人間失格》可以看做是太宰治的自傳,這句話用在太宰治的身上也成。」——故而,從本人可往前推斷他的祖先。

  能從後輩推斷先祖——在這種邏輯裡,福山澤夏則是個例外。

  她不能算是變種,只是本性從未變過。雖然性格可能因為成長的環境而發生改變,所習得的知識與觀念可能也會與上一世截然相反,但是她的靈魂中所含的那點本性——卻一直沒有變過。

  聽得福山澤夏一下子引經據典的侃侃而談,南方仁露出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樣子。

  在他想來,福山澤夏的聯想能力不知該說是強大好呢,還是該說是過於跳躍性了呢……

  想要追上她的思考回路,那才真是會要出人命。

  「啊不說了,怎麼說我也要把那小子的名字給問出來。總不能一直喊他『喂』……這樣子吧。」

  福山澤夏的行動力一向是十足十的。

  那是想到就去做,絕不猶豫、也絕不質疑的可怕行動力。

  她可能壓根就不曉得「後悔」與「猶豫」這兩個詞自己到底該怎麼用。

  「還有我的醫藥費……」

  福山澤夏的目光冷了下來。

  「就算讓他賣身,我也會叫他把錢給我還回來的。」

  能從精明的木材大盤商的手上撈到八百兩的銀子,福山澤夏的斂財能力與她忽悠人的水準一樣的高超。

  端了碗米粥進屋的福山澤夏看著那位自從醒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她帶著當年剛到非洲時讓某位從七歲起就飽受性虐待的十四歲小姑娘開口說話的溫和笑容,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讓人信服又誠懇的笑容,這個笑容在無言的告訴對方「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那位少年回答她:「緋村劍心。」

  「哦,那麼,緋村先生,我們把醫藥費結算一下吧。」

  福山澤夏沖著他笑,手上卻已經拿出了一張紙,紙上清清楚楚的羅列出了每一項開支的費用。

  少年低下頭,輕聲講道:「我沒有錢。」

  福山澤夏心中暗道一句「我就知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一個能幫忙的助手,有個佩刀的保鏢晚上走路也很有安全性……你的劍術還成吧?」

  「應該算很好吧。」

  「這就好。」

  福山澤夏只想要個幫忙拎東西的小弟外加還需要保鏢一名。

  她收了木材商八百兩診金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放出了風聲,雖然雙方都否定了這個說法,但是明顯大家比起所謂的「八十兩銀子重酬」的謝金,更加喜愛八百兩銀子的版本。

  一夜之間,就連將那八百兩銀子扛到福山澤夏所借住的地方的那些下僕們的名字都被講得活靈活現,仿佛這就是真憑實據。

  這種傳聞在一連串的暗殺事件之後,就完全被眾人忘在了腦後。

  這年頭就連東京……啊不對,江戶這地方的氣氛都變得太過詭異了。

  整個城市就仿佛在噩夢降臨到頭頂之前正在做著垂死的努力。

  但是你到大街上去看看,這個國家的國民眼中尚未喪失神智的光彩,但是有識之士們則看到了,國家若不發生變革,亡國的命運不久便會降臨頭頂。

  那些所謂的西方發達國家,進行了數百年的捕奴活動,用那殘酷而又冷血的諸多手段從其他大陸的人民身上榨取原始的發展資本。

  現在,他們一個個科技發達先進,衣冠楚楚體面過人,將白種人之外膚色的人種視作比自己低賤的二等公民,卻全然不記得,他們的優越感全部建立在一個大陸的人民們百年的苦難,血與淚水,骨肉分離、背井離鄉之上。

  對於福山澤夏而言,她親眼見過這種痛苦和戰亂繼續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地圖上的國家版圖,非洲國家那筆直的國境線,全部都殘留著西方殖民者們為了圖自己方便而以經緯線所劃分殖民地的痕跡。

  福山澤夏向來不覺得自己比他人高出一等,也向來不覺得自己要對其他的人卑躬屈膝。 她可以為了達成目的而對他人折腰下跪,但是要讓她從靈魂上屈服,卻是天方夜譚。

  她堅持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在砍過來的武士刀面前發傻,愚蠢的等著被砍。

  求人不如信己。

  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她所不會遺忘的一件事。

  探望過那名為「緋村劍心」的少年後,福山澤夏就已經打算睡覺了。

  在這個燭火沒能貢獻多少光明的時代裡,她可不想將在二十一世紀都沒近視的眼睛給熬壞掉。

  可福山澤夏最終還是去了吉原。

  稍早一些的時候,南方仁被阪本龍馬拉去了吉原。

  結果他到了那家吉原的妓院——鈴屋後,這才發現店主已經昏迷很多天了。

  診斷的結果為慢性硬膜下血腫。

  店主他從高處摔下後頭上起了個大包,後來這個包消退二十多天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福山澤夏帶著南方仁這些時日做出來的工具和其他的醫療器械,輕輕鬆松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吉原。

  沒有門衛認出她是女人這件事情是挺好的,但是居然連防止妓女逃跑的他們都沒能辨認出來自己是個女人……

  福山澤夏覺得自己真心是在做一位女性方面失敗到了極點。

  幸好,這一世的母親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也並不知曉這件事情。

  進了鈴屋,看到了屋中的幾人後,福山澤夏將帶來的工具交給了南方仁。

  她在聽到了南方仁的病患狀況解說後,便向他輕聲問道:「沒有血塊怎麼辦?如果是腦梗塞呢?」

  福山澤夏一點也不贊同做這種手術。

  雖然當初在非洲時,她是被勸阻的那一個人。

  正在這時,屋外走來了一位女性。

  看阪本龍馬的態度,這就是他所中意的那位花魁了。

  看她能在老闆娘面前都說得上話,甚至能左右她的態度——

  「是太夫嗎?」

  「正是如此。」

  對方看向福山澤夏所在的方向,向她輕輕一笑。

  福山澤夏看到她的那張臉,輕聲感歎:「Goodness gracious!」

  「嘎德尼斯……?」

  幕末時期的日本當地居民無法理解福山澤夏感歎句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卻能從語氣中理解她的那份驚訝。

  當初看到這位花魁時,南方仁的神色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現在他卻總算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福山,我們能……」

  「好吧,願上帝保佑你能夠找到那個血塊。」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基督教徒?」

  「你不知道我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兩個人鬥嘴完了,南方仁也擺脫了之前沉重的心情,將閒雜人等避退後,他負責主刀這次開顱手術,而福山澤夏在一旁輔助。

  手術中出了點波折,但是總算是圓滿解決。

  在回去的路上,福山澤夏吐槽著南方仁的這次開顱手術:「早晚有一天出了事故我看你怎麼辦。這裡又沒無菌室,二次感染後病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南方仁倒是會用福山澤夏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回答:「不是你說的嗎?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是的,這倒是真的。」她聽到自己所講過的話,從別人的口中講出,便點點頭,承認了這一點——並為自己之前的發言不太恰當而道歉。

  在緋村劍心的身體復員後,福山澤夏便帶著這位自稱「劍術很不錯」的少年四處奔波。

  在南方仁因為那長得和友永未來一模一樣的相貌的花魁——野風——的醫治請求而搞出液體的盤尼西林時,她已經在江戶城建立了自己的醫館——

  夏安堂。

  「劍心,再往左邊一點。」

  福山澤夏很高興這些爬上爬下的工作都有人幹了。

  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爬上爬下這種活計了。

  「很好。」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講,這位腰佩武士刀的少年便從墊高的椅子上一躍而下。

  兩個人剛剛將夏安堂的招牌掛好,並且完全不清楚,這塊招牌在上百年之後,會成為一個國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連鎖藥店。

  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卻不僅僅是記載在夏安堂的創始人記錄上。

  「很好,我剛剛給南方搞了個既能做實驗也能看病的地方。」

  福山澤夏將地方建好後,便給南方仁帶去了這個消息。

  「隱蔽又不為人知,你們可以放心的在這邊批量生產盤尼西林。松山先生答應我,如果有什麼不軌之徒,他在附近的雇工們都會好好注意的。」

  「福山,為什麼你……」

  對於這份從天而降的大禮包,南方仁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因為,你去研究新藥治病,我去研究拯救這個國家的方法。」或者說,是去找找看修改歷史的辦法。

  只要阪本龍馬還活著,明治維新的政府那裡輪得到那群借錢去賭一戰勝了的傢伙們再去賭二戰?

  軸心國沒了個日本那群神經病的君國主義者,我看那位反人類的德意志元首和愚蠢的義大利人怎麼玩兒的轉法西斯這鬼東西。

  反人類、消滅一個種族?

  這得多有病才想的出來的主意?

  ——除了戰爭,一定還有從和平角度來解決的管道。

  這是福山澤夏的父親所堅信的事情。

  他將這個信念完整而且毫無保留的傳達給了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的女兒所思考的方向目的並不恰當,但是卻能精准的確保這個目的。

  南方仁對於福山澤夏的目的震驚的要命,但是對於她所整理出來的與盤尼西林……或者說是青黴素相關的研製資料卻是無比的感激。

  「別謝我,我整理母親的遺物的時候,找到了她大學時的畢業論文,裡面就有關於盤尼西林研製、提煉、保存方法的詳細內容。」

  福山澤夏母親當年在大學裡所學的是醫藥學專業,可自從嫁給了她的父親後,母親就再也沒有碰過自己所學的內容了。

  但是在幾次搬家時,她卻依然沒有丟到自己大學的畢業論文。

  她將那論文看了好幾遍,上面內容深深地記在腦子裡。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不久,她便抽空將這些東西給默寫了下來。

  她就知道這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派上用場。

  「加油了,南方醫生。」

  福山澤夏換上出門旅行的正裝,帶著那位尚未脫離還債地獄的年輕劍客,與阪本龍馬一起去了福井藩,遊說藩主松平春獄去了。

  阪本龍馬為了海軍學堂的學費而去,福山澤夏則為了推廣盤尼西林——也就是青黴素而去。

  她有著讓人欽佩讚歎的好口才。

  在二十一世紀,她都能從那些摳門到死的有錢人的手指縫裡將錢撈出來,在她的想法當中,只要方式恰當,無論什麼時代,她都能從有錢的人手裡將錢弄出來。

  她成功了。

  她與阪本龍馬二人從福井藩的藩主松平春獄手中撈了一大筆錢回來。

  阪本龍馬為海軍學堂籌措了五千兩的銀子,而福山澤夏則帶回來了一千兩的銀子資助南方仁的青黴素研發事業。

  福山澤夏將銀子交與阪本龍馬所託付的人,一起送回了江戶。

  再由收到錢的勝海舟將這錢轉交給在他那邊學習的橘恭太郎——由他轉交給南方仁。

  這銀子在中間倒了多少次手,福山澤夏完全能想得到。她甚至連南方仁在看到這麼多的銀子時的表情都想到了。

  她知道自己身邊的那位武士少年的夢想。

  為了救這個國家。

  「你能做什麼呢?你想去做什麼呢?」

  福山澤夏只是問了他這兩個問題。

  「你的劍術確實是很高明。」

  在她眼裡,不會用武士刀砍到自己的人就算是很高明的劍客了。

  ——這個國家的國民自古以來就不分刀和劍的名詞之間的區別,真是太麻煩了。

  她看著面前那位身高與自己相比,個子嬌小又俊秀的少年,認真地問他:「你的劍術如此高明,但是能夠在這個黑暗的歷史裡做些什麼呢?」

  少年緩緩地從口中講出自己的理想:「我……就是想救這個國家。」

  他為了這個理念,從一直生活的平靜當中離開,獨自一人來到這黑暗動盪的時代當中。

  福山澤夏那麼認真的看著他,微笑著說起了似乎毫無瓜葛的另外一件事情:「暗殺只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無法改變歷史前進的車輪。」

  福山澤夏朗聲說道:「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什麼『殺一個人,救千萬人』的說法。」

  她的話語鏗鏘有力。

  「如果換我來,我一定能做得更好——將所有的人都救下來。」

  取捨之間的平衡確實是難以衡量,她能忍得一時之氣,低下頭將自己的自尊丟到一旁,也能為了其他的理由,縱使前方是一條必死之路也要踏步而上。

  現在她說要去救人,那就是真得要去這麼做。

  少年握緊的腰間的劍。

  他的劍在鞘中,人在燈下。

  他們二人正在一間旅館的屋中,夜深人靜,卻還點著燈,討論著與這周圍百姓毫無瓜葛的天下大事。

  「這個世界,」福山澤夏仗著自己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就拿後世的歷史來忽悠百多年前的古人,「註定將有一場世界大戰要打。」

  「不是一個國家與一個國家的戰爭,也不是幾個國家之間的戰爭,是會將大半個世界都拉到泥坑當中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之後,贏家歡呼喝彩,輸家卻要供上萬萬的賠款。然後就在不久的將來,不甘心的輸家還卷起另外一場世界大戰。」

  「不可能!」

  少年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他不敢相信福山澤夏所說的話,但是她的言辭與態度,卻強烈的透出了「相信我。」的訊息。

  正是這種獨一無二的氣質,讓福山澤夏說動了松平春獄,為了一種可以救民乃至救國的藥而拿出了千兩白銀。

  「所以,你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為了新的歷史努力?」

  那位少年只是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後,緩緩的點頭,接過了福山澤夏的邀請函。

  縱觀後世歷史,福山澤夏是個非常有爭議的人。

  若說阪本龍馬在「大政奉還」之前的東奔西走,算是陽光的話,福山澤夏則是隱在他身後的說客。

  兩個人一搭一檔,多方奔走,為了之後的明治維新的時代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從後世的那些歷史名人們保留下來的家信內容中可以發現,福山澤夏的名字被「那個和阪本龍馬一起來的人」所隱晦的代替了。

  在當時,大家所知道的福山澤夏只是位醫術精妙絕倫,能進行連西方人都讚歎不已的開顱手術的醫生。

  與福山澤夏的醫術齊名的人,還有另外一位名為南方仁——也就是夏安堂的第一任經營者的男人。

  二人以留學歸來的西洋醫生身份落腳在江戶,南方仁行醫的過程中發明了青黴素這種藥物,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同樣出現在青黴素這樣藥物發明的一系列的署名當中,而夏安堂最初歸根究底,也是福山澤夏出資建立起來的。

  在「大政奉還」這個事件之後,推動了「天皇走下神壇,將國家變為君主立憲制」這個浩蕩的變革中,也有福山澤夏的名字出現。

  在這場雲山霧罩,讓人如墜霧中的變革中,福山澤夏這個人做了些什麼,似乎所有人都只能接受官方那種仔細想一想就知道是在坑爹的說法。

  在這場變革之後,福山澤夏又積極推動了巴西移民的舉措,將國內的人口壓力和外匯儲備的壓力全部轉移了出去。「移民巴西」的計畫在最初受到了許多的置疑,但是力排眾議的福山澤夏,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種舉措是極為有效的。

  在福山澤夏筆記從夏安堂的記錄庫中翻出後,大家才發現這位一生傳奇的歷史名人留下了許多有趣的牢騷。

  「龍馬那個蠢貨,說什麼在大政奉還之後要搞與海對岸的女子結緣的海緣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別想那麼隨隨便便的跑路。」

  阪本龍馬可是君主立憲制後的第一位首相,也是在位時間最長,在二十一世紀的「你最喜歡的歷任首相」當中以極高票數常年位居第一的人物。

  「劍心那小鬼,個子不夠高還不多喝牛奶。」

  「劍心」這個名字頻繁出現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通過當時的其他人所留下的會議記錄,以及保留下來的珍貴照片,可以得知那是一位個子嬌小,相貌俊秀——在那個時代的可悲照相技術下,他的照片就算放在現代也能算是長得不錯,這足以證明在當時他的相貌有麼上佳了——的劍客。

  畢竟「緋村」這姓氏怎麼看也不像是武士用的。

  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都是其一人的牢騷。

  這位名人在生前死後,都沒有留下子孫後代,唯一與之相伴多年、形影不離的人就是緋村劍心。

  據說在倒幕之後,福山澤夏與阪本龍馬都上了暗殺的黑名單,但是所有的暗殺者,全都亡於緋村劍心的刀下。

  這是一位劍術卓越的劍客。

  他自稱是出自「飛天禦劍流」這個劍道流派,但是這個流派卻也只是在歷史上有那麼個記錄,既沒有道館也沒有除了緋村劍心以外的流派傳人出現。

  在福山澤夏筆記中,只有一看似意氣相爭的氣話,卻點出了一個讓歷史走向重大轉折道路的事實。

  「沒有人,打個什麼仗。」

  日本這個國家在當時有一半的人口都移民在外,到了一戰結束之後,國內的人口數更是不到國外移民人口的三分之一。

  ——積極加入到巴西當地的社會,融入到該國當中的民眾們,既然有了自己的家業,自然也不樂意拋下這一切回到舉目無親,甚至還會走投無路的國家裡去。

  誠如福山澤夏而言,她用最乾脆也是最狠的一招,將日本這個國家從世界大戰的軸心國的泥坑裡給拽了出來。

  哦,前幾日因為城市重新規劃而遷移的福山澤夏墓,在墓被打開,屍體被取出後,由考古學家門發掘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福山澤夏的性別為女。

  這讓YY了這位口才絕佳,一表人才的歷史名人「終身未婚之謎與攻受取向相關性」百多年的腐女子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一句話足以道盡廣大被歷史記載欺騙的民眾心聲。

  「近代史上最大的騙局。」

  當然還有另外一句話可以代表寫了福山澤夏為原型百多年的腐女子們的心聲。

  「歷史這個大後媽打臉要不要這麼痛。」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我改了好久拖了很久才搞出來……

  關於巴西移民的計畫,最初我是在看網球王子的時候看到立海大的桑原同學是巴西人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所以去查了相關的資料,後來按著資料翻到了《轉動歷史的時刻》這個紀錄片,看到了《巴西百年移民計畫》。

  然後阪本龍馬沒死,而日本變成了君主立憲制,配上這個移民計畫,我還真不覺得日本能再一次走上依靠武力侵略擴張而發展國家的道路。

  雖然我知道當時的大環境下可能這種做法沒什麼可行度,不過既然我沒寫到大家請腦補福山澤夏她還是幹了不少這方面的舉措。

  這卷的菜單是緋村劍心。我在想有多少人看到這個名字時一口水噴出來。

  本來想搶花魁來和福山澤夏假扮夫妻,然後福山墓被挖出來後大家都說這是歷史上最牛逼的一對百合……最後還是刪掉了這部分的內容。

  刪掉的情節放在這裡。

  「不,正好相反。南方醫生是非常善良,又優秀的男人。太過耀眼了我無法直視——這種的人。對他的態度不好,畢竟他把我很重要的女性友人給搶走了。」

  野風追問道:「南方醫生有妻子了?」

  「不,怎麼說呢……是已經訂婚了的未婚妻,但是在婚禮舉行前卻被查出來了很嚴重的疾病……」

  福山澤夏半微微低下了頭。

  「當時手術的主刀醫生就是南方。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中途出現了事故,所以她成了植物人……處於昏迷狀態,無法醒來。」

  然後的劇情就是野風說「我對南方醫生不感興趣,我所中意的是您」,然後福山和她攤牌自己的性別,兩個人假鳳虛凰湊成堆了。

  對了,關於其他人知不知道福山澤夏的性別問題,我這麼說吧。

  後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心照不宣。默認將她當成男人對待。

  科普一下,日本當年明治維新後怎麼去掙外匯?

  將自己國內的女人拉到東南亞的妓館賣淫籌措的外匯。到了那個地方,一般三年就得了梅毒死了。

  英國和荷蘭當年拼工業的時候,荷蘭的童工只有三分之一能活到成年,英國的工廠則是無論什麼人進去了,三年內一定被搞死。

  小知識:我家親親阿笑給我的解說,梅毒這病坑爹的地方在於有併發症。你不單單要和梅毒治病,還有治療其他的併發症。到了三期……基本就是藥石無靈,就算前期,一旦有併發症冒出來,只有青黴素完全不頂用。


第44章 復仇者聯盟(一)

  問佩嘉麗`斯洛特今晚的宴會感想如何,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糟透了。

  有什麼比托尼`斯塔克出現在宴會上更糟糕的?

