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偽裝者)桃夭宜樓》作者:皓月無影【完結+番外】

悠于 2016-8-8 13:42

《(偽裝者)桃夭宜樓》作者:皓月無影【完結+番外】

文案:

明樓——汪偽政府要員,軍統特工,中/共地下黨,多重身份游走三方,明氏家族大公子,心思深沉,多重偽裝,即便對最親近的人也不曾袒露過真心;在他的世界裡八面玲瓏,步步為營,對外做事的準則是:趕盡殺絕!家裡的原則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傅桃夭——從天而降的女子,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因為她生於和平,卻甘為祖國潛伏暗行,不管身在何時何處。黑夜給了她最明亮的黑色眼睛,她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內笑看風雲變化,堅守唯一信仰!

十裡洋行冒險家的樂園的上海灘在那個風起雲湧時代隱秘戰線上國、共、日三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進行著血雨腥風的殊死較量。
春之桃夭,何懼血霜。
宜家宜樓,明耀灼華。

內容標籤: 民國舊影
搜索關鍵字:主角:傅桃夭、明樓 ┃ 配角:偽裝者所有人物 ┃ 其它:

悠于 2016-8-8 13:48

第1章 起

  2015年12月中旬的巴黎陰雨綿綿,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看見太陽。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雖然是法國首都,歐洲大陸的第一城市,不過前段日子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事件還是給這座美麗浪漫的城市蒙上了一層難以揮去的陰霾。

  在巴黎銀行的門口,有位女子提著剛從銀行保險箱提出的東西走出銀行,上了路邊的黑色汽車。

  汽車發動。

  車內。

  與她並肩同座在後排的中年男子目光向前「完成這個任務就可以回國了。」話語中不帶一絲情緒波動。

  「好。」女子對這樣的談話習以為常。

  汽車繼續前行。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中年男子聲音低沉。

  女子彎起嘴角「我就要用它尋找光明。」原句應該是顧城的『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但是她卻喜歡這樣回答。

  中年男子微微轉頭「你需要的東西都在後備箱,這次的任務可能會是你執行的任務裡最重的,同以往一樣,如果你身份洩露,或者任務失敗……」

  「我知道。」國家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更不會理會任何來自對方的指控,她從來都是不存在的存在,如果任務失敗後果完全自負,因為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

  車子停下,她拎著銀行裡的東西下車,然後從後備箱裡取出另一個箱子,不過感覺很古董,看標誌竟然是LV的古董箱子,這種箱子自身重量就很重,而且標誌非常明顯,怎麼會用這種箱子?他們這類人需要在國外時是大眾臉無標誌的隱形感。

  可任務就是任務,不容多問。

  車子再次發動。

  車內。

  中年男子依然穩坐,拿出手機,點中了什麼,收起手機,然後從懷裡拿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這張照片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照片裡的人都有些模糊了,不過依稀還能辨認出大概,那種家庭團圓幸福的感覺更是經過這麼久依然能感覺到……沒有表情的臉上浮出了一絲微笑「再見,傅桃夭!」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喊她的名字,通常情況下他只叫她的代號:4578。

  又或者是喚她的稱謂:祖母。


第2章 第一章

  1935年8月,巴黎。

  已經在這裡的法國3年多的她完全融入了這個時間段,並且初步讓巴黎的『自己人』相信了她,這並不容易,多少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在刀尖槍口下完成,但是這個真的不容易,要讓人相信憑空出現的人是來自80年後的自己人,她受過的訓練裡可真沒這一項。

  如果進入這個時間段的時候是落在普通地方也許她會隱姓埋名,但是落點不由她控制,甚至整個事情都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平生所學的認知。

  多年的職業習慣讓她敏銳的感覺到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感,微微側眸:不遠處果然有人在看自己,那人身形挺拔,衣著整齊,全身都有一種讓人放鬆的學者氣質,帶著金絲邊的眼鏡將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睛掩蓋;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被他儒雅溫潤的外表欺騙,接觸久了才會知道他是那種心不黑,腹很黑的男子。

  「等很久了?」他走到了自己面前,聲音如同他人一樣,讓人舒服的醇厚悅耳。

  搖頭「沒有。」

  「那走吧。」說話的同時也佯裝無意的環顧了一下周圍。

  傅桃夭挽住了他的手臂「如果有人注意到了我就代表我多年的訓練都是白費了。」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你太自信!」男子微笑起來如春風拂面。

  「我受訓的時候,祖國的實力與現在絕不可同日而語;別忘了不僅是你就是加上你的阿誠,二人聯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桃夭也微笑的輕語,聽起來的溫軟之語。

  男子側眸:初見這突然掉落在自己懷裡的女子時那一場因不知彼此身份的慘烈廝殺至今無法忘卻。微笑依然在嘴角邊「可現在的時局與你所處的也截然不同。」一直覺得傅桃夭太過自負,雖然她完全有自負的本錢,但謹慎才是他們這行最應該遵守的準則「相信你的教官應該會告訴你,謹慎才是周全的根本。」

  傅桃夭仰頭,露出甘拜下風的無奈「是,明大教授,受教了。」對於這點她不否認,明樓或許不是她見過最厲害或者最聰明的那個,但他絕不容人小覷。

  明樓,上海明氏家族二公子,心思深沉,多重偽裝,即便對最親近的人都不曾袒露過真心。大少爺出身的他,成熟穩重的氣質中融合了與生俱來的貴公子質感,深不見底的眼神中透露著狡黠腹黑的智慧,加之特有的低調華麗,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魅力。

  「家裡沒什麼菜了,買點再回。」雖然身為豪門闊少,不過明家很注重子女教育,就算有這個經濟實力也絕不過度寵溺,更何況到了明樓這一代,突來的意外更是讓他比同齡人更穩重自律「想吃什麼?」

  傅桃夭對食物不挑剔「都可以。」殺雞做菜之類的,抱歉,她更熟悉殺人。

  「其實你很有天賦,阿誠都說你做的飯已經比我做的好吃了。」明樓一邊對身邊人誨爾諄諄,一邊對身邊問自己問好的學生頷首「做飯這東西也是熟能生巧。」

  桃夭伸出手,十指修長,指節分明,這是一雙不怎麼柔軟,甚至是有些冷硬的女子的手,有繭有疤「不嫌棄?」

  男性修長的指與女子的完全不同,覆蓋在了她右手的手背,溫言耳語「為何要嫌棄,能讓傅小姐洗手做羹肴是旁人求不到的福氣。」

  這傢伙,就是這樣,不僅要站在高處俯瞰別人,更喜歡將別人看透,還有就是引誘人按照他的意圖行事「你,求不求?」故意釁問,因為自己身份特殊,故在一場惡戰後就住在明家的法國居所裡,對外她的身份可是年輕教授的同居女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又一貫似是而非的打太極。

  桃夭敗北:自己絕對不是什麼淑女,所受到的禮儀教育和這時候的上流社交還是有很大差別,現在是知道了那也還是他訓練的「我要吃北京烤鴨!」心裡憋氣,故意刁難。

  「回去就打電話讓他們寄鴨子。」明大少難得擺闊「加爐子。」

  傅桃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不自覺的收緊挽住的手臂「我給汪曼春寫封信吧。」告訴她改母姓,這樣明家大姐也就沒辦法阻撓了。

  明樓怔了三秒,然後加深笑意「我謝謝傅小姐一家人的好意。」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姐。

  「還沒生,聽不到。」桃夭酸意滿滿:擺明瞭不想讓她插手自己的事。

  明樓微笑不語。

  二人就這樣走在巴黎街頭。

  進入市場,二人在相熟的攤子上買想要的東西,和法國攤主說笑著,離開市場回明家在巴黎的居所……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工作就是學習如何順利完成工作,男與女的那些東西被漠視了,從沒想過,因為根本不會想。007的故事只存在於電影裡,記得有人曾說過她少這根弦,而今弦是有了,可惜有弦無指,無人撥動。

  水性自雲靜,石中本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

  貽之道門舊,了此物我情。

  這是不對的,如今中華大地被日軍鐵蹄踐踏,狼煙四起,滿目瘡痍,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中國人都是無法在此刻置身事外的,更何況這位明大少。

  再者他還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初戀。

  「是不是很重?」他發現她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以為是她暗示手中物品過重,伸手去拿她手裡的東西。

  桃夭反一把握住他伸出的手「如果汪曼春放棄本姓,追來巴黎,你會接受她嗎?」

  「這與你有關嗎?」明樓將難題扔回。

  「答應我一件事,若哪天我落入日寇手裡,而你可以的話。」桃夭手臂穿過他的腰,摟放在他寬厚的背上「親手殺了我。」避開了自己出又被他扔回來的難題。

  洗髮水的味道淡淡而來,明樓聲音不緩不急「好,如果我可以。」不覺得她會因利誘或酷刑叛變,卻還是應下。

  「戰爭會讓人失去本性,死亡也不可怕。」桃夭收回手「若生命能為所奮鬥的璀璨,似煙花又如何,只願死得其所,你是我在此遇見的第一人,只願留有一章,足矣。」由他親手殺之也必然能在他心上劃下一道印記,謝謝他答應;坦然,微笑。

  明樓靜靜的看著她,深邃的黑眸裡看不出一絲波動「回家吧,阿誠還等著。」

  「山河破碎,何處是家?」桃夭退了一步。

  明樓則上前一步「睡獅終醒,中華為家。」

  桃夭笑了。

  明樓望著她明豔的笑容,想起了那熟悉的詩經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

  回到家還是她下廚,雖然他也挽袖幫忙,在看9.3閱兵的阿誠也被他抓來了。

  「都看多少遍了。」桃夭將肉切好,手起刀落乾淨俐落。

  俊朗的明誠則負責清洗蔬菜「也太震撼了,看多少次也不為過。」他知道了自己所奮鬥的一切終將有最豐碩的碩果。

  穿越時間時,姑且這麼說吧,她身邊二個箱子都是一起落下的,在組織準備的箱子裡竟然還有筆電和不少現代用的設備,從巴黎拿出的箱子則放著一些特殊的機密檔和符合這個時代的身份證明,東西比較雜,有一些她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總感覺哪裡有不對,但是總不能說組織知道她會穿梭時間吧。

  「特別是那反導部隊。」阿誠對於祖國終將那般強大依然是無法抑制的欣喜「太震撼了。」

  「正因為有你們這些前輩才有了我所熟悉的太平安康。」桃夭平靜的看看他們二人「真想見伍豪先生。」那可是他們這一塊的開山前輩。

  阿誠和明樓交換了眼色。

  明樓似是同意了什麼。

  「桃夭。」

  「有任務了。」桃夭敏銳的察覺到「說吧,什麼任務。」

  「你的願望可以實現了,下個月就回國。」阿誠說出了他接到的消息「會有人送你去見伍豪先生,至於你的工作內容將會由伍豪先生當面告知。」

  「太好了。」桃夭不意外,反斂了自己的一點小欣喜「雖然在巴黎也做了一些週邊工作,不過現在才有了真的實質感。」

  明樓看向她:按她的說法她本就是一直執行特殊任務的人,雖然身處和平世界但她接觸的環境因各國利益從來沒有太平過,一直都是危險重重,絲毫不比現在安全。她的忠誠是在骨子裡的,所以沒有必要為她擔心「國內的情形你還是需要深入瞭解,不可莽撞,要將你所知不能用在此刻的新事物都丟棄。」

  她要走了!

  「好。」她當然知道環境的改變意味著什麼。

  阿誠見氣氛有些沉重「這菜還是我來做吧。」

  桃夭反推二人離開「還是我做吧,接下來都由我來做。」

  阿誠也不反對,彎起嘴角「好吧,給你這個機會,為喜歡的人洗手做羹肴。」

  桃夭齜牙「滾,那我來之前一直都是你做飯,原來的汪曼春的情敵是你啊。」

  「關她什麼事?」阿誠抓到她痛腳「你也可以喜歡我啊。」比起她與大哥相處時的沉靜,自己和桃夭的相處更歡樂向。

  「還鬧?吃不吃飯了。」明樓開口解救。

  明誠轉頭「大哥,偏心了。」

  「心都是偏長的,長正的都是缺心眼。」桃夭轉身繼續做了一半的事「你大哥什麼都不缺,最多的就是心眼。」

  「唉,這還沒怎麼樣就幫上了。」阿誠戲謔「真要怎麼樣……」

  桃夭轉回身,手裡拿著切肉的刀。

  阿誠挑眉。

  「阿誠。」明樓語重心長的拍下他肩膀,陳述著一個事實「不管她手裡有沒有東西,你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她手裡還有刀。

  「好男不和女鬥。」阿誠找了一個普通臺階。

  「好男。」桃夭抬手一揮,刀尖直指阿誠鼻尖「你也鬥不過我!」

  ——

  又過了一個月。

  她已經拿到了回國的船票。

  「行李都整理好了?」阿誠敲了一下開著的門,站在門口看她並沒有多少忙碌。

  「嗯。」能隨身帶的她都帶了「有些東西就麻煩你了。」

  「放心好了,都會完整的送到你手裡。」那些東西也不能落在其他人手裡,阿誠走進來幾步「那天晚上我會外出,把握機會哦。」

  「謝謝你的花。」桃夭詞不達意的感謝他,目光落點到了房間裡花瓶裡那些怒放的花朵上,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買花放在她屋子裡。

  明誠也大方「女孩子嘛,屋子裡該放些花。」

  桃夭走過去「在我那個資訊爆炸的時代裡,我好像在哪裡聽過一句話,喜歡就好像摘花,將它摘在身邊;而愛則是養花,呵護培育,看它盛放,哪怕它最終不屬於自己;可我這次想摘次花,不為帶在身邊。」

  明誠會意「我會儘量晚點回來。」

  桃夭上前一步,幾乎要貼住明誠「最好別回來。」

  明誠抬手伸出食指搖動一下,他有一雙修長漂亮的手「未必吃得到。」

  「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桃夭挑眉「不知道嘛,我最喜歡的是仙人掌和刺蝟。」特別是拔掉那些刺的過程。

  明誠看著她的眼睛「若,吃完呢?」

  「你說我吃不到。」那問什麼吃完會如何。

  明誠蹙眉「你畢竟是女子。」他的思想觀念和桃夭相差了80載。

  「僅限在巴黎。」回國後她就不算是女子,而是戰士。

  明誠舒展劍眉「放鬆點,不然吃不到。」

  「平生第一次,緊張在所難免。」在感情面前,她是生手更是新手,哪裡能像那老學究般的大教授進退自如、張弛有度「主席他老人家『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果然值得我這個後人努力學習。」

  「這句話是現在說的?」又欺負他們『前輩』了是不。

  的確是欺負了「1956年6月。」

  明誠斜她眼「你們那時候還這麼認真學習這些?」

  「剛開始,後來就不同了。」桃夭照實說「只是我覺得這句話就是在描寫『老學究』。」

  明誠單手握拳放在了唇邊,憋笑:老學究?!「不過還真是合適。」

  這句話一語雙關了,桃夭自己也笑了起來。

  下一秒有人走上樓看見他們二人相視而笑的模樣「看來離別也不都是悲傷的事。」

  「就是要悲傷也不能對著我。」明誠轉眸「還是說大哥更願意看見我和桃夭姑娘抱頭痛哭?」這話說的平靜,但是頗有挑釁意味。說完更是長臂一勾桃夭肩頭「桃夭,要不滿足他一回?這一去山高路遠,從此槍林彈雨,咫尺天涯,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說完就低啜俯身靠在她肩頭。

  「等你和阿誠哭完後,換件衣服,待會兒*Le doyen,我請客。」明樓難得大方一回「就我們二人,因為想必阿誠已經悲傷過度,無法開車了。」

  「怎麼會。」阿誠立刻抬起胳膊 「大哥,你放心,就算傷心過度我也還是有把子開車的氣力。」Le doyen是巴黎米其林三星級餐廳啊,大哥請客,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就是過錯了!

  ——

  幾天後的清晨。

  阿誠輕手輕腳的開門走入,發現屋內一片安靜,向明樓的房間方向望去,和往常一樣大門緊閉:也不知道小桃子得沒得手。

  其實他知道大哥心中還有汪曼春的影子,只是他更希望如果可以桃夭能取代她,因為大哥和汪曼春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而桃夭不同,她和大哥也算是志同道合,而且他看得出來大哥對她絕非毫無感情,如果能成就算自己以後出了什麼事,桃夭也能順利取代自己在大哥身邊的作用。

  這樣安靜,到底是得手了沒?!算了,他能幫的也只有這些了。想著便躡手躡腳的打算回自己房間。

  「阿誠,你昨晚去哪兒了?」

  可還沒等他摸到自己房間的把手,就聽身後傳來熟悉的醇厚聲音。

  明誠暗誹一聲糟糕,但被發現便也不再躲避,側身「大哥,起這麼早?」還順眼透過略微開的房門,朝他屋裡瞧去,只是門開的幅度很小,裡面又暗根本看不見什麼,小桃子沒得手?!

  明樓怎會看不懂他的動作「竟然學會夜不歸宿了,以為這是在國外我就管不了你?跪下!」

  明誠老實的跪下,但還是趁機瞥眼明樓:他穿著睡袍,而不是平常時候的睡衣?難道小桃子得手了!

  「說,去哪兒了?」明樓有些不依不饒的小題大做「做了什麼?」

  「大哥,大清早的,不要吵醒小桃子了。」明誠試探。

  明樓瞪他一眼「不要試圖轉移話題,說,你昨晚去哪兒了?做了什麼?」

  就大哥這生氣態勢看,她還是失敗了吧。明誠無奈,清清喉嚨將自己昨晚的去向大致說了一遍。

  明樓指著他「好的不學,偏學這些,你啊,把自己的聰明都放在正途上多好。」

  「大哥,我知道你生氣我和桃夭密謀。」明誠完全招了「不過與其一直對過去念念不忘,不如往前看,桃夭很適合你,至少在她面前根本不用偽裝……」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這個好心有時是會辦壞事的。」明樓已經打斷他的話「不是說她不好,而是我們這類人都未必有未來,也說不定哪一天她會回到原來的軌度上,我不希望她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我知道了。」明誠低下頭,他沒有大哥考慮的那般周祥。

  明樓歎了一口氣,坐下。

  明誠略微抬頭「待會兒送她的時候我隻字不提就是。」

  「不必,她已經走了。」明樓用雙手捂了下臉,看起來有幾分疲憊。

  「走了?」難道是因為沒得手而羞愧離開?明誠暗忖:以桃夭的性格,看起來不會。

  明樓眯起眼「你把明家家規背十遍,背不完不准起來。」

  明誠一腦門的鬱悶,但也不敢違逆明樓的命令,只得背起來。

  明樓起身「太輕了,聽不到。」

  「大哥,大清早的,會吵到鄰居……」

  「背!」

  明誠挺直腰板,大聲的背起早就滾瓜爛熟的家規,只是心裡還是在想:小桃子,你到底得沒得手啊?!

  作者有話要說:

  (*Le doyen是巴黎一間米其林三星級餐廳,位於繁華的香榭麗舍附近,餐廳的裝飾非常優雅,在牆壁上掛有巴黎著名的風景圖片,其戶外平臺可以眺望到周圍的迷人風景及著名景點。Le doyen的菜式分為前菜、主菜、甜點等,選材精心,烹飪精湛。Le doyen歷史悠久,自從1794年開店以來,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一直都是遠近馳名的餐廳,許多古今中外的名人都在此用餐。)


第3章 第二章

  四年後,1939年冬季。

  香港街上飛馳的某車內。

  有人打開了一隻厚實的公事包,從裡拿出一大疊檔,此人正是國民黨軍統上海站情報科上校科長明樓「幹的漂亮。」竟然收集了這麼一大疊的資料。

  「他恐怕也沒想到,會有人在香港對他下手。」開車的則是他的副官,少校明誠。

  明樓感歎著:礙於自己官方身份,只能讓阿誠殺過日寇的癮「有的時候真想找個機會自己動手。」

  明誠一笑,繼續開車。

  明樓打開了那疊厚厚的資料。

  明誠邊開車邊說「原田熊二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您這幾年的行蹤,辛虧我們下手快。」真讓日本人查出什麼來可就不好了。

  明樓在後面看著他準備上呈特高科的文件,也算是讚歎「查的夠仔細的。」竟然連她的名字也出現在了資料裡。

  「好在是原田熊二一個人對您進行秘密的調查。」明誠慶倖。

  明樓保持著高度的清醒「不會是他一個,他肯定是受命於人。」

  明誠通過後視鏡看後座的明樓「誰?」

  「南田洋子。」明樓很清楚的知道這次回去將要面對的對手是誰「或許還有一個人也在默默的關注著我。」

  「啟明星?」明誠脫口而出。

  明樓合上資料「阿誠!」對於他的回答提出了嚴厲的批評「你應該很清楚規則。」

  明誠輕咳一聲「是。」

  「回到上海以後,和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明樓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點一下阿誠「從今天起,遇事不可私自做決定,除非,遭遇生死選擇。」

  「是。」這次的回答是認真的。

  「啟明星已經是隱秘戰線上非常重要的人物,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聯繫她。」明樓雖然嘴裡這麼說,但也從很多途徑得知她的工作情況,她的喚醒計畫完成的非常成功,讓那些和組織失去連續已久的同志重新獲得了黨組織的消息,從而多方面的為抗日戰鬥提供各種消息來源和資金支援,也建立起了不少非常有用的消息網路「她沒有辜負自己。」用行動證明了不管身在何處,依然還是祖國培養的戰士。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她就是在特殊戰線上許多與党失去聯繫同志面前最明亮的那顆啟明星,因為她出色的工作,喚醒行動才會如此順利,讓黨擁有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插在敵人心臟裡的鋒刃。

  明誠透過後視鏡看見明樓臉上的笑意,這個笑容是真實也是高興的「大哥,那天晚上她到底得手沒?」這個問題一直都是個謎。

  明樓依然採用不回答「明台是今天的飛機赴港吧?」

  「是。」明誠就知道他會躲避「他的航班是上午11點起飛的,我們的航班是中午十二點飛往上海的。」

  明樓看了一下自己的表:11點47分「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登機了。」

  明誠也不再追問那個謎的答案「大哥,明台聰明又懂事,你就放心好了。」

  「他是聰明懂事。」明樓可沒阿誠這麼樂觀「可就是太不安分。」

  明誠笑起:這倒是,還是大哥一語中地。

  「希望他到港大能收收性子,好好讀書吧。」明樓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

  同時的日本上海憲兵司令部特高課。

  南田洋子坐著聽完汪偽政府76號特工總部情報處處長汪曼春對於她提出調查物件與她關係的回答「汪處長,我知道你不是學電訊出身,也清楚你手下的人對密碼的破解是多麼有心無力,所以我要交給你一個特殊的人物,去請一位元優秀的密碼破解專家來上海。」

  汪曼春不明白她的意思:如今這局面還有南田洋子請不到的什麼專家嗎?

