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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籃)少女心障礙患者》作者：沈緋期【完結】

文案：

「原諒我笨拙的少女心，
感謝你出現在那裡。」
「所以說，綠間真太郎——」
「就算我是言情小說作者又怎樣，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攻略啊！！」

■食用指南■
[1]男主綠間真太郎，1V1
[2]校園小清新治癒系，希望在這裡找到少女心QWQ
[3]中日差異以天/朝為主，因為作者對日本習慣文化啥的不太瞭解，不接受不要入坑，拒絕科普。

內容標籤： 黑籃
搜索關鍵字：主角：一之瀨和音，綠間真太郎 ┃ 配角：赤司征十郎，奇跡們 ┃ 其它：

[1]

　　一之瀨和音喜歡赤司征十郎。

　　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起碼奇跡的世代那幾個人都是知道的，就連綠間真太郎那個對於感情有點遲鈍的神棍都知道這件事。

　　說起來，其實綠間真太郎對於誰喜歡誰這種事是不在意的，只不過黃瀨涼太和桃井五月兩個人八卦細胞燃燒了起來，他聽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初次聽到黃瀨涼太和桃井五月說起一之瀨和音喜歡赤司征十郎的時候是在帝光的休息室，綠間真太郎正在教育紫原敦不要把零食渣掉在地上，這樣打掃起來會很麻煩。

　　「你們兩個是說，一之瀨喜歡赤司？」聽到了對話內容，綠間真太郎抬起目光來，如此問著。

　　頭一次見到綠間真太郎問起關於這種事，黃瀨涼太雙眼一亮，連忙說道：「是啊是啊，喜歡了很長時間了，聽說今天下午會告白呢。難得見小綠間關心，要去圍觀嗎？」

　　綠間真太郎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東西，語氣依然平靜沒有什麼起伏，「不用了，我對這種事不是很關心。」

　　他關上自己的櫃子，又說道：「別人的事最好不要去圍觀，這樣很失禮。」

　　「雖然小綠間說著不關心，但是居然勸我們不要去圍觀一之瀨，果然還是在關心一之瀨嘛。」

　　走到了門口的腳步一頓，綠間真太郎的背影整個僵了一下，接著就聽到綠間真太郎有些不自然的聲音，「黃瀨，最好不要做那種不正確的揣測。」

　　一之瀨和音喜歡赤司征十郎，於是綠間真太郎也一直這樣以為著。

　　一之瀨和音也不知道為什麼朋友圈子裡都說自己要跟赤司征十郎告白，明明她沒有這樣的決定。總之，她沒有告白的打算，因為她覺得沒有告白的必要，但是畢業那天她還是被莫名其妙地拒絕了。

　　奇怪的是，得知自己被拒絕的那一刻，內心裡更多是一種解脫，而不是少女心破碎了一地的難過。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有點悲劇，所以暫且不提了。

　　按照一之瀨和音的說法，青春嘛，難免會有個暗戀的人，然後這份暗戀隨著畢業也一起畢業了。但是暗戀成她這麼高調的樣子，嚴格意義上講也就不能算是暗戀了。不過，她本人既沒有做出類似告白的舉動，也沒有對赤司征十郎展開過追求，所以一之瀨和音仍然把這段高調得幾乎整個朋友圈子都知道的事歸類為暗戀。

　　她的人生經歷算起來只有兩次戀愛，而且都是暗戀，只不過相比於第二次的暗戀，她的第一次暗戀是真的無人知曉。

　　現在，就連那個人也以為著她喜歡赤司征十郎，不知為何，相對比赤司征十郎拒絕了自己，好像這件事更讓她難過。

　　畢業之後，一之瀨和音選擇了離家比較近的秀德高中，也就難免與某個不苟言笑的神棍同校。

　　開學報導的那天，一之瀨和音走完了報導流程，漫無目的地逛著新的校園。主校道上站滿了社團招新的學姐學長，新生們則好奇滿滿地到處看社團宣傳。新一年的櫻花盛開著，紛紛揚揚。

　　一之瀨和音找到了話劇社，填好了社團申請表，站起身的那一瞬間，身前的學姐突然臉色大變，大聲喊道：「學妹你快點讓開！」

　　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周遭的情況，一之瀨和音的齊耳短髮就被一陣疾風刮過，耳邊的頭髮受了驚嚇一般瞬間焉倒。

　　安全暫定，驚嚇之余的學姐立即回神朝著隔壁籃球社吼道：「喂，籃球社的，你們招新的時候玩什麼籃球啊！」

　　籃球社那邊的招新人員立即道歉。

　　幸好是擦著頭髮過去了，沒有直接命中自己的臉，不然她才是哭都沒地方哭。

　　吼完了隔壁籃球社的學姐轉過頭來關切道：「學妹，你沒事吧？」

　　「謝謝學姐，我命大，沒事。」

　　沒砸中腦子也沒有毀容，起碼籃球在她的身邊還是科學的。

　　一之瀨和音正要彎腰撿起籃球，視野裡已經出現了另一隻手將籃球單手撿了起來，抬起頭後見到的也是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對方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在籃球社旁邊的社團碰到綠間真太郎，果然是一件不會錯的事。雖然綠間真太郎這模樣實在是太過冷淡，但是這不會改變兩個人認識了好歹有十年的事實，於是一之瀨和音很是熱情地打著招呼，「歷史總是如此驚人的相似啊，小真。」

　　對於這句調侃，綠間真太郎依然沒有多餘的反應，他看著她熱情過頭地笑容，停頓片刻後淡淡地轉身，「不要這樣稱呼我。」

　　一之瀨和音轉過身回到話劇社的報名點面前，正要詢問了一下招新的學姐是否還有其他的程式，只見那學姐正托著下巴倚在身前的桌子上，眼睛望著綠間真太郎的方向，饒有興味地笑道：「你跟那個人認識啊？剛剛要不是他突然改變了球的方向，說不定你現在也不會這麼完好地在這站著了。明明幫了你大忙，不僅什麼都不說，還對你這麼冷淡，這個學弟有點傲嬌啊。」

　　聞言，一之瀨和音的眼睛裡立即閃過崇拜。

　　學姐你厲害啊！一眼就看到了本質！

　　說完，學姐站起身來，對她笑了笑，「填完報名表就可以了，我們會按照你留下的聯繫方式通知你來開會集合的，期待你的加入。」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就如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認識了近十年一般，從此又即將在同一個學校裡碰面。

　　其實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也不是特別特別熟悉，只不過與綠間真太郎周圍的異性相比，一之瀨和音算是跟綠間真太郎關係最好的異性了。從小就認識並且一起長大，按照言情小說的套路，這其實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然而由於綠間真太郎的人設太過高冷，所以一之瀨和音跟綠間真太郎也就沒有熟到青梅竹馬的程度，頂多是在介紹的時候說——哦是的我認識綠間真太郎，對，就是那個奇跡的世代第一射手。

　　由於一之瀨和音認識綠間真太郎的時候年齡還小，沒有點亮學姐那一眼看透本質的技能，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之瀨和音都以為綠間真太郎對自己冷淡是因為討厭自己。一之瀨和音以為綠間真太郎討厭自己，所以也不敢去跟他做朋友。好不容易稍微熟稔了起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冷淡地告訴她不要這樣叫他，她立即嚇得趕緊改了口。

　　現在想來，小時候的自己果然還是太嫩啊，連個傲嬌都看不透！

　　以上，只是一之瀨和音的回憶錄，真正的正文要從一之瀨和音熬夜改稿子到三點後要在七點就起床的悲劇人生開始。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黑眼圈和眼袋驚人，皮膚也黯淡無光，一之瀨和音果斷地戴上了自己的粗框眼鏡，以此來遮擋一下這張貌似縱/欲/過度的臉。然而剛一從房間裡出來，哥哥大人就立馬拿下了她的眼鏡，她眼前的視野瞬間模糊，但仍然能夠看清楚哥哥大人那雙寫著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眼睛盯著她，「說，昨晚熬夜到幾點。」

　　自知肯定瞞不過去，一之瀨和音就老實說了，「嗯……一點多。」

　　繼續盯。

　　「……其實也就兩點多啦。」

　　持續盯。

　　周圍的世界一片模糊，而一之瀨正言的眼神帶光，簡直是要盯瞎她的節奏，一之瀨和音只好投降，「三點多，絕對真實有效，不會更晚了，我說的是實話我發誓！」

　　語畢，一之瀨和音才順利地搶回了自己的眼鏡，世界終於又恢復了清晰可愛。於是一之瀨和音也明白自己即將面臨著什麼了，在哥哥大人愛的叮囑和關懷之下，一之瀨和音依舊耐著性子聽著。最後，一之瀨和音把翠綠色青蛙造型的便當盒放進她的書包裡，這翠綠色青蛙造型的便當盒用了挺長一段時間了，也被一之瀨正言吐槽了挺長時間，今天的哥哥大人對她這張縱/欲/過度的臉嚴重不滿，所以更是沒忘記嫌棄這個青蛙便當盒，「真不明白你的品位還寫什麼小說，壞了之後換新也是青蛙便當盒，你對青蛙是有多熱愛？」

　　居然敢質疑她的技能，還吐槽她的品位！一之瀨和音立即反駁：「有本事你跟我的青蛙飯盒打一架啊？」

　　一之瀨正言狠狠瞪她一眼，「以後不准熬夜！要是再讓我發現你熬夜到這麼晚，我一定把你寫小說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

　　一之瀨和音迅速果斷舉起雙手，「我投降。」

　　一之瀨和音投降得毫無骨氣，因為她寫小說這件事是父母並不知道的。

　　其實一之瀨和音已經成功拿到了雜誌社的簽約合同，通過寫小說賺來的錢已經足夠她包養自己的學校零用費用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之瀨和音已經從一個興趣使然的寫手變成了可以作為兼職職業的作者。如果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可以通過自己的勞動成果來賺錢，不知道是高興偏多還是不滿偏多，同齡的同學都有著課業之餘去打工的經歷。總之，一之瀨家的家教，並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在上學的年紀就做這樣的事。

　　不夠開明的父母，和叛逆的自己，似乎只能做著這樣躲貓貓的遊戲。

　　青春真是一個蛋/疼的課題，雖然她並沒有某個部位，但是這不妨礙她為她不順利的事業與愛情難過。


[2]

　　一之瀨和音已經可以通過寫小說來為自己賺點零用錢，而她作為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寫的內容自然是言情小說。

　　可是身為一個寫言情小說可以賺到錢的雜誌簽約作者，她的戀愛經歷卻只有兩次悲劇結局的暗戀而已。一之瀨和音的言情小說裡，主角們的相遇和相愛都在她的安排之下，可是她對自己的戀愛路線卻完全沒轍，也包括眼前這位正處於戀愛困惑期的少女的煩惱……同樣沒轍。

　　面對著涼木裡子苦惱的眼神，一之瀨和音最後出了個不算主意的主意，「喜歡的話就告白嘛。」

　　「告白怎麼可能成功啦！人家都還不認識我，不可能因為我告白就隨便答應我了嘛，肯定要先想辦法讓對方對我有好感度再慢慢來嘛！」涼木裡子無情反駁了一之瀨和音，並且嫌棄她，說道：「你不是寫言情小說嗎，為什麼會說出這麼蠢的話啦。」

　　「那你好歹先讓對方認識你啊……」

　　陷入戀愛煩惱的少女趴在桌子上，蔫了一般有氣無力，「問題就是這裡啊，不是同班，也不是同社團，根本沒有可以有交集的可能性啊。」

　　為了證明之前的自己不是在胡說八道，一之瀨和音一本正經地說，「所以讓你告白嘛，不是要求對方跟你交往，就是讓對方知道有你這個人，並且知道你出現的意圖。」

　　涼木裡子眼睛一亮，剛才還有氣無力的臉瞬間閃著無數朵小紅花，她湊近一之瀨和音，笑容十分甜，「果然寫言情小說的人就是不一樣啊！真是太謝謝你了和音！」

　　不用謝不用謝，我也只是突然腦洞大開而已。

　　原本以為已經解決了涼木裡子的麻煩，誰知道陷入戀愛的少女煩惱特別多。

　　課間休息的時候，涼木裡子再次戳了戳她的後背，等她回過頭來之後，涼木裡子問道：「你說我應該怎麼寫這個情書比較好啊……」

　　「寫什麼情書啊，這種情節多老套，直接跟他面對面的說啊。」

　　聽了這話之後，涼木裡子的小臉蛋開始泛紅，接著滿臉通紅，涼木裡子羞澀說道：「我……當面說會很不好意思啊。」

　　涼木裡子陷入了戀愛之中，每天都在以各種各樣的姿勢展露自己的少女心。這讓一之瀨和音回想起自己的暗戀經歷，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對方的喜好，猜測著對方的性格表現，就像是一個收集者，如同珍寶一般慢慢去觸碰去試探這個人，可是沒有任何人知道她這個收藏家。

　　中午午休的時候收到了話劇社發來的資訊通知，今天下午放學之後在話劇社活動室見，即將舉行新生界的第一次例會，要求每個人都儘量出席。

　　一之瀨和音跟涼木裡子都是話劇社的成員，在這個班級裡如此迅速地成為朋友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作為涼木裡子的好友，儘管一之瀨和音對自己的戀愛經歷都不是很懂，但還是決定出自己的一份力。

　　途徑籃球館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想起來了什麼，她問著身側結伴同行的涼木裡子，「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星座？」

　　「誒？星座？」涼木裡子愣了一下，她撓了撓頭發，有些苦惱的模樣，「我好像還不清楚，不過星座那種東西有用嗎？」

　　「有用哦，可以根據星座分析對方的喜好和反應，儘量避免做對方可能會討厭的行為和動作。」

　　一之瀨和音很誠懇地說著關於星座的學問，目光依舊落在那近在咫尺卻有些遙遠的籃球館。下午的陽光正燦爛，塗抹在那巨大的建築物上，仿佛永遠也無法到達。

　　「……誒？」涼木裡子很明顯沒有跟上一之瀨和音的腦回路。

　　片刻之後，涼木裡子立即笑了起來，「不是吧和音，想不到你居然還相信那麼少女的東西啊，我還以為你完全沒有少女心呢。」

　　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綠間真太郎說起關於星座的信仰，她也是這樣的反應。

　　——想不到你還會相信星座這樣的東西，我還以為只有女孩子才會喜歡星座什麼的呢。

　　第一次見到綠間真太郎的時候是在國小之前，但是嚴格意義上第一次認識是在國小。其實一之瀨和音也是個很普通的小女孩，對於一般小女孩喜歡的東西，她都會喜歡，就比如說綠間真太郎帶在身邊的巨型彩虹棒棒糖，那個棒棒糖圓圓的模樣有她的臉那麼大。

　　一之瀨和音一直都很好奇綠間真太郎帶在身邊的東西為什麼這麼千奇百怪，時而又充滿少女氣息。直到感覺稍微熟起來了一些，一之瀨和音才鼓起勇氣去問綠間真太郎。國小的時候男孩子沒有女孩子長得快，所以綠間真太郎並不比一之瀨和音高，她跟他說話的時候，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要抬起頭才能看著對方。

　　「這是今天的幸運物。」

　　面對著一之瀨和音充滿好奇心的擺弄著他的巨大棒棒糖，綠間真太郎也沒有急著要搶回來的意思，只不過語氣依舊是那般冷淡地解釋。

　　一之瀨和音初次聽到這種解釋的時候，立馬露出不相信的表現。接著，綠間真太郎補上一句，「所以不可以吃。」

　　「……你不會是在認真的吧？」

　　綠間真太郎沒有再多說什麼話繼續解釋，真是個高冷的人。

　　「那麼昨天的浣熊呢？」

　　回答很簡潔，「幸運物。」

　　「前天的通訊錄呢？」

　　「幸運物。」

　　繼續很簡潔。

　　「再往前一天的口紅呢？」

　　「幸運物。」

　　依然很簡潔。

　　難得綠間真太郎如此耐心地回答，於是一之瀨和音也就確定了一件事，綠間真太郎是個相信星座的神棍。

　　至於為什麼她能夠如此清楚地記得綠間真太郎每天帶的幸運物是什麼東西，完全是出自對綠間真太郎這種行為的好奇。

　　可惜的是，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只是一個國小生，算淨身高的話，還比綠間真太郎高那麼0.05釐米。所以那個時候的一之瀨和音不會明白，也無法預測，原來對一個人的好奇就是今後一切的開始。

　　既然棒棒糖是綠間真太郎的幸運物，而且看綠間真太郎的模樣實在是太誠懇，所以一之瀨和音故作動作小心地把棒棒糖輕放回綠間真太郎的桌子。她雙手合十朝著棒棒糖淺淺作揖。

　　「你在做什麼？」綠間真太郎感覺有些奇怪，但仍然語氣平靜冷淡地問她。

　　一之瀨和音轉過頭來看著綠間真太郎的時候，雙手合十的動作還沒有完全收起來，她笑道：「既然是幸運物當然不能當做普通的棒棒糖來對待它了，我剛剛是在拜託它給小真多帶來一些幸運。」

　　綠間真太郎愣了片刻，在她即將轉身跑開之際說道：「不要這樣熟稔地稱呼我。」

　　轉身開始閃的動作瞬間一卡，一之瀨和音回過頭來看了眼綠間真太郎，對方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看起來極為認真。那是一之瀨和音第一次試探著叫對方的名字，因為之前綠間真太郎在她觸碰他的幸運物的時候並沒有阻止，雖然嘴上依舊是冷淡的語氣，可是依然耐心地解釋著，因此她認為綠間真太郎大概認可她是朋友了吧？

　　「好吧，綠間同學。」

　　直到後來的後來，一之瀨和音終於認識到了綠間真太郎只是個彆扭傲嬌的少年，外表高冷毫不關心，可是只要沒有涉及原則問題，他的內心是很溫柔。她的判斷也沒有出錯，綠間真太郎沒有阻止她觸碰他的幸運物，的確是已經把她歸為了朋友。

　　在還沒有擁有少女心的年紀，一之瀨和音只是覺得綠間真太郎是個很可靠的朋友，似乎他說的話他做的事都很正確，所以她也漸漸開始有了她的習慣，比如說研究星座。

　　話劇社的第一次例會召開是在社團活動室裡。

　　剛剛一走進這間活動室，被這活動室的面積嚇了一跳，一之瀨和音沒想到一間活動室居然有這麼大。再抬頭看看四周，牆上貼著許許多多列印的紙，上面寫著的幾乎都是「XX社團於某天已經佔用活動室」。

　　一之瀨和音這才明白原來這個活動室不是話劇社的活動室，而是所有社團共同的活動室，要佔用活動室的話就要到學生會申請。

　　簽到點名之後，全員都已經到齊了。

　　社長正是招新那天跟一之瀨和音接觸的學姐，名叫西野明紗。新生界的第一次例會，社長西野明紗給大家講了一下話劇社的出演活動和一些規矩，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在接下來幾天的社團活動中，涼木裡子在言談中得知了西野明紗學姐的男朋友是籃球社的成員，自此以後，涼木裡子就變成了西野明紗學姐的忠實粉絲。

　　理由只有一個——

　　涼木裡子喜歡的人同樣是籃球社的成員。

　　說起來，雖然涼木裡子的戀愛煩惱纏繞她已久了，但是也不過是才開學一個星期而已，這個時間也不能算是很久很久，所以一之瀨和音居然還不知道涼木裡子喜歡的人是籃球社的成員。

　　「為什麼這麼快你就會喜歡上了籃球社的人啊……」一之瀨和音得知後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其實我國中的時候就很喜歡他了，得知他有意願去秀德之後，我就更加把勁把成績提上去，好在……好在最後終於如願以償能夠在同一所高中了呢。」

　　一之瀨和音沉吟片刻，為這努力的妹子歎了口氣，「可是他卻還不認識你。」

　　為了喜歡的人，總是會忍不住費盡心思，就好比她自己。

　　為了讓這近十年的同學之誼繼續延續，她選擇了秀德高中。為了在新生社團報名的時候見一面，選擇了籃球社報名點旁邊的話劇社。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喜歡她，所以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喜歡赤司征十郎。

　　喜歡過赤司征十郎嗎？可能吧，畢竟那麼優秀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一起在學生會共事了那麼久，班上的人和學生會的人似乎都以為一之瀨和音喜歡赤司征十郎，聽他們說得久了，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是喜歡赤司征十郎的了。

　　可是畢業那天——

　　如此糟糕的畢業典禮，沒明白自己少女心的一之瀨和音。

　　總之，非常感謝那天的赤司征十郎。


[3]

　　開學一個星期之後，學校的學生會招新工作也開始展開。

　　班上不少同學躍躍欲試，打算到學生會大展身手，不過也有一些比較懶和缺乏自信心的人對待這一切顯得比較沉默。

　　涼木裡子也很想加入學生會，僅僅是學生會成員這個稱號就已經很讓人羡慕了。一之瀨和音實在看不下去涼木裡子在「非常想去」和「怕選不上」之間猶豫，最後拉上涼木裡子一起去拿了申請表填好，接著一起去參加筆試。

　　據說筆試很好通過，只要態度誠懇、書寫良好，基本上都會通過筆試的。果不其然，一之瀨和音和涼木裡子都收到了學生會面試的通知。

　　面試是在社團活動室舉行，每十個人一組進去面試，面試完就走出出來。

　　一之瀨和音和涼木裡子的號碼牌是挨著的，所以面試也就在同一組。坐在教室裡的人都是抱著想要參選的心情來到這裡的，一個一個走到前方開始面試的時候都儘量展示出自己最從容最優秀的一面。

　　輪到涼木裡子的時候，涼木裡子仍然有些緊張，就讓一之瀨和音先過去。一之瀨和音無奈，摸摸她的腦袋讓她放鬆一些，接著就走到了前面。一之瀨和音對這一切倒是沒那麼緊張，畢竟她在帝光的時候就有著學生會的工作經驗，甚至因此跟赤司征十郎成為了不錯的朋友，在這方面還不至於緊張，甚至可以說是遊刃有餘。

　　面試人員拋出的問題，一之瀨和音都應對自如，很快就順利進行完了面試。由於規矩要求面試結束就走出活動室，所以一之瀨和音在經過涼木裡子身邊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了一句，「加油哦。」

　　一之瀨和音在活動室的門口等著涼木裡子，在關上門的那一瞬，聽到活動室裡傳來涼木裡子自我介紹的聲音，「我……我是一年C班的、涼木裡子。」

　　聽到這開口第一句都帶著顫音，一之瀨和音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估計涼木裡子選上的幾率不會太高了。一之瀨和音加入學生會之後從普通的成員漸漸做到了副部長和部長，新生面試的時候她自然也就會成為面試考官，對於學生會選拔應該招進來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是清楚那個標準的。

　　涼木裡子很快就從活動室裡出來了，她一把撲進一之瀨和音的懷裡，「完了，我真的好緊張，我感覺我可能沒辦法選上了。」

　　唉，緊張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之瀨和音拍了拍涼木裡子的後背，「走吧，今天沒有社團活動，我請你喝奶茶，然後一起去籃球社看你喜歡的人打籃球怎麼樣？」

　　在秀德周邊的奶茶店裡請涼木裡子喝了一杯奶茶，接著兩個人就返回學校，前往秀德的籃球社。

　　在去籃球社的路上，涼木裡子既羞澀又開心地講著她喜歡的那個人，一之瀨和音這才知道原來那個人還是個學長，而不是同年新生。　　

　　大概身材高大、顏值不低的男生在打籃球的時候都會有著吸引人的光吧，所以籃球社的男生總會有著多多少少的追求者。就比如說帝光打球賽時站滿了女生，也比如說秀德的籃球館同樣有很多的女生，也比如說，越來越多人喜歡著的綠間真太郎。

　　涼木裡子嚼著奶茶裡的珍珠，說道：「和音面試的時候真的超級棒啊！你看起來真的超級淡定超級自信啊，整個人都發著光，要是我也有和音那麼優秀的話就不會像現在那麼苦惱了。」

　　來到秀德已經一個星期左右了，可是還沒有來過一次籃球社，每次都看著這個近在咫尺的建築，卻沒有理由靠近。

　　在踏入籃球館的那一刻，隱約有球鞋摩擦的聲音傳來，一之瀨和音咽下那顆嚼了半天的珍珠，「未必。」

　　「……誒？」

　　籃球館內的畫面終於明晰，球場上的大家正在快速地做著基礎練習，有一個人的身影一眼就進入了一之瀨和音的視野。一之瀨和音看著那個人轉身投球的模樣，依稀想起綠間真太郎剛剛開始打籃球的時候，他還跟她差不多高，可是轉眼間，她跟他說話的時候已經不得不仰著頭了。

　　一之瀨和音微微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因為我喜歡的人比我還要優秀。」

　　*

　　綠間真太郎的家距離一之瀨和音家不遠，差不多半條街就可以走到綠間真太郎家樓下，這也是一之瀨和音國小和國中都能跟綠間真太郎同校的主要原因。

　　國小的時候只覺得綠間真太郎是個很可靠的朋友，雖然他總是冷著一張臉，語氣也冷淡，讓人看不透他的內心，也感覺他很難接觸，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就是那樣的可靠和可信。明明綠間真太郎看起來很難接觸，總是擺著一副不會管她隨她去的模樣，可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百般受挫，一之瀨和音早已不是那個在第一次叫他「小真」時被他拒絕就嚇得趕緊改口的小孩子了。畢竟是巨蟹座嘛，內心裡還是柔軟的，所以綠間真太郎一直都是一之瀨和音幼年時最依賴和最好的朋友。

　　升入國中之後仍然與綠間真太郎同校，得知這件事之後，一之瀨和音高興得在帝光的籃球場上繞圈連跑了兩圈。

　　能夠和最好的朋友繼續在同一個學校，這就是一之瀨和音的興奮點，雖然興奮得有點過頭了。當然，結局是被綠間真太郎冷臉教訓著走出了籃球場。

　　可是，女孩子就像一朵花一樣，在到了一定的年齡之後，她就會盛開。

　　漸漸地，女孩子們都到了明白什麼是喜歡的年齡，出色優異的男生自然也就被眾多的女生喜歡著，那類被許多女生喜歡著的優異的男生裡，也包括她從小時候就依賴著的綠間真太郎。

　　國中的時候不同班，也就沒法像國小時那樣天天都見面，可是一有機會她還是會去見綠間真太郎，也越來越清楚現在的綠間真太郎被多少人喜歡著。自己的好朋友被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和認可，她也超級開心，聽到有人說起綠間真太郎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為對方而驕傲——

　　你看吧你看吧，我們小真就是那麼棒哦。

　　可是那越來越優秀的綠間真太郎似乎也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為什麼喜歡小真的人會變得這麼多了啊，明明國小的時候我還是小真最好的朋友啊，但是現在……總覺得跟以前不一樣啊。」

　　一之瀨和音對著哥哥大人如此抱怨，得來的是一之瀨正言的白眼，「所以你怎麼好意思一直粘著人家啊，也不看看你和綠間到底差多少。」

　　正如哥哥所說的那樣，這樣糟糕的自己，大概沒有任何綠間真太郎驕傲的地方吧。所以即使曾經是不錯的朋友，最後也會在成長的道路上產生分歧的吧。

　　一之瀨和音努力地學習，把中等的成績提升到了可以與綠間真太郎齊平的程度，學生會的工作開始放在心上努力完成，甚至還得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認可和信任。

　　如此努力著成為優秀的人，只是因為不想被你甩得越來越遠而已，只是想要依然是很好的朋友而已，只是想要那顆看看這你越來越優秀的心不再那麼不平衡而已。所以我從來都不知道，那強烈而明顯地「想要靠近你」的想法，在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慢慢滋長著。甚至在朋友圈子裡越來越多人覺得我喜歡赤司征十郎之後，我也以為我是喜歡著赤司征十郎，直到畢業那天，我才明白過來一件我以前從不明白的事。

　　升入秀德前的那個假期，我想了很多很多，也終於有了一個決定。

　　籃球館裡的無關人員雖然大部分都是女生，但其實人並不多，畢竟現在才開學一個星期而已，新生們可能聽聞過秀德的籃球很強，卻還沒有親眼見識過。籃球社還沒有開始打一場正式比賽，就連綠間真太郎這顆來自「奇跡的世代」的金蛋都還在做著基礎練習，因此也就沒有多少人有興趣來圍觀。

　　等籃球賽開始開賽，看過比賽的人一旦多起來，估計籃球社的粉絲就會蹭蹭蹭上漲了。　　

　　自從走進了籃球館，涼木裡子就略顯興奮。其實涼木裡子對籃球不是很懂，她只是能夠看懂她喜歡的學長打球好帥好帥好帥，不過這也足夠讓涼木裡子僅僅抓著一之瀨和音的胳膊處於興奮狀態了。

　　過了好一會兒，基礎練習結束，看樣子是要打一場小組賽了，隊長和監督正在安排分組。此時，綠間真太郎抬了一下眼睛，無意中正好看到了站在對面上方的一之瀨和音，他目光一頓，接著面無表情地轉開目光繼續聽著隊長的安排。

　　居然裝作沒有看見，這個人真是夠了！

　　不過也沒關係，她喜歡。

　　比賽開始之後，涼木裡子的眼睛一直跟著她的學長，不過由於她不是很懂籃球的規則，到了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會拉著一之瀨和音的胳膊問個明白。一之瀨和音正耐心解釋著剛才的動作，接著，綠間真太郎就在半場的地方開始準備投籃。

　　涼木裡子整個人都驚了，她本來就對籃球不是很懂，這個從未見過的情況更是讓她迷茫了，她連忙問：「你看那個戴眼鏡的人，他那是要幹嘛？」

　　「他要投三分。」

　　「雖然我知道我很小白啦，但是、但是在那裡能進？」

　　話音剛剛落下，綠間真太郎投出了球，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

　　一之瀨和音抱著胳膊靠在圍欄的欄杆上，微微地笑著，「裡子，那個投籃的人要好好看清楚哦。」

　　籃球完美地命中。

　　「我要追他。」

[4]

　　要怎麼追到喜歡的人，在一之瀨和音十多年的人生裡，還從來沒有人教過她這個課題，所以就目前的形式而已，一之瀨和音很頭疼。

　　尤其是在她立下flag之後，涼木裡子的反應由驚愕轉變為十二分的好奇。在接下來的籃球訓練中，涼木裡子的目光全程跟在她心愛的學長和綠間真太郎身上，由於綠間真太郎的球技太過驚人，涼木裡子的視線不由自主全都凝在了綠間真太郎身上。

　　直到練習賽即將打完的時候，涼木裡子才緩緩想起一件事，她扭過頭徵求確認一般問道：「那個……那個人是不是奇跡的世代？」

　　「誒？裡子居然知道奇跡的世代。」

　　雖然說奇跡的世代的確是挺出名，但那也僅限於中學生籃球愛好者而已，又不是什麼大明星，走出籃球這個範圍之後也只是身材和顏值高一點的中學生而已。涼木裡子對籃球的興趣不高，不然怎麼會在喜歡的人是籃球社的人的設定下依然對籃球規則不是很熟悉，所以她居然知道奇跡的世代，這讓一之瀨和音有些詫異。

　　「嗯，以前宮地學長有跟帝光打過比賽，我……對那一場比賽的記憶比較深刻。」

　　涼木裡子的聲音不難聽出一些不忍，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事，這也讓一之瀨和音不禁有些想歎口氣。

　　對於那六個人的發展，一之瀨和音也抱有遺憾。幾乎每個人都在成長中改變，也無法避免漸行漸遠。

　　記得自己剛剛跟那七個人認識的時候還是通過赤司征十郎，她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認可，所以在救急的時候，他放心把籃球社的事交給自己，也有幸認識了他們。

　　現在回想起這一路走來的聚散離合，也不知道是有幸還是不幸。距離秀德稍微近一點的只有青峰大輝和桃井五月，其他幾人都遠在京都，而黑子哲也最終去了哪個學校，她不得而知，總之國三的比賽結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黑子哲也。

　　不過，隨著比賽賽程的推進，她大概也很快就會見到他們了吧，作為對手的相見。　　

　　練習賽結束後，監督和隊長講解了一下這次比賽中的問題，並且相應的再做了一組基礎練習，籃球社今天的訓練就結束了。

　　解散回休息室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微微抬起目光朝著她的這個方向看過來，見她果然還在，接著又裝作若無其事般移開了目光，一之瀨和音忍笑。

　　「裡子，今天放學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哦，抱歉。」

　　涼木裡子一副了然的表情，她點頭笑道：「沒關係，和音的運氣比我好，要是我也能熟到跟宮地學長一起回家就好了。」

　　臨走前，涼木裡子拍了拍一之瀨和音的肩膀，「要加油哦！」

　　說起來，開學一個星期以來，她還沒有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過，似乎國小和國中一起回家的經歷也不多。

　　國小的時候年齡比較小，內心比較單純，沒有那麼多顧慮，因為很想跟綠間真太郎做朋友所以就跟在他的身邊，尤其是在清楚他看起來高冷的外表下其實只是傲嬌之後。相反到了國中之後，反而沒有那麼多敢去接近綠間真太郎了，也許一開始是覺得越來越優秀的綠間真太郎變得有些遙遠，但是到了後來反倒是少女心的彆扭在作怪。如果不是畢業那天幫了大忙的赤司征十郎，可能她現在還是死蠢地迷茫著。

　　——我要追他。

　　畢業後的那個假期她想了又想，也終於明白了這是她最想去做的事。

　　籃球社的成員陸續走出來，籃球館的外觀也被下午的陽光塗抹出好看的顏色。

　　「好像有人在等你啊。」

　　與綠間真太郎同行出來的還有一個男生，在綠間真太郎走出來的那一刻，一之瀨和音就看到了他的存在，當然也有注意到綠間真太郎一眼就到她之後若無其事裝作不知道的模樣。直到他身邊的男生說出了那句話，綠間真太郎才如同得到了提醒般的轉過頭來看向一之瀨和音。

　　這讓一之瀨和音有些忍不住想笑。　　

　　我知道你傲嬌，但我不說，我就看看。

　　綠間真太郎走到她面前，淡淡問著：「你怎麼來這裡了？」

　　一之瀨和音微微笑著，眼睛裡的笑意充滿無辜的意味，「今天沒有社團活動，挺閑的，所以就來看看小真打籃球啊。」

　　「……」

　　內心彆扭的少年似乎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自從國小之後，除了有事的情況下，就沒有再這樣找過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不過既然她現在已經確定了心意，並且立下了目標，雖然沒什麼攻略經驗，不過她想試試。要追人家嘛，肯定要先創造各種各樣相處的機會啊，自己跟綠間真太郎的家是同一個方向，這是多麼棒的先天條件，不好好利用就太枉費她寫言情小說的經驗了！

　　說幹就幹，一之瀨和音笑著湊過去問道：「要一起回家嗎？」

　　綠間真太郎的內心明顯受到了一點衝擊，雖然表情表現不夠明顯。

　　「順路嘛。」一之瀨和音又說些，有點像慫恿。

　　他身邊的少年拍了拍綠間真太郎的肩膀，笑著說道：「不要害羞嘛，既然順路當然要一起回去了。」

　　少年你很懂啊！一之瀨和音給那人遞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高尾，這不是害羞。」綠間真太郎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般平淡無波，帶著重音的反駁聽起來更是暴露了真相。

　　最終，綠間真太郎還是跟著一之瀨和音一起回家了，現在綠間真太郎的身高可比一之瀨和音高一大截了，僅僅是看那被陽光拉長的影子都能看到明顯的身高差。

　　此時綠間真太郎的內心一定翻滾著無數個問號，但一之瀨和音就是不說話，打算看看綠間真太郎能夠忍到什麼時候。其實綠間真太郎這個人的確如他外表那般高冷不好接觸，但是一旦接觸了、成為了朋友範圍的人，那麼他的高冷就變成了一層透明的皮，內心裡的東西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之瀨。」

　　傲嬌終於敗給了糾結。

　　「……」

　　但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於是再次陷入了省略號的空白。

　　一之瀨和音指了指前方的兩道影子，說道：「我還沒發現小真現在比我高這麼多了呢，你說你是吃什麼長這麼高的啊，明明國小的時候你還跟我差不多高。」

　　好不容易打算好好問清楚，但是話題被岔開了。綠間真太郎的目光隨著她說的話看了一眼面前的影子，一本正經地說，「男生的發育時間比女生要晚一些，而且，外界的客觀原因對身高的發展來說是次要的。」