  ——沒有。

  所以,糟透了。

  她再去參加宴會就剁手。

  當她這一次剛剛睜開眼睛後沒多久,就覺得遇上了這世界上組合最微妙的夫妻。

  她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夫妻,就算多了個孩子也不能阻礙他們之間的浪漫關係。

  得到了佩嘉麗這個名字,順便還有一長串的讓她恨不得直接省略的中間名——從那時之後,她就在各種各樣的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並且從未有過重複的各種各樣的狂歡慶祝宴會當中長大的。

  她從出生後就跟著自己的父母,靠著一輛房車在美國四處遊蕩。

  在這對夫妻眼中,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他們都能夠去,帶著他們的女兒也一樣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在佩嘉麗七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在送進醫院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在她臨終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的拉著佩嘉麗的手說:「我懷了你十二個月……你是與眾不同的姑娘。」

  佩嘉麗的父親後來告訴她,她的母親記錯了「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懷孕超過十二個月。」他說。

  但是她當時低著頭聽到這句話時,心中只是在想:哦,我當然是與眾不同的。

  然後她的母親將頭貼在小女兒的頭上,迷迷糊糊的說了最後一句話「願上帝保佑於你。」隨後,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她拉著父親的手,她父親的另外一隻手抱著那個骨灰盒,帶著她母親的骨灰倒進了海裡。

  然後,她和她的父親賣掉了那輛載滿甜蜜回憶與房車,兩個人一起踏上了徒步旅行環遊世界的路程。

  佩嘉麗打從心底高興她不用去上那些制式的義務教育,她的父親教她了許多應該學的東西。

  待人接物的技巧;去各國的各種各樣的餐廳吃各種各樣的美食,對食物進行評點——有時候在高級餐廳吃到的東西還不如路邊攤上的那些無證小吃;教她讀寫算數;各國語言中的有趣俚語;與人辯論的計較;向美貌的少年和少女們搭訕的技巧;以及其他的一些在學校裡老師永遠不會教授的東西。

  在母親去世之後,佩嘉麗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能墮落到這種地步。

  她在七歲之前是在各種甜言蜜語、以及各種超人意料的驚喜當中度過的,七歲之後,她已經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父親和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滾床單,順便面無表情的要求他在支票上簽字去付各種帳單了。

  這世上你永遠不可能逃避的兩件事情,一件是死亡,另外一件就是繳稅。

  就算在斯洛特先生去世之後,佩嘉麗依然不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天曉得他是不是會變出紙錢的魔法。

  當佩嘉麗將她父親的骨灰按照遺囑灑在了當年她母親的骨灰所歸之處後,她帶著十萬美金的遺產,一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行李箱,從此變成孤身一人。

  做出將來的人生計畫後,她就跑去了東歐,在當地招募了演員。

  與其他地方相比,東歐人工廉價外加還有如童話般的場景——

  拍文藝片再合適不過了。

  一個月內拍完了她想要拍的故事後,佩嘉麗帶著自己的電影去了歐洲的電影節。

  她成功,大獲成功。

  歐洲的電影市場一向都垂青著文藝片,佩嘉麗的故事正好是發生在如童話般的東歐又有著浪漫的無可附加的劇情。

  不僅僅是評審青睞,觀眾也很買帳。

  無藥可救的浪漫故事加上如童話夢境的拍攝地點,在全球上映後狠狠地撈了一筆。

  十萬美金的電影撈到了一個多億美金的票房。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一下子就一夜成名了。

  一夜成名後多了許多麻煩,所以她乾脆一個人帶著自己組建的團隊跑去了非洲拍電影。

  以前她曾經和斯洛特先生兩個人跑到非洲,整整住了大半年,她對這片土地雖然算不上瞭解,但是對某些曾經來過的地方能稱得上是熟悉了。

  佩嘉麗的第二部影片也依然大獲成功,電影裡那如夢幻般的劇情與超出人意料的情節讓觀眾為之著迷、為之瘋狂。

  這些不過是佩嘉麗將她從小到大,自己的父母曾經上演過的劇情挑挑揀揀了後重新整理了一遍。

  這麼說來,她打從出生後就開始每天都在如電影情節般的生活當中度過了。

  然後,從非洲回來後,便有公司找上來,詢問斯洛特小姐是不是有寫小說的打算。

  佩嘉麗從自己的記憶裡挑挑揀揀了幾件自己父母相處時所發生的事情,糅合在一起後,就出了書。

  書的銷量好的出奇,《紐約時報》整整二十周的第一名。就算再挑剔的評論人對於這種程度的銷量也無法再說什麼抨擊的話。

  可佩嘉麗`斯洛特卻神秘的如同她筆下的那對馬蘭卡夫婦一樣,行蹤不定,鮮為人知。

  就算是橫掃了電影節的獎項,她也沒有出面領獎——反而將這些工作全部交給了自己的電影主角。

  最佳導演獎由女主角去,最佳影片獎由男主角去。

  她的兩部電影,向來都是這麼安排領獎。

  被問起斯嘉麗`斯洛特的行蹤,她的編輯也不清楚她的下落,在這個網路高度發達的時代,從交稿到稿費發放,全部都可以不用碰面即可完成。

  「她只是比較害羞,不喜歡面對太多人。」

  佩嘉麗給自己雇的經紀人——蘭尼`格洛先生是這麼在她的官網上解釋的。

  「更何況,她所期望的是大家關注她的電影,而不是她這個人。」

  佩嘉麗從來不給娛樂小報提供各種頭版頭條,對她的臆測每個月都能成為小報們賴以生存的來源之一。

  而就算是格洛先生也不清楚,自己的BOSS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她好像是單槍匹馬孤身一人闖到電影圈子裡,然後第一次出手就拿到了上億的票房,第二次的票房更是突破了三個億。

  她究竟是誰?來自什麼地方?還有誰認識她?

  學歷不明,出身不明,家庭情況更是不明朗。

  不過,大家對導演的追逐永遠比不上對大明星們的。

  佩嘉麗時不時的也會更一更自己的博客,點評一下自己在世界各地的餐廳裡吃到的食物。

  她的評論中肯又一針見血,言辭犀利又幽默感十足,被她所誇讚的餐廳在這之後的用餐預定一直能排到明年。

  在將這部系列的第二本小說的電子版發送給自己的編輯後,佩嘉麗得到的回復郵件裡有這麼一句調侃。

  「你簡直將自己的博客當成了世界美食節目的介紹。」

  佩嘉麗的回復很簡短。

  「我樂意。」

  雷神托爾與他新認識的朋友簡`福斯特在公園裡散步時,談論的話題卻並不是很有趣。

  托爾的父親是北歐神話中的奧丁,但是他們兩父子卻發生了分歧,在今次奧丁為了神域而陷入沉睡時,本應守護在奧丁身旁、保護他的托爾卻並沒有這麼做。

  「中庭需要我。」

  托爾對簡說道。

  而簡則試著努力讓他知道,沒有超級英雄,他們還有救護人員、員警、政府機構以及神盾局來打擊犯罪。

  托爾似乎有被簡說服的跡象,但是遠處卻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和女人的驚呼:「救命!」

  托爾看了簡一下,沒說什麼,只是向著事發地點奔去。

  簡歎了口氣。

  「好吧。」

  她取出手機,還是撥打報警電話。

  佩嘉麗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世界上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但是在全美國的人們都知道的美國隊長和他的同伴巴基,兩個人為了打敗紅蜘蛛而獻出生命——這件事情甚至是到了她第二部電影上映後,才從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那邊聽說的。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蘭尼`格洛對於佩嘉麗所缺乏的常識感到無比的震驚,「這可是寫進了全國的小學課本裡面。」

  「我又沒有上過小學。」

  佩嘉麗聳聳肩,對於自己沒有參與過正常的教育制度一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的地方。

  「中學,大學,我都沒有上過。」

  「上帝啊……」

  蘭尼`格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這位小姐居然從沒上過學。

  「但、但是,你怎麼……」

  「我的父親和母親自己教我。」

  佩嘉麗給蘭尼清點她所學的知識。

  「我會聯合國通用的六國工作語言,我通曉各國的俚語風俗,我能心算五位數的四則運算,我會吃喝玩樂、閱讀寫作,我能和不同的人都愉快的進行交流——可以大大方方的走進任何一個宴會裡面、與所有人交談並且讓所有人都喜歡我,我還會各種搭訕美貌的少年和少女的技巧……相信我,我見識過世界上的所有搭訕技巧。」

  蘭尼`格洛見到的是接受了完全與眾不同教育的女性。

  她沒有世界上任何一所學校頒發的文憑,但是她卻在二十一歲的時候掙到了上億的身家。

  她的經歷決不可能複製。

  但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佩嘉麗`斯洛特,卻在公寓附近的公園裡散步時遭到了綁架。

  綁匪沖著她吼道:「為什麼你要殺了她!」

  「誰?我可沒殺過人。」這一世沒有。

  「你居然還問她是誰?!埃蘭妮`馬蘭卡!你殺了她!」

  「嘿嘿嘿嘿。」

  佩嘉麗看著對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埃蘭妮`馬蘭卡夫人?是的,我是殺了她,但是等一下,這不是小說裡的人物嗎?」

  有什麼比作家遇上瘋狂的讀者更糟的事情?

  有的。

  對方要求你把已經被你幹掉的角色復活。


第45章 復仇者聯盟(二)

  這個世界上的神經病罪犯真心層出不窮。

  在知道了美國隊長後,佩嘉麗的那位狂熱的超級英雄迷經紀人還給她科普了世界上鼎鼎有名的那幾十位超級英雄外加上百位的神經病罪犯。

  她這具身體的記憶力好得要命,聽過一次,見過一次的都不會忘記。

  這讓她不得不將那些從沒聽過的名字給記在腦子裡——雖然很多時候她壓根就不樂意去辨認誰是誰。

  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個超級英雄的狂熱粉。明明她在幾個月前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我是說,」佩嘉麗面對經紀人那張震驚的臉時,不耐煩的撇了撇嘴,「我又不在乎自己在的星球面對幾次世界毀滅的危機。該來的總歸要來的,我只在乎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是還睜著眼睛看世界末日。」

  「Well,佩嘉麗,如果你還想掙到更多錢的話,這些話千萬別講出去。」

  「這個忠告我收下了。」

  佩嘉麗向來是知錯能改的類型——最起碼,她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麼教她的。

  現在,佩嘉麗被這個瘋狂的腦殘粉綁架……不,軟禁在了一個只有長寬二十釐米的排氣口的倉庫裡面。

  整個倉庫佈置的就和她家一樣。

  此世的她極不喜歡一間間相隔的房間,所以百來平米的住房沒有房門也沒有隔間,在門口就能將整個屋子盡收眼底。

  她不喜歡自己所掌控的東西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現在,這個粉絲還真是忠實的簡直近乎瘋狂了。

  佩嘉麗決定給自己一個忠告,放在自己的父親交代給自己的那個「永遠不要在生氣的人面前微笑」忠告前面。

  ——永遠不要叫快遞送貨上門。

  誰能想到那個笑容靦腆的快遞小哥居然會有一天成了個腦殘粉把作家綁架回來啊!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佩嘉麗想用短篇糊弄過去,但是在看到和她房間書架上的書完全不同的種類,又翻了翻其中的幾本,發現每一本都有看過數遍遺留下來的折痕。

  「這些書是你的?」

  佩嘉麗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那位綁匪,既然現在跑不掉,那麼讓她空閒下來看看書也好。

  「是的,你、你喜歡閱讀?」

  「為什麼不?」

  說完這句話後,佩嘉麗就手上捧著本打開的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她看著書,腦中想著卻是怎麼從這個鬼地方離開。

  別傻了,無論什麼世界無論什麼境地,能夠操縱她的只有她自己。

  想要幹這種事情的傢伙都得付出代價。

  在倉庫裡被關了八周,與外界完全斷絕聯繫,佩嘉麗所能獲得的活動只有閱讀和寫作。

  而她獲得的逃跑機會,卻是在九頭蛇又一次派出自己的機器人妄圖攻陷這個城市的時候,在一片混亂之下,撞開鎖已經變形的門,帶著自己寫完的稿子,沖了出來。

  機器人大戰復仇者這種劇情她才沒興趣觀賞。

  抱著一疊稿子,佩嘉麗邁開兩條長腿,與從頭頂掉落的集裝箱殘害和鋼筋水泥混凝土結構的碎渣進行賽跑。

  等她終於跑不動了停下來,抬頭看到天空上飛著一艘……巨大的飛船。

  「格洛一定會妒忌死我如此近距離圍觀到神盾局的天空戰艦。」

  佩嘉麗看著這艘站在高科技頂端的天空戰艦,搖搖頭,將自己那種「我也想要」的羡慕之情拋之腦後。

  在她身邊的幾位同樣在逃命的普通人正在驚聲尖叫,而她忍不住回頭大喊:「夠了,哪個月沒有這麼二十幾天是這種事情!」

  武力強大的罪犯加上必須要用更強大的武力制裁對方的復仇者——加上個官方性質的神盾局,這個城市最欣欣向榮的一定是建築業。

  在佩嘉麗的經紀人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密集遍佈了無數的超級英雄和各式各樣的犯罪者後,她這才注意到,她居然生活在這麼危險的一個星球上。

  更坑爹的是,移民外星球顯然不會是更好的選擇。外星入侵可不再是科幻小說裡的題材,這群外星人來了,想征服地球,一次又一次都被趕了回去……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的話,佩嘉麗擼了擼手上的紙質版書稿,她的脖子上掛著的那個移動U盤裡面有這份稿子的電子版。

  她被綁架然後軟禁了八周,所獲的成果就是她閱讀了諸多的書籍和搞出了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

  她覺得自己都要成了舍赫拉查德——這位給殘暴的蘇丹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最終感化他的新娘,天曉得她之前是有多喜歡裡姆斯基`柯薩科夫的的這部交響樂。

  佩嘉麗發誓,她一定要將那敢綁架自己的傢伙關進監獄然後給他下達一個限制令……哪怕出獄後,她也絕不讓那傢伙靠近自己一千米之內。

  親眼目睹了一場科幻片的大戰,然後以復仇者一方勝利作為事件的結束點。

  佩嘉麗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抱著那疊書稿跟著無辜遭難卻倖存下來的群眾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對她的診斷很簡單:「喝杯熱可哥回家睡一覺。」

  佩嘉麗接受了這個處方,然後轉頭就去了警察局報案。

  她被綁架了八周,當然有必要去警察局告訴他們自己身上遭遇了什麼。

  「好的,女士……」女員警給佩嘉麗端了杯熱咖啡——那玩兒意真是見鬼的難喝,「我們現在要做個記錄。」

  「我叫佩嘉麗`斯洛特,全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同名同姓的人。」

  六周後,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出版,同一天,那位綁架了佩嘉麗`斯洛特的快遞員在監獄裡收到了她寄過來的一本親筆簽名的書。

  ——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結局。

  在倒數第二章,馬蘭卡先生見到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在最後一章,又親手殺了她。

  「死人復活,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禁忌……但是……我追尋這個禁忌,就是想對她說那一句『我愛你』。」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埃蘭妮死去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愛你。」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佩嘉麗`斯洛特居然是這樣子的人?」

  自那位漂亮的女招待告訴托尼`斯塔克,隔壁桌的那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後,斯塔克的抱怨誰都能感覺得到。

  而被他抱怨的那一位年輕的女士,正獨自一人享用著這家酒吧裡所提供的食物。

  和他坐在一桌上幾位復仇者的同伴們紛紛表示,這全是你自己之前所設想的太美好的緣故。

  而佩嘉麗則在心中歎氣,哀歎自己怎麼出來吃頓飯都遇上復仇者們的派對聚餐。

  幾乎在所有人的設想裡,佩嘉麗`斯洛特就是個達西先生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形象。

  可我們都知道,現實永遠比設想殘酷一萬倍。

悠于 2016-7-2 22:20

第46章 復仇者聯盟(三)

  佩嘉麗沒有將這家酒吧寫上自己博客的唯一理由,是因為這裡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家謝絕預約並且完全謝絕各種宣傳的酒吧。

  而且這裡還有她吃過的最棒的酒吧套餐。

  「能夠配啤酒的食物就足夠難對付了,更加別提能配各種雞尾酒的菜肴。」

  佩嘉麗正在用自己的手機給格洛先生髮著短信。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在吃了八周的垃圾食品後,能吃到這些真正的食物。」

  「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要歧視漢堡和薯條。」

  格洛先生一手敲著鍵盤,另外一隻手拇指如飛的發著短信。

  「我大學四年,可就全靠這些活下來的。」

  「所以你現在身材走樣的可怕。」

  佩嘉麗用叉子攪了攪盤子裡面的食物,將叉子上的食物往嘴裡一塞。

  將時間倒回半個小時之前。

  當托尼`斯塔克說要舉行一個復仇者聯盟與新成員之間的派對後,他的女友佩佩`波茲就推薦了這家酒吧。

  將綠巨人浩克留下來看守基地,再留下了黑豹看守前者後,一行人就來到了這家酒吧。

  問題只有一個,當托尼說要包場時,女招待給了他一個「你這個愚蠢的有錢人」的不屑臉色,然後他相中的位置卻被對方告知——

  這個位子已經永遠留給了佩嘉麗`斯洛特。

  「佩嘉麗`斯洛特?」

  珍妮特一聽到這個名字,眼前就是一亮。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女招待不耐煩的將握著筆的右手放了下來,反問道:「還有哪個人叫佩嘉麗`斯洛特?你一定要給我介紹一下。」

  「佩嘉麗`斯洛特?我愛死她的電影了!」

  「純愛言情片的導演加上個小說系列嗎?」

  托尼的話讓珍妮特被踩到痛腳的跳了起來。

  「如果你再這麼說——」

  「如果要吵架的話,請結帳出去再吵。」

  女招待拿著記帳單走了過來。

  「如果你們什麼都不點,請為這幾倍檸檬水付帳。如果你們點單,現在這幾杯檸檬水和接下來的檸檬水續杯就全部免費。」

  在強勢又年輕的女招待面前,就算你是托尼`斯塔克這樣子的億萬富翁也得乖乖的遵守她講的規矩。

  當這群拯救了世界——從各種外星生物和妄圖征服地球的各色組織手上——的復仇者們點完單後,酒吧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

  孤身一人,裹著風衣一臉倦意的年輕女性。

  「親愛的伊莉莎,無論什麼,隨便來點能吃的東西……我快餓死了。」

  她走到了之前女招待說的「佩嘉麗·斯洛特」的位置上,坐下來後就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她身體的些微欺負還能代表她還活著,怕是說她死了也不讓人意外。

  當女招待將托尼他們那一桌子的東西端上來後,她又去廚房給「佩嘉麗`斯洛特」端來了一杯黑啤和一託盤的菜。

  而佩嘉麗則好像遊戲裡被牧師復活了的魔法師一樣,從桌上抬起頭,左手拿起叉子就開始與那盤菜作鬥爭,而她的右手則摁著手機的按鍵,眼睛盯著手機螢幕——

  一直維持了這麼姿勢整整二十分鐘。

  直到現在,她的那盤菜還沒吃完,但是她的手還沒有停下來摁鍵的動作。

  簡·奧斯丁曾經在自己的書裡,借著經久不衰惹人迷戀的達西先生的口講過她那個時代對完美女性的標準[注1]。

  而顯然,佩嘉麗的父親完全是按照這個時代的最優完美版的女性標準來培養自己的女兒。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完全不清楚,他的掌上明珠優秀的簡直……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她的性格。

  他教導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和事情值得你賭上一切」。

  結果就是,佩嘉麗雖然與驕傲蠻橫的富家千金扯不上邊,但是她的言語裡卻擁有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

  她看上去對誰、對任何事情都渾不在意——絕大部分都不在意。

  就算她對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投入了一定的注意力,但是當下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面前後,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前的樂子丟到腦後去。

  格洛先生和佩嘉麗發了一堆的廢話短信,而在這過程中他接到了一個要求採訪佩嘉麗`的電話。

  「佩嘉麗,詹姆斯想要採訪你!」

  「什麼詹姆斯?」

  「還有哪個詹姆斯?《每日號角》的主編詹姆斯!甜心,你必須去!」

  「我寧願去直面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場面也堅決不幹!」

  發完這一條短信後,佩嘉麗把手機丟到了桌子上去。

  她將盤子裡最後一點菜掃到嘴裡吞下喉嚨後,招來伊莉莎要來一疊簽名板——

  伊莉莎將櫃檯下麵的那疊簽名板都給佩嘉麗拿了過去。

  「格洛先生為什麼那麼喜歡超級英雄?」當伊莉莎給佩嘉麗拿來一疊簽名板時,對她輕聲抱怨,「我覺得他的藏品可以開個超級英雄紀念館了。」

  「拜託,他可是在紐約呆了一整年,就為了找到蜘蛛俠簽個名。」

  佩嘉麗抱怨完,然後拿著一疊簽名板走了過去。

  「我可以要個簽名嗎?」

  她沖著這群復仇者們笑容如同伊莉莎見到客人進入酒吧時的一樣。

  名字一路簽到驚奇女士的手上,然後當佩嘉麗從她的手上將簽名板收回時,她的手指碰到了驚奇女士的手。

  異變突生。

  原本的驚奇女士突然間變成了個綠皮的外星生物。

  「What The Fuc——」

  佩嘉麗將手上的簽名板舉起來,朝著對方一砸,然後抱起剩下的簽名板,拉著身旁的伊莉莎就往外跑。

  「見鬼的,那群傢伙還沒有付帳!」

  佩嘉麗沒空回頭去看這位逃命途中還惦記著帳單的朋友。

  「我相信勞德魯普先生一定會將帳單寄給復仇者聯盟的。」

  「我才不相信他會記得復仇者聯盟的地址是什麼呢!」

  「這種東西上網搜一下不久好了嗎!」

  兩個人跑了十幾分鐘後,終於停下來喘了喘氣。

  而就在不遠處,復仇者聯盟的其他人正和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打得不可開交。

  「佩嘉麗,我是說,」伊莉莎糾結著一件事情,「如果驚奇女士是個外星生物——外星入侵者假扮的,那麼她怎麼做到哪些只有驚奇女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或許這個宇宙就有一種可以模仿其他生物的種族?」

  佩嘉麗拍拍伊莉莎的肩膀,她們兩個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正好是能讓她們看得到那場大戰又不會遭受到什麼攻擊。

  「你需要多看點科幻小說。」

  「自從上次那個想要征服地球的未來十幾個世紀之後的征服者來過地球後,我就不看科幻小說了。」

  「說真的,艾莉莎。」

  聽到艾莉莎這麼一說,佩嘉麗極其糾結的看著艾莉莎。

  「你真的看過科幻小說嗎?」

  「事實上,沒有。」艾莉莎聳了聳肩,將身上的那件紅色的制服拖了下來,「見鬼的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句話嗎?」

  「嘿嘿嘿嘿,你在做什麼?」

  「我有沒有說過,我是個變種人?」

  「不,你沒有說過。」

  「現在,你現在知道了。」

  然後,佩嘉麗就抱著那疊簽名板和伊莉莎丟給她的制服,見到對方背後生著一對翅膀——

  飛翔在了天空之上。

  「這個難道是天使?」

  佩嘉麗看著此刻才跑到自己這邊,氣喘吁吁的酒吧店主兼廚師長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不是很確定的糾正了勞德魯普先生的說法:「我想,這是擁有翅膀的變種人?」

  「這就是天使吧。」

  勞德魯普先生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

  「上帝保佑伊莉莎平安。」

  「我想……」

  佩嘉麗看著伊莉莎手上的那根閃閃發光的權杖,有些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什麼品種的——變種人。

  格洛先生熱愛的超級英雄,但是對變種人沒有什麼多大的接觸,尤其是X戰警那一方面,他只知道幾個非常出名的名字。

  ——比方說X教授、鐳射眼、金剛狼之類的那些名人。

  格洛先生似乎在閒談時講起過,變種人中有那麼一個是長著翅膀的——鳥人。

  佩嘉麗覺得自己原本平常但是富有趣味的日子,在經過了坑爹的狂熱粉絲綁架事件後,就朝著不可思議的道路一路狂奔再也沒回來了。

  她被一個快遞員綁架,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狂熱粉而問題是她「殺死了」那傢伙最愛的一個角色;她逃出來的原因是沾了九頭蛇入侵紐約的光——她被困的地方被攻擊給破壞壁壘;現在,她最喜歡的酒吧和酒吧裡的女招待——她最喜歡的朋友居然是個變異人……

  佩嘉麗對著身旁的勞德魯普先生講講道:「我覺得從現在起,什麼可怕的事情再發生我都不會害怕了。」

  勞德魯普先生則看著佩嘉麗,一臉的震驚:「為什麼逃命的時候,你還抱著那群復仇者給你的簽名板不放?」

  這似乎是一件比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更可怕的事情。

  「糟了!」

  佩嘉麗看著酒吧的方向——戰鬥從那裡開始,一臉的絕望。

  「我的手機還在酒吧裡面。」

  勞德魯普先生同情的注視著她:「我想,你可以將你的索賠帳單和我的一起給復仇者聯盟送過去。」


第47章 復仇者聯盟(四)

  什麼叫做朋友呢?