  南田洋子又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張照片「這件事有些棘手,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們的『邀請』。」

  日本人自己不便出面?汪曼春拿起了那張照片,微微蹙起黛眉:這是什麼意思?

  「我需要你秘密的將照片上的人從天津帶回上海,但不能傷害他,一丁點都不能。」南田洋子警告「回到上海後你需要好好保護這位元客人,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他在哪裡。」

  「我當然願意效勞。」想必照片上的人對那位元密碼破解專家很重要「不過南田課長,我只需要派人請回照片上的人就可以?」

  「是的,但是如果出了事,讓別人知道了是你做的。」南田洋子露出了一個無奈的微笑「那麼你的性命未必保的住,因為我根本不會承認曾授意於你,聽明白了?」

  這麼神秘?!汪曼春搞不清楚她的意圖。

  南田洋子則信心十足「我希望汪處長不要讓我失望!」

  「是。」汪曼春不太明白,但也明白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

  同時上海飛香港的飛機上。

  飛機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刺殺事件,救人的是一位英俊的富家公子,被救的則是他隔著過道的毗鄰之人,一位非常精神的中年男子。

  男子和公子有意無意的攀談起來,隨後男子友好的向救命恩人詢問他的身份「那,令尊是?」

  「家父明銳東,早年就過世了。」富家子弟也不隱瞞。

  男子重複了這個名字,隨後問道「明氏集團的總裁明鏡是你大姐?」

  「嗯,您認識家姐嗎?」公子回答。

  男子含笑:他也發現了一個很反常的人,就是在明家公子的身邊坐著的那位戴帽子的女子始終看著手上的書,就是連發生刺殺事件時都沒有露出絲毫驚慌的神色。

  有人來向男子稟告刺殺者已服毒自盡,並沒有問出什麼來。來人還和明家公子有了一點小爭執,被男子阻止了。

  男子起身走向看書的女子「小姐,可否暫時換個座位?」

  「不可以。」女子頭也沒抬繼續看書「至於為何你的救命恩人能知道酒裡有毒是因為來人的手法太過粗糙,一點都不像訓練有素的空乘服務人員,第二西拉有煙熏的味道,可能我身邊的明家少爺沒聞到,所以讓他喝一口也無傷大雅,反而能決定事情的性質。」

  「小姐一直在看書卻觀察的如此細緻。」男子覺得她絕非普通人。

  女子合起了書,抬眸「先生不知學理科的女子多少都有些神經質?」

  男子發現這位小姐面容秀麗、眼神平和「小姐真是處變不驚,看來遇見過不少類似的事。」

  「這個世道下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了,天天都是打打殺殺的。」女子似笑非笑著「您剛經歷了一場暗殺,還是回自己的座位壓壓驚吧。」

  「我只是有幾句話想私下裡和這麼小兄弟單獨說一下,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男子並不可放棄。

  「如果救人一命反而可能要搭上自己全部的人生,這救人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女子沒有看向男子,反而看向身邊人。

  明家小少爺明台也才看清那人模樣:是位膚白貌美的女子,臉上掛著說不出意味的淺淡笑容。

  「小姐,你知道嘛。」男子輕聲的說「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拒絕我的提議。」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女子溫柔的反問「光天化日之下,先生自重!」

  男子露出了一個相當難看的微笑,頗為不滿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小姐明明看起來是不管閒事之人。」

  女子再打開書「本來應該是。」

  「我能詢問一下不是的原因嗎?」男子落座。

  女子報了一串代碼。

  男子一怔,不再說話。

  飛機繼續航行。

  「你好,我叫明台。」明家小少主動打招呼「小姐貴姓?」不知為何明台敏銳的察覺到她替自己擋了一場事。

  女子沒有言語,只是看書。

  明台從不知有女子會這般冷淡的對自己,便訕訕不語,反而看見她在看數學書「你剛才說你學的是理科,那麼你也是去香港讀書的嗎?」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她手裡的書可是本相當深奧的數學書。

  「能去香港避世讀書想必你的家人是非常保護和疼愛你的。」女子嘴角有些上揚「在亂世裡雖說男兒當為國殺敵方才是好男兒,但你也要考慮家人可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要承受的傷痛。」

  明台下意識的看向另一邊,然後立刻回頭「你的意思是我救錯人了?」

  「那人說自己是政府的人。」女子目光落點依然在書上「刺殺者肯定很清楚他是誰、出行的路線、時間和隨身會有的保護。」

  明台聽著,點點頭。

  「既然要暗殺就不該選在這種逃生無門的密閉環境下,那絕對是有死無生的。」女子翻了一頁書「而如果非要下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暗殺,是可以犧牲自己也要殺掉的對方志在必得的絕命行動。」

  明台再點頭。

  「如此重要的行動誰會派一個普通人都能看出問題的蹩腳貨來執行?」女子依然心無二意般的看書「所以我推算這場所謂的暗殺不過是場不太出彩的戲。」

  「戲?」什麼意思?明台不明白。

  女子再翻頁「飛機就這麼大,要是不信可以就去後面看看,那個暗殺者肯定沒死。」

  明台聽了這話,立刻起身往後走。

  剛才與他起衝突的年輕男子見勢也立刻起身似要阻攔。

  明台見狀沒有繼續上前,反而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中年男子則看向明台那邊。

  明台別過身,不去看那男子「小姐,你說是戲,可是為什麼?」

  「不是所有問題都有答案的。」女子微微抬眸「你更不該問我,而該問被你救命的人;抱歉,我有些累了,請不要再打擾我了。」說完合上書,閉目養神。

  明台見她這般也無法追問,但看向那邊的人。

  那男子一雙精銳的眼眸直盯著閉目養神的女子:那串代碼轉化成數位就是明家的電話,但是看起來明家少爺根本不認識她,她到底是什麼人?!

悠于 2016-8-8 13:49

第4章 第三章

  香港機場。

  那男子和他的助手正是軍統特工王天風,代號毒蜂,還有他的助手郭騎雲,也同樣是軍統的人。

  「處長,在這裡動手太冒險了吧。」郭騎雲有些擔心。

  王天風則看法不同「他還沒有太多的防備,必須抓緊動手。」往前走著「通知香港站送我們走的飛機上要多留一個座位,不,二個,飛機按時起飛,一會兒麻利點。」

  「是。」郭騎雲明白處長對明台身邊的女子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身後明台和那女子相繼走出。

  「要不要我送你?」明台是故意走慢二步的「我經常來香港,對這裡很熟。」

  「我有朋友來接我。」女子一身改良的旗袍,身材勻稱,婉約窈窕,說話聲音也輕柔「你呢?」

  「我對這裡很熟,知道路。」明台覺得她很特別,雖然看起來似乎不起眼,但剛才那件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朋友開車來?」

  「應該是。」女子點頭「要不要我送你一段?」

  「不麻煩的話。」明台有些不好意思「小姐貴姓啊?到現在我都不知您的姓名,是否方便告知?」這個文靜淑雅的女子身上有股讀書人淡淡的清高冷傲,就在一個點上,多了是惹人討厭,少了便是做作,給他神秘感和親和力並存的感覺。

  「傅桃夭。」

  明台脫口「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夭表情溫雅。

  二人說著話就走到了機場外。

  桃夭看見了不遠處的汽車和剛才飛機上的人,明台自然也看見了,因為桃夭的指點他現在對那二個人沒有什麼好感。

  桃夭停下了腳步,不動聲色。

  王天風見他們停下,反而走向了他們。

  「剛才謝謝你了。」王天風先開口「沒人來接你們嗎?如果沒有,我可以送二位一程。」

  「有。」桃夭態度如常「大概是堵車,一會兒就來。」發現郭騎雲和另外一個人走向了他們身邊。

  「那你呢?」他對明台說。

  明台看了他一眼「我和傅小姐一起走。」

  「這樣啊。」王天風微笑「其實剛才有些話我還想和兄台說,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我想此事已經結束。」明台婉拒「而且我也答應傅小姐,陪她遊玩一下香港。」

  王天風給郭騎雲使了眼色,立刻又對明台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明台。」明台如實告知「兄台貴姓?」

  「王天風。」他也如實以告。

  「很高興認識您。」明台還是爽朗的伸手。

  王天風握住「很高興。」

  明台想伸回手,但突然發現對方根本沒有鬆手。

  也就在此刻,傅桃夭抬手一揮,打開了郭騎雲朝自己後脖頸拍來的手「這裡是香港,國民政府的人都敢這麼肆意妄為?」輕聲警告。

  但是明台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身側的那個人已經一掌拍在他後脖頸,明台片刻就暈了過去,被王天風的人帶上了車。

  王天風微笑著,直面只有一個人的傅桃夭「小姐一看便是是明眼人,看小姐的身手也不錯,如何,既然明少爺說要和你一起走,那就請吧。」現在的情況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因為她很清楚明家在上海的電話號碼。

  傅桃夭也微笑著「我是有人來接,如果接不到他們就會通知我的家裡人。」

  「那在下可否問問小姐的家人是?」王天風無法確定她的身份,不如據實以問。

  「天津特務委員會青木公館的主任沈西林先生就是我的家人。」傅桃夭榮辱不驚「您應該不是我先生的同僚吧。」

  青木公館的大名在北方更盛,王天風真的不知道她會是沈西林的夫人;沈西林是東華洋行總經理,為人瀟灑風流倜儻,生意做的八面玲瓏,並且是天津特務委員會青木公館的主任,北方商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能量在天津,乃至北方地界都不容小覷。

  「失敬失敬。」王天風起了殺心,不能將她攬入已用,就只能殺掉她「原來是沈夫人……」

  這時候一輛黑色汽車停下了,車下下來二個人朝這裡走來。

  「夫人。」果然停下後就向她問好。

  王天風輕咳一聲「夫人怎麼會知道明家的電話?」

  「我是學數學的,對數字比較敏感;而且外子的東華洋行幾次想與明氏集團合作都被明董事長拒絕了,他打過很多次他們家的電話。」傅桃夭也算解釋了「王先生,我覺得你還是把他放了比較好,因為據我先生的瞭解,明董事長對這位幼弟格外疼愛。」

  王天風眉微動「沈西林先生一定沒有告訴夫人您一件很重要的事。」

  傅桃夭不語。

  王天風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多管閒事,並不好!」話音剛落,槍聲就起!

  一下子機場外人們驚恐萬分,紛紛逃離,場面很是混亂。

  「夫人——」

  接機的人則看著王天風朝傅桃夭心臟開槍——

  ——

  一個小時後。

  天津青木公館。

  「什麼?」沈西林接到了來自香港的電話,一下子位置上站起身「現在情況怎麼樣?」

  「夫人沒有大礙,接機的小武擋了一槍。」沈西林的副官王建中站在他辦公桌前「這件事要不要通知武田先生?」

  「暫時不要,等把事情弄清楚再告訴他。」沈西林否定王建中的提議「我知道了。」

  這時候他桌上的外線電話又響起,接起後是莫燕萍打來的,又一個不好的消息接踵而來。沈西林突然有種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

  上海,明家。

  「您好,這裡明家。」侍女阿香接起了電話「請問您找誰?」

  「明董事長在嗎?」電話那頭是一位元男子的聲音。

  「請問您是誰?」阿香警惕的反問對方。

  對方報了一個姓名。

  阿香沒聽過「王先生,大小姐還沒回來,請問您找大小姐有什麼事?如果方便您可以留下口信或者是電話,等大小姐回來後我會替您轉達。」

  「那請問明誠先生在家嗎?」對方又問。

  「不在,阿誠和大少爺還在國外呢。」這人怎麼會問阿誠?「您到底是要找大小姐還是阿誠啊?」

  「哦,那就麻煩您告訴一下明董事長,就說王天風先生代明台先生向她問好。」

  嗯?阿香一愣,剛想問話,電話那頭就掛掉了:什麼意思啊?王天風是誰?明台少爺不是去港大念書了嘛!?掛上電話:莫名其妙。

  ——

  香港某酒店的套房內。

  「啟明星同志,你這麼做是違反組織原則的,如果被人發現而給我們其他同志帶來危險要怎麼辦?你的組織紀律性呢?」有人非常嚴厲的指出她的冒進是很危險的。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軍統的人把明台帶走,你我都清楚,一旦穿上那身皮,就別想脫了;而且明台也有成為優秀特工的潛質,如果他要參戰,也該是我們的陣營。」

  「不,我倒覺得她這麼做並無不可,她公開的身份是東華洋行的總經理夫人,而東華洋行和明氏始終沒有商業往來,但明家在上海金融界舉足輕重,東華洋行要拓展生意就免不了要和明氏有所往來;她這麼做可以說是賣給明家一個人情。」也有人支持她「啟明星同志,你真的覺得王天風是軍統的人?」

  「八九不離十。」中統如今日漸落下,敢在香港街頭當眾刺殺青木公館主任夫人的人一定是軍統的「他們二個已經是站在懸崖邊上的,讓明台來港大讀書足見他們是不想這個弟弟也牽扯進來的,總要給明家留下一個人吧。」

  這二人是來香港見啟明星的同志,當然他們也知道她與另外一位同志的關係,所以才會有以上的談話。

  「啟明星同志,你不要感情用事!」剛才反對她的同志嚴厲的說著「這件事我會一定詳細彙報。」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好。」贊同她的人又有另外的想法「肯定是要如實彙報,不過這件事未必就是壞事。」

  「北宋楊家滿門忠烈,七子皆為國捐軀,楊門女將依然精忠報國。」啟明星沉聲「人家怎麼說還有七個寡婦互相照應,但你也要想想若出事,明家就只剩明家長姐一人。」

  「說來說去你依然是感情用事!小資產情調的那套個人主義!啟明星同志,你要認清眼下的局面和自己的任務,如果你做不到,我覺得你還是暫時索性進入休眠期。」

  「喚醒行動已經告一段落。」另一個人覺得搭檔的口吻過於尖銳,柔聲說「啟明星同志,我們其實有新的重要任務需要你去完成,我能理解你的個人感情,但還是想請你以大局為重!」

  「我可以不再插手此事。」她歎口氣「因為事已至此也無能為力了,但你們低估了自己同志的能力,明台的事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的;任務你們說我就接,不說我就休眠,由你們決定;要彙報要處罰,我都會做我想做的事。」起身,隨便他們。

  反對她的人還想說話,被一起來的人一把摁住。

  她則穿上外套,走出套房。

  「真是。」

  「她是訓練有素的優秀特工,很清楚事情的結果。」他知道搭檔的擔心,抬手阻止他的反駁「也就是因為她清楚才會做,放心吧,她的本事比我們想的大的多。」

  走出酒店,坐上車。

  「回酒店嗎?」

  「不,回天津。」她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在香港受驚倒成了儘快回去的藉口,哦,不,先去百貨店,給燕萍買點東西,還有答應的事不能忘。」得給一位小紳士買禮物。

  「好。」

  車子開走。

  坐在車上看著39年的香港:她用了從現代帶來的變聲器,不知道接電話的侍女會不會儘快告訴明家人,他們還沒從巴黎回來嗎?她不能問,根據規定,他們這些人是不能私自有橫向聯繫的,除非得到特科的允許,但這樣的允許太危險了,現在只能希望明家人能儘快知道明台的下落和行蹤。


第5章 第四章

  一天后,上海。

  某酒店。

  明誠和明樓並肩走著,輕聲「從昨天起,汪曼春就一直派人跟著我們,我覺得她不是懷舊,是懷疑。」

  明樓同意他的觀點「這次我見到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想是我一直糾結在舊情上,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劊子手,渾身上下一股血腥的味道。」停下腳步。

  明誠反走到他面前,面對明樓「說到血腥,其實有人身上也有一股血腥味。」初見剛落在某人懷裡的佳人時那股冷酷殺戮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可是那些血聞起來卻不錯。」因為都是敵人的血。

  明樓瞪他一眼:都對你說過不許提了。不是他不想提,而是不敢提。

  明誠笑了一下,話轉回正題,將汪曼春的利用所謂轉變者的詭計說出。

  明樓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就知是汪曼春的計謀,握著手中的酒杯,神色凝重「上海的鬥爭形勢,遠比我想像的要嚴峻,為了對付他們。」說著話看了身後一眼「我們要更加堅強。」

  「只要能打敗敵人。」明誠也給自己堅定的一句。

  「只要能取得勝利。」明樓舉杯「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

  「我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明誠與他碰杯。

  二人同飲而盡:這句話是他們最喜歡的。

  南田洋子的出現讓明誠有幾分意外。

  明樓溫文爾雅的和這個上海特高課的女魔頭一番周旋,飲下來自她手中酒杯的紅酒後「南田課長看起來心情很好啊,有什麼喜事嗎?」

  「因為我即將請到了一位對特高課或者說對明先生帶領的76號有很大幫助的專家。」南田洋子很是得意自己的聰明「密碼破解一直都是困擾上海情報機關的難題,不過很快就會解決了。」

  「還是南田課長有辦法。」明樓附和的贊同「我很期待,希望正如您所希望的那樣。」

  南田洋子笑著「一定會的。」

  明誠感覺她正在密謀一件會給上海情報界帶來災禍的大事,只是不知詳情。

  「課長!」這時候高木大步而來,看起來神色緊張。

  南田洋子有些不悅,她明明吩咐不許打擾的。

  高木立定身後,但不言語。

  明樓知道他不便在自己面前說,藉故離去。

  但是他和明誠的腳步都放慢了,身後傳來南田洋子的驚異聲,隱約聽到一個名字——傅桃夭。

  ——

  回到房間。

  明誠就憋不住了「大哥,剛才的名字是不是桃夭的?」明樓的日文比自己好。

  明樓比他沉得住氣「是。」

  「桃夭出事了?」明誠最不希望聽到就是這個,不僅是自己的同志更是最熟悉的同志。

  「不一定。」明樓面色沉重「她如果出事上級一定會有消息傳來的。」她的那個位置太特殊了,如果她出事很多人的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這時候有敲門聲響起。

  明誠的心咯噔一下。

  明樓給他使了眼色。

  明誠恢復平常神色去開門。

  門外只是酒店的侍者,送來了一個信封,然後就走了。明誠接過信,本能的朝門外掃了一眼,然後關上門,將信交給明樓。明樓接過發現信封上的標誌竟然是天津青木公館的:青木公館?自己和他們沒有聯繫啊。這是敵人的試探?還是圈套?

  不過不管是試探還是圈套,接招便是,於是拆開信,發現竟然是一張是二天前上海飛香港的旅客名單,上面不僅有傅桃夭的名字,還有弟弟明台的名字,什麼意思?

  明誠也在看這份名單,突然有一個名字躍入他的眼簾:王成棟!這是!「大哥,這是毒蜂曾經用過的化名!」他知道。

  「你確定?!」明樓心中一驚:這代表什麼,突然他有種感覺,明台和桃夭都出事了「快,給香港大學打電話。」

  「好!」明誠也有這種感覺。

  「不,先給青木公館打電話!」他們明目張膽給自己送東西肯定是等著自己的電話。

  明誠不確定「這合適嗎?」青木公館,那可是天津的特務機構啊。

  明樓則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打。」

  「好。」明誠點頭,拿起電話要了天津的電話撥打過去,但是出乎意料,對方說並不清楚此事;明誠要求直接找他們最高長官,對方回答主任家中出事趕回家中處理事務了並不在辦公室,無法接聽這個電話。明誠將結果告訴一邊的明樓。

  明樓讓他再給香港大學去電話,而此刻自己的腦子在飛速運轉「桃夭在明台飛香港的飛機上,那個瘋子也在。」鬼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個公開送來的信封一定代表了某個人的公開身份,明台自然不是,毒蜂也不可能,那就是只剩下——怎麼會?這些年他雖然知道她的情況,但為了不給對方造成任何危險,有關她的處境他一點都沒問過,青木公館,她進入天津的特務機構了嗎?她的實力在汪曼春之上,要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真是她,橫向聯繫是違反規定的,這會對他們二人都帶來不可預估的危險,她不會這麼做。

  那麼就是青木公館給自己設下的圈套?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是也不合理,如果他們有證據應該會直接和上海特高課聯繫,而不是交到自己手上;天津又隸屬北方,和上海76號並沒有太多的合作。

  到底是什麼?

  明台怎麼了?

  她又發生什麼?

  突然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接受她死亡的消息,只是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明誠掛上了電話。

  明樓立刻問「怎麼樣?」

  「說是報導了,但是暫時無法找到他的人,這二天新生報到,人比較多。」明誠告知「我讓他們找到明台就讓他打電話回家。」

  明樓那種不祥的預感揮散不去。

  「大哥,你不要著急,明台應該會打電話回家,大姐那裡不會不囑咐這個的。」明誠熟知大姐脾氣。

  「絕對是出事了,啟明星的本事你我都清楚,而旅客名單應該針對明台的。」明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一定是利用了青木公館的名義要告訴我這件事,明台被王天風帶走了。」一定是這樣,那個瘋子!