　　「哦……你說要是我以前跟你一起開始練習籃球的話，會不會長得更高一點？」

　　看了一眼一之瀨和音仍然在研究影子的模樣，綠間真太郎淡淡說道，「其實對於女生來說，你並不算矮。」

　　一之瀨和音的身形不是較小型，也不是巨人型，很標準普通的身形。如果不是要去當模特什麼的話，這樣的身高就是正好。

　　一之瀨和音的模樣看起來像是仍然在研究影子。

　　由於身高的差度，她微微垂首的時候，他只能看到她的頭頂。

　　半晌後，一之瀨和音抬起頭來看向他，眼睛裡漾著明亮的笑意，「其實身高什麼的也無所謂，我只是在想，明明以前我們差不多高，但是現在小真已經比我高這麼多了。」

　　「原來我們已經變化這麼多了，所以我也很久沒有再跟小真一起回家過了。」

　　這正是綠間真太郎之前一直在糾結著要怎麼問的問題。

　　自從國小以來……好像就沒有再一起回家過了，除了偶爾路上碰到了或是其他一些有理由的情況。似乎人都是這樣的，人小的時候做什麼都不覺得不對勁，可是一旦懂得了一些事之後，自然而然就會覺得像幼時那麼熟稔似乎不太好。

　　「以後都一起回家吧？」

　　「就像以前那樣。」

　　以上兩句話只是一之瀨和音內心的情景模擬，實際上她並沒有說出口。雖然這樣直白的方式很簡單粗暴，但是對綠間真太郎來說似乎並不適合，她保證這個人會一本正經地說出拒絕的話來！根據她對綠間真太郎這麼多年來的瞭解，一旦他產生了害羞、感動這一類會讓他高冷形象崩壞的情緒，他就會擺出高冷臉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個彆扭傲嬌的少年，太簡單粗暴是會嚇到他的，攻略這事兒只能慢慢來。　

　　既然要確定攻略的劇情，那麼就要根據被攻略人物的性格來。好歹認識了這麼多年，一之瀨和音對綠間真太郎的人設把握得還是挺到位的，所以一之瀨和音對接下來的攻略劇情也有了一個大體的方向。

　　所謂日久生情，這就需要很多的相處時間來培養感情。


[5]

　　根據一之瀨和音的劇情經驗，攻略計畫要根據男主的人設來確定。

　　就好比放學一起回家這事，對方是綠間真太郎的話——

　　「一起回家嗎？」

　　「一起回家吧？」

　　以上這樣商量的語氣絕對行不通，就算他的內心裡沒有什麼不情願，但也會彆扭起來。萬一他一本正經地選擇了拒絕的選項，那她可就得再想其他的方法圓場了，這就顯得麻煩許多。

　　更何況，綠間真太郎的腦子可不蠢，她對他的企圖太過明顯的話，他一定能夠感知到，說不定會讓他有所反感。

　　……不，等等。

　　綠間真太郎的腦子的確不蠢，但是他對感情方面的感知能力好像很低下啊……

　　*

　　這讓一之瀨和音回想起曾經在帝光的時候，她開始對學生會的工作上心，表現出來的能力在成員中愈顯出色，很快就得到了其他成員和老師同學的認可。國一的時候只是作為普通的成員，到了國二之後就可以競選部門部長和副部長了，一之瀨和音優異的成績和出色的工作讓她成功地拿下了部長之職。除此之外，一之瀨和音在國一的時候競選進入了校廣播部的播音員，每週三的中午和下午時間都能夠聽到一之瀨和音的播音。

　　總體來說，一之瀨和音在帝光中也是個受人關注的人。

　　一之瀨和音跟赤司征十郎本就是同班，國二之後學生會工作讓他們稍微熟悉了一些，與其說是成為了不錯的朋友，不如說是成為能夠讓赤司征十郎信任的人。也許是青春期彆扭心理在作怪，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在國中階段反而不如國小那麼走得近了，所以直到國二的時候，才通過赤司征十郎於某個契機認識了奇跡的世代的各位。

　　也許是兩人在出色程度相當，也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走得比較近，總之，一之瀨和音與赤司征十郎這兩個名字就被擺放在了一起。

　　赤司征十郎是懶得去管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反正也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而一之瀨和音卻是還不懂所謂少女心，所以那些隱晦含義的話對她來說有些無法理解。

　　可是後來，赤司征十郎的名字在她的耳邊提到的次數太過頻繁，而赤司征十郎也確實是非常好的人，連她自己也覺得大家說的好有道理。她喜歡赤司征十郎嗎？也許大家說的對吧，就是那樣吧。

　　「可是小一之瀨喜歡小赤司的話，為什麼不告白呢？畢業之後就沒什麼機會了吧。」如此稱呼著赤司征十郎的人，當然是黃瀨涼太了。

　　因為赤司征十郎的關係認識了這個班上許多女生都喜歡的帥氣擔當黃瀨涼太，他的隊友們都被他在姓氏前加上了一個「小」，頭一次聽他這樣叫綠間真太郎的時候，不知為何那種可愛的稱呼讓她瞬間笑出聲來，緊接著綠間真太郎的臉色就僵了那麼一下。

　　其實剛剛跟黃瀨涼太認識的時候，他還是很恭敬地稱呼自己為「一之瀨同學」，不過，正如剛才介紹那般，一之瀨和音在帝光也算是個受人關注的優等生，對許多人來說，一之瀨和音也是個被崇拜的物件。因而，一之瀨和音很快就達到了黃瀨涼太心中的認可值，稱呼也變成了「小一之瀨」。

　　「喜歡就要告白嗎？」一之瀨和音很認真地看著黃瀨涼太，似乎在思考他問話的可行性。

　　黃瀨涼太原本也只是建議一下，見一之瀨和音的回應如此認真，他也微愣了一下，接著略顯苦惱地說著：「其實我也不是很懂啦，因為我也沒有追求別人的經驗。」

　　「小黃只有被追求的經驗呢。」一旁的桃井五月笑著湊過腦袋來說著。

　　「不要那麼說嘛，雖然是事實沒錯……」黃瀨涼太單手撐著自己那張怎麼賣萌都不過分的側臉，為好友的戀愛而思索著自己的經驗，「被女生追好像也沒有什麼印象特別深刻的事，不過大部分都是直接告白吧。」

　　「跟你告白的人，你記得哪個？」一之瀨和音看他一眼。

　　黃瀨涼太立即陷入一秒的迷茫，接著了然一般，再次為好友的戀愛而苦惱起來，「也是啊，又不是喜歡的人，就算去告白也記不住對方啊。」

　　一之瀨和音一攤手，「所以咯，告白有什麼用啊。」

　　跟黃瀨涼太和桃井五月探討著這些事的時候，是在帝光門口的便利店。那時候是國三，奇跡的世代幾人都已經不如最初那般。

　　但那些矛盾重重也更多是發生在籃球方面，生活中碰面了見到了還是會打招呼，就是這一點，讓一之瀨和音感到不是那麼完全的遺憾。

　　「小綠間——」

　　伴隨著黃瀨涼太熱情滿滿地打招呼聲和招手的方向，一之瀨和音回頭便看到了正獨自走出校門的綠間真太郎。黃瀨涼太他們當然早就知道其實綠間真太郎和一之瀨和音原本就認識，所以綠間真太郎在場的時候，說起關於一之瀨和音的戀愛煩惱更是沒有什麼顧忌。

　　四個人買了冰棒之後同路回家，繼續著一之瀨和音該怎麼追赤司征十郎這個話題。

　　只是多了綠間真太郎之後，一之瀨和音就不想再說起這個話題了，不知為何。

　　「說起來，明明小綠綠跟和音認識了那麼久，為什麼還不知道和音喜歡赤司呢？今天我們說起和音喜歡赤司的時候，小綠綠還很驚訝的樣子呢。」桃井五月說著。

　　一之瀨和音的目光也瞬間轉到了綠間真太郎的身上，只見綠間真太郎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淡淡地說道：「我沒有關注過這些問題。」

　　最後不知道話題被繞到了什麼地方，最終，畢業那天，一之瀨和音還是被好友們撮合了。

　　與赤司征十郎碰面的時候，氣氛迷之尷尬。

　　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以為自己也是如同大家所說的那樣喜歡著赤司征十郎，所以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感到尷尬，也不明白為什麼綠間真太郎在場的時候不想說起那些話題。

　　直到赤司征十郎率先打破了兩人的僵局，清冷柔和的聲音十分淡定從容，「其實這一切只是開的一個玩笑。」

　　「……是的，他們太會玩了。」一之瀨和音順著話題，企圖緩解氣氛尷尬。

　　對話似乎並沒有去理會她在說什麼，那聲音清冷柔和，還帶著篤定的意味，「你喜歡的人，是真太郎吧。」

　　雖然畢業那天莫名其妙被幾個人設計去給赤司征十郎告白，但是好在赤司征十郎機智地早已看穿了一切，畫風才沒有繼續尷尬下去。

　　畢業之後的那個假期，一之瀨和音安靜地待在家裡，買了很多書在家裡慢慢地看，鮮少出門。也就是在那個假期裡，一之瀨和音興趣使然試了試投稿，結合心中所思所想，沒想到竟然成功了，接著就開始了她的小說作者之路。

　　言情小說裡的字句都隱含著她的幻想和她的現實，她好好地思考著畢業那天赤司征十郎對自己說的話。

　　回憶追溯著，從初次相見到國小的相識再到帝光的追逐，她也終於明白，其實她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綠間真太郎。

　　事實可見，綠間真太郎在感情方面的事確實是遲鈍的一個人，不巧的是，她也如此遲鈍。

　　不過有一點倒是幸運，她不怕不要臉，喜歡的人當然就要追啊！

　　可惜這裡是秀德而不是帝光，不然她還可以擁有幾個給她助攻的小夥伴，黃瀨涼太那些被追求的經驗說不定也能夠拿出來派上用場。不過呢，雖然現在已經升入高中了，但幫自己出力的好友還是有的。就比如說此時此刻，正是下課的休息時間，涼木裡子拿著手中的雜誌卷成一個圓筒狀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後背，目光一定，那本雜誌正是一之瀨和音正在連載小說的那一本。

　　剛剛認識涼木裡子不久，涼木裡子就得知了這件事，確切的說，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一之瀨和音的馬甲。這本雜誌的閱讀人群本來就是年輕的中學生，涼木裡子幾乎每期都會買，對於雜誌上的常駐作者更是十分熟悉，所以在跟涼木裡子成為好友之後，她就掉馬了。

　　「你喜歡的那個人好像有點不好相處啊……」涼木裡子看起來似乎有些為她擔憂。

　　一之瀨和音嘿嘿笑了一下，「不會的，其實內心很溫柔。」

　　「那……那我們喜歡的人都是籃球社的人，以後沒有社團活動的時候就一起去籃球社怎麼樣？」

　　一之瀨和音嘿嘿一笑，「正有此意。」

　　只不過有些難以實現，經驗來自帝光生活真實體驗。

　　一之瀨和音記得之前在帝光的時候，眼看著自己距離綠間真太郎越來越遙遠，他越是優秀，就越是顯得自己差勁。在那之後，她努力地提高了自己表現平平的成績。國中一年級的時候誤打誤撞進入了學生會，但由於自己比較懶散，老師和學姐學長都不怎麼安排工作給自己了，所以在學生會裡一直都是一個邊緣人物。

　　在她為了縮短那段拉開的差距而努力之後，她的業餘時間也減少了，每天都忙得像個陀螺一樣。

　　雖然與綠間真太郎見面相處的時間變少了，但是卻感覺比以前更加親近了，所以一之瀨和音徹底明白了在要一起進步才能繼續並肩同行。

　　來到秀德之後，一之瀨和音繼續競選了學生會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話，她是不會被踢掉的。她的學習成績已經提上來了，不需要再像國中逆襲時那麼拼命，但是她又增加了一個雜誌撰稿的工作，再加上學生會的工作，恐怕去籃球社看綠間真太郎的時間並不多。

　　就連放學一起回家這個設定都會有些難以實現吧……一之瀨和音有些頭疼。


[6]

　　「喜歡一個人就要追啊，藏在心裡等著發黴嗎？」

　　以上就是一之瀨和音見到黃瀨涼太之後，面對著黃瀨涼太那張明顯跟不上劇情的臉說的第一句話。

　　黃瀨涼太高中去了海常，按理說應該是不怎麼有機會見面了，畢業以來聯繫都是通過網路和手機，好好地一個模特小夥伴都發展成了網友關係。昨天晚上黃瀨涼太說有一個驚喜要給她，不管她怎麼威逼利誘，黃瀨涼太都十分有原則地表示拒絕透露。但是最終的結局，黃瀨涼太的蠢還是讓他沒忍住提前暴露了出來。

　　其實黃瀨涼太也並不是蠢，那只是對待熟悉信賴的人特有的表達方式。因此，在帝光的時候被同班同學拜託怎麼接觸黃瀨涼太，一之瀨和音給出了一個結論——

　　當你發現黃瀨涼太在你面前越來越蠢了，那你距離成為人生贏家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不對，現在不是探討黃瀨涼太是真蠢還是假蠢的問題。

　　現在面臨的情況是，黃瀨涼太現在的確是一臉蠢萌的表情望著她，顯然方才一之瀨和音說的話對他的大腦進行了巨大衝擊，「不、不是這句啦！是前面那一句！」

　　沒錯，昨天晚上黃瀨涼太藏掖著不肯說但還是抖了出來的那個驚喜，就是好久不見的黃瀨涼太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並且約在了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咖啡廳。

　　一之瀨和音很好說話的模樣，按照黃瀨涼太的要求重複了一遍那句話，「我說，我喜歡小真，我要追他。」

　　「小一之瀨你……你這是什麼情況啊，你喜歡的難道不是小赤司嗎？」黃瀨涼太看起來好像比她本人還要糾結，仿佛她正在做著什麼讓他痛心疾首的事，他一本正經地勸說她：「小一之瀨，雖然畢業的時候小赤司是拒絕了你，但是你……你不能這麼快就始亂終棄啊。」

　　「不不不，其實是搞錯了，我並不是喜歡赤司，赤司也知道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一直都是小真，赤司也知道我喜歡的是小真。」一之瀨和音簡單快速地解釋完畢，「明白了嗎？」

　　「……哦，好像明白了，但是不太懂。」

　　信息量太大，畢竟這是一個覺醒的少女心引起的世界天翻地覆。反正週末的時間也閑，現在跟黃瀨涼太面對面地說話也不怕說不清楚，一之瀨和音就慢慢講著畢業那天與赤司征十郎發生的事以及這些年和綠間真太郎之間的變化。

　　仔細算起來的話，雖然跟黃瀨涼太在帝光的時候就成了朋友，但是兩人不同班，她也不怎麼去籃球部，所以碰面聊天的機會也不是時常能有，關於她和綠間真太郎的事還沒有這麼詳細的講過。

　　「原來你們在國小之前就認識了嗎？」黃瀨涼太的表情像是打開了世界的新大門。

　　「只是相遇，但那還不算是認識。」

　　一之瀨和音第一次見到綠間真太郎的時候，兩個人都還沒有上國小，一之瀨和音還是個留著長髮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綠間真太郎也還不是打籃球的神棍。不過那時候的相遇，的確是和籃球有關。

　　據說，一之瀨和音的父親大人在年輕的時候也是籃球賽場上的一把好手，並且把這個基因完美地遺傳給了一之瀨和音的哥哥。可惜哥哥大人跟「奇跡的世代」們不是同一個時代，不然一之瀨和音也很樂於看看他們較量一下高低。一之瀨和音與一之瀨正言是親兄妹，哥哥的籃球打得很好，而妹妹打得怎麼樣……一之瀨和音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她並不是很喜歡打籃球，確切的說，是不喜歡運動。

　　一之瀨和音雖然不喜歡運動，但是小的時候喜歡跟著哥哥跑，對於籃球也十分瞭解。曾經在帝光的時候，桃井五月分析對手資料和資料的時候，可沒少麻煩一之瀨和音幫忙。恰好一之瀨和音與桃井五月是同班，碰上桃井五月要分析比賽對手而她又比較忙的時候，她就會毫不客氣地利用一之瀨和音這個資源。

　　對於國小以前的記憶，一之瀨和音幾乎已經不太能夠記得清楚，只有那麼一個模糊的大概。

　　時間……大概就是在國小開學前不久吧，一之瀨和音跟著哥哥一起去了街頭球場。哥哥的隊友都很喜歡逗一之瀨和音，大概是這麼跟在哥哥後面跑的妹妹只有她一個。他們打累了就開始教她玩籃球，結果一之瀨和音那時候個子小力氣也小，完全不沒有投球的能力，所以一之瀨和音只好用盡全身力氣向著籃球框砸過去。

　　如此砸法當然是不可能投進了，倒是籃球被大力反彈滾出了球場範圍，一之瀨和音就趕緊跑出去撿。

　　籃球滾動的速度比她的腿要快得許多，跑出了老遠都還沒有追上滾動速度慢下來的籃球。

　　眼看著就要追上籃球了，結果前面是一個下坡的石梯，這要是不快點追上去，籃球豈不是要滾得更遠了？就在一之瀨和音被這籃球氣得想一腳踹飛它的時候，視野裡已經率先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籃球在他的腳邊停止了滾動，接著那人彎腰將球撿了起來。那人的手跟她的手一般大小，卻輕而易舉就將球翻過來單手舉了起來。

　　他抬起頭來略微觀察了一些四周，了然一之瀨和音是籃球的主人之後，便走上前來就把球遞到了她的手中。

　　終於結束追球了！一之瀨和音松了口氣，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抱過籃球後立即笑著道謝，「謝謝你，你也是來打籃球的嗎？」

　　那人站在石梯下一階臺階，而她站在石梯上，差著一個臺階的高度，她顯得要略微高一些，但是對方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讓她感到十分局促。

　　「不是。」

　　要做的事也做完了，他就轉身離開了。

　　一之瀨和音站在臺階上，抱著籃球，看著那人轉身一步一步走下臺階，步伐沉穩。

　　直到身後傳來發現她追球太久的哥哥叫她名字的聲音，一之瀨和音才抱著球跑了回去。

　　幾天後的國小開學，走進新的班級教室，一之瀨和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身影，相視一望的時候很明顯對方也能夠記得她是誰，但語氣和舉手投足依舊是初見那天那般冷靜冷淡。

　　面對著一之瀨和音在這裡見到認識的面孔表現出來的驚訝與熱情，綠間真太郎的反應就顯得冷靜很多了，他抬起眼睛看著她，目光平靜，口吻似乎又顯得有些鄭重其事。

　　「我叫綠間真太郎。」

　　……

　　……　　

　　參考一之瀨和音的人生經歷裡只有兩次戀愛經歷，而且都是暗戀，所以一之瀨和音喜歡綠間真太郎原本應該是一個心酸的暗戀故事，但是最後一之瀨和音把劇情硬生生改成了攻略故事。

　　嚴格意義上來說，一之瀨和音並沒有暗戀過別人。她喜歡綠間真太郎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她喜歡赤司征十郎其實並沒有喜歡上，所以，她真正確定了心意喜歡上一個人就是現在。不過，以前在帝光的時候，黃瀨涼太他們以為自己喜歡赤司征十郎，所以沒少給自己講一些方法啊套路什麼的，當時雖然沒有採用的打算，但都是留有印象的，現在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場。

　　跟黃瀨涼太在咖啡廳待了一個多小時，這讓一之瀨和音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話題戛然而止，一之瀨和音盯著黃瀨涼太，問道：「你這次來不會就是跟我聊天聊一個下午吧！」

　　直覺告訴她，真相肯定不是這樣，而緊接著黃瀨涼太的表情由迷茫變為驚恐更讓一之瀨和音確定了這個事實。黃瀨涼太趕忙去付帳，然後一副要哭了的模樣跟一之瀨和音說道：「我今天要去誠凜看小黑子的！現在去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誠凜的社團活動，小一之瀨我們快走啦！」

　　……果然！

　　一之瀨和音跟著黃瀨涼太快步跑著，這才發現這家咖啡廳距離誠凜不遠，她似乎也明白了黃瀨涼太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了這裡的理由，是方便去誠凜吧？

　　「小一之瀨快點啦！」黃瀨涼太跑出了一截才發現一之瀨和音沒有跟上來。

　　一之瀨和音幾乎要斷氣了，她扶著自己的腰對黃瀨涼太喊道：「你先走，別管我。」

　　讓她突然做這種激烈的運動簡直是要了她的命啊！眼看著黃瀨涼太的面部表情由糾結變為下定決心後轉身快步拋開，一之瀨和音立即站著好好地順了氣，這才重新提起腳步前往誠凜。

　　當一之瀨和音趕到誠凜的時候，環顧了一下這個學校，她是方才才知道黑子哲也是來了這所學校。

　　奇跡的世代幾人都去了籃球強校，只有黑子哲也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可以理解。

　　走到籃球社的時候，果然訓練都已經結束了，黃瀨涼太一見到她趕過來了，連忙一副哭相撲過來，「小一之瀨你真的好慢啦，你要是早點過來說不定就能跟我一起勸小黑子回到我身邊了！」

　　這才發現黑子哲也也在旁邊不遠處，他身邊的人似乎是他的新隊友和夥伴們。目光對視的時候，黑子哲也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了，一之瀨同學。」

　　「是啊好久不見了，我今天才知道你來了誠凜呢。」

　　回頭黃瀨涼太仍然掛著寬麵條淚表現他內心的傷心欲絕，而不遠處黑子哲也身邊的誠凜朋友們見到這位奇跡的世代天才如此模樣都顯得有些幻滅。

　　一之瀨和音雖然知道這貨在熟悉信任的人面前是有點二，但她對目前情況十分不明，她指了指黃瀨涼太，問黑子哲也，「能告訴我他怎麼了嗎？」

　　「一之瀨同學不用在意他。」

　　黃瀨涼太立即抬起頭，臉上的寬麵條淚再次奔湧，「小黑子好過分！」

[7]

　　「小真，我成功入選學生會了哦。」

　　成功地發送了資訊，一之瀨和音把手機收了起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到綠間真太郎的回復。此時正是社團活動時間，籃球社肯定也已經進入了訓練，綠間真太郎要等到訓練結束再看手機了。

　　剛剛收好手機，身後就傳來西野明紗學姐的聲音，「一之瀨和涼木，你們兩個去活動室抱一下我們的錄影。」

　　自從得知西野明紗的男友就在籃球社之後，涼木裡子對西野明紗格外親近，她立即立定站好，笑道：「是！社長大人！」

　　其實話劇社的成員並不多，在秀德的眾多社團之中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社團而已，所以搬東西這些事也不得已拜託給女生來做。

　　一之瀨和音對話劇的興趣也不是很大，只是覺得加入點社團玩玩還挺有意思的。開學報導那天為了能夠見到綠間真太郎，她就在籃球社報名點附近的社團裡隨便挑了一個稍微感興趣一點的，反正她這人不挑，能好好相處就好。

　　話劇社的社團活動一周只有兩天，因為現在學校裡沒有什麼活動，所以話劇社也不需要緊急排練什麼東西，只有普通的培訓教學，而且結束得也比較早。由於西野明紗的男友就在籃球社，因此在社團活動結束之後，三個人都會一同前往籃球社。

　　一之瀨和音雖然沒有擺明對綠間真太郎說以後一起回家這樣的話，但是每天下午有空就會到籃球社來等著他一起回家，一副沒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綠間真太郎只要沒有特殊情況，都會順勢跟著一之瀨和音同路。幾次同路之後，一之瀨和音也知道了原來第一天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時碰面的那個男生叫高尾和成，是目前秀德籃球社裡與綠間真太郎關係最好的一個了。

　　學生會那邊的競選結果已經出來了，一之瀨和音果不其然成功入選，不過她考慮到自己撰稿寫小說會佔用自己許多時間，所以學生會競選的部門也是相對工作量比較少的部門，因此時間倒也安排得過來。

　　按照一之瀨和音的計畫，課間的時候製造一次小偶遇，午休的時候一起去吃個便當，下午一起回家，然而以上只是一之瀨和音的計畫，也就是說這一切並沒有實現。

　　……實在是，太忙了啊。

　　一之瀨和音從活動室裡走出來，手中抱著一個大大的紙箱子，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

　　本來應該是比較愜意的午休時間，但是臨時接到了學生會裡部長大人的安排，她就被安排到了活動室去搬東西。按照名單上的東西，基本上每個班的考勤記錄本都在裡面，清點了一下數量，一之瀨和音就開始往學生會搬過去。

　　學生會的活動室並不在教學樓，要穿過校道走到社團活動室那一帶，因此即使這一個箱子裡基本上都是些本子之類的東西，但是抱久了仍然會覺得手臂酸痛。

　　胳膊酸痛讓一之瀨和音有些忍不住有些呲牙咧嘴，為了快點擺脫這個紙箱子，她開始加快腳步，渾然不覺身後有人叫著自己。直到身後叫著她名字的人追到了她面前，並且趁她還未回過神來之際，迅速將她手中的箱子接了過去。

　　「一之瀨同學，我剛剛叫了你好多聲，你都沒有聽到嗎？」

　　說話的這個人，一之瀨和音一眼認出來是高尾和成，就是那個綠間真太郎來到秀德之後關係最不錯的那個隊友。

　　前不久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的時候聽他說起秀德籃球社的事的時候，聽他說過不少關於高尾和成的事。而一之瀨和音對高尾和成印象最深的是她第一次去找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的時候，這人助攻得太棒了少年你很懂啊！

　　「抱歉抱歉，我剛剛只顧著關注這個箱子了。」一之瀨和音解釋著。

　　她見紙箱已經到了高尾和成的手裡，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從他手中抱回來，這時聽到高尾和成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不過這個呢就不用你擔心了，小真一直想幫忙呢，不然我也不會這麼費力地叫你了。」

　　說著，高尾和成就把箱子遞到了旁邊一句話未說的綠間真太郎手中。

　　「高尾，不要隨便說話。」綠間真太郎貌似嚴肅地反駁著高尾和成的言論，然而手中接過箱子的動作十分自然。

　　高尾和成對綠間真太郎的教訓並沒有任何地不滿，他稍微湊近一點到一之瀨和音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雖然這樣並沒有什麼用，「是說真的哦，剛剛就是小真看到了你，並且說要過來給你幫忙的，結果也不肯叫你的名字，還得讓我不停地叫你……」

　　「高尾。」話未說完，綠間真太郎已經聽不下去了。

　　看嘛，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並沒有什麼用，高尾同學你只是故意做出一個不要讓他聽到的樣子而已吧，其實你就是故意要讓綠間真太郎聽到吧！我的天啊這個人……這個人簡直是她的學習物件啊！

　　聽到自己被點了民，高尾和成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綠間真太郎，又回過頭來看著一之瀨和音，一副有些苦惱的模樣，「哎呀糟糕糟糕，居然被小真聽到了。那小真你幫一之瀨搬過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高尾和成走後，兩個人沉默互看著，接著綠間真太郎率先開口，「這個要抱去哪裡？」

　　「去學生會的活動室，這些都是要用的東西，我們部門的部長今天中午的時候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做這件事，因此我連午飯都還沒有來得及吃。」在這個認識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好友面前，一之瀨和音也放鬆了起來，抱怨著這個沒有午飯的午休時間。

　　「還沒有吃午飯？」

　　「是啊，所以打算快點搬過去，然後回去吃飯……」

　　——咕。

　　這個時候肚子突然叫了起來，並且十分乾脆，毫無預兆。

　　偷偷瞄了一眼綠間真太郎的神情，對方似乎沒有什麼觸動，腦海中一晃而過的畫面，緊接著一之瀨和音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綠間真太郎神色一頓，說道：「你在笑什麼？」

　　「你記不記得我國小的時候啊，我忘記帶中午的便當了，也沒有帶錢，那天就沒有午飯吃，那件事你記不記得啊？」

　　一之瀨和音望著他，他遲疑片刻，最終如實點頭，「嗯。」

　　「我那可是第一次聽到肚子會叫，我的天啊那天上課的時候看漫畫看到有妖精出現，我還以為我肚子裡藏了一個妖精呢。」

　　「……」

　　「我還以為妖精會在我的肚子裡慢慢長大最後把我吃掉，正好那會兒肚子超級餓，所以特別難受，我還以為是妖精在吃掉我的肚子。」

　　「……」

　　距離學生會的距離已經不遠，很快就到了活動室。

　　一之瀨和音講著兩個人以前的小事，綠間真太郎全程作為一個聽眾，不過她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滿，他能夠耐心地在她身邊聽就挺好了。到了學生會活動室，一之瀨和音從綠間真太郎手中接過那個紙箱子，放到部長的面前，笑道：「終於搬過來了，部長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部長一邊簡單地翻著箱子，一邊說道：「真是太麻煩你了，實在是一時找不到人手，只好拜託你來做這件事了。」

　　「沒關係的，有什麼事做的話隨時可以擺脫給我。」一之瀨和音將齊耳短髮別到耳後，微微笑著，一臉和氣。

　　轉身走出了活動室，一之瀨和音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她撐著自己快要餓彎了的腰，有氣無力說道：「我要回去吃飯了，小真你有事去忙吧。」

　　舉起手丟給他一個有氣無力的拜拜，一之瀨和音就用盡力氣奔向了自己的便當，只給綠間真太郎留下了一個奔跑的背影，齊耳短髮並不會隨風飄飄。

　　終於打開了熟悉的翠綠色青蛙便當盒，其實便當盒已經用壞過幾個了，但是買新的便當盒時還是會買青蛙便當盒。

　　一之瀨和音記得家裡要給她準備便當盒的時候，讓哥哥帶著她去商店裡挑，她看著各種各樣的便當盒都覺得很喜歡，正糾結著買哪一個好的時候，青蛙便當盒進入了她的視線。一之瀨和音把綠間真太郎的模樣跟眼前的青蛙便當盒聯想在了一起，越看越覺得相似，於是毫無猶豫從貨架上拿起了這個。

　　「小真你看，這個是我的便當盒，以後我也有便當盒了。」一之瀨和音把便當盒帶到學校之後就首先拿到綠間真太郎面前分享。

　　綠間真太郎看了一眼，應聲，「嗯，挺好。」

　　而且沒有反對她這麼稱呼他。

　　「我覺得這個跟小真的發色特別像，所以就買了這個，我打算好好記住小真的一飯之恩！」

　　一之瀨和音一臉獻寶的模樣看著綠間真太郎，那個國小的時候打算跟綠間真太郎好好做朋友的女孩子還留著長髮梳著雙馬尾，滿眼期待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還帶著笑意，仿佛浮著光。

　　一飯之恩什麼的，綠間真太郎手中動作一頓，依稀可以看得出他很頭疼。


[8]

　　長髮紮成雙馬尾，平日裡精神抖擻如同本人一樣的雙馬尾，此時也有氣無力地軟軟趴在一之瀨和音的肩上。

　　趴在桌子上忍受著被妖精吃掉的痛苦，一之瀨和音整個人蜷縮起來也看起來是很小的一隻。

　　「那不是什麼妖精，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妖精，你只是肚子餓了而已。」

　　好像有什麼很香的味道。

　　一之瀨和音從桌面上抬起頭來，首先進入視線的是綠間真太郎的手……裡拿著的三明治。

　　「怎麼會沒有妖精啦，明明那些書上都說有，」一之瀨和音略顯不滿地反駁著綠間真太郎的言論，從他的手中接過來那個三明治，又抬起頭小心翼翼確認了一下，「這個是給我的？」

　　一之瀨和音看著他的眼睛裡流溢著隱含的希冀，還透著喜悅。

　　就在前不久，一之瀨和音第一次嘗試著叫綠間真太郎的名字，結果被對方拒絕了。明明感覺已經是不錯的朋友了，所以想試一下叫對方的名字，結果被拒絕……於是一之瀨和音就感覺自己和綠間真太郎還沒有達到很好的朋友的境界，因此對綠間真太郎也稍微稍微稍微客氣了那麼一點點。

　　此時綠間真太郎主動去買了三明治給她，這樣明顯帶著關心的舉動，一之瀨和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明亮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像是在期待著大人許可出去玩的小孩子那般。

　　抵不過那樣滿懷期待的目光，綠間真太郎如實地微微點頭，但又神情冷靜地添上了一句，「不要再相信那些奇幻故事裡的事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妖精的，你只是肚子餓了而已，吃了就不會難受了。」

　　說完這句話，綠間真太郎就走開了，在他的座位處坐下。

　　一之瀨和音吃完了那個三明治，肚子的確不再如方才那般難受，於是開始考量著相信綠間真太郎說的話。思考了一會兒，一之瀨和音轉頭問著已經打開書在看著的綠間真太郎，「真的沒有妖精嗎？」

　　「沒有。」

　　回答地斬釘截鐵。

　　「那麼……魔法什麼的，也沒有嗎？」

　　「沒有。」

　　似乎是剛才吃了三明治之後就真的不再難受的事讓她開始懷疑妖精的存在性，一之瀨和音看了綠間真太郎幾秒鐘，他的目光正專注于手中的書本上，即使是剛才回答她的疑問時也沒有抬起過目光。

　　半晌之後，一之瀨和音滿面失落地唉叫著：「原來真的沒有魔法什麼的嗎……」

　　國小的年齡，梳著兩條雙馬尾的一之瀨和音被綠間真太郎打破了關於童話的幻想。

　　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妖精，可是她還是會相信著，這個世界上，有著魔法的存在。

　　一之瀨和音抬起手指簡單的順了一下自己的齊耳短髮，看著面前的翠綠色青蛙便當盒，她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隨即就準備著收了起來。

　　這時才注意到眼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她一抬頭，看見身後坐著的涼木裡子不知道何時正站在她的面前，她剛一抬頭就對上了涼木裡子對她揶揄一笑的詭異笑容，她立馬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站我面前的，而且你笑什麼啊？」

　　「嘿嘿，你連我什麼時候站在你面前都不知道，我還想問你呢，你在自顧自地笑什麼啊？」

　　一之瀨和音將便當盒收了起來，耳邊繼續聽著涼木裡子嘿嘿一笑說著，「我猜你在想綠間同學。」

　　「是啊。」一之瀨和音倒也坦然承認了。

　　見一之瀨和音如此坦率，涼木裡子瞬間陷入了苦惱，「唉，真是羡慕你能這麼自然直接的承認，我都不知道我的暗戀要延續到什麼時候了。」

　　「你不是拜託西野學姐幫你打聽對方的星座血型和喜好了嗎？」

　　這還是一之瀨和音幫忙出的主意，既然要去追別人，首先就要瞭解對方的人設，這樣才方便確定適當的劇情，這跟她寫小說的思路是差不多的。就好比一之瀨和音她自己，她憑藉著這麼多年的相識，對綠間真太郎的方方面面都有些瞭解，這也方面自己行動。涼木裡子對她的宮地學長還沒有什麼近的接觸，對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無從得知，因此一之瀨和音就出主意讓涼木裡子去拜託男朋友在籃球社的西野明紗學姐留意一下。

　　「還說呢，沒什麼進展啊……」涼木裡子苦惱地說著，「宮地學長是首發隊員，而西野學姐的男朋友只是普通的社員，平時沒什麼交集，根本打聽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啦。」

　　即使已經被打破了關於童話的幻想，可是一之瀨和音始終相信著，這個世界上是有魔法存在的。

　　國小那年餓著了之後被綠間真太郎的三明治拯救，一之瀨和音十分感激綠間真太郎的一飯之恩，在商店裡挑選新的便當盒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翠綠色的青蛙便當盒。當時只是覺得顏色與綠間真太郎的發色相似，再到後來的某一天綠間真太郎拿著青蛙儲錢罐作為幸運物，一之瀨和音只要看到她的青蛙便當盒就會想起綠間真太郎。

　　人生難免會有心傷挫折，可是只要一想到你，一聽到你的聲音，一看到你的臉，就會覺得又充滿了繼續下去的力量。

　　——這就是我相信著的存在的魔法。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你們可以去問問小真嘛，小真可是我們的王牌，熱度最高的就是他了。」

　　通過綠間真太郎，一之瀨和音與高尾和成也越來越熟悉起來，其實他們本來就是同班同學，只不過之前一直沒有什麼接觸而已。

　　經過涼木裡子的苦惱抱怨，一之瀨和音倒也想起來了，既然要去瞭解首發隊員的事情，當然要找一個能夠跟首發隊員接觸很多的人才行，於是一之瀨和音就找到了同班的高尾和成同學。

　　高尾和成回答了幾個問題，接著就把這個拋到了不在場的綠間真太郎身上。

　　聽到了高尾和成說的話之後，一之瀨和音無奈地看著他，「雖然小真跟宮地學長也認識是沒錯，可是那傢伙對這方面的遲鈍度……我簡直不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說得也是，小真現在跟大家的關係並不算很好呢。」高尾和成表示很苦惱遺憾，雖然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看熱鬧。