  這個問題對佩嘉麗而言,大概並不能將拯救自己的人當做朋友來看待。

  但是,「伊莉莎是她的朋友」這一點卻是不會有錯。

  「怎麼說呢。」

  她抬頭看著天空之上那比什麼大片都要精彩絕倫的戰鬥場面,對著自己輕聲感歎:「看到自己的朋友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戰鬥,還真是讓被保護者感到心中奇怪啊。」

  佩嘉麗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回路當中時,往往會用非常奇怪的角度來陳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

  這個問題倒是不會延伸到「與人交談」的情況當中。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佩嘉麗的身旁還站在同樣是前來避難的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

  勞德魯普先生的安慰讓佩嘉麗奇怪的回過頭。

  她有些躊躇的回答:「勞德魯普先生,你是變異人的支持者?」

  「我覺得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

  勞德魯普先生的回答非常的有哲學性,而佩嘉麗則繼續抬頭看著天空,輕聲的回答道:「換做是我的父親的話,他一定會說,『凡是阻礙人類生存的種族都要被消滅掉——這就是寫在這個種族基因當中的唯一一條準則。』」

  勞德魯普先生不想回答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

  「要吃嗎?我自己做的。」

  「勞德魯普先生你真是大好人!」

  佩嘉麗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常去的酒吧老闆發了個好人卡後,接過了這塊巧克力。

  勞德魯普先生多才多藝,尤其精通各種食物種類的製作和各種菜肴的搭配。

  以前,佩嘉麗曾經想過投資勞德魯普先生讓他去開個餐廳什麼,但卻被他婉言謝絕了。

  佩嘉麗在嘗到了口中彌漫開來的巧克力香甜可口的味道時,心有不甘的想到——

  「如果勞德魯普先生不是同性戀那就更好了。」

  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追到對方的。

  這場戰鬥似乎對復仇者們和伊莉莎是壓倒性的不利。

  那個外星人極其擅長變成他人,更加別提還擅長所變物件的能力。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驚奇女士還真是那麼牛逼的人……」

  佩嘉麗沖著勞德魯普先生感歎,而後者則一臉受不了的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決不能讓你聽蘭尼講那些超級英雄的事情。」

  「格洛先生最近迷上了復仇者聯盟。」聽到勞德魯普先生話裡的後悔之情,佩嘉麗用「你晚了」的語氣回答道,「我已經聽他說了不下三次的對托尼`斯塔克的鋼鐵俠戰衣的憧憬之情。」

  「救命啊。」

  勞德魯普先生當然明白,超級英雄就是蘭尼`格洛的浪漫。

  可問題是,粉絲成他這樣子——

  「若不是我相信那些超級英雄們一個個都是武力值強大的傢伙,我毫不懷疑蘭尼會幹出來綁架某位超級英雄的事情來。」

  他講到這裡,立刻就反應過來,後悔的道歉。

  「抱歉佩嘉麗,我不是故意提到——」

  佩嘉麗擺擺手,說了句「我早就不在意了」,算是帶過了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美國隊長被一個重擊甩到了他們前面。

  佩嘉麗拿著勞德魯普先生後來又塞給她的一大把巧克力,奔了出去。

  「隊長!你沒事吧?!」

  她向著地上的美國隊長伸出手,而後者沖著她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佩嘉麗再次親眼目睹了一位超級英雄在自己面前變成外星人的場面。

  而後者在她發愣的時候,已經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那個綠皮膚外星人類人外形的臉上,露出了個非常扭曲的邪惡笑容。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發生在那麼一瞬間。

  在勞德魯普先生眼中,佩嘉麗將這個抓住她一隻手的外星人一拉一拽,一個後背摔就掄在了地上,外星人面朝地的被砸在水泥地上後,佩嘉麗又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了對方的脊柱上。

  「What The Fuck!你以為我的Natalie是白學的嗎?!」

  在旁圍觀的勞德魯普先生都不忍心去看那倒楣的外星人的慘狀了。

  佩嘉麗在綁架事件之後,專門去學了Natalie——以色列的軍隊自衛術。

  「地球人的成功逆襲啊。」

  勞德魯普先生用一句話精准的講出了這場一面倒的戰役的結局。

  佩嘉麗將那個敢拉著她的手、還沖著猙獰一笑的外星人暴揍一頓後,轉頭看向天空。

  那被圍攻的外星人顯然也是一副要被抓了的落敗感覺。

  正在這時,異變突生。

  「驚奇女士的能力看上去是操縱某種能量,比方說光子能量之類的。」

  超級英雄狂熱粉格洛先生所說過的話,在此刻回蕩在佩嘉麗的耳旁。

  她看著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使用她的能力——將那道光子能量向著她發射了過來。

  佩嘉麗眼睜睜的看著這道能量甩在她身上——

  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毫髮無傷,就連衣服都沒有半點折損的樣子。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超能力?」

  佩嘉麗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牛逼的超能力。

  勞德魯普先生在她身後的吐槽講出了在場諸人的心聲。

  「佩嘉麗,你就不覺得那兩個外星人在被你碰到後就被破除了偽裝這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佩嘉麗回頭反駁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居然會那麼倒楣的遇見擁有偽裝成地球人能力的外星人!」

  喊完這句話,她雙手抱著頭蹲到了地上,苦惱的喊道:「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那麼多的外星人啊……」

  這倒是實話,這一世她還真沒見過外星人。

  復仇者們已經把那個「驚奇女士」的假貨版給抓住了,然後小黃蜂——我是說,黃蜂俠——飛到了佩嘉麗的面前。

  「嘿……我是說——」

  她試著安慰佩嘉麗,而佩嘉麗則猛地抬起頭,對她說道:「我絕對要把索賠帳單寄給你們!」

  她一想起來存在手機當中的聯絡號碼和各種重要的資料,就覺得心痛的無比。攤上這種無妄之災,誰能受得了?

  她就算再淡定,也淡定不了這種事情。

  這一世,她的父親就告訴她,在必要的時刻將自己的感情告訴別人,別人才能為此做出恰當的符合自己所期望的反應。

  佩嘉麗得到的補償是——

  復仇者聯盟本部的一日遊。

  但在這之前,佩嘉麗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托尼`斯塔克抽了她一針管的血,然後萬能的人工智慧賈維斯的檢測結果為——

  「你是說,我是個一切正常的普通人?」

  佩嘉麗聽到賈維斯的檢測結果後,長舒一口氣。

  比起變種人啊超能力者這種身份,佩嘉麗更加樂意接受自己是個無害的普通人的事實。

  至於沒有遺忘事情而轉世投胎……這種事情此刻姑且可以不用特別想起來。

  「等等,那你怎麼會讓那些外星人顯出真實相貌的?」

  托尼`斯塔克看著正在和珍妮特——也就是黃蜂俠——玩著牌的佩嘉麗,決心要問出這個問題來。

  「因為我不相信超能力這玩兒意?」

  佩嘉麗從珍妮特的手上的牌裡抽出一張,然後在自己的牌裡找出了相符的那一張,丟了出去。

  兩個人在玩最最無聊的「抽鬼牌」這個遊戲。

  「我總是覺得那些能量啊……就和3D電影一樣。」

  佩嘉麗的回答讓人挺愕然的。

  然後跟著一起來到復仇者聯盟總部的伊莉莎,手上抓著之前與怪物所戰鬥的權杖,向著佩嘉麗戳去。

  佩嘉麗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根杖子,但是那杖身卻在她的手中消失了。

  「看,能量對你無效。」

  「你以為我從小就沒有被樹上的蘋果砸到過腦袋嗎?」

  佩嘉麗用當年六歲時發生的一件事反駁。

  她在小時候,被想要玩浪漫的父母帶到蘋果樹下麵,斯洛特夫人在樹下,撿起斯洛特先生從樹上摘下後向下丟去的蘋果。伴隨著翻飛的裙擺,母親的笑聲猶如夢幻一般。

  在佩嘉麗全心全意的看著手上的書本時,蘋果落到她的頭上,滑落到她的書上。

  樹上的斯洛特先生不負責任的大笑起來:「親愛的佩嘉麗,這麼好的天氣何必浪費在閱讀上面,應該好好的享受才行。」

  輕浮又不負責任的笑容,在旁人眼裡,大約是該死的迷人。

  可佩嘉麗只覺得這個父親真是見鬼的有病。

  而在場的另外一位女士——斯洛特夫人則跑過來,抱起自己的女兒,吹著她的額頭,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著:「不痛了,不痛了。我的親愛的寶貝,不會痛了。」

  斯洛特先生接下來的下午時光,是被斯洛特夫人狠狠地罵了一頓。

  但這並不是吵架,他只是單方面的認錯求饒。態度誠懇的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另外一種新的情趣關係了。

  「或許,物理攻擊對你無效?」

  托尼`斯塔克一臉「很想試試看」的樣子,但是佩嘉麗卻只是將手上的最後兩張牌往桌上一丟,隨後高呼——

  「我贏了!」

  珍妮特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手上剩下的牌,一旁的伊莉莎這才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她。

  「這就是為什麼我再也不和佩嘉麗玩兒牌的理由。」

  無論是什麼類型的賭博遊戲,哪怕是明知道是店家撈錢的老虎機,佩嘉麗都能以小博大,贏的滿載而歸。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謝絕進入」的黑名單。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的方向一抬下巴:「她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所有賭場的黑名單。」

  「在21點上輸不起的賭場老闆可悲到爆了。」

  佩嘉麗將零散在桌上的牌收攏起來,隨意的洗起了牌。

  純粹在賣弄技巧的洗牌技術很快就結束了。

  她將牌反過來,往桌上一放,然後將牌撥拉成一整排。

  隨便從裡面抽了一張,牌面對著眾人而將背面留給自己。

  「紅心J。」

  下一張。

  「方塊Q。」

  再下一張。

  「方塊二。」

  「雖然記牌是作弊的行為不過……我就是有辦法把牌的位置全部記住了。」

  這招是佩嘉麗的父親交給她的。

  斯洛特先生不僅僅教了女兒拿到任何一個正式場合都不會丟臉的言談舉止,而且還教了她怎麼從賭場一夜暴富的秘訣。

  珍妮特抓住佩嘉麗的手,振奮道:「你一定要把這招交給我。」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招招手,後者用勞德魯普先生的巧克力來作為婉言謝絕的歉禮後,向著自己的朋友跑去。

  她要好好的回家睡一覺,然後第二天早上起來,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全部忘掉。

  當她第二天按照預定計劃與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見面。

  蘭尼開車送佩嘉麗前往他與《號角日報》的記者約好的地點。

  佩嘉麗坐在後座上,看著車窗外遠去的風景,對著蘭尼說道:「格洛先生,我頭一次發現,汽車果然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

  格洛先生語氣輕鬆的回答:「我以為最偉大的發明應該是飛機來著。」

  「不,在天空飛什麼的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

  昨晚佩嘉麗就是被伊莉莎抱著,在天空中飛翔著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種安全係數完全喂狗,就連投保也不會有保險公司接受的交通方式,她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我記得你不止一次坐飛機滿世界的跑?」

  格洛先生的話讓佩嘉麗的臉色更是白上了三分。

  「不,我是說……算了,沒什麼。」

  她放棄了這個說法。

  等來到了約定的地方後,《號角日報》的女記者在問了幾個日常的問題後,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請問,佩嘉麗你對復仇者聯盟和那些擁有超能力的義務警員的看法是?」

  佩嘉麗想到格洛先生對號角日報的主編那種不屑的態度——就因為對方堅持不懈的給蜘蛛俠潑污水,將他視作一個危險分子來對待,而格洛先生會強烈要求佩嘉麗參加此次的訪談,也是期望她能用中立的態度來對待那些——超級英雄。

  佩嘉麗的回答則是:「Super Hero。」

  她昨晚才看到復仇者聯盟的成員打敗了意圖不軌的外星人,估計今天他們就要去拯救自己陷入困境的同伴以及在此拯救這個世界。

  這還不能稱為超級英雄,那還應該怎麼算?

  正在這時,一個龐然大物沖進了咖啡廳。

  那是一個有著藍皮膚,身形高大、肌肉糾結的怪物。

  這種怪物似乎出現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一切。

  正當佩嘉麗和那位元女記者躲無可躲之時,格洛先生朝著那個怪物掀起咖啡桌——

  原木的咖啡桌如同電影道具一樣瞬間就碎成了渣。

  這時,一團白色的……什麼東西粘在了那怪物的前肢上。

  「嗨,我在這裡。」

  穿著緊身衣的人是——

  「蜘蛛俠?」

  格洛先生看到了自己拿到過簽名的蜘蛛俠時,已經激動得快要昏過去了。


第48章 復仇者聯盟(五)

  蜘蛛俠是一位動作靈活而且非常會活躍氣氛的人。

  該怎麼說呢?

  比起活在大半個世紀以前的美國隊長,還是完全就是「高帥富」、「鑽石王老五」代名詞的托尼`斯塔克,亦或者是高端洋氣的螞蟻俠和蜜蜂俠這對高精尖科學家和富家女的情侶組合……

  蜘蛛俠看上去太平民化了。

  就像是個穿梭在這個機遇與危機同等分量的紐約城裡的,屬於平民們的超級英雄。

  不,不是就像是,而是根本就是。

  「如果這還不算是超級英雄的話——」

  佩嘉麗雙手將自己的提包抱在胸前,左側跟著她一起突圍的人是格洛先生,而右側的則是之前採訪她的那位元記者。

  「哪一種才算?」

  「消防員,急救醫護人員,會為了弱者而伸出手來拯救對方的普通人。」

  記者如此回答佩嘉麗。

  「我們怎麼可能將自己生的希望,僅僅寄託在一群超能力者的身上?如果連拯救自己的努力都不做,成天期待著別人來救你——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佩嘉麗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位元記者,對方年輕的臉龐上所凝固的堅定表情,並非是因為年輕而無所畏懼,而是某種理所當然的信念。

  那是人性的光輝所閃耀的東西。

  佩嘉麗向前一跳,低下頭,躲過上面掉下的碎石,然後回頭看向一旁因為自己躲過了碎石而驚訝的望著自己的格洛先生。

  「有什麼好奇怪的?」

  環繞著四周望瞭望,確認並無什麼更大的問題後,佩嘉麗停下腳步,朝著他一攤手。

  「我天生就是反射神經比別人好一點。」

  比方說在餐桌上,有人碰掉了餐叉,但是在餐叉掉地上前她就能抓住。這是斯洛特家族的天賦,就好像是斯洛特夫人天生就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愉快和善意,而斯洛特先生則天生就有走不完的桃花運一樣。

  這段時間遭遇了這麼多的糟心頭頂的事情,佩嘉麗下定決心,她要換種活法。

  乘著托尼`斯塔克全權賠償餐廳的重建費用的維修時間,佩嘉麗邀請了伊莉莎來自己的家裡住。

  天曉得,她在知道了伊莉莎居然是個變異人,而且還是長翅膀的天使款和附帶能量操縱異能之後,頓時就對自己的安全係數有了很大的信心。——只要她和伊莉莎保持足夠近的距離就好。

  「很好,我可不知道不用付房租的代價是要幫你洗衣服和準備三餐。」

  「拜託伊莉莎。」

  從來不給自己準備晚餐的佩嘉麗,央求著手上拿著鍋鏟的伊莉莎。

  「你那麼漂亮又聰明,還和勞德魯普先生先生一起工作了五年,怎麼可能不會做好菜。」

  「我勒個去,你好歹也你自己做點什麼啊。」

  「以前我的三餐不是有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在嗎?」

  這還真是無法反駁。

  「你就從來沒有點過廚藝的技能點嗎?」

  伊莉莎端到盤中的煎蛋造型漂亮又好看。

  「比方說炒雞蛋什麼的你總歸會的吧。」

  「我以前有爸爸,後來我爸去世了,我就有速食店……額……那段黑暗的日子就不提了。」

  佩嘉麗雙親都死去後,她拍電影的時候,有工作人員會體貼的準備好所有人的三餐,當然還有包括她的那一份。

  至於其他的時候——她的美食博客有那麼高的點擊率,也不僅僅是名人效應。

  「斯洛特先生的廚藝技能點一定點滿了吧。」

  「這問題,我也——」

  佩嘉麗也不知道斯洛特先生做的料理該說是好吃呢還是難吃,只能說是超出人類接受能力的奇妙風味吧。

  她有時候吃到嘴裡的那些食物後,也會想,說不定這就是外星人的美食。

  而這些也都是無法追回的時光。

  某一個晚上,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腦子發熱,佩嘉麗往手提包裡塞了好幾卷百元大鈔。

  伊莉莎看著這些錢,頭一次意識到這位穿著超市里促銷衣服的年輕女性,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千萬富婆來著。

  「我們去買件宴會上要的禮服吧。」

  「什麼宴會?」

  「還能有什麼宴會?」

  佩嘉麗露出一個微笑,是斯洛特先生慣用的那種漫不經心又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我決定要及時行樂,而又拿到了請帖……在這種天曉得下一刻會不會死於非命的時代裡,我們當然要好好為自己打算。」

  「你不帶男伴去?」

  伊莉莎皺著眉,望著佩嘉麗。

  「管他去死呢。」佩嘉麗毫不在乎的回答,「我要帶伊莉莎你去。」

  「等一下,先說清楚,我可不是Les。」

  「我也不是。」

  佩嘉麗用的理由聽上去就和政客說起自己的出軌婚外戀的醜聞一樣。

  「我們只是朋友。」

  「所以,我沒有必要要去……」

  「不,伊莉莎你當然要去。」

  佩嘉麗很果斷的說。

  「那個宴會,據說X博士也會出場。」

  「是啊,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出現X戰警和萬磁王的手下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面。」

  伊莉莎翻了個白眼。

  X博士和萬磁王這對相愛相殺好多年的西皮早就成了某個固定組合的攪基西皮。

  這就和鋼鐵俠和美國隊長這對西皮是一個類型,牢不可破。

  可惜當年和美國隊長是一對真`基友的巴基沒有和隊長一起被挖出來——從而就被喜新厭舊的腐女子們給遺忘了,天曉得,這可是真正的載入史冊的官配。

  「我們打不過到時候還不能飛嗎?」

  此刻,佩嘉麗說起這事變得比最初要輕鬆的多。

  「我突然間覺得在天上飛真是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親愛的,你可不知道突然間將那對翅膀弄出來,到底有多疼。」

  伊莉莎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然後做出了「我投降」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拒絕新衣服和新鞋子的誘惑。

  就算是變異人也不可能。

  又不是超級英雄,只能穿同樣款的衣服。

  對於女性而言,衣櫃裡的衣服自然是越多越好。——伊莉莎也不例外。

  「現在,我是李察`基爾,你是我的風月佳人。」

  佩嘉麗向著伊莉莎擺出了舞會上——男方邀請女方跳舞的邀請姿勢。

  「請問美麗的小姐,我有這麼榮幸嗎?」

  「當然。」

  伊莉莎矜持的抬起下巴,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佩嘉麗的掌心上。

  下一刻,兩個人相顧大笑。

  穿著超市促銷的便宜衣服走進高級女裝禮服定制店,店長當然是那副客客氣氣請她們離開的態度。

  但是佩嘉麗只是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卷美鈔。

  隨後沖著店主笑了笑。

  後者立刻改了口風。

  「當然,這邊請!」

  在看到很多的錢時,任何人的眼神都會遊弋一番。

  只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這個世界可能有人會不認識運通黑卡,但是絕對不會有人不認識千元美鈔長什麼樣子。

  沒有通行證能比美鈔更好的了。

  或許只有一樣。

  ——驚人的美貌也是無往不利的通行證。

  佩嘉麗和伊莉莎很漂亮,但是也沒有美到任何地方的大門都對她們敞開的地步。

  所以佩嘉麗換了另外一個方法——

  佩嘉麗走到宴會的儐相前面,對著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佩嘉麗`斯洛特。」

  既然門口的儐相小姐找到了佩嘉麗的名字,也確認了她的請柬真偽性無誤,她和她的女伴自然是暢通無阻的進了這個高級宴會。

  「我可是聽說這個宴會的甜品都是由勞德魯普先生準備的。」

  佩嘉麗低聲沖著伊莉莎說明了自己不惜違背誓言、也要來參加宴會的理由。

  「我去甜品去了。」

  伊莉莎看了看那宴會上杯觥交錯中帶著笑容假面的男男女女,順手從一旁的服務生手上端起一杯香檳。

  「我也去。」

  她急急忙忙的將杯中的香檳喝完後,將空杯子放到了另外一個服務生的手上,隨後匆匆忙忙的追上了佩嘉麗向著甜品區先行的路。

  隨後,佩嘉麗在這宴會上好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這個青年是不是之前和那位元記者一起出勤的攝影師?