  「她在青木公館?」明誠總覺得不對勁「大哥,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說不定是特高課試探,也許他們知道了你和桃夭認識。」原田熊二的調查裡就有。

  「那也不可能知道她有察覺到王天風有問題的本事!總之這件事要查清楚。」明樓沉聲「你立刻秘密調查。」

  明誠也覺得這樣做才穩妥「是,那要不要聯繫黎叔問問看?」

  「不行!」明樓一下子就拒絕了這個提議「現在情況還沒有穩定,絕不能貿然聯繫他,還是聯繫青木公館的人。」

  ——

  十天后。

  明誠疾步走入明樓位於上海政府大樓內的辦公室,推門就喚了一聲「大哥。」沒想到辦公室裡有別人。

  明樓有條不紊的問「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華興官股大跌十個點。」明誠穩下腳步,走入。

  明樓合上手裡的檔,對身邊人說「你去忙吧。」

  那人離開。

  明家兄弟確定他離開後,明誠輕聲急色「大哥,真的是明台出事了,他被毒蜂帶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明樓這幾天也在在為此焦心。

  「我從學校得知,這十天后明台都去簽到,風雨無阻,這對他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明誠還聯繫了當時飛機上的其他旅客,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還有,飛機上發生了一場暗殺,是明台阻止了,這應該是毒蜂安排的,好像說桃夭就坐在明台身邊,香港那邊也證實,有人當眾向機場裡剛出來的一位女子開槍,還殺了來接機的二個人;我想她大概是看出了毒蜂的身份,想要阻止毒蜂帶走明台,但是不便洩露身手就用了青木公館的名號想要嚇退瘋子,但是沒想到王天風一意孤行甚至想要殺掉她來殺人滅口,阻止我們得知明台被帶走的事。」

  明樓閉了下眼「她沒事吧。」果然是事出有因。

  「沒事,出事後第二天就已經回到天津了。」明誠從天津那裡得到一份乘客名單「但,還有一件事,大哥。」

  「現在還有什麼事比明台被帶走更重要?」明樓咬牙切齒的反問。

  明誠遲疑了一下「傅桃夭的公開身份是青木公館主任兼東華洋行總經理沈西林的夫人。」

  明樓猛抬眸「你說什麼?」她嫁人了?!「王天風是個瘋子!她也瘋了嘛!」竟敢不經過組織私自聯繫自己!這句話是否只對這個念頭起,明樓現在無從多想。

  「東華洋行一直想和明氏做生意,所以她這麼做並不過為。」明誠為她開脫「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明台。」

  明樓何嘗不知,但是明台已經被王天風帶走十天了,想都知道那個瘋子要對明台做什麼「立刻給他發報,讓他把明台完完整整的給我交回來。」強捺住自己的怒氣。

  「好,我馬上就去。」明誠照辦。

  ——

  與此同時。

  正在跑步的汪曼春與行動處處長的梁仲春進行了一場不太愉快的談話。

  「男人嘛,放縱點沒什麼。」汪曼春暗有所指「不要別太過分了,要是掉到坑裡啊,可沒人來救你!」說完話就要繼續跑步。

  「我身上脂粉味重也不過是掉桃花坑裡,汪處長還是自己小心點吧。」梁仲春也是狗鼻子很靈的「要是沾了不該有的奶粉味,掉的可不知哪處的死人坑了。」

  汪曼春一怔「你什麼意思?」

  「天津青木公館的沈西林主任家出事了,汪處長肯定是不知道吧。」梁仲春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聽說沈西林的內子還和天津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有牽連,希望這個消息不會讓你覺得不快。」說著拄著拐杖走向自己的車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武田弘一在日本軍部雖不至於炙手可熱,但他在天津的功績也是有目共睹的,聽說就連土肥原將軍都對他很是信任,他早年喪妻傳聞說是膝下無子無女,但我也聽聞他夫人早逝和他唯一的女兒失蹤有關,而他如今已經找回這位愛女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汪曼春眯起眼。

  梁仲春打開車門「青木公館和天津梅機關的人也不是笨蛋,如果讓他們查到什麼,就算你師哥成為了76號的副主任也未必保得住你,汪處長要好自為知。」

  汪曼春看著梁仲春的車子從自己面前駛過:該死的!他知道了什麼?


第6章 第五章

  天津,梅機關。

  沈西林拿過傅桃夭手上的文件,看了幾遍「這?不可能吧,我們和上海76號沒有多少聯繫,更談不上過節了。」

  武田弘一摘下眼鏡,用有些彆扭的中文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事應該是上海特高課裡的人……美智子幫助你前後破解了中/共、國民黨的五種密碼,沉重打擊了天津乃至北方地界的反日勢力,我們這邊的優秀就直接導致其他地方的難堪,聽說上海特高課也曾私下裡聯繫過你,只是你根本不為所動。」最後的話是對傅桃夭說的。

  「西林忙青木公館的事,東華洋行的事自然需要我多方打點,説明西林那是應該的,那上海特高課關我什麼事?」傅桃夭冷淡的反擊「更何況現在國共二邊都換了新密碼,甚至連電臺發射頻道都換了;青木公館的偵聽組已經好些日子連軸轉,找不到頻道,聽不到他們的訊號,如何得到對方的代碼進行破解?哪裡得空跑上海?」

  「還是要去上海。」沈西林看看身邊人「既然岳父都把這個給我們了,我就辛苦一趟把人接回來就是。」

  傅桃夭不說話。

  武田弘一看得出她心裡憋著氣「美智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你就跟沈君一起去上海一次,破解密碼對你來說也不是太難的事。」

  「既然容易你怎麼自己不做?」傅桃夭對武田弘一還有些抵觸「上海我一定會去,但不是為了破解密碼,你要是願意就幫我,不願意幫我自己想辦法,不過是個汪曼春,我動不了日本人還動不了她嘛!」

  「這個汪曼春可是新任南京政府財政司副司長汪芙蕖的侄女。」沈西林對很多情報都洞若觀火「不可輕舉妄動。」

  「那又如何,她手好長哦。」傅桃夭冷冷「上海到天津,她是蜘蛛精,如果她這麼厲害,還要你這個主任做什麼?還要梅機關天津分部做什麼?不如父親您給土肥原將軍致電,就讓她一個人能者多勞,和她的藤田老師總管南北二處的事務吧!」轉身便走。

  武田弘一立刻給沈西林使眼色。

  沈西林會意,頷首後離開。

  武田弘一外表上帶著一點詼諧實則心狠手辣,殺人不動聲色「去查查南田洋子在國內還有什麼人。」對身邊的副官說。

  「是,大佐的意思是這次的失蹤事件和南田洋子有關係?」

  武田弘一併無太多表情「沒有她的首肯,76號的手是不敢伸向沈西林的,而且很多人都知道我在中國找到了幼年就失蹤的女兒,其中就有南田洋子的老師藤田芳政。」在日本這位藤田兄也算是自己的老熟人了「南田洋子在美智子這裡吃了多次閉門羹,也難怪她狗急跳牆了。」

  「是啊,美智子小姐的數學天賦無人能及。」副官可是親眼看見的。

  「這次你也派人一起去,改便裝。」武田弘一併不想把事情完全鬧僵「一定要確保美智子和家人的安全。」密碼破解天津的反日勢力遭到破壞後,在天津就發生了三起針對她的暗殺,為了此事她還特意去香港躲避,沒想到剛下了飛機還是遭遇了一場暗殺,想起來都有些後怕。更何況美智子因為還沒有承認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如果在他們沒有完全和解的情況下她再出什麼意外,自己如何對得起妻子的在天之靈呢。

  「是,請大佐閣下放心。」副官立刻立定回答

  武田弘一沉聲:雖然……不過總要給南田一點教訓才行,免得外面人以為他武田弘一好欺負了。

  ——

  明誠走入辦公室。

  明樓正站在辦公桌前,聽到腳步聲,回頭,迎上去幾步。

  明誠停在他面前「毒蜂回電了,不行。」

  「原話。」明樓很平靜的要求聽毒蜂回電真實的內容。

  明誠反而一語不發。

  明樓從他表情裡知道一定有什麼話語不好聽「說,我要聽原話!」再次命令。

  「我們都可以死,唯獨你兄弟不能死嗎?」明誠如實將原話複述出來。

  明樓蹙起的雙眉越來越緊,慢慢轉回辦公桌,走回二步,惡狠狠的將手裡的文件砸在了桌上,將茶杯砸了個粉碎「混蛋!」

  明誠上前一步,對於大哥的怒火卻也是無能為力。

  「他一定是想把明台用在死間計畫上。」明樓將多日的揣測理出了頭緒。

  聽到這個想法,明誠的表情立刻變的緊張和焦慮「大哥!」

  明樓抬手阻止明誠的說法,向視窗走去,他需要一個距離來讓自己平復心緒「是啊,自從抗戰以來,多少人毀家紓難,前赴後繼,打光了那麼多的部隊,多少人家的孩子都填進來了,為什麼我們明家的孩子就不能死呢?」

  明誠側身,面對他。

  「可是。」明樓話語裡有了憂傷「可是我們二個已經站在懸崖的邊上,現在又把明台拉進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他還是無法一下子平復心中的擔憂,來回踱步。

  明誠站在稍遠處「她一定是聞到了王天風身上那種血腥氣,所以才會冒險想要解救明台。」一定是這樣,桃夭其實想要解救明台的,所以才會不顧組織原則這麼做,她的考慮也許正和大哥現在的想法不謀而合「只可惜她沒有做到。」

  「不,這不怪她,王天風要做這件事誰也無法阻止。」明樓心中無比傷痛「希望,希望我們能有辦法在他正式領受職務之前,把他接回來。」

  「此事。」明誠平靜說道「恐怕等不到那會兒。」

  原本面對窗子的明樓轉過身「你說什麼?」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解救明台的事,宜早不宜遲。」這也是桃夭冒了巨大風險聯繫他們的原因,明誠不想浪費機會「此事再拖下去,恐怕他在那裡會有更大的麻煩。」

  明樓邁了大步,到他面前「你是說你瞞著我,去救他了?」

  明誠不動分毫「趁學校還沒有防備,應該容易得手。」機會稍縱即逝。

  「你,你怎麼敢!」明樓咬牙,氣的走出幾步後回頭,怒叱「如果我不問你,你也打算告訴我,是嗎?」

  「我們不能把明台的命交到一個瘋子手上,他都敢當眾開槍擊殺桃夭,天知道明台會在那裡發生什麼。」明誠也是十分堅定。

  「你!」明樓又驚又怒。

  「即使暴露了也沒什麼,都是自己人。」阿誠很有把握。

  明樓在他面前踱步,可沒這麼樂觀「一旦失敗,明台一定會被秘密處死,你派去的整組人都得陪葬。」

  明誠不太贊同「他怎麼敢呢?」那可不是一二個人。

  「他發起瘋了什麼樣,你不知道嗎?」都忘記王天風是綽號了?「他來個先斬後奏,你能把他怎麼樣?在香港機場外敢直接滅口殺人。」明樓提醒明誠此事。

  明誠這才明白大哥為什麼如此擔憂。

  「小分隊是否得手,你如何得知?」到事已至此,明樓也無法阻止。

  「我們的電臺會收到一個簡單錯碼。」明誠蹙起眉頭「我一看便知。」

  「去電臺等。」明樓命令。

  明誠答應一聲,轉身就走。

  ……

  明樓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十指交握,不停的動著。

  過了很久,明誠重新回到辦公室。

  明樓起身,轉頭去看他「怎麼樣?」他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消息。

  「營救行動沒成功。」明誠將最新的消息彙報給他「不過王天風也不知道是誰去救的明台。」

  明樓點頭,心中的石頭反而落地,重新坐下「王天風說的對,我們都能死,為什麼我的兄弟不能死。」

  明誠見兄長說出這樣的話,低頭「大哥?」

  「已經上了路就不能回頭了。」明樓很清楚自己的決定。

  明誠坐到他身邊的位置「不救了?」

  「一次失敗,王天風已經有了防備,再去就是送死。」明樓很清楚王天風的脾氣。

  明誠有些喪氣:桃夭錯失機會是身不由己,竟然連自己都錯失了機會。

  「接下來明台就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了。」明樓無奈也有一絲欣慰的說。

  明誠也只能無奈的接受,微微點頭。

  「還有。」明樓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嚴肅「做為你的上級,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以後你再敢背著我私自行動,我立刻解除你的一切職務,聽明白了嗎?」

  明誠起身,站直「明白。」這件事的確是自己越權。

  「還有我會立刻向上級組織對啟明星同志的私自行動提出批評。」明樓也沒忘記另外一個「做人做事,大局為重,小聰明救不了命。」

  「知道了。」明誠心服口服「要不要立刻恢復他們軍校和總部的通訊?」

  「通訊干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樓低著頭。

  「今早八點。」

  「那就晚上八點再恢復。」明樓也不是好惹的主「我要讓王天風知道,我人不在重慶,一樣可以控制他的通訊設備。」敢對他的人動手「我雖然放棄了營救,但不代表不給他顏色看。」

  ——

  軍統軍校。

  「通訊幾點中斷的?」王天風漫不經心問。

  郭騎雲就在他身邊「早上八點。」

  「晚上八點恢復通訊,毒蛇這口咬的夠狠的。」王天風還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拿著檔落座,手一揮讓郭騎雲也坐下。

  郭騎雲就自己擔心的問題向王天風詢問。

  王天風也算是知無不言的告知。

  「那個傅桃夭怎麼說?調查的如何了?」王天風也有些遺憾的是沒把那個女子帶回來,以他的經驗來看她擁有成為優秀特工的潛質,其潛質在明台、於曼麗之上,又或者她已經是優秀的特工了?!

  郭騎雲回答「她並沒有說謊,不僅如此,她是巴黎大學數學系的跳級高材生,四年前回國,一年後就成為了沈西林太太,後來沈西林高升她也成了主任夫人;雖然嫁人了,她依然在多家高校的數學系擔任過短時間的助教,然後慢慢接手了東華洋行的生意,還有前段時候天津發生的因密碼破獲而造成的國共兩方情報網的混亂也是出自於她的手筆。」

  王天風一聽就覺得有些意思:據他所知天津的混亂雖然有所損失,但是也讓被日本人盯上的中統骨幹逃離了天津,竟然會和她有所關聯?

  「我們還查到,她在巴黎的孤兒院長大,後來被法國一對姓傅的華人夫妻收養,她養父母都已過世;有趣的是她曾經是毒蛇在巴黎的同居女友。」郭騎雲再稟告「但不知為何四年前就分手,然後獨自回國。」

  毒蛇的女人?!

  王天風一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郭騎雲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王天風察覺到。

  「我們的人通過中統還打聽到她好像和天津梅機關頭目武田弘一有所牽扯。」郭騎雲不確定這個消息的可靠性「武田弘一初到天津時就聽聞了傅桃夭的數學天賦,後來為了讓她就範曾派人對她做過什麼事,不過好像因為如此武田弘一對她的態度完全改變,其中詳情還不能完全確定;至於沈西林嘛,就和我們所知的情報一樣八面玲瓏,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據說這個傅桃夭雖然是沈西林的夫人,但沈西林還有一個女人,叫莫燕萍,三人竟然住在一個屋簷下,倒也相安無事。」郭騎雲覺得這個沈西林好本事,竟然讓大夫人和二夫人住在一起,坐享齊人之福。

  這個亂世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個看來秀美清雅的傅桃夭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而通常奇怪的女人都很危險。

悠于 2016-8-8 13:50

第7章 第六章

  特高課。

  南田洋子很滿意,不吝誇獎「非常好,我果然沒有看錯汪處長。」

  汪曼春倒不覺什麼光榮「南田課長過獎了,不過這麼有什麼用?而且似乎也會得罪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

  「她只要是個女人就不會不為所動。」南田洋子很自信「如果她不是多次的拒絕了我,我也不想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人,當然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力氣,可就因為武田大佐突然也被牽扯進來,所以才需要改變計畫,這世上也有武力威脅不到的人。」而她又無法用權力壓制她,因為這個武田是影佐禎昭將軍親自派遣到天津梅機關的,是影佐禎昭培植的自己人,級別在自己之上,別看他們都是日本情報人員,但因為隸屬不同的部門,為功勞利益等諸多原因,互相傾軋從未停止過。

  南田洋子微笑「你要好好對待我們的客人,讓他生活愉快,賓至如歸。」

  「是。」汪曼春其實也挺喜歡自己的『客人』,因為比起普通同齡人他可是安靜乖巧卻又十分可愛「那沒什麼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南田洋子點頭。

  汪曼春離開。

  南田洋子打開抽屜,裡面躺著一份調查報告:這個暫時她不會告訴汪曼春,但這個也是最後一步棋,傅桃夭,哦,不,其實該叫她武田美智子,希望你我的合作是順利而愉快的,不然那位客人的安全就不會有誰能保證了。

  ——

  過了幾日。

  南田洋子看著明樓因為明誠的機智回答,從容不迫的從記者們的圍攻下走脫:這個阿誠還真是個人物,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解決了那些難纏的記者。唉,怎麼她的對手都這麼不好對付呢,面前這對明家兄弟,還有天津那位相當沉得住氣的數學天才……輕蔑的嗤笑一下,放著大日本帝國的人不做,偏要執拗的做支那人,真是不知所云。

  此刻,街頭。

  有人從青幫頭子的家宅走出,坐上了汽車。

  「上海最近不太平,76號到處抓人。」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有消息說是出了我們這裡有個轉變者。」

  「上海方面還沒有行動?」汽車後座的人翻開了資料「就任憑76號攪亂上海的『和平』局面?」好像南京偽政府那邊要召開一個什麼和平大會,也許可以利用這個名頭阻止76號亂來。

  「這裡是南方局,我們想幫忙也做不到。」開車的蘇文,表面上他是青木公館的人,實則是特科北方局派遣到她身邊協助她的,歎氣「一個武田弘一就夠我們頭疼的了。」到了上海還派人跟著,說是保護,實則也是變相監視。

  「76號是想假戲真做,再這樣鬧下去說不定就會有沉不住氣的跳出來。」得不償失「得讓他們取消這樣的行動。」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去查查,他們指認地方都是哪裡,如果有損壞青幫或者日本人利益的事,看看能不能小題大做一回。」

  「這樣好嗎?」蘇文還是擔心「我們直接插手上海的事?」

  「不,這次可以用官面的。」傅桃夭彎起嘴角「汪曼春敢對我的人下手,不讓疼她怎麼知道日本人的無情,她甘心做日本人的狗就要讓她知道咬主人的狗都得被痛打!南田洋子給了我們這個機會,得好好利用。」

  蘇文繼續開車。

  突然一陣槍聲響起。

  蘇文握緊方向盤,聽槍聲是在不遠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不會是我們的人不知內情,想要處置叛徒而貿然出手?」就在剛才他們其實是看見那輛76號的黑色牢車朝槍聲的方向開過去的。

  桃夭坐在後面,看向窗外:對於他們來說與其被抓住不如死了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出手是不打自招自己的身份,要麼受盡苦刑後被殺,要麼成為背叛者被特科所殺。

  「發出的請求回應了嗎?」

  「還沒有,不過因為很快就會來的。」

  看著外面的陌生景色:上海,終於又回到這裡了。

  從包裡拿出一個眼鏡盒,打開,裡面躺著一付眼鏡,看見它不由彎起嘴角。

  蘇文從後視鏡裡看到她的表情,默不作聲。

  隔天。

  從周公館開出的車上。

  「南田開始拉攏你了。」明樓想得到剛才阿誠晚下來這麼久的原因,他一點不生氣,反而有些喜悅。

  明誠也早知此事的笑起「正如所料。」透過後視鏡觀他「她以為我們之間有了間隙,可以趁虛而入;這個南田表面上是在支持你,其實背後正在設法阻撓,我聽特高課一個特務聊天,說汪曼春的釣魚計畫成功,上海地下黨有人落網了。」

  明樓聲音沒有起伏「知道具體細節嗎?」

  「不知道。」明誠也做了一些打聽「人已經犧牲了?」

  對於敵人的狡猾,明樓是有所準備的「再這麼下去,假的就成真的了,必須想辦法終止汪曼春的計畫;明天去報館,登報找黎叔。」該和他們有所接觸了。

  明誠對於明樓的命令都是一律執行「是。」但是有事還要告知「大哥,明台那邊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艱難的告訴他。

  「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明樓放下了心中的不舍。

  「還有一件事。」明誠不知該如何告訴他「王天風查了桃夭的背景,好像已經查到她在巴黎的事了,我怕他會查出……」

  「不會,該做的都已經補好了,不會有人看出問題。」此事是他親自授意的「至於巴黎那段,汪曼春知道我有過女友,倒不用太擔心。」他們偶有書信往來。

  「我擔心的不是她知曉此事,而是擔心不知道你們到底算哪個程度的男女朋友,萬一汪曼春問起我該如何回答?」明誠玩笑,其實他查到一些事,一些讓他很在意的事又不確定的事。

  明樓再度回避「專心開你的車。」

  當晚。

  月黑風高夜。

  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明樓發現自己面前站立著疼愛的弟弟明台。他正拿著槍對準自己,驚慌的表情顯露著他有多害怕。

  有個冷酷的聲音正慫恿著他朝自己開槍,而明台聲音抖顫的拒絕。

  自己想過去,腳卻像灌了鉛一樣。

  「別怕,大哥在這。」

  「大哥,救我!」

  「殺了他!」

  明台扣動了扳機子彈,明樓眼睜睜看著那顆子彈射向了自己。

  倏然,有人飛身擋在了自己面前,替他擋下了那顆子彈。

  明樓低頭看向面前的人。

  桃夭臉色煞白的從他手臂裡倒落在地上,躺在了血泊裡。

  「桃夭——」

  明樓一下子坐起身,才驚覺這是一個夢,過了一會兒用手蓋住眼睛。

  明誠立刻拿了水過來「大哥,沒事吧?」

  明樓揮手,驚魂未定「沒事,把藥給我。」

  明誠拿了藥,倒出「不過這藥,桃夭說過多吃不好。」

  明樓不聽勸告,拿了藥活水吞下。

  明誠接過他遞回的茶杯「大哥,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剛才說夢話了?」明樓警覺,因為他聽桃夭說過曾有一位特工因為說夢話而被敵人發現的事。

  明誠用表情告訴他,是的。

  明樓在他面前也不用偽裝,雖說不再阻止王天風,但還是心裡放不下「一想到明台要去孤身犯險,我就睡不好覺。」他無法告訴阿誠夢裡看見的並不只有明台。

  「您也別太擔心了,相信明台。」明誠也知道自己這樣蒼白的語言寬慰不了他,但事到如今還能說些什麼?「他一定能自己闖出來。」

  「是啊,是得一步步自己走出來。」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只是希望他開槍的物件不要是,自己人。」特別不可以是桃夭,夢裡她躺在血泊裡的場景太真實了。

  她可以嫁給別人,但她絕對不可以死!