　　於是最終，一之瀨和音和涼木裡子還是去拜託綠間真太郎本人了。

　　就如之前所說那樣，很明顯高尾和成的情商要比綠間真太郎高許多，在隊伍中的相處也比綠間真太郎順利，關於宮地學長的一些細節問題，高尾和成肯定要比綠間真太郎瞭解許多。可是！這人以一種湊熱鬧的語氣把綠間真太郎拋出來之後，再問他什麼他都是以不知道為回答……

　　今天的話劇社也沒有社團活動，一之瀨和音就在籃球社蹲點了。在籃球社的訓練之前，綠間真太郎就已經到了。高尾和成也在，就在綠間真太郎的旁邊，她見一之瀨和音來了，也猜到她今天要問綠間真太郎什麼事，於是還手勢比劃了一個加油的動作。

　　一之瀨和音苦笑不得。

　　……我真是謝謝你還給我加油。

　　「小真平時有沒有留意過宮地學長的喜好？」

　　在正式訓練之前，一之瀨和音把綠間真太郎呼喚到了一邊，直入主題問了，也不告訴他為什麼要問。不過綠間真太郎的性格就不是那種麻煩的人，不關他的事他也不會多問為什麼。

　　但是，除了不會多問這個優點之外，也沒有什麼有點了——

　　「沒有。」

　　「……」

　　雖然早就有料到會是這個回答，但是如此直接果斷還是讓她整個人無語了一下。

　　找回了一下大腦信號，一之瀨和音說道：「那麻煩小真平時跟學長們交流的時候注意一下嘛，而且小真到了新的隊伍裡也要跟大家好好相處啊。」

　　為了表示自己求人之心的真誠，一之瀨和音一直微微笑著看著綠間真太郎，眼睛眨啊眨意圖讓自己看起來格外真誠。

　　綠間真太郎聞言後未發一言，他靜靜看著她，目光平靜，卻又似是在心裡思量著什麼。

　　「小真你不要亂想啦，不是我要追宮地學長……」不知道綠間真太郎會想什麼，但是她覺得她還是先解釋一下比較好。她一個傻白甜作者絕對不能玩出虐戀情深來，什麼誤會來誤會去的，絕對不能有！

　　還未等到綠間真太郎有什麼反應，那邊高尾和成已經朝著這邊喊了一聲，「小真，要開始訓練了！」

　　綠間真太郎要轉身過去了，一之瀨和音連忙又叫了一聲綠間真太郎的名字。

　　剛剛抬起的腳步稍一停頓，「知道了。」

　　那腳步繼續抬起前行。

　　看著綠間真太郎漸漸走向訓練場的身影，一之瀨和音微微笑了起來，接著退回到上面圍觀的涼木裡子身邊。

　　——我相信魔法的存在哦。

　　只要看著你的身影，就會感覺安心，那樣神奇的力量，就是魔法吧。


[9]

　　距離開學已經過了一段時間，校園裡的櫻花早已凋謝，中學生籃球賽也逐漸開始展開。

　　一之瀨和音拜託綠間真太郎幫忙觀察宮地學長的喜好，雖然結果不多，但是竟然有著不錯的成果。午休的時候，一之瀨和音特意去教室裡找到了綠間真太郎，教室裡的人不多，綠間真太郎在吃完午飯之後就坐在教室裡複習書本。

　　借著讓綠間真太郎打聽宮地學長這個理由，一之瀨和音倒也多了一個可以湊近綠間真太郎的機會。畢竟根據他們兩個以前的相處模式，沒有事是不會明白無故打擾對方的，所以一之瀨和音突然無厘頭地靠太近反而會讓綠間真太郎不適應吧，這只能慢慢調整了。

　　教室裡的人不多，恰好教室裡有一個女生是她在學生會的同事，雖然不算認識，但也有著面熟之誼。一之瀨和音站在門口呼喚著綠間真太郎，不過綠間真太郎看書的時候很是認真投入，因此竟然沒有聽到她的呼喚。一之瀨和音無奈，乾脆自己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教室，直到她站到了綠間真太郎的面前，微微彎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綠間真太郎才抬頭看到她。

　　看了她一眼，綠間真太郎就合上書，了然一般起身走出了教室，一之瀨來和音連忙跟上。

　　走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綠間真太郎率先開口，「什麼事？」

　　……你看吧，果然沒有合理的理由就沒法來找他。

　　一之瀨和音笑了一下，故意一副無賴的模樣說道：「我沒事不能來找你啊？噫我們小真長高了變帥了，經過你們教室的時候忍不住進來看你一眼。」

　　只見綠間真太郎的神色明顯一僵，緊接著他強裝鎮定說道：「不要說這麼奇怪的話，沒事的話我回教室了。」

　　雖然嘴上說著要走，但是身體仍然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

　　一之瀨和音嘿嘿一笑，「其實我是來問問你關於宮地學長的事……你有沒有打聽到什麼啊？」

　　「……」

　　教室外的走廊裡有了片刻的沉寂，遠處女生們打鬧的笑聲都能夠隱隱聽到。

　　正值一之瀨和音納悶之際，綠間真太郎開了口，「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方面的資訊，昨天訓練休息的時候好像聽到宮地學長說他的偶像是電視節目《早安朝日》裡的一位女主播，不知道這個是不是你想要瞭解的東西。」

　　聲音依然是沉沉的，以一種冷靜的語氣敘述著一件事。

　　聽完了這句話，一之瀨和音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緊接著就差點跳了起來。

　　居然得知了宮地學長的偶像！這不就可以大致瞭解宮地學長喜歡的女性類型了嗎，就算不是完全正確，但起碼也可以知道女生的哪些東西可以吸引宮地學長了吧！

　　一之瀨和音原本是不怎麼期望從綠間真太郎這裡得到什麼消息的，讓綠間真太郎去打聽一個……男人的喜好，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但是一之瀨和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綠間真太郎不僅真的去留意了，還留意到了如此有用的消息！

　　也許是一之瀨和音興奮過頭的模樣太過駭人，綠間真太郎有些跟不上一之瀨和音的大腦節奏，「你為什麼這麼興奮？」

　　一之瀨和音手臂一抬，雙手握著綠間真太郎的肩膀，笑意滿滿就差給綠間真太郎發個獎狀了，她笑著說道：「小真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以後誰要是再說你感情方面遲鈍我就跟誰急！」

　　「……」

　　綠間真太郎雖然不太懂一之瀨和音在胡說什麼，但是他很無語此時被一個比他矮許多的女生雙手握著肩膀的動作。他乾咳了一聲，正了正神色，淡淡說道：「我要回教室了。」

　　「啊？」一之瀨和音有些沒跟上思路。

　　「要複習功課，段考很快就會來了。」

　　不管是籃球還是課業，綠間真太郎都在努力讓自己做到自己的最好，正如他時常掛在口邊的那句「盡人事以待天命」。

　　回想起自己國小的時候初識綠間真太郎，那時候他也是時常靜靜地看著書，神情專注。一之瀨和音其實很貪玩，完全不能理解綠間真太郎那樣任何事都認真做好的心情。就連後來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那也只是因為明白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而已，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只會離綠間真太郎越來越遠吧。

　　一之瀨和音回想起國小和帝光的這幾年，其實自己多多少少是有被綠間真太郎影響的。

　　雖然在感情方面有些遲鈍，雖然在做事的時候認真到有些苛刻可是我喜歡的，不就是那樣的綠間真太郎嗎？

　　一之瀨和音朝著綠間真太郎微微笑著，「好的好的，那小真快點回去複習吧，高中的課業的確是比國中要重了一些，籃球和功課都要抓嘛。」

　　剛剛得到了一個巨大資訊的一之瀨和音心情非常的好，就連跟綠間真太郎道別說話的笑容都變得燦爛狗腿了許多。綠間真太郎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本來什麼都不想說，打算就這樣直接回教室，但腳步最終還是停頓下來，「一之瀨。」

　　「啊啊？我在呢。」聽到幫了自己大忙的綠間真太郎突然叫自己，一之瀨和音連忙湊了上去，一副仔細聽著的模樣。

　　……這也太狗腿了。

　　綠間真太郎目光微沉，淡淡說道：「不要把精力過多的放在無關緊要的事上。」

　　稍一停頓，似是在思量下面的話該如何表達。

　　「赤司也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事出現。」

　　綠間真太郎的腳步沉穩，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午休時間的走廊裡略顯安靜，遠處操場上男生們女生們玩鬧的聲音都可以隱隱傳來，綠間真太郎的腳步聲在這沉靜中漸漸走遠。一之瀨和音感覺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她靠著走廊的牆壁無力地站著。

　　一之瀨和音喜歡赤司征十郎，許多人都是這樣以為的，就連綠間真太郎那個在這方面感應性很差勁的人都得知了，因為周圍的人都是這麼說的。從前只覺得綠間真太郎在場的時候不願意說起赤司征十郎，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不願意。

　　升入高中之後，與赤司征十郎他們的碰面不再如同帝光時那般，所以關於赤司征十郎的事也就沒有人再提起。如果不是今天綠間真太郎突然說起來，一之瀨和音還真的……差點忘記了這檔子事。

　　午休時間還沒有結束，一之瀨和音回到教室之後，涼木裡子正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少女心滿滿的電視劇。見一之瀨和音回來了，涼木裡子給她打了個招呼，接著繼續低下頭看自己的電視劇。

　　現在距離午休時間結束也不遠了，關於宮地學長的事，一之瀨和音就打算攢到課間休息和下午放學之後再說，正好也就不打擾涼木裡子看電視劇了。恰好今天下午的話劇社有社團活動，她們有充分的時間一起談論關於涼木裡子心愛的宮地學長的事。

　　打開手機上了網，刷新一下好友清單的動態，接著就刷到了黃瀨涼太今天上午課間發的一條動態。下面已經有不少評論了，評論裡的用戶有一之瀨和音也認識的人，也有她不認識的人。黃瀨涼太雖然不會隨便把自己的社交帳號告訴別人，但是認識的人還是會告知，不然社交軟體玩起來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由此可以看出黃瀨涼太是個人緣超級不錯的人。

　　不過說起來，黃瀨涼太雖然人緣好，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他那獨特的稱呼。一之瀨和音由黃瀨涼太口中的「一之瀨」變為「小一之瀨」，可見自己還是挺棒的！

　　不，等等，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先看看黃瀨涼太發的動態。

　　「今天下午要跟誠凜比賽，可以見到小黑子啦！」

　　下面的評論裡幾乎都是加油之類的，一些熟悉的用戶名裡也只有桃井五月一個人是帝光籃球部的人，在評論區裡說著「我也好想去看哲君打球呢！」

　　一之瀨和音正想著自己下午能不能去看黃瀨涼太和黑子哲也打籃球，上次黃瀨涼太莫名出現在東京跟她見了一面，那天也沒有好好跟黑子哲也說說話。

　　聊天群突然閃出來幾十條聊天消息，一之瀨和音一愣，連忙一看，居然是奇跡的世代那個群。按理說，奇跡的世代的群裡應該只有他們七個人，而一之瀨和音……完全是作為打雜的混進去了！

　　原本吧，一之瀨和音只是因為成為了赤司征十郎信任的得力幹將才有幸能夠跟奇跡的世代相識，碰巧綠間真太郎也是一之瀨和音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一之瀨和音本身在帝光也算是個知名度不錯的優等生，各方面的優秀很快就從黃瀨涼太口中的「一之瀨」變為了「小一之瀨」。桃井五月跟她同班，她從小跟著哥哥在籃球場上到處跑，再加上那不錯的基因遺傳，桃井五月需要分析對手資料的時候她能夠幫上不少忙。時間一長，她居然也混進了奇跡的世代的群。

　　聊天的起因是黃瀨涼太趁著午休的時間在群裡說了一句，「我下午要去見小黑子啦！說不定我是我們幾個裡面最先跟小黑子打球的人哦，你們可不要羡慕我！」

　　午休時間，大家都在，只不過看見聊天消息是早晚的問題。桃井五月很快就冒泡出來說道：「小黃還真是興奮呢，不僅發了動態，還特意在群裡說一下。」

　　「這有什麼好興奮的。五月，你就為了這事把我吵醒？」

　　接著說話的是青峰大輝。

　　看樣子他可不是自己看到群消息的，而是被桃井五月叫醒後拉過來看群消息的。

　　「不管你們怎麼說啦，反正我馬上就要見到小黑子了，簡直超級開心誒！對了對了，小黑子明明也在，但是為什麼一直不理我啊？」

　　青峰大輝接上，「不理你才比較正常吧！」

　　「小青峰依然好過分！」隔著螢幕都仿佛可以看到黃瀨涼太臉上淚崩掛著兩條淚的模樣。

　　總之，群聊天的幾十條聊天消息完全是黃瀨涼太一個人撐起來的，除了他們三個人，其他人都完全沒有出來冒泡。畢業之後，就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見了。

　　本來還期待著下午能去看黃瀨涼太和黑子哲也的比賽，結果課間的時候她戳了戳涼木裡子，正要跟她說宮地學長的事，猛然想起來了下午放學之後還有社團活動！涼木裡子正抬起頭等著一之瀨和音的下文，只見一之瀨和音戳了戳她之後表情瞬間崩潰，她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一之瀨和音，「你你你……你怎麼了啊？」

　　一之瀨和音從自己的雙手中抬起自己崩壞的臉，她調整了一下自己表情，說道：「沒事了沒事了，我是想跟你說關於宮地學長的事。」

　　一周只有兩次社團活動，因此請假也不好請，更何況理由也不是什麼特別正經的理由。

　　——我想去看其他學校跟其他學校的籃球交流練習賽。

　　這種理由瞬間就會被打飛好嗎！

　　在社團活動開始之前，一之瀨和音給綠間真太郎發了信息，「小真要去看黃瀨和黑子的比賽嗎？」

　　雖然群裡一直沒有見到綠間真太郎說話冒泡，不過肯定是看到了的，這個人一直都是窺屏黨。

　　估計這會兒訓練也沒有開始，所以綠間真太郎的回復倒是挺快的，「要訓練。」

　　「訓練完要去嗎？」

　　「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一之瀨和音歎氣，收起手機。

　　怎麼這些人的反應都是這樣的，青峰大輝也是覺得無所謂，綠間真太郎也是覺得無所謂。青峰大輝她倒是不好說什麼，國三那年發生的事情，青峰大輝的變化是最讓人心塞遺憾的一個，不僅僅是對籃球的態度改變了，就連生活中的許多行為習慣也改變了，能夠讓他感興趣的事大概是少之又少。可是親眼見證著那幾個人的改變，綠間真太郎卻是改變最少的一個，無論周遭變成了什麼樣子，他依舊在認真地做著他該做的事，無論對待什麼都依然拿出十分的投入。

　　盡人事，待天命。

　　所以……綠間真太郎這人說沒有什麼好在意的肯定又是在胡說了吧！

　　一之瀨和音迅速地回復過去，「口是心非！」

[10]

　　話劇社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社團，所以社團活動結束得比籃球社要早許多。

　　比賽還剩半場的時候，綠間真太郎才趕過來，同行的還有高尾和成。一見綠間真太郎過來，一之瀨和音就打算好好調侃一下這個口是心非的人說什麼不在意比賽，結果還不是跑來了？轉眼就看到高尾和成氣喘吁吁一副很不爽的樣子，一之瀨和音納悶問道：「高尾你這是……怎麼了？」

　　高尾和成一臉崩潰，一邊喘著氣一邊指控道：「你問他！我踩著板車把這人拉過來的，哎呀真的累死我了。」

　　說完，高尾和成繼續喘著氣均勻著呼吸。

　　目光轉向綠間真太郎。

　　綠間真太郎一臉淡定回應著方才高尾和成的控訴，「是你運氣不好，高尾。」

　　大致弄懂了這兩個人的前因後果，一之瀨和音有些無語，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道理我都懂，可是為什麼你們要用板車這樣的交通工具，而且這種東西到底是哪裡找來的……」

　　比賽的最後，出乎意料的竟然是黃瀨涼太所在的海常輸給了誠凜。

　　看著黃瀨涼太站在球場中央呆愣愣流淚的模樣，圍觀的三個人也略顯沉默。大家都退場之後，一之瀨和音才拍了拍綠間真太郎的肩膀，說道：「走吧，去打個招呼，畢竟也好久沒見到黑子了。」

　　綠間真太郎前去跟舊友打招呼的時候，一之瀨和音與高尾和成就在旁邊等著。雖然與高尾和成是同班同學，但是真正意義上熟悉起來，還是通過綠間真太郎。兩個人閒聊的時候，高尾和成說道：「真想不到贏的居然不是海常。」

　　「……嗯。」

　　高尾和成看她一眼，「承認得有點猶豫啊？」

　　下午的陽光漸漸轉為夕陽，天邊的色彩也愈發明豔起來，如同帝光時期無數個籃球部訓練結束後一起回家的下午。

　　那時候的自己也很忙碌，既是學生會的重要成員，也是校園廣播的播音人員，每天放學的時間幾乎都能夠跟籃球部的人湊在一起。小時候喜歡跟著哥哥一起在籃球場上到處跑，後來最好的朋友綠間真太郎也開始打籃球，她對籃球的理解和經驗在理論上也有著較高的造詣。

　　「和音簡直幫了我的大忙！最近功課超級緊張，如果不是和音幫我做了一些對手分析的話，我可能沒法按時向赤司君交差了。不過好遺憾啊……和音你真的不進籃球部嗎？反正跟大家也都很熟嘛。」

　　從校園廣播裡出來，會在帝光周圍的便利店碰到幫自己買了冰棒等著自己的桃井五月，接著就會陸續碰到大家。

　　一之瀨和音咬下冰棒，結果不小心咬下了一大口，口腔瞬間冰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一之瀨和音才說道：「可是沒辦法啊……學生會和廣播台就已經很忙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還想跟和音一起呢。」

　　「小青峰我們明天再打一次嘛再打一次嘛！你剛才明明那樣答應了我啦！」身後傳來黃瀨涼太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青峰大輝不耐煩的拒絕。

　　估計著等會兒綠間真太郎也會過來了，一之瀨和音又從冰櫃裡拿了一個冰棒，正在付錢的時候，桃井五月聞聲回過頭去，忍不住笑了一下，「小黃又在找青峰打球了。」

　　付完了錢，一之瀨和音手裡拿著冰棒也回過頭去，果然綠間真太郎的身影也在其中，似乎正在跟赤司征十郎談論著什麼問題。

　　夕陽的顏色將六人的身影拉長，腳下的步伐也塗抹著熟悉的顏色。

　　「就算沒機會進籃球部也沒關係啊。」

　　一之瀨和音轉過頭對桃井五月微微笑著，手裡拿著等會兒要給綠間真太郎的冰棒，「就像五月說的那樣，反正跟大家也都很熟嘛，所以就算不進籃球部也還是跟大家一起的啊。」

　　還是跟大家一起的啊。

　　一起。

　　「我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的發展，也許誠凜會很強，也許海常會很強……」

　　一之瀨和音微微笑著，放學回家的路上經過了那座走過無數回的天橋。思及不久之前看著誠凜的隊員有序離開，黑子哲也的身影就在其中，綠間真太郎正在跟黃瀨涼太交談著，很明顯地，他也看到了黑子哲也。

　　國三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黑子哲也，再次見到他卻是上次跟著黃瀨涼太去誠凜的時候。誠凜是一所新學校，籃球部更不是什麼強項部門。

　　「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是，秀德也要很強很強才對，打敗任何人。」一之瀨和音笑了一下，「是吧，小真？」

　　她轉頭看向他，笑起來的眼睛彎成淺淺的月牙，夕陽的光也仿佛落進了她的眼睛裡一樣。綠間真太郎故作不動聲色般別開目光，淡然點頭，「嗯。」

　　不明白綠間真太郎又是為什麼突然彆扭了起來，不過反正他一直都是這樣……也就懶得管了。

　　天橋下來往不斷的車輛匆匆忙忙，並行的兩個人之間也沉默得有些異常。

　　身側熟悉的少年也一如既往地安靜少言，但是往常只要一之瀨和音帶起了話題，綠間真太郎都會順勢交談下去，而目前這個情況……是一之瀨和音有些不想說話。

　　腦海中不斷回想起午休時間去找綠間真太郎的時候，他提起了赤司征十郎。這反倒突然提醒了她，關於帝光時期的種種，不僅是看著熟悉的人漸行漸遠，也是自己少女心的模糊難明。

　　頭疼。

　　但是，自己已經不再是那麼莫名其妙的不明情況，所以也絕對不能讓綠間真太郎也莫名其妙！只是這要怎麼說是一個問題……

　　綠間真太郎與一之瀨和音的家隔著一條街，在下一個路口的時候就要分開。站定在紅綠燈下等著越過斑馬線，不遠處就是下一條斑馬線，然後兩個人就要分開各回各家。

　　信號燈在一秒一秒地減少，一之瀨和音就這麼盯著那個信號燈上的數字，直到那信號燈到了最後一秒，變換成了允許通行的信號燈。

　　「小真。」

　　周圍同樣等著信號燈變換的行人見信號變了，紛紛抬起腳步走動，一之瀨和音卻仍舊靜止不動。　　

　　綠間真太郎停下來回頭看著她，然而對方如此鄭重認真地叫了他之後，卻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其實，關於赤司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

　　兩人越過了馬路，信號燈再次變換，不過這次倒是沒有再像剛才那樣有些略顯奇怪遲疑的模樣，她神色如常地向前走著。

　　兩個路口之間的距離不算很遠，所以要長話短說才行。一之瀨和音淺淺吸了一口氣，語氣平緩地說著：「赤司君是我很信任的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絕對不是小真所聽聞和所想像的那樣。」

　　一之瀨和音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綠間真太郎，眼睛裡微微帶著笑意的光柔和明亮，「我——喜歡的人不是赤司君。」

　　而是你。

　　差點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還是噎了回去，不是沒想過對綠間真太郎這樣的性格應該直接打直球，但是反而擔心有些適得其反。

　　所謂女追男隔層紗都是騙人的，對於綠間真太郎這樣優異的男生來說是絕對不會那麼輕易隨便就答應跟一個人交往，哪怕是他比較熟悉的人。直白地讓綠間真太郎知道她喜歡的是他是一定要做的，但不是現在。

　　……會嚇到他吧。

　　那麼遲鈍的感情感應。


[11]

　　難得有個週末，一之瀨和音卻不得不開著電腦趕稿子。

　　不管戀愛的少女心有多麼熱烈，就算每天沒有社團活動的閒置時間都是在籃球部裡看著心愛的綠間少年，但是一之瀨和音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還有著寫雜誌稿小說的工作。

　　確切的說……是編輯大人一通暴躁的電話讓一之瀨和音回想起來了這件事。

　　原本定好了是這周之前把這期的稿子交給編輯，結果各種各樣的事情堆雜了起來，她也沒有抽出時間去寫。好在閒置時間她會在腦內順一下大綱，這樣她動筆寫的時候也就不至於卡文，可以一氣呵成寫好稿子。

　　段考剛剛結束，學生會接受了整理成績排名和獎項的工作，各部門各司其職，一之瀨和音接手到的工作就是把各班排名的前十名和年級前一百名單獨整理出來。好在一之瀨和音的電腦處理能力一向很強，所以只是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把學生會交代下來的工作搞定了。

　　保存好文檔，一之瀨和音找著部長的郵箱發了過去，坐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手腳，然後下樓去喝杯水。

　　一之瀨和音進了廚房，見哥哥已經回來了。一之瀨正言手裡還拿著脫下來的外套，可見是剛剛回來，見了她，說道：「剛才桃井打電話給你你沒聽到嗎？我正要接的時候已經掛斷了，你要不要打回去？」

　　「我手機給她打回去吧。」

　　誒，桃井五月怎麼打的是座機？她人在房間，又是戴著耳機，根本聽不到座機的鈴聲啊。

　　接完水端著杯子，下意識地一摸口袋，這才想起來她手機關機放在櫃子裡了。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她杜絕了一切聯繫方式，乾脆手機也關機了，正好手機也沒什麼電了。

　　回想起自己每次跟桃井五月打電話都是一個小時以上，再回想起關掉手機之前介面還停留在編輯大人的抽打和咆哮上。

　　既然手機已經關機了那就先不急著開機了吧，她剛剛把學生會的工作做完，等會兒還要去趕稿子。定好的時間是這周之前交稿，然而現在已經到了週末。

　　跟性格開朗的閨蜜打電話簡直根本停不下來，每次跟桃井五月打電話總是一個小時都完不了，手機都要沒電了還沖著電繼續打，一之瀨和音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話說不完。以前在帝光的時候還好，同班還能聯繫，現在許久都見不了一次面，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通過手機聯繫，這也就造成了兩個人頭一次發現彼此是如此話嘮……

　　端著一杯水回了房間，打開文檔思考了一會兒思路，接著就開始趕稿子。

　　差不多到了十一點多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才順利地從鎖定了字數的文檔裡出來，連續一個動作坐了幾個小時，身體都有一些僵硬。她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就把文檔發到了編輯的郵箱裡，編輯大人似乎早就在坐等著她什麼時候交稿，所以她剛剛一發過去，馬上就收到了編輯大人的回信。

　　——「下次再踩著死線交稿，我就把你的死線提前！」

　　附帶一個暴打出血的表情……包。

　　看著刷了屏的暴打表情包，一之瀨和音淡定地發了一個跪求原諒。

　　一之瀨和音關掉了郵件，順勢就登上了自己的帳號，奇跡的世代的群瞬間就彈了出來。

　　她平時上線時間還是挺多的，幾乎每天都在，所以為了不被各種各樣的群彈框煩到，她基本上都是遮罩了的。但是奇跡的世代那個群，她一直沒有遮罩，因為……這個群聊的並不多，屏不遮罩差不多。

　　打開聊天框之後才發現他們居然還在聊！都這麼晚了。

　　看迅速掃完了聊天記錄才發現其實其他人都已經各種藉口下線了或者沒有聊天了，現在在聊著的只有桃井五月和黃瀨涼太，清單裡顯示著綠間真太郎和赤司征十郎還線上。

　　整個群就像是兩個人私聊一樣，而且大有停不下來之勢，就在一之瀨和音在想應該以怎樣的姿勢冒泡的時候，剛才還處於下線狀態的青峰大輝上來吼了一句，「你們兩個要聊就私聊去，五月你這麼晚了還睡不睡了！明天可不要起不來啊，我可不想等你。」

　　「到底是誰該擔心誰起不來啊，每次不都是我等你嗎？」桃井五月迅速回了一句。

　　一之瀨和音在這個時候趁機冒泡了，「你們明天要去哪裡嗎？」

　　「我明天要去陪阿大買東西，和音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趕稿子唄。」後面還跟著一個跪地哭的表情，以此來表現她內心的苦逼。

　　儘管奇跡的世代這幾個人都跟一之瀨和音的關係不錯，但是寫小說這件事是國中畢業的那個假期開始的事，所以大部分人也還不知道。桃井五月是她每次打電話都要打一個小時以上的好閨蜜，所以桃井五月倒是知道，至於其他人……國中畢業之後連聯繫都沒有怎麼聯繫，這個群也一直像是死了一樣，更是沒有什麼機會交流瞭解了。

　　連他們幾個人的彼此相見都是在比賽的球場上，更何況是她了。

　　想想也是挺難過的。

　　在黃瀨涼太表示明天也要早起的情況下，這個群聊就很快地結束了。順勢問了一下桃井五月打電話過來是什麼事，桃井五月表示就是週末了來打個電話交流交流感情，現在太晚了就催她也去睡覺了。

　　一之瀨和音這才關掉電腦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剛一開機就提示有一條短信進來，是幾分鐘前發的，寄件者是綠間真太郎。

　　「你趕稿要到這麼晚嗎？」

　　看來是看到了剛才的聊天記錄，或者說，他們剛才的群裡說話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在窺屏，而且特意記下了她的言行！一之瀨和音立即笑了起來，明知故問回復著：「小真怎麼知道我在趕稿啊？」

　　其實綠間真太郎也不傻，他也知道一之瀨和音肯定能夠看到他剛才是線上狀態，但是一之瀨和音就是裝作不知道，就是想看這個傲嬌boy親口承認他在窺屏哈哈哈哈哈哈……等等，大晚上的笑得也太倡狂了。

　　眼巴巴盯著手機螢幕等著回信，許久後，經過了一段足夠讓綠間真太郎糾結彆扭的時間，綠間真太郎的短信才回復過來：「你們的聊天內容我有看到。」

　　「噫這麼快就坦率承認了啊。」

　　沉寂了一會兒，綠間真太郎的回信避開了一之瀨和音對他的調戲，繼續一本正經地語氣，「太晚了，儘量早睡。」

　　回復了一句，一之瀨和音就放下手機去洗漱。擦乾淨臉上的水，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之瀨和音微微笑起來，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眼睛彎成了淺淺的月牙，柔和的燈光落進眼睛裡，眼眸也泛著柔和的笑意如同微光。

　　其實一之瀨和音一直都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剛剛進帝光和桃井五月同班的時候，被班上的男生認為是班級裡最漂亮的兩個女生，還有女生猜測她們兩個會互相看不慣各立幫派，這些都是後來熟悉起來閒聊的時候說起的。結果誰也沒想到，兩個最漂亮的女生成了特別好的朋友，閒聊的時候聽他們說起最初的揣測，她們兩個還互相調侃從此為敵，接著就哈哈笑個不停。

　　「不過，和音真的非常漂亮呢，連身為女生的我都非常喜歡和音呢。」

　　「不不不，我才是非常羡慕且喜歡著不僅臉有殺傷力、身材也非常有殺傷力的五月。」

　　明明自己有著一張不錯的臉，卻一直沒有想過要色/誘，真是太失敗了！

　　一之瀨和音擺放好洗漱台的東西就回到了被窩，手機的電只充了一半，翻看著剛才的短信記錄。回想起那天告訴綠間真太郎她喜歡的人不是赤司征十郎的時候，他看著她微笑的模樣還有些不自然的別開了眼睛，這很明顯是有色/誘成功的可能性的吧！

　　不過，雖然那天有告白的衝動，但最後還是話止於前，只是停留在了坦白她喜歡的人不是赤司征十郎這一步。奇怪的是，聽完那番話的綠間真太郎陷入了迷之沉默，那段路不長，很快就到了分頭的地方，所以綠間真太郎那奇怪的沉默也就不了了之了。在那之後，一之瀨和音忙著社團活動和學生會工作，去籃球部等著綠間真太郎的機會也沒有得到。

　　明明都是有理有據地無法相處……但總是感覺哪裡不對。

　　自從決定要追綠間真太郎，對他的一言一行都分析得像是在做閱讀理解一樣……

　　籃球賽已經開始了，綠間真太郎也開始跟著隊伍出場各種各樣的比賽，比如說明天的綠間真太郎也要去比賽。雖然在不是很重視的棘手比賽時，綠間真太郎都是上場保持一下手感就下場，幾乎沒有為了隊伍拼命亮出王牌的機會。

　　「明天的籃球賽結束之後等我一下，我有事要拜託你。」

　　發送了短信之後，一之瀨和音就關機睡覺了，畢竟明天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呢，小真。


[12]

　　由於前一天晚上睡得比較早，所以第二天早上倒是很順利地早起了。沒錯，對於一之瀨和音來說，只要是在十二點之前入睡就算是早睡。以前是晚上貪玩的事多喜歡熬夜，現在是不得不熬夜趕稿子了。哥哥大人曾經不止一次地提醒她要早睡，可是一之瀨和音仗著一之瀨正言對自己的愛，她一向是聽聽就算了。

　　整理好了東西，一之瀨和音就下樓換鞋準備出門了。

　　同樣在門口換鞋準備出門的一之瀨正言見她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說道：「今天要去哪裡？」

　　「小真今天有籃球賽，想去看看。」

　　「籃球啊，」一之瀨正言聞言笑了一下，「倒是很久沒有打了，年輕真是好啊。」

　　一之瀨和音吐槽無力，抬頭看他一眼，「哥哥你也沒有老到哪裡去。」

　　「沒辦法啊，哥哥要去工作了。」

　　明明爸爸和哥哥都是籃球上的高手，她似乎在這方面也有著不錯的天賦，只是可惜了她實在是很懶，就連體育考試長跑都儘量拜託別人替跑。她明明很喜歡籃球，喜歡看著自己關注的人在球場上奔跑的身影和堅定的眼神，也很喜歡大家團結在一起拿到勝利的感覺，這大概也就是一之瀨和音最初很喜歡奇跡的世代這幾個人的原因吧。

　　現在不喜歡了嗎……不，不是的，只是很遺憾，再也不能看到這幾個人像以前一樣在一起打球了。

　　非常的遺憾。

　　由於出發得比較早，所以到達的時候距離入場還有一些時間，在場館門口竟然碰到了同樣是來看籃球賽的黃瀨涼太。實在是黃瀨涼太那相對于普通中學生來說太過於逆天的身高放在人堆裡真的挺扎眼的，再加上那一頭用少女心說法描述就是如同陽光一般燦爛的頭髮，一之瀨和音一眼就看到了黃瀨涼太，於是才發現黃瀨涼太是跟著海常的前輩一起來的。

　　「小一之瀨也是一起來看小黑子的比賽的嗎？」找到位置坐下之後，黃瀨涼太如是問道。

　　一之瀨和音看了他一會兒才說出口，「……今天有黑子的比賽？」

　　黃瀨涼太無語了一下，「你難道不是因為在意小黑子即將面臨重要比賽才來這裡的嗎？」

　　說實話，在帝光的時候，她雖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跟奇跡的世代這幾個人都認識，但不是每個人都熟悉。畢竟性格因素啥的，不是每個人都能順利成為很熟悉的朋友，就連黃瀨涼太跟黑子哲也這麼熟悉的關係，黑子哲也在面對黃瀨涼太的時候還是會很客氣。因此，一之瀨和音跟黑子哲也算不上很熟，再加上國三那年的遺憾發生之後，黑子哲也幾乎也就失去了聯繫。

　　黑子哲也在誠凜的事情，還是前不久黃瀨涼太來東京跟她見面時才知道的。

　　一之瀨和音指了指另一個球場上，那邊球場臨近的觀賽席上正整齊有力地喊著加油聲，盡顯王者風範。黃瀨涼太的目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接著就聽到一之瀨和音說道：「我是來見小真的。」

　　「誒？」黃瀨涼太聞言只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他智商上線，受了驚嚇一般猛然回頭看著一之瀨和音，「你你你來看小綠間？那有什麼好在意的啦，小綠間當然會毫無壓力贏得比賽啊！難道相比起小綠間，不是小黑子這邊的比賽更讓人擔憂嗎？」

　　說得也是，綠間真太郎似乎完全不需要擔心。

　　他總是能夠無論什麼都做到最好，用做到最好的心去做所有他決定要做好的事。

　　球場那邊，上半場已經開場，綠間真太郎卻只是靜靜坐在長椅上，目光卻不是漫不經心。即使隊伍的勝算已經握在了手中，他也不需要上場拼命，只是在中途上場練練手感那麼簡單，但是他的眼神依舊是認真的。

　　一之瀨和音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誰說我是來擔憂小真的籃球的！」

　　一之瀨和音笑得眼角都要滲出淚來了，黃瀨涼太更加迷茫。

　　笑得差不多了，一之瀨和音才抬起頭來看向黃瀨涼太，眼睛裡有著笑意，「我只是來看小真的啊。」

　　按照昨天晚上睡前給綠間真太郎發的短信來看，她只是有必要來找綠間真太郎而已，在球場碰到黃瀨涼太和他的前輩倒是一個意外，三個人就順理成章地挨在一起坐了。黃瀨涼太兩人的關注點全都在誠凜的比賽上，相比誠凜這邊，秀德毫無驚險地比賽反倒沒有什麼看頭了，一之瀨和音除了偶爾看幾眼綠間真太郎的舉動之外也全程盯著誠凜的比賽。

　　到了精彩之處，黃瀨涼太和笠松幸男前輩就會擔任解說。比賽漸漸看得入神，一之瀨和音也就加入了解說之中。黃瀨涼太對她籃球方面的才能倒是有所瞭解，笠松幸男就顯得比較驚奇了。接收到前輩的眼神示意，黃瀨涼太立即向前輩獻寶一般說道：「小一之瀨可不只是我的好朋友呢，也負責幫忙分析整理對手的資料，這一點真的超級強！只不過小一之瀨太忙了，所以就沒有正式加入籃球部，不過，許多適合確實是小一之瀨幫了大忙呢！」

　　這讓一之瀨和音回想起她第一次幫桃井五月分析對手資料的時候，只是桃井五月要忙著寫當天的作業，她正好已經提前完成的差不多了，就順手幫她做了分析整理。那時候也沒有想過要讓別人知道，只是順手幫好友一個忙而已，到後來隨著跟赤司征十郎越來越熟悉，距離籃球部越來越近，這方面的事竟然越來越像是她的本職工作之一。