  他叫什麼來著?

  是叫彼特`派克,還是……?

  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吃到了中意的甜品後,佩嘉麗立刻就將這個攝影師的存在拋之腦後。

  要是她知道接下去的事情會發生非常尿性的神展開,她一定將這次宴會的甜點全制霸後就立刻帶著伊莉莎跑路。

悠于 2016-7-2 22:33

第49章 復仇者聯盟(六)

  宴會上出現了蜘蛛俠真是讓人一點也不意外。

  誰叫又有不長眼的二百五壞蛋仗著自己有超能力,就想挑戰一下只有X博士在的宴會呢?

  話說那群傻蛋一定沒想到X博士來了,那麼X戰警怎麼還會遠?

  佩嘉麗被伊莉莎拉到了一旁邊角落後,兩人就窩在尖叫瑟縮的人群後面互相吐槽宴會外面那比電影特效還精彩的戰鬥場面。

  伊莉莎悄聲對佩嘉麗吐槽:「是不是自從我們見到了復仇者聯盟的骨幹以後,就一直在倒楣?」

  佩嘉麗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的回答:「我覺得一直在倒楣的人是我。」

  伊莉莎向後倒了倒,一臉的「受不了你」的表情:「你簡直就像是漫畫裡的正義聯盟的那個老是被超人救的女記者露易絲。」

  佩嘉麗她反而更加的震驚:「為什麼我們生活在滿是超級英雄的世界裡,你居然還喜歡看這種超級英雄漫畫?」

  伊莉莎一攤手:「因為我家裡從祖父那一代開始就是超人粉絲了。」

  「如果正義聯盟那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話,哪天和我們這世界跨界聯繫了,那樂子可就真大了。」

  此時的佩嘉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笑談居然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

  「到時候兩方打起來,我們該站在哪一邊啊。」

  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攪合X戰警和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之間的戰鬥。

  順便一提,那位站在X戰警側的蜘蛛俠還真是特別搶眼。

  伊莉莎她雖然說是變種人,可從來都是野生的放養党,而且高中沒畢業就跑到現在這個城市裡面,如果沒有遇見性格好的勞德魯普先生,她估計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蜘蛛俠還真是帥呆了。」

  佩嘉麗從隨身的手提包裡取出筆記本,嘴裡咬著筆套就開始寫起了剛想的劇情。

  伊莉莎口中說著:「難道你在給蜘蛛俠寫情書嗎?」,一邊探頭蹭過去看了眼紙上寫得內容,一瞬間就只能做出一個反應。

  「你到底想把馬蘭卡夫人寫死幾次啊?」

  「我特別喜歡復活的劇情,誰叫美國隊長居然能從冰裡解凍呢,我覺得自從見了這種真相後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阻擋我對復活的熱愛了。」

  可無論佩嘉麗她說得再怎麼信誓旦旦,伊莉莎依然一語道破天機:「你根本就是想用馬蘭卡夫婦再掙三十年的錢吧!」

  「你要首映式的電影票嗎?」佩嘉麗用了個「將來時態」,而伊莉莎則果斷的點頭,「當然,為什麼不?」

  兩個人在後面互相吐槽毫無壓力,一派輕鬆自在,和周圍驚恐的人群顯然完全不在一個思考回路上。

  「為什麼他們要那麼害怕?」

  佩嘉麗看著周圍的人,終於忍不住問了伊莉莎:「沒到死的時候自然不會死在這兒,若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怎麼逃也沒用。」

  「不要再重複馬蘭卡先生的名言了。」伊莉莎搖頭,「雖然我知道你就是原作者。」

  伊莉莎可不怕,她有翅膀,實在不行往天上一飛能跑多遠跑多遠,她壓根就沒有什麼成為超級英雄的思想。

  超級英雄的設定裡,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酒吧女招待」這個職業。

  等到X戰警捎帶個蜘蛛俠追著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跑了,伊莉莎和佩嘉麗兩人這才準備沿著逃生通道離開。

  佩嘉麗猶豫了會兒,提著裙擺轉過身,奔向了一旁倖存下來的桌子。桌子上的大部分點心完好無損,一看就知道是壓根沒被人動過。

  她拿了個託盤,抓了兩個紙杯蛋糕,和一碟小餅乾,然後再奔向了伊莉莎。

  佩嘉麗望著伊莉莎那一臉吃驚的表情,振振有詞道:「如果勞德魯普先生知道他辛苦做的食物就這麼被遺棄了,他得多傷心啊。」

  當伊莉莎發現自己無法左右佩嘉麗那天曉得什麼時候根深蒂固的吃貨本性後,她選擇了默默的拉著這位女伴奔向了宴會出口。

  順便瓜分一下她拿得那些餅乾和其中一個紙杯蛋糕。

  一口咬下,口腔裡充滿了舒爽的甜味與柔嫩香甜的蛋糕氣息。

  佩嘉麗她本能的讚美道:「真是見鬼的好吃。」

  「你知道,勞德魯普先生生平最恨的就是提供宴會上的餐點了。」伊莉莎狼吞虎嚥著紙杯蛋糕,口中含糊不清的與佩嘉麗說著秘聞,「但是自從復仇者聯盟砸了他的酒吧後,雖然托尼`斯塔克提供了賠償金,但是酒吧要重建還是得等一段時間……他得給自己找點臨時的工作。」

  「感謝那些外星人和神經病的犯罪者,保險業已經變成了最掙錢的行當。」

  雖然佩嘉麗她自己是什麼保險都沒買,但這並不妨礙她這麼吐槽保險業。

  感謝言論自由,她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和伊莉莎兩個人一起嘲笑美國總統的那愚蠢的新髮型,還有神盾局局長那光頭造型真是帥得逼死一眾明星。

  「你覺得我邀請神盾局的局長來電影裡客串個路人角色怎麼樣?」佩嘉麗吃著小餅乾時異想天開的對伊莉莎提議,「我覺得這能撈到一大筆的票房。」

  本來舔著手指上的糖霜的伊莉莎聽了這個提議,驚得差點將自己的手指頭給咬下來。

  「你那個製作成本永遠不超過十萬美金的馬蘭卡夫婦的系列電影怎麼給得起神盾局局長的出場費?」

  等等——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伊莉莎使勁的搖了搖頭:「等一下,神盾局局長怎麼可能來你電影裡客串?」

  佩嘉麗覺得這個理由很簡單:「我們拍電影的時候找個神盾局出場的地方來個鏡頭不就好了嗎?」

  「他們不會告你嗎?」伊莉莎拼命回想著自己看的八卦新聞,「話說我記得自己是不是看過,有導演告神盾局侵犯自己拍的片子,神盾局將他的母帶給拿走了。」

  佩嘉麗當然知道伊莉莎所說的是什麼。那可憐的導演後來被有理有據的神盾局整得身敗名裂,想要踩神盾局出風頭,也要看看人家樂不樂意答應。

  「那是因為他故意拍下來神盾局重要的秘密武器。就算是美國軍方自個兒,也不會任憑拍了自己軍事機密的電影母帶流向市場的。」

  「你不正準備幹這種事情嗎?」

  「不,」佩嘉麗果斷的回答,「我要拍部神盾局版的《淩雲壯志》。」

  「那不是美國空軍長達一百多分鐘的宣傳片嗎?」伊莉莎想起當年自己跑去看這電影,結果就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而且我可是自己能飛。」

  「得了吧,別炫耀你有那雙翅膀了。」

  佩嘉麗可討厭伊莉莎老是在恰當的時候刺激自己這麼一回事。

  於是等回到了住處,佩嘉麗就給神盾局寫了份信,詢問神盾局的局長尼克`弗瑞是否願意到自己的電影裡來客串一個角色。

  她貼足了郵票,然後丟到了信箱裡面。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詢問,讓局長大人被人用微妙的眼神注視了好幾天。

  ……誰叫手賤的鷹眼將這信上的內容給念出來了呢。

  佩嘉麗看到神盾局客套的拒絕也沒想什麼其他的內容,她都做好自己寄出去的信遭到石沉大海的結果了。

  而當她開始習慣伊莉莎給自己包辦洗衣做飯(伊莉莎:我就像是你的不要錢的女傭!佩嘉麗:那麼你就交房租。伊莉莎:當我沒說。)的時候,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總算是重建完了。

  這則好消息是伊莉莎帶來的。而佩嘉麗聽到這消息後,第一時間去買了香檳,順便帶著自己的支票去慶祝酒吧的重建。

  她好好吃一頓來犒勞自己受傷的胃。

  伊莉莎雖然三餐做得挺好,但是做的甜點永遠都「差那麼一點」,讓早就被勞德魯普先生養刁了嘴的佩嘉麗的忍耐已達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為了不讓她和伊莉莎兩個人的友誼受到什麼傷害——佩嘉麗不斷不斷的忍耐著,當她得知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新開張,而伊莉莎也要重新回去上班後,她在心中真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我保住了我們兩的友誼。』

  她想。

  而伊莉莎換上酒吧的女招待服後也同樣在換衣間裡松了口氣。

  天知道她快受不了給佩嘉麗當女傭換房租的日子了。誰愛給她整理房間以後誰去幹這事吧,反正她不想再去重溫「剛整理好的東西下一秒就又重新變得亂糟糟」的這種噩夢地獄了。

  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建招來了不少老客人,佩嘉麗窩在自己的專座上,一邊同自己的編輯發著簡訊、一邊對他吐槽著周圍的聲音即嘈雜又吵鬧。

  編輯先生——格洛先生的回答簡潔明瞭。

  「這是酒吧。」另外半句他沒發給佩嘉麗。

  那半句是:你指望能安靜的到哪裡去?

  佩嘉麗只是歎息,為什麼酒吧重建不重建成有厚重大門的那種,看上去隱蔽又安靜,酒吧內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而不是現在這種充滿了現代化氣息,一堆的尋歡作樂客。

  可就在佩嘉麗等著格洛先生的等待時間時,她已經被三個妄圖尋求一夜情的男人搭訕了。

  而當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理睬佩嘉麗他的求救信號,後者便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我還在等人。」

  而那個男人則自以為很英俊(伊莉莎:他當然很英俊)的繼續糾纏不休的時刻,佩嘉麗在昏暗的酒吧裡見到了個眼熟的人。

  她立刻高舉手,準確無誤的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彼得,我這兒!」

  那糾纏不休的傢伙只能悻悻然的走了,而被佩嘉麗召喚的彼得在受到了黯然退場的男性狠狠地瞪視後,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多謝你幫我解圍了。」佩嘉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謝後,又拿起手機,想了想人還在邊上她就玩手機這樣不太好,於是就問他,「你和人約了?」

  「不,我只是覺得上次宴會上勞德魯普先生的點心做得非常好吃,」他才吃了一口就遇上那糟心的坑爹事情跑去抓壞蛋了,順便和X戰警們互相吐槽了一陣,「所以……」

  「跑到酒吧來叫點心麼?」

  佩嘉麗啞然失笑。而彼得看著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從裡面的凳子上舉起了一盤烤餅乾。

  「要吃嗎?這是內部提供的友情款。」

  猶豫兩秒後,彼得伸手拿了一塊盤子裡的餅乾:「非常感謝。」

  等兩個人再談了兩句,佩嘉麗便對他提到一件事情。

  「為什麼你見到我都是那麼客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哪門子來的尊貴客人,但實際上我只是個平民,連個爛大街的爵士爵位都沒有。」

  「因為,」彼得沉默了會兒後,給出了出人意料的答覆,「我是您的書迷。」

  「哦,哦原來如此。」

  佩嘉麗還記得自己被書迷綁架去寫書的那件事情可是頭一次蓋過復仇者聯盟又一次打敗了壞蛋的消息,上了娛樂報的頭版頭條。

  「不用擔心,綁架我的書迷一般只想看個與眾不同的結局,滿足他們的要求就好。」

  「但是,你不是有自己的大綱設定嗎?」

  「事實上,沒有。」佩嘉麗她的書向來都是回憶一下自己的父母做了哪些事情,然後挑幾件,用個主線連續在一起,然後就成了部絕對拿不到什麼文學獎的暢銷言情小說,「而且我最喜歡科幻小說的一點就是,她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明我寫得那些不同結局到底是怎麼來的。」

  彼得又小心追問道:「我可以將這些當做採訪嗎?」

  「當然不。」

  一個男聲從他們兩人身後響起。

  二人回頭看去,格洛先生正沖著他們兩個微笑。

  「彼得,如果你想要採訪佩嘉麗小姐,當然要堂堂正正的提交採訪申請才行。就算你是我的熟人,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給你開後門。」

  格洛先生與彼得的對話顯然證明了二人之間的熟絡,而佩嘉麗則給了他臉頰一個香吻作為打招呼的表示。

  「我一定是今晚最幸福的男人了。」格洛先生捂著被親的那半邊臉誇張的感歎後,又瑟縮了下脖子,「但願瑪姬別看到。」

  「瑪姬她也來了?」

  「就在後頭,她看到了神奇女俠去要簽名了。」

  聽到格洛先生這個回答,彼得對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的佩嘉麗悄聲說道:「瑪姬她也是個超級英雄迷。」

  「為什麼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佩嘉麗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齒的含義,而彼得則沖著她溫和地一笑,「去年我給他們要到了蜘蛛俠的簽名後我就成了他們兩人最受歡迎的客人。」

  「我還給你們搞到了鋼鐵俠的簽名呢。」

  「親愛的。」瑪姬拿著簽名板走過來,給了這兩位年輕人一人一個親吻,她在親了佩嘉麗後,又對她說道,「我才不稀罕鋼鐵俠那個爛大街的簽名呢。」

  佩嘉麗手上的叉子敲了敲桌子邊:「我覺得托尼`斯塔克都要哭了。」

  格洛先生站了起來,繞到了瑪姬的身旁。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兩個人擺了個非常經典的姿勢。

  「坦白說,管他去死。」

  佩嘉麗扭過頭去,不忍再看這對隨時隨地都能耍寶的夫妻。

  她發現不忍直視的人裡面還包括彼得那小夥子。

  他也和佩嘉麗一樣轉過了身。

  彼得呢喃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亂世佳人》不再重拍了。」

  佩嘉麗心有戚戚焉的點點頭。

  她發現他們兩個還真是有共同語言。

  「不過你喜歡言情小說?」

  「全世界沒聽說過馬蘭卡夫婦的人才是少數吧。」

  說實在的,就算彼得是在恭維佩嘉麗,可她也覺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人說的都要動聽的多。

  沒什麼其他的理由,只是現在的氣氛正合適。

  「要出去走走嗎?」佩嘉麗邀請,而彼得則欣然的點了點頭。

  格洛先生對著妻子一笑,目送走了這兩位年輕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是說出趕這兩人走的話。


第50章 復仇者聯盟(完)

  佩嘉麗跟著彼得走了一段。

  這位元《號角日報》的記者在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之後總算是從辭職率極高的實習編輯轉正了。

  而且他還是自己粉。

  「說真的,我以為男人不會喜歡我的故事呢。」

  她完全是沖著女性市場來的。

  誰說只有男人更瞭解女人?

  別鬧了,這群傢伙根本不可能分清楚黛珂、MIKIMOTO的散粉到底有什麼區別。

  更別提寫個戳到女性G點能讓她們大把大把重複再看一二三四五遍的浪漫故事了。

  「不,我不是!」

  小青年不假思索的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哦,是嗎?」

  雖然說掌握了和美貌的少年交流的技能,然而實際上的可操作性卻——

  佩嘉麗並不想這麼輕浮的對待這個小天真。

  循序漸進。

  你看,這麼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天真對你說「我喜歡你寫的故事,真的!」簡直讓人鐵石做的心都要融化了。

  佩嘉麗有點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彼得的相處模式,完全是顛倒了一下待遇,但這並不妨礙她迅速進入了節奏。

  哦,不就是對方比自己小嗎?

  大導演在心中磨牙,臉上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彼得,你有女朋友嗎?」

  「不,為什麼這麼問?」

  「我很喜歡你,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這麼說好像不太對?」

  佩嘉麗想了想,在小天真「蹭」的紅起來的表情之下,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如果你不討厭我,要不要我們先約個會?」

  「我們不正在……」彼得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約會?」

  「是的,是的,你說得對。」

  佩嘉麗笑著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這一發直球真是幹得太漂亮了。

  彼得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屋,還沒開燈呢就聽到二樓的嬸嬸在喊:「彼得,先去洗個澡再睡覺。」

  覺得在嬸嬸的心目中的形象再次下滑了一個角度的彼得忍不住大喊:「梅嬸嬸!」

  然而樓上一片死寂。

  顯然這位養大侄子的嬸嬸已經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而佩嘉麗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

  因為她的小說終於被人買走版權啦!

  太好了!

  有人想拍她的小說故事,也就是馬蘭卡夫婦的系列愛情電影的續集。

  說真的,一部帶了偽科學內容的浪漫小說能夠賣出版權,她也挺震驚的。

  不過錢自然是不會少拿。

  主要是格洛替她去做了前期工作,後期她只有去合同上簽個字就行了。

  順便給自己接了個活。

  將這個故事寫成劇本。

  「說真的,為什麼你們不自己找編輯來幹這個?」

  「原著作者自己改編劇本聽上去更好聽點。」

  對方是這麼說的。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拿到了版權費和編劇的工作費之後,佩嘉麗決定去東歐逛一逛。

  然後她遇到了被派到東歐去追新聞的記者——

  「彼得!」佩嘉麗在飛機的座位上看到了彼得時,說實在的,挺驚訝的。

  「你也是去斯洛伐克?」

  自從和捷克拆成兩個國家之後,佩嘉麗就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是的,有篇關於中東生活狀態和……」

  他試著找個話題,然後挫敗的發現這個話題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正常姑娘都不會喜歡這個。

  「哦,那裡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你會喜歡那兒的。」

  紐約義警蜘蛛俠在心中哀嚎。

  天啊,她為什麼那麼可愛?

  .

  .

  萬萬沒想到,他們倆在東歐連玩帶拍照,彼得交了一個讓那位元主編滿意的報導,然而在上飛機前的幾個小時,兩個人在旅館餐廳放著的電視機裡看到了斯洛伐克語的新聞報導。

  關於美利堅的復仇者聯盟的英雄們和另外一個時空的超級英雄們幹了一架的新聞。

  「我的天啊……」

  佩嘉麗手上的小麵包都掉在了桌子上。

  用餐時間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這個?

  「這不是正義聯盟嗎?」

  那個紅內褲外穿的英雄,除了正義聯盟的三巨頭之一——超人——之外,還能有誰?