  明誠發現他的目光有些直「大哥,我聽到一個奇怪的說法,汪曼春曾經派人去過天津,我查過出差記錄,不是公幹。」

  天津!?「你懷疑什麼?」明樓知道明誠這麼說肯定是想告訴自己什麼,並且是在他知道了一些事的情況下。

  「記得我們打過電話過去,有人說過沈西林家出事了。」明誠還記得「我覺得時間有些巧合,但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我還知道駐上海的日本高層對特高課和76號偵訊處破解密碼這方面進展緩慢十分不滿,南田洋子的壓力很大,而桃夭曾在天津破解了5套國共的密碼為剛上任的武田弘一站穩了腳跟,鞏固了沈西林在天津的勢力,我想南田洋子不會對此置若罔聞的,但是特高課裡的人也說桃夭對南田洋子的邀請根本不為所動,已經明確的拒絕好幾次,而武田弘一大概也因為他們日本人內部的爭權奪利對桃夭的拒絕態度沒有反對。」

  「你是說南田洋子會對桃夭下手?」明樓覺得這麼做好像不太可能,雖然沈西林是中國人,但以他在天津的勢力,南田洋子應該不會輕易打落他的臉面。

  「不能對桃夭親自下手,可以對她的孩子下手。」明誠眼睛一抬「桃夭有個兒子,叫沈明瑞,據說剛過了4歲的生日。」

  明樓本來再拿茶杯的手抖動了一下「你說什麼?」

  明誠拿出了一張照片遞過去,什麼都沒說。

  明樓放下茶杯,接過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是一個非常可愛,穿著背帶褲,白襯衣,打著領結的可愛男孩。

  「其實,那天晚上,她是得手的吧。」明誠又拿出一張照片「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後面那張是他從家裡相片裡偷出的明樓小時候的照片。

  明樓看著自己手裡的照片「不,不可能!」

  「那意思孩子是沈西林的?」明誠被他這三個字弄糊塗了,只是碰巧和你小時候長的很像?還是小孩子小時候都很像?!他還沒結婚,沒孩子,所以不太清楚這些。

  明樓捏著照片,緊抿嘴唇。

  明誠見問不出什麼來,起身離開。

  「傅——桃——夭!」明樓在阿誠離開後,咬著後槽牙的一字一字喊出她的名字。


第8章 第七章

  翌日,一大早。

  南田洋子就被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說她縱容屬下弄得人心惶惶,到處風聲鶴唳,擾亂了上海的歌舞昇平,破壞了帝國刻意營造的和平局面,這件事經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那些報紙的報導給帝國在國際上造成了很壞的影響,讓她立刻整改,約束下屬,恢復上海祥和安靜的局面。

  日本軍部和日本政界一直都不和,就算如今開戰也是一樣,但是這並不影響軍部的人與政界人的私人友誼,武田弘一的人脈還是有些用處的。

  傅桃夭站在窗口看著南田洋子和她身邊的那個高木離開這幢大樓。

  「明瑞少爺生活的不錯,汪處長沒有虧待他。」蘇文在她身後「不過還是儘快帶回他才好。」汪曼春那個女人心狠手毒「南田洋子通過日本駐巴黎使館的青山武官調查了一些事。」青幫果然是上海的地頭蛇,竟然這麼快就查出了明瑞的下落。

  「給我拜帖汪芙蕖。」傅桃夭並沒有直接對招汪曼春的打算「他為了政府的經濟振興計畫和我們東華洋行早有來往,這次我來上海自然是要拜會的。」

  「美智子。」剛才對南田洋子嚴厲的青田崛一走入房間。

  「青田伯伯。」傅桃夭換了日語,迎上前。

  二人坐下,蘇文則離開了房間。

  「我已經對南田洋子提出了警告,相信她很快會將你的愛子交還的。」青田崛一也算替自己解決了麻煩,她拿著汪曼春和她兒子一起相處的照片找到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如果她真的不留情面將此事捅上去,大家都會很麻煩,南田洋子畢竟還是上海特高課的得力人才「希望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

  「當然,我也是如此希望的。」桃夭微笑「真的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讓特高課和梅機關產生誤會。」等人把孩子送來?誰知道南田洋子還會搞什麼,她要自己把兒子接回來。

  「其實如果我也還是希望美智子你能幫助上海這方面做些工作。」青山崛一也還是趁機提出了請求「你的密碼破解能力就是日本國內的專家也十分肯定,為了帝國的勝利,希望美智子也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當然可以,但是恐怕暫時不行了。」桃夭以退為進「為了明瑞的事我已經放下天津的事務很久了,而且我也想儘早帶明瑞回天津。」

  「不急,過二天76號會在海軍俱樂部舉辦和平共建新上海的舞會,到時候我也會去,希望你能趁這個時候和南田課長消除誤會,握手言歡。」青田崛一也不想立刻放她回去,還是希望能讓她做些再走「既然你答應以後合作,我覺得還是趁此時候和南特課長多通友務,彼此多些溝通與瞭解。」

  桃夭微笑「只要明瑞平安的回到我身邊,什麼事都好談。」

  「喝茶,喝茶,聽說你喜歡茶,這可是我讓人從國內帶回來的好茶。」青田崛一也笑起。

  ——

  汪芙蕖的辦公室。

  「沈夫人,好久不見。」汪芙蕖沒想到她會來自己的辦公室來見自己,請她坐到沙發那邊「今兒是什麼風把您這位天津的大忙人送來上海?」

  「是,去年南京一別,也有一年了,汪先生身體可還好?」桃夭落座「您老要保重身體。」

  汪芙蕖點頭「我倒還好,你可有些臉色不好。」

  「兒子被人一聲不吭的帶來上海,我就是再忙也要來啊,這馬不停蹄的臉色又怎麼會好呢。」桃夭垂眸輕歎。

  蘇文此刻將一份長白山的野山參送上,同時送上的還有錦盒上放著的一張照片。

  汪芙蕖只是掃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誤會,這一定是誤會,侄女啊。」

  「青田崛一長官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相信這的確就是一個誤會!」桃夭微笑不變「就是不知這母子分離還要多久。」

  汪芙蕖停了一下,起身,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拎起電話「接76號情報處汪曼春。」

  桃夭端起茶杯。

  「……曼春,我不管你什麼理由,立刻把人送到我這裡來。」汪芙蕖厲聲命令「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叔叔,一個小時後我要在辦公室裡看見孩子!」不由分說的掛上了電話。

  轉頭重新坐下。

  「你兒子真是可愛。」他拿起照片細細看著,突然覺得有些眼熟「這孩子長的還真像我看著長大的一個人。」

  「小孩子哪有什麼長相,沒結婚前我覺得五歲的小孩子都長一個樣子。」桃夭話不過心似的喝著茶「明瑞很是頑皮,這些日子還多虧了汪處長照顧。」

  「哪裡話,是我家曼春錯在前。」汪芙蕖也沒有完全點透「侄女量大,不計較才好。」

  「量不大也不行,汪處長不僅南田課長面前的紅人,又是您老的親侄女。」桃夭擱下茶杯「還坐鎮76號的偵訊處,據說您的高足她的師哥也回國在政府任要職,我一個小小的末流商人哪敢跟她計較啊。」

  「侄女自謙了,東華洋行是和日本人做大生意的,我聽聞侄女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汪芙蕖與她周旋「真是可喜可賀,相請不如偶遇,待會兒曼春來了,我們一起吃頓飯,我做東,你可不許推辭啊。」

  「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了?您老和令侄女都是公務繁忙。」桃夭不真不假。

  「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嘛。」汪芙蕖正想就天津商界的事情和她說一下「就這麼決定了。」

  ——

  明誠拿著明樓下個星期行程表準備去見他,突然看見汪曼春氣急敗壞的走入,身後還跟著二三個人,其中一位中年婦女正抱著一個孩子。

  嗯?

  走入明樓辦公室前他稍稍耗費了一點時間。

  十五分鐘後。

  明樓拿著那張行程表走出辦公桌「76號在海軍俱樂部舉辦舞會,是特高課授意的,意在加強日本人和新政府之間的合作,也算提前慶祝和平大會的順利召開。」最後那句自己都覺得可笑。

  「妖魔鬼怪,集體亮相。」明誠刻薄的評價。

  明樓附和的點下頭「你去銀樓給汪曼春買一件首飾,除了戒指,什麼都可以。」

  「價格呢?」明誠故意這麼問。

  明樓在這個上面不會吝嗇「你看著辦。」也相信阿誠的眼光。

  「好的。」明誠同意。

  「報紙登了嗎?」明樓問到正事上。

  明誠做事妥帖「登了,約在下個禮拜六晚上八點,竇樂安路咖啡館。」

  明樓頷首,非常滿意「夜鶯也到位了吧。」

  「到位了。」明誠終於有機會說起這茬「說到夜鶯,我剛才看見汪曼春了。」

  「這裡?這個時候?」明樓覺得沒理由。

  「桃夭也在這裡,還有,沈明瑞。」明誠嘴唇微扯「南田洋子指使汪曼春去天津綁架了桃夭的兒子,逼迫桃夭與她合作,但是沒想到桃夭利用武田弘一的人脈關係壓了南田洋子一頭,並且親自來找汪芙蕖要人,汪芙蕖為了新政府財政司在天津方面以後工作順利親自打電話讓汪曼春把孩子送來,現在就在……」

  「她在天津金融界已經舉足輕重的人物,又是破解密碼的好手,汪芙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拉攏她的機會,更何況汪曼春犯錯在先,于公于私汪芙蕖這個東逃不掉的。」明樓打斷了他的話「去看看他們什麼時候離開辦公室。」

  明誠看了一下手錶「我想差不多了;可是這麼做,可以嗎?」

  「只是碰巧遇見,不是私自橫向聯繫。」明樓已經做了決定「事後我會向上級解釋的。」

  「大哥,明瑞他……」阿誠想要知道。

  明樓自己去拿外套「是與不是,都要聽她親口告訴我。」


第9章 第八章

  汪曼春接到了不止是叔叔汪芙蕖的電話,還有南田洋子本人打來的,電話那頭南田洋子痛駡她做事不謹慎,竟然讓人拍到了她和沈明瑞很是親密的相處照片,被人一狀告到了青田崛一的面前,害的自己臉面盡失。

  這個傅桃夭,好大的能量啊。

  汪曼春有些看不起她,因為女人相見不管是不是情敵都會就容貌身材做出比較,這個清湯寡水般的女人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怪不得她丈夫要再找一個女人住在家裡,莫燕萍的容貌沒有她漂亮,可存在感比她強多了。

  沈明瑞雖然4歲,但是不知脾氣還是所受教育影響,在外面的時候顯得很安靜,只有在私下裡才會有孩童的一面。自從他見到傅桃夭就一直賴在她懷裡不肯動,似乎雖然很安靜,但還是不能接受離開母親太久的事實。

  汪曼春撇撇嘴,她唯一嫉妒傅桃夭的就是明瑞,如果當初明家那個老女人不反對的話,說不定她和師哥的孩子比沈明瑞都大了,可是現在……

  「叔叔,我那裡還有事,吃飯的事就不奉陪了。」汪曼春不願見她們母子團聚,好像自己被奪走了什麼似的。

  「你必須得去,不打招呼就把明瑞接來上海,這杯賠罪酒總要敬吧。」汪芙蕖不容她找藉口「不許不去!」

  「叔叔——」汪曼春不明白為何叔叔這麼巴結她。

  汪芙蕖不再看她,和氣的對桃夭說「侄女,你喜歡吃杭幫菜,西子樓,我讓人訂了位。」

  傅桃夭讓蘇文抱著明瑞「好吧,既然汪老如此盛情,晚輩也不好推脫,只是晚輩不勝酒力您也是知道的,這二天我也疲累,這酒就不喝了。」擺明瞭也不想和汪曼春和解。

  汪曼春斜眸「這來上海就到處上躥下跳的,的確是疲累。」

  蘇文眼眸一動。

  「也不光是上下打點,主要是這上海治安太差,到處都殺戮和鮮血,攪的我都無法好好休息。」傅桃夭微笑著「或許汪處長對這些習以為常,甚至樂在其中,但做為母親我實在無法讓自己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裡共存共榮,同樣是大都市,北方可不這樣;也不知是反日分子因為北方待不下去了所以都彙聚到了上海呢,還是因為治理上海的治安人員專業素養不夠,根本無法勝任維持上海安寧的工作。」

  「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夫人身為青木公館的主任夫人怎麼會因為一些警笛和抓人而無法安眠呢。」汪曼春也不是省油的燈「只有那些躲在暗處見不得人的反日分子才會因為驚恐而惴惴不安。」

  「會叫的狗都不過是虛張聲勢的。」傅桃夭淡淡「只有那些能力不夠卻還要硬撐的人才會把好好的地方治理的雞飛狗跳,就算家裡有些背景但能力這東西還是各人所有,也不是所有老鼠的子孫都是打洞的好手,有些老鼠就只會到處亂竄罷了,汪處長可要當心了,老鼠這東西,白天過街可是人人喊打的。」

  汪芙蕖倒不說話:綁了人家孩子一回,總得讓人出口氣吧。

  汪曼春氣極:她這是暗罵自己是日本人的狗,卻是國人眼裡的老鼠?!怒視傅桃夭「沈夫人,這裡是上海,不是天津。」警告她最好想清楚了再說話。

  「是啊,這裡是上海,但也是帝國管理下的地方。」傅桃夭微笑著「身為新政府的子民,我們更該齊心協力的維護好安定團結的平穩局面,聽聞汪主席的和平大會召開在即,這樣的情況下上海的某些人還到處肆意妄為,弄得人心惶惶的,知道的是抓反日份子,不知道還以為是有人故意給和平大會造成緊張的氣氛,抹黑這個大會呢,如果是這樣,西林就該詳細的將此事彙報給南京方面知曉才好。」

  「你!」汪曼春抬手就指住她。

  「好了!」汪芙蕖還聽著出來傅桃夭的意思「桃夭侄女,請。」替侄女擋了一把。

  「您老是前輩,您老先請。」桃夭態度尊敬,算是給他一個面兒。

  汪芙蕖不理會侄女,和桃夭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汪曼春卻不敢走,因為南田洋子也暗示了要她想辦法修復與傅桃夭的關係;可惡,事情是日本人挑的,現在出事了一股腦的都推在自己身上!氣死人了!

  才走了幾步。

  汪芙蕖一行人就和明樓兄弟二人遇上。

  「老師。」明樓立定在了汪芙蕖面前。

  「哦,是明樓啊,下班了?」汪芙蕖算是和善的問。

  「今日難得能準時下班。」明樓目不斜視。

  汪芙蕖側身「這是天津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傅桃夭女士。」給明樓介紹「別看她是女子,她現在可是天津商界的翹楚,一點不比其夫沈西林主任遜色。」

  明樓這才看向傅桃夭。

  「桃夭,這是明樓,經濟司的首席顧問,巴黎證券業的精英,剛回來。」汪芙蕖又給她介紹。

  傅桃夭微微頷首:這麼巧嗎?

  明樓大方伸手「你好。」

  傅桃夭也伸手「明先生,你好。」

  汪曼春看見明樓就眼睛發光「師哥……」可還不等她嬌滴滴的喊出口就聽明樓說。

  「好久不見,桃夭。」明樓握著她的手沒放。

  傅桃夭臉上還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卻沒有說話。

  明誠在後面站立著,猶如雕塑,但目光卻落在了那小人兒的身上。

  蘇文抱著明瑞,看向二人。

  明瑞也轉著黑溜溜的眼珠子,瞧著。

  「你們認識?」汪芙蕖問出了汪曼春想要問的話。

  明樓握著她的手,微笑起「是啊,認識,很熟悉。」

  「抱歉,我不這麼認為。」桃夭抽出了手,淡淡。

  汪曼春見桃夭的態度蹙緊了黛眉:他們為什麼會認識?!

  「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明樓好像並不介意讓人知道似的「就算分手了還可以是朋友嘛,只是沒想到你回國沒多久就嫁人了,還好嗎?」

  「你想我好還是不好呢?」桃夭的口吻有些沖「朋友?我不和與我戀愛時卻始終放不下初戀女友的前男友做什麼朋友。」

  汪曼春一怔,卻突然得意萬分「剛才沈夫人還說什麼能力不能力,果然是如你所言,能力是個人的事,就算有家庭背景又如何,沒辦法讓男友忘記他的初戀就是自己沒本事。」眼角眉宇間都飛揚跋扈起來,一個女人從另外一個女人嘴裡聽到這話哪會不開心,特別說這話的女子還是自己喜歡人的前女友。

  「曼春!」汪芙蕖喝阻她「桃夭啊,明瑞肯定是餓了,我們走吧。」

  桃夭轉眸,並未做聲。

  明樓也看向了蘇文抱著的孩子,男孩子,面容俊秀,安靜乖巧,一身合身的小西裝,外罩了一件小大衣,一付小大人的打扮,雖然年幼卻沒有絲毫吵鬧「這是你兒子?」走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多大了?」

  「我今年四歲了!」沈明瑞伸出四個手指「我剛剛過了生日,四歲。」奶聲奶氣的回答。

  明樓看著他,面不改色。

  汪芙蕖見明樓沒有要走的意思「明樓啊,要不然,我們一起,你和桃夭也認識,曼春也一起。」

  「好啊。」明樓將注意力轉回「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我和阿誠這幾天還是住酒店,回去的早也不過隨便吃吃,既然老師做東,那當弟子的自然要去了。」說的那個可憐。

  汪芙蕖抬手指指他「你啊,就會找機會。」

  蘇文看看傅桃夭,傅桃夭則看了一眼汪曼春,和汪芙蕖走在先。

  汪曼春此刻則根本沒看別人就挽著明樓走「師哥,還好你要去,不然我都不想去。」

  明樓拍拍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

  於是他們一行人就前往西子樓。

  ——

  「汪老,我也不多敬,二杯便好;酒這物什,多飲傷身,小酌即可。」桃夭與汪芙蕖倒是談笑風生,賓主盡歡「剛才那杯是仕途順暢,這次就祝願您老身體安康,身體好才能享受著美好生活。」

  汪芙蕖也舉杯「好,這杯要喝,說的好,侄女之話說的實誠。」

  汪曼春翻翻眼睛也不插話。

  汪芙蕖訂了最好的包廂,而此刻並沒有什麼兒童座椅,而且經過綁架,桃夭對這個還很介意,所以蘇文是抱著沈明瑞的。

  傅桃夭要和汪芙蕖寒喧,蘇文沒怎麼吃東西。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

  明誠就坐在蘇文身側「我幫你抱會兒,你吃點東西。」

  「不用了。」蘇文婉拒「我可以的。」他不能把明瑞再交給來歷不明的人。

  明誠則不放棄「我看你沒吃什麼,還是給我抱吧,這裡的杭幫菜真的不錯。」

  蘇文看向傅桃夭。

  「你就給阿誠吧,放心。」明樓意外的開口「桃夭,你放不放心呢?」

  「給他抱吧,你也吃點東西。」桃夭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好拒絕。

  蘇文聽她這麼說,便答應,將孩子交給身邊的阿誠。

  汪曼春拿著酒杯晃著「這孩子真的好可愛,一點都不吵不鬧。」她喜歡的孩子就是這樣,而不是那些整天又吵又哭的小孩子「要不是當初……說不定我的孩子比他都大了。」

  「他只對熟人鬧。」桃夭擱下酒杯,目光柔和下。

  明樓看著她的表情,再看向阿誠懷裡的明瑞,也放下了酒杯「這次沈主任沒來?」

  「還不是你們那個和平大會,他要負責從天津去南京與會人員的安保事務,根本抽不開身。」桃夭有幾分責怪。

  明誠抱著明瑞「你叫明瑞?」

  「嗯。」明瑞點頭。

  「要不要吃這個?」明誠給他夾了一個清炒蝦仁。

  明瑞倒也不認生,張嘴,細嚼慢嚥起來,四歲的他已經1米左右,不過略微偏瘦了些。

  桃夭也由著明誠喂他,等明瑞吃完嘴裡的東西,便說「明瑞,別人為你服務,你該說什麼?」

  明瑞轉頭看向明誠,認認真真的說「謝謝叔叔。」

  「真是好乖。」明誠因為這聲奶聲的叔叔而融化了表情,於是夾了一顆鵪鶉蛋,夾碎了喂他「這個還要嗎?」

  「要。」明瑞再張嘴

  有個孩子氣氛就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嗯,這孩子真的很乖,來,我來抱抱。」明樓似乎也被觸動了。