　　「帝光嗎？那麼……現在也沒有加入籃球部嗎？」笠松幸男問她。

　　「嗯是的。」

　　「幸好小一之瀨沒有成為秀德的經理呢，不然秀德可就有點難對付了。」黃瀨涼太故意做出一副松了口氣般的模樣開玩笑說道，接著他又似想起來了什麼一般，說道：「對了，小一之瀨為什麼不想試試加入籃球部呢？這樣就能夠跟小綠間更近一些啦。」

　　聞言，一之瀨和音緩緩抬起頭望著場館頂上的燈。

　　此時球賽已經打到半場，觀眾席上的人也趁此機會離座去上個洗手間什麼的，環境相對於之前的比賽時緩和輕鬆不少。

　　一之瀨很抬頭望著頭頂地燈，一本正經幽幽地說道：「我怕我離他太近了會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小一之瀨你還真是……我也不知道吐槽什麼好了。」

　　「你說我今天要是跟小真告白了會怎麼樣？」

　　黃瀨涼太一秒受到驚嚇，一副不敢相信地模樣看著一之瀨和音，他腦補了一番被告白的綠間真太郎，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忍笑得抖了起來，「我、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我超級想看小綠間的模樣！」

　　「……有那麼好笑嗎？」

　　記憶裡的自己，好像見過綠間真太郎被告白的模樣，不過那個告白的女生當然不是自己。

　　就如同之前自己所提到過的那樣，到了一定的年齡，女生們漸漸地就會發現什麼是喜歡，而那些優異且耀眼的男生，就會被越來越多的女生喜歡著。綠間真太郎原本只是一個不苟言笑甚至有一些呆板的人，放在一群元氣滿滿的少年少女之間規矩得像個大家長，但是一到了球場上，精湛的球技如同加了特效一般，綠間真太郎整個人也像是在發光一樣。

　　學霸和奇跡的世代這樣的稱號，綠間真太郎已經足夠是少女心集結的物件了。

　　「所以……小真你在這裡呆站著幹嘛，人家給你信你就要收著啊，就算不要你也得明確說出來啊。」看著綠間真太郎整個人僵直站著強裝鎮定的模樣，一直在旁邊圍觀的一之瀨和音總算是看不下去了。

　　綠間真太郎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是十分的淡定，但是目光就是不敢看向對方，就這麼僵持在走廊上也不是事，圍觀的人會越來越多的。最後還是一之瀨和音幫忙接過了女生遞過來的情書，對對方說道：「抱歉啊小真在這方面簡直純情得過分，所以緊張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了，這封信等會兒他會看的。」

　　「一之瀨！」綠間真太郎立馬叫著她的名字以示反對。

　　臉上還有可疑地不自然。

　　「好啦好啦我錯了，我不該把那種大實話在一個不認識的女生面前說啦，小真原諒我？」

　　綠間真太郎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一之瀨和音連忙追上去，手裡還舉著那封信，沒打算放過這個居然害羞起來了的少年，「你別走那麼快啊，你的情書還在我這兒呢，難道要我給你念？」

　　綠間真太郎頭也沒回。

　　「那我真給你念出來了啊？」一之瀨和音說著就作勢要去拆開情書。

　　綠間真太郎總算是停下了腳步，從她的手裡將情書抽走，目光看著她，片刻後再次抬起腳步拐進了教室。

　　噫，小真收到告白之後的反應真的超級可愛啊。

　　誠凜的比賽有驚無險，最後還是拿下了勝利，同樣的，另一邊的秀德比賽更是毫無意外地拿下了勝利。

　　比賽結束之後，一之瀨和音從觀賽席上站起來，身側的黃瀨涼太問道：「小一之瀨接下來要去哪？」

　　一之瀨和音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用手順了一下自己的齊耳短髮，微微側頭看向球場上正在退場離開的綠間真太郎。

　　她微微一笑，「我要去見小真了哦。」

[13]

　　一之瀨和音從洗手間出來，洗完手之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皮膚是瓷白色，五官都很小巧，眼睛凝視著的時候仿佛蘊著笑，只要微微笑起來，眼睛就會彎成好看的月牙。其實不僅僅是優異的男生會被越來越多的女生喜歡，優異的女生同樣，會成為許多男生嚮往的對象。一之瀨和音本來就長得甜美，又通過學生會、廣播台播音和考試成績在全校怒刷存在感，帝光裡認識一之瀨和音的人幾乎占了半數。

　　記得自己第一次收到情書是在國二的事，她的成績和工作有了良好表現之後的不久。國中之後沒有與綠間真太郎同班，所以這事她也就沒法第一時間告訴綠間真太郎，不過……第一次收到情書真的非常開心，超級超級超級想第一時間跟最好的朋友分享！

　　「小真……一句話都沒有說呢？」

　　從籃球部出來，一路上桃井五月都在跟自己探討著關於被告白的事情。那時候她剛剛在學生會建立起自己的聲望，跟赤司征十郎也只是比以往熟悉了那麼一點，所以關於她喜歡赤司征十郎這樣的流言並沒有出現。

　　桃井五月跟自己同班又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桃井五月是最早知道的一個。休息時間的時候，桃井五月就已經十分樂忠於跟她分享她所知曉的關於告白人的資訊，經過外貌、家境、學習成績、社團業績等等方面的權衡推敲，桃井五月認為這個人值得一之瀨和音接觸一下。先從朋友做起，如果有感覺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試呢。

　　放學之後在校門口附近的便利店裡買了冰棒，同路的那一段路上，針對一之瀨和音第一次收到情書這件事，幾個人都出著五花八門的主意。直到最後跟大家陸續道別，放學回家的路上只剩下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兩個人同行，這個話題才終止。

　　頓時安靜下來的氛圍讓一之瀨和音意識到了綠間真太郎一直都處於沉默狀態。

　　「我對這樣的事情不是很在意。」綠間真太郎的回答很平淡。

　　一之瀨和音抱怨了一下，「拜託小真你在意一下嘛，這可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情書啊。」

　　沉默片刻，綠間真太郎才淡然說道：「如果你做好自己，以後你還會收到很多。」

　　「盡人事？」

　　綠間真太郎不明白一之瀨和音為什麼突然提起他這句常說的話，不過思考了一下似乎是這麼理解，他就點了個頭。

　　緊接著，一之瀨和音就嘿嘿一笑，眼睛微微彎成月牙的形狀，「那小真你每天都盡人事把一切做到最好，所以你收情書肯定已經收到手軟了吧？」

　　「……」

　　「我記得前幾天小真在走廊上收到女生告白的情書的時候，還嚇得一句話都沒敢說，最後還不是我打了圓場。」

　　「……」

　　被提到了前幾天的尷尬事件，綠間真太郎故作淡定強撐著臉上的不自然。

　　「噫，真的超級羡慕小真這樣被這麼多人喜歡著。」

　　一之瀨和音扯了扯書包的帶子，抬頭望了一眼前方的天空，歎氣說道：「真是難過，我到底比小真差在哪裡呢？為什麼喜歡我的人就沒有那麼多呢。」

　　語氣裡帶著一點點的失落，方才故意逗綠間真太郎時的狡黠也藏匿了起來。

　　一之瀨和音抬頭望著遠方的天空，下午放學後的陽光色彩有些豔麗，也不再如午後那麼張揚刺眼，那柔和了許多的陽光裡，身側少年看了一眼她側臉的眼睛也帶上了幾分柔和。

　　「盡人事。」

　　又是這句啊。

　　一之瀨和音無奈了一下，接著轉頭笑著對他用力地答覆道：「是！」

　　那是一之瀨和音從小到大第一次收到情書，也許正如綠間真太郎說的那般，做好了自己才是最好的。

　　那封情書至今被她好好地保存著，雖然與寄送情書的那個男生至今已經沒有了什麼聯繫，但是這仍然是她青春最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不過，雖然情書的紙都有一些起絨了，但是她至今仍然能夠想起來當時雞飛狗跳的過程。

　　綠間真太郎已經換好了衣服從球場裡出來，跟隊友們道別之後就見到了在門口等著他的一之瀨和音，她把買的水遞給綠間真太郎，說道：「原來下一場比賽是跟黑子打嗎？」

　　「是。」

　　「那可是非常期待呢，到底是黑子贏呢，還是小真贏呢——」

　　「找我來什麼事嗎？」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靜，然而就這樣生硬地打斷了。

　　空氣中輕鬆的氛圍稍微凝滯了一些。

　　一之瀨和音抬起頭看向身側的綠間真太郎，對方的目光依舊平靜地看著前方，仿佛不覺得方才有哪裡不對。但是，除了這樣生硬地切入話題，似乎也沒有哪裡不對勁。再退一步說，綠間真太郎在正經事上一直都是如此，好像，也沒有哪裡不對。

　　雖然直覺感到不合常理，但是思考了一下，又覺得哪裡都符合邏輯。

　　想太多了？……暫且這樣以為吧，雖然這樣的感受也不是第一次。

　　一之瀨和音壓下心中的疑問，臉上扯開笑容，又如同之前輕鬆聊天一般，她略帶苦惱地說：「我又要來拜託小真幫我模擬一下角色心理了……」

　　這事也不是第一次拜託綠間真太郎，所以一之瀨和音也只是表現了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就直接開口說：「你也知道嘛，我現在還在寫小說。之前的阿發展都還挺順利的，但是現在有個新的人物出現了，新人物的一言一行都特別平面，我自己怎麼想像都覺得不對勁。」

　　兩人走路的速度並不快，綠間真太郎的身高優勢決定了綠間真太郎的走路速度是比一之瀨和音快的，但是綠間真太郎控制著較慢的速度，讓她有足夠的氣息說話，這也就意味著綠間真太郎是願意聽她說話和幫忙的。但是如果你要直接向他求證的話，他又會反對。

　　一之瀨和音記得涼木裡子說過，綠間真太郎這人冷冰冰看起來好像不太容易到手啊。

　　但其實，綠間真太郎內心的柔軟從來都不用言語來表達，而是無數個像這樣放慢腳步速度的細節來告訴你。

　　他很少說話，也很少對你笑，但是他在你身邊的每一個舉動，都蘊含著他未曾說出口的東西。

　　一之瀨和音抬頭，看著綠間真太郎，笑了一下，「那個新人物就像你一樣，是個擅長打籃球的傢伙，偏偏性格又不怎麼愛笑愛說話。」

　　「女主角跟這個人物也是普通的從朋友開始慢慢熟悉的，不過有點特殊，這個人在各方面都很優秀，所以他一直是女主角的夢想和追求，差不多是這樣的關係。」

　　從側面望著身側的人，他的眼睛一直平視著前方，而她抬頭看他的時候就一直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這個人在感情方面的反應倒是跟你差不多，而且不太懂表達，所以我就在想——」

　　「如果是你的話，在這樣普通的關係裡，突然知道女主角喜歡你，你有怎樣的想法呢？比如說、以後就逃避不再見了嗎？」

　　她從側面看著他的眼睛。

　　他一語未發，只是通過他的眼睛知道他在接收完她的資訊之後正在認真地思考著，時間也顯得過於漫長了一些。

　　低頭看著腳步交替，她想起國二那年第一次收到情書，經過桃井五月和其他好友們的各種分析分析分析，她最終還是沒忍住見了一面對方。不管大家這麼說，好歹還是要自己親眼見見寫信的對方是什麼樣子嘛，結果也不知道是因為她人緣太好還是她太不懂如何低調了，她是被班上大半的人一起推到站在走廊裡的對方的面前。

　　因為她雖然有著好奇心想知道寫情書的人是怎樣的人，畢竟字很好看，但是真到了要去見的時候她又覺得太害羞太不妥當，對方已經被叫到了班級門口，她反而打了退堂鼓不敢出去，所以就造成了被班上大半的人一起推了過去的局面。

　　對方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輕輕笑了一下，笑容很是溫和，略帶無奈，「一之瀨，你一定沒有感受過這種每一秒都很漫長的感覺吧？」

　　……是的，曾經從未感受過。

　　但是現在，報應來了。


[14]

　　「那個……」

　　綠間真太郎欲言又止的樣子。

　　已經跟桃井五月他們分別，放學回家的路上又變成了綠間真太郎與一之瀨和音同行。其實他們兩個能夠單獨同行的時間不多，一之瀨和音只有在有空的時候才會去籃球社，桃井五月他們的訓練連結束之後才能一起回家。等到大家都分別之後，一之瀨和音就能夠跟綠間真太郎兩人相處了。不過即使是這樣，一之瀨和音仍然沒有多少機會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就如同一之瀨和音沒有加入籃球社的原因，她實在是太忙，能夠有空去籃球社的機會並不多。

　　綠間真太郎強行開了口，在一之瀨和音聞聲望過來之後，綠間真太郎又收了音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

　　不過他跟她是誰啊，那可是國小時就認識的好朋友，她看了看綠間真太郎這個神情就知道綠間真太郎是想說一件他本來不想關心的事。聯想起近期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一件了吧。一之瀨和音歎了口氣，接上了綠間真太郎欲言又止的話題，「你是想說，及川同學給我情書的那件事？」

　　「是。」

　　由她說出來之後，解決了綠間真太郎不知道如何打開話題的煩惱，似乎感覺到綠間真太郎松了一口氣。

　　「你不是說，對這事不在意嗎？」

　　一之瀨和音收到情書的時候，把這件事作為一件特別開心的事給綠間真太郎分享，他的反應也是平淡。之後桃井五月跟她探討送情書的及川和人到底為人如何、是否值得一見等等問題，綠間真太郎也表態他不是很在意。

　　「他是我班上的人。」似乎話題一旦打開了，綠間真太郎也就沒那麼難以開口了。

　　「誒？」

　　一之瀨和音思索了一會兒，似乎情書上寫的自我介紹的確是綠間真太郎所在的班級。不過，即使對方跟綠間真太郎同班，這也不是綠間真太郎突然在意起這件他原本並不在意的事情的理由啊。一個班上的人那麼多，綠間真太郎可不是那種每個人的事都要管的人。

　　綠間真太郎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他……他讓我跟你說他很好。」

　　「……」

　　半晌，一之瀨和音才從綠間真太郎那略帶不自然強撐著淡定的臉上讀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及川是想拜託你在我面前說點他的好話？」

　　自知表達能力弱爆，綠間真太郎故作淡定回答著，「是。」

　　一之瀨和音無語了，想笑又要忍著，接著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笑得眼角都有淚滲出來，「你就是這樣幫別人追女生的啊？」

　　「……」

　　看著綠間真太郎無法反駁又強撐著淡定的模樣，一之瀨和音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她身側的綠間真太郎的臉色又尷尬了幾分。

　　再之後，就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在桃井五月和班上其他好友的慫恿下，她決定見一面給她寫情書的人，聽大家的描述似乎是個不差勁的人，也是有不少女生喜歡的物件，是學習排球社的主力球員呢。結果及川和人已經到班級門口之後，她反而慫了不敢出去見，最後還是被班上大半的人一起起哄著推了出去。

　　班上的人湊熱鬧看著兩人，教室門口擠不下了就擠到了走廊上，其他班的人看這裡堆上了人群，好奇之下也來看看情況，於是眾目睽睽之下的見面就變成了眾眾眾目睽睽。

　　一之瀨和音本來就慫了，這會兒這麼多人圍觀，她更是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一句什麼話。偏偏不遠處的好友們還朝著自己起哄說道：「和音別一句話不說啊，及川同學跟你說話呢，你倒是快回答啊。」

　　回答……回答個毛啊！

　　「讓一下可以嗎？」

　　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低沉淡然，與這嘈雜充斥著青春氣息的氛圍格格不入。

　　尷尬之際，這聲音帶著讓人沉靜下來的神奇力量，一之瀨和音聞聲猛然側身望過去。只見綠間真太郎身前擋住他的人已經讓開了，他順利走到了她的面前來，但是很明顯，他不是為了她而來，他只是回教室的路上路過這裡，而這裡被擋住了路。她身處人群擁擠的中心，綠間真太郎經過這裡時必然會到她的面前來，但也只是一兩步的問題，他就會從她的面前走開。

　　一之瀨和音也不知道那時是什麼感想，只是從綠間真太郎出現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盯著他。也許是周圍的氛圍太過尷尬，只有突然出現的綠間真太郎與那一切五官，也許是內心無人知曉的地方盛開著一朵名為信賴的花。

　　也不知道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還是她傳達的尷尬被綠間真太郎默契地接收到了，他經過她面前的時候略一停頓下腳步，看她一眼，接著又抬起腳步離開。

　　綠間真太郎離開後，她一會尷尬不安的心也沉靜了下來。就仿佛幼時無數次驚慌不知所措的時候一樣，他明明沒有做什麼，但只要有他在旁邊就不會覺得做不好。

　　「很抱歉啊……沒想到看熱鬧的人會這麼多，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要搞成現在這麼熱鬧的。」

　　一之瀨和音笑了一下，環視了一周，繼續說道：「既然沒什麼事就各回各班吧。」

　　熱鬧就這麼散了，看熱鬧的人也就散了。

　　桃井五月過來挽著一之瀨和音走回教室，笑著說她剛剛慫什麼慫，她聽著，在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她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側頭看了一眼隔壁綠間真太郎的班級。

　　以上都是國中那年收到情書的事。

　　等待著綠間真太郎思考小說設定的時候，她不知不覺就想了這麼多。比賽場地距離家有點遠，不可能走路回去。

　　兩人走到地鐵站的這段路走得極慢，等到綠間思考完的時候才走到地鐵站。

　　綠間真太郎在聽了她的小說設定之後，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最終淡淡開口，「抱歉，這次幫不了你。」

　　一之瀨和音也不勉強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幫不了我，你的感情感應那麼遲鈍，這種感情戲怎麼能夠指望你。」

　　「……」

　　一之瀨和音抬起頭看向綠間真太郎，「所以，正是因為你的感情感應那麼遲鈍，我才要這樣說——」

　　她微微笑了一下。

　　「綠間真太郎，我喜歡你。」

　　地鐵到站。


[15]

　　「你說什麼！」

　　涼木裡子整個人差點跳起來，面部的驚訝程度幾乎要把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抖下來。涼木裡子扶了一下眼鏡之後，不可思議地說道：「你、你真的跟綠間同學說你喜歡他了？」

　　「……嗯。」聲音聽起來有些為難。

　　「那他是什麼反應啊？」

　　「他……」

　　一之瀨回憶起那天的情景，看起來有些頭疼。

　　從比賽場地出來，同行一起走到距離賽場最近的地鐵站，兩個人在路上一起商量著她的小說人設劇情，在等待著綠間真太郎思考的時候，她還回憶了一發國中的事情。

　　其實那是她原本就打算好的，跟綠間真太郎這種人除了直接告訴他她的目標和想法，以他的資質，可能就算她穿著性感暴露的裙子在他面前，他也只會覺得你的穿衣品味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可怕，絕對不會想到你是在色/誘。

　　為了不讓綠間真太郎把她對他的關注和在意解讀成「人長大了更懂事」，她一直在找一個契機告訴綠間真太郎，老娘在你身邊繞啊繞是想追你啊！

　　「他被嚇到了。」

　　一之瀨和音歎了口氣，扶著額頭，「雖然很遺憾沒有看到他臉紅的樣子。」

　　聞言，涼木裡子怔愣片刻便露出哭笑不得的樣子，「當然會被嚇到啊！還沒有準備好，也沒有什麼預兆，突然就被告白，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人……」

　　「他那種人……」一之瀨和音無奈地笑了一下，眼裡滿是柔和，「還等他準備什麼啊準備，我什麼時候告白他都是萬萬沒想到，他能感應到什麼啊。」

　　「也是啦。」涼木裡子跟著笑了起來，她暗戀的宮地學長跟綠間真太郎都是秀德籃球部的首發隊員，所以在得知好友喜歡的人是綠間真太郎之後，她在關注宮地學長之余也去瞭解了一下綠間真太郎。她又說道：「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一之瀨和音的手中拿著話劇社劇本的稿子，正在修改劇本內容，頁角在她的手中，手指輕柔地摩挲著。話劇劇本的稿子上刪刪減減，故事也越來越完整，她微微笑著說道：「既然告訴他我喜歡他了，就是給他下了戰書，接下來——當然是要搞定他。」

　　暗戀的情節裡面最讓人糾結的不過是三件事——

　　怕他知道我喜歡他。

　　怕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怕他裝作不知道我喜歡他。

　　而現在，她把三件事都搞定了，因此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她看許許多多的小說故事和818帖子裡的故事，明明自己也很優秀，但是男神為什麼就是無法喜歡上我呢？因為你一開始就把自己定位在了好朋友好哥們的地位上，再重新定位你就會有難度啊。所以，在有把握對方不會因為你告白而討厭你的情況下，趁早把自己從好朋友的關係中放出來，這樣才有路可以走啊。

　　以上道理，一之瀨和音解釋給了糾結的戀愛少女涼木裡子。

　　涼木裡子聽了之後大受啟發，握拳說道：「那這樣的話，果然我也應該去找宮地學長告白嗎！」

　　「不不不……你先不要這樣做。」見涼木裡子有馬上要去大幹一場的幹勁，一之瀨和音連忙說道：「你和宮地學長的情況跟我們這邊不同啦，我對小真比較瞭解，我知道他不會因為我喜歡他而跟我不再做朋友的，至於宮地學長是怎樣……我還真的不知道。」

　　雖然她也沒有談過戀愛，但是為了寫戀愛小說，她可是看過不少戀愛故事的帖子，對於這些心理和邏輯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瞭解。

　　不過理論終究只是理論，要怎麼實踐，她還是挺頭疼的，所以也不敢把所有理論都付之實踐，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那天明確地告訴綠間真太郎她喜歡他的時候，雖然還是微微笑著的柔和模樣，但是眼睛裡的認真和堅定讓人無法忽略，所以即使想要說出這是在開玩笑之類的話來緩解氣氛也無法辦到。就是要以這樣強勢直接的語氣讓對方知道她的心意，她的確不懂如何戀愛，但是她還不想就這樣妥協給不懂戀愛的自己。

　　說完那句話之後，地鐵到站，綠間真太郎走上了地鐵，一之瀨和音卻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嗯……先不要獨處了，讓他靜一靜吧。

　　「小真在找哪方面的書？」

　　書店裡並不是很安靜，店主的兒子正在店裡玩耍，此時正是放學後的高峰期，相約來書店裡買書的人也在聊天商討著買什麼書。一之瀨和音的音量也並不大，在這不算安靜的書店空間內，是身邊的人恰好能夠聽到的音量。

　　少年聞聲似是受了驚嚇一般，反應大得有些明顯，不過他很快就推著眼鏡強行鎮定下來，叫著她的名字以示打招呼，「一之瀨。」

　　以上這些反應的變化，一之瀨和音當然全部都看在了眼裡，但是她不戳穿，似是沒有看見一般，依舊如同以前的相處一樣微微笑著說道：「今天的小真有點過分哦，居然沒有等我就自己走了。」

　　「……是啊。」

　　一之瀨和音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身邊的少年全身都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她微微笑著轉過頭去看著他，調侃說道：「是什麼？承認自己很過分嗎？」

　　「……」這下連應付幾個字的回答都說不出來了。

　　「算了，不逗你了，」一之瀨和音目光在書架中迅速的流覽了一下，接著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看著書名，她笑了一下，「其實你不必這麼緊張，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又不是要吃了你。再說了，你這也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了吧，以前黃瀨他們不是教過你收到告白的時候要怎麼做嗎？」

　　那是在帝光的事了。

　　奇跡的世代那幾個人都有著不少女生喜歡，就連紫原敦那個熱愛零食的大萌貨都有女生喜歡，那麼綠間真太郎這樣投球又帥又是學霸的人自然少不了追求者。綠間真太郎在這方面簡直純情得可怕，每次面對有人告白都會緊張，搞得像是他才是告白的那個人。黃瀨涼太他們在私底下開玩笑的時候可沒少拿這事調侃綠間真太郎，後來綠間真太郎聽他們調侃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他對待朋友的容忍底線其實特別低，這也是一之瀨和音不擔心告白後會絕交的理由。

　　看著綠間真太郎一臉仍然不知如何回應的故作淡定臉，一之瀨和音也不急著逼他做出什麼回應，反正這事不急。

　　「我只是讓你知道我的心意而已，你不用思考我會對你做什麼，要怎麼追你那是我的事。」

　　一之瀨和音笑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將書放到綠間真太郎的手中，笑道：「不過你要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倒是可以看看這個。」

　　言罷，一之瀨和音就走出了書店。

　　店門口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店門的感應設置說著「歡迎下次光臨」。

　　綠間真太郎看著手中的書，待看清楚封面上的字，他整個人一僵。

　　……年、年度經典短篇言情小說？

　　他看這個幹什麼！

[16]

　　學期將近過半，一之瀨和音所在的話劇社也要開始活動了。話劇社只是秀德眾多社團之中規模不算大的一個社團，平時的活動不多，只有在學校要舉辦什麼表演的時候才會需要話劇社出一個話劇的節目。在沒有學校活動之前，話劇社的社團活動都只是社員培訓而已。

　　在進入話劇社之後，經過自己的意願選擇和學長學姐們的面試衡量，每個人都會被分到不同的部門，一之瀨和音選擇了劇本組和表演組。

　　當初進劇本組的時候可以說是十分順利，畢竟一之瀨和音自從國中打算追上綠間真太郎的腳步之後就一直在致力於做個學霸，在他身邊久了也有了一些給他類似的興趣愛好，看過的書放在同齡人之中可以算是多的了。更何況，她在假期開始連載寫小說，對於劇情節奏和人物塑造也有了一些瞭解。

　　而表演組……一之瀨和音覺得這真是一個看臉的組。

　　總之，一之瀨和音明明既憑藉了才華，也憑藉了自己的臉，成功地進入了兩個核心位置的組，至少不會只是一個後勤的打雜小妹。

　　學校已經確定好了迎新晚會的日期，接下來就是安排下來各個社團和各班組織。

　　迎新晚會的意義不僅僅是迎接新生，也是為了讓新生能夠更快地融入這個學校的氛圍，因此上臺表演的也有一之瀨和音這種社團一年級新生，學生會成員中的一年級新成員也要參與後勤保障。

　　在節目安排定下來之後，一之瀨和音只是作為劇本組的成員一起敲定劇本，每個人都只是把任務拿回去寫和修改而已，這對於一之瀨和音來說無疑是強項，因此倒也沒有成為什麼負擔。可是劇本敲定之後，一之瀨和音就要開始作為表演組的成員參與排練了，她既是要參與表演的人，也是學生會的成員，到了這段時間可就是忙得根本停不下來了。

　　跟綠間真太郎不是同班，也就只有休息的時間可以去設計一次「偶遇」，而現在一之瀨和音連偶遇的時間都沒有了。恰好籃球賽也一步一步順利晉級，越到了比賽後期，對手就越是強大，秀德的籃球部從來都不是因為自己強大就放鬆警惕的隊伍，因此籃球部的訓練也更加忙碌了。

　　原本只是一周兩次的社團活動變成了每天下午放學後都要去社團排練，並且排練的時間遠遠比普通的社團活動要長。雖然籃球社的訓練也加強了，但是遺憾的是，兩個人至今還沒有碰巧交集過。

　　排練結束的時候，天邊豔麗的夕陽也開始散去，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城市道路間的路燈也開啟了少許。

　　總算是排練結束，涼木裡子一邊脫下排練時用的高跟鞋，一邊說道：「你對綠間同學的追求，好像就沒有下文了吧？」

　　「……嗯，沒錯。」

　　「你們倆都是大忙人，」接著，她想到了她自己的經歷，她苦著一張臉又說道：「我跟宮地學長也是啊。不過你好像比我還要可憐一點，我好歹午休的時候可以去宮地學長的班級門口蹲點，你還得去學生會幫忙。」

　　對此，一之瀨和音倒是沒有多難過，她笑了一下，說道：「其實這樣挺好的啊，小真也挺喜歡這種相處模式的吧。」

　　「啊？」涼木裡子似是反應過來一般，忍不住笑起來，「也是，你的攻勢這麼猛，他肯定得避開你好好地靜一靜。」

　　「我指的可不是這個，我正是因為綠間真太郎才把自己變得這麼忙的。」

　　接到涼木裡子疑惑的目光，一之瀨和音微微笑著繼續說道：「因為我想要成為能夠讓小真正視的存在，也想要成為能夠讓他感到驕傲的人。我也很想每天都粘著他，也很想每天都把心思都放在喜歡的少年身上，可是，如果我本身就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那麼不管我多麼粘著他都不會有用吧。」

　　她不知道綠間真太郎喜歡的女生會是什麼類型，因為綠間真太郎至今好像還沒有喜歡的物件，她也無從參考。

　　所以，她只能做一個跟綠間真太郎差不多的人，至少在跟他相處的時候，不會讓他感到生活觀念有太大的差異，矛盾也會減少不少。更何況，在帝光的時候，有時候也是各忙各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有機會好好相處一次，但是再次相見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覺得生疏了不少。

　　即使沒有在一起，也關注著對方的舉動，知道對方跟自己一樣在努力前行著，也就如同並肩同行一樣了吧。

　　一之瀨和音換好了自己的鞋，把高跟鞋裝進包裡。這幾天每天穿高跟鞋排練，排練結束之後都會感覺到腳部酸痛。差不多睡一夜就沒什麼事了，但是第二天排練結束之後就會又疼起來。

　　不過遇到這種情況的可不是一之瀨和音一個人，剛剛走到了校道上，涼木裡子就哎呦一聲彎下腰去揉了揉她的腳踝，一之瀨和音連忙關心著也彎下腰去看看情況，問道：「沒什麼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今天站牆角訓練得有點久，腳跟疼。從來沒有發現穿高跟鞋這麼受罪，我發誓我以後都不要穿高跟鞋了。」

　　一之瀨和音笑了一下，「應該也只是這幾天才疼而已，可能過幾天會好一點吧。」

　　見涼木裡子沒有什麼大問題，一之瀨和音也就放心了，她站起身體，目光望向前方的時候恰好目光落在涼木裡子後方的校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一下子進入了視野。待到看清楚那個人確實是她以為的那個人之後，她整個人一愣。

　　綠間……真太郎？

　　一之瀨和音正要快步走出社團活動室，身後已經有人走過來叫住自己的名字，是社團裡的表演組組長森山大成前輩，是個脾氣很好的前輩。這幾天的排練，也多虧了這位前輩耐心地指導。

　　出於禮貌，一之瀨和音不可能當做沒有聽見，她只好轉過身來回應著前輩的打招呼，「森山前輩有什麼事嗎？」

　　森山大成溫和地笑著，「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要說的事，最近的排練真是辛苦你們了，每天都要這麼晚才能回家。」

　　「也沒什麼關係啦，其實我們也很期待通過這次演出站在舞臺上呢。」身側的涼木裡子笑著說。

　　「你們是走路回去嗎？」

　　一之瀨和音說，「我是要走路回去，裡子走過一個路口就去坐地鐵。」

　　「啊，今天剛剛知道我跟你們是同方向，天都有些黑了，兩個女孩子還是要小心些比較好，我跟你們一起走吧。」

　　涼木裡子有些驚詫，「誒？真的嗎，那豈不是麻煩前輩了……」

　　「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最近的確是有些辛苦，因為距離表演也就只剩下一個星期了而已。」

　　似乎沒有理由拒絕，話都說到了這種程度。

　　況且，前輩的出發點很合理。話劇表演的安排是由高二和高一社員表演，因為高三在學業上會有些忙，所以只是負責根據自己兩年的經驗來指導排練，並且只會過一個階段再來看排練結果。因此，參與排練的只有高一和高二，森山大成前輩就是高二，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排練，高三前輩沒有來的時候，也是由高二的前輩來指導。

　　森山大成前輩是個脾氣很好的前輩，對於初次體驗表演的他們在排練中出現的各種幼稚表現，他都耐心地指出，很讓人有好感。再說了……能夠進表演組，顏值也不會低。

　　只是……

　　綠間真太郎的身影漸漸走近，似乎也看到了她。與她目光相對的那一刻，綠間真太郎的身形稍一停頓，似是在片刻之間決定著繼續還是停下來。

　　綠間真太郎從來都不是那種會逃避現實的人，這一點她是知道的。

　　「一之瀨？」

　　一之瀨和音聞聲回頭。

　　森山大成溫和地笑著，「在看什麼呢，不走嗎？」

　　但是抱歉，今天不打算給你選擇的機會了。

　　一之瀨和音微微笑著，「嗯，走吧。」


[17]

　　三人一起放學回家的路上，只走了一個路口，涼木裡子跟他們道別去了地鐵站，剩下的路就只有一之瀨和音和森山大成了。不過雖然是同路，但也不是完全相同，兩人只是再多走了一個路口而已就要分開了。

　　森山大成前輩表示想要繼續陪一之瀨和音多走一會兒，畢竟天有些暗了，女孩子獨行不太安全。

　　對此，一之瀨和音婉拒了，至於女孩子獨行會不安全……這個是不需要擔心的。

　　一之瀨和音看著前方不遠處還能夠看得到的身影，微微笑著跟森山大成道別，「那就到這裡吧，謝謝森山前輩了，明天見。」

　　「明天嗎？」森山大成笑著看她。

　　一之瀨和音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忘記明天是週末了……那就下周見了，森山前輩。」

　　距離表演就只有一個星期了而已，不過排練也基本上已經成型，只需要再排練一下默契程度了而已。因此，週末倒還沒有被佔用去。

　　走過了路口之後，一之瀨和音快步追上前方綠間真太郎的身影。明明記得以前她沒有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的時候，綠間真太郎都是和高尾和成一起的。

　　距離綠間真太郎只差幾步路，眼看著綠間真太郎就要過信號燈了，她這樣趕過去肯定就趕不上信號燈了。等信號燈一過，她就又只能跟綠間真太郎錯開一段距離了。

　　一之瀨和音拿出手機，撥通了綠間真太郎的電話。

　　沒多一會兒，綠間真太郎就察覺到了手機來電，他腳步停下來拿出手機低頭看著。一之瀨和音站在綠間真太郎的身後不遠處，看著綠間真太郎接通了電話，接著手機裡傳來綠間真太郎的聲音，「什麼事嗎？」

　　「你現在是不是要過馬路？」

　　電話裡的綠間真太郎稍一停頓，低沉的聲音只簡短地說了一個字：「是。」

　　「在那裡不要動。」

　　「……」

　　此時相距的距離已經不算太遠，一之瀨和音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掛斷了電話。綠間真太郎倒是聽了她的話，路口的信號燈再次變成了不可通行，可他仍然站在路口沒有前行。

　　待到一之瀨和音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感應到了她的到來，他才動了動身看向她。看樣子似是有些疑問想要問，但最終還是未言一語。

　　「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呢，小真好過分。」一之瀨和音笑著說，故作抱怨一般。

　　沉默片刻，綠間真太郎才說出了心中的疑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不是跟其他人一起的嗎？

　　一之瀨和音就等著綠間真太郎在問這個問題呢。

　　她一聽他果然這麼問了，笑著說道：「但是跟我家只相距一條街的只有小真啊，分別之後當然就只有我一個人了嘛。」

　　「再說了……」

　　「畢竟是這幾天很照顧我們的前輩，也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但是我想要一起回家的人，也只有小真啊。」

　　綠間真太郎聞言微微側開目光，半晌後才加重了語氣、以這種嚴厲的聲調遮掩著內心的不安和慌張，「不要再說這樣奇怪的話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

　　接下來要同路走的路程已經不長了，結果還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綠間真太郎本來就話不多，再加上剛剛又被她言語逗了幾句，現在更是找不到什麼話說。以前兩人相處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刻意去找話題，想說的話自然而言就表達了出來。但是現在，一之瀨和音感覺自己的大腦就像是鈍了一樣，無論如何都不找不到想說的話題，就連以前聊天時常說到的話題，她也想不起來半點。

　　反正……不能這樣沉默下去，太尷尬了，綠間真太郎更是會尷尬。

　　就近選擇話題吧，一之瀨和音開口說道：「再過不久就是迎新晚會了，到時候小真就能看到我表演話劇了。」

　　「嗯。」

　　綠間真太郎回應著，表示他有在聽。

　　「我……這是我第一次表演話劇，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會表演成什麼樣子。」

　　「嗯。」

　　似乎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但是這一個字的回應不會是不妥的回答。

　　話題一旦說開了，想到這幾天忙碌的排練，一之瀨和音感覺自己能說出來的話也多了一些。她笑了笑，話題也繼續得流暢了不少，「不過再排練幾次的話，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剛剛開始排練的時候才是真的各種問題都有，老是表情啊語氣啊什麼的都不到位，不過好在有森山前輩在。森山前輩就是剛才跟我一起走的那位學長，真的脾氣超級好，而且也好厲害，很多我無法表現出來的東西，都多虧了森山前輩給我指導。」