  然而導致佩嘉麗糾結的是原因是另外一個。

  「為什麼沒有蝙蝠俠?」

  沒有參與大戰的蜘蛛俠非常淡定的給佩嘉麗遞了麵包籃。

  「留守基地了?」

  抓起一個麵包啃起來的佩嘉麗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蝙蝠俠要是來了,我覺得鋼鐵俠輸定了。」

  雖然是托尼`斯塔克的粉,然而也是個漫畫迷的死宅男彼得`派克發現自己真心說不出口「鋼鐵俠比蜘蛛俠牛逼」。

  哦,這就是二次元角色破壁之後的狀態。

  看著宅男露出一副絕望的被掐著脖子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現充」佩嘉麗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檸檬水。

  然而這條新聞只是簡短的介紹了一下異世界來的正義聯盟和復仇者聯盟邏輯錯誤的先幹了一架,然後雙方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將造成這一切的幕後真BOSS給聯手揍了一番。

  「我虐反派千萬遍,反派待我如初戀……」

  佩嘉麗念叨了這句話後,對於不明所以的彼得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含義。

  「你瞧,明明被正義的超級英雄虐了那麼多遍,反派們還執著的想要和對方幹個架送人頭什麼的……這是什麼精神啊,用人頭替對方刷經驗值和時髦值嗎?」

  這麼一說的話。

  陷入了沉思的超級英雄讓斯嘉麗忍不住笑出了聲。

  「嘿親愛的,你想到哪兒了?」

  「嗯,如果我是超級英雄……」

  這個假設恥度挺大的。

  斯嘉麗設想了一下死宅彼得像是超級英雄一樣的造型。

  「你是蜘蛛俠?」

  除了蜘蛛俠其他的都帶肌肉好嗎?

  托尼`斯塔克不算,這傢伙是高科技系的。

  彼得一臉的懵逼。

  「這可真是……就算是超級英雄,不當英雄的時候幹正職工作也要合法交稅。這就行了。」

  「為什麼你就糾結在交稅這上頭?」

  「因為美利堅明明是個為了抗稅而起義的地方,偏偏幾百年後稅高的嚇死人了!」

  比起九頭蛇澤莫什麼的大反派,她更討厭稅務局。

  「我更討厭稅務局……人死了都要收一筆遺產稅。」

  「哇哦。」

  彼得無話可說。

  要是和稅務局相比,真的沒有比他們更討厭的大反派。

  哪怕是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呢。

  反正那些外星人都要被|幹掉的。所以,比起怎麼也死不掉的稅務局,他寧願和外星人幹一架。

  然而這個想法卻讓他覺得「這麼一說,總覺得九頭蛇的逼格掉了好多」。

  佩嘉麗湊過去親了親一臉懵逼的小宅男的臉。

  「好了,親愛的,我們該去機場了。」


第51章 仁醫番外

  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福山澤夏絕不僅僅是什麼考試時的必考題,她還是各種歷史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

  多少大手寫當年幕末維新的歷史一定要拉上福山澤夏?

  就好像沖田總司必須是美少年而且絕對不能剃月代頭一個道理,福山澤夏必須是千軍萬馬面前瀟灑自若,一番之主面前侃侃而談換來數百白銀,對女性談吐得體並以禮對待,個子高挑相貌俊秀的湯姆蘇。

  阪本龍馬去世十年後,他的家人依照阪本龍馬的遺囑,將他生前所寫的回憶錄整理成書冊後發行。

  這本《阪本龍馬回憶錄》本來沒有名字,只是龍馬的後人所撰寫的書名。

  這本回憶錄中所記載的內容,也是後世歷史學者研究那段雲山霧罩的近代史時極其重要的研究材料。

  在這本充滿了阪本龍馬式調侃的回憶錄中,記載著各種有趣的小事情,推斷出書中的事件所發生的時間,再對照歷史上的這一期間所發生的大事件,會讓人發現那些歷史名人不同的另一面。

  而在這書中所提到的福山澤夏的趣聞,可謂是最接近歷史上本人形象的描述了。

  多少歷史大手寫到福山澤夏就要參考這書中的內容,不知道多少大手將這書裡面的梗翻來覆去的玩都快把自己玩壞了還被讀者吐槽——

  龍馬寫的原梗就很有趣了,拜託大大你就別班門弄斧了。

  被讀者這麼吐槽的龍馬大大你不去當日本首相的話,當個歷史大手就直接可以書成同人死了。

  阪本龍馬他當年寫了那麼多的字字真知灼見的文章,可結果最後廣為人知的居然是那本放在百年後也可以讓現代的讀者們完全無障礙閱讀的回憶錄。

  書中記載著關於福山澤夏的這麼一段內容。

  「(關於吐槽桂小太郎的內容前略)……至於告訴我不如留下點回憶的友人(即福山澤夏——編者注),卻是一個你絕不想一起去喝花酒的人。記得之前有一次,長次郎(即近藤長次郎——譯者注)不相信澤夏真那麼厲害,而將他強拉到桂的酒宴上,結果長次郎一拉開紙門,先進了去,身後的澤夏他左手放在紙門上,頭一低,邁步進了屋,滿屋子的藝妓一見到他就停下了動作,之前的歡鬧聲全部戛然而止,甚至還有女人聯手上的杯子都落到了地上。當時桂的臉色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若是說他要去參加某場聯誼,必然能將多國的花朵都吸引過來——完全不用為女性太過稀少而發愁,可最終的結果卻必然是所有的花都圍著他這一隻蝴蝶轉。他就是有這種顛倒常理的魅力。」

  一直到福山澤夏墓被開挖,比天津栗子還甜(日語天真和甜同音)的廣大群眾都在暗自推斷一生未婚的福山澤夏必然是個基佬。

  可等歷史考古學家一說要開挖福山澤夏墓,沉默的保守著「歷史真相」的諸多歷史名人的後代,則大多都抱著一種「我當年知道這真相時也差點嚇尿了,獨我苦逼不如大家一起苦逼」的心理,詭異的期待著福山澤夏墓的開挖成功。

  等福山澤夏的墓地真給挖出來了,阪本龍馬的後人立刻在阪本龍馬的官網上發出了申明「當年那本回憶錄的後記部分最後第二段是被祖父(即阪本龍馬的兒子)給刪去的,自此附上所刪去的內容『後來福山問我,為什麼寫回憶錄不分男女的第二人稱時,我問她,如果真分了這不是會引發你目前極力宣稱的舉國譁然嗎?她思索一番,隨即回答:『龍馬,你是男女平等的宣導者真是太好了。』」

  顯然後記當中阪本龍馬恢復了第二人稱的男女差別,而這段真相則因為某個緣故被刪掉了。

  差點踩爆了阪本龍馬官網的廣大民眾們看到這段被刪去的內容後,紛紛在揭示板上留言表示自己被坑爹了。

  而文科省對這一歷史真相立刻緊急發出的通知也頭一次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除了表示不會考歷史名人性別這種問題,但是要求各學校歷史老師尊重史實。

  就連東京電視臺居然也插播了這一條几秒鐘的新聞,這讓2ch上的宅們紛紛吐槽,果然是原來放的少女漫畫改編的新番最新一集沒法編下去的緣故了。

  (順便一提,那部少女漫畫是講一位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中學生穿越到了幕末後,與新選組的那群武士們發生的感情糾葛。其中福山澤夏是作為傾心女主的大反派出場。)

  多少寫攪基的大手紛紛摔桌罵娘「媽蛋這還怎麼讓人出本子?!」

  而阪本龍馬她外孫女依然我行我素的每月兩話的畫著以福山澤夏和緋村劍心為中心的歷史向漫畫。

  不過大家紛紛表示可能這部作品真得是言情向了。——真是不枉這部作品發表在少女漫畫雜誌上。

  明顯這位外孫女擺明瞭就是「我知道就不告訴你們看你們出同人攪基本我心裡偷樂誒嘿嘿嘿嘿」的這種態度。

  後來電視臺聞風而上,哪怕日本大地震也照樣播放著動畫片的東京電視臺立刻就做了一個針對阪本龍馬的後人知道福山澤夏性別的調查——(「你所知道的福山澤夏是女人嗎?」),發現幾乎歷史名人的後代都知道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件秘聞,當然這些全部都是從先祖留下的信箋上的內容所證明的。

  而建築業的龍頭老大松山修一則在自己的官方推特上興致勃勃的寫道:我在很小時候,曾祖母曾經與我說起過,以前福山澤夏曾經替她治好過和肺癆很相似的病,而與性命相比「八百兩銀子不值一提」。她後來又說,那個時代是不存在對女性平等交流又將她們如獨立個體般溫和有禮的男性。

  這條微博24小時的轉發量超過十萬。

  除了「細思恐極」、「您曾祖母真是喜歡打啞謎」這類多次重複的話外,關於「松山BOSS你們家以前就那麼有錢了嗎?」、「土豪我們求做朋友」、「不愧是福山先生一口價就是比被人喊的要高。」、「一想到福山老師也曾經是個超牛逼的醫生就覺得好可惜」之類的內容也是熱門轉發專案,而「最右求別提QAQ@XXXX:醫者可以救一人,而政客則能救一國,可無論是救人還是救國,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說這話的福山先生真是帥呆了!就算是女人我也完全不介意。」這神最右也是被無聊的線民們評價為「今年不會看到更神的最右了」的內容。

  在全世界都有大批移民的日裔們對於近日在祖國上所發生的趣聞報以非常大的熱情來對待,而在國外上學的他們紛紛同情著在自己祖國上學的同胞們——

  「這麼多年的歷史白學了真是太可悲了。」

  隨後大家又將目標轉到了今年的「歷史白學系列」評選當中,後來大家發現,比起「桂小太郎居然是個舉辦宴會喝花酒,會被福山澤夏搶盡風頭」「福山澤夏到什麼宴會上去都會搶盡風頭」這種舊梗,「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一個真相,大概是從現在起開始算,五十年內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驚悚的事情了。

  有睿智的線民對這個真相很不屑,他留言到「福山澤夏在那個年代居然會把那麼多縱橫男人之間的藝妓們迷倒,除了長得俊秀外一定也是個摸不出胸部的平胸」。

  沉寂三秒鐘後有網友默默地回復他:「人艱不拆。」

  當然之後有多少無聊的考據黨在後面證明「多大的罩杯怎麼穿和服才能看不出胸」這種事情大家都淡定的一笑置之就好了。

  而那位自從出道後,就以福山澤夏與緋春劍心兩位元歷史人物為主視角的漫畫《幕末風雲錄》的阪本龍馬的外孫女,則頭一次在這沸沸揚揚議論聲中在自己的推特上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張保存完好的讓人驚歎的信箋。

  信箋上寫道:「致阪本龍馬,上次所談的內容,僅一言蔽之。我們現在所進行的戰鬥,是為了讓後世的人能遺忘戰鬥的方法、為了我們所認為的無聊小事而煩惱、讓大家都能在陽光自由的笑著,自由的到這和平的世界上的任何的一個地方。」

  信箋的落款是——福山澤夏。

  而這位漫畫家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我奮鬥至今的無價寶物。」

  就算見了一千次保留下來的福山澤夏所寫的往來書信,但是再見到新的真跡,大家依然保持了極高的熱度。

  微博下的留言中有這麼一則內容。

  「這句話之前在回憶錄中見過無數次,但是現在見到了真跡,依然非常的感動。PS: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福山先生的字寫得非常好看。」

  看到這條微博,漫畫家展顏一笑。

  她將自己在決定畫這部漫畫之前就已經畫好的結局再次拿了出來。

  這個結局已經塵封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她的畫風也不斷在變,可是唯一沒有變得就是她所規劃的故事主線與結局。

  最後一頁上,站在前往巴西船頭的福山澤夏頭戴禮帽,左手壓住帽檐,右手放在船的扶欄上,回頭望向身後的緋村劍心。

  她朗聲說道:「劍心,我們一起去創建一個新的、和平的世界!」

悠于 2016-7-2 22:33

第52章 網王(一)

  她睜開眼後沒多久,便得到了「翼」這個的名字,姓氏是「二之宮」。

  她壓根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在母親懷她的六個月時,他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到,當場死亡。

  她的母親二之宮明菜是一位圈內小有名氣的拼布老師,以她的名字所開的拼布教室在圈內有著一個響亮的招牌,而她的作品——條小小的拼布被子,便能賣到百萬的天價。

  她從小就是在母親手作的東西中長大的。

  洗澡時用的是母親手做的手工皂,穿的衣物是二之宮明菜的手工品,而一年四季薄厚不一的被子也全是二之宮明菜出品。

  她就是在這些上萬上數十萬的手工製品當中成長起來的。

  她沒有父親,凡事都極有主見。

  她的母親從小就教導她,絕對要做一個不會隨波逐流的人。

  就算是面對周圍人都說是A的答案,也要堅守正確的B的答案,決不能動搖。

  她的父親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她的母親便決不允許眼睜睜的看著她變成與父親相反的那種唯唯諾諾的人。

  萬幸,她向來就不喜歡隨著別人的決定而做事。

  她只會為了自己的決定而行動。

  上了幼稚園時,二之宮翼所在的向日葵小班有一個非常文靜秀氣的男孩子。

  他長得非常好看,性格也很好。

  但是完全不會拒絕。

  啊,拒絕別人的要求這一點對二之宮翼而言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可是既然這世界會有《如何拒絕別人》這種書的熱銷,那證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在成年後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

  也沒辦法,誰讓二之宮翼的身份之下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世,已經完全不懂臉皮和自尊心這兩種東西對自己有什麼用處的怪物了。

  二之宮翼的母親教她「別人有困難時,你見到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她雖然不是那麼古道熱腸的人,但是既然受到了這種教育,也不妨證明一下自己的良好家教。

  沒多久,二之宮翼就和那位男孩子相熟了。

  對方喊她「小翼」,她便喊他「阿市」。

  「阿市」這個念法,全賴二之宮翼昨晚看的大河劇裡面的一個角色。

  今年的大河劇播放的是經久不衰的戰國時代的題材,理所當然的會有「戰國第一美人」、「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的妹妹——阿市——登場。

  二之宮明菜女士向來都是「阿市」美人的腦殘粉,更加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她自然是天天都追著這部大河劇。

  對方在上小學後知道了二之宮翼喊他的念法,居然是取材自戰國第一美人的名號後,臉上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龜裂。

  可二之宮翼雖然見到了那龜裂的笑容,依然用毫不動搖的神情表達了她絕不知道「阿市」這個叫法所代表的含義,外加她絕對不清楚這麼叫其實是不可以的。

  「阿市」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到二之宮翼的家中寫作業,大河劇如常播出之後,他才得知了某種真相——

  二之宮女士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一集電視劇都沒落下過,就算落下了也會讓自己的女兒將劇集給錄下來。

  「故意的嗎?」

  面對阿市的低聲詢問,二之宮翼端起一旁母親做的手工小餅乾,遞到阿市面前,從容不迫的問道:「要吃嗎?」

  二之宮翼覺得「阿市」這個名字,還真是符合這位青梅竹馬的相貌。

  打從幼稚園起,就有女孩子為了他幼稚的爭鬥,到了小學更是連男生都加入到了與「阿市」一起回家的戰鬥當中。

  可惜「永恆的大贏家」永遠都是氣場強大的二之宮翼。

  別人都只能喊他「幸村君」,而只有二之宮翼能夠面不改色的繼續喊他「阿市」而不會被那背景是黑百合花的笑容給嚇退。

  四年級暑假的時候,「阿市」迷上了網球這門燒錢的運動。

  二之宮翼暑假的活動,就從「和阿市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寫寫暑假作業」,變成了「從圖書館借好書後,去圍觀阿市練習網球技能」。

  幸村精市在某個網球賽事當中成為全國小學組單打冠軍的優勝者時,二之宮翼已經將家附近的圖書館裡面的書全部看了一遍,並且寫了厚厚的十六本讀後感。

  她向來都保持著雷打不動的「每晚看一本書,並且寫上一篇讀後感」的閱讀活動。

  二之宮翼的這個好習慣,是二之宮女士為之自豪的一件事情。

  她的成績優異,向來門門課目都是滿分。

  與她並列第一的人向來都是「阿市」。

  二之宮翼撐著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寫作業的幸村精市,悄聲向他抱怨:「真是討厭啊,這樣子怎麼讓我在媽媽面前尋求誇獎呢?」

  「我也想說這句話啊,小翼。」

  「唉。」

  二之宮翼看著圖書館的窗外,藍天之上白雲悠悠而過。

  今日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阿市,你說我要不要也去增加點什麼課外活動呢?」

  「比方說?」

  「運動類的。我想去參加女子籃球社!」

  「我們小學沒有這個社團。你也絕不可能湊齊社員人數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我對文藝類的社團沒有興趣。」

  將圖書館裡的書一掃而空,全部看完的二之宮翼卻說自己對文學沒有興趣。

  ——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也只有與二之宮翼打從幼稚園起就有了牢不可破友誼的「阿市」清楚她說的話——是真的。

  二之宮明菜女士對女孩子的期望向來都是長裙和黑色長髮。

  二之宮翼在上初中之前,除了體育課的運動服,壓根就沒有長褲這種衣服配置。

  到了初中後,二之宮明菜女士才急急忙忙的趕了兩套搭配襯衫的褲子。

  二之宮翼的衣服向來都是田園的森女系。

  打從她小時候起,就自帶小清新風。個人的氣場又強大——完全就是一朵懸崖邊上的白花,看上去很美,但是想摘下來,卻有粉身碎骨之憂。

  更何況,所有暗搓搓的在心中暗戀過「阿市」美人的孩子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君與二之宮君兩個人默契無間的相親相*。

  在幸村君從幼稚園時期不會拒絕別人的好孩子變成了自帶黑百合背景的腹黑系抖S時,二之宮翼在春假前,突然告訴他:「阿市,我媽媽要結婚了。」

  新郎人選,「阿市」他也認識。

  他父親所在的廣告公司的同事——他在與外遇的妻子離異後,獨自帶著小女兒過單親日子。

  不用想也知道,估計就是和兩家的小孩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後,由幸村媽媽介紹了那位「除了有離婚又帶著孩子外,什麼缺點也都沒有了。」的男士給了二之宮女士。

  問題是,離婚帶著孩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啊。

  「我不會和小女孩相處,怎麼辦?」

  二之宮翼真的、真的、真的不擅長和小孩子交流。

  「你不是和我妹妹相處的挺好?」

  幸村精市的妹妹叫做幸村美咲,是個剛剛年滿七周歲的萌蘿莉,含羞帶怯的一笑絕對能引來怪阿姨的捧臉尖叫「好可*!」

  她是二之宮翼的頭號腦殘粉。

  這全賴某件事情。

  二之宮翼幾乎是看著萌蘿莉從小嬰兒長到了現在這個歲數,本來美咲蘿莉對這位「哥哥的青梅竹馬」印象就很好,雖然偶有「我的哥哥注意力被搶走了」的危機感,但是也只是隱隱綽綽。

  在前些時候,美咲萌蘿莉說要去學自行車,結果忘記了刹車這回事,一頭撞進了綠化的隔離帶裡面。

  她人倒是沒什麼事,但是頭髮卻和樹枝纏在了一起,怎麼也解不開——越解越亂。

  然後二之宮翼就將那樹枝給折了,將萌蘿莉從樹叢中解救了出來,手指撥拉幾下,就將樹枝從頭髮裡全解了下來。

  「比王子殿下還帥!」

  這是迷上了嚴肅認真款的二之宮翼的萌蘿莉對大姐姐的唯一印象了。

  打那之後,幸村精市便無奈的看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對多年的青梅竹馬如此的死忠——甚至已經危及到了自己地位的程度。

  而如今,危機向二之宮翼襲來。

  二之宮翼打從第一眼見到自己那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時,就知道對方看自己不順眼。

  她的做法就是冷處理。

  她向來沒有抖M的去伺候自己那個被父親寵壞了的傲慢大小姐的想法。

  但是大小姐顯然不能如二之宮翼所願。

  她變著法子想要和二之宮翼鬧彆扭,用二之宮翼的說法來講,這就是個被寵壞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

  也不瞧瞧自己爸爸不過是個工薪階級,哪裡供得起她那一天變一個花樣的主意?

  可惜松內先生是個真好人,他女兒性格不好,他也只能私下裡向妻子和繼女多次道歉。

  時間久了,二之宮翼都不耐煩起來了。

  這種小姑娘就該丟到非洲去好好見識一下人間地獄是個什麼樣子再回來。

  對社會半點貢獻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肆意妄為的理由?