  明誠看了一眼桃夭。

  桃夭避開了一下。

  明樓起身將明瑞抱了過來。

  汪曼春看著明樓抱著孩子,一付從沒見過的溫柔表情,這種態度對自己都沒有過,是放下戒備的那種,一時間她真是羡慕這個孩子,可以得到師哥這樣的溫柔。

  汪芙蕖見狀,不由感歎「唉,曼春說的對,當初要不是你大姐執意反對,說不定你們的孩子比這孩子都大了。」

  明樓淡笑,將注意力轉到孩子身上「他有些瘦啊。」看這小臉上都沒什麼肉。

  「挺挑食的,西林把他寵壞了。」說起這個,桃夭口吻無奈。

  「兒子嘛不應該太寵,會壞了心志。」明樓語重心長「女兒才應該嬌寵。」

  「師哥,人家的兒子要怎麼樣都是他爹說了算,自己孩子當然寶貝。」汪曼春喝了一口紅酒「那個梁處長不是很特別疼愛他那個兒子。」

  明樓可不贊同「話不能這麼說,男孩子嘛,多摔打摔打才能磨練心性。」

  「這個師哥你說了不算,得人家親爹同意。」汪曼春夾了一塊鴨肉「來,寶貝吃這個。」

  沒想到明瑞緊閉上了嘴巴。

  桃夭為明瑞解釋「抱歉,汪小姐,明瑞不吃鴨子,嫌棄它有味。」

  汪曼春失望的一扔,抬眸「說起來,師哥你也不愛吃鴨子,總說有味。」

  「哦,是嘛,怪不得我看這孩子特別投緣,原來你也不愛吃鴨肉。」明樓對明瑞笑鬧了一下,然後大方回視汪曼春「曼春,你也別光顧著喝酒,吃點菜。」

  「師哥?」桃夭輕聲,手指繞在了玻璃酒杯上「我從剛才就有些想問,你的初戀女友不會就是汪曼春小姐吧。」

  「是又怎麼樣?」汪曼春在其他地方都不肯承認,但在這裡她承認的比誰都快。

  汪芙蕖輕咳一聲。

  傅桃夭斂了笑意,冷了七分「汪老,這飯也吃了,汪處長的賠罪酒我也喝了,太晚了明瑞要睡了,而且他離開我這麼久,我還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明長官都說我兒子偏瘦。」起身「我就先告辭了。」

  蘇文也起身,走到明樓身邊「明先生。」請他將明瑞還給自己。

  明樓將孩子交給了蘇文「你住哪裡?需不需要阿誠送你們一程。」

  「明長官難道忘記了嘛,我們是自己開車來的。」傅桃夭拿起外套和手包,不再多看他一眼「汪老,謝謝你的款待,下次有機會您到天津來,我再盡地主之誼。」

  汪芙蕖的目的達到了,想說的事也基本達成意向「是啊,天色不早,孩子也累了,那我就不挽留了;下次,下次我去天津再和你們夫婦喝幾杯。」

  「一定。」傅桃夭這時再向其他人微微頷首「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汪曼春就站在明樓身側,就是看這個女人不太順眼。

  傅桃夭三人出包房沒多久,明誠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明樓也便提議「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吧。」

  汪芙蕖點頭:是該到散筵的時候了。

  傅桃夭和蘇文是先走一步的,而汪芙蕖和明樓一行人則稍微在後,等他們出了酒樓時就看聽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一輛汽車瞬間被炸的面目全非,爆炸過後的火立刻竄向四周,熊熊燃燒起來。

  明誠比誰反應都快「那是沈夫人的車!」說完就跑了出去。

悠于 2016-8-8 13:50

第10章 第九章

  什麼?!

  汪芙蕖被眼前這一幕嚇的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汪曼春也沒想到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只有明樓最是冷靜「這一定是反日份子對傅桃夭破解密碼而起的暗殺行動,這些反日份子真是無孔不入;曼春,立刻送老師回去,現在情況不明,只有你能保證他的安全,這裡留我處理;你去西子樓打個電話叫梁仲春立刻帶人過來,快。」最後一句是對汪芙蕖的保鏢說的。

  「可是師哥,你怎麼辦?」汪曼春也擔憂他的安危「我送叔父,你呢?」

  「快走,我有阿誠在。」明樓看向四方「老師的安全現在是第一位的。」

  汪芙蕖最是怕死,不然也不會投靠新政府,一聽這話立刻要回去。

  「好吧,不過你也要注意安全,我送好叔父後立刻過來。」汪曼春一直最聽他的話「叔父,我們走。」扶著汪芙蕖就往旁邊走。

  明樓見汪曼春帶著汪芙蕖離開,也立刻奔向阿誠那裡。

  阿誠已經把蘇文帶過來。

  桃夭則緊緊抱著兒子,倒沒有大礙,就是手臂有幾處劃傷。

  「蘇文傷的不輕,要立刻送醫院。」阿誠查看了一下。

  因為蘇文要開車,所以將孩子交給了桃夭,桃夭又走慢了一步,所以汽車爆炸時她所受的衝擊力比蘇文小的多。

  「立刻通知醫院。」明樓從桃夭的態度上判斷蘇文應該是天津小組的同志「你陪一下。」

  明誠明白他的意思:要保證蘇文的安全。

  「你沒事吧。」明樓見她將孩子緊護著。

  桃夭搖頭「沒事。」

  明樓從她話裡抱過孩子,明瑞被母親抱著的時候倒也安靜,現在離開了反而將剛才受到的驚嚇一下子哭了出來。

  「沒事了,明瑞,沒事了。」明樓安撫著孩子「乖,就是一個大煙花而已,沒事了。」讓明瑞趴在自己肩頭,拍著他的後背「沒事,沒事,是個煙花,就是過節時候放的,你,爸爸有沒有帶你放過?」

  明瑞抽泣著,斷斷續續的「有,好多……好多。」

  「這個和那個是一樣的。」明樓說著。

  「先生,這裡還是交給我吧,只是得勞煩您送沈夫人母子先回住處。」明誠見這裡淩亂,那汽車還在燒,周圍都是圍觀的人,還有聞聲而來的巡捕「人多眼雜的,對孩子也不好。」

  「這樣也好,我送她們先走。」明樓也不想她們留下,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對孩子衝擊太大。

  桃夭的車子毀了,只能坐明樓的車。明樓開車,桃夭抱著明瑞坐在車後排。

  「你住哪兒?」

  桃夭報了酒店名。

  明樓開車就走。

  ——

  某酒店。

  明樓沒讓她們回自己的房間,因為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而是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房間,這麼巧,他們住在同一個酒店裡,也許是因為自己早出晚歸所以沒有遇見過。

  至於換洗衣服之類的,他讓酒店的服務人員去桃夭的房間取來。

  明瑞哭累了,睡了過去。

  明樓則拿出了紗布藥品之類。

  桃夭的手臂是幾處劃傷,皮外傷「我自己可以。」

  明樓則不由分說的握著她的手腕,給那傷口擦藥「除了這個,就不想說些其他的?」

  「說什麼?」說分開這幾年所發生的事情嗎?

  「你不說自己,那我們說說孩子!」明樓握著她的手腕緊了一層。

  桃夭幾乎是脫口「孩子是我的!」

  明樓抬眸,那雙深邃的眼眸好像能洞悉一切「你在慌亂!」做為職業特工,她的慌亂有些丟份。

  桃夭歎了口氣,平靜下所有情緒「孩子是生在大醫院的,西林身份特殊,我不想因為孩子的出生日期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沒有隱瞞「武田弘一是個從細節入手的人,不好對付。」在他的四平八穩下自己剛才的舉動真是太小兒科了。

  「所以明瑞不姓沈!」明樓就是不容她回避。

  桃夭卻還是避重就輕「你救出明台了嗎?」

  明樓無力的笑起「沒有。」

  「真是好大哥。」桃夭半真半假。

  明樓繼續給她塗藥「這傷今天不能碰水。」

  「今天這場爆炸要怎麼平息?我好不容易才勸說青田崛一要保持上海的祥和安定。」桃夭想起剛才的爆炸「現在可給了汪曼春再造殺戮的機會。」

  「放心。」明樓到不擔心「你在上海被暗殺的事當然不能傳出上海,不然北方地界就會覺得我們上海治安不佳,76號無能,更何況和平大會召開在即,更能藉口此時不宜公開,轉為秘密調查,你也知道通常那些秘密調查都會無疾而終。」

  桃夭看著他仔細的給自己上藥「到天津執行任務時我也不知自己懷孕了,後來為了保證我的安全,組織上要求我們假結婚,以他夫人的身份也方便;莫燕萍的丈夫方君年犧牲後,青木公館的行動隊隊長張金輝就抓了她,她雖然不知方君年的身份,但于公於私都不能棄之不顧,更何況還是西林的舊識,所以就……」

  「她知道你的身份嗎?」明樓更擔心她的安危,她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西林逼她成為舞女,再讓她進家門。」其實也是為了讓莫燕萍更好的成長,看清這場戰爭的殘酷「她也有自己任務。」經過一年多組織已經批准她的加入。

  「可也是她看管不利讓汪曼春的人有機可乘。」明樓也從其他管道知道了天津的事「如果不是阿誠猜測,你準備何時告訴我?」

  「我們這樣見面是違反規定的。」他們的級別是嚴禁他們私下橫向接觸。

  「我事後會請求組織處理。」明樓沒有放開她的手「我現在就問你,你打算何時告訴我,明瑞是我兒子的事實!?」

  「我真的不知道你父親叫明銳東。」桃夭顧左右而言他「明瑞的瑞是不是有所忌諱?」

  明樓厲聲「桃夭!」

  「那天晚上我對你說過我的喜歡就是摘花,而不是養花。」桃夭抿唇「但是時過境遷,我要養花了。」看向他的眼睛「不要認明瑞,西林對他很好,你這樣的環境裡還是暫時需要汪曼春的支援。」

  「我只問你,明瑞是不是我兒子?!」明樓要的是確切的答案。

  桃夭咬唇「是!可那又如何,你連明台都能犧牲……」

  明樓一把扣住她的後脖頸,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強勢的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犧牲明台是因為明台有報國的志向,阿誠派人去救過,他自己不想出來;但是明瑞才四歲,你給我看過美好的未來,我希望我為之奮鬥的光明最終將會是明瑞擁有的。」

  「你別想讓明瑞成為寬慰你大姐的工具。」桃夭嘴唇微腫「他是你們明家的種,可他現在姓沈,我和西林商量好了,等適當的環境就送他回延安,有人也答應會替我照顧他。」一位能保證明里安全的人。

  「他從都不姓沈,他姓明!」明樓用指腹摩挲她的嘴唇「是,這麼做是很自私,但他不是寬慰我大姐的工具,孝敬大姐是他應該做的,替代我這個父親做的。」

  「明樓——!」桃夭怒叱。

  明樓食指封住嘴唇「噓——別吵醒我兒子。」

  「我說是你就相信嗎?」桃夭不許他可以放心的樣子「現在也沒有DNA技術,就憑驗血是無法準確證明你們的親子關係,我也可以說他不是,只要我在你大姐面前說我是武田弘一的女兒,明瑞就永遠不會入你們明家的門!」

  「說謊是需要目的的。」明樓不為所動「而你否認的目的是希望我可以有所牽掛的活下去,桃夭。」大掌扣住她後腦「你有沒有想過,因為有你有明瑞,我就更想活著,有尊嚴的活著,活在陽光下。」

  桃夭知道自己想茬了。

  「武田弘一是怎麼回事?」怎麼變成他的女兒了?

  「因為胎記。」桃夭其實也沒完全弄清楚「來這裡之前我接過一個胎記植入手術。」指指胸口。

  明樓還記得她胸前有個類似於桃子的紅色印記。

  桃夭扣回盤扣「在我的時代這些都是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還有我和你說過箱子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有支桃木刻的桃花木簪,武田弘一說那是他妻子的東西,他女兒失蹤的時候就拿著木簪玩;我覺得不可能,所以和西林一直否認,但是明瑞失蹤,我不能不用武田弘一的關係網。」

  明樓指指那盤扣「這麼說起來,感覺你出現在這裡也是有人安排好的。」

  「我們那個時代很多事都簡單,但也遠沒有到無所不能的地步。」桃夭歎口氣「時空旅行是幻想,存在於好萊塢電影。」

  「可你無法解釋這些,胎記、木簪。」明樓覺得她自己都解釋不通。

  桃夭點頭「是,所以我開始相信巧合的機率砸在我身上比別人多的多,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武田弘一的關係網的確很好用。」

  「這個印記武田弘一是怎麼看見的?」明樓突然將她模糊的話題重新提起。

  桃夭淡笑「點到為止。」

  明樓便不再追問「都被你學了去。」

  「名師出高徒。」桃夭起身,走到旁邊的大床上。

  明瑞被脫了外衣,睡的很熟。

  伸手將兒子稍有淩亂的發捋好「還好他沒有過於哭鬧惹汪曼春不悅。」在她的調查裡那女人的殘暴觸目驚心。

  身後有人站立「他這麼乖巧懂事,都是你的功勞。」

  「我在他身邊日子不多,都是燕萍的功勞。」莫燕萍曾是老師「比起我這個生母,她這個養母對明瑞更好。」為了喚醒行動,她一直奔波各處,基本上明瑞都是莫燕萍照顧的。

  明樓一手壓在她肩頭「但真當有事的時候,你也是會豁出性命救他的。」

  「不算是。」為了保存自己,她動用了不想用的關係「真的,不算是。」

  「你是!」壓在肩頭的手重了一層。

  桃夭轉頭「我要回房間了,武田弘一也派了人『保護』我,上藥的時間不需要這麼久。」

  明樓想了一下,出去了一會兒。

  「汪曼春回到現場看不見我,說不定會藉口來看你而來,你父親給你的保護正好可以暫時擋住她。」明樓走回房間,他出去就是告訴那些便衣的日本保鏢們這些「我告訴他們,現在你的情緒很不好,孩子也需要休息,我會暫時陪著你們。」

  「讓堂堂的明大少爺陪著才更讓人懷疑。」桃夭覺得他是想贏得更多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以舊情人的身份?」

  明樓挑眉,嘴角上翹:有何不可?

  桃夭對他的評價只有二個字:腹黑!


第11章 第十章

  「武田弘一知道多少?」明樓話歸正題,沒和他正面接觸過,但也曾聽聞這位日本老牌特工非常厲害。

  「他不知道,但話裡話外也幾次提起明瑞不可能是沈西林的孩子。」關於這點她是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對沈西林,大概就像南田洋子對你,想拉攏利用又想全方位掌控,骨子裡卻看不起你們這些為新政府效力的中國人;你說起這個,南田洋子又知道多少?她非常想要我合作,甚至想到拿孩子做文章,現在我利用關係稍壓她一頭,但以她的性情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棄,而我們巴黎的事並不算隱秘。」

  「她請原田熊二調查過我,所以我想她應該很清楚巴黎的事,這沒有必要隱瞞。」就是需要這樣真真假假才能迷惑敵人,只是他沒想到她在孩子出生的時間上也因為武田弘一的出現而無法作假,南田洋子那麼狡詐聰明的人一定會有所猜測的,如果她告訴汪曼春……事情將會很被動,明智的做法是不再和桃夭母子有所接觸,甚至要做出厭棄的姿態。

  但……

  抬手,從後面單臂將她環住,俯首靠貼她的發,完全卸下防備「桃夭。」可是他不想這麼做,不想對明瑞擺出厭惡的面孔,讓孩子不喜或者恐懼自己。

  如果說在阿誠面前的放鬆是因為手足信任,現在他終於再無法騙自己,在她面前的真實是超出革命戰友情的感情,純粹的有些自私。

  「好想你。」側頭,用左頰貼住橫亙於自己面前的手臂「更,不敢想你!」她將臨別的那晚放在心裡,甚至當做了一生的回憶,因為也許他們不會再有交際,在彼此看不見硝煙的戰線上為祖國戰鬥,必要時甚至可以犧牲生命,所以個人情感又算得了什麼。

  明樓收緊手臂,讓她牢牢被扣在自己懷裡「何時回去?」

  「我答應了青田崛一參加海軍俱樂部的舞會,舞會結束就回去。」握住他橫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據說會很熱鬧。」

  「你是覺得還不夠熱鬧嗎?」明樓低頭「剛才還在擔心上海同志們的安全。」她話裡有話。

  「正因為擔心上海同志的安全,所以才要給南田洋子造成一個她再也控制不了的局面,她同意了汪曼春的計畫製造了上海的混亂是想要抓住那些反日勢力,可在這樣風聲鶴唳的情況卻依然繼續出事,你說日本高層該怎麼看?還有在這樣的壓力下,如果有人說些提醒的話,說不定她會立刻否決汪曼春的亂來計畫。」為了讓沈西林更好的獲得武田弘一的信任,她將潛伏在天津十年的中統老牌特工『請』出了天津「還有一層是,有人要回重慶,需要給C局長送一份大禮,個人認為覺得出雲號就是最好的禮物!抗戰爆發後CC派日漸勢弱,若能有番大動作自然是好的,所以這次中統骨幹出動了不少。

  明樓一震「出雲號?那可是日本在停在蘇州河口的旗艦。」

  「小船怎麼夠拿得出手呢。」桃夭絲毫不怯。

  明樓從她的話語裡聽出她的意圖:這麼做是一舉三得,一來可以毀掉出雲號這艘標誌性日本旗艦,沉重打擊日本人的囂張氣焰,二來給了南田洋子最大的難堪和壓力,三來也能凸顯汪曼春的無能。她是想借中統的手報復她們對明瑞的傷害。

  「出雲」號巡洋艦參加了侵華戰爭,並且作為旗艦在中國戰場作戰超過十年之久,臭名昭著。作為侵華日本海軍的旗艦,「出雲」號既是日軍的海陸通信中心,也是一個極為醒目的象徵,多次遭受中國軍隊水雷、飛機和魚雷艇的猛烈攻擊。

  侵華戰爭中,這艘萬噸巨艦靠泊於日本領事館門外碼頭,不斷用其203毫米主炮和152毫米副炮轟擊中國軍隊陣地,為其陸軍提供火力支援。1937年七七事變後,停泊在黃浦江蘇州河口的日軍第三艦隊的旗艦「出雲」號,用大炮猛烈轟擊中國軍隊的陣地,掩護日軍進攻。它還轟擊上海的工廠、學校、民房等,造成百姓生命和財產的巨大損失,是日艦中最為著名的「頭狼」。

  「出雲號不是那麼好炸的。」明樓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那麼多水雷魚雷都沒有炸掉它。」

  「那就要看是誰做的水雷了。」桃夭眼眸透亮「據我所知出雲號是在1945年7月24日被美軍炸沉,但是也有一種說法出雲號早在45年之前就被美軍援華的飛虎隊炸沉,但日本人為了挽回面子將它姊妹艦改裝成了出雲號。」

  明樓很清楚炸沉出雲號的意義,這艘臭名昭著的日本艦船如果能被炸沉,不僅在軍事上具有重要意義,而且將極大鼓舞中國人民的抗日士氣「需不需要阿誠幫忙?」

  「我知道阿誠哥很能幹,但這次絕對不能牽扯到上海的同志。」這也是對他們的保護「撤出天津的中統天津站人員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當然這次的行動也已經報請組織批准了「也算是我還給南田洋子的一份謝禮,謝謝她將明瑞帶來上海,更謝謝她送給我現在與你這樣的相處。」

  就知道她不單單只是來救兒子的,這麼好的機會她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肯離開的。「他們知道你了?」明樓只關心她的安全「而且你真的有把握他們能做到?」那艘出雲號可不容易沉,前赴後繼多少人想炸沉都沒成功「出雲號周圍的防護可不是輕易能通過的!」

  「不算是。」她接觸的人中猜出她身份也許有那麼一個「至於出雲號的防衛,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中統他們的消息來源是在青木公館的人通過西林知道了這一切,這個人原本是軍統,但後來變節投在了西林那裡,又被中統給策反。」桃夭平淡也認真「西林也算是透過他的嘴,來完成此事;至於我這裡主要是提供炸藥,我所受到的訓練更偏重實戰上的需要,對於各種槍支炸藥的使用,都必須做到閉眼也要完美完成。」對於這點可不是吹的「而且記憶還不錯,各種尚未出現的化學方程式也都記得,加上東華洋行的名號,完成一些未來才會出現的炸藥不是太難的事。」她只負責炸藥。

  「這個人聽起來不是很可靠。」明樓察覺到了事情的危險性。

  「西林也是這麼說的。」桃夭點頭,也就決定了這個人不會活太久了「不管成功與否,上海發生的事都聯不到天津。」更牽扯不到自己。

  「西林,西林,叫的挺親熱的。」明樓另一隻劃過她的耳廓「看來你要在吳淞口上演一場盛大的煙火晚會。」突然很是期待。

  桃夭彎起嘴角「為了恭賀汪主席的和平大會順利召開!」他是在吃醋嗎?!