　　「……嗯。」

　　一之瀨和音繼續說著：「由於我要演的角色是位公主，所以要穿高跟鞋，並且還要走得高貴優雅，這還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累得腳都是酸疼的。尤其是練習站姿和走姿的時候，飾演其他角色的人在練習對臺詞，結果我和裡子都是要穿著高跟鞋來來回回的走。走路還好，讓我們貼著牆站牆根的時候，腳跟簡直酸痛不能忍。結果森山前輩看我們站得太辛苦了，還幫我們爭取了休息的時間，真的超級暖啊。」

　　「……嗯。」

　　排練話劇雖然很忙碌，但是很充實，並且能夠和社團裡的夥伴們一起努力做著一件事，每天都有著趣事發生。因此，一之瀨和音在說起話劇社的排練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是洋溢著的。

　　直到綠間真太郎那表示認真在聽的回應變得似乎有些敷衍，一之瀨和音才察覺有些不對勁。

　　看著綠間真太郎那張與平常無異的冷淡臉，一之瀨和音問道：「是我太吵了嗎？」

　　「不是。」

　　一之瀨和音摸不著頭腦，思索著是否是自己多慮了。再看了看綠間真太郎，對方的眉目和一舉一動似乎的確是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這次演話劇也不是我第一次表演啦，」回憶起以前的事，一之瀨和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在她國中醒悟開始努力追上綠間真太郎的腳步之前，那些經歷都是一個熊孩子的黑歷史，「我國小的時候……不是被老師抓包上去唱歌的嗎？不知道小真還記不記得。」

　　一之瀨和音在國小的時候確實不是什麼乖孩子，爸媽的工作忙，幾乎沒什麼時間管她，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而且哥哥對她的寵溺程度很高。如同公主一般長大，因此性格也任性許多。幸好國小的時候認識了綠間真太郎，所謂近朱者赤，受綠金真太郎的影響，她倒是改進了不少。不過問題還是有的，比如說上課的時候睡覺。

　　那天一之瀨和音就是慣例在課堂上睡著了，結果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似乎說了夢話，好像是說想唱歌什麼的。當時班上很是安靜，大家都在聽老師講課，所以她這一句夢話恰好全班都能聽到，接著哄堂大笑，她受到驚嚇醒了過來。

　　老師怒極，把她拽到講臺上，「你不是想唱歌嗎？給我唱！」

　　國小的許多事都已經沒有了印象，這一件卻記憶猶新，實在是太黑歷史了。在那之後的好幾天，一之瀨和音都沒臉去跟綠間真太郎說話。

　　正在黑歷史回憶之中，一之瀨和音聞聲突然轉頭看向身側的綠間真太郎。

　　「你……剛剛笑了？」

　　天色漸暗，道路旁的路燈已開。

　　燈光的光影勾勒著身側少年的身影，以及他那柔和了一些的側臉。


[18]

　　能夠進入學校的學生會，這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很高大上的事。但是不管多麼高大上的外表，也不管你在曾經的履歷中有著怎樣精彩的表現，當你還只是一個新生入部的小幹事，迎接你的就是一些繁雜而瑣碎的小事。

　　一之瀨和音當初通過面試入選的學生會部門是宣傳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學校舉行各種活動的時候做好前期宣傳和後期宣傳，平時沒事的時候就給其他部門搭手幫忙。

　　一之瀨和音一直忙於節目排練，所以部長很是善心的給她減少了工作量，不然她就真的要忙得分/身了。雖然奇跡的世代的群裡沒有什麼聯繫，自從比賽開賽之後就陷入了沉寂，但是桃井五月是一之瀨和音國中時期最好的朋友，所以一之瀨和音也不會忘記打電話發短信向桃井五月訴說自己忙碌又充實的高中生活。

　　當然，不會少了她已經告白決定追綠間真太郎的事。

　　「想不到劇情已經發展成了這樣！」桃井五月在電話裡驚呼著，接著她就笑著，略帶一些感歎：「其實挺羡慕你和綠綠能這樣相處的，彼此都看著對方一步步變優秀……」

　　其實大家都很優秀，那時候。

　　一之瀨和音也是費了好大勁才跟上優秀的大家的腳步，也正是因為變得越來越優秀才有幸認識大家。

　　一之瀨和音正想說什麼，教室門外走過來一個人叫著她的名字，她聞聲看過去，居然是宣傳部的副部長。一之瀨和音連忙給桃井五月說一聲讓她稍等一下，接著就走到教室門口。

　　副部長把一串鑰匙交給她，說道：「我們部門已經把晚會的宣傳海報做出來了，放在了活動室，現在主席團那邊要收了，你把海報抱出來交到新行政樓12樓。小心點，別損壞了，不然得挨駡，我們還要重做。」

　　一之瀨和音接過鑰匙，保證道：「好的，我完成任務再聯繫你。」

　　回到座位拿起手機，順勢看了一眼窗外，居然已經下雨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只覺得天色有些暗，沒想到今天就會下雨，因此也就沒有帶傘。沒想到現在才只是午休時間而已，居然就下起來了。

　　幸好她雖然沒有帶雨傘，電腦上隨身帶著手機的防水袋，她跟桃井五月的話嘮聊天才剛剛開始，當然不會這麼輕易斷了。她拿出耳機插／好，把手機裝上防水袋後放進口袋裡，一邊用耳機繼續對話一邊在去往新行政樓的路上。

　　原本以為這會是一件挺簡單的事，只是去找個東西然後送出去而已，沒想到活動室裡的東西還真是難找，一之瀨和音只好先暫時掛斷電話專心找海報。最後居然還是通過新行政樓老師的幫助才知道海報剛剛被拿去審閱了，她又跑了另一層樓才找到了海報。

　　有幸的是，這棟大樓是有電梯的，不然她很有可能猝死在樓梯上。

　　在新行政樓裡耽擱了好一會兒，出來之後聽到外面劈裡啪啦的下雨聲，她整個人都懵逼了。

　　這雨來得也太突然了！進來之前的那點小雨還不覺得有什麼，多淋一會兒也頂多是把衣服淋潤而已，因此也就沒有跟別人借把傘。而現在這情況……別說是衣服了，恐怕剛一跑出去就要淋透了。

　　一之瀨和音覺得沒辦法，只好打電話拜託別人了。打電話給了涼木裡子，一之瀨和音知道她也沒有帶傘，只是打電話讓她問問班上其他人有沒有帶傘。結果也不夠理想，有傘的人都已經打著傘出去了，在教室裡待著的基本上都是沒有帶傘的。就在一之瀨和音在想要不要回去找個好說話的老師借把傘的時候，涼木裡子提議說道：「要不你去找森山前輩借借看？如果森山前輩帶著傘的話就萬幸了，森山前輩很好說話的。」

　　聞言，一之瀨和音頓時覺得有救！森山前輩的確是一個非常可靠的前輩。

　　翻找著森山大成的手機號碼，在進入話劇社的時候就存好了社團裡各位幹部的手機號碼，本是方便他們通知事情，這下子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連絡人列表打開的時候，前三位都是家人，第四位就是綠間真太郎。可是最終，一之瀨和音還是劃過了綠間真太郎，繼續向下翻找到了森山大成的手機號碼，撥通。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一之瀨？」

　　手機裡的聲音依舊是溫柔的，他的語氣有些微微的驚訝，帶著點笑意問道：「有什麼事嗎？」

　　「嗯是的……我想問問前輩有沒有帶傘？」一之瀨和音語氣禮貌地問。

　　「啊是這樣啊，我帶了的，不過我現在有事走不開，你在哪裡，我讓別人把傘給你送過去。」

　　電話股阿奴按之後，一之瀨和音松了口氣，總算是解決了。海報都是紙張，而且很大一張，稍有淋雨可就不得了。

　　送來傘的是一位女生，見了一之瀨和音之後，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表情有些皮笑肉不笑，「原來就是這樣的啊？」

　　由於對方可能是位學姐，一之瀨和音也不好頂撞說什麼，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她把傘給了一之瀨和音之後就撐起另一把傘離開了，留下一之瀨和音繼續莫名其妙。

　　這傘是弄到手了，可這個不是一之瀨和音打的，她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她手裡的海報可比她寶貝多了。一個部門的心血都在這裡，要是淋到一丁半點，顏色一旦暈開，這幅海報就徹底報廢了。臨近宣傳的日期也沒多久了，再重新做一副海報可就需要全部門上下熬夜趕制，還要因此受到主席團和老師的批評，她估計也會因此失去了下學期升職副部長的機會。

　　一之瀨和音把海報護在胸前，把傘打開放在身前擋住各方飛來的雨點，她的胸前也因此沾了點海報的光不會被淋到，不然內衣都要透出來……那才是尷尬……

　　一路上飛快地跑，總算是成功把海報送到了主席團，會長正在辦公室裡整理東西。一之瀨和音敲了敲門，全身除了胸前都濕透了，見會長目光一怔，她不動聲色禮貌地說著：「會長好，我是宣傳部的一年級新幹事一之瀨和音，這是我們部門的宣傳海報。」

　　會長一打開海報，完全沒有被淋到，再看看一之瀨和音全身都濕透的模樣，也猜到了她是怎麼護送著海報走過來的，連忙對她道謝。

　　在初進入學生會的時候，大家都是一樣，都只是個做著跑腿雜活兒的小幹事。但是就是要這一件一件小的雜碎的事情中，每個人給學長學姐們留下的印象也不一樣。就比如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差錯和怨言地完成了任務，她的名字，一定會留下不一樣的印象。

　　走出了辦公室，拐進了廁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髮全都貼在臉上一縷一縷的了。好在她這張臉不算難看，所以即使這麼狼狽也沒有慘不忍睹。從櫃子裡拿出毛巾把滴水的頭髮擦了擦，接著就要去還傘了。

　　櫃子在一樓，二年級的教室在四樓，期間就要經過一年級的教室，但是一之瀨和音也沒有想到居然能夠在樓梯裡碰到綠間真太郎。

　　一之瀨和音正要上樓的時候，綠間真太郎正從樓上下來，她經過這一趟風雨洗禮已經身心疲憊，因此也就有氣無力地低著頭慢慢爬樓梯，當樓梯上的人緩步走下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去在意。樓梯間很是安靜，可是當那腳步停在自己的視野中時，一之瀨和音才注意到這樓梯間有人下來。

　　她現在很是疲憊，也就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她擋著了對方的路，因此就要挪身讓開。

　　就在她剛剛一動身形，站在面前的人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在這靜無他人的樓梯間格外清晰。

　　「怎麼這麼狼狽？」

　　一之瀨和音這才發覺身前的人是綠間真太郎，她猛地一抬頭，綠間真太郎本來就比她高，此時又是站在比她高兩階的臺階上，她仰著脖子實在是有些累。於是一之瀨和音揉了揉後頸就又低下了頭，說道：「去做事了，沒有帶傘。」

　　其實她是太累了懶得多說話了，所以沒有說自己是出於責任心這件事，以後再說也可以，相處的時間還多，又不急著一會兒。

　　樓梯間的氣氛沉默了一會兒才聽到綠間真太郎再次開口，「怎麼不找我借？」

　　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帶傘的習慣。

　　老實說，一之瀨和音不喜歡帶傘就是被綠間真太郎給慣出來的。經常同行的好友之間，如果其中一個人有帶傘的習慣，另一個人就會習慣去蹭傘。自從有一回突降大雨，她看著綠間真太郎像哆啦A夢的萬能口袋一般拿出一把傘來，她就覺得不帶傘也可以安心了，反正好朋友會帶著嘛。而且，綠間真太郎還會很有責任心地把她送到家門口再打著傘回去。

　　問到了關鍵處，一之瀨和音有些頭疼，她的確是想過找綠間真太郎，但是把朋友圈找了個遍也沒有付之實踐。

　　一之瀨和音歎了口氣，「怕打擾你。」

　　一個很實在很直白的理由，但是感覺有一些悲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淋雨之後身心俱疲，所以更容易傷感。

　　國小的時候從來不怕打擾綠間真太郎，那時候她還是個被哥哥寵壞的熊孩子，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去煩對方一次。但是越是長大了，越是懂事，也就越是學會為對方考慮，知道什麼時候該打擾、什麼時候不該打擾。

　　雖然這樣是對雙方都好的處理方式，但是想到小時候任性無所忌憚的年紀，也不禁有一些感慨。

　　片刻的沉默之後，綠間真太郎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從臺階上走下來，走到她的旁邊的時候稍一停頓，說道：「跟我走。」

　　一之瀨和音一愣，抬頭看他一眼，「去哪兒？」

　　「籃球部。」綠間真太郎頭也不回。

　　「……？」

　　感知到她的疑惑，綠間真太郎停下腳步，微微回過頭來看著她。

　　聲音低沉，「你想就這麼渾身濕透上下午的課嗎？」

[19]

　　秀德在東京算是數一數二的高中，而籃球社作為秀德的強項社團，籃球社的設施水準自然比一般的社團要高許多。

　　一之瀨和音渾身濕透跟著綠間真太郎走到了籃球社，教學樓到社團之間的路途並不近，可是那麼長的一段路也是無言。綠間真太郎走在她的身邊，手中撐著傘，灰色陰沉的天空依舊落著大雨，落在頭頂的傘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也許是因為雨聲足夠嘈雜了，所以即使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不覺得太過安靜。

　　望著前方不斷濺起雨花的道路，一之瀨和音想起從國小到國中認識綠間真太郎的這些年，遇到過許多次突降大雨的情況。班上的同學都在焦慮地企盼著放學的時候能夠停雨，而一之瀨和音則是毫無擔憂地跑去找綠間真太郎。

　　自從國小之後，綠間真太郎就漸漸長高了，初見的時候她還比他高那麼一點點，而後來她不得不抬頭仰望著他了。因此，撐傘的事就自然而然由綠間真太郎承擔。這樣在自己的身側撐著傘沉默的樣子，該是記憶裡熟悉了一遍又一遍的，而記憶裡的畫面卻無法與此時此刻重疊，因為那個在綠間真太郎身邊的女孩子，似乎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和開朗的笑容。

　　而現在……淋了雨真的超級不想說一句話，又或者說，是因為想不出來該說什麼話才合適。

　　經過私人物品置放處的時候，綠間真太郎正要停下腳步問她，還未等他開口，一之瀨和音已經料想到並且給了回答，「我沒有帶換的衣服。」

　　綠間真太郎看了一眼她身上濕透的衣服，「那就走吧。」

　　接下來就徑直去了籃球部，此時正是午休的時間，並非正式的社團活動時間，所以籃球社裡很是空曠。不過並不是完全沒有人在，一之瀨和音跟在綠間真太郎走進去的時候，球館裡還有著人在練習籃球，一之瀨和音仔細去辨認了一下，這才發現那個在練習籃球的人居然是宮地學長！

　　最近她忙得要死，也就沒有怎麼去關注涼木裡子和宮地學長的進展，而且涼木裡子也跟她一樣在忙著排練，所以實際上涼木裡子與宮地學長之間也沒有什麼進展可言。許久未曾見到宮地學長，一之瀨和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過是一兩秒的時間而已，綠間真太郎居然有所察覺，她收回目光正要繼續前走跟上綠間真太郎的腳步的時候，抬頭發現綠間真太郎居然已經停下腳步在看她。

　　「……怎麼了嗎？」一之瀨和音莫名心虛，不過更多的還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綠間真太郎並未作出回應，依舊沉默著帶著她走到了休息室。在打開休息室門的時候，綠間真太郎才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樓道間顯得格外清晰，「你很在意宮地前輩？」

　　「啊？」一之瀨和音抬頭看他一眼，他正目光低垂專注著用鑰匙開門。一之瀨和音納悶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嗎？我之前好像還拜託過你幫忙打聽宮地學長的事吧。」

　　「嗯。」

　　他沒再多說，只是簡單地回應著，

　　同時，休息室的門也打開了，綠間真太郎推門進入，一之瀨和音跟在其後。

　　「既然你沒有帶換的衣服，那就先將就著穿我的衣服，總之要把你那身濕透的衣服換下來。」

　　綠間真太郎這麼說著，就打開了他的櫃子，他的東西擺放一向是條理有序，所以一打開櫃子就順利拿出了他的校服。綠間真太郎的身高比一之瀨和音高了許多，因此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肯定不合身，上衣還好，褲子簡直是穿不了。而且女生的校服下半身都是裙裝，即使濕了也不會像上衣那樣緊貼著皮膚，影響倒是沒有那麼大。考慮到這些，綠間真太郎就只拿出了一件上衣。

　　順便找出幹的毛巾一同遞到了一之瀨和音的手中，綠間真太郎就轉身打算出去，「你在這裡換，我在門口等著。」

　　剛一轉身，沒走幾步，綠間真太郎就聽到身後傳來噗嗤一聲輕笑。

　　綠間真太郎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你在笑什麼？」

　　一之瀨和音也不知道為什麼，拿到綠間真太郎的襯衣之後，腦子裡就想到了很多很多。

　　「我記得我以前跟小真說過，要是我的校服弄髒了就借你的穿，接著你毫不留情的拒絕了我。」

　　國小的時候兩個人身材差不多，訂校服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碼子。

　　一之瀨和音開玩笑跟綠間真太郎說過，要是她的校服弄髒了，可以暫且借借他的衣服來應急。綠間真太郎聽了她的描述之後，毫不猶豫地冷聲拒絕了，面無表情的那種。

　　不過她國小的時候再任性也是個女孩子，從來不捨得弄髒自己的衣服，所以那句話終究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認識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姐綠間真太郎的衣服穿。只是現在她們兩個的身材差異已經大了許多，再也不是國小那般了。

　　人的記憶儲存量是有限的，尤其是人小的時候，除了一些印象比較深刻的事，她幾乎是沒有什麼印象了。這件事也是她剛剛拿到綠間真太郎的校服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的，因此她也沒有指望綠間真太郎能夠有什麼印象，她就是順口一提。

　　但是令人感到意外但是，聽了一之瀨和音這句話，綠間真太郎似乎也是記得有這麼件事。不過，他沒有直接面對自己啪啪啪打臉的事實，只是又轉過身去，留下一句，「你換衣服吧。」

　　門關上之後，一之瀨和音脫下自己濕透的校服，用綠間真太郎給她一同校服找出來的毛巾把身上的水擦乾，接著換上綠間真太郎的校服衫。襯衣很大，特別特別大，袖子和下擺大得誇張。她把襯衣紮進裙子的腰帶裡，這樣就順眼了許多，接著再把袖子挽起來一些，倒也勉強合身了。這時候就發現……領口鬆鬆垮垮，系上了最上方的一顆紐扣，這才沒有那麼暴露了。

　　果然，已經過了國小的時候可以互穿校服的最佳年齡了，現在再穿綠間真太郎的校服簡直就是穿條裙子的節奏啊。

　　該扣的地方扣好，該系的地方系好，整理了好一會兒才沒有初穿上時那麼暴露了，一之瀨和音這才走過去打開門。

　　綠間真太郎正站在門口，見她出來，不禁看了一眼她的這般裝束。

　　「今天真是謝謝小真了。」一之瀨和音對他微微笑著。

　　她穿著他的校服，與平常明顯不同，他只是面色平淡地看了一眼就轉過身，一邊說道：「那就走吧。」

　　再次跟著綠間真太郎從休息室走出來的時候，宮地學長剛剛進行完一組練習，正在休息著。見他們兩個出來，再看到一之瀨和音濕漉漉的頭髮和身上的裝束，也猜到了一二。宮地學長囑咐了一句照顧好女生，難得一次見到綠間真太郎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表現出不自然和難為情，反倒是冷靜地淡淡點頭，「我會的。」

　　走出籃球部之後，綠間真太郎就帶著一之瀨和音回教室。雨下得越來越大，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到了教室裡，操場上和教學樓裡都顯得安靜許多。在走進教學樓的時候，綠間真太郎正在叮囑著一些細節，譬如回去趕緊穿上外套之類的。

　　「晚會很快就到了，如果感冒的話會很麻煩。」

　　教學樓外的雨聲嘈雜清脆，更顯得這教學樓裡乾淨，耳邊是綠間真太郎低沉的聲音，冰冷冷淡，但是隱藏著他的關懷。

　　他稍一停頓，正要說下一句話，一之瀨和音抬起頭看著他，說道：「最近一直沒有什麼碰面的機會，你也沒有思考多餘的事情的精力，這是一個很好的逃避方式，對吧？」

　　狹窄沉靜的樓道裡只有兩個人，不遠處隱約可以聽到教室裡打鬧的笑聲。

　　「我們好好談談吧，綠間真太郎。」

　　綠間真太郎不是一個會逃避現實的人，所以他還是會盡著朋友之誼關心她幫助她。

　　但是，這不代表著，他會面對現實。

　　我喜歡你，綠間真太郎。

　　從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天起，就註定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20]

　　天邊的雨似乎永遠也下不完，直到下午放學的時候都還是下著傾盆大雨。

　　正好臨近晚會已經沒有幾天了，該排練的也排練得差不多了，這幾天的排練都只是熟悉一下大家的角色而已，所以這天的社團活動結束得很早。一宣佈排練結束，一之瀨和音就直接往籃球社跑，跑到籃球部的時候，她已經再次被濕透了，不過也沒關係，等會兒就能回家換衣服了。

　　一之瀨和音的衣服都在滴著水，所以也沒敢繼續往裡面走，就一直站在籃球館的門口。等到綠間真太郎朝她這邊看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揮起手用力地打著招呼，增加自己的存在感。綠間真太郎當然是很明顯地看到了她，不過腦海中一閃而過是中午午休時間說的那些話，他目光一閃，迅速轉身繼續訓練。

　　既然綠間真太郎看到了她，而且如同他們從小到大養成的默契來看，他知道她下雨天來找他就是因為沒有帶傘，所以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一之瀨和音就站在籃球館門口等著他。籃球部她來過好幾次了，從籃球館裡率先走出了的籃球部成員有人能夠認出她來，還給她打招呼，笑道：「在等綠間嗎？」

　　「是的。」一之瀨和音笑著回應。

　　沒多一會兒，綠間真太郎就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她中午換下來的濕漉漉的衣服。

　　一之瀨和音見他一走出來就立即走了過去，綠間真太郎腳步稍一停頓，但最終還是繼續了腳步向她走過去。那一秒的停頓雖然並不明顯，但是他的每一個舉動和細節都被她看在眼裡，似乎……中午說的那一番話的確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可能不是抗拒，只是要這樣直接地面對不擅長的事……有一點懵逼。

　　「你看我，今天被淋了兩次雨，不過這第二次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很快就能到家了。」

　　雖然中午說過了要好好談一次，綠間真太郎似乎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應對她說的話，但是一之瀨和音覺得，還是不要太嚇著他了……

　　所以就這麼先說了一些比較輕鬆的話題。

　　綠間真太郎也很自然地應對著，其實綠間真太郎並不是什麼逃避者和懦夫，該面對的時候，即使是困難的事，他也一定會面對。他只是感情遲鈍而已，但是該想明白的事，一定會想明白。

　　她既然做出了讓他想明白的要求，那麼今天的攤牌，就是公佈最終答覆的時候了吧。

　　大概是這樣吧。

　　距離家還只有一條街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才終於開始切入正題，按照她的設想，要是到時候沒有辦法面對的話，她就可以藉口說到家了，然後快步離開。

　　「我記得，黃瀨他們以前教過你的吧，被女生告白的時候應該怎麼做？」

　　雨水砸在傘面上，清脆的雨聲仿佛是狹小的空間內最大的聲音。

　　片刻後，綠間真太郎微微點頭，「是。」

　　那時候是帝光時期，綠間真太郎不是沒有接到過女生的告白，但是頭一次被奇跡的世代們撞見。本來就對此事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的綠間真太郎，在面對隊友們的調侃後，更是滿臉不自然。

　　黃瀨涼太就說道：「你打算怎麼處理啊？」

　　「丟掉。」說得毫無猶豫，似乎這件事已經做得十分順手習慣了。

　　黃瀨涼太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你要麼在接到信的時候說不願意，要麼說考慮考慮，要麼就別接受。你既拿了別人的告白信，又沒有任何的答覆，讓人家女孩子的心煎熬多久啊？」

　　「……」綠間真太郎沉默一秒，似是在心底裡思量著黃瀨涼太說的話的正確性，片刻後，他微微側開眼睛，「知道了。」

　　一之瀨和音雖然跟綠間真太郎是朋友，但也不是他每次被告白，她都能夠知道。因此，在那之後，綠間真太郎是否真的聽了黃瀨涼太的建議那麼做，她不得而知，不過此時此刻，是輪到了她來面對這個問題。

　　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音量大過了狹小空間內兩人的呼吸。

　　綠間真太郎並沒有沉默多久，他似乎是已經做好準備如何回答她說的這道題。

　　雨聲清脆，距離前方的路口只有幾步之遠。

　　雨水不斷地從天空中砸下來，那清脆的聲響似乎可以遮蓋住綠間真太郎低沉冷靜的聲音。

　　…………

　　……

　　距離迎新晚會已經只剩下一天了，最後這一天已經不需要排練了，但是比之前排練的時候還要累。

　　就在昨天，他們都拿到了自己的演出服，大小不合適地又迅速拿去修改。而最後這一天就是彩排的一整天，不僅是他們這些參演的人要去舞臺上整體性過一遍，而且後臺人員也要在這一天定好每個節目的燈光和音響需要。

　　自從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接連幾天的天氣都不好，總是陰沉沉的樣子，似乎隨時都要下雨。

　　彩排那天，一之瀨和音早上七點鐘就起床換好了自己的衣服，接著就提著自己的包趕去了禮堂。上午整整彩排了一遍，沒有輪到他們話劇社的節目時，他們就穿著演出服坐在下面等著，快輪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到後臺去準備。

　　後天有著幾塊巨大的鏡子，他們還可以在鏡子前整理一下服裝。涼木裡子拿出手機來，對著鏡子裡的自己不停地拍照，還要拉上一之瀨和音一起拍照。總之，這次上臺表演，留下了許多台前幕後的照片紀念。

　　中午的時候，他們幾個人組隊去學校周圍最近的一家理髮店裡做頭髮。一之瀨和音原本是黑色的長直發，經過理髮師的打理，變成了一個高貴的盤發，畢竟她要出演的是一個高冷的公主，無論是髮型還是服裝都要符合高冷的氣質。

　　下午，所有演出的人都聚集在禮堂裡等著化妝，學生會的人也都過來幫忙彩排。

　　一之瀨和音換上了自己那雙十釐米高的高跟鞋，走動十分地不方便，所以一之瀨和音化完妝之後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休息。這一天雖然忙碌，但是依然無法改變內心填充滿滿的畫面。

　　…………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那一天的雨水打在傘面上，雨聲清脆徹耳，似乎可以震碎心臟。


[21]

　　彩排這一天忙忙碌碌地結束，一之瀨和音早上起來就感覺自己的嗓子有點痛，大概是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蹬了被子？不過只是嗓子疼而已，昨天淋了兩次雨，感覺應該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由於晚會是在晚上七點鐘的時候開始，所以即使嗓子越來越痛，一之瀨和音也是打著十二分的精神彩排，因為燈光和背景都已經安排好了，現在這很有可能就是正式表演前最後一次排練了。根據一之瀨和音以往的人生經歷，這樣在萬眾矚目的地方表現自己的機會不是沒有過，她倒是不至於怯場，但她仍然心存謹慎，要把自己能夠表現出來的東西以最好的面貌展現給台下的觀眾。

　　話劇社的節目比較靠後，所以這一整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下面的觀眾席上等著別的節目彩排燈光和查找問題。此時還未到盛夏，天氣還沒有進入特別炎熱的時候，再加上這幾天都在下雨，空氣中比較冷。一之瀨和音的表演服是一條裙子，抹胸的那種。沒有上臺的時候還好，她可以穿著外套，等到輪到他們話劇社上去表演節目的時候不得不脫了外套，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一整天下來，嗓子依然很痛，而且還有越來越痛的趨勢。中午去吃飯的時候，順便在藥店裡買了一點潤喉藥，吃下去之後似乎有點效果，但是沒過多久又會疼起來，這讓一之瀨和音非常憂傷。

　　「一之瀨，你彩排完了是不是？」

　　從舞臺上下來，她剛剛把自己的衣服換好走出來，她在學生會所在部門的部長就叫住了她。

　　「那就趕緊幫忙佈置禮堂吧。」

　　「好的。」一之瀨和音趕緊把東西放下就過去幫忙。

　　經過一天的彩排，禮堂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橫幅和預先訂購好的裝飾品都已經掛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差吹點氣球了。吹氣球的小工具也是買了的，但是數量不夠所有人都用，所以還是要靠人工來幹。一之瀨和音見大家都在忙著吹氣球，她也就過去幫忙。只是可惜了她嗓子痛了一天，此時不停地吹氣，更是有些氣短頭暈。

　　「這些氣球是不是不太夠？」所有的氣球都吹完了，一之瀨和音又幫忙把氣球掛上去，結果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

　　學生會會長負責督工，他望了片刻後說道，「的確是有些不夠，你們再去買一些，外面好像又下雨了，有傘的人把傘借一下。」

　　借來借去，也就只借來了幾把傘。一之瀨和音本來就嗓子痛了一天，這會兒又是吹了不少氣球，感覺腦袋都有點暈，正好她有傘，她就自告奮勇報名出去買氣球，正好透透氣。

　　走出禮堂之後，帶著涼意的空氣席捲著一之瀨和音，她整個人打了個哆嗦。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突然變得格外怕冷。好在她有傘，倒也沒有淋濕。氣球買回來之後，一之瀨和音就坐下來等著化妝師給自己化妝。

　　齊耳短髮束進發套裡，戴上了那頂長卷髮的假髮，假髮的發質不錯，即使是近看也跟真發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麼幾年齊耳短髮的自己，突然在鏡子裡看到長髮的模樣，竟然有一些恍惚仿佛是以前的自己。其實……長髮模樣的自己，距今也沒有多久，不過就是國三那年的事而已。

　　不過，這也是一之瀨和音最後幾分鐘好看的時候了，因為緊接著就是上妝了。生活中化妝出門是為了美，出演話劇上舞臺化妝就只是為了突出五官了。禮堂較大，再加上燈光一照，表演者的五官就全都變得縹緲模糊了，更何況他們這是話劇表演，一個人的表情可是非常重要的。

　　一層又一層的底妝，怎麼顯得臉白怎麼塗，濃重誇張的眼線和眉毛，眼影也塗得很是厚重。一之瀨和音出演的角色是個貴族公主，換上了花紋繁複層層疊疊的禮裙，再穿上那雙十釐米高的高跟鞋，誇張濃重的歐式妝和長卷髮，一之瀨和音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目前的現狀……這人到底是誰啊！

　　「一之瀨，轉過身來讓我們看看。」

　　森山大成前輩在身後說道。

　　話劇社的大部分人都已經基本上化妝完畢了，沒化完妝的也在等化妝的空檔裡聊著天。由於話劇的妝濃厚且誇張，大家化完妝都基本上是變了一個人，所以整個休息室裡都處於一種互相吐槽彼此的裝束的狀態。一之瀨和音剛剛化完妝，大家都等著看呢。

　　一之瀨和音單手擋臉，有些不敢讓大家看。在輪到她化妝之前，她坐在長椅上看著其他人化妝的時候可沒少湊熱鬧，現在可算是輪到大家看她的熱鬧了。

　　「別怕啊，大家都一樣，都一樣。」涼木裡子也在身後笑著。

　　「說好了啊，不准笑。」

　　一之瀨和音順手拿起擺在桌子上的她的扇子道具，一個轉身面對大家。接著單手一叉腰，彎起一條腿，拿著扇子的手優雅一彎，烏羽扇展開，她將扇子靠攏自己的臉，半掩住下巴，以一個高冷優雅的角色動作看向大家。她那濃重妝容的眼睛一挑，看向大家，「怎麼樣，是不是特別貼切我的角色設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不笑我們真的不笑！！！」涼木裡子差點笑出眼淚來。

　　一之瀨和音下巴一抬，用她的角色的語氣，高冷緩緩地說道：「小心把你的妝給笑崩了，等會兒還得補妝。」

　　妝容都已經搞定了，距離七點鐘只差一個小時，不是每個人都像一之瀨和音這樣有著足夠好的心態和經驗，所以大家也就越來越緊張，嘻嘻哈哈地吐槽彼此的妝容反倒成了互相放鬆的方法。

　　今天這一天都在忙碌著，餓得也比較快，由於大家都化好了妝換好了衣服，也不方便去吃飯了。學生會的成員負責後勤保障，出資買了麵包和牛奶搬到禮堂來。一之瀨和音他們還在休息室裡互相說笑著，聽到社長西野明紗招呼大家去領晚飯，大家這才出去。

　　從休息室走出來的時候，身前的森山大成前輩停下來，回頭說道：「一之瀨，你穿著高跟鞋，小心一點。」

　　「謝謝……誒！」一邊答應著，一之瀨和音就整個身體一輕，接著就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好在森山大成眼疾手快，迅速把她扶穩。這高跟鞋可是十釐米，要是摔倒了磕磕碰碰到哪裡，今晚的晚會可就有點勉強了。

　　森山大成將她扶穩後，說道：「你還好吧？剛才是踩到哪裡了嗎？」

　　「沒有。」一之瀨和音輕輕搖了搖頭，大腦的眩暈感異常強烈，這種極度不適的感覺讓一之瀨和音有些不安。就好比剛才，明明也沒有踩到什麼不穩的地方，但是身體莫名就失去重心感應一般，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之前化妝的時候一直是坐著的，而且一直處於忙碌狀態，所以沒有什麼感觸，現在靜下來靜靜等待著演出了，她才感覺她的腦袋越來越沉，嗓子也尖銳般的疼痛。

　　「一之瀨，這是你的。」話劇社的好友幫自己把麵包和牛奶領了。

　　接過麵包牛奶之後，一之瀨和音道了謝，接著就小心翼翼扶著牆朝著後排找個座位坐下吃東西。現在還沒有塗口紅，也是為了大家吃東西，等大家吃完東西再去畫唇妝，所以現在還沒有到完全休息的時候。

　　腦袋的沉重感在安靜下來之後變得愈發強烈，一之瀨和音小步快速地找到一個座位，正要過去坐下，不遠處有人叫住自己。

　　一之瀨和音下意識抬頭看過去，在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才反應過來叫自己的人是高尾和成。

　　那麼無法避免的，他身側的人就是綠間真太郎。在她抬頭看過去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已經側開了臉，一副平靜不在意的模樣。一之瀨和音的身體瞬間陷入僵硬，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裝作沒有看見一般走開嗎，好像太做作太不懂事了。像以往一樣叫著小真然後分享著心情嗎，好像……有些無法做到。就連靠近，甚至連看過去，都無法做到。

　　「和音，你等等我。」

　　好在，涼木裡子過來救場了。涼木裡子拽著禮服裙子，一手拿著麵包和牛奶，從身後跑過來。剛剛定格在一之瀨和音的旁邊，接著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高尾和成和綠間真太郎，立即明白了此時一之瀨和音尷尬的處境，她的神色也有一些僵，接著笑著朝高尾和成招了招手，「高尾同學怎麼來得這麼早？」

　　「嗯今天社團活動結束了，正好也沒有什麼事，就乾脆提前來了。」高尾和成正正經經地回答著問題，一句多餘的玩笑都沒有開。

　　「那我們先過去了，晚會的時候好好看我們的表演呦。」

　　說完，涼木裡子就拉著一之瀨和音走開了，那尷尬的場面也順利結束了。

　　涼木裡子帶著一之瀨和音挑了一個離他們遠一點的位置，一之瀨和音腦袋昏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所以也不是很想說話，坐下之後就一直是安靜地吃著東西。涼木裡子以為她是心情不好才不想說話，所以也只是靜靜地在她旁邊，什麼話都沒有多說。

　　七點鐘將近，禮堂裡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陸續到場，學生會的成員也在協助帶領大家找到位置坐下。一之瀨和音跟著大家一起到候場的位置坐下，話劇社的節目有些靠後，所以在上臺表演之前，他們都是坐在位置上看其他人的表演。

　　現場的氣氛很熱烈，大家的節目都出的很好，一次又一次進入掌聲和歡呼的高/潮之中。一之瀨和音坐在人群之中，周圍的人都在拍紅了手掌扯著嗓子大聲笑，她卻覺得異常疲憊，似乎一點力氣都不能笑出來，這樣的狀態很糟糕。

　　好不容易輪到了話劇社上場，由於一之瀨和音穿著高跟鞋，走動有些不便，上臺階的時候，涼木裡子就在一旁扶著一之瀨和音上臺階。

　　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涼木裡子驚呼了一聲，「天哪和音，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涼，手心還都是汗！」