  就算真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大少爺,他們也得為了自己前半生享受到的東西付出自己的政治聯姻。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和「不勞而獲」這兩種東西。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反正二之宮翼她就不信這個。

  她轉世輪回那麼多次,連最初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她只能知道,自己對某一件相同的事情做出的決定傾向,全都得仰賴後天所遭受到的環境培養。

  所以她絕不想當老師,她沒辦法做好影響一個人未來一生的職業。

  做不好,就絕不去做。

  二之宮翼的整個初中一年級,家中氣氛可是糟糕透頂。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做什麼,母親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就真得得泡湯了。

  這可不成。

  二之宮翼還未想好主意,暑假已經開始了。

  幸村精市的初中第一年,可是幹了不少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先打敗了原來的網球部的部長,搞定了立海大附屬中學的網球部的部長一職,而且還另外兩位一年級生把持了整個網球部的工作,完全的成功展現了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風俗——「下克上」這一華麗的逆襲。

  而奠定他說一不二的部長身份的,則是他所率領的網球部取得了全國大賽的勝利。

  二之宮翼專程去看了那一場比賽。

  幸村精市在網球場上完全不像是那富含各種悲劇條件的阿市美人,倒是更像她那位擁有「第六天魔王」稱呼的兄長——織田信長。

  那讓人脊背發涼,胸中戰慄的卓絕才華,所謂上天的垂青——就是那麼一回事。

  第一學年結束的春假開頭,松內先生為了家庭的和睦再次做出了新的努力。

  松內先生專程在一件大案子完成後請了個長假,帶著全家一起去箱根泡溫泉了。

  回來的路上,他的寶貝閨女琉璃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鬧了大小姐脾氣。

  事情的起因已經沒人記得了,反正不外乎是那些故意找茬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松內琉璃子大概覺得自己就是父親再婚後被繼母虐待的可憐灰姑娘,二之宮翼才沒有那個功夫理睬小姑娘的心理變化,二之宮明菜一向都是那麼忙,她也一向自覺,有些時候過渡的關注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你看現在,偶爾的一時忽略就覺得自己受了天大了委屈。

  「真虧翼姐姐受得了那種大小姐脾氣。」

  和松內琉璃子同班的幸村美咲在某日回家後,頭一次在餐桌上抱怨班級裡同學的不是。

  「啊啊啊啊,我真受不了她了!老師還把我和她分到了一組……」

  顯然幸村美咲和松內琉璃子的關係極度惡劣。

  幸村精市安撫了自己對誰都態度良好的妹妹被那種「大小姐」刺激到的暴躁脾氣後,望瞭望自己的父母。

  幸村媽媽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可那雙眼底下的憂心卻讓她的兒子無法安下心來。

  事後幸村才知道,那次吵架後松內琉璃子在紅燈等車時拉開車門就下了車跑了起來。

  而二之宮翼立刻就下車追了上去。

  誰找到琉璃子一看到她追過來,立刻跑得更快了。——就連前方是綠燈轉黃燈的信號燈也沒停下腳步。

  若不是二之宮翼人高腿長又跑得快,她一定被軋死在車輪下面。

  就和二之宮翼的父親一樣的死法——當場死亡,救也沒用。

  松內琉璃子只有一點擦傷,但是二之宮翼的左腳卻是得了個粉碎性骨折的病症,醫囑是住院兩個月。

  在二之宮翼進手術室搶救的時候,等在手術室外的松內琉璃子在醫院裡被好脾氣的二之宮女士狠狠地摔了一巴掌,而琉璃子只是後悔的一直在哭,半點抱怨也沒有講。

  錯過了第二學年開學典禮和正常上課安排的二之宮翼,她在住院期間,每天放學後的部活結束後,幸村精市都會幫她帶上一本書過來。

  最近這幾天,他拿得書都是SF系的小說。

  幸村的解釋是:「我向部裡的正選借的。他是個SF小說迷。」

  「嗯,我沒看過這本書誒。」

  二之宮翼對自己看過的書從來打不起看第二遍的興趣,但是對於沒有看過的書卻很有興趣。

  「我看了下揭示板上的消息,這本書是很棒的稀有款。」

  「喜歡就好了。」

  二之宮翼誇獎他:「阿市果然知我心意。」

  幸村精市立刻轉移話題。

  「說起來,小翼出院後想過參加什麼社團嗎?」

  「之前我在合唱社也只是個打醬油的幽靈部員啦。」

  二之宮翼純粹是為了社團分才參加的社團,社團活動的時候也只是保持出勤率,反正合唱團的爭鬥無比火熱,少她一個爭奪者其他社員也樂得輕鬆。

  「那麼,小翼來當我們網球部的經理吧。」

  幸村精市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可以倒是可以。」

  反正二之宮翼覺得也沒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這可是幸村為數不多的向自己提出要求的事情。

  不過問題則是:「但是你們之前的那位經理呢。」

  「被我辭退了。」

  幸村的笑容看上去很美,也僅僅是看上去。

  「一個連德魯克的《管理學》都沒看過的人,怎麼能有這個資格當我的網球部的社團經理?」

  二之宮翼放下了手上的范達因的《主教殺人事件》,輕輕歎了口氣:「阿市,就算放眼全日本的初中,也不會有一個社團經理符合你的要求的。」

  「我的眼前就有一個。」

  「我可沒有真的答應誒。」

  「沒關係,我帶了申請表過來。」

  幸村精市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書包裡取出了一張申請表。

  「內容我全都填好了,小翼你只要簽名就可以了。」

  二之宮翼接過那張表和黑色水筆,看了申請表上的內容後,苦笑著簽了名。

  「阿市啊……你可讓我拿你怎麼辦喲。」

  幸村精市只是含蓄的笑著收回了申請表。


第53章 網王(二)

  切原赤也同學在第一天進立海大附中的時候,對網球部所抱有的幻想是:我要打敗三巨頭成就自己的傳說。

  但是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個殘酷的一擊。

  在認清了三巨頭的鐵三角牢不可破後,他勇於攀登困難的熱情和出色的天賦讓三位前輩們對他極其中意,還專門給他配置了個訓練表,美名其曰:能者多勞。

  與切原赤也同學在剛入社沒多久,便因為髮型略卷而從前輩仁王雅治那邊得到了個後來廣為流傳的「海帶子」外號(雖然他的抗議讓幸村部長下令嚴禁社內出現此類人參公雞的外號)相同的是,他那有名的路癡屬性。

  我們都知道,路癡一般都能開啟不同的FLAG。

  也就是不同的選擇支。

  他在前往網球場——這是他除了教室外唯二不會記錯的地方——的途中,遇見了個雙手推著輪椅,左腳綁著石膏的女生。

  根據她胸前的領結顏色,看樣子是二年級的學姐。

  切原赤也看到他人有困難,再加上四周沒有其他的人了——此刻剛好就是回家黨基本歸家,有社團活動的人基本到達活動地點的時間點,他就走過去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忙。

  二之宮翼她壓根就沒有所謂的殘障人士的自尊心那回事,有人幫忙她也樂意接受。

  「多謝了,切原同學。我正好和你同路。」

  切原赤也從後面推起輪椅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為什麼……學姐會知道我的名字。」

  「嗯……因為我從很要好的摯友哪裡聽過切原君的名字啊。」

  二之宮翼笑得巧笑嫣然。

  她今世的皮相與受母親的影響,看上去就完全是個治癒系的大和撫子。

  再配上左腳綁了石膏這個「病弱」屬性,看上去更加附帶一股楚楚可憐之姿。

  我們都知道,這世界上的美人可不都是命運多舛的薄命紅顏,也有幸村精市這麼一款內裡是「第六天魔王殿下」的美人。

  而二之宮翼的自帶屬性就是強氣的抖S女王殿下。

  就算她現在得暫時坐輪椅,照樣有不怕死的抖M想來求跪舔。——沒看懂的好孩子就不要多想了。

  切原赤也長這麼大,就沒在現實裡真心見過這麼一款真人版的大和撫子的年長女性。

  一歲的年齡差在青春面前完全不算什麼。

  「學姐也是要去網球場?」

  「嗯。真巧啊……不是嗎?」

  二之宮翼耐著性子和自己第一位遇見的網球部成員進行著言語上的交流。

  距離正式部活開始還有十分鐘。

  她抓住了輪椅的扶手。

  「切原君,我們不快點的話,就要趕不上開始的時間了。」

  切原赤也看了看掛在書包上的手錶,略微不解:「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我想早點到呢。」

  二之宮翼將話說的如和風細雨,可切原赤也卻有一種見到了部長的錯覺感。

  等切原赤也加快腳步,推著向他自我介紹「我叫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的二之宮翼學姐到達網球場時,他這才想起,部長和副部長超級反感和網球部無關的人員進入社團活動的區域。

  「啊,我忘記講了。」

  二之宮翼抬起頭看向上方的切原赤也。

  「我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以後請多指教。」

  而幸村精市在見到二之宮翼的到來後,走過來,從切原赤也的手上接過了推輪椅的工作。

  他俯下身,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讓我來推就好了啊。」

  二之宮翼含笑回答:「我可沒興趣和阿市你發展摯友以上的關係。」

  幸村笑眯眯的看了二之宮翼一眼後,直起身,與副部長真田弦一郎講了一句後,後者便召集了所有的網球部成員。

  幸村介紹身邊坐輪椅的二之宮翼:「這位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

  「我是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

  切原赤也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將和自己說的那段話重複了一遍。

  而與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在一年級時,屬於同一個班的仁王雅治忽然想到:這不是當年她剛入學時的自我介紹嗎?

  二之宮翼將利用率完全發揮到了最大效益。

  「我現在的狀況看了就懂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具體我要開展的工作,大家今後都會知道的。」二之宮翼慢慢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今後,請多指教。」

  她將挺直的腰慢慢彎了下去。

  仁王雅治心中頓時湧上不好的預感。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年因為二之宮翼與幸村部長的青梅竹馬的關係,她可是惹來不少女生的妒忌,他曾經見過她被一群女生堵在樓梯轉角處的平臺的情況,他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二之宮翼的發言已經結束了。

  她說完話,也是這麼鞠了一躬,然後所有她身邊圍著的女生們就一個個臉色蒼白的如驚弓之鳥般將「逃竄」這個詞的含義發揮到了最大化。

  幸村精市不滿意之前的網球部經理的進展程度,於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將對方毫不猶豫地辭退了不說,還專門折腰去求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過來擔任了這個職務。

  他心裡也清楚,二之宮翼的腳還沒復原就讓她上任開展工作——確實是極不近人情的行為。

  但是他若是盡了人情,那麼他個人所預估的網球部的狀態,就無法按時達到預計標準了。

  自從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後,新入學的一年級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沖著那個冠軍的名頭而慕名前來。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招新計畫早已告一段落,但是前任經理最讓他不滿意的一點,就是太好說話了。

  她完全不知道拒絕的方法。

  等那些新生們一個個提出退部申請——太慢了。

  他的耐心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好——在這方面。

  二之宮翼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上一任經理花了半個多月都沒能做到幸村部長明示暗示的事情。

  她第一天和第二天進行觀察,第三天開始就按照自己的記錄,對人一個個的進行面談。

  她對所有人的情況了若指掌,不單單讓對方心平氣和的提出了退部書,並且給所有人都找到了下家。

  每一個環節都做的滴水不漏,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二之宮翼對每一個人的狀況不單單了若指掌,甚至連對方的心理動態都完全能摸得清楚,並且還體貼的給對方新的選擇和新的舞臺發揮。

  「盲目地熱情退卻後,就只剩下騎虎難下。」

  二之宮翼在週五下午的部活結束後的幾位正選所開的會議上,將自己的舉措簡單的講了一下。

  「我不單單給那些三分熱的腦補過剩的少年們找了臺階,順便給他們連下家都一起找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投訴?」

  幸村精市很簡單的就此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很滿意。」

  「多謝了,阿市。」

  即便不是第一次聽見,但是當二之宮翼輕易地就踩到將這個所有人視為幸村部長的「禁忌與不可碰觸的雷區」時,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還是心中一跳。

  而幸村部長則很從容的微笑著回應:「不用客氣,小翼。」

  兩個人相視一笑,與其說那對視是電閃雷鳴電光火石,倒不如說是志趣相投的兩個傢伙在醞釀什麼新的措施。

  並不是幸村精市出賣了自己的部員,而是二之宮翼稍稍發揮了點她的收集情報的才能,外加借助了幸村推薦的柳蓮二同學的私房筆記記,再由二之宮翼發揮了自己的分析能力——這才做出來的這個分析歸納表。

  作為柳蓮二同學貢獻出自己私房筆記的條件,二之宮翼將自己的情報和他的共用了。

  兩個人核對自己手上的情報後,全部指向了某個同年級的學生。

  於是二人某天在午休時分找上了隊內的正選——仁王雅治。

  「仁王君,我和柳君要拜託一件事情。」

  已經拆掉了石膏的二之宮翼的兩條腿基本毫無差別,一樣的纖細修長,走運的是,走路情況也和原來的別無二致。

  但是她這些時日的改革舉措,已經沒有人再會小看她了。

  全日本會有哪個初中的社團經理會看過德魯克的《管理學》……還會把這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給運用到管理社團上面啊?

  再加上與她一起來的人是柳蓮二……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百分之百就是代表了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

  只不過為了讓仁王的心情稍微平和一點,所以這兩尊大神沒有前來罷了。

  「聽說柳生比呂士是和仁王君一個班。」

  雖然二之宮翼用的是疑問句,但是標點符號絕逼就是句號。

  「請您絕對要把他給我們社團挖過來。」

  她的語氣依然是和往日裡別無二致的和風細雨,可卻和幸村部長一樣恐怖。

  「無論您用什麼辦法,為了我們的全國大賽冠軍制霸,絕對——要挖過來。」

  柳蓮二在一旁適時地加上了一個詞:「務必。」

  基本沒和柳生比呂士講過話的仁王雅治一口答應下來。

  他真心覺得,這兩個人一出馬,比幸村部長站在他面前對他講這件事情還可怕。

  而且——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於是在幹出了精簡人員的工作後,二之宮翼還策劃了一起獵頭公司挖牆腳的工作。

  ——將柳生比呂士從其他社團給挖了過來。

  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這位柳生同學也很喜歡SF系的小說。

  找到了讀書會同好後,原本的三人讀書會小組變成了四人,在到了學期末的時候,則變成了七人。

  「反正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的話……猜題程度也簡單許多了。」

  二之宮翼聽說目標只是「及格」後,興致立刻就降下來了。

  她每次挨到考試的時候,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八點以後拉著幸村兩個人隨便到誰的家裡面去,一起在挑燈兩小時,猜考題題玩。

  「這是切原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她將列印好的A4紙放到切原赤也的面前。

  「這是丸井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這是桑原君的。」

  作為巴西的交換生,桑原君也得到了一張國文相關的複習重點。

  雖然通過這些時日的進展,網球部的所有成員都知道了二之宮翼的正確性不可動搖,但是切原赤也也依然很不放心。

  他已經被所謂的「複習重點」騙過很多次了。

  可悲的英語成績單已經告訴他,猜題這玩兒意都是騙鬼的。

  「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二之宮翼拿起手上的《首席女法醫》的第一冊,輕飄飄的回答道:「我的猜題正確率是百分之一百。」

  然後她似乎為了尋找到認證而補充了一句:「對吧,阿市?」

  「嗯,確實如此呢。」

  所以幸村精市從來不和二之宮翼打賭考試題目——因為他知道一定會輸。

  既然幸村大神都發話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老老實實背複習資料吧。

  因為是去年和前年全國大賽冠軍的緣故,立海大附中得到了種子隊的優待。

  借助二之宮翼的複習資料,所有會威脅到參賽資格的考試成績的問題全部被排除在外了。

  二之宮翼的《管理學》不是白看的,最近她買了套貝蒂·艾德華著作的《像藝術家一樣思考》。

  美咲萌蘿莉曾經問過二之宮翼,這本書很有趣嗎?

  然後二之宮翼回答她:「看完後就會發現學繪畫像是騎單車一樣簡單。」

  美咲蘿莉立刻央求翼姐姐看了也把這本書姐給自己。

  她近些時日迷上了畫畫。

  結果二之宮翼是將書借給了她,但是最後卻是幸村精市還回來的。

  「美咲和琉璃子一起去報了繪畫班。」

  換言之,自學這條路已經被二人拋棄了。

  「不過我看著這套書……」幸村精市話鋒一轉,「還蠻有趣的,我和小翼兩個人一起來學怎麼樣?」

  二之宮翼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很滿意在讀書會之後,他總算有了個新的和二之宮翼獨處的新機會。

  兩個人在有空的時候,一起去購入了畫紙、筆和顏料,然後開始培養了二人新的興趣*好。

  琉璃子自從幹出了讓自己的繼姐差點沒命的事情後,大徹大悟痛改前非——用幸村美咲的話來講,就是從「討人厭的大小姐」變成了可萌可萌的「傲嬌系」。

  就連當事人二之宮翼都不再糾結這件事情,而琉璃子則痛改前非後,幸村美咲也樂意於幫她融入班級裡面。

  美咲蘿莉性格從原本的害羞帶怯變成了如今的落落大方,其中絕對有向二之宮翼大姐姐靠攏的趨勢。

  可她自身絕不記仇小心眼的特性,更是倍受眾人憐*。

  ——而這世界上,可是永遠不缺少喜歡傲嬌系的廣大群眾。

  兩位元風格迥異少女的組合看著就棒呆了。

  對於美咲而言,琉璃子唯一讓她覺得不滿的地方,就是這她居然要和自己爭奪二之宮翼的一號粉絲的地位。

  蘿莉們的想法,幾位年長者們是全然不知的,大家只是欣喜於琉璃子的成長與——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二人十幾年如一日的默契關係。

  在今年的關東地區,立海大附中全無敵手。

  由幸村精市帶領的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順風順水的一路進軍了全國大賽。

  就算是曾經面對過冰帝的那位跡部景吾所帶領的網球部,但是在幸村面前,所有的強敵都只會飲恨而敗。

  「阿市還真是可怕啊。」

  全國大賽的抽籤會上,幸村精市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整個會場上的氣氛可是為之一肅。

  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中,頭戴貝雷帽,內搭吊帶衫外套風衣長褲的二之宮翼,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周圍會場上的狀況。

  她將風衣的袖子卷到手肘的部分,不然就真的太熱了。

  所有人都對這位容貌姣好,內裡可怕之極的大魔王部長嚴正以待。

  「果然還是講『第六天大魔王』比較確切。」

  幸村精市的「第六天大魔王」這個稱呼,也只有二之宮翼敢這麼叫,若是讓切原赤也來選,「第六天大魔王」明明就應該是真田副部長的別名。

  可惜人家真田君長得少年老成,又天生是鐵面無私的外貌和內在——再加上部長要做發糖的人,那他就只能當舉棍子的那一位了。

  幸村精市所率領的立海大附中所在的一組,可以稱為真正的死亡之組。

  立海大制霸——

  這個口號已經在正選當中流傳了起來。

  二之宮翼在心中默默做著規劃。

  等拿到了這次的冠軍,第三年口號就換成喊「立海大三連霸」好了。

  「請問,你是二之宮翼小姐嗎?」

  二之宮翼望向認出自己的那位元年輕的記者小姐。

  「我是宮本*,這是我的名片。」

  對方拿出自己的名片,二之宮翼只是看了看。

  在造假技術如此繁盛的今天,名片這玩兒意的可信程度大概就比公共廁所門上貼得那廣告真實性好上一點。

  可樣子總歸要做的。「週刊雜誌《ONE OFF》的宮本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說出來意。

  「我想來採訪你。」

  這讓二之宮翼覺得很驚訝。

  「我以為你想要採訪我們網球部來著。」

  「不,那是體育週刊的工作。」

  在宮本*的眼中,二之宮翼就是個寶庫。

  她從《體育週刊》的校友那邊聽說了這位社團經理對所有採訪網球部的記者們每一個都要嚴格把關——

  「簡直和那些藝人們的經紀人一樣嚴格了。」

  她對這個能難倒專業記者們的初中生很感興趣,尤其是她聽說了對方還讀過《管理學》並且將其中的內容運用到社團運作之上……

  這個題材還真的非常有趣!

  所以她就找過來了。

  宮本*講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想知道……你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經理的訣竅。」

  「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很優秀,能成為他們的社團經理我感到很榮幸。」

  這是官方回答。

  「我們會給採訪費的。」

  這樣的話——

  二之宮翼向她溫和的笑了。

  「我們來談談具體的價格和稿件內容吧。」還有,這事她得給幸村發條消息,問問能不能說。

  幸村的回答很簡單。

  「可以。」

  那麼接下去就是稿件價錢,以及稿件相關內容部分修改程度的討價還價了。

  這個部分,是二之宮翼最擅長的事情了。

  這可不是死要錢,是正當的相關收入。

  你羡慕妒忌恨?