  「那我是不是該備下好酒,慶祝這美好的時候?」明樓不放手,讓她的後背緊貼在自己懷裡。

  想起了智取威虎山的一段唱詞「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這不會是你的佳作吧。」他可知道她理科很好,文科寫作就略差。

  「智取威虎山。」當然不是「這可是以後的名劇。」

  明樓正想再說什麼,只聽稚嫩的聲音響起。

  「爸爸——」

  桃夭立刻拉開他的手臂,上前抱起兒子「睡糊塗了,爸爸沒來。」

  明瑞睡的迷迷糊糊「媽媽,我要爸爸。」

  桃夭抱著兒子,哄他繼續睡,拍著他的手臂「嗯,我們過二天就回家去了,那時候就能看見爸爸了。」

  明瑞睡眼惺忪「媽媽……」

  「睡吧,媽媽哪兒都不去。」桃夭柔聲說「爸爸也最喜歡我們明瑞了。」

  「可爸爸為什麼不喜歡媽媽?爸爸是不是更喜歡燕萍媽媽?」明瑞卻揉著眼睛,似乎不想睡了「媽媽經常不在家,別人家的爸爸媽媽都睡在一個房間的,為什麼媽媽和爸爸分開睡?」

  「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影響你爸爸休息啊。」這就是他們對外的說法,也的確是因為她生明瑞的時候曾萬分兇險「好了,睡吧。」

  明樓就這樣看著她哄著明瑞再度熟睡,滿眼都是她溫柔的拍動,而有她低語輕吟的歌謠;他見過她出手開槍的乾淨俐落,那是對敵人不眨一眼的冷靜果敢,而今她只是一位柔腸百轉的母親,坐在大床邊上,將孩子橫抱在懷裡,修長的指輕拍著兒子的手臂,臉上盡是母性無邊的溫情。

  上前「知道誰想殺你嗎?」竟然還汽車爆炸。

  「軍統吧,或許是其他中統的人。」肯定不會是自己人「會不會是軍統上海站想立功?!」開個小玩笑。

  「誰敢!」上海方面沒有他的命令誰敢私自行動,想死啊!明樓坐到她身邊,伸手摸摸被她又哄睡著的明瑞「前一陣子有人還問我,我們都能死,為什麼我弟弟就不能死。」

  桃夭輕晃著身體,拍著孩子「好紮心的一句話。」問這話的人真是太瞭解明樓了,這話就像毒針直紮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家人吧。

  「我能死,阿誠也能,現在明台也牽扯進來。」明樓的指拂過明瑞的臉頰「桃夭,謝謝你,謝謝你給為明家留下這條血脈,謝謝你讓我可以回答那人這麼一句,是,我們都可以死,就為了我的兒子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

  桃夭抱著孩子,突然一頭靠紮在他肩窩處,用頭頂住他的身體「死也有泰山和鴻毛之分,明長官要斟酌輕重才是,這個位置上是千金重擔,你在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給敵人沉重打擊;別想隨隨便便拿死當藉口的撂挑子。」不想聽他這樣的喪氣話。

  明樓抬手撫摸了她抵在自己肩頭的頭「真想讓大姐見見明瑞,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正身,將明瑞放回大床「76號的舞會你要和汪曼春一起?」睨眼。

  明樓不瞞她「不僅會一起,而且我還讓阿誠給她挑選了昂貴的首飾。」

  「戒指?!」桃夭故意這麼問。

  明樓抬手指指她:故意的太明顯了。說到戒指,他看見她手上的結婚戒指「怎麼只是這麼普通的戒指?我想以沈西林的財力,可以給你買最昂貴的鑽石,才配得起武田美智子小姐的身份。」

  桃夭又睨眼於他:你才故意的太過分了,明知他們是假的「不知蘇文怎麼樣了?」有明阿誠在不擔心他的安全,而是擔心他的傷勢。

  「阿誠會請最好的醫生,特高課也不會讓你的人死在上海。」明樓知道如果蘇文死了,武田弘一就完全有藉口質疑上海的安保工作,特高課和梅機關不和由來已久,一個是隸屬於日本內務省,一個則是日本軍部設立;實際說起來在上海成立的梅機關其實才該是76號的頂頭上司,而並非是日本領事館員警署內設的特高課。

  「南田洋子沒有拉攏阿誠嗎?」桃夭問有些心虛,其實她知道這不該她問。

  「這你不該問。」明樓不算回答「所以我不會回答你,做人做事……」老學究又開始了。

  「大局為重。」都知道他要說什麼「舞會的時候不許你和她跳舞!你得看著我和別人跳舞!跳阿根廷探戈。」

  阿根廷探戈顧名思義出自阿根廷,有獨特的貼臉靠肩握持,加上舞步中男女四腿的糾纏環繞,在自傲清高的英國人眼中,這種探戈被劃上了□□的等號,很是排斥,但浪漫的法國人卻不排斥,在法國他們看別人跳過。

  老學究蹙眉「任性了啊!」就會刺激他。

  得意的笑起:雖然這場爆炸讓身為母親的她對年幼的兒子倍感愧疚,但也同時確定了他的想法的心思,比起說什麼保護自己安全而可以營造的冷漠疏遠,還是希望看見他不再掩藏的真實態度,而他之所以敢袒露也是出於的完全信任,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完全信任怎能不稍稍忘乎所以一下。

  修長的指劃過她鼻尖,柔聲「適可而止!」警告。

  感性與理智於此刻背道而馳,輕打開他的指,學著汪曼春那高傲態度,勾起嘴角橫眸,媚笑「偏不!」挑釁意味十足:明長官,您奈我何?

  「啟明星同志,組織上就你在飛機上的違紀行為回復了什麼?」明樓面不改色。

  「你是上海的領導。」桃夭挑眉「但我現在隸屬北方局,你管不了。」本來淡然的個人氣質在此刻明媚起來。

  明樓伸手一摟,勾住她腰肢,迫使她再度靠近自己,咫尺距離,微笑「真這麼認為?」

  桃夭媚眼如絲,唇尖舔過嘴角,貝齒輕咬住自己上唇的。因為工作需要她不僅會殺人,更需要為完成任務而千變萬化,魅惑之術就是其中一項;平時是可以完全隱匿在人群裡的路人甲,而需要的時候也可以是將刺隱匿的嬌美花兒。

  明樓微動,眼鏡反了一下光「原來我還真是舊時男子。」在汪曼春面前的演戲在她面前好像變成了真的「很喜歡你現在的表情。」低頭附耳,綿言細語于耳鬢邊「但很不喜歡別的男人看見。」

  桃夭斂了神情「你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的大教授嗎?」怎麼滿嘴甜言蜜語的「看清楚我是傅桃夭,可不是你76號偵訊處的汪處長!」

  明樓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吻了一下,露出了一個『你輸了』的表情。

  「在巴黎的時候,有同學說阿誠的探戈就跳的不錯。」桃夭眯眼「一直沒機會,正好借著這次舞會見識一下。」才不認輸。

  「如果你願意看他被我打斷腿。」明樓握著她的雙手,輕語低喃「南田洋子那邊大概是握著明瑞身世的牌,不如索性挑明,這張牌也就沒用了。」而他不過是多了一則桃色新聞,更坐實了他現下負面的形象。

  「那時就不是你打斷阿誠的腿。」桃夭再度似笑非笑「而是,明董事長打斷你的腿。」這個還是聽阿誠說過,他的剋星就是明家大小姐明鏡;說到這裡,她退了一步,正色「那就活著,活到日本投降就讓明瑞認你!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日。

  「好!」他淺靨答應。

  凝視彼此,都清楚這個答應對他們都未必作數。

  明樓先走了過去,抬手將她摟入懷裡「大姐、明台、你和明瑞都要平安。」這是他最大的願望。


第12章 第十一章

  不等她回答,就聽外面咚咚的敲門聲,明樓放開了她,桃夭也退到熟睡的明瑞身側;走入的腳步聲聽起來不止阿誠一人。

  不一會兒就看見南田洋子帶著高木出現,阿誠也在。

  明樓看向阿誠,阿誠回視。

  「美智子小姐受驚了。」南田洋子走到她身側「我聽到此事後就立刻趕來了,您沒事吧。」

  桃夭起身,端莊有禮「是,勞煩南田課長走著一趟,我和孩子都沒大礙。」

  高木趁此環視了一下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大床上也只有小孩子睡熟的那部分床單有痕跡,明樓和傅桃夭都沒有因他們入內而顯得神色異常,二人穿著也是整齊,只是傅桃夭旗袍的袖子上有血跡,看起來是擦傷,剛才入內的時候看見外間茶几上還有紗布和碘酒「美智子小姐受傷了,我請醫生過來。」

  「明先生給我做了簡單的處理,那就麻煩您了。」她也不拒絕。

  武田派來的日本保鏢也走入「小姐,大佐閣下希望能立刻給他去個電話。」

  「好。」桃夭轉身向明樓彎腰致謝「謝謝明先生,我剛才因為明瑞的失態還請原諒。」

  「沈夫人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明樓也換上了偽裝「是我方照顧不周讓你受驚了,一時恐慌也是人之常情。」

  桃夭還是再謝的前傾了一下身體「那我回先回自己房間了。」轉身想要抱起明瑞。

  明誠上前「請交給我,您的手臂也傷到了,萬一弄醒了孩子反而會哭鬧的厲害,明台小時候就是這般。」盡職盡責的想要討好傅桃夭似的。

  「就讓阿誠幫忙,他把明台照顧的很好。」明樓似乎也是出於拉攏的目的「你也是知道阿誠的,但恐怕不知他對小孩子也很有一套吧。」

  「這個還真不知。」桃夭沒有拒絕。

  南田洋子看著他們互動「看起來明先生和美智子小姐是熟人?」裝做不知他們的關係。

  「是。」明樓似乎有意彰顯。

  「不是!」桃夭則有心閃躲。

  二人異口同聲卻是不同的答案。

  南田洋子笑起「竟然還有躲閃明先生的女子。」

  明樓無奈「當時想的過於簡單,是我有負美智子小姐,所以趁這個機會略微彌補一下,但是看來事倍功半了。」

  南田洋子則覺得他是想要拉攏梅機關的武田弘一,明樓這個人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但現在看來也不能讓他真的牽上武田弘一這條線,不然他更加難以掌控了。

  別看武田弘一只是大佐軍銜,在他們特務機構裡也已經很高的軍銜了,雖然是軍職,但他們屬於文職軍人,土肥原賢二將軍身為日本特務機構的機關長也只是*中將,所以武田弘一的大佐軍銜可不低。

  桃夭不理會他們,離開了明樓的房間回自己房間去了。

  明誠抱著明瑞跟在其後。

  南田洋子和高木也隨即告辭,他們更關心的是想知道此事的經過。

  過來好一會兒,明誠才再回來。

  「高木請來了日本醫生給明瑞做了簡單的檢查。」明誠確定周圍安全才敢說「沈夫人也沒有什麼事。」

  明樓坐下「她身邊那個蘇文怎麼樣?」

  「我都安排好了,照顧他的護士是自己人。」阿誠辦事很牢靠「大哥,怎麼樣?她說了嗎?」

  明樓點頭。

  「所以,我做叔叔了?」明誠試探,話語裡有掩藏不住的興高采烈。

  「我這個父親都沒輪到,哪有你叔叔的份。」明樓可高興不起來「她不讓我認。」

  「因為沈西林?」為什麼?!哪有不讓父子相認的。

  明樓想喝水,但桌上沒熱水。

  明誠這時候顧不得這些「大哥,如果是她擔憂我們的安全,我們請示上級啊,我想上級不會那麼不近人情,不讓你們父子相認吧;我看南田洋子分明就是你們知道你們關係的。」高木那眼神簡直昭然若揭,就好像想看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舉動似的。

  「就算南田洋子知道,她不過想握著這張牌逼迫桃夭。」所以自己做出了討好的姿態,好像要攀武田弘一這高枝一樣「不過經此之後她應該不會容我有機會去認識梅機關的那位元大佐了。」

  明誠長籲一聲「明瑞真的好乖,大姐一定會很疼他的。」

  「是啊,雖然明瑞很乖,我也擔心沈西林太過寵愛他,太嬌慣了。」明樓捏捏鼻樑「桃夭又經常不在他身邊,雖然照顧他的人肯定是好的,但我也開始擔心他的安全,沈西林和她,明裡暗裡的敵人,不少。」

  「那就更該帶回明家照顧。」阿誠真是恨不得現在就帶明瑞回家去「還有武田弘一,明瑞頂著他外孫的身份,萬一軍統和中統的人……」簡直不敢想「大哥,就不能想個辦法?」

  「她說等孩子再大些會將他送去*膚施。」明樓雖不舍卻無法反對。

  阿誠有些洩氣「那就是說他們回天津後,我們未必能再見他了?」他們都是隨時準備好死亡的人。

  「活著,活著就能見到他。」明樓給了他一個希望「不管怎麼說,我都已經有些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們這一房總算是有後了。

  「不能告訴大姐,大姐連抱抱明瑞的機會都沒有。」阿誠重重的歎氣,至少他們二個還抱過他。

  明樓垂眸「只要我們能保證大姐平安,大姐一定會有機會抱抱明瑞的。」

  明誠不語。

  ——

  來上海,自然要去瞧瞧外灘的。

  1939年冬季的外灘還是這樣陰寒刺骨,雖然沒有下雨,但陰雨密佈的天氣還是讓人受不了,北方有地龍冬天反而暖和,不像這潮濕的南方,陰冷都能竄到骨子裡。

  日本人佔領上海後,大批日軍聚集上海,長江流域的日本艦艇全部到滬,陸上部隊基本為日海軍吳鎮守府、橫須賀鎮守府及第三艦隊的海軍陸戰隊。

  黃浦江上日本的軍艦就堂而皇之的停泊著,其中就有出雲號極其它的姊妹號。

  「賣報,賣報,來看一個和平的締造者。」有報童在兜售報紙。

  桃夭讓人買了一份報紙來,打開,中華日報,四個字舊字很顯目,旁邊的頭條碩大的黑體字寫著『一個和平的締造者』,還配發了一張他的照片,西裝革履,斯文正經。

  「大明叔叔。」被人抱著的明瑞突然手一指。

  「什麼大明叔叔,還小明舅舅呢。」桃夭笑了出來「叫伯伯。」

  「伯伯?」明瑞好像有些不想這麼喊「爸爸說叫人伯伯就把我們的輩分叫下來了,除非鬍子比爸爸多,不然爸爸都讓我叫叔叔,大明叔叔他沒鬍子。」

  沈西林也是個腹黑,桃夭都不知道他是這麼教她孩子的。

  「我喜歡大明叔叔。」明瑞說的很認真「也喜歡阿誠叔叔。」

  「就因為這二天他們帶你玩?」對外是拉攏討好的作秀,明樓借著他們住得近就讓阿誠帶著明瑞去他們房間,三個人瘋作一團,簡直不知道誰是小孩子。

  明瑞點頭又搖頭,似乎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反正我喜歡他們。」

  桃夭心中有些愧疚:他們父子相處的時間大概也就這麼多了,希望明瑞能夠一直記得他喜歡的這位大明叔叔,她不太相信什麼血脈感應,相處才有會感情,而他們根本無法處太久。希望他們能在一起久一點,卻又希望不要這個時間短一些,萬一明樓犧牲,明瑞知道實情,對父親的感傷也會少一些吧,還是會怪自己為何不讓他們相處的時間長一點?

  冷風瑟瑟的外灘雖然還是熱鬧繁華卻掩蓋不住被日軍佔領下的恐怖。

  她的日本保鏢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給明瑞指日本的軍艦,驕傲和得意溢於言表,明瑞則看著那怪物似的艦船默不作聲,不知是喜歡還是討厭。

  而她的眼睛則如同相機一樣將目力所及的所有事物都掃描入腦中,太習慣將目標用座標分割定位;至於具體細節自然有人會測量,她所需要計算的事在這個範圍內的炸藥用量和如何分佈。如同在天津一樣,日軍軍艦和普通商船混泊在一起,但是為了行動方便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這個距離是有意義的,因為以現在水雷□□是無法在這個距離給軍艦造成毀滅性的的損傷,而如果份量加大不僅加劇了被發現的風險更會超過這個距離危機到旁邊的中國商船。而且停泊在蘇州河口也是為了讓飛機轟炸有所顧忌,蘇州河口附近是重要運輸碼頭,人和貨物都有,如果美軍飛機轟炸勢必誤傷百姓。

  但這個保持靈便的距離對她卻是最好的,炸沉出雲號及其姊妹艦,不留給日本人還能用姊妹艦偽裝成出雲號穩定軍心的機會,必須一擊即中。

  「小姐?」保鏢看她目光出神。

  「都說南方暖和,其實好冷。」桃夭幽幽「我們回酒店吧。」

  「其實我們該去梅機會提供的地方,那樣才安全。」保鏢借機勸說「由梅機關的人保護小姐和明瑞少爺才是最安全的。」

  她看了他一眼「再把我保護到慰安所嗎?」

  那時候武田弘一得知了她的數學天份,就趁沈西林出差的時候『保護』了她一回,想要利用恐嚇威脅的手段逼迫她就範,在和日本人拉扯的時候她胸口的胎記露了出來,也讓她有了可以肆無忌憚的對武田弘一冷嘲熱諷的權利,當然她還是把握那個度。

  日本保鏢低頭「不敢,那天對小姐不敬的人都已經送到前線去了。」

  「那就怎麼樣?」桃夭冷淡反詰「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兒,現在又會如何?」

  「大佐閣下一直很愧疚,不過小姐也要體諒大佐閣下的難處。」他們是武田弘一手下,自然為他說話「這次明瑞少爺失蹤,大佐一直很擔心,雖然他不便出面可是也給上海的長官打了很多電話,甚至動用了軍部的關係。」

  「我也知道他不便出面。」桃夭緩和了一下冷淡。

  日本保鏢突然上前一步「小姐不要以為大佐閣下輕易放過了南田洋子,如果有興趣可以隨我來。」

  桃夭側眸「不要打啞謎,有什麼就照實說。」

  「為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聖戰,每個日本民眾都要出力。」那日本保鏢笑的有些詭異「小姐有卓越的頭腦,南田洋子有特工的智慧,那麼那些既沒有頭腦又沒有智慧的日本女子就只能用身體服務聖戰了。」

  桃夭退了一步「他就會用這種手段嗎?明明我最無法容忍的就是……」

  「正因為小姐最厭惡的,所以才能讓南田洋子這個女人也知道痛苦。」那日本人還是詭異的笑著「明瑞少爺是大佐與小姐最珍惜的家人,那南田洋子一樣也該有家人,不是嘛!」

  「他要做什麼?不,是他已經做了什麼!」桃夭突然覺得武田弘一背著她對南田洋子做了一件對方覺得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算是給自己報仇了,但另一方面武田弘一也是不想讓自己與南田洋子有合作的機會,這不是為了她和明瑞,而是為了他自己能夠一直掌握自己和自己所擁有破解密碼的本事;與南田洋子交惡到無法合作,甚至是激起南田洋子想殺她的念頭,這樣才能迫使自己和家人更依賴他武田弘一的保護,更好的為他服務「說,他做了什麼!」厲聲。

  那人因她的嚴厲而吐露全部……

  「堂堂梅機關的大佐,只會用這樣的手段嗎?」桃夭面對黃浦江,迎風而立:別以為她會去搭救什麼人,對如今的國人而言,整個日本皆為敵人!哪怕只是一個看來天真無辜的女孩也可能變成戰爭下的侵略者,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害她的又不是自己,終算起來是她親姐所害,與他人何怨。

  江風從水上來,吹拂過脖間的銀色狐領。

  上海的冬天真的是,很冷,陰寒入髓。

  作者有話要說:

  (*延安,古稱膚施、延州,原陝甘寧邊區政府首府。)

  (*土肥原賢二是1941年4月28日晉升為陸軍大將,1939年時一直都是陸軍中將。)

悠于 2016-8-8 13:52

第13章 第十二章

  這幾日明樓兄弟都很準時回酒店。

  明誠買了玩具送給明瑞「喜歡嗎?」挑選了最新的玩具。

  明瑞抱著「謝謝阿誠叔叔,謝謝明叔叔。」別看他年紀不大,很會看眼色的「阿誠叔叔,陪我玩,好嗎?」

  「好。」明誠當然一口答應。

  桃夭將削好蘋果切塊,塞了一口在兒子嘴裡「怎麼不叫明叔叔和你玩呢?」就粘著阿誠「你看明叔叔都傷心了。」

  明樓配合的做了一個苦瓜臉。

  明瑞將嘴裡的蘋果吃掉後,直起上身,看看明樓又看看桃夭「阿誠叔叔陪我玩,明叔叔陪媽媽玩。」說的很認真。

  桃夭被氣樂了「媽媽不需要和叔叔說話,讓明叔叔也陪你不好嗎?」還是想讓他們相處的時間多些「二位叔叔都陪你玩,多好呀。」

  「嗯——」明瑞卻不為所動,搖頭「爸爸說要懂得分享的,他們都陪我玩,媽媽就孤單了,媽媽一直都是一個人,爸爸一直陪著燕萍媽媽。」黯然「明叔叔陪著你玩,你才會和燕萍媽媽一樣笑的那麼開心,明瑞想讓媽媽開心。」說著話,過去抱住她的脖頸「明叔叔在媽媽就很高興,對吧。」

  「這話不能對任何人說。」什麼跟什麼呀,自己哪有什麼開心什麼笑「特別是對外公,絕對不能說,聽見沒有。」

  明瑞還是似懂非懂「哦,他們不問我不說。」

  「問了也不能說。」桃夭知道兒子貼心,但還是擔心他無意的話會害了別人,對此她管教的十分嚴苛「如果你說了,爸爸媽媽和燕萍媽媽都會消失的,現在還多了明叔叔和阿誠叔叔,絕對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事,聽見沒有。」

  「你對孩子太嚴厲了。」阿誠是坐在地毯上的,聽著孩子童言無忌的話「放心吧,不管是監視我們的人還是你的日本保鏢,我都做了安排,不用擔心。」半蹲身,張開手臂「來,小瑞,和叔叔去隔壁房間玩,這裡留給明叔叔和媽媽。」

  「不能不嚴厲,武田弘一經常來見他,東問西問的。」桃夭也不想這樣「你們的安全不可以因為他出現危險,所以一定要告訴他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沒有放手,而是迫使他正視自己的眼睛「小瑞,來,告訴媽媽,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還記得車站那個小男孩嗎?他的爸爸媽媽怎麼都叫不醒……」

  明瑞好像想起了相當可怕的事,小嘴一癟,眼眶紅了大半「媽媽——」

  「這是幹什麼呀。」明誠最見不得這個「孩子還小。」

  「可他已經會說話了。」桃夭反駁「不是沒有過,那些人無孔不入,北京就有的情況。」

  「阿誠。」明樓卻開口阻止了他,她說的是對的,北平情報組曾經出過這樣的事,導致很多人撤出了北京。

  「沈明瑞,告訴我,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桃夭堅持。

  明瑞點頭「聽到了,不可以對外公說,外公問起來就說我在玩玩具,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他們一直告訴他的話「也不可以對其他陌生人說任何家裡的事,絕對絕對不可以說,就算被打的很疼,可以哭,也只可以說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是有壞人闖到家裡來,就要找最裡面的地方躲起來,不可以出聲音,一定要等爸爸媽媽來找,或者沒聲音的時候才可以出來。」雖然說的很慢,不過咬字很清楚,重複他們的教導,看起來是說了無數遍般。

  明誠心疼,抱過明瑞,拿過玩具到隔壁房間。

  桃夭閉上眼。

  明樓起身將她削好切開的蘋果送到那個,再回來她身側「你做的對。」壓住她肩頭。

  桃夭深呼吸一下,很快將情緒調整過來。

  明樓坐下,拿起水果刀給她削個蘋果「都準備好了?」在海軍俱樂部的舞會是最好的動手機會,船上那些人的戒備一定會因為舞會而有所減低,雖然不能連同軍官一起炸沉,不過關鍵是那艘艦。

  桃夭點頭「都準備好了,在上海沒什麼是買不到的。」一語雙關。

  一串果皮劃落,將去皮了的蘋果遞在她面前。

  接過,咬了一小口「我其實不喜歡吃蘋果。」但是在巴黎的時候他會每天逼她吃一個,這個男人嘴上不說,其實很體貼細緻。

  「One apple a day ,keep the doctor away;諺語一般都是經過長期論證後才出現的。」他慢條斯理的教導「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一直。」

  桃夭側眸,又回避開。

  明樓看著她耳廓通紅,笑起。

  「帶走明台是什麼人?」桃夭轉了話題「你大姐知道了嗎?」

  「是個瘋子。」明樓端起茶杯。

  「還真是。」竟然敢當街殺她「不過看起來很是厲害,你和他是軍統同期?」

  「嗯,他就是南田洋子一直想要抓的毒蜂。」明樓毫不猶豫的出賣了他。

  桃夭回憶起那人,戲謔「所以那句刺你心的話就是出自他了?」毒蜂,名副其實!