　　走在前面的社長西野明紗聞言看過來，她瞧了一眼一之瀨和音的臉色，接著伸出手撫上一之瀨和音的額頭，隨即臉色一變。

　　……果然啊，那糟糕的預感。

[22]

　　舞臺上正表演著歌舞，燈光和演員的舞姿都將氣氛帶動得恰到好處，最後一個音樂節奏落下，動作定格在一個撩人的笑容上。

　　緊接著是主持人走到臺上繼續推進晚會進度，下面就是他們話劇社的話劇表演了，在支持人說話的時候，他們再次檢查了一下話筒的佩戴，然後就是安心地等候了。

　　全場的燈光關閉，只餘留下台中央的一束光。社長西野明紗在第一幕就要上場，她轉頭對一之瀨和音鄭重說道：「一之瀨，你發燒了，把外套穿著，到了要上場的時候再脫下來。」

　　「嗯，謝謝社長。」

　　現在雖然還未入夏，但是還沒有到很冷的時候，一之瀨和音這一整天都在忙碌，卻仍然感覺身體發冷，大概確實是發燒的影響。她雖然發燒了，但是不會因此影響自己的狀態，好在今天是發燒的第一天，除了頭暈、嗓子痛和身體無力，沒有其他症狀。要是出現了咳嗽和嗓子啞，那才是真的糟糕了。

　　目前的狀態，也只是她自己感覺難受而已，還不至於影響她的表達，這是她感到萬幸的一點。

　　倒是森山大成前輩對自己很是擔憂，此時涼木裡子已經上臺演出了，除了最後一幕結局，她和涼木裡子都沒有同台出演的機會。一之瀨和音就靜靜坐在舞臺一側的長椅上，心裡異常的平靜。帷幕遮擋住了觀眾席方向的視角，只能看到一小半的觀眾席，一之瀨和音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半的觀眾席上，竟然期盼能夠找到綠間真太郎的身影。

　　一之瀨和音記得自己第一次這樣站在萬人矚目之下，是國中時順利升職學生會的副部長，在招新新一屆學生會成員時，她站在中央操作著演示文稿介紹著她所在的部門。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生工作，她已經不會怯場了，但是面對從未謀面的新生們，仍然有一點點的緊張。在會議開始前，路上碰到了綠間真太郎，他正跟黃瀨涼太同路，她那幾天都在忙著準備招新的事，所以也沒空跟綠間真太郎說這些，可是在黃瀨涼太問她她要去做什麼的時候，是綠間真太郎率先回答：「是去招新學生會新一屆成員。」

　　她仍然記得她當時十分詫異地表情，可是綠間真太郎並未解釋下去，只是目光略一偏開後又重新轉過來看向她，「加油。」

　　留下這一句話，綠間真太郎就抬起腳步走開了。黃瀨涼太連忙跟上，在綠間真太郎身邊說道：「對哦，小一之瀨現在是副部長了，肯定是要忙著招新的事，我們班有個學習部的副部長這幾天也可忙了，說是今天要去開會給新生介紹各部門，那小一之瀨現在肯定也是要去忙這個吧？那她會不會緊張啊？那小綠間你怎麼能只說一句加油呢！」

　　黃瀨涼太的聲音和他們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教學樓的樓梯拐角，她抱著一遝報名表和等會兒要做演示的U盤，唇角有些不自覺地上翹。

　　到了開招新大會的時候，輪到她所在的部門上去介紹，她走到中央打開演示文稿，深吸一口氣。做完自我介紹，目光看向後排的時候，突然地看到了正向她熱情招手的黃瀨涼太和他身邊面無表情略帶不情願的綠間真太郎。

　　嗯……其實，也不是那麼緊張的事呢。那一瞬間竟然是那樣的想法。

　　「能夠給我們帶來希望的人，是西國的公主弗麗絲！」

　　大祭司振臂向君臣宣讀著星象的指示，舞臺上的燈光落下，第一幕結束。一之瀨和音將外套脫掉，皮膚上的熱讓她格外怕冷，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四肢無力的感覺也更加明顯了一些。她整理了一下頭髮，跟隨著森山大成前輩一起走上舞臺。

　　話劇的設定是一個異世大陸，分為四個國家，四個國家風土人情各不相同，在百年前的混亂大戰時死傷慘重，遍地哀鴻，直到一位英雄的出現結束了這場戰亂，並且使四個國家結下協定和平共處。但是，協議存在的意義就是等待著被撕毀的，百年過後，那位英雄的影響終會淡去，有著野心的君主也會再次豎起戰旗。

　　一之瀨和音擺好動作站在舞臺中央，台下一片寂靜，燈光再次亮起的時候，整個禮堂裡的視野只有她最為奪目，華麗優雅的造型帶給了大家視覺上的衝突，一時間台下響起一陣驚呼，拍照的燈光也閃爍著。

　　眼前一片茫茫黑色的觀眾席，只有拍照閃爍的燈光明亮著，綠間真太郎在哪裡，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此時此刻一定在看著她，最耀眼的她。

　　嗓子越來越痛，甚至每說一句臺詞都能感受到喉嚨間針紮一般都疼痛，可她仍然盡力完成著自己的任務。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有很多比愛情重要的東西。從前我不懂，我只以為跟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可是現在，我只想要做好我自己。」

　　「西國的領土，由我來守護！」

　　從說出要追綠間真太郎的那一天起，她就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似乎要搞定綠間真太郎只是一件早晚的事情而已，並沒有什麼難度係數。她覺得她跟綠間真太郎認識了那麼多年，以她對綠間真太郎的理解，只要她足夠有勇氣似乎就可以拿下。然而……果然是她想像得太美好了。

　　言情小說裡的情節與現實之中，差距好像不是一般的大。

　　她可以像寫小說一樣幻想劇情、設計劇情，可是卻無法讓現實像故事裡一樣按照自己的設定發生。舞臺上的燈光是那麼的明亮，舞臺下的觀眾席上一片漆黑，她想見的人在哪裡，她不知道，這樣茫然不知何方的感覺是如此的令人無措。

　　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天完全黑了下來，一之瀨和音坐在休息室裡等待著卸妝的時候更是已經覺得身體疲憊，不想動彈。西野明紗體諒她的身體狀況，就讓後勤組先幫一之瀨和音卸妝，然後拜託森山大成送一之瀨和音回家。

　　涼木裡子也趕緊卸妝結束跟著一起陪一之瀨和音回家，三個人走出禮堂的時候，在不遠處隱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之瀨和音卻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夠確定那兩個人是誰，那某一個人的身影，不需要看得仔細，甚至眼睛還來不及去確認，心跳就已經率先給出了答案。

　　這樣的感覺……

　　明明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可是頭一回這樣清楚地感覺到，喜歡一個人是如此令人難過。

　　一之瀨和音還未收回目光，身側的森山大成已經問道：「那個是一之瀨的朋友嗎？」

　　「是啊，」她的聲音平穩，唇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語氣卻有些發涼，「一個是我現在的同班同學，一個是我從國小起就認識的、好朋友。」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雨水打在傘面上的清脆聲音，也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在自己的身側平靜鎮定地說出這樣的話。

　　一之瀨和音發燒了，這是一件很悲劇的事。偏偏第二天是週末，她可以很乾脆的在家休息一整天，假如不是週末的話她就可以跟老師請假，這樣綠間真太郎就會發現她沒有來上課，繼而也就可以知道她發燒了，說不定就會來關心她了。

　　不對，是肯定會來關心她。畢竟是朋友嘛。

　　「音音，起來吃藥了。」

　　一之瀨和音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把媽媽送進房間的藥吃完又繼續躺下睡。睡前拿出手機來，動作熟練地翻找到綠間真太郎的聯繫方式上，只是遲疑了一下，電話就撥打了出去。

　　電話裡是很長的一段忙音，綠間真太郎遲遲沒有接電話。轉念一想，她才想起來，今天有秀德的比賽，現在綠間真太郎恐怕正在比賽，不太方便接電話。果然，忙音過後是無法撥通的提示，一之瀨和音只好合起手機繼續睡。大約一兩個小時以後，她再次醒來，手機提示有一個未接來電，她連忙打開一看。

　　……不是。

　　不是綠間真太郎打回來的電話。

　　是雜誌社的編輯，她看了一眼日期，果然是來催稿了。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晚會的事，閑的時候也是被綠間真太郎糊了滿腦子，根本沒有什麼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

　　一之瀨和音放下手機，閉上眼睛，發燙的眼皮貼合在一起十分的難受，就連呼吸都是灼熱的。

　　可是滿腦子都是那個下雨天裡的冰涼的空氣，時而又是初見時他抱著籃球走到她的面前將籃球還給她的模樣，畢業那天，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說著。

　　其實你喜歡的人，是真太郎吧。

　　是啊，我喜歡的人是真太郎，可是，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你看看現在的我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被另外一個人牽扯著的感覺，再也不想要了。


[23]

　　在家裡躺了一整天，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好多了，嗓子不再那麼疼，可以正常的交流。昨天白天吃了退燒藥，原本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退燒了，但是到了晚上又燒了起來。剛剛量了體溫，體溫又已經恢復了正常，但是根據昨天的情況來看，也不知道晚上的時候還會不會再次發燒。

　　一之瀨和音穿著睡衣坐在床上看會兒書，手邊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畢竟她昨天才接到了雜誌社編輯的電話，而連載小說的後續還完全沒有思路，她得好好想想後續發展。大概十點多的時候，媽媽過來敲門，在門口說道：「音音，你的朋友已經到了。」

　　一之瀨和音向門口看過去，桃井五月站在媽媽的身後，正向她微微笑著打招呼。

　　「那你們玩吧，我去給你們切點水果。」

　　媽媽走後，桃井五月走到一之瀨和音床邊。一之瀨和音拍了拍她的床，說道：「坐吧。你昨天說要來看我，你還真來了。」

　　「而且還真的給你帶了吃的，我棒不棒？」桃井五月笑著，將手裡的手提袋提到她的面前。她一邊說著，就一邊把手提袋裡的零食一包包地拿出來擺在她的面前，「你看，我給你帶了薯片，帶了豬肉脯，還有水果乾，我知道你太喜歡吃糖，所以只買了巧克力。你說你這人真奇怪，都發燒了居然還有這麼好的胃口。」

　　「大概是因為知道能夠坑你一把吧，所以胃口就一直都很好。」一之瀨和音笑了笑。

　　桃井五月無奈地看她一眼，點頭說道：「是是是，都是因為我人好，不然才懶得管你。」

　　零食放到了一邊，桃井五月傾身過來摸摸她的額頭，說道：「現在體溫倒是還挺正常的。」

　　現在正是賽季，桃井五月也在忙著做好一個經理該做的對手分析。桐皇下午就有一場比賽，桃井五月中午吃完飯就得過去，所以也沒法陪一之瀨和音一整天。考慮到一之瀨和音現在正病著，身體不太舒服，桃井五月也儘量不跟她聊天，就靜靜坐在她的旁邊分析資料。然而現實不得所願，兩個許久未見的女孩子這一碰面可是想不瘋起來都難，桃井五月剛想安靜下來就又找到了要聊的話題，從過去的回憶到現在的生活，聊天從來沒有停下來過。

　　一之瀨和音本來就嗓子不太舒服，說了一個上午的話，這會兒更是感覺口乾舌燥。桃井五月聽著她帶著鼻音的聲音，故作嫌棄說道：「你這場病可得趕緊好啊，以前在帝光的時候，每天都能在廣播裡聽到你的聲音，你念廣播的聲音可好聽了，我可不想聽你這奇怪的聲音啊。」

　　「你還好意思說以前在帝光的時候，你看看你幫人家遞來的都是什麼稿子，哪有借用廣播告白的，我還要不要在廣播台混了。」一之瀨和音故作不滿白她一眼，接著喉嚨一癢，她就咳了起來。

　　桃井五月連忙遞上水，笑道：「哎呀那都是開玩笑啦，不過你都病這麼厲害，小綠綠是不是都還沒有來看你？」

　　握著水瓶的手略一緊，她頭一仰，把水喝下去，若無其事般淡淡說道：「嗯，他不知道我病了。」

　　桃井五月還不知道他們這幾天的種種變化，還替她感到不平，「連你病了都不知道，這就更不應該了！等著，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

　　「……五月，」看著桃井五月二話不說就拿出了手機，她叫著她的名字，在桃井五月拿著手機疑惑看她一眼的目光中，她淡淡開口，「不要給他打了。」

　　她很想說其實她昨天已經給綠間真太郎打過電話了，那時候綠間真太郎正在比賽中，所以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事後看到未接來電也給她打了回來。

　　她也很想說，這兩天發燒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已經拿起手機看了無數遍連絡人裡的那個名字，也看了無數遍那個她沒有接的電話。

　　綠間真太郎給她打回來的時候，她看著那明亮起來的螢幕上顯示著期待的名字，安靜的房間裡也不停地迴響著手機震動的聲音，那一聲又一聲嗡嗡的震動聲仿佛敲打著她的心臟，直到最後一次手機震動停止，房間又歸於平靜，她也整個人癱軟一般躺回床上。

　　不是不想接，只是……不能這樣做。

　　「怎麼了啊？」桃井五月似是看出了她的目光之中隱含著什麼，這讓她有些不安，這樣問著的同時，手中撥打電話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放棄了，我不要再喜歡綠間真太郎了。」她依舊語氣平靜，字句清晰，「他不喜歡我，我也沒必要讓彼此都更加尷尬，不是嗎？他說要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好了。」

　　不是不想追他，不是不想繼續努力一下試試，只是不想再看到這樣糟糕的自己了。喜歡一個人明明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對方的一個舉動、對方說過的話，包括跟對方相處時的感覺，都應該是讓人感到開心的事。原本喜歡的感覺應該是你在討厭這個世界時可以繼續開心下去的理由，可是一旦喜歡的感覺只會讓你覺得難受得喘不過氣來，那麼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呢？

　　不是不想接他打回來的電話，只是現在的我，還沒有辦法做到你想要的那種樣子，我還沒辦法平靜地把你當做是以前那樣的朋友，所以，很抱歉。

　　「和音……」

　　桃井五月放下手機，伸出手把她抱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音音，你不要哭……」

　　我也並不想哭，可是，真的是太難過了。

　　繼續喜歡會難過，說要放棄也難過，繼續做朋友也難過，無論怎麼樣都開心不起來。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啊。

　　週末一過，一之瀨和音換上制服繼續開始上課。跟綠間真太郎家的距離依然只是那一條街的距離，仿佛以往每一個看看對方有沒有跟自己同時出門的早晨一樣，這次一之瀨和音卻努力地壓抑著自己去四處張望的衝動。她目光一直直視前方，生怕自己的餘光裡出現綠間真太郎的身影，眼神卻又不由自主想去看向周圍，想看看綠間真太郎到底有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後。直到過了一條馬路，回頭看過往車輛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才回頭發現今天的自己並沒有跟綠間真太郎同路，視野裡根本沒有綠間真太郎的身影，她莫名失落起來。

　　一到教室，涼木裡子就道：「和音，好些了嗎？」

　　「嗯，退燒了，但還是在感冒。」

　　話音剛落，一之瀨和音就咳嗽起來。涼木裡子連忙給她遞水，「你別說話了，聽你說話的鼻音這麼明顯我也知道你還在感冒。」

　　所幸的是已經不再發燒了，感冒就顯得沒那麼可怕了，接下來就是好好吃藥好好注意休息，慢慢養病了。

　　中午午休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接到部長的電話，拜託她去拿東西。涼木裡子替她擔憂，「怎麼你們部長老是讓你去做事？」

　　「這樣不好嗎，被部長這樣器重，說明二年級的時候能夠留下來升副部長的幾率很大啊。」一之瀨和音咳嗽了兩聲，喝了口水，「不過主要是部長不知道我病了，不然肯定放我假。我先走了啊。」

　　「唉你去吧你去吧。」

　　咳嗽這種事真的有毒，一旦開始咳嗽了，這一天都會咳得停不下來。

　　部長交代的事也不是很麻煩，就是去老師辦公室拿一份檔列印之後再拿到學生會值班室而已，只不過一之瀨和音這一路走一路咳嗽就顯得這任務異常的心酸。最心酸的是，把列印檔案放到學生會辦公室之後，她大咳了一波，喉嚨間的癢勁兒上來了，她咳得腰都要彎了。

　　抹了一把眼角咳出來的淚花，她站起身就要走出值班室，一抬頭卻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綠間真太郎。他神態微凝，方才她咳得仿佛要猝死一般的模樣都被他看到了眼裡，此時四目相對，她莫名心神一慌，尤其是對上綠間真太郎這凝視的目光，她更是心跳無法平靜。

　　正要下意識躲開目光，卻又想起自己昨天才做好的決定，她目光迎了上去，微微笑著：「真巧，小真也有事來值班室？」

　　「對。」簡短的回答，他隨即說道：「你病了？」

　　「這不是很明顯嗎。」一之瀨和音依舊平靜地微微笑著，她走到了門口，拉開門，「我要先回教室了，你忙吧。」

　　在走出教室之前，她聽到綠間真太郎問她：「昨天……你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有啊。」

　　一之瀨和音回頭，微微仰頭看向他，眼睛裡帶著微笑，「你不是有比賽嘛，我發燒了不能去看你比賽，所以只能打個電話給你加油了。」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所以要給你加油的啊。」

　　微微笑著，即使內心裡已經在嘶喊著不要那樣殘忍地承認痛覺，可是眼睛和唇角依舊是溫和的微笑。你想要的，那就如你所願吧。


[24]

　　感冒好得很慢，即使每天都在按時吃藥，飲食也在注意，可感冒仍然好得很慢。

　　也許是身體上的病態讓心理也變得更加脆弱一些，隨著秀德在籃球賽場上打出的比賽越來越惹人注目，籃球隊的隊員們也愈發進入全校學生的視野，綠間真太郎更是成為了話題最多的一個。這樣的感覺就仿佛是國中的時候一般，耳朵裡聽到的腦子裡知道的，全都是綠間真太郎的消息。唯一的區別是，國中的時候聽到別人談及綠間真太郎，她會為她的朋友越來越出色而開心，而現在，越來越多的是一種擔心和難過。

　　害怕綠間真太郎被別的人搶走，雖然她才是最接近他的那個朋友。

　　可是即使再怎麼患得患失又有什麼意義呢，即使有的時候會想把她那麼可愛的小真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他，可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站在一個朋友的位置上，並沒有那樣的立場吧。

　　「綠間同學就在隔壁班啊，想去見他還不容易？」

　　「等會兒下課就可以看到他了吧。」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坐在旁邊一列的女孩子們正在小聲竊竊交談著，臉上的笑意太過明媚，還帶著少女特有的溫柔。涼木裡子本來也在聽課，但是聽到她們談論的內容之後，注意力也就全都跑到她們聊天的內容上了。手裡拿著書本，但是已經不知道老師講到了哪一頁。她抬頭看看坐在她前面的一之瀨和音的反應，然而一之瀨和音依舊是坐得端正，背脊打得筆直，似是絲毫沒有聽見一般，仍舊精神專注地聽著老師講課。

　　「啊其實我以前就一直有注意綠間同學呢，成績又好，身材和臉也很好，而且……」

　　「和、和音？」

　　那女生的小聲交談才說了不到一半，一之瀨和音就站起身來。此時正是上課，涼木裡子懵逼了一下。

　　一之瀨和音手裡拿著課本，說道：「答案在課文的第二段。」

　　講臺上的老師點點頭，示意回答正確，說道：「一之瀨同學的反應很快。你把這段讀一下。」

　　哦……原來是站起來回答問題，話說原來剛剛老師在提問嗎，她只顧著聽後面女生的八卦，都不知道老師居然在提問。她還以為和音是受不了後面女生的交談內容，突然站起來是想走出教室去靜一靜呢。不過現在想想，她這個想法實現的可能性也太小了，和音可不是那種不理智到這種程度的人啊。

　　不過，真的沒有關係嗎？

　　安靜的教室裡是一之瀨和音柔和的聲音念著課文的聲音，聽和音說過，她國中的時候在帝光是廣播台的播音員，所以她念課文真的特別好聽。那樣柔和的嗓音，又是如此自然而有感情的朗讀，真的，非常好聽呢。

　　下課鈴聲一響，身側那幾個在課上談論綠間真太郎的女生立即互相呼喚著、拉扯著，嬉嬉笑笑地走出教室。

　　一之瀨和音自始至終都沒有抬眼看過她們一次，仿佛她們要去做的事、她們要去關注的那個人，與她毫無關聯。過了一會兒，一之瀨和音合上手機，起身離開位置。

　　「和音？你要做什麼？」

　　「去一趟圖書館，借的書要還了。」

　　「哦……」一聽是這個答案，涼木裡子有一些小失望，畢竟她還是有點期待一之瀨和音是去隔壁綠間真太郎的教室……雖然她也不知道一之瀨和音能做什麼。不過這真的有點奇怪，在週末之前都還不是這樣的，就比如說面對剛剛那些女生的花癡……一之瀨和音的反應不可能這麼平淡啊。

　　一之瀨和音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把要還的書還回去了，同時又借了一本書回來。

　　即將拐進教室的時候，看到隔壁班的門口圍堵著許多人，她當然知道那是綠間真太郎所在的教室。課上那幾個女生的聊天內容，她也不是沒有聽到，所以自然也能夠猜到發生了什麼。

　　她定了定神，走進教室。

　　耳邊傳來隔壁班教室門口的喧鬧聲，那一刻仿佛想起帝光的時候。黃瀨涼太是他們幾個人裡面最出挑的一個，不是說籃球球技方面，而是說受異性歡迎方面。與黃瀨涼太的陽光帥氣笑容會撩妹相比，綠間真太郎簡直是個相反的遲鈍木訥貨，就連對朋友的關心都表現得格外彆扭，更別說對待一群女生的熱情了。

　　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久，她仍然記得奇跡的世代那個稱號出現在報導之後的第二天，綠間真太郎站在教室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她那時候看著他無措卻故作鎮定的模樣覺得十分好笑，就笑嘻嘻地走過去，擠進了人群裡，站在綠間真太郎的身邊。

　　「我們小真有喜歡的人了呢，你們可不要靠太近哦，小真會不開心的。」

　　說完，那些女生的熱情果然有些減半，不過仍然有些女生打算留個聯繫方式，打算從朋友做起。一之瀨和音沒有給她們繼續騷擾綠間真太郎的機會，拽著綠間真太郎的胳膊就把他從人群中心拉了出來。

　　直到把綠間真太郎拉出了教學樓，走到了寬闊的操場上，她才放開綠間真太郎的胳膊。那時候她的第一感受是，臥槽這操場上的太陽可真大啊，早知道就不出教學樓了！

　　當然，她鬆開綠間真太郎的胳膊之後就伸手去擋眼前的太陽，也把她的這一感受說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居然沒有等到綠間真太郎的回應，這讓她很是納悶。於是她把那只擋著陽光的手拿了下來，迎著刺眼的陽光抬頭去看他。他背著光，表情不太分明，只是他在看到她看過來的帶著疑惑的目光之後，悶聲開口，「我有喜歡的人？」

　　「你別介意啦，我不這麼說怎麼救你出來啊。其實吧，要是說得再狠一點，我可以說你有女朋友，這樣她們就會徹底懵逼了。」似乎感受到面前的人更不知道如何應對了，她繼續笑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說的。因為你哪來的女朋友啊，我這麼說你不是要穿幫嗎？」

　　「……」

　　綠間真太郎繼續沉默，這沉默讓一之瀨和音有些尷尬了，他好像……有點不太樂意？

　　不過這樣的尷尬也只是幾秒鐘的問題，綠間真太郎對她說道：「你怕太陽曬就不要在這裡站著了，回教室吧。」

　　「啊？現在回教室，那你會……」

　　「你不是都那麼說了嗎，應該沒事了。」

　　…………

　　……

　　「和音，這麼快就回來了？」

　　腳步剛剛邁進教室，涼木裡子就注意到了她進來的身影，向她招招手。

　　現在的綠間真太郎已經不是國中時頭一次被那麼受歡迎對待的綠間真太郎了，他知道他有多麼受歡迎，雖然他也很少理會過。這樣被女生熱情對待的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面對了，他知道他應該怎樣應對。雖然不是像她那樣開個玩笑扯謊了事，但他也知道他那張冷淡臉的殺傷力有多大，多看幾眼就會知難而退了。

　　可是，腳步還是不受控制。

　　明明也說過不會再喜歡了，明明也決定好以後就是朋友的關係，可是……朋友也應該去幫他才對啊，就像國中那時候一樣，看到他被女生包圍著有些無措的樣子，她就去幫助他。

　　是好朋友對吧，所以，不可以袖手旁觀對吧。

　　「等一下，我還有點事。」

　　一之瀨和音回應了一聲涼木裡子的問話，手裡的書都還沒有來得及放下，身體已經迅速轉身走出了教室。

　　「小真。」

　　綠間真太郎從人群之中抬起目光，看到一之瀨和音站在那幾個女生的身後，手中抱著書，目光平淡冷靜，聲音也是如常。

　　「有事跟你說，你過來一下。」

　　但是……國中時那樣的理由，她不會再用了，她說不出口，莫名地尷尬。

　　在那幾個女生的不滿和不甘之中，綠間真太郎跟著她離開了這層樓。這次她可沒有再帶著他走出教學樓，只是走到樓梯拐角之後就停了下來。

　　「其實沒有什麼事，就是想幫你一下而已，雖然現在的你可能已經可以處理好這種事了，不過……身為朋友，」說到此處，她微微笑了一下，眼底裡的笑意明亮、微涼，「還是忍不住幫你一下。」

　　沉默片刻，綠間真太郎才微微頷首回應，「謝謝。」

　　回教室的路上，感覺手裡抱著的書沉甸甸的。

　　要忙起來才行，要讓自己的大腦一刻都不停歇才行，不能讓自己有時間去想綠間真太郎。因為現在的自己還做不到冷靜地對待與他有關的事，所以只能……不要去想。

　　上課的時候打起百分百的注意力聽課，休息的時間就看看書複習一下，社團活動她積極地參加，雜誌社的連載稿她也積極地寫完，課間的時候就思考構思。上個週末的時候，編輯打電話過來催稿，結果這個週末就交稿了，距離截稿期居然還有十天。編輯大人收到郵件之後表示她的三觀都顛覆了，反復查看了三遍才確定這不是敷衍稿，於是大清早剛一上班就打電話過來表達她內心的狂喜。

　　「沒事兒的，您可以多高興一會兒，以後我都會儘早交稿的。」

　　「啊？」編輯大人有些懵逼，咳嗽一聲後，嚴肅說道：「老實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挫折了？」

　　一之瀨和音低頭看著眼前的筆記本，筆記密密麻麻。

　　要讓自己忙起來啊，一分一秒多餘的時間都不要。

　　「是的，我遇到了很大的挫折。」

　　她嘿嘿一笑，「我缺錢了，需要稿費支撐我的人生。你說對吧？」

　　「我對你大爺！……」

[25]

　　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的家只相距一條街，兩人的作息大致相同，在上學路上碰面的幾率很大。

　　出門，右轉，往往就能看到那個她從小就特別依賴的最好的朋友向她走來，接著兩人一同去上學。分享著昨天發生的事，分享著今天要做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難過的悲傷的，統統都說給對方聽。

　　如果一直都是好朋友就好了，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一起上學就好了，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是這樣想的。

　　四季變化，由春櫻滿路到秋葉散落，一個季節又一個季節，似乎每一個能夠碰到綠間真太郎的清晨都是美好的一天的開始。可是在這樣以往的每個日子裡特別期盼能夠遇到綠間真太郎的早晨裡，一之瀨和音聽到身側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聽那腳步聲就已經可以判斷出來人是綠間真太郎了。她想加快腳步，可是那樣太過刻意，最終，只好由得綠間真太郎跟了上來走到她的身邊。

　　「剛剛在叫你，沒有聽到嗎？」綠間真太郎說。

　　「嗯，剛剛在想事情。」一之瀨和音暗自吸了口氣，鎮定地說道：「而且你一向不大聲說話，所以我聽不到也不能全怪我。」

　　就像以往一樣，耍著無賴把黑鍋推給綠間真太郎，他不會跟自己計較，只是內心有些無奈地包容她的耍無賴。其實綠間真太郎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所以她才會喜歡他，所以才希望他能夠一直都在她身邊，可是現在，她卻只想把他推開。

　　推得越遠越好，推到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這樣她就不會再因為他的一個眼神他的一句話，甚至是關於他的一個消息，而心神不寧了。上學的時候刻意提前幾分鐘，放學的時候也不再去主動找他，給他發過短信，說自己最近很忙很忙，也得到了他諒解的短信。每天都在忙著自己要做的事情，社團活動她積極參加，學生會的工作她積極包攬，雜誌連載稿她按時交稿，每天都忙得像個陀螺一樣。別說見一面綠間真太郎了，就是想聽到關於他的事都有些困難。

　　似乎已經不喜歡綠間真太郎了吧，某一天她恍然發現自己居然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有去想關於綠間真太郎的事了，於是她有了這樣的想法。可是此時此刻，綠間真太郎跟上她的腳步走到她的身側，她的心跳又加快起來，連帶著那隱忍了一段時間的想念都一齊向她的心臟湧來，她才發現，原來她只是強迫自己去習慣不想念而已。

　　忘記一個人不是無法做到，可是，那哪裡是說做到就能夠做到的事。

　　「順其自然吧。」

　　西野明紗這樣對一之瀨和音說著。

　　早上來上課的時候，西野明紗在校園裡看到了他們兩人一起走進教學樓，也大致猜到了一之瀨和音此時的心情，一之瀨和音在社團活動時都有些不在狀態。

　　「如果不能忘記，那就不要強迫自己忘記了，既然喜歡，那就繼續喜歡好了。」西野明紗繼續說著。

　　一之瀨和音有些疑惑地看著西野明紗。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拼命的忘記，涼木裡子得知之後也不再跟她提綠間真太郎的事，可是西野社長……卻這樣說。

　　「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就非要在一起，不是嗎？既然無法做到不喜歡，那就把喜歡一個人變成一件讓自己開心的事。對方說的一句話，對方的一個舉動，讓這些都成為你開心的事，甚至，為了讓喜歡的人多看自己一眼而更加努力地成為更棒的人。」

　　一之瀨和音目光微亮，似乎漸漸明白了西野明紗所說的話的含義。

　　「漸漸你就會發現，喜歡這樣的自己比喜歡對方更有趣，也會有更多的人喜歡你。」

　　天氣轉涼，漸漸也到了畢業季。各個社團和學生會也開始了換屆評選，學生會那邊搞得比較正式，畢竟是全校比較有權威的一個團體，經過各部門副部長和部長的考核評選，最後才能得出結果。一之瀨和音對自己的表現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尤其是戀情失意的那段時間，她簡直成了部門上下的苦力支柱，在部長副部長們心中留下的印象應該不錯。不過這也只是她的自我感覺而已，最終會是什麼結果，她也只能等待。

　　相比起學生會那邊比較嚴肅嚴格的換屆，社團裡的換屆就溫馨許多了。晚會結束以後，社團裡的事也就不是很多了，大家湊在活動室裡自排自演話劇，有時候還會用攝像機錄下來，氣氛一直挺輕鬆的。到了換屆季的時候，社團活動就抽出幾十分鐘的時間拿來商量換屆的事。

　　最先敲定的位置是新一屆的社長，經過大家的各種的各種賣萌搞笑和正經討論，社團活動最後幾分鐘的時候，西野明紗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下學期開始，你們的社長就是森山大成了。」

　　圍成一桌子的人連忙開始拍桌子拍巴掌以示恭喜恭喜，有幾個女生還趁機起哄對一之瀨和音說，「和音啊，真是好羡慕你。」

　　一之瀨和音有些懵逼，社長是森山大成前輩，她……她被羡慕的理由是啥啊？她目帶疑惑地看向旁邊的涼木裡子，涼木裡子聽到那些女生的開玩笑之後也在跟著偷笑，這正好被一之瀨和音逮著個正著。涼木裡子連忙忍住笑，強行鎮定說道：「唉她們開玩笑的，不過和音啊，你難道沒發現森山前輩一直都對你挺照顧的啊？」

　　這話一聽，一之瀨和音的腦子也瞬間有些明悟了一般，但隨即就被大家新一輪的位置競選的熱鬧聲轟走了。不過這也只是預告一下下一次社團活動時要討論的競選位置，今天的社團活動已經只剩下一兩分鐘了，不可能再繼續了。

　　從社團活動室裡出來，森山大成跟涼木裡子和一之瀨和音同路一起回家，這是排練晚會上的話劇以來常有的事，只要是有社團活動，森山大成前輩就會跟她們兩個一起回家。

　　走出活動室之後，涼木裡子的心情仍然被方才社團活動的輕鬆氛圍感染著，笑著跟森山大成說道：「今天真的是要恭喜森山前輩了，成功競選上了社長呢。」

　　「是啊，的確很幸運。」

　　聽著兩人的對話，一之瀨和音有些慌神，排練晚會的時候，森山大成前輩在聊天中無意中得知了他們是同路方向回家，接著就只要是有社團活動，他就會跟她們一起回家。女孩子不太安全，況且本來又是同路。在排練的過程中，許許多多不懂的問題都是由森山大成前輩負責教導。森山大成真的是一個很可靠很貼心的前輩，一之瀨和音只是這樣覺得，就如同社團裡其他女生也是這樣認為的一樣。可是在其他人的眼裡，似乎她在森山大成的眼中並不一樣，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說不上來……

　　老實說，她的感情感應度也是基本為零，這一點她跟綠間真太郎倒是迷之契合。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方面的遲鈍，她也才會到了國中畢業時，通過赤司征十郎的點撥才明白她喜歡的人是綠間真太郎。

　　分別的時候，森山大成給她們兩個買了冰淇淋，說道：「今天成功被選為了社長，請你們吃冰淇淋，那麼下次見了哦。」

　　直到回到家裡，一之瀨和音的臉上都帶著笑容。跟森山大成前輩相處的時候真的很開心，他很會聊天，總是能夠說得上你感興趣的話題，也會很自然地說出一些逗你開心的話。他的脾氣很好，很溫和，不會讓你害怕不小心觸碰到對方的底線。

　　距離她的告白失敗也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雖然還沒有完全適應那種難過，但是她已經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換屆季有許多開心的事，她的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至少每天早上上學出門的時候，即使又在路口碰到了綠間真太郎，她也可以在聊天的時候發自內心的有笑容。

　　西野明紗說的話很對，如果無法放下，那就把這件事變成一件開心的事。所以，我會很開心的跟你相處，很開心的跟你聊天，就像以前是真正的朋友那樣，不會因為不能跟你成為戀人而難過。

　　喜歡你，終究成為了無人知曉的暗戀，別人所得知的，都是我已經放下了你。

　　「今天下午要開學生會例會了，估計就是今天公佈換屆的結果了吧。一個部門的一年級幹事只有六七個左右，到二年級之後只留下一半的人升為副部長，競爭還是蠻殘酷的。」

　　綠間真太郎在身側淡淡開口說道：「盡人事就可以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今天就是去待天命了。」一之瀨和音微微笑了一下，因為她想起昨天社團活動競選社長之位的時候，一開始，西野明紗讓各位有意願當部長的人發表一下競選感言。社團內的氣氛一向很活躍，大家都是來賣萌的，輪到了森山大成的時候，一向溫和微笑著的森山大成擺出了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正當大家都表示安慰的時候，他說——我今天就是來跟大家拼運氣的。圍坐在一起的一堆人笑噴，笑說森山前輩不愧是話劇社裡的老細骨。

　　想到昨天社團活動時的活躍氣氛，一之瀨和音的眼角眉梢又沒忍住染上笑意，直到身側的綠間真太郎淡淡開口，她才恍然發覺自己居然一直在笑。

　　「最近你過得挺開心的。」

　　一之瀨和音微微收斂了一下笑意，點了點頭，「是啊。」

　　不知為何，似乎感覺綠間真太郎沉默了片刻，雖然那只是一瞬，短暫得仿佛錯覺。他微微頷首，「那就好。」


[26]

　　下午要開學生會全員例會，社團活動那邊只好請假不去。

　　到了開會的大教室之後，一之瀨和音按照流程先行簽到，然後找到自己所在部門要做的位置。這次例會的氣氛又嚴肅又緊張，一之瀨和音自打進了大教室就很少說話，只有在同部門的同學們互相交流的時候才偶爾說幾句話。