  也來個全國冠軍讓記者們付採訪費呀啊。

  所謂開源節流,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第54章 網王(三)

  宮本愛是個非常難對付的記者,提問中的陷阱可比二之宮翼接觸過的記者們要難對付的多。

  可不幸的消息是,宮本愛小姐,你的悲劇就在於永遠不可能知道二之宮翼她所隱藏的秘密。

  兩個人一個問的刁鑽古怪,一個回答的滴水不漏,到了分手時,宮本愛已經對二之宮翼抱有了極高的熱情。

  到了最後,她甚至建議二之宮翼將自己對《管理學》的現實例子的使用心得寫本小說——

  「說不定銷量還會不錯?」

  二之宮翼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二人告別之後,二之宮翼看了看手機,幸村剛剛給她發了條簡訊。

  她走到街口的轉角處時,便見到左肩上背著網球袋,右手拿著手機的幸村精市。

  二之宮翼在見到幸村朝著自己微笑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他的身旁還有真田副部長的存在。

  幸村精市沒有重色輕友這個屬性,可也會在心裡歎氣,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好的氣氛,真田還要在一旁當電燈泡。

  可讓他有些不甘心的是,就算真田不在,這麼多年下來,二之宮翼依然只將他當做重要的摯友。

  有什麼事情能夠突破這個讓他無法滿意、無法滿足的關係就好了。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經理,二之宮翼在關東地區前的賽事裡並沒出現在賽場上可以用「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宜在太陽底下直曬」這個理由,但是在之後的全國大賽上……她不出現就完全說不過去了。

  反正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

  二之宮翼拼命往身上抹二之宮明菜出品的防曬霜,大熱天也將風衣的衣袖拉到手腕,帶上貝雷帽,身背雙肩包,自帶各種防暑用品和記錄冊。

  她對網球的理解程度,僅僅只是通曉規則並且知道一些知名絕招的程度。

  比方說她可以將網球部裡所有人的絕招和效果都記得滾瓜爛熟,但是要問起其他學校的人……那就只能依靠柳蓮二的筆記本了。

  不過,社團經理的工作她還是要做的。

  自從二之宮翼出現在全國大賽上後,立海大出賽的正選們就發現了一個無比美好的事實——

  「果然有細心的異性在,完全和之前獲得的待遇截然不同。」

  這種話也只能私下裡講講,若是被之前打點眾人所需品的軍師——柳蓮二聽見了,天曉得後面會有什麼在等著你。

  但讓,柳蓮二是立海大三巨頭裡僅剩的良心,他只會用事實依據來打擊你,而真田副部長則是在肉體上鍛煉你的堅強意志。

  至於幸村部長——

  「到底是叫開的『神之子』這個稱呼啊。」

  有網球部的成員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神之子」這個稱呼仿佛一夜之間,就伴隨著立海大附中的全國二連霸達成,在全國的初中網球界裡流傳了開來。

  就連《體育週刊》的記者都引用了這個詞。

  「就好像是倍受神明所寵愛的孩子。」原話如此,不過縮寫一下,不就是「神之子」麼。

  在全國大賽再一次的取得勝利後,作為拿到全國冠軍的優待,正選們聚在一起,看著這個月公示的財政收入。

  公示財政收入的原因,就是為了民主投票決定接下去該怎麼好好大肆慶賀一番。

  二之宮翼是個能夠熱鬧滿十二分,就絕不會只做到十分的人。

  就算看過一遍財政收入,但就算是柳蓮二,也還是無法理解那筆十萬元的收入來源。

  「這十萬是……採訪費用?」

  在「收入原因」這一欄上,二之宮翼填上的內容是「採訪費用。」

  雖然當時是被二之宮翼所說的理由給說服了,但是為了說服其他的正選們,柳蓮二依然需要讓她重複當時同他講過的理由。

  「《ONE OFF》的記者上次在全國大賽的抽籤分組上來找我採訪過,聽說稿件在錄用後說銷量比前一期多了30%,所以採訪費就比之前說好的價錢更多一些了。」

  二之宮翼很輕飄飄的講了個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前些時日她剛剛和宮本愛小姐聯繫過,拖她的關係聯繫到了某家知名的出版社,人家對於初中的社團經理能夠解讀《管理學》還能輕鬆的運用到社團的管理上面,尤其是還有現實的實際案例作為參考——非常的感興趣。

  三天前她剛剛將自己整理所寫的小說的電子稿發給編輯,剛才上午人家給出了回應。

  「可以出版。」

  這四個字就意味著就是一筆外快進賬。

  二之宮翼她已經和父母講過了這件事情,他們對於她的做法持理解態度。

  只要不是違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若是你覺得其中的風險可以自己承擔,那麼當然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

  「關於今次的慶祝活動……」

  二之宮翼拿出之前發下去的調查票的統計內容。

  「因為多了筆意外收入,所以可以幹些很有趣的事情。」

  她將之前與幸村、真田還有柳蓮二四人一起策劃聯繫到的結果公之於眾。

  「我們聯繫了之前的OB(old boy,即已經畢業的前輩),他願意給我們大幅度的折扣,包團的四天三夜超豪華大阪遊——」

  既然是二之宮翼所說的「超豪華」那麼待遇自然也是超豪華的。

  二之宮翼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幸村講道:「我第一次覺得,日本這地方有國內航空還真是件好事情啊。」

  聽到二之宮翼這句話的切原赤也提出了疑問:「難道還會是什麼壞事嗎?」

  「日本航空的財政狀況之糟糕,已經連經濟報紙都懶得寫了啊。」

  二之宮翼給明顯從來不關心這一塊的小孩子科普著知識面。

  切原赤也一聽到「經濟」這個詞就覺得頭痛。

  而二之宮翼則含笑摸了摸他的頭,遞給了他一塊巧克力。

  「我不能吃太甜的東西,切原君這就拜託你解決啦。」

  哄完切原赤也,幸村精市換了個坐姿,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小翼,我記得你就是這麼哄美咲和琉璃子的吧。」

  「阿市,切原還是個小孩子哦。」

  「不算小了。」

  幸村精市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他明年才上三年級,距離畢業和退部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但是要將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交給切原赤也——

  也不是說不可以,但是他還有得要學習的東西。

  「我先說好啊,阿市。」二之宮翼輕聲講道,「我答應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經理的接班人,可不代表會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的部長。」

  「這個問題,小翼你大可放心。」

  幸村精市雖說放輕了音量,言語間卻包含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持。

  「我還沒有想甩手放權到這種程度。」

  「真是可怕的第六天魔王。」

  二之宮翼拽了拽幸村精市的頭髮,表達了自己因為他的語氣而感到的些許不滿後,調整了坐姿,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眼睡了過去。

  幸村精市給自己的青梅竹馬蓋上自己的外套之餘,順便在心中想到,莫非小翼壓根就對他沒有半點對異性的警戒心嗎?

  往日裡覺得這點特殊優待是很好,但是放在如今看來——

  幸村大魔王心中的不滿又狠狠加上了一筆。

  到了大阪能玩什麼?

  大阪城,天守閣,四天王寺,心齋橋買好東西後大家圍在一起玩有益生心健康而且絕對不會被真田副部長冷眼看待厲聲阻止的抽鬼牌。

  這種大眾娛樂遊戲第一個獲勝的人永遠都是二之宮翼。

  「太沒挑戰性了。」

  對於她而言,任何需要與人對戰的遊戲壓根就沒有挑戰性。

  她絕對會贏。

  然後她跑到一邊看書去,而任憑幸村故意抽到鬼牌又讓別人把鬼牌抽走——

  誰都知道幸村部長玩這個玩得不要太開心。

  隨行陪同的一男一女兩位老師,正在一旁的隔間裡與導遊閒談著大阪的趣事。基本只是個掛名的網球部指導老師——藤原彩花,上個月剛剛結婚,正與同校的丈夫新婚燕爾就的時候撞上了到大阪旅行的豪華自助遊的好運。藤原老師的費用是包括在網球部的活動經費當中的,所以只要她的先生自付一人份的錢就可以了。

  兩位學校的老師一起陪同出行,誰也挑不出錯來。

  畢竟網球部剛剛衛冕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席,而且活動經費的每一筆收支來源都有理有據,半點錯都找不到。

  而二之宮翼則是學校裡品學兼優的高材生,就連OB會都知道她的名字,在社會上幹著人脈甚廣的幾位已經畢業多年的前輩們都對她的前程很感興趣。

  有條理有規劃,並且還有與才能相符的勇氣以及——屈居人下也不會有任何的不適。

  哪個野心家會不想要這樣子的得力幹將?

  從小投資並且還有校友關係的親兵,自然要比後來遇到的下屬更加親厚幾分……這是世間常理。

  但是二之宮翼明顯對別人對自己所投資的東西半點好感都欠奉。

  她向來就不會為了別人的決定而動搖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發現自己還挺有寫作天賦的。

  這讓壓根就沒有半點配色天賦,完全不能繼承母親手作課堂的二之宮翼明顯有了能讓母親釋懷的事情。

  二之宮明菜並不是什麼糟糕的母親,相反,她盡力為自己的女兒提供了好的環境和母親所能給的所有的照顧。

  二之宮翼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給母親寫明信片,然後給所有值得寄明信片的人都寫了一張。

  幸村在第二日的早飯後,雙手接過了二之宮翼的手寫明信片時,手腕一轉,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小翼。」

  「嗯?怎麼了?」

  「我啊……」

  幸村精市望著她,眼中只有她的身影。

  「我對你——」

  二之宮翼屏住了呼吸。

  然後她聽見了那句昔日二之宮翼的親生父親對她的親生母親所講過的話。

  「我想和你一起在攜手度過將來的人生。」

  「……」

  二之宮翼深吸一口氣。

  當這口氣呼出來時,便做下了決定。

  「好啊。這一生我也只想和你一起度過呢。」

  然後她見到幸村臉上所真心顯露的笑容時,又笑著補充道:「你要是敢負心的話,一定把你挫骨揚灰。」

  「這是……當然了。」

悠于 2016-7-2 22:33

第55章 網王(四)

  關於幸村精市對立海大附中網球社的經理告白成功,然後肆無忌憚的在人前秀恩愛一事,正選們紛紛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諸如仁王雅治這一類「早有預見」的派系,紛紛驚愕道:幸村部長你居然現在才將二之宮給攻略下來?

  幸村部長的回應是:小翼可是直布羅陀要塞。

  而諸如切原赤也這一類「剛剛才知道」的派系,則紛紛表示:沒想到部長居然也會「挑好氣氛直球告白」這一招。

  幸村部長的回答是:多謝讚譽。

  而二之宮翼則在翻著母親給她發來的購物清單,帶著新鮮出爐的男友進行著漫長的採購活動。

  「頭一次發現,阿市你去參加了運動系的社團真是太好了。」

  二之宮翼的體力不算差,可也只是正常的初中女生的水準,和幸村大魔王的體力值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在走了兩個小時後,二之宮翼只拎著兩個袋子就累得只能停下腳步,暫時休息一下,而幸村精市則依然是剛剛出門時的那副輕鬆樣子。

  他拎著四大袋的東西,可連半點勞累的神色也都見不到。

  「把那兩個袋子也給我吧。」

  幸村的建議得到了二之宮翼的一口否決。

  「我就不信了……」

  她還真不相信自己的體力差到這種地步。

  但是幸村只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他新鮮出爐的身份標籤。

  將那兩個相對而言比較輕的袋子也拎到手上後,幸村部長指了指前面的車站。

  「我們回去吧。」

  一上午的採購活動確實是累死個人,但是等到了旅館,卻只見到了藤原彩花老師的丈夫和他們一行人的導遊。

  幸村去房間裡放東西了,那麼開口詢問的工作,自然當仁不讓的由二之宮翼來負責。

  「藤原老師,為什麼——」

  當幸村打開門後,就看到二之宮翼氣喘吁吁的站在自己的門口。

  明顯,她是從藤原老師那裡得到了前因後果後便一路跑了過來。

  「幸村,那群傢伙……」

  二之宮翼將自己從藤原老師那裡聽到的消息轉述了一遍。

  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動時間,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兩個人去購買旅遊用的手信了,而其他人則紛紛表示「絕對不當部長的電燈泡」而各自結伴去逛街了。

  誰料到九點鐘的時候,柳蓮二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受四天寶寺的邀請,去進行友好比賽了。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兩人與藤原老師講過後,便匆匆前往了四天寶寺。

  在公車上,二之宮翼低聲對幸村抱怨道:「為什麼這群傢伙不給我們打電話啊。」

  幸村眨了下眼睛,悄聲回答道:「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沒帶手機的緣故。」

  二之宮翼臉色一白,而幸村從口袋裡取出了兩個手機。

  這兩支一白一黑的手機,明顯就是情侶款。

  兩家的父親曾經合作給某個公司做過某款手機的廣告,作為廣告大獲成功的禮物,他們二人得到了購買手機時可以使用的優惠折扣。

  然後這兩位大人分別將這個優惠折扣讓給了自己家中最年長的那位孩子。

  幸村和二之宮翼合計過後,就買了這兩支情侶款的手機。

  當初購買的時候,二之宮翼是盯著「性價比合算」去的,而幸村的想法,分明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出門的時候不是換過外衣了嗎?小翼你忘記把手機取出來了。」幸村的理由聽上去極為正當,「剛才回去的時候,我就把手機拿出來了。」

  「是這樣啊。」

  二之宮翼接過自己的那支白色的手機,翻開手機蓋後,看著待機畫面,忽然反應了過來。

  「阿市,」她的聲音聽著平穩又冷靜,「你在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問題了吧。」

  幸村微微一笑:「是啊。」

  「那麼,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提醒我呢?」

  「因為這是和小翼的第一次約會啊。」被叫了那麼多年「阿市」早就將「從容淡定」修到了宗師級別的幸村大魔王,理所當然的說出了自己的解釋,「我才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呢。」

  「大魔王。」

  「可惜這裡是大阪而不是京都呢。」

  幸村部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只有覆滅在德川家下的豐臣軍,而沒有本能寺。」

  「大阪之戰」是德川家康搞死豐臣秀吉的軍隊,其後奠定了德川幕府二百多年統治的戰役。

  而我們都知道,織田信長是死在京都的本能寺。

  「我們一定要去本能寺。」

  「到了京都的話,還要去金閣寺和銀閣寺吧,琵琶湖一定也要去一次,還有光之教堂……」幸村精市放出了自己的彩蛋,「明天下午我們要動身去京都呢,我已經預約了參觀明天早上的光之教堂,小翼一起去吧。」

  「我又不信上帝。」

  話雖如此,不信神的二之宮翼也挺想去看看那棟代表了日本「極簡美學」的教堂。

  「但是一起去的話……可以啊。」

  聽得二之宮翼的回答,幸村便高興的笑了。——還真是個讓水色風光全部黯然失色的笑容。

  到了網站,下了車,徒步走了十幾分鐘的上坡後,便到了四天寶寺的學校。

  看著校門,二之宮翼喃喃地講道:「建在寺廟裡的學校嗎?」

  她心中卻在想,日本的和尚能夠娶妻生子還能將寺廟當成家族產業由自己的孩子繼承,一代代的傳下去——可沒想到居然還有在寺廟裡建學校的。

  真是讓人略感驚訝。

  「之前的全國大賽的總決賽,我們可是和四天寶寺進行的比賽啊。」

  幸村精市搖了搖頭,肩上背著網球包,卻半點也不覺得累。

  他全當成是體力訓練了。

  「小翼都沒從蓮二那邊聽說過四天寶寺的情況嗎?」

  二之宮翼皺起眉,開始回憶當時柳蓮二的介紹。

  「不,我可能將柳君的話理解錯了。」

  幸村伸出手,指尖撫平了她皺起的眉心。

  柔聲細語道:「小翼皺起眉的話,我會心疼的。」

  二之宮翼被竹馬君的「殺必死」服務給一擊秒殺了。

  幸村精市若是想放送點溫柔死人的殺必死服務,向來是無往不利。

  被秒殺了的二之宮翼回過神來,看著對面注視著自己發呆的幸村大魔王,將頭一扭,向前邁開大步。

  進了四天寶寺學校的大門,左顧右盼,卻不曉得網球社的活動場地在什麼地方。

  正在這時,二人見到了依稀是小學生模樣的短髮少女。

  幸村部長向她問路:「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四天寶寺的網球社在什麼地方嗎?」

  那位元少女的視線掃過二人後,看著幸村部長,反過來詢問:「你……也是打網球的?」

  「這麼說的話……也沒有錯。」

  雖說幸村的唇角喊著笑意,可是從幼稚園就和他認識的二之宮翼深知,這可是阿市心情不爽的前奏。

  「請問,我們該怎麼去呢?」

  「向那邊一直走就可以了。」

  少女給二人指出了路。

  道謝後,二之宮翼拉著幸村急急忙忙的向著那位少女所指的方向而去。

  「阿市,欺負小孩子什麼的太丟人了。」

  「沒有。」

  「才怪。」

  「真的沒有。」

  凝視。

  微笑。

  二之宮翼不再和幸村精市糾結這個問題。

  兩個人繞了一會兒,走了幾分鐘後,便到達了網球場。

  該怎麼說呢……

  二之宮翼輕聲對幸村精市講道:「這氣氛還真是古怪啊。」

  他們兩個人站得地方不太好,所以沒人見得到他們,而在比賽場上,情況卻是劍拔弩張的很。

  幸村沒聽見二之宮翼的說法,站在這個不受人注意的高處,看著下放。

  然後,他忽然開了口:「小翼,我先下去了,你稍微繞一下道吧。」

  「喂,等一下!」她可不成什麼神經反射能力超強、身體素質又好的讓人驚歎的傢伙,但就算是她也知道,從這種高度跳下去,腳絕對會殘的。

  然後,二之宮翼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從這個高度一躍而下。

  ——穩穩落地。

  二之宮翼嘴角一抽,去找能到下麵網球場地的路去了。

  果然……幸村大魔王真的生氣了。

  用這種登場方法,除了拉風的作用,絕對還是為了給下面場地的險惡氣氛解圍吧。

  切原那小子,做得實在是不能算「有些過分了」的程度。

  紅著眼睛,簡直就像是惡魔一樣,對手都已經嚇得跌坐在地上還不停下來了。

  對方的膝蓋……

  切原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把對方的膝蓋傷成這樣子?

  環繞著二之宮翼的疑問尚未褪去,用了超拉風的方式登場的幸村部長,先是向著四天寶寺的那方鞠躬致歉切原赤也的網球略兇暴了點,然後回頭沖著甩下自己和經理二人,跑來和四天寶寺打友誼賽的正選們微笑著說道:「就算今天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但是都不跟我和小翼兩個人說一聲,就跑過來打友誼賽——」

  幸村精市唇角的笑容比之前的更深了一些:「回去再聽解釋。」

  他一句話便阻止了柳蓮二的理由。

  「現在——」

  他放下了網球包,從裡面取出了網球拍。

  「白石……部長,全國大賽總決賽上沒能與你對戰,真是很遺憾。既然今次有此機會,不如來打一局吧。」

  繞了個原路終於跑過來的二之宮翼,正巧聽見幸村精市的發言。

  「阿市這個大魔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全國大賽的亞軍面前說這種話,真是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但是——

  「畢竟這裡不是本能寺呢。」正如

  既然這裡不是埋葬了一代梟雄的本能寺,提出「天下布武」理論的「第六天魔王」當然無往不勝。

  二之宮翼她對幸村精市的勝利——沒有絲毫懷疑。


第56章 網王(五)

  幸村精市的「神之子」之名,是在某次採訪當中,由二之宮翼的某句感歎衍生出來的。

  每次比賽必定會獲得勝利,並且絕不會丟掉一局。貨真價實的「神之子」。

  「確實是很厲害呢。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簡直就是教科書般完美的網球呢。」

  5:0時候,幸村大魔王握著網球拍,向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少年講道:「但是,你沒有贏的機會。——是我的話。」

  二之宮翼將裝著各種出行必備品的單肩包抱在胸前,心中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評價「果然是第六天大魔王,居然連半點情面都不留。」

  下一秒,她就自己將自己的想法給否決了。

  「不,情面這種東西,阿市絕對不會用在網球上的呢。」

  畢竟,是這傢伙自己選擇的,並且如自己的命般呵護的網球呢。

  和四天寶寺的友誼賽,在幸村部長從容的態度中結束了。

  這場比賽,作為旁觀者的心情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作為當時的白石藏之介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幸村精市,這個人的網球,無懈可擊。

  這種比賽結果,理所當然,不出意料。

  讓二之宮翼感到有趣的是,切原赤也面對這樣無懈可擊的幸村精市的反應。

  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二之宮翼走上前去,抬起手拍了拍切原的左肩。

  她在他身後悄聲說道:「我很期待你能打倒那個三個怪物,開創自己時代的那個不久的將來。」

  切原赤也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雙拳。

  鼓勵完立海大附屬中學未來的網球社支柱之後,二之宮翼拿出手機,將上面的待機畫面舉到幸村的面前。

  「已經十二點了誒,也該吃午飯了吧。」

  「啊,也是呢。」

  幸村看到了待機畫面上的時間後,同意了這一點。

  然後他對四天寶寺的人說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之前被切原赤也的網球打傷膝蓋的四天寶寺的正選,經過檢查後確認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

  「真是太好了啊,沒什麼大事。」

  二之宮翼感歎四天寶寺的那位成員並無大礙,並為之感到由衷的高興。

  而切原赤也卻打從脊背處感到了一股冷意湧了上來。

  二之宮翼回頭經過切原赤也的身邊時,對他悄聲說道:「赤也君,要是因為你導致對手住院的話,我們真得要好好談一談了呢。」

  切原赤也一點也不想和二之宮學姐單獨談一談。

  四天寶寺的友誼賽結束後,因為二之宮翼的公關做的足夠好,再加上有幸村部長在後,切原赤也的認錯態度還算誠懇,四天寶寺的隊員在網球比賽時這場風波也算是被平息了。

  有「地陪」四天寶寺的成員們的陪同,下午時分的自由活動是渡過的足夠愉快。

  與他們道別後,隔日早上,幸村與二之宮兩人就奔赴了茨木市的光之教堂。

  從外表看找不到明顯大門的教堂,因為當初採用的最低限度的預算所以看上去和歐洲的教堂毫無相似之處。

  「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的。」

  二之宮翼的雙手手指攪在一起。

  在她面前的,正是由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於一九八七年所設計,並且獲得了羅馬教皇頒發的「二十世紀最佳教堂獎」。