  明樓發現她似乎有些他出糗的戲謔「吃裡扒外。」和阿誠一樣就想看他吃癟。

  「吃你個蘋果而已,小心眼!」桃夭又咬了一口,針對於他的指責小小不滿「我又沒收你昂貴的禮物,怎麼就是吃裡扒外了?是不是對男人來說初戀就是不一樣?」沈西林是為救莫燕萍甘冒大險,他也遲遲不忘那個汪曼春「唉,我也該成為誰的初戀才好。」

  「都有兒子的人了。」明樓殘酷的指出「不會有人的初戀是有孩子的母親。」

  「你是說我老嘍?」桃夭眯起眼,雖然不介意,不過說起來她的確也有*四十多了,來這裡之前剛過了35歲生日,現在過了七年多……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時間在她身上發生了逆時或是什麼改變,她出現在1932年巴黎的時候,明誠猜測她只有十六七歲,幾乎是逆時了二十年;然後在這裡七年,現在看起來是二十三四歲光景,和明台差不多大。

  明樓繞開年紀問題,嚴肅的指出上一個事端「羅敷已有夫。」

  「比起你這個巴黎教書的老學究,西林反而更有法國人的浪漫,他才不在乎。」桃夭有恃無恐「妻子被人仰慕反而代表他的眼光好,趕明兒我要好好打扮,享受一回被人追求的滋味。」

  「敢!」明樓輕吐一字。

  「就敢。」桃夭斜眸「你能做什麼?」

  可不等她話音落下,明樓起身,迅如猛虎般就將她推困在單人沙發中,雙手撐在扶手上,居高臨下,背對的光的臉上卻還是一樣幽淡的表情,但也許是因為背光臉上看上去蒙了一層陰鬱「桃夭,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過的話嗎?我當真了!還有,這裡是1939年,世界沒有便捷到速食程度,說我是老學究,所以想法守舊是自然的,別輕易挑戰一個守舊男人的嫉妒心,你,無法承擔相應的後果。」抬手,手指劃過她下顎。

  桃夭心頭一震:那天晚上,應該是指巴黎的那晚,在她壓制住他後曾說過『在我的世界裡一切都變的很便捷,甚至是感情,女性有充分的選擇權,肌膚之親的親密也並非要為誰守身如玉;可那不是我傅桃夭,我做出了選擇就是一輩子的事,無論對錯,我皆會對自己的身體和感情負責到底。』

  「聽懂了嗎?」明樓將她沒有卷燙過的青絲捋在其耳後。

  桃夭瞧著他不急不躁的溫和表情「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明大教授嗎?」竟然才發現他還有這麼危險的氣息,好似一條緊盯著獵物的毒蛇。

  「你的教官沒有教嗎?你要進攻、開戰就要知己知彼,那樣你才有機會贏。」明教授課堂再度開講。

  桃夭用食指封住嘴唇「我若認錯,是不是後面一句就要跟一句『點到為止』?」不再回避,抬臉「別(想)……」彎起手肘攻向困住自己的人。

  明樓本能往後閃躲,桃夭趁機反撲,將他推摔在旁邊的長沙發上。

  換她臨高俯瞰,雙手扣住他的手腕,勾動嘴角「明長官,比毒我不行,比狠你不行。」手上微微用力「沒有什麼我承擔不了的後果!」

  明樓因疼痛動了眉頭,仰視著她的目光不移「確定?」

  「當然!」桃夭絲毫不懼。

  「阿誠叔叔,明叔叔和媽媽是在打架嗎?」

  明樓和桃夭不由都轉頭:看見阿誠牽著明瑞站在門邊,二人彼此對陣的太專注都沒注意周圍。

  桃夭正身,退後二步,不好意思看阿誠的表情,只看兒子「怎麼不玩了?」

  明瑞抬手小手,表情嚴肅「媽媽,打人是不好的,爸爸說你太厲害,不可以隨便欺負人。」

  阿誠單手攏拳,掩在嘴邊。

  明樓坐正。

  「呀,我才該問,對你這麼好,怎麼就養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壞蛋。」桃夭單手蓋住臉,低喃著「父子倆都愛教育人。」

  「這叫虎父無犬子。」明誠向著大哥,牽著明瑞走到沙發座「小瑞,明叔叔被你媽媽欺負了,肯定有哪裡痛了,不如你代替媽媽道歉。」

  明瑞用力點頭「好。」掙開明誠的手,跑向明樓。

  明樓怕他跌倒,伸臂跑住跑來的小人,抱個滿懷。

  「明叔叔,你哪裡痛痛?明瑞幫你吹吹,痛痛就會飛走了。」小手做了一個飛的動作。

  桃夭走回原先的單人座「他皮厚肉糙的,哪裡會痛;明瑞,來。」

  「心痛。」明樓怎肯將他還給她。

  明瑞眼睛很亮「明叔叔是喜歡媽媽嗎?在家裡只要燕萍媽媽說喜歡我比較多,爸爸就苦著臉說心痛。」

  「明瑞,剛才答應過我什麼?」桃夭正經起來「家裡的事不可以對外人說。」

  明瑞抱住明樓脖頸「明叔叔是好人,不是外人。」好像找到靠山,但其實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將頭埋在明樓懷裡不敢看桃夭。

  一句話說的明樓舒暢開懷。

  明誠也坐下「我們明瑞就是聰明,小小年紀就能分辨忠奸善惡。」

  「明瑞姓沈。」桃夭好心提醒。

  明誠看向明樓「大哥,我去天津做掉沈西林,然後大哥念舊情,對孤兒寡母施以援手安頓在上海。」出壞主意。

  「爛主意!」明樓點頭,似是贊同,其實心裡給這句話改了一個字:好主意!

  桃夭笑起「明瑞,他們要害爸爸,還是好人嗎?」

  「呀,桃夭,太狡猾了啊。」明誠可不想給明瑞留下壞印象,這麼小的孩子分不清楚真假吧。

  桃夭無辜以對。

  明瑞搞不清楚他們是在說笑,轉頭看看桃夭,又看看自己抱著的明叔叔,還有一直陪自己玩的阿誠叔叔「明叔叔,別害我爸爸,我喜歡明叔叔的。」

  「不會。」明樓摸著他的發「叔叔不會害你爸爸,絕不會。」

  「索性認義父。」阿誠突然想到「表面上既討好了武田弘一也可以讓南田洋子有所忌憚,還可以讓明瑞名正言順的喊大哥一聲父親,對汪曼春就說與孩子投緣而已。」阿誠的年幼經歷讓他對家庭的歸屬非常在意,始終不想放棄。

  明樓和桃夭都沒有做聲,對視一眼:孩子是他們二人的,但能否這麼做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阿誠換了坐姿,向明樓所在「大哥!」

  「明瑞。」桃夭喚回兒子「我們回房間去。」起身。

  明樓放手,明瑞聽話的回到母親身邊

  「桃夭!」明誠也跟著起來「孩子也有權知道真相。」

  「阿誠!」明樓阻止了阿誠的激動。

  桃夭牽著孩子離開,明樓為如何勸阻阿誠那是他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年紀的問題,據網友分析,在原著小說中,明誠15歲逃跑,暈倒在馬路上,明樓上中學,兩人年紀應該不差太多。明台3歲時進的明家,那時候明樓10歲,明鏡17歲,現在過了20年,明鏡37歲,明樓30歲,汪曼春27歲,明誠與明樓相近29歲,明台23歲。在電視劇中,明鏡明樓顯然比明誠明台要大很多,這就是電視劇改編的事了,文中就設定明鏡40歲,明樓33歲,汪曼春31歲,明誠30歲,明台23歲。

  而桃夭是過完35歲生日掉入這個時空,降落時間是1932,所以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是42,但外表差不多是24。表面是明樓老年吃嫩草,其實真的說不清,當然還有空間時間上間隔問題……總之桃夭在現在的時間段年齡被設定為24歲。


第14章 第十三章

  翌日。

  東華洋行駐上海分行。

  「東西已經佈置到位。」有人站在她面前「希望他們能成功。」這次他們只負責提供炸彈和進出上海的辦法,其他的都由老譚那裡處理「他們會成功嗎?」

  「不成功便成仁,他們沒有選擇。」桃夭站在窗前「上海這裡的帳已經查完,你提前回天津,舞會結束後我就和明瑞回去。」

  「不要坐汽車,坐火車回天津。」火車上有其很多人,如果有什麼事一定引人矚目的;他提醒她「如果他們成功,上海會立刻進入警戒狀態,南田洋子肯定會受到巨大的壓力,如果這時候讓她知道自己疼愛的妹妹被武田弘一弄來了上海,你和明瑞都會有危險的,要防止她惱羞成怒!」這裡畢竟是上海還不是天津「要不然聯繫一下上海的同志。」

  「不可以。」桃夭拒絕「不管這次的行動成功還是失敗,上海的同志都會因此事面臨危險,不能再增加他們的危險性了;子生怎麼樣?」上級讓上海同志暫時保持靜默的命令應該已經到了吧。

  「太年輕啊,心腸也軟。」表面上從事華東洋行到各地分行對賬的帳房先生林錫章其實也是北方局調派給她的人「雖然人很正直也善良,但比起中統送到他身邊的那個蘭英,子生稚嫩的多,其實老韓當時根本不想讓他捲入。」

  「范江海不是普通人物,務必讓子生小心點。」桃夭走回辦公桌邊「眼下是國共合作,但是等日本人敗後……」無奈的歎口氣「這是二種主義的根本矛盾,無法調和,比起腐朽政權,千瘡百孔的中華大地需要更新的血液;雖然很年輕,心腸也軟,但誰不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想起那張稚嫩的臉龐,到後來私下裡總是姐啊姐啊的叫著。

  林錫章本來是有些對她的工作能力懷疑的,畢竟她也很年輕,但這幾年的接觸下來知道她只是表面看上去很年輕,很多事其實考慮的都比他們周到和細緻「我已經和子生說了,希望這件事後他能順利隨范江海進入中統,上級也批准了這個潛伏計畫。」

  「我覺得影子這個人不能留。」桃夭與他打過一個照面,從他的眼睛裡她看見了他內心的狠毒,那是剷除異己的狠毒「他雖然是范江海的弟子,但絕對有可能反咬他一口,而范江海出事,韓子生必然無法留在中統內;所以這次的事若成功,功勞只需要范江海一人的就夠了……」不需要有人來分一杯羹。

  「抗戰爆發前這個影子殺了我們不少同志,因為國共統一抗戰,所以才暫時放過了他。」林錫章也並不同情他「如果能除掉他也不錯,但是我們現在是聯合抗戰,這事有難度。」

  「可以不給上海的同志添麻煩,但可以給他們添功勞。」桃夭想到了一個借刀殺人的計畫「影子在哪裡落腳,清楚嗎?」那可是天津梅機關始終沒抓到的人,這麼多日本人在抓,只有一個背影留下,這人的謹慎和厲害可見一斑。

  「知道。」林錫章當然對他們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們的「你想借76號的手?可是如果影子落網,說不定他會反水。」

  「梁仲春已經76號裡行動隊的隊長,你覺得他會容忍另外一個比他更有能力的中統轉變分子取代自己的地位?」桃夭手指敲打了一下實木的桌面「盯死影子,打了南田洋子一個耳光,就得給76號一顆甜棗,影子對這次的計畫知道多少?」

  「他並不知道那些水雷炸彈的來源,這次的計畫出入路線由我們負責的,炸毀計畫和水雷由你負責,人員實施則全部由中統完成,不管成功與否事情完成後接應並撤出上海的路線也由我們負責。」林錫章是這次的行動的負責人「算是真正做到了聯合抗戰。」

  「你覺得中統會有後備路線嗎?」桃夭覺得中統的人也未必信任他們。

  「中統上海站在76號的清剿下幾乎全軍覆沒,如果他們不靠我們,就只能靠軍統,但是據我所知軍統自身也非常艱難。」林錫章遊走各地,有不少消息來源「原本上海軍統站的毒蜂苦苦支撐二年也還是撤出了上海,我覺得范江海他們除了我們的路線未必有能力安排後備路線。」

  「肯定?」她需要確切答案。

  林錫章點頭「肯定!」

  桃夭眼眸轉動「現在除掉他是有些不仁義,但留下此人,韓子生的任務甚至是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必須除掉他!」

  「影子這個人生性多疑。」林錫章覺得此事有些難「今晚事出後按照計畫我們立刻會在日本人封鎖上海之前送他們離開,那時候范江海他們都在,找來76號不好下手啊。」

  「他們有多少人?」

  「范江海知道這次行動不比尋常,他是親自出馬的,加上蘭英,韓子生,還有他中統的其他二個學生,影子,七七八八。」林錫章想了一下「你是說撤出的時候動手?」

  「對。」只要計畫得當,她就能抓到這個影子。

  「范江海不是傻瓜,他一定會想到是我們出賣了影子。」林錫章覺得她的想法很冒險「事成也沒什麼,事敗……」

  「你以為范江海不知道徒弟的秉性?」她和這個可以祖國犧牲一切的男人打過交道,對於范江海她很尊重「他是好特工,不管是隸屬哪個機構,都是無愧於民族的英雄,所以他看的比我們都遠都透。」

  「這一局不好賭。」林錫章提醒她要小心。

  「為最終能戰勝敵人,為了我們所信仰的光明最終能到來,必須要賭。」桃夭握拳抵住桌面「我們也必須得保護韓子生,為了老韓。」

  林錫章點頭「是。」

  ——

  此刻。

  上海政府大樓。

  明樓拿著中華日報走入自己的辦公室「一個和平的締造者,公眾形象不錯吧。」報紙上的照片算是清楚,不過看過桃夭的那種長距離數碼相機所拍攝的照片,這個只是能算模糊。

  「漢奸形象。」明誠一手拿著公事包,一手掛著兄長的大衣,跟在後面。

  今日中山裝的明樓回頭「你說什麼?」也只有他敢這麼說。

  明誠立刻識時務的回答「西裝不錯。」

  明樓將嘲諷當讚美聽了「謝謝。」

  明誠將外套掛好。

  「說正事。」將報紙折起「今天晚上76號的舞會,你提前去,一來照顧一下汪曼春的情緒,二來爭取和南田有進一步實質性的接觸。」

  提前去倒沒有問題,關鍵是那個南田「我擔心南田不信任我。」

  「信任是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的。」不信任,可以讓她信任「不要著急。」明樓從現在的位置走到辦公桌後「她一定會把拉攏你的消息告訴汪曼春,好讓她提醒我注意,造成你我之間的不信任。」

  「真是難得南田課長苦心經營。」阿誠低頭嗤笑,從辦公桌邊的位置走到前面,坐下「那我們就陪她,好好演這一出。」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所做的不過跳樑小丑的把戲。

  「假戲若能真做,定會大功告成。」明樓也坐在自己位置上「既然她這麼努力,我們就利用舞會把你我之間不信任這齣戲演下去!」

  阿誠點頭。

  「她想拉攏你,我們正好借靠近她的機會獲取情報,兩全其美。」現在就是要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完成自己的目的「不過今天晚上的首要任務是,要想辦法讓南田終止汪曼春的釣魚行動。」

  正事談好,阿誠起身,準備出去,但他有些躊躇。

  明樓猜出他想說什麼「其實我也不想去,舞會後她們就要回天津。」他和明瑞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阿誠立定「真的沒有辦法嗎?大哥,你真的要放棄明瑞,就好像對待明台……」

  「我從沒有要放棄明台。」明樓猛的起身,表情凝重「更不要說明瑞,如果是桃夭所在的那個和平環境,我一定會傾盡全部讓她回到正常的環境裡來,但現在不行。」且他懂得桃夭,即使在大多數人都能享受的和平環境下她依然選擇為祖國的需要暗行,更何況是山河破碎焦土遍地的當下她怎會苟且偷生,他也說不出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話。

  「我知道了,大哥。」這是他做為兄弟的自私。

  明樓咬緊牙關「如果可以,我一定會保護她們的安全。」但現在他做不到。

  無奈,悲哀,所以只有緊咬牙根的堅持下去,與敵人周旋,他獲得的情報越多就會給抗戰多一份保證,這也是他們這些人的作用。

  「我出去了。」明誠整理心情。

  明樓坐著,一點看檔的心思都沒有,站起身,走向能遠遠看見蘇州河口方向的視窗:這次出動是天津中統站的人,他們能成功嗎?如果不成功,一旦有人被捕,會不會連累到她?!

  不,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會保護自己。

  『如果我落到日本的人手裡,殺了我!』

  在巴黎的時候她要自己答應。

  明樓閉了下眼:桃夭,你死了,明瑞怎麼辦?還有,我……


第15章 第十四章

  阿誠照明樓的吩咐提前離開辦公樓,開著車去銀樓取要送汪曼春的東西。

  車子行駛中,從後面坐起一人,阿誠反手就舉槍。

  「桃夭?!」怎麼會是她「你怎麼會在車裡,幹嘛啊?」他差點開槍。

  「找你自然是有事。」桃夭整整衣服「去取首飾?」

  「嗯。」阿誠收起槍「有什麼事?」認真開起車。

  桃夭伸手將一張路線圖放到他肩頭「這條路上今晚九點會有4輛車開過,我需要你派人去查一輛拋錨的車,如果有人後面逃走,只要虛張聲勢不要開槍,車內有一人是要送給76號汪曼春處長的的禮物,只需要截住車盤查一下,剩下的事便不需要擔心。」既然影子多疑,那就索性利用這份疑心。

  明誠並不知出雲號的事「這是什麼人?」

  「中統,他非常狡猾,你要做的逼真一點。」桃夭打開鏡盒看看自己的妝容:軍統和中統水火不如,就算以後查出來,戴毛二位局座都不會為難明誠的。

  明誠轉頭「你什麼時候和中統搭上的?」不僅是日本人,連中統也被她搭上了?!

  「好幾年了。」桃夭合上鏡盒「只是你不知道。」

  明誠聽到了『你』,而不是『你們』「你和大哥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秘密!」

  明誠無奈搖頭「到哪裡放你下來?」

  「不用,我也要去銀樓取東西,送給燕萍的禮物,這次她看丟了明瑞自責的不得了,得安撫一下丈夫的情人。」這次換她無可奈何「可惜我本來看中的一串珍珠項鍊被人訂了,只得買了藍寶石別針;那條可是南洋的珍珠,可惜了。」真是明珠暗投,便宜了汪曼春。

  明誠聽出她話裡的話「別想我讓給你,你都說那條項鍊貴重了,那汪曼春一定會喜歡。」自己可沒時間再選其他禮物,但也有私心,透過車內後視鏡瞧她此刻是否會有吃酸的表情。

  「別得意,晚上和你跳一曲阿根廷探戈。」桃夭也透過後視鏡瞧他「他說我敢和你挑阿根廷探戈就打斷你的腿。」

  「我可是你的大媒,沒有我當時夜不歸宿,如今你哪裡有這麼好的兒子?」阿誠做出你怎麼可以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表情。

  「這倒是。」桃夭點點頭「那阿誠哥,今晚可否複製一下當年的恩情?不過不是夜不歸宿,而是到新的房間幫忙照看一晚明瑞?」 讓阿誠到自己房間休息總有些彆扭。

  「又要吃?!」阿誠驚說「這次要是再有,還得姓沈?」

  「你當我豬?」桃夭橫眸「答不答應吧。」

  明誠看著前面的路「這算不算違反組織原則?私自橫向聯繫同志,你真是膽子太大了!」

  「那你告密好了,甚至是告到76號或者是日本特高課。」桃夭不和他多囉嗦。

  明誠手握方向盤「上次幫你我跪了一天,這次你得給先給報酬!」

  「跟著經濟系的老學究好的不學,就學會賺外快了。」桃夭將一個盒子送上「德國紹爾38式,是高精度的□□之一,這槍最初是為員警設計的,但於今年被作為替代□□採用,主要供德國空軍機組人員和坦克部隊使用,口徑7.65mm、初速280m/s、自由槍機式、單發、供彈方式彈匣、容彈量8發,盒子裡有64發子彈,以後會有同類型的子彈送到你手裡。」

  明誠笑顏如花「今晚你放心的吃,愛怎麼吃怎麼吃,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們!最好明年給我生個小侄女,湊成一個好字!」

  「槍還我!」伸手去奪。

  明誠一把拿過盒子,放到自己身側「哪有討回剛送出去的東西的?傅小姐身為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財大氣粗,不會這麼摳門吧!」

  「讓你胡說來著,一次是意外,我又不是他師妹初戀的,生什麼生!」誰說有關係就一定會有的「放心,這回一定做好措施。」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組織的紀律……偷偷再容她這一次。

  「你的確不是他初戀師妹,你是他孩子的媽。」明誠看上去老實,實則也是演技派「我大嫂,行了吧!」

  「西林沒收你這樣的小弟。」桃夭不被灌迷魂湯!