　　一年級的幹事在年滿一年升入二年級的時候，要麼順利升為副部長，要麼就不再是學生會成員，而去留的名額的砍下來一半。很大的競爭和淘汰，也是相處了一年的同伴之間的離別。

　　去留的結果由各部門副部長部長之間商議，根據大家這一年的表現來決定，並最終將這個結果上交給主席團，主席團再根據各部門的決定作出最後的調整，而最終的結果就是在這次例會上公佈。被念到的人名字，就是最終確定要留下來的人，一之瀨和音在聽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心中充滿欣喜，也帶著些許預料之中。

　　例會舉行了半個小時多一點，走出大教室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感覺自己心中的壓力又小了一層，仿佛覺得自己這一年的努力都得到了認可一般，連心情都輕鬆了不少。走出大教室之後不久居然遇到了綠間真太郎，不得不說這真是太巧了，雖然她有點想不通綠間真太郎此時出現在這裡能是因為什麼事，不過現在是她不想問那麼多關於他的事，她知道得越少就會越輕鬆。

　　「開完會了？」在看到一之瀨和音之後，首先打招呼的是綠間真太郎。

　　「嗯是啊，你猜猜結果是怎樣？」

　　綠間真太郎沒有多餘的猶豫和遲疑，只說了幾個字，「留下來了。」

　　「是的！小真太聰明了！」

　　他看她一眼，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卻說，「是你很優秀。」

　　下午的陽光有些豔麗，透過窗戶落在綠間真太郎的身上，勾勒著他的臉部輪廓有些模糊，眼睛卻更加清澈。

　　一之瀨和音有些不爭氣地心跳了一下，她微微別開目光，故作鎮定地笑著，仿若以往那個跟他耍賴的小姑娘，「是的，我一直都很棒哦！」

　　說完，她繼續微笑著，「那我先去忙別的事了，小真再見。」

　　她接著就快步從他的身前走開了，也許是她走得太快，她仿佛沒有聽到綠間真太郎對自己說再見。　　

　　綠間真太郎說自己最近過得挺開心的，其實一之瀨和音也說不上來自己這樣算不算是開心。

　　笑容越來越多，因為開心的事有很多，那個讓自己開心不起來的人也被自己推得越來越遠。雖然說，偶爾在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仍然會想起那些難過的心情，尤其是在夜深的時候，更是會更容易敏感脆弱。好在晚上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後，森山大成前輩會跟自己聊聊天，白天沒有說完的事，突然想到的有趣的事，跟森山大成前輩聊天真的非常開心，於是漸漸地連夜晚這樣容易情緒化的時刻都被填滿了。

　　我挺開心的，小真。

　　我一直在努力的讓自己開心起來，就是為了不讓你感到為難和困擾，一直都是好朋友，這樣就好。

　　許是看得出她心中還有些潛藏的心事，森山大成前輩在某次聊天的時候向她推薦了一個遊戲，說道：「我玩這個遊戲挺長時間了，不太開心的時候就打這個遊戲發洩一下，你要不要試一下？」

　　那個遊戲一之瀨和音是知道的，在國內很是流行的一個策略性遊戲，尤其在男生之間流行，畢竟是那種組隊打打殺殺的遊戲。這個遊戲已經發展了職業戰隊，國服美服都頗為盛行。據說，十個男生裡面就有七個是玩過這個遊戲的，剩下的三個就算沒有玩過也基本上聽聞過。一之瀨和音經常聽說這個遊戲，但是真正直觀瞭解這個遊戲是通過她的哥哥大人。哥哥在上中學的時候，只要課業一結束就回家打遊戲，甚至是跟朋友一起約到網吧裡組隊打遊戲，一之瀨和音沒少見哥哥因為打遊戲的事被爸媽臭駡。

　　雖然看到哥哥被臭駡的樣子感覺很慘，但是她也坐在旁邊看過哥哥打這個遊戲，她看不懂，哥哥會跟她講，她知道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遊戲。只不過她看到哥哥被臭駡的樣子，她就有點不敢玩，而現在也許是到了青春期了，她的性格開始有些叛逆，也可能是因為她確實需要什麼來讓自己開心一些，所以聽了森山大成前輩這麼說了之後，她就開始下載這個遊戲了。

　　下載好這個遊戲之後，一之瀨和音開始新手教程和新手訓練，接著自己開實戰跟電腦系統打，這樣打了幾天之後，連她自己都有些沉迷遊戲了。自己嗨了幾天之後，森山大成前輩上線來了，邀請她同隊一起打遊戲。

　　一之瀨和音一直都只敢跟電腦系統打，森山大成邀請她一起打的是玩家對戰，遇到的對手可能技術水準還不如電腦系統，也有可能比電腦系統聰明機智很多。不過一之瀨和音的運氣不太好，碰到的對手都是比電腦系統機智很多的。一局才開始幾分鐘，一之瀨和音就已經被虐得很慘了。

　　哥哥回家來的時候，進她房間，聽到熟悉的遊戲配音和滑鼠鍵盤操作的聲音，他連忙目瞪口呆跑到她的身後看著她的電腦螢幕，說道：「你怎麼也開始打這個遊戲了？」

　　一之瀨和音的操作和反應還跟不上，所以這會兒無暇分心跟哥哥對話，只隨口說了一句，「覺得好玩啊，試試。」

　　哥哥把東西一放，就坐在她旁邊看她打遊戲。哥哥打這個遊戲已經好多年了，只是看幾眼就知道一之瀨和音犯的錯，見一之瀨和音被虐得慘，看看對手的操作又覺得這對手也實在弱雞，這麼弱雞的對手都能被虐得這麼慘，哥哥大人在身後看得十分心焦。他在身後指導一之瀨和音不要這樣過去不要這樣出裝備不要這樣單獨上，一之瀨和音本來跟電腦系統打得還可以了，這會兒被玩家虐得六神無主，有了哥哥大人在身後的指導，一之瀨和音也仿佛找到了方向，操作起來也強大了許多。

　　最後這局居然贏了，森山大成發過來消息誇她打得不錯。哥哥大人見狀，盤問對方是誰，一之瀨和音如實說是一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男的？」

　　「玩這遊戲的基本上都是男生吧……」

　　聞言，哥哥大人的表情略微嚴肅起來，「關係不錯的朋友？和音啊，你給我長點心。」

　　看哥哥大人如此護犢子的表情，一之瀨和音有些忍不住想笑，「哥啊，你別想那麼多行不行，不是每個在你妹身邊的男生都會喜歡你妹的。」

　　說完這話，一之瀨和音後知後覺想起來了某個人，明明在身邊了那麼久，卻最終只能忍著做朋友，她連想哭都必須變成笑。想到此處，她轉過臉去，故作淡定操作遊戲的模樣。

　　「唉你真是……你哥好歹是個成年男性，對男生的心理要比你瞭解得多。」見一之瀨和音仍然在操作遊戲，她點擊接受邀請，跟那個前輩開始了新的一局，他又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你自己玩吧，我先下去喝口水。不過和音啊，男生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接近你的，總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

　　遊戲開戰了，鑒於上一把差點被虐暴的情形，一之瀨和音一開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專注於遊戲中，所以哥哥說的話她只是隨口答應了一下。

　　戰到了晚上十點多，一之瀨和音剛剛開始接觸這個遊戲，正是癮大的時候，如果不是森山大成提醒自己該睡了，她還想再開一局。

　　開開心心一本滿足關電腦睡覺，這一覺睡得特別好，連睡著前的嘴角都是上揚著的。

　　第二天早上上學的路上又碰到了綠間真太郎，似乎上學路上能夠跟綠間真太郎同路的機會越來越多了。之前她說要追綠間真太郎的時候，為了製造能夠跟綠間真太郎相處的機會，她放學的時候刻意去籃球部等著一起放學，所以即使早上能夠碰面的機會很少，但是至少每天都有能夠說話聊天的機會。但是自從幾個月前被拒絕之後，她就發短信告訴綠間真太郎她很忙不能跟他一起回家了，他的回復也是理所當然的表示理解，所以能夠跟綠間真太郎相處的機會就變得少了起來。

　　可是現在……似乎早上碰巧的幾率變大了？是綠間真太郎改變作息了嗎？

　　一之瀨和音的大腦有些卡殼，不知道如何找話題，倒是綠間真太郎先找到了話題，說道：「這個週末你打算怎麼過？」

　　「打遊戲……」

　　綠間真太郎看她一眼，略帶詫異。

　　她開始沉迷於遊戲也就是這幾天開始的而已，她跟綠間真太郎的交流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多，所以綠間真太郎好像並不知道她打遊戲的事。

　　「贏了球賽，我們這周可能要集體出去玩一下。」

　　「哦……好好玩。」她會好好打遊戲的。


[27]

　　這一周的最後一節課上完，恰好這一天也沒有社團活動，一之瀨和音就可以比平時稍微早一點回家。

　　在走出校門的時候，一之瀨和音走向便利店，打算買杯飲料再回去，結果好巧不巧地在去便利店的路上碰到了森山大成。為何會遇到森山大成前輩，一之瀨和音沒有細想，碰到可靠且熟悉的前輩，一之瀨和音很是開心的上前去打招呼。

　　自從一之瀨和音也開始打遊戲，兩個人的共同話題也就又多了一個，一之瀨和音剛剛上去打招呼，兩人的話題很快就轉到了打遊戲上。說起那天一之瀨和音為何突然實力大增打得不錯，一之瀨和音解釋說那是她哥在她身邊給她指導，森山大成前輩這也就想通了前後。接著順著這個話題，森山大成給她講著一些小技巧和小細節，一之瀨和音每聽到一點就恍然大悟一點，再加上現在她剛剛開始玩這個遊戲，正是癮大的時候，突然就很想快點回家試試。

　　最後的結果就是……

　　「快撤退快撤退，對路的人要過來抓你了。」

　　森山大成在身邊說著，一之瀨和音聞言趕緊操作著自己的角色開始往自家基地裡跑，雖然此時地圖顯示著她周圍沒有任何敵人出現。果然，她剛剛撤到自家安全的地方，對路的對手就已經從陰暗處跳了出來，一之瀨和音暗叫了一聲好險。

　　森山大成那邊的戰鬥結束，遊戲螢幕裡顯示著森山大成安全脫身並把對方消耗得只剩下半條命，他轉過頭來對一之瀨和音說道：「你要小心點，地圖裡的躲避物有很多，敵人沒有出現在你眼前不代表不在你身邊，等他們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基本上也代表著他們準備好可以幹掉你了。你要麼跟隊友一起出去，要麼帶點道具擴大一下視野。」

　　「好的好的。」一之瀨和音受教，連忙答應。

　　是的，他們現在正在一家網吧裡坐在一起打遊戲。

　　原本只是在路上聊著打遊戲的事，結果越來越手癢，正好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網吧，森山大成就帶著她來這裡了。其實她這還是第一次來網吧，網吧裡如何登機上網對她來說都是十分陌生的事。他們玩的這款遊戲很火，進去找座位的時候，路過看到大多數人的螢幕都是這個遊戲，這種場面還是一之瀨和音第一次見，對她來說又陌生又刺激。

　　來網吧裡的大多數是成年人，空氣流通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一屋子人吞雲吐霧的速度，所以剛剛進來的時候聞到的是一大股煙味，不過進來久了也就覺得習慣了。　　

　　有了森山大成在身邊的親身教導，一之瀨和音進步得很快，意識也漸漸跟得上隊友的指揮，她也打得越來越起勁。打遊戲戴著耳機，她又專注於戰場上的一舉一動，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包裡的手機亮了又滅。直到感受到森山大成敲了敲她的耳機，她才停下手中的操作，把耳機一摘，問道：「什麼事？」

　　「你手機好像在響，你看看。」

　　聞言，一之瀨和音伸手去摸手機，果然在響。森山大成在提醒完她之後就繼續打遊戲了，畢竟這一局還沒有打完，一之瀨和音盯著螢幕，趁著比賽節奏稍微輕鬆一點的時候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臥槽，小真打來的？

　　一之瀨想也沒想就要去接，下意識地慌了一下，但是抬眼一看電腦螢幕，遊戲還沒完。她連忙把手機夾在頭和肩膀之間，一手鍵盤一手滑鼠繼續操作，電話接通之後，電話那頭傳來綠間真太郎熟悉的聲音，冷靜淡定。

　　「一之瀨。」後面還有半句話，他想問她怎麼這麼一會兒才接通，他都差點掛斷了。但是他沒問，所以這沒頭沒腦的一聲「一之瀨」就顯得有些怪異。不過一之瀨和音正專注於遊戲之中，所以沒有多想，只是嗯嗯了兩聲表示接電話的人的確是她。

　　這就有點敷衍了，綠間真太郎察覺得到，於是他接下來說的是，「你在做什麼？」

　　「打遊戲啊。」

　　回答得簡單直白，因為遊戲裡的對戰似乎又緊張了起來，這一局已經到比賽的後期了，大家都發育起來了，一旦開戰就是一場生死大戰，可馬虎不得。她的大腦有點不夠用，所以就他問什麼她就回什麼，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多想。

　　綠間真太郎聽到一之瀨和音的回答，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就聽到電話那頭有個男生的聲音，略帶急切，「快後撤，注意走位，你是遠端，到我們後面去壓制，要是對方朝你發技能你就到我身後來，我給你擋技能。」

　　接著，一之瀨和音也沒有察覺他已經沒有說話了，回答著那個說話的男生，「你擋技能？那你死了怎麼辦。」

　　「估計這是最後一波了，勝算在此，你是輸出，你不死就可以了。」

　　「哦哦。」回答完與那個男生的對話，一之瀨和音才回過來跟電話裡的他說話，「小真，你怎麼不說話？」

　　「你在哪裡。」

　　語氣比之前更加冰涼了一些，連他自己聽到自己的語氣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卻不願再去多想更多，只專注著想知道眼前的事。

　　「我啊……在網吧，跟一個前輩一起打遊戲。」

　　根本不必多想，某一個名字一瞬間就跳入了腦海，他說道：「森山前輩？」

　　「對啊。」

　　簡單的回答了一下，操作著的兩隻手在滑鼠和鍵盤上啪啪啪，正如森山大成說的那般，這是最後一次正面對戰了，她的每個技能使用和走位元都會影響到她的生命值。她的定位是整個隊伍裡的主要輸出，整個隊伍裡的人都首要保護著她，所以她一定不能第一個死，不然這局就完了，前面鋪墊那麼久的努力都沒什麼用了。

　　注意力提高到了最高，最後，隊伍五個人只剩下一之瀨和音跟森山大成，兩個人的血量都只剩下一點點，只需要被打一下就死的那種狀態。不過好在，贏了，險勝。

　　看著螢幕裡跳出來的勝利公告，一之瀨和音保持高度的注意力才放鬆下來，她松了一口氣，把夾在肩膀處的手機拿到手中。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開始專注於打電話的事了，笑著說道：「你怎麼知道森山前輩啊？」

　　電話那頭很是安靜，與網吧裡煙霧繚繞、鍵盤滑鼠啪啪啪聲音交雜的環境大相徑庭。

　　「一之瀨。」

　　「怎麼啦？」

　　她似乎打贏了，聽語氣她的心情正好。

　　「早點回家。」綠間真太郎握著手機的骨節一直處於微微收緊的狀態，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冷靜平淡，如平常無異一般，「再見。」

　　再見。

[28]

　　生活又開始恢復了平靜，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讓人有些不安。

　　一之瀨和音原本還有些心慌如果上學的路上又碰到了綠間真太郎該怎麼面對，結果提著一顆心走過了路口，一之瀨和音才發現自己完全是擔心多餘了，她根本就沒有遇到綠間真太郎。甚至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裡，一之瀨和音都沒有在上學的路上再碰到綠間真太郎，這與之前的相遇幾率相比完全不對勁。

　　就連學校裡……似乎也很少能夠見到綠間真太郎了，雖然他們就在相鄰班。但是就如她之前刻意避免遇見綠間真太郎一樣，他們都是有各自世界要經營的人，要是刻意躲避的話，是可以不碰面的。

　　雖然這突然到來的平靜有些違和，但是這正如一之瀨和音所願，在她可以做到平靜自然的面對綠間真太郎之前，她都不想過多的接觸。不然，她這顆好不容易強行鎮定下來的心，又會怦怦跳動了。

　　之前綠間真太郎跟她說他這周週末要去籃球部的聚會，問她她要做什麼，她說她這個週末要打遊戲。現在仔細想一下的話，自己開始打遊戲的事對綠間真太郎來說真是一件毫無預兆的事，他們之間的交流被刻意的減少了，因而她為什麼開始打遊戲、從什麼時候開始打遊戲，他是全然不知的。換位思考一下，她也可以想像出來綠間真太郎在聽到她說要打遊戲的時候會有多麼驚訝。

　　一之瀨和音是真的打算週末打遊戲的，甚至都跟森山大成約好了週末回去一起組隊打，結果在週末即將來臨之前，一之瀨和音收到學生會的短信通知。

　　「週末要去參加學生會的換屆聚餐，所以很抱歉要失約了。」

　　一之瀨和音發短信給森山大成，得到了對方的諒解之後，就開始準備明天週末要去聚餐時穿的衣服。

　　自從進入學生會以來，一共有兩次全員聚餐，第一次是剛剛成立新一屆學生會的時候為了互相認識而舉行的聚餐，第二次就是這一次。要換屆了，培養了自己一年的部長副部長就要離開學生會了，共同相處了一年的同事也要分開。如果不是同班的話，說不定以後都會沒有什麼機會見面了。挺傷感的，老實說。

　　她國中時在帝光的學生會也有過換屆的經歷，那時候年齡更小，閱歷甚至還不比現在，第一次面對分別的時候哭得眼淚汪汪。她當初能夠擠進學生會全靠了她的迷之自信和好運氣，結果進了學生會卻因為沒有什麼進取心而一直處於一個邊緣的位置，多虧了因為想追上綠間真太郎的腳步這一理想，她才漸漸融入到了學生會這個團體之中，跟許多人都成為了朋友。

　　國中時的換屆聚餐也是定在晚餐，所以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綠間真太郎沒有參與學生會，所以只是手機聯繫了一下，告訴他要到幾點幾點才結束。

　　「有人陪你一起回來嗎？」綠間真太郎在短信裡問她。

　　一之瀨和音在聚餐中一直都沉浸在大家一起玩的高漲情緒中，偶爾才看一次手機，所以每次回復綠間真太郎的短信都要在他發過來之後的幾十分鐘才回復，而綠間真太郎往往在她一回復就回復了，仿佛時刻在等著她的短信一般。

　　「回來的時候當然會有人同路，不過小真你不用擔心啦，我都這麼大的一姑娘了，能有什麼事。」

　　一之瀨和音的短信剛剛發過去，綠間真太郎很快就回過來了：「就是這麼大的姑娘了才容易有事，你要結束的時候跟我說，我去接你。」

　　手機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所以一之瀨和音接著就收到了這條回復，她回道：「沒事沒事，有學長同路呢，你在家那麼遠太麻煩了，我要是害怕會跟你打電話的。」

　　回完，一之瀨和音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那原本只是一個不想麻煩綠間真太郎大老遠跑來的一個托詞，聚餐的時候大家都玩得很嗨，畢竟經過了一個學期的相處合作，大家都已經是熟人了，幾十個熟人湊起來玩那可就瘋得不得了，情緒這麼高漲，她也沒有想到害怕啊之類的。但是到了聚餐結束的時候，會長組織大家到中間來說說自己這一年來的感受，聊聊天作為今天的結束，結果沒想到這話題一說就說到了離別和不舍。即將換屆離開的學長學姐，即將不再在一起工作的同學好友，以及被選上留在下一屆繼續任職的人接下來要學會成長獨當一面，這一切的氛圍就變得傷感起來。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還小，又是人生第一次面對這麼盛大的告別，淚點瞬間就沒有繃住，整顆心都充滿了悲傷。

　　從餐廳裡出來，一之瀨和音沒忍住給綠間真太郎打電話，電話裡傳來的哭腔與之前短信裡信誓旦旦說著能有什麼事的姑娘大相徑庭，把綠間真太郎嚇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

　　「你等一會兒，我過來。」

　　說完，綠間真太郎就拿起錢包和手機出了門，在來的路上也沒有掛斷電話，一直打電話打到了他來到她聚餐的餐廳。在來的路上，他也終於明白了一之瀨和音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只是內心的脆弱突然崩塌。到了餐廳門口的時候，其他人知道一之瀨和音在等人，所以都已經離開了，他一下車就看到一之瀨和音一個人蹲在餐廳門口，手裡還拿著電話問他到哪裡了。

　　他沒有掛斷電話，卻也沒有繼續回答，走到她的面前之後，她才抬起頭來，眼睛裡還帶著淚水。在看到他來了之後，她抹了一把淚，把手機放了起來，對他微微笑著，有些愧疚卻還是很開心，「很抱歉還是這麼晚讓你出來了……不過，多虧了有小真，能夠成為小真的朋友我簡直是太幸運了！」

　　能夠成為小真的朋友我簡直是，太幸運了。

　　一之瀨和音在前往聚餐的路上，想起國中那年見到綠間真太郎大老遠從家裡跑來接自己回家時的情形，夜晚的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

　　路兩側的霓虹燈光閃爍著，恍若星辰。

　　而現在，她不再是那個初次面對離別的情緒化的國中小姑娘，也不再是可以隨心所欲打個電話讓綠間真太郎大老遠跑過來的、他的好朋友。

　　更何況，現在綠間真太郎在參加籃球部的聚餐，就算她敢打電話他也沒空來。

　　「一之瀨，這裡！」

　　一之瀨和音到達餐廳之後，正要去尋找組織，結果部長就已經先一步看到了她。她看過去，發現同部門的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正站在那裡集合，就等她來了集齊了再進去。

　　這家餐廳距離市中心不遠，大家都熟悉，又是一家較為高檔的餐廳，有足夠容納他們幾十個人的位置，因而學校聚餐都挺喜歡來這家餐廳的。

　　一之瀨和音抬頭看了眼這家餐廳的裝潢，與幾年前國中時並無太大差別，就連路兩側的霓虹燈光都是如此相似。

　　你等一會兒，我過來。

　　能夠成為小真的朋友我簡直是太幸運了。

　　……可是，那也只是幾年前的回憶了，吧。


[29]

　　「大家好，我叫一之瀨和音，希望大家今天晚上玩得開心點。」

　　晚飯吃得差不多了，接著就是各部門之間相互交流了，由於有規定在20歲之前不能喝酒，所以大家都是用飲料來代替。一之瀨和音記得學生會剛剛招新完成立了新一屆學生會的時候舉行的那一次聚餐，餐廳裡坐著的人，除了幾個面熟的學姐學長和自己部門的同學，其他人都是陌生的，各部門之間相互交流的時候都帶著陌生的客套和友好，各部門的部長副部長帶著他們這些一年級剛剛招新進來的新面孔去認識其他部門的人。而經過這一年的工作合作，幾十個人之間都已經基本相識，各部門要留下來下一屆任職副部長的人也確定了，因此這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聚餐上，部長副部長不再走在前面帶領他們，而是讓一之瀨和音他們這些確定要留下來的人走在前面，讓他們學會獨當一面，學會帶領下一屆的新幹事。

　　同樣的人，卻是不同的氛圍。不再是新鮮和陌生，而是成長與別離。

　　交流完最後一桌，一之瀨和音他們這一部門正要舉著杯子回到自己的桌位上坐一會兒繼續吃的時候，有人叫著一之瀨和音。一之瀨和音回頭，叫她的人是一個男生，叫小穀裕，有過幾次交流，不過除了是學生會之外，似乎還是籃球部的。

　　「我叫小穀裕，我記得我以前老是在籃球部見到你，不過後來就好久沒見了。」

　　一之瀨和音一聽，想起了上學期總是去籃球部找綠間真太郎一起放學回家製造獨處時光的時候，心裡有些難受，她笑了笑說道：「是啊，到了下學期更忙了，所以都沒有時間去看你們比賽了。」

　　「嗯，看你們部門的事基本上都是你來做，我問過綠間，綠間也是說你忙。」

　　等等、問過小真？一之瀨和音抓住這個信息量，故作淡定地說道：「對，我也跟他解釋過了。」

　　「能夠當上副部長啊……看樣子的確是挺忙的，我們每次跟他問起你的時候，他都是說你忙。」

　　問過就算了，還每次跟他問起……一之瀨和音忍不住問了，「你們老師跟他提我做什麼？」

　　「哈哈，那當然是因為跟綠間提起你的時候，綠間變得格外有人情味啊。」

　　小谷裕說得隨意，似是隨口聊天一般聊著他覺得很是平常的話題，然而他狀似無心說的話卻在一之瀨和音的心上砸起了波浪。她的部門剛剛結束了部門交流這一流程，其他人都已經回到座位上繼續吃繼續聊天，她卻繼續留在這裡像朋友聊天一樣忍不住想知道更多關於綠間真太郎的消息。

　　「他那張面癱臉，你們是怎麼看到人情味的？」一之瀨和音故作打趣一般問著心中想知道的答案。

　　聽到這個問題，小穀裕卻還真的被為難到了，他思索了一會兒，有些遲疑般說道：「其實……也無法準確的怎麼說他哪裡有人情味，但是跟他聊你的時候，確實感覺這樣的綠間同學親近了不少。」

　　據說，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特別容易胡思亂想，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都會被你翻譯成對方喜歡你的代表。

　　然而一之瀨和音現在的心理狀態，只是自嘲了一下，為自己找好了藉口，說道：「畢竟我跟小真認識了那麼久，我們是好朋友嘛。」

　　記得自己剛剛被拒絕的時候下定決心繼續扮演朋友這個角色，第一次說出我們是朋友這樣的話時，話拗在嘴邊說起來特別心痛，而現在，似乎已經越來越順口了。或者說，已經讓自己麻木了。每天都在尋找著可以讓自己開心讓自己快樂的事，以此來麻痹內心的難受，這是目前為止能夠找到的最有效的藥。

　　「我們跟綠間同學也是朋友啊，可能綠間自己都沒什麼感覺，可是我們旁邊的人可是感覺很清楚哦，提到一之瀨同學的綠間，可是不太一樣的。」

　　一之瀨和音一怔，大腦裡突然有一個想法一晃而過。對啊，小真對感情是那麼遲鈍的一個人，他拒絕自己，說不定只是因為還沒有察覺他喜歡自己？說不定……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是即使有這樣的可能性又能怎麼樣呢，強迫他去面對他的內心嗎，算了，不勉強他了，也放過自己吧。

　　「或許是吧。」一之瀨和音打算結束這個話題，笑了笑說道：「那我先過去了，你們好好聊吧。」

　　「嗯……等一下。」

　　一之瀨和音剛剛轉身，這又轉過身來，目帶疑惑看向小穀裕。

　　只見小穀裕拿出手機來，走到一之瀨和音旁邊，在一之瀨和音的注視下操作著撥打電話給綠間真太郎。在看到撥打的物件是綠間真太郎的時候，一之瀨和音都還有些懵，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小穀裕說道：「嗯，對，我們籃球部的聚餐還沒結束嗎？哦，那你要不要過來我們這邊嘛，一之瀨同學也在這裡，對，而且現在就在我旁邊哦。」

　　根據小穀裕的談話內容，一之瀨和音腦補著兩人的對話，她愈發羞恥得想搶過手機來強行掛斷電話。小谷同學……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這麼突然就給小真打電話啦！

　　「不能過來嗎？那好吧，你們繼續玩，我們這邊結束了我再過去找你們玩。」

　　看樣子綠間真太郎是不會過來了，其實小穀裕突然打電話給綠間真太郎讓他過來並不是一之瀨和音的本意，她站在旁邊特別想掛斷那個電話，于情於理她也知道綠間真太郎是不會來的，畢竟籃球部那邊的聚會還沒有結束，學生會這邊也跟綠間真太郎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在得知綠間真太郎真的不會過來的那一瞬間，還是很難過，或者說，那叫失落。

　　小穀裕收起了手機，說道，「算了，綠間不太方便走開，不過你親自給他打個電話的話，他就會過來了哦。」

　　「算了，他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一之瀨和音只當他是在開玩笑，她打個電話能有什麼用，她又不是不懂事，他那邊的聚餐沒理由走開啊。

　　「唉，有的時候太講原則就沒必要了啊……」小穀裕獨自念著，跟一之瀨和音告別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桌位上。

　　部門的人見一之瀨和音過來了，詢問了一下一之瀨和音剛剛跟誰聊天了，接著就又一起吃吃吃了。

　　一之瀨和音他們坐的這一桌座位是正對著門口的，她喝飲料吃東西都老是不時抬頭往門口方向看。小穀裕開玩笑說她親自打個電話他就會來，她也就有點想看到他來，所以每當有人進出，她就老覺得下一個開門進來的人會是綠間真太郎。

　　吃得差不多了，現場的離別氛圍比較濃，再加上剛才被小穀裕這麼一攪合，她現在的情緒也有一些低落。她一直在喝飲料，雖然規定不能喝酒，但是有些飲料裡還是會含有少量許可範圍內的酒精，她故意去拿了這種飲料來喝，喝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情緒變得更加低落起來。聚餐在時間流逝中漸漸走向尾聲，大家開始以部門為單位清點人數收拾東西，打算回去了。

　　一之瀨和音已經定下來是下一屆的副部長，所以部長和副部長他們就把這些工作交給一之瀨和音與另外兩個被定為下一屆副部長的人負責。清點工作完成之後，另外一個小夥伴去找會長彙報，一之瀨和音看著她去找會長的身影，見她已經順利找到了會長，就轉過身來了。

　　在轉身的時候，下意識地先看了一眼門口，雖然現在聚餐都已經結束了，但是仍然還是很期待綠間真太郎能夠來這裡，即使明知道他們籃球部也有聚餐……

　　磨砂的玻璃門外投下一道陰影，在下一秒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人目光第一眼直視著前方，一之瀨和音正好能夠看清楚對方的全部面容。

　　不是幻覺，也不會是認錯了人，對方的個子很高，已經不再是國小剛剛認識時比她還要矮那麼一點點的小男孩，手裡還拿著奇怪的、看起來不會派上什麼用場的東西，記得在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說那是幸運物，一種很讓人不可思議的信仰。他的眼睛很漂亮，臉部輪廓分明，唇角眉梢依舊與記憶裡的冷靜冷淡沒有什麼差異，卻仿佛染上幾分心切。

　　他進來之後，一眼就看到了在他正前方的一之瀨和音，看了她一眼之後，似是確定了什麼事一樣，那有幾分違和的焦急消散了。接著他就沒有再走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像是在等著她一般。

　　一之瀨和音轉身對部長說道：「我朋友來接我回去了，沒有什麼事了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部長和其他人聞言看了一眼門口，他們都認識綠間真太郎，這一年來的籃球賽使綠間真太郎人氣大增，他們也知道一之瀨和音與綠間真太郎之間比較熟悉的關係，於是笑容也帶上了幾分打趣。

　　「那好吧，路上小心哦。」部長同意了。

　　其他同伴在身後笑道：「把握機會哦一之瀨。」

　　拿好自己的東西，一之瀨和音就朝著門口的綠間真太郎快步走去。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彎腰撿起了她追不上的籃球，眉目稚嫩卻冷靜老成，走到她的面前，將籃球遞給她，就是此時此刻這般的迎面相對。

　　記得在前不久小穀裕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綠間真太郎在另一家餐廳裡跟籃球部聚餐，于情於理都來不了。

　　記得自己也跟自己說過，不要再抱有幻想，不要再這樣勉強自己，無法在一起的話，那就好好的做朋友吧。可是，在看到綠間真太郎推開門走進來的那一瞬間，心中想著說不定下一個開門進來的人會是綠間真太郎，下一秒就有人站在門外，推開門，走進來的正是心中所想的那個人的那種感覺，進來的人是明知道不能來卻期待著能來的那個人。

　　那一刻，我好像忘記了我全部的誓言。

　　喜歡你或者不喜歡你都沒有關係，做戀人或者做朋友都沒有關係，只要你還能在我身邊，好像就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我真的……是一個沒有出息的人啊。


[30]

　　這一學期的活動漸漸接近尾聲，臨近畢業的時候，社團的活動也減少，考試的腳步也越來越緊湊。到最後考試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話劇社的下一屆職位也選了出來，森山大成前輩是新一任社長，一之瀨和音沒有競選任何一個職位，繼續以普通社員的身份參與其中。不是她不想競選什麼職位，而是她估計了一下，她的精力可能不太夠。假期一過，她就是學生會的副部長了，學生會的工作必然會比這學期更加繁忙一些。

　　對於她沒有競選社團裡的職位這件事，其他社員反倒是哈哈笑著打趣她，反正有社長大人森山前輩照顧著她，她就是普通社員也沒關係啦。這讓一之瀨和音有些無語，她就算再遲鈍也漸漸能夠明白她和森山大成前輩在其他人的眼裡是怎樣的存在了。尤其是自從她開始跟著森山大成一起打遊戲開始，他們在一起聊天的時間更多了，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在聊遊戲，只知道他們比之前更加親密，所以也就更往那方面想。

　　一之瀨和音想起之前在打遊戲的時候，哥哥大人在耳邊念叨著，男生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接近你的，總有什麼他們想要的東西，現在想來竟然有那麼點道理。

　　關於森山大成的事，一之瀨和音向涼木裡子談論過，她記得其他社員在目光微妙看著她和森山大成的時候，涼木裡子也在一旁謎樣微笑著。

　　聽聞一之瀨和音主動聊起這件事，涼木裡子一副「你終於開竅了」的表情，說道：「你才發現啊？我們都發現很久了，說森山前輩對你有意思，又怕說出來把你嚇到了。」

　　「還真是這樣……我怎麼在感情這方面還是這麼遲鈍。」一之瀨和音自己也有一些懊惱。

　　涼木裡子看她一眼，似是在猶豫該不該說，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其實關於森山前輩，你不是遲鈍，你只是沒有注意到而已。你的眼裡只能看到綠間同學，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喜歡綠間和怎麼忘記綠間，哪裡還能看得到別的人。」

　　說完，涼木裡子小心瞥了一眼一之瀨和音，畢竟她說了一句大實話，她怕她說出來要害得一之瀨和音難過，所以看看她的反應，如果她真的被戳中要害了的話，她連忙圓個場把這句話給帶過去。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一之瀨和音不僅沒有表現出什麼難過，反而還、還笑了一下？

　　涼木裡子整個人都淩亂了一下，她略帶驚恐地看向一之瀨和音，說道：「和音啊，你、你怎麼好像有點開心啊？」

　　「啊？」一之瀨和音自己都怔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沒什麼。不過，你確實說得對，我的眼裡能夠看到的都是綠間真太郎。」

　　一之瀨和音單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打著，輕輕幾個節奏之後，一之瀨和音轉過頭來對涼木裡子說道：「其實我挺喜歡森山前輩的，跟森山前輩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很輕鬆，被綠間拒絕的那段時間，多虧了還有森山前輩這樣好的朋友在旁邊。」

　　「……嗯，森山前輩人很好，而且也有很多人喜歡森山前輩。」

　　「我已經放過小真了，所以我在想，我也該放過我自己了。」

　　「誒？」涼木裡子驚了一下，看向一之瀨和音，見她目若所思，並不像是開玩笑一般，「你打算接受森山前輩嗎？」

　　「還不知道，但是打算試試看，如果森山前輩打算追我的話，我想試著接受一下，如果我也有感覺了的話，那就順其自然地在一起吧。」

　　一之瀨和音停下敲打著桌面的節奏。

　　不再去回憶過去，因為你不知道你在未來會遇到怎樣的人，或許當你面對春暖花開的那天，你還會在暖風裡嘲笑著此時此刻卑微的自己。

　　一之瀨和音，向前吧，不要迷茫，不要停留了。

　　「誒？高、高尾同學？」

　　此時教室裡的人很少，大家都去上體育課了，一之瀨和音還有班上的幾個女生因為身體不太適合，就留在教室裡了。一沒注意，竟然這麼快就到了下課時間，一之瀨和音還在看著窗外的操場，涼木裡子一回頭便看到了下課後率先回到教室裡的高尾和成。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悄悄話嗎？」高尾和成有些抱歉的笑著，「我好像……不小心聽到了什麼啊。」

　　「這……」涼木裡子下意識看了一眼一之瀨和音。

　　一之瀨和音一直都是背對著高尾和成看向窗外，在聽到涼木裡子叫高尾和成的名字的時候，她就心裡下意識地心虛了一下，果不其然，剛才說的話都被高尾和成聽到了。高尾和成與綠間真太郎的關係很好，如果高尾和成聽到了的話，那麼……綠間真太郎也應該會知道吧？更何況這又不是什麼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她打算走出過去面向未來，如果讓高尾和成保密，他一定也會做到，但這反倒就顯得心虛了，她的決心和決定就變得可笑起來。連讓綠間真太郎知道的勇氣都沒有，還談什麼走出過去面向未來？