  從外形看,只是一棟矩形的混凝土建築物。

  但是走進去,由巧妙地分割方式和作為輔助光源的兩扇落地窗柔和了的光源——

  光的十字架投影在牆壁上,在這肅穆而又近乎封閉的空間當中,仿佛能直面上帝的威嚴。

  震撼於那十字形的光,與朗香教堂所帶來的沉靜相反,那是一種觸動靈魂的視覺效果。

  因此,就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在巧妙的視覺上的錯覺構成之下,很多人都會忽略了往下走的臺階。

  牧師站的位置與觀眾的一樣高,設計師所傳遞出的「眾生平等」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滲入了進入這棟建築物的參觀者的心中。

  「呐,阿市。」

  二之宮翼伸手抓住了身旁同行者的手臂。

  「我啊,將來想當個建築設計師。」

  幸村精市第一次聽到二之宮翼的夢想。

  在他的記憶裡,就從沒聽說過二之宮翼講過自己夢想。

  「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她眼中的光在閃閃發亮。

  就幸村精市看來,她眼中跳動的光,比這光之教堂的「光之十字架」更加的耀眼。

  「嗯,小翼的選擇很棒呢。」

  「說起來,阿市的夢想是什麼?」

  「長遠的話……」幸村精市含糊的帶過了這個話題,「還沒到填志願意向表的時候吧……而且,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立海大附屬——全國三連霸。」

  二之宮翼看著念出這句話的幸村精市,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所浮現的神情——寫作「野心」讀作「自信」。

  她轉過頭去,拉著幸村走出了教堂。

  「我想到了,今年的網球社的口號。」

  她望向前方,邁開大步,身側的幸村與她並肩而行。

  「立海三連霸,無死角!」

  對於這個口號,幸村的回答很簡單:「嗯,點子很好呢。」

  這就說定了。

  大阪旅遊結束後沒多久,暑假就結束了。

  就連暑假,網球社的訓練也沒有絲毫的輕鬆,甚至還加重了訓練計畫。

  有幸村部長帶頭執行訓練表,誰也不敢提出絲毫的異議。

  畢竟開學後就要開始準備海原祭了。

  作為與這所直升制度的學校歷史同樣悠久的海原祭,向來都是由中、高、大學部聯合舉辦。

  幸村精市負責了海原祭上的話劇的企劃、演出和腳本的工作。

  作為分擔一半腳本工作量的二之宮翼,則還身兼了海原祭工作協調策劃的工作。

  雖然兩個人都將自己的工作完成的無可挑剔,但是私下裡,實際上非常討厭麻煩事的二之宮翼則對幸村抱怨道:「我下次絕對不要再幫這種忙了。」

  「那麼,為什麼這次要答應下來?小翼你明明清楚自己的幹的這個工作非常的麻煩吧。」

  「因為,海原祭的話,琉璃子和美咲也要來玩啊。」

  「執行委員的工作可以獲得更多的海原祭的票……因為這個原因嗎?」

  「嗯,想要她們不用選擇而直接玩得開心的話,只能找點能拿到更多補貼海原祭票的職務了啊。」

  二之宮翼計畫著自己的勞動付出和所獲得成果的比例,緊接著就覺得還是別算下去了。

  再怎麼算都覺得非常的不合算啊。

  「我這邊也會有拿到補貼的海原祭的票,一起拿過去吧。」

  「不行哦,阿市的那份要留給爸爸媽媽的。」

  二之宮翼長長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金錢買賣這些票是禁止的行為的話,我還真想花點錢買上一打呢。」

  「賣方會被退學的。」

  「嗯,所以我才不準備幹這種害人的事情。」

  回答完了幸村的問題後,二之宮翼繼續縮在一旁,看著劇本的內容,一字一句的斟酌起臺詞來。

  幸村順手拿起被她丟到一旁的本子,上面寫著的卻是與在海原祭上將要發表的內容截然不同。

  沒有血也沒有死亡,沒有言語上的暴力也沒有舉動上的,甚至是可以說是非常簡單明快的遣詞用句,但是卻讓讀者看得心情無比沉重。

  「小翼,這是……?」

  「啊,這個啊。」

  二之宮翼也沒有被人看到自己私藏文章時的害羞,或者是氣憤的情緒,只是很淡定的告訴幸村。

  「這是我為自己將來要建的家所準備的建房資金。」

  幸村看著這本只是普通的牛皮紙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工整的寫著《短篇合集》這四個漢字。

  「小翼……真的考慮了很多呢。」

  「阿市你可不能毀容哦。」

  二之宮翼笑眯眯的望著他。

  「以後和別人商談的時候,全都需要你出面給我們搞個優惠價呢。」

  她的口中講出了一句無法反駁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美貌無法敲開的大門。」

  「同理,」幸村精市非常討厭別人說起自己的相貌——可惜二之宮翼卻是個例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才華所無法敲開的大門。」

  「阿市!」

  二之宮翼丟下手上的劇本,向著身旁的男友撲了過去。

  「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蹭蹭幸村的肩膀,而後者則配合著她的舉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再多愛我一點吧。」

  「阿市,你可不能見異思遷哦。」

  「是……如果我這樣子做了,可是會被小翼你給挫骨揚灰的。」

  「知道就好。」

  「嗯。」

  這次的海原祭策劃大成功,尤其是壓軸的話劇,更是從演員、劇本到道具上面都讓前來的觀眾們與OB會的成員都感到萬分的滿意。

  充滿新意的劇本和優秀的話劇社的演員,再加上恰到好處的精緻道具,簡直不能更棒。

  在禮堂當中,為落幕後的話劇鼓掌喝彩的丸井文太對著坐在自己左側的桑原傑克講道:「我開始同情起明年的海原祭上負責話劇劇本一職的人了。」

  後者則有些抱歉的回答:「話劇裡面所提到的一些雙關句……我沒怎麼聽懂。」

  「哦哦,這個啊。」丸井停下拍手的動作,輕輕拍了拍桑原的肩膀:「剛才哪裡沒弄清楚的,我和你講一下。」

  他又說道:「這劇裡面的很多點子都超棒的,沒聽懂就太可惜了。能聽懂就會覺得超級有趣了。」

  「丸井學長全部都聽懂了嗎?」

  一旁的學妹悄聲問他。

  被追問這個問題的丸井則扯了扯嘴角:「應該是大部分吧……」

  「找二之宮學姐要劇本看一下不就好了嗎?」

  另外有人講道:「我記得之前海明(男主演)說過,劇本上很多雙關句還有諸多橋段都做了批註的。」

  這群傢伙到底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啊。

  丸井都想同情真打算這麼幹了的那群同學們了。

  沒想到,勇者還真是出現了。

  海原祭結束後的第二天,就在網球社的社團訓練結束後,切原赤也卻走向了二之宮翼。

  「學姐,那個上次海原祭的劇本,我的姐姐想問幾個劇本裡出線的橋段……」

  「哦哦,原來如此。」

  二之宮翼從包裡取出一份簡略的冊子。

  「一共200元,多謝惠顧。」

  「誒?」

  話雖如此,切原赤也還是乖乖掏錢,買下了那本文庫本尺寸的小冊子。

  「張和油墨費不要錢啊。還有,你以為到底有多少人找我要這個了。」

  二之宮翼接過這200元後,將小冊子交給了切原赤也。

  「我就收個工本費……還有,為什麼那群傢伙都不去找阿市啊。明明他也負責了一半的劇本啊。」

  因為和幸村部長相比,明顯學姐你更好說話一些。

  聽到二之宮翼和切原赤也兩個人的對話——基本上就是二之宮翼在單方面向著切原赤也吐槽著就站在不遠處——正在和柳蓮二還有真田三人討論事情——的幸村精市。

  丸井都想同情自己的這位學弟了。

  他從包裡翻出兩枚一百元的硬幣,也從二之宮翼手上購入了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上的內容詳盡、批註豐富,完全能讓丸井在私下空閒的時間裡給桑原好好解說一番日本言語中的有趣地方。

  說起桑原——

  之前,二之宮翼在知道了桑原的父親目前待業中,而他在巴西時還曾經當過十多年的餐廳主廚後,就介紹給了正準備給自己的手作教室添加新的一門課程的母親。

  二之宮明菜女士在徵詢了自己教室裡的學生們的意見後,大家都表示對巴西料理很感興趣不說,而且在得知了能掌握巴西風味的醬料製作方法後,更是有了極高的熱情。

  反正二之宮翼在嘗過一次辣系的巴西菜後,就對這種料理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熱情了。

  「知難而上」是種好做法,但是有「自知之明」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桑原,媽媽說多虧了你爸爸過來上課,手作教室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講的關於巴西菜的課程。尤其是關於醬料的製作那一部分課程,可是獲得了超大的好評。」

  二之宮翼對尚未離開網球場的桑原閒聊兩句後,肩上的包就被人拿走了。

  「小翼,稍微等一下再回去,還有一件事情。」

  「好。」

  二之宮翼點點頭,向著離開的社團成員們揮手道「明日再見」。

  被留下來了後,就見到立海大附中的三巨頭也在。

  「關於明年的全國大賽。」

  幸村講出了自己的計畫。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海外研修會的傳統,每年一次,去年是去法國,而今年則是中國。

  幸村去年參加了這個研修會,今年也準備去。

  幸村講完了自己的計畫後,最後總結道:「我不在的這些時間,就拜託諸位了。」

  二之宮翼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記得帶手信回來哦。」

  「放心。」

  這事就這麼定了。

  幸村這麼一走之後,二之宮翼依舊過著日常的生活,只是手機簡訊發得比平日裡要繁忙十倍以上。

  等幸村回來後,已經十月都過了大半了。

  他帶回來了不少的中國特產,比方說,其中就有文房四寶。

  二之宮翼得到了其中的一套。

  幸村還有帶回來諸多類型的手信,看到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琉璃子和美咲都露出了不亞于二之宮翼將一大疊的海原祭票送給她們兩個人時的燦爛笑容。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琉璃子在知道自己的姐姐和隔壁的幸村精市正式交往後,突然間不符合年齡的長歎一口氣,「姐姐被隔壁的青梅竹馬給搶走了。」

  對於自己「准小姨子」的這個說法,幸村精市如此回答道:「不,這不能說是搶。」

  「那麼,是什麼?」琉璃子的壞脾氣又發作了,「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這個叫做,水到渠成。」

  幸村精市嘴角含笑,注視著自己對面的琉璃子。

  後者被他的注視看的脊背發涼。

  美咲趕緊找藉口拉走自己的友人。

  「真是的,琉璃子你怎麼居然要在這個問題上調戲我的哥哥。」

  美咲在拉著琉璃子跑開好一段距離後,這才開始數落她。

  「這是我哥哥的死穴啦,下次別隨便亂戳。」

  「我就是不甘心。」琉璃子的手指戳著牆壁,「翼姐姐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被搶走了……」

  「我的哥哥也被搶走了啦。」

  美咲和她一起不甘心的戳著牆壁。

  「不過換個方式來想,我有多了翼姐姐,琉璃子也有多了個哥哥啊。」

  誰稀罕啦。

  這句話琉璃子強忍著沒有說出口來。

  到了將圍巾取出來戴上的十月底時,一次網球社的訓練結束後,集體走向車站的路上,幸村精市邁出的腳步卻比之前的要稍微慢上一些。

  雖然是並不惹人注意的速度,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讓他走在了最後。

  二之宮翼剛剛發覺幸村落在了自己的後面後,停下腳步,回過頭想等等他追上來。

  但是,他的身體卻向前傾倒。

  二之宮翼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卻因為那還連帶著個網球包的分量而無法控制身體的重心,跌坐在地。

  她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的男友,徹底的愣住了。

  她的耳邊似乎傳來真田大喊「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來!」的喊聲,心中卻有一個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要是——

  要是,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再也沒辦法走到她身邊來……

  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

  這種假設毫無意義,經過搶救後,病情已然暫時穩定下來的幸村精市終於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二之宮翼看到他醒過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好了。」她摁下召喚鈴,自然很快就會有值班的護士前來。

  而幸村則努力動了動嘴角,盡全力扯出一個「請安心吧」的笑容。

  「讓你擔心了。」他說道。

  二之宮翼鼻尖一酸,只是沖著他一笑。

  二之宮翼對幸村說道:「除了絕症病患,醫院可不允許家屬陪夜。所以,我要回去了。」

  這句話中隱藏的含義,讓幸村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實了一些。

  「嗯,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呢。」

  「抱歉,你剛醒來我就要走了。」

  「沒關係的。」

  目送走了二之宮翼後,幸村從值班的護士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距離他保留的昏倒前的最後的那段記憶所提供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兩天了。

  「你的女朋友每天都來,一來就是幾個小時,水也不喝,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你。」

  護士小姐在給幸村精市換吊瓶時,對他講起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

  「所以,男友先生,你要快點好起來,別讓她那麼擔心了哦。」


第57章 網王(六)

  二之宮翼口上說得那麼輕鬆,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輕鬆。

  醫生的診斷是,幸村精市患上了疑似格裡`巴厘綜合症的病。

  只是疑似而不是真的患上了格裡`巴厘綜合症是很好,但是——

  「開心不起來啊。」

  即便只是「疑似」,可手術成功率極低,還有隨時復發的危險,並且——

  以日本現在的醫療技術,沒有徹底根治病因的手段,得去美國才能治病。

  但是現在不在國內動手術的話,壓根也無法提出「美國之行」這種想法。

  上帝給了他卓越的頭腦與讓人嘆服的網球才能,還有那讓水色風光都為之失色的容貌,但是唯一沒有給他的卻是健康。

  讓二之宮翼她所感到無措的是,她對幸村的病,一點、一點難過的感情都沒有。

  她當時不願意想下去,就是因為會發現自己的內心空無一物。沒有難過,也沒有痛恨。

  她的內心毫無動搖,仿佛前面等待幸村的是死亡的結局也不會產生一絲半點的負面感情。

  「我這個傢伙,還真是差勁透頂呢。」

  二之宮翼躲在學校的天臺上,手上拿著琉璃子準備的便當,明明章魚燒和玉子燒都做得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是能拿得出手的優秀料理,米飯也是完全符合她口味的不硬也不軟,但是她卻沒有吃的欲望。

  她的筷子上夾著章魚燒,塞到嘴裡後,只是單純食之無味的咀嚼、吞咽。

  說什麼如果背叛了對方就要被挫骨揚灰,但其實不會背叛的理由是根本沒瞭解「*情」是怎麼回事。

  和知曉自己想法,理解自己所思所想、所言所語理由的人在一起生活,不是很棒嗎?

  但是,僅此而已。

  換個想法。

  二之宮翼就著菜,將米飯掃進嘴裡。

  嘴裡喊著飯菜卻連吞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

  如果幸村死了,被那個神明帶走了——

  她合上雙眼,思考了一下這種可能。

  隨即,猛地睜開雙眼。

  她將嘴裡的飯菜嚼爛吞下肚子後,又將便當裡剩餘的飯菜吃的一乾二淨。

  她承認了,如果獨佔欲能夠被稱之為「愛」的話,那她一定對幸村愛的發瘋。

  從冬天到春天,就算升上了三年級,但是幸村精市卻一直沒有出現在學校裡。身體的狀況也時好時壞,雖然幾番調整了手術的計畫和調整了身體的狀況,力爭在手術前將一切條件都置辦完善,但是手術的成功率還是低的可憐。

  幸村雖然在探病時也會開玩笑,但是卻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一直到五月的某一天,這種向著不好的境地逐漸滑去的狀況被改變了。

  給男友削著蘋果皮的二之宮翼,忽然間提出了一個話題。

  他們兩個之間,比起之前,對話要少了很多。

  「說起來,我每次都會送阿市你吸汗帶呢。」

  「嗯,不用考慮去買這項物品,真是太好了呢。」

  「阿市不會討厭我挑的顏色嗎?一直都是綠色的。」

  「從我決定打網球時就用這個顏色了,已經習慣了。而且,不是挺好看的顏色嗎?」

  「阿市你可是大美人,什麼顏色都很襯你啦。」

  兩個人的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將蘋果皮全部削完的二之宮翼,舉起長長的一條果皮,看向幸村精市:「很棒吧,從開頭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斷掉呢。」

  「很厲害啊。」

  得到了誇獎後,二之宮翼放下了蘋果皮,將右手上的水果刀用力插到了左手上所握的蘋果裡。

  她的話語極輕,又很柔和,但是卻將一個堅定的信念傳遞給了對方。

  「阿市你是我的,血、肉、骨頭,哪怕是骨灰都是我的。如果那個天上的神明要將你從我的手上奪走的話,我就連那神明一起殺掉,將你搶回來。」

  通過那柔和細膩的女聲,將那殘酷的言語配上堅定的信念講出口,這正是二之宮翼的作風。

  對於幸村精市而言,這種發言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

  「我會去手術的。」

  「嗯。」

  「一定,活著,健康的,回來。」

  「當然了。」

  二之宮翼將水果刀從蘋果中拔了出來,然後就這樣削起了果肉。

  「我跟琉璃子學的哦,雖然我家政課從小就沒修過,但是我還是能做的很好的啦。」

  然後,幸村精市看著二之宮翼所浪費的大半蘋果肉,又看看她削出來的蘋果兔子,歎了口氣。

  「怎麼辦啊,完全不能讓人知道,小翼你居然有這麼差的手藝呢。」

  「哪裡不好了啦。我做的蘋果兔子!」

  二之宮翼看著手上的蘋果兔子,往幸村床邊櫃上的碟子一放,然後將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半躺在病床上幸村。

  「吃不吃隨你了。快點做好手術回來,第三年的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沒有你搭檔的話一定拿不到第一的。」

  「嗯,絕對。」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規定,初中和高中第三年,若是決定直升的話,就要與人一起組隊,最起碼要有兩個人,一起完成一份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

  題材內容統統不限,報告的格式和內容也不限,只要你想這麼做就可以去準備。

  ——但是,一定要求做畢業作品的所有人都發言。

  一般來說,準備直升的學生,都會在第三學年的暑假期間前做完這個自由研究的作品,但是既然二之宮翼預定了幸村精市,那麼就只能將這自由研究課題的進行時間向後順延了。

  但是,真是沒想到關東大賽的總決賽,居然正好和幸村手術的那天撞在一起。

  「沒關係,只要我們贏了前三場比賽,就能趕回來部長的手術了。」

  切原赤也的聲音,給因為知道比賽時間而沉默的眾人打了一針強心劑。

  丸井走過去,摁下切原的頭,使勁的揉了揉他的頭髮:「這還用得你說麼。」

  之前已經討論完了與青春學園的關東大賽總決賽的出戰名單,所以二之宮翼可以這麼輕鬆地對切原赤也調侃:「切原,根據我們這次的出戰表,可能不會有給你出場的機會哦。」

  然後她拍拍手,召集了尚在自主訓練時間的諸位成員。

  「大家集合一下。」

  「現在公佈本次的出戰名單。」

  真田弦一郎拿著對戰名單的表單出現在了社團的眾人面前。

  「雙打二,丸井文太和桑原傑克。雙打一,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單打三,柳蓮二。」

  雙打的前兩對組合毫無爭議,但是對於立海大網球社的三個怪物之一居然是單打三——眾人都略感到了驚訝。

  「單打二,切原赤也。」

  正如之前二之宮翼在言語中所透露出來的那樣,若是按照切原赤也的「三場連勝」的說法,他就可能沒有出場機會了。

  「單打一,真田弦一郎。」

  「以上。」

  二之宮翼臉上浮現了笑意。

  不知道真田念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立海大三連霸,無死角!」

  不知道誰先說了這句話,然後這句話便立刻響徹了雲霄。

  阿市,你看,這就是你所培養出來的成員,他們,徹底的將立海大三連霸的信念給貫徹了進去。

  結果兩場雙打是贏了,但是單打三卻輸掉了。

  為什麼柳蓮二這傢伙會輸掉啊。

  二之宮翼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的難看,所以她乾脆將頭上的貝雷帽給用力壓了下去,遮住自己那張神色難看的臉。

  立海大的三巨頭所奠定的無法戰勝的怪物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了,對於柳蓮二所輸掉的這場比賽,就算是助陣的啦啦隊們也無法輕易的放下。

  站在觀戰台最前方的二之宮翼的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前方的欄杆。

  輸掉比賽的人必定要挨真田的揍,這是無法破解的真理。

  但是切原卻阻止了這種做法。

  「只要接下去的比賽在十五分鐘內贏的話,就能趕上部長的手術了吧。」

  切原赤也的笑容看著就讓人覺得囂張極了。

  但是這種囂張的傢伙,卻是他們立海大二年級的王牌。

  二之宮翼向著天空舉起了自己握緊成拳的右手。

  向來都是以大和撫子般溫柔和潤的形象出現的二之宮翼,在眾人面前是第一次那麼大聲喊道:「常勝——立海大!」

  有這一句話的指引,她身後的成員們便立刻重新喊起了助威的口號。

  不會輸,絕對不會輸。

  幸村,我們絕對會趕上你的手術。

  因為問說理由的話……還用講麼,當然是因為已經約好了啊。

  「等著吧,阿市,我們絕對會帶著勝利回來的。」

  二之宮翼看著下放的賽場,那位備受幸村精市所青睞的切原赤也的對手,正是青春學園被稱為「天才」的不二周助。

  這傢伙,不好對付啊。

  何止如此。

  不二周助可是超難對付的傢伙。

  「天才」這個外號,可不是爛大街的隨便就能冠上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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