　　心中定了定，一之瀨和音轉過身來，對高尾和成微微笑著，「居然被高尾同學聽到了，感覺還是有些難為情啊。」

　　「啊哈哈，都怪這教室太安靜了，我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高尾和成摸摸自己的後腦，一副有些困擾的樣子，「不小心聽到了女生之間的小秘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嗯……那我也告訴一之瀨同學一個秘密好了，作為交換怎麼樣？」

　　「還可以這樣？」

　　說著，高尾和成就帶著一之瀨和音到了教室外面的拐角裡，這時候體育課下課後同學們陸續回來了，高尾和成也就長話短說，直奔主題。

　　「你記得你們學生會換屆聚餐那天嗎，小真中途去了你們那邊。」

　　高尾和成要說的居然是那天的事，一之瀨和音點點頭。

　　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可是只要一看到綠間真太郎的身影，甚至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會想起那天他推門而入，帶著她心中的期待，突破了她心中所想的不可能。經過了半個學期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心，因為那一個意外到來的身影而再次砸起波浪，這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一之瀨和音仍然記得那天綠間真太郎來到之後，她故作平靜地走到他的身邊，如同自己演繹了半個學期已經熟練了的朋友角色一樣，友好微笑地說著話。她問綠間真太郎怎麼來了，其實這是她非常想知道的問題答案，因為她于情於理都覺得綠間真太郎不會過來。

　　他確實走不開，而她又沒有那麼重要。

　　可是她問他怎麼來了，他卻一句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那冷淡的口吻，讓她反倒覺得不方便再繼續追問下去，再問都是多餘。

　　高尾和成繼續說道：「我們正在玩小遊戲，玩到一半的時候，小真就說有事要提前走，結果你猜是什麼事？」

　　「……來了我們這邊。」

　　高尾和成哈哈一笑，「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他為什麼過去？」

　　「我問他，他說沒什麼。」

　　「這小子就是太不誠實了！我們後來就問小真他有什麼事，小真也不說，結果小穀拿出手機來讓我們看，我們就看到小穀給小真發資訊，說你喝了含有酒精的飲料，情緒變得有些失控，念叨著非要他過去。」高尾和成說完，笑著感歎了一下，「還是小穀會玩啊，小真只是看了他發的資訊，都沒問一下就直接過去找你了。」

　　上完體育課陸續回教室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路過時看到高尾和成與一之瀨和音站在這裡，打著招呼的時候還笑著八卦一句他們在聊什麼。

　　正好高尾和成說的這些話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消化，她抿了抿唇，故作從容地說道：「的確是一個秘密，不過還是先回教室吧。」

　　「是吧，這個秘密交換得還算公平吧？」高尾和成跟在她的身後跟她一起回教室，語氣依然是平時那副半開玩笑一般，卻在此時變得稍微認真了一些，讓人無法忽略，「小真可真是討厭啊，連自己的秘密都不知道。」

　　一之瀨和音走在前面，走進教室，走過桌椅，走到自己的座位，唇線越抿越緊。

　　是啊，小真可真是討厭啊，這樣的秘密為什麼要讓我知道啊。

　　我好不容易決定放過你，現在又好不容易決定放過自己，可是你到底是怎樣的意思呢？不用把我放在這樣重要的位置上，只是朋友的話，是沒必要這樣對待我的，不是嗎。

　　「和音？你……」你的臉色不太好。

　　涼木裡子有些怔愣地看著一之瀨和音那副努力憋著不願哭的表情。

　　「我要去找綠間說清楚。」

　　「……說什麼？」

　　「我不願做他的朋友了。」

　　既然不能成為戀人，那就也不要做朋友了，如果連希望都沒有的話，那就不要再給我靠近你的機會了。

　　統統地、結束掉吧。

[31]

　　進入高中後的第一年很快就要結束，學生會和各種社團的換屆都已經結束，期末考試也在一個天氣不錯的日子裡結束了。

　　搬著書本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天氣有些微涼了，迎面吹來的風讓她瑟縮了一下，但是天空的顏色很好看，是那種淡藍色的澄空。想起自己入學時帶著對高中生活的期待和熱情，卻終於在這一年的坎坷波折之中，最後歸於平靜。上一個寒假的時候，她在畢業典禮上聽了赤司征十郎對自己說的話，那一天也是這樣好的一個天氣，而現在，假期又到來了啊。

　　一之瀨和音輕輕吸了口氣，抱著書本繼續抬起腳步走出教學樓。

　　「和音！」

　　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之瀨和音轉過頭去，原來是涼木裡子。

　　一之瀨和音停下腳步，等著涼木裡子跟上來。等她到了她的身邊，她才說道：「你怎麼這麼快就跟上來了，你不是說你要等一會兒才走嗎？」

　　要放假了，涼木裡子的神態也輕快許多，「但是我動作快啊，一會兒就追上你了。」

　　這會兒正是離校的高峰期，成群結伴走出教學樓的人不在少數，這場景與剛開學的那天相比熱鬧情況不相上下。一之瀨和音跟涼木裡子從教學樓走出來的這一段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都好心情地打著招呼說幾句假期愉快，然而最巧的還是在林蔭小道的盡頭居然碰到了森山大成。

　　一之瀨和音本人是沒有看到森山大成，這時候校園裡的人很多，她又在低頭想自己的事情，所以就沒有注意，倒是涼木裡子看到森山大成之後表現得比較激動。自從她在不久前說自己打算試著接受一下森山大成的追求，如果能夠順其自然相互喜歡的話，那麼能夠在一起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涼木裡子就對她和森山大成之間的事格外上心。一之瀨和音也跟涼木裡子打趣過這個問題，涼木裡子只是笑了笑說道：「我很希望你能夠幸福啊，能夠儘早地走出失敗的愛情找到新的幸福，我還是很希望你能夠這樣的。」

　　記得在剛剛入學的時候，一之瀨和音跟涼木裡子也剛剛成為朋友不久，涼木裡子悄悄地跟她說她喜歡著籃球部的一位前輩。那時候覺得好巧，因為她喜歡的人也是籃球部的人。之後的日子裡，在沒有社團活動的時候，兩人就相約一起到籃球部去看喜歡的男孩子打籃球，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滿心的熱情和鬥志，滿腦子都是自己寫小說時編造的浪漫劇情，在看著綠間真太郎打籃球的身影時，笑意滿滿地說著我要追他。

　　可是我們，最終都在表面上相安無事的內心痛苦掙扎中慢慢學會接受現實，面向未來。

　　記得那天高尾和成告訴自己的真相，自己也是在那一天突然決定以後連朋友都不要做了，事實上她也確實做出了她內心想的那件事。

　　自從她發短信告訴綠間真太郎她很忙、不能一起回家之後，她就很少有機會跟綠間真太郎一起回家了。一開始是她刻意躲開，總是要確定綠間真太郎暫時還不會離開或者已經離開了之後才走出學校，那時候她剛剛被拒絕，還無法做到平靜冷淡的對待，所以只能這樣簡單粗暴的躲避。再後來，她讓自己的心鎮定了下來，可以繼續如常積極地面對生活，也就不再做那麼刻意躲避的事了，不過能夠碰巧一起回家的幾率還是挺小的。

　　雖然小，不代表沒有。

　　一之瀨和音等著綠間真太郎從籃球部裡出來，裝作那很小幾率能夠一起回家一樣。在那條回家的路上，一之瀨和音跟綠間真太郎閒聊著，就像以往的朋友關係那樣，聊著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聊著接下來要舉行的WC籃球大賽。到了最後還剩一條街的時候，一之瀨和音才說道：「其實很謝謝你那天突然能來，雖然我問你你也不說你為什麼會來，但是我還是知道了，所以很謝謝你。」

　　聽到一之瀨和音說她知道了他過去的原因，他的臉上浮現了一些不自然，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你沒事就好。」

　　「很謝謝你這樣關心我，很謝謝你把我當做這麼要好的朋友，從國小到高中，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好到了甚至讓我喜歡上你。」說到這裡，一之瀨和音停頓下來，側頭看向綠間真太郎，卻意外發現綠間真太郎沒有躲避目光，她片刻的怔愣後回神繼續說道：「我說我喜歡你，你拒絕了，這是我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做朋友呢？不覺得尷尬和勉強嗎？」

　　「有時候會覺得，你不能跟我在一起，可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我還能在你旁邊瞭解你的一舉一動，我還是很幸運的。可是漸漸地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應該把我推得遠一點才對，既然不願意給我希望，卻又讓我不斷地接觸你，你對我一如既往的好，可是這樣的好卻變成了讓我無法走出痛苦的枷鎖。」

　　一之瀨和音努力保持自己的聲音和情緒是冷靜的。

　　她和綠間真太郎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管是惹對方不高興了還是吵架了，都總是這樣冷靜地面對面的交談。她看著綠間真太郎面色冷靜滿臉誠懇的模樣，她也就生不起氣來了。綠間真太郎不太會哄人，卻從小就會哄她，因為她小時候的脾氣算不上好，跟她相處多了也就摸清楚了該怎麼哄她。

　　他總是面色冷靜卻又誠懇的模樣看著她，等她脾氣都發完了，他又會做一些讓她開心起來的小事。就像此時此刻這樣，她說了這麼多，他卻只是靜靜地聽，這樣讓她感覺好像她又是在鬧脾氣而已。

　　「你聽清楚了嗎？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話，也不要做朋友了，我是這個意……」

　　話未說完。

　　「想吃什麼口味的霜淇淋？」

　　一之瀨和音想了很久，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時候就是這樣，他只是靜靜地聽她跟他講著她的不滿她的脾氣，他雖然一直都是高冷的一張臉，對朋友卻意外的好脾氣。他性格比較彆扭，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所以只是靜靜地聽，等她脾氣都發完了，他就會做一些讓她開心一點的事。她喜歡吃東西，所以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給她買零食。

　　一之瀨和音看著那家不遠處的霜淇淋店，久久沒有回答綠間真太郎的提問，他卻又問了一遍，冷靜平淡的口吻沒有多餘的波瀾，「想吃什麼口味？」

　　如果回答了的話，就等於是像以前一樣原諒他了的吧，那她剛才那麼認真說的那些話等於都是發脾氣的任性而已？一之瀨和音轉過身，繼續向前走，沒有再去談論霜淇淋的問題。

　　「今天有點冷，我不想吃霜淇淋。」

　　她走在前面，沒有回頭看，過了一會兒，綠間真太郎跟上了腳步走到了她的身側，卻也沉默了下來。到了要分別的那個路口時，綠間真太郎沒有如以往一樣說「再見」，而是說，「等你想吃霜淇淋的時候，你告訴我。」

　　「以後都不會想吃了。」因為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天/色漸暗，道路兩旁的燈光明亮。

　　似乎在光亮與昏暗的交織裡，綠間真太郎離開的身影稍一停頓，也似乎只是一瞬的錯覺。

　　直到綠間真太郎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視野裡，一之瀨和音才鬆開了緊握著的拳，手掌心一排被指甲掐出來的凹痕，她整個身體放鬆下來如同癱軟一般。能夠說完這些話，她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有幸的是，以後再也不必有這樣面對他的機會，她終於自由了。

　　…………

　　……

　　「森山前輩！」

　　一之瀨和音還在想著自己的事情，涼木裡子在看到森山大成之後就連忙開口打了招呼。

　　森山大成正在跟班上的同學說話，掃了一眼，是女生居多。他聽到涼木裡子的呼喚之後，連忙回過頭來，見是她們兩個人，接著回身跟其他人說了幾句就快步向她們走了過來。

　　三人同行一起走在校道上，一之瀨和音走在中間。森山大成聊著天，說著假期的計畫和一些有趣的事，兩個女孩子連忙開心的笑起來。

　　「小真，我們能不能稍微走快一點啊？」

　　高尾和成故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他又看了一眼前方並肩同行的三個人，但是綠間真太郎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速度走在他們的後面，於是他也不得不走在他們的後面看著一之瀨和音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這樣挺好的。」

　　走出了校門，綠間真太郎的腳步速度仍然沒有改變，就這樣走在他們的身後看著她們。直到他們突然改變了方向，森山大成帶著她們進了便利店。

　　高尾和成停下腳步，感受著身邊這個人的沉默，歎了口氣。

　　「去追吧。」

　　「你在說什麼？」

　　「你不想承認也沒有關係，畢竟對我承認也沒有什麼用，不過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哦。」

　　很快，那三人從便利店裡走了出來。

　　遠遠地無法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只能從舉動上看得出涼木裡子道了別，接下來就只剩下森山大成和一之瀨和音兩個人。


[32]

　　「喜歡你的人應該會有很多吧，小真？」

　　午間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樹木枝椏散落在石階上，只餘下星星點點的光斑。他思索片刻，老實地回答著：「我不知道。」

　　「怎麼會！」

　　「本來敢接近我的人就不多。」

　　他的聲音低沉，在這寧靜的午後顯得也格外清晰，帶著夏日天氣的沉悶。

　　「那我這樣敢接近你還跟嚷著跟你成為好朋友的人是不是特別少見啊？」

　　「……」

　　「是不是啊？」

　　「……對。」

　　不是特別少見，而是只有你。　　

　　國小的時候初次見面，那是大家都還不懂事的年紀，他看起來不好接觸，於是來主動接觸他的人也就不多。開學了好久，直到幾個月後考試時他考了第一名，一鳴驚人，關注到他來跟他打招呼的人才多了起來，在那之前的好幾個月裡，也只有那個入學前在籃球場上就偶然碰到的女孩子蹦跳著來跟她打招呼。她在入學那天走進教室時就一眼看到了她，並且就像是重逢好友一般開心地向他快步走來。

　　「真的是你啊，我們居然這麼有緣！我叫一之瀨和音，你呢？」

　　那時候的一之瀨和音小小的，臉上還有著肉肉的嬰兒肥，可是一雙眼睛從小就很好看，他至今都還能夠想起來，那天的一之瀨和音笑起來的時候仿佛眼睛裡藏著星星。

　　順理成章的，一之瀨和音成為了他很要好的朋友，他們的志趣相仿，因此國中的時候也能夠在同一所學校。初見時的印象不錯，可是越來越熟悉之後才發現其實一之瀨和音的本質就是個熊孩子，在國小的時候，人還比較小，對朋友的要求也只是玩伴而已，再加上他對待熟悉的人一向脾氣好到家了，所以在跟一之瀨和音相處的那幾年，他最懂的事就是如何哄一之瀨和音開心。

　　到了國中的時候，她成長了不少，於是他們又能夠一起並肩走更長的路，一直走到了秀德。

　　他們一直都是並肩走著，各自忙著各自世界裡的事，瞭解對方的一切事情，很多時候忙得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見面聊聊天，可是在心理上仍然陪伴著對方。仿佛這就是最理想的狀態，我們都忙著各自的世界，也知道對方就在不遠的地方陪伴著自己，會鼓勵對方會關注對方。

　　這是他心裡很珍重的友情狀態，一之瀨和音也是他非常看重的好友，所以，在一直習慣了以這種理想狀態在他身邊的一之瀨和音說出她喜歡他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突然發生了什麼。接著是慌張，確切的說，是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如何該如何面對一之瀨和音突然說出的喜歡，他想仔細去思考，卻發現他的大腦一片混亂，根本無從想起。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一些難以肯定，但是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一之瀨和音的確像以前一樣在他的身邊，依然是朋友的角色，他才松了口氣。

　　為什麼會有松了口氣的感覺，直到好久以後，看到一之瀨和音繼續變得很開心，並且有了一個很照顧她很會逗她開心的前輩，他才明白那時候的感受。他之所以會松了口氣，是因為他不會失去一之瀨和音。他沒有答應她說的喜歡，是因為他還沒有想清楚他是否喜歡一之瀨和音，但是他的潛意識裡卻已經在害怕會因為拒絕她的告白而失去她。

　　拒絕了她的告白之後，他們依然是好朋友，好像沒有什麼改變過一樣，他的心又好像改變了什麼一樣。

　　她開始很忙碌，她開始沒時間跟他講她最近的生活，她想疏遠他一點，他能夠察覺的。可是他仍然很瞭解她的一舉一動，他也很瞭解那個對她很好的森山大成前輩，她後退一步，他就向前一步，至少不讓她離他太遠。他想過自己是否也喜歡一之瀨和音，可是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所以並不清楚，他不想讓她離他太遠，究竟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習慣。

　　可是，直到某一天打電話給一之瀨和音的時候，他聽到她在電話那頭跟森山大成商議著打遊戲的事情，滑鼠和鍵盤的聲音也通過手機傳進了他的耳朵裡，細微的操作聲格外刺耳。

　　電話掛斷的最後，他說的是「再見」，從此他便停止了繼續向前一步。

　　不是不願意再去靠近你，而是感覺真的失去了你。如果跟我的相處只會讓你強忍著難過繼續堅強的生活，而跟那個很會逗你開心的前輩相處時是發自內心的開心，那麼，就讓你到更幸福的地方去吧。

　　「小真啊，你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連朋友都不打算做了嗎？」

　　籃球部的聚餐，跟一之瀨和音去參加學生會的換屆聚餐是同一天。隊伍裡的正選是優異隊員都在，高尾和成依舊是坐在他的旁邊，狀似八卦地問著他這個問題。

　　不得不說，高尾和成看問題真的特別准。綠間真太郎的舉動和心思，他稍一思考就能夠看透，這也是綠間真太郎比較頭疼的地方。

　　「我不知道。」綠間真太郎難得說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回答。

　　高尾和成無語，歎了口氣，「我說你這個人這麼彆扭幹什麼，你有什麼想法就不能直接跟她說嗎？明明很多事都只要說開了就好了，真要到了說開了也挽回不了的時候，我看你這麼辦。」

　　說完這句話，高尾和成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舉起手中的飲料繼續加入到集體的小遊戲之中，不再去管身邊這位陷入了沉默的少年是否內心開始掙扎。過了一會兒，綠間真太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接著就起身跟大家道別，從他看手機到他走出餐廳，一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鐘。

　　不是連朋友都不打算做了，而是他自認為她已經走出了他給的枷鎖，所以他打算放她走。

　　從那天掛斷電話時說出那句再見開始，距今這麼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沒有再去關注一之瀨和音的事，所以在餐廳裡接到一之瀨和音的時候，竟然生出了一種好久不見的感覺。

　　以及，想念的感覺。

　　回家的路上，她就像以前一樣跟他聊著最近的事，聊著那些可以讓人開心輕鬆的話題，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樣，只要一跟對方相處就會變得很開心。可是在這條一起走過了很多年很多遍的路上，她在最後對他說，以後不要再做朋友了。

　　其實她的思路他很清楚，的確，拒絕了她的告白的人是他，拒絕之後又繼續做朋友的人還是他，他沒有跟她在一起，卻還想像以前那樣在她身邊，這好像的確是他的不對。他看到她的身邊有了一個對她很好的前輩，所以他已經決定了要放她走，不再去靠近她，也不再去打聽關於她的事，至於這一晚出現在她面前，也只是出自本能的關心而已。

　　高尾和成跟他說過，一之瀨和音打算要接受森山大成的追求了。

　　她說以後都不要再做朋友的時候，他還希望這只是她像國小時一樣故意跟他鬧脾氣，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如他所想，她是真的要離開他了。

　　放假離校那天，親眼目送著一之瀨和音與森山大成走在一起，她笑得很開心，他似乎已經許久沒有見她對他這麼開心的笑了。他覺得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她已經重新找到了可以快樂的理由，走出了過往的悲傷，那麼，就讓她到更幸福的地方去吧。

　　…………

　　……

　　「綠綠！我要打你了！我真的想打你了！」

　　桃井五月雙手抱臂，在桌前來回走了幾圈，然後猛地坐在綠間真太郎的對面，白淨的臉氣鼓鼓地像一個包子，「你沒有聽到和音說的是什麼嗎！和音只是說，想試著接受，不是說打算要接受！就是說，和音最後會不會接受的概率還未知，你幹嘛直接判定了和音屬於別人了？」

　　「就是說啊，我都要聽不下去了，」黃瀨涼太坐在一旁，陽光帥氣的臉上滿是無奈，「怎麼過了這麼久你還是這麼遲鈍啊，你看看那個什麼森山前輩，喜歡的女生就去追啊，更何況和音本來也喜歡你。」

　　冬季杯在即，正好也到了放假的時間，他們幾個人就約在了一起玩。紫原敦和赤司征十郎不方便過來，所以就只有他們這幾個人，黃瀨涼太本來也是不太方便過來的，但是黃瀨涼太一聽他們說要一起玩，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幾個人聚在一起，聊的話題很多，但是這會兒最八卦的事情就是綠間真太郎跟一之瀨和音的事情了。

　　眼見著綠間真太郎都開竅了，結果兩個人還連朋友都不是，看著就頭疼。

　　黑子哲也話不多，靜靜地坐在旁邊喝著奶昔。看著桃井五月又急又氣憤的模樣，青峰大輝難得看不下去了，懶懶散散地隨意安慰了一句，「五月，綠間不都不急嗎，你急什麼啊？」

　　「就是他不急我才急，都絕交了還能這麼淡定地說什麼她開心就好，和音她才一點都不開心呢！」桃井五月繼續憤慨。說著，她拿出了手機，說道：「不行，我真的要給和音打電話了，我讓她過來。」

　　綠間真太郎還未言語，一旁的青峰大輝已經眼疾手快將桃井五月的手機拿了過來。桃井五月伸手去搶手機，青峰大輝仗著身高優勢將手機高高舉起，桃井五月費了半天勁也拿不到手機，青峰大輝依舊懶懶散散的模樣，看向綠間真太郎，「五月她就是喜歡多管閒事，你們的事，當然該你去解決，對吧？」

　　「快點把手機給我啦！我要給和音打電話！」桃井五月叫著。

　　青峰大輝高高舉著手機，沒有理會桃井五月，手機螢幕定格在一之瀨和音的電話號碼上，只要他一動手指，電話就會撥打出去。他懶散地勾起唇角，似是在壞笑著出餿主意那般，「難道其實你希望五月打出這個電話？那我就……代勞了哦。」

　　「我去找她。」

　　「……啊？綠綠，你要去哪？」

　　「喂喂，你就這麼走啦！不需要先跟我們商量一下怎麼做嗎！」

　　只丟下這一句話，不顧身後桃井五月和黃瀨涼太的懵逼，綠間真太郎起身走出餐廳。

　　腳步堅定。

　　對，他要去找她，不需要猶豫不需要商量，因為這是他們的事，當然該他去解決。　　


[33]

　　「和音，到我這裡來，注意利用地形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要讓對面的人知道你過來了。」

　　「前輩的意思是說，你當誘餌？」

　　「和音很聰明哦。」

　　已經放假，時間相對寬鬆，一之瀨和音也成功地淪為了網癮少女。在上學期間，一之瀨和音好歹還兼顧著學習和工作，可是一到了放假，每天閒置時間很多，再加上這個遊戲也確實容易上癮，一之瀨和音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動居然就是打遊戲。森山大成見她越來越喜歡玩這個遊戲，於是也空出許多時間來陪她玩遊戲，放假以來，森山大成居然是跟一之瀨和音相處最多的人。一之瀨和音本身對遊戲的熱心，再加上森山大成的指導，她現在對這個遊戲越來越熟悉，也越來越來勁了。

　　玩物喪志。

　　一之瀨和音從小到大第一次親身深刻地感受到這個詞的含義，小的時候看到哥哥因為玩遊戲被爸媽罵，她還不能理解遊戲到底有什麼好玩的，現在她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根本停不下來。　　

　　一之瀨和音基本上開電腦就是跟森山大成一起玩遊戲，想起之前一起在網吧裡玩遊戲時可以親身教導，森山大成提議一起去網吧玩，一之瀨和音就同意了。其實，她也不是不明白森山大成約她一起去網吧的意圖不只是打遊戲而已，畢竟她也不是以前那個完全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哥哥和社團裡的其他人的提示，她也明白森山大成如此製造與她相處的機會是想追她。

　　但是……既然已經決定要試著接受森山大成的追求，那麼相處一下看看，不好嗎？相處得來的話，順其自然就會在一起了吧，畢竟她已經說好了會忘記過去走向新的未來不是嗎。

　　約好了一起到網吧裡打遊戲，森山大成已經買好了飲料等她一起過來，兩人找了座位就坐下了。從早打到晚，中午的時候森山大成請吃了午飯，吃完飯兩人就繼續打遊戲了。遊戲裡的世界與外界隔絕，連天開始黑了都不知道，直到一之瀨和音接到了桃井五月的電話。

　　桃井五月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一之瀨和音剛剛跟森山大成商量打完這一局就出去吃晚飯，戰局正是激烈之時。桃井五月聽著電話那頭的滑鼠鍵盤聲以及一之瀨和音跟森山大成的交流聲，這墮落頹靡的氣氛太具有感染力了，桃井五月聽綠間真太郎只是語氣平淡、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一之瀨和音打遊戲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大不了，此時此刻才突然明白綠間真太郎看到一之瀨和音變成現在這樣有多麼痛心啊！聽綠間真太郎提起的那個什麼什麼前輩，也不是什麼好人選啊，整天就知道拉著她的和音打遊戲，就不知道監督一下和音合理安排時間、不要沉迷網路遊戲嘛！

　　不行，不能把和音交到這樣的前輩手中。

　　桃井五月說道：「你在網吧打遊戲？」

　　「是啊。」回答的理所當然一般。

　　「綠綠呢？」

　　一之瀨和音的語氣帶有一點疑惑，「小真？我不知道啊，我沒跟他聯繫了。」

　　「他沒來找你？」

　　正操作著滑鼠的手一頓，她的角色立即挨了一刀，幸好這個時候還不是團戰期間，她這點失誤還不至於無法挽回。她回過神來繼續操作著她的角色，說道：「我這一整天都在打遊戲，沒見過他。」

　　「啊啊啊這個綠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桃井五月忍不住抓狂了。綠間真太郎走的果斷迅速，沒跟他們商量一下要怎麼做，走了之後也沒有了什麼行蹤。本來以為綠間真太郎這麼堅定，說不定有了他自己的想法，結果這電話一打，綠間真太郎根本就沒去找和音！

　　一之瀨和音在聽到桃井五月莫名來問她綠間真太郎的事，她就覺得有些納悶。他們幾個人今天要聚在一起玩的事她是知道的，她以已經有約為由拒絕了，實際上是不知道怎麼面對綠間真太郎，這會兒居然聽到桃井五月說找不到綠間真太郎了，她以為綠間真太郎出了什麼事，連忙問道：「他不是跟你們一起的嗎？」

　　「唉他真是……先不跟你說了，我再聯繫聯繫他。」說完，桃井五月就要掛斷電話，臨了又想起來什麼事，接著說道：「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網吧裡跟別人一起打遊戲，和音你也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完，桃井五月就掛斷了電話。

　　電話裡只餘下一串忙音。

　　「和音你在發什麼呆，對手過來圍攻你了！」身側森山大成急忙叫著。

　　一之瀨和音這才回神，此時從地形隱藏的角落裡依次跳出來四個對手，對一之瀨和音形成包圍，她的一個失神讓她進入了無法逃脫的包圍圈，幾秒鐘之內，眼睜睜看著她被擊殺，螢幕變為黑色。

　　森山大成臉色大變，語氣都帶上了一層明顯的火氣，「和音你剛剛發什麼呆呢！」

　　她的角色是整個隊伍裡的主要輸出，她一旦死了，除非是實力懸殊碾壓，否則稍一失誤就會導致落敗。她知道她的走神非常不對，現在已經進入了後期關鍵時期，她的每一個走位都至關重要，可是她竟然失神到忘了操作。已經黑白下來的螢幕裡，對話方塊裡齊齊被對手責駡。

　　原本還有幾分鐘就可以結束的比賽，在她的死亡之後，不得不延長了十多分鐘，在每一個精細的佈局和配合中，最終還是險險地獲勝了。

　　結束之後，森山大成松了口氣，他轉過頭來，語氣帶著抱歉說道：「剛剛我不是有意吼你的，實在是情急之下……和音，抱歉。」

　　「我接受你的抱歉，」一之瀨和音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手機和錢包，轉身說道：「結帳下機吧。」

　　森山大成慌了神，從身後追過來，拉住她的胳膊，「真的非常抱歉，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現在有事急著要回去，所以今天就到這裡吧，再見。」一之瀨和音將自己的胳膊從森山大成的胳膊裡扯出來，轉身快步向街道旁邊跑去，有一輛空的計程車經過，她毫不猶豫攔下。

　　一之瀨和音給綠間真太郎打電話，卻沒有打通，再聯想到之前桃井五月打電話來時說的話，心裡更多的是焦急。

　　在她的印象裡，綠間真太郎不是那麼不成熟不穩重的人，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鬧什麼失蹤鬧什麼離家出走。她不是不瞭解他的為人，不是不明白他不會做這種讓人無措的事，可是這一刻……她卻仍然無可抑制地擔心著他。

　　她聯繫不上綠間真太郎，直接打車去了綠間真太郎的家，敲門之後，伯母卻告知綠間真太郎並沒有回家。出門的時候是跟桃井五月他們聚會，卻離開不知道去了哪裡，說是來找她了，卻沒有跟她聯繫。

　　從綠間家走出來，心裡空餘出來的都是焦急和失落。打開手機，希望能夠看到有關綠間真太郎的消息，入目的卻全都是森山大成的道歉短信，一之瀨和音心裡煩躁起來，將手機收了起來。一之瀨和音自己也知道玩遊戲的時候遇到比較坑的隊友很讓人火大，但是因此而對身邊的人充滿火氣，這就不知道該說脾氣的問題還是人品的問題了。她記得以前哥哥打這個遊戲的時候，她在旁邊打擾到他了，他也從來不會因為一個遊戲而對他的妹妹發火，這大概就是愛和喜歡的區別吧。

　　回想起自己從開始玩遊戲至今的這段時間，偶然幾次觸碰到綠間真太郎的目光，仿佛都能從中看到幾分失望。

　　一之瀨和音，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再次伸手進口袋裡捏住手機，希望可以感受到震動或者來電，卻一無所獲。其實她放假以來這段時間一直沉迷於網路遊戲裡，她也想過，自己這樣一直待在虛擬的戰鬥之中，究竟是因為這個遊戲真的如此充滿誘惑力，還是因為她在逃避現實中的問題？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一無所獲地從綠間家走出來，緩步向著家的方向走著，昏暗的天色裡燈光明亮，腦海中一晃而過是最後一次並肩同行的那個回家的路上，天色漸晚，他在聽清楚她話裡堅定的道別後，沉默下來什麼都沒有再說。看著他走遠的那一刻，心中竟然有一點希望他能夠回過頭來，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就像從小到大無數個相處的瞬間一樣。

　　一之瀨和音國小的時候就是個熊孩子，她的脾氣不大，但是小脾氣有很多。偏偏綠間真太郎這人對朋友格外的仗義，所以不管她發什麼脾氣，他都是默默聽她發脾氣，直到她氣消了，他再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記憶裡有一次她是真的把他惹生氣了，她一氣之下說讓他走，綠間真太郎沉默看了她一會兒，居然真的轉身就走了。她立馬更是氣得不行，發誓再也不要理綠間真太郎了，於是她那一整天都沒有理他，可是在操場上看到他的時候又特別想去打招呼，於是就這樣在「想去找他玩耍」和「不行要有點骨氣」的掙扎之中強行高冷了一整天。

　　那時候，一之瀨和音以為他們之間就這麼完了，以後再也沒有小真這個好朋友了，她放學的路上獨自行走著，內心無比心痛。一邊走一邊低聲嘟囔著再也不要理他了這樣的氣話，可是剛剛走到第一個路口等著過馬路的時候，一抬頭竟然看見綠間真太郎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又想哭但又傲嬌地假裝不滿，一臉倔強說著：「你來幹什麼啊，我不是讓你走嗎？」

　　她雖然彆扭，但是一臉想哭的表情都寫在臉上，綠間真太郎看她一眼，面容依舊是那副冷靜平淡的模樣，什麼都沒有說。在紅綠燈跳動更換之後，他才回頭跟她說了一句話，「還不走，要我牽你走嗎？」

　　「誰要你牽！我哥說女孩子的手才不能隨便給別人牽。」一之瀨和音氣鼓鼓地跟在他的身後，心裡卻已經樂開了花，一個大寫的傲嬌。

　　哥哥比她大許多，平時就喜歡跟她講這些比較成人化的理論，她也半懂不懂，可是綠間真太郎卻是真的一點都不懂，他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一之瀨和音想了一下，說道：「我哥說的好像是，牽了手就是願意照顧對方的一個約定。」

　　綠間真太郎有些莫名其妙，卻不願意去惹她再次不高興，所以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於是他們就這樣簡單的和好了。

　　後來，一之瀨和音每每想起他們吵架最凶的這一次，也漸漸明白過來，其實她不是脾氣大，她只是不怕對他發脾氣。

　　……

　　「和音啊，你這次是走了好運，你看下次綠綠還會不會跟你和好。」

　　「小真一定還會站在我這一邊的，只要我沒有做什麼觸碰原則底線的大壞事，小真都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即使被氣走了，也一定還會再次走到我的面前。」

　　……

　　那時候，說得是多麼篤定啊，笑容也燦爛得太過天真了吧。

　　你看，你現在就把他氣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對吧。

　　天色越來越暗，也顯得回家那一條路上的燈光愈發明亮和孤單。

　　她擦了擦眼睛裡的濕潤，轉彎走到家門口，剛剛從包裡拿出鑰匙，眼前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陰影，她手上的動作猛然停頓，手裡的一串鑰匙在沉靜的夜晚和燈光下發出格外清脆的響聲。

　　一之瀨和音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緩緩抬起頭，直到確實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的臉，她才確定了這不是幻覺。

　　方才才擦乾淨的濕潤又有些湧現出來，她覺得她現在已經是高中生了，不再是國小那個熊孩子了，但是此時此刻想哭又假裝不滿的模樣一定跟國小的時候一樣難看。

　　「你在我家門口幹什麼？」

　　他靜靜的看著她，手機放在手裡，卻已經沒有電了，語氣平淡與平常無異，「在等你回來。」

　　她忍著哭，故作鎮定說道：「你要找我可以給我打電話啊。」

　　「你肯定會不接。」綠間真太郎淡淡的說。

　　這一說還真是說到了關鍵，她的確……不會去接。她低下頭，苦笑了一下，「你對我的壞脾氣還真是瞭解啊。」

　　「所以我覺得我只有找到你，到你面前來親自跟你說清楚。」

　　「謝謝你來找我，但是我現在……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你。我說不想跟你做朋友了，可是我的生活還是一團糟，我也很想……」她的話音未落，唇間一根手指輕輕地抵住了她，讓她噤聲。

　　「現在，你聽我說。」

　　綠間真太郎拿開了抵在她唇間的手指。

　　「我認識了你很多年，你脾氣的大大小小我確實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們都責怪我遲鈍，可是要說我遲鈍，我也不能完全是，起碼如何哄你不生氣，這是我最擅長的事。」

　　「那天你說不再做朋友了，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這一次我可以答應你。既然你說不要做朋友了，那就不要做朋友了。」

　　國小那年，她以為他們之間徹底完了，他卻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隨口說一句難道還要牽著你走嗎？她半懂不懂生搬了哥哥告訴她的那句話，牽了手就是願意照顧對方的一個約定。

　　十六歲高一結束的這一年，他親口說，答應她以後再也不要做朋友了，卻在那一瞬間牽起了她的手。

　　「現在想要去吃個霜淇淋嗎？」

　　他的手心乾淨且乾燥，溫和溫暖的手心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她狠下心說以後連朋友都不要做的那天，他只當她是發脾氣，還像以前一樣哄她，問她要不要吃霜淇淋。她一狠心，咬牙說著以後都不想吃霜淇淋了。

　　口袋裡的手機已經停止了震動，森山大成發了幾個道歉的短信之後，再無聯繫。在桃井五月掛斷電話的時候，她還在想著那句綠綠到底跑哪去了，根本就忘記了還要操作的事情，直到森山大成氣急朝她吼了一句。可是那時候她心裡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如果是小真一定不會捨得因為一個遊戲而這樣吼自己，這麼想著，她竟然就起身離開了網吧去找小真。

　　「既然都答應我不再做朋友了，我還吃什麼霜淇淋啊？」

　　她努力忍著聲音裡的哽咽，明知故問。

　　握著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溫暖且乾淨。

　　黑暗的夜裡，燈光愈發明亮，那燈光仿佛落在了綠間真太郎的眼睛裡，他平靜淡然的眉目裡如這夜色一般，也有著星光。

　　「無法做朋友，那就是戀人。」

終於阿
咬手帕
讓人著急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