  明誠戲謔「嘴硬!」聽他喊大嫂心裡美的冒泡了吧。

  「你怎麼知我嘴硬不硬?」桃夭透過後視鏡做出嬌美神態。

  「得得得!」明誠抬起一手認輸「您這套不肯認輸去對付大哥,我可不敢知道。」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桃夭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

  明誠憋屈「你和大哥真是天生一對。」

  「這麼想做西林小弟,那趕明兒和我一起回天津。」桃夭挖牆腳「省得被南田洋子出賣!」

  明誠可不傻「比起南田洋子,你那個日本便宜爹更難對付吧!我還是老老實實留上海,上海挺適合我的。」

  ——

  當晚,海軍俱樂部。

  桃夭沒有來的很早,還是青田崛一派車來接的她,至於明瑞她也暫時交給他派來的女士了。

  她身邊武田弘一派來的保鏢之一就暫時成為了她的舞伴。

  這次的舞會是為了加強日本軍部與新政府的合作,所以多少來了一些上海軍部的實權人物,還有投靠新政府的政府官員。

  南田洋子一身軍裝看見穿著銀白色中式旗袍的傅桃夭挽著恢復軍裝打扮的保鏢款款而來,她是個很雅致的女人,但比起汪曼春的濃妝豔抹是雅淡了很多;她提醒過汪曼春做她們這行的不要太過引人矚目,可惜那個愚蠢卻自作聰明的支那女人不聽勸告,她記得今天汪曼春也是銀白色的禮服,禮服上的閃片銀光閃閃,配上她不錯的身段和面容的確是一朵舞會上最美麗的花兒。

  傅桃夭或許沒她那般出挑,但別有自己的風姿。銀白色的旗袍包裹著女性的曲線,有種添一分肥、減一分瘦的窈窕,黑色筆直的發上帶著珍珠髮夾,手裡拿著繡有紫竹的手包,銀色淺口皮鞋。這樣的裝扮不顯目,但若仔細觀察卻是覺得有種清新脫俗的美,似是這個被戰火燒遍的時世界裡難尋的書卷靜怡之美。

  「美智子小姐。」南田洋子似已無芥蒂「您能來真是給舞會添光添彩,等一下一定要玩的盡興。」

  「南田小姐謬贊。」桃夭微微頷首「是我有幸得青田叔叔邀請才可以參加這個舞會。」

  青田崛一想看的就是她們二人握手言歡,哪怕只是做做樣子的。

  梁仲春在這種場合下,依然還是保持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狀態:那位就是天津梅機關武田大佐的千金,真是優雅淡泊,清麗的無需過多修飾,不過看起來她更像中國人,而不是普通的日本女子。

  桃夭拿起一杯酒周旋于日本軍官和新政府高官之間,青田崛一為她引薦了不少人。

  南田洋子從旁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看的出來她文雅含蓄又不是風趣的談吐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或許這些是人都是對她父親或者她身後的東華洋行有所目的,但不可否認這聲音似水般的柔軟,舉動又仿若春風迷人的女子也的確有她特別的魅力,看來她也並非完全只靠別人。

  「汪老,您臉色不好啊。」桃夭關懷的瞧著汪芙蕖「上海這幾天又冷了些,您可要注意起居保暖。」

  汪芙蕖臉色的確是很不好,還有咳嗽「就是有些感冒,吃點藥就是了;倒是你,沒什麼事吧,汽車爆炸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不知道,也沒人來說什麼,不知道上海的治安到底是怎麼回事。」桃夭將裝紅酒的酒杯放到旁邊「您該去看看醫生,臉色真的很不好啊,其實這樣的舞會,您身體不好就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不能不來啊,身在其位身不由己。」汪芙蕖掩嘴又輕咳一聲「你坐車回天津?」

  桃夭拿了另一杯香檳「不,想坐火車,帶著明里安全是第一位的。」

  「火車也好,何時啟程?我讓人去送你。」汪芙蕖似是長輩好意。

  「明日十點的火車。」並不掩藏行蹤「說是北冷,我瞧著這上海才冷,天冷倒也沒什麼,偏偏天天街上還都是抓人的,不知為何,看的心都冷了,就想趕快回去。」

  「沒辦法,反日份子無處不在。」汪芙蕖自然知道這是侄女的把戲「為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抓幾個反日分子是難免的。」

  「可也不能天天上街抓人,特高課都在做什麼?」桃夭可不贊同「梅機關在上海沒什麼建樹也沒法子,沒人嘛;結果特高課也一樣,知道是肅清匪患,不知的還以為特高課能力不夠,辦事不利,所以才會讓這座遠東第一的夜巴黎人心惶惶,這哪是日□□榮共存的太平?天津可沒這樣,雖說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也是鶯歌燕舞,歡樂祥和。」

  汪芙蕖克制不住想要咳嗽,輕咳一下。

  「現在汪主席的和平大會就要召開了,好在不是在上海開會,倒也沒什麼。」桃夭與旁人閒聊「……我和西林通過電話,他本來要來接我的,可是南京那裡突然調了青木公館的人去幫忙,他實在走不開,就連爸爸也被軍部調去負責日本官員的安全,沒法子只能自己回去了,說起來上海離南京不是更近些嘛。」

  她聲音不響,但足夠不遠處的南田洋子聽見。

  梁仲春覺得她就是故意說給南田洋子聽的,刺激她唄,這看來淡泊的女子不好對付啊。

  南田洋子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因為她說的沒錯,她也接到了命令,要她加強上海的安保工作,負責的也不過是制定與會人員前往南京的方式、路線、沿途安全等瑣碎的事情,具體事務這次由南京方面的特高課與天津梅機關聯合負責。

  「明長官來了。」有人諂媚的說了一句。

  汪芙蕖打起精神「明樓啊。」可惜了,多年前沒能弄死明家兄妹,讓他躲去了外國,鞭長莫及;如今這小子搖身一變,在新政府裡舉足輕重,自己無法明目張膽的幹掉他了,還好自己有個侄女還能牽制他。

  明樓一身得體的西裝,系了一根酒紅色的領帶,神采奕奕「老師。」

  「一個人來的?」汪芙蕖沒看見明誠自然有所懷疑。

  明樓微笑「我讓阿誠提前將我的禮物送來,曼春呢?」看看周圍。

  「還在打扮吧,你是知道的,女為悅己者容嘛。」汪芙蕖裝的好像很看好他們這對金童玉女似的「我不留你了,去吧。」

  明樓也不忸怩「好,那諸位,我去去就來。」說完就急不可耐的離開,對著他人,包括她也是匆匆頷首。

  她也不如何,只是和上海政經界的其他人相談甚歡。

  南田洋子拿著一杯酒「明先生真是無情啊,怎麼說都是交往過的男女,美智子小姐也是美人,他竟然連看都不看。」

  「只要西林看著我就好了,他與我已然是陌生人。」傅桃夭不鹹不淡「多看一眼又能如何?」

  南田洋子仔細觀察著「陌生人,據我所知明先生和你之間是斬不斷理還亂才對,你兒子沈明瑞可真是可愛。」

  「南田小姐想說什麼?」傅桃夭索性挑明「真謝謝你記得我兒子叫沈、明瑞。」

  南田洋子覺得是不是明樓還不知道「我是在為美智子你惋惜,明先生這麼優秀,你又手握籌碼,為何不願意將他重新奪回呢?」

  「因為那是你不瞭解我先生的優點。」傅桃夭兵來將擋「不過至少南京方面是瞭解的。」再次戳她痛處。

  「美智子的桃花真是好,明樓先生,沈西林主任,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南田洋子晃了一下手裡的酒杯「怪不得你兒子這麼聰明,到底是像他們之中哪一個呢?」

  「你說呢?」傅桃夭不受任何威脅,大方反詰。

  「美智子小姐,我這也是為你考慮。」南田洋子喝著酒,眼睛卻始終盯著她「雖然是都家財萬貫,可沈主任是白手起家,上海明家就不一樣,那是上海灘的世家,一想到明家的家產可能會落到其他人手裡,你就不為兒子惋惜嗎?明明是中國人說的是嫡子長孫,卻無法繼承父親的產業,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記得汪曼春處長可是南田小姐的愛將。」桃夭並不被她的話嚇著「那你就應該很清楚汪小姐的為人。」

  「所以你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南田洋子順口「一個保住了你兒子性命的人情,我知道你在法國曾被一對華人夫婦收養,你一直以為自己是中國人,所以更該清楚在中國有句諺語,叫欠什麼都好就是不要欠人情!」拿著自己的酒杯碰了她的酒杯「現在想讓你還我這個人情,美智子小姐,肯不肯呢?」喝了自己的酒。

  「南田小姐真是步步為營。」桃夭沒有動「讓人無法拒絕卻也不想答應,我會認真考慮您的提議,給我時間不為過吧。」

  「我已經給了你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南田洋子手裡的酒杯空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桃夭不鬆口「破譯密碼是需要耗費大量精力和時間,不答應你正是因為我沒有這個時間,我和南田小姐不一樣,我有家庭,正如你所說的,我要為兒子的將來考慮,明家的家業都在明家大小姐手上,對於她我還是略有所聞,說真的,她看不上我我還未必看得上她,我想以我的能力未必輸給她,她能支撐起的家業我一樣可以自己掙來;你說我是中國人,也沒有錯,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我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臀!」

  南田洋子放下酒杯「這麼說美智子小姐說什麼都不肯幫忙了。」

  「其實破譯密碼對我不算太難的事,畢竟為帝國服務是我的榮幸,我可以用我的智慧服務,您則用您的盡心盡責維護帝國的利益,可是那些即沒有腦子也沒有軍職的女子該拿什麼為這場聖戰服務呢?」桃夭退了一步「抱歉,我去補個妝。」

  南田洋子氣的臉色鐵青,但也從她的話語裡聽出端倪:什麼意思?!

悠于 2016-8-8 13:52

第16章 第十五章

  而另一邊汪曼春也在詢問阿誠「這麼說是她自己離開的?」

  「是的,她和先生吵的很厲害,然後就離開了。」明誠將事先套好的說詞拿了出來。

  汪曼春得意「算她識趣,那後來師哥他?」

  「二年前又交往過一個女孩子。」將話題從桃夭身上移開。

  汪曼春戴上珍珠耳環,欣賞了落地鏡裡迷人的著急,轉過身「然後呢?」

  明誠畢恭畢敬的「大小姐不同意。」

  「為什麼?」汪曼春倒一下意外。

  「無非也就是不想讓他娶個外國女人吧!」明誠說出了明鏡的守舊。

  ……

  樓下。

  她與人交談間掌握著時間。

  如果一切順利,爆炸將在3分鐘之後發生。

  機會只為有準備的人存在,范江海,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舞會的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有人來邀舞了。

  「謝謝你的邀請。」桃夭禮貌的婉拒「可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跳。」

  青田崛一終於脫身「怎麼不去跳舞呢?我可是知道你的舞跳的很好。」

  「剛才南田小姐又說了一些讓我心驚膽戰的話,我哪兒還有跳舞的心思,就想立刻回酒店帶兒子回天津。」桃夭眼眸低垂。

  青田崛一覺得她就是耍性子「你要體諒南田課長,她手下的那個中國女人根本不是搞情報的料,別說是破譯密碼,就是偵聽那方面都非常的弱,76號情報部分現在猶如一盤散沙。」這點他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惜南田洋子那女人卻不肯換掉那個無用的中國女人。

  「這也是她禦下無方所致,卻將壓力轉移到我這裡。」桃夭說著就低啜「甚至拿明瑞的身世和性命要脅我。」

  「這個南田怎麼能這樣,美智子你放心,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在上海沒人敢動你!」青田崛一當然不是這麼好心維護他,他剛得到消息了,她父親武田弘一治理天津有方、戰績卓著,軍部已經提升他全權負責天津一切事務,並兼任北方所有梅機關的機關長,軍銜升為少將!當然也是各方利益的爭奪導致的結果,但最終的結果是武田弘一贏得了高升,代表他現在的炙手可熱。

  「謝謝,青田伯伯。」桃夭這才露出些許笑靨「我請您跳支舞,可以嗎?」

  「當然可以。」青田崛一不會拒絕。

  阿誠抱著梁仲春的孩子來到樓下,和梁仲春不冷不熱的說了二句話。

  桃夭一曲結束看見了他,便也走向他,倒也大方「阿誠哥。」

  「沈夫人。」明誠知道南田洋子正在注意這裡,不過隔著挺遠的。

  桃夭喝口酒「事情安排的如何?」

  「放心吧,不過倒是你的事情如何?」明誠隱約覺得她來上海不單單是為了救兒子。

  「我也不知能不能說『放心』。」桃夭背對南田洋子「希望中統的人不都是酒囊飯袋才好。」壓低了聲音,只讓他們二人聽到「南田洋子拉攏你了吧。」

  「嗯,還用了不太高明的離間計。」明誠也佯裝在喝酒「通過汪曼春的嘴。」

  「那個梁仲春好像和軍統高層有生意往來。」桃夭告知「想辦法插手一筆,包管你賺的盆滿缽滿。」

  「其中也有你的生意?」

  「嗯。」所以才要明誠也插手「你管著吳淞口碼頭吧。」

  明誠搔搔眼角「你才是個奸商,老學究的那套你全學會了。」

  桃夭轉眸時發現明樓和汪曼春態度親昵的走來「嗯,待會兒你可能就要對著南田洋子那張苦瓜臉了,走,陪我跳一曲先。」拉起明誠就往舞池裡走。

  明誠無奈「就知道你的紹爾手/槍不好收。」

  桃夭正色「沒錯,不過你知道的太晚了!」話音剛落,Por Una Cabeza探戈樂曲起。

  二人正對,明誠先伸手。

  桃夭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上身挺立。

  雖然是探戈,但二人保持了正常的距離,臉上並無太多表情。探戈比起其他舞,更注重腳步配合的默契。他們的舞步中規中矩,並不是非常出彩。

  現下的上海會跳探戈的人也許不少,但真的敢在當眾跳的不多,在面子上還要偽裝保守的如今,探戈有種男女關係曖昧的暗示意味,所以舞池也就二三對。

  他們走步,接一個側行併合步,由連接步接分式左轉,步伐都不大,但關注的人都覺得他們是三對裡唯一踩對音樂點的。

  Por Una Cabeza這首創作於1935年的阿根廷曲子,問世之後就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就是中國也不例外;小提琴高調又內斂的引領著旋律,猶如踩著探戈舞步的女人,有著高貴的步伐傲視一切的態度,對舞伴欲迎還拒,糾纏其中。

  只是他們太過規矩,目光都不接觸,並沒有樂曲中體現的感覺。

  「南田洋子為了迫使你成為她的『眼睛』,自然會惡意的出賣你。」桃夭嘴唇微動,走步左轉。

  阿誠配合,二人的臉同轉到一個方向「你想讓她覺得你為了梅機關也想拉攏我?」

  「你是精英,擁有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自然會成為很多人拉攏的對象。」桃夭又轉過頭,與阿誠目光相對「為了讓南田更『珍惜』你的存在,認真跳舞!」話音落點正好是樂曲裡鋼琴聲起。

  音樂裡的鋼琴強有力的擊鍵起來,進入B段後的激情將舞者與觀眾的情緒推到亢奮點。

  原本保持距離被桃夭打破,藕臂突然改變了位置加深了『摟』這個詞彙的幅度,往上移動。

  阿誠眼一閃,一股幽香撞入懷裡。他的反應也是快,加大舞步,一連劃旋步,立定後成弓步。

  桃夭的右腿貼掛在他弓步上,上身前傾貼,頭部上揚,紅唇輕啟,那寡淡的書卷氣突然變的妖嬈起來。

  阿誠摟住她腰的手刻意的緊了幾分。

  他們突然改變刻板的風格讓很多人意外。

  桃夭收腿,隨著又由小提琴主導的音樂再委婉起步,旗袍包裹下玲瓏在此刻嬌嬈起來,一串扭胯盡展女性嫵媚,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們之間氣氛的改變。

  阿誠也靠近了桃夭,眼睛變的深幽;二人目光糾纏,腳下步伐錯落有致,你來我往的試探,若有似無的彼此糾葛,展現了兩人天衣無縫般的默契。

  旁若無人的旋轉擁貼,似在用身體訴說著什麼不可明言的情誼。

  明樓看著桃夭背貼阿誠,阿誠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親密無間,隨著音樂二人向前數步又桃夭就迅捷回轉身體,再度與阿誠正面靠近;抬了抬眼鏡。

  汪曼春的探戈不好,酸溜溜的「沒想到阿誠的探戈跳的這麼好?」真是意外。

  「還真是沒想到。」她真敢當著他的面跳阿根廷探戈,真—好!

  汪曼春瞧了他一眼「看起來阿誠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啊。」

  明樓側頭,似笑非笑。

  南田洋子也看著舞池裡這對欲說還休的年輕男女:對了,傅桃夭和明樓同居的時候,阿誠也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明樓太過刻板保守……阿誠該不會對這年輕貌美的女子有過什麼想法吧。他們跳的如此默契,絕非第一次配合,還有,傅桃夭對阿誠又是什麼態度?她也想拉攏他?完全有這個可能,76號畢竟是隸屬梅機關的,武田弘一雖然在北方,但對上海這座遠東情報第一城市又怎肯放棄呢,這美人計使的高明。

  「看不出來,沈夫人還有這種本事。」看著的人們中竊竊私語。

  「可別小覷了她,我可聽說了,她懷著身孕嫁給沈西林,沈西林依然還是明媒正娶的娶回家去,疼的那可是如珠如寶。」就是有這種好事之徒「我天津的妹夫說,沈西林為了她二次把天津城攪的天翻地覆。」

  汪曼春不語,聽著身邊那些人閒話八卦。

  「第一次是她生孩子,難產,大出血;差不多全城的婦科大夫醫生都被抓去了。」

  「可我聽聞那沈西林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這就是她厲害的地方,雖說沈西林對那女的也不錯,可你瞧瞧東華洋行的生意現在是誰在掌握,那個女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家裡的女人。」

  「嘖嘖,誰說不是。」

  「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咳咳,更誇張,直接抄傢伙和日本人對上了。」壓低了聲音。

  「為什麼?」

  「這件事只是聽說啊,別往外傳,說是武田大佐當時看中了她對數字的能耐想讓她幫著破譯截獲的情報,她不肯,說自己雖然是沈主任的太太,但一個婦道人家不想管閒事。」

  明樓拿過侍者端來在餐盤裡任人任取的酒,和汪曼春碰杯。

  「結果就被武田大佐趁著沈西林出差將她弄到了慰安所……」

  明樓和汪曼春相視而笑,又將目光轉到還在舞池裡。

  「這事啊我也聽聞了一些,我有個表侄子在青木公館當差,說沈西林趕去的時候她衣服都被撕破。」換了一個人八卦「結果沒二天就傳出她其實是武田弘一失蹤多年的閨女,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是啊,我也聽說武田弘一認女的事情挺模糊的,他就說找到了女兒,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憑什麼認的。」

  舞池中。

  明誠一個左轉,看見了遠處大哥和汪曼春,勾回她「你可小心,別玩火自焚。」

  桃夭左腿劃了一個弧度,收回,緊跟著和明誠側步「文火燉湯是滋補,不過大火快炒也一樣美味。」

  阿誠同她左轉前進步「燒糊了後果自負。」

  「放心,糊不了。」桃夭轉臉,與他的臉頰擦過。

  他是上了賊船「唉,現在可知道你的禮物輕易收不得。」

  最後一節的鋼琴又起,音符落下,阿誠用小弓步立定,單臂勾住舞伴的腰,桃夭則用下腰結束。

  桃夭顛倒裡看見那對師兄妹旁若無人的親昵模樣。


第17章 第十六章

  一首曲盡,他們各自退後,周圍的人卻沒有立刻能做出反應,似乎那旋律還在腦中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最後一步,總是悵然若失。更何況他們二人默契完美的舞使整首音樂委婉、激蕩,盡現了探戈舞曲的觸及心裡的精緻魅力。

  「啪,啪。」

  有人先鼓掌,是青田崛一。

  「太棒了,美智子,真的想不到你的探戈跳的這麼厲害。」青田崛一鼓掌讓其他人也回神。

  「雕蟲小技,主要是阿誠哥帶的好。」桃夭微笑「青田伯伯,我給您介紹,明誠,我在巴黎認識的朋友,阿誠,這位是……」

  「青田先生,久仰大名。」明誠謙恭的緊「在下,明誠。」先伸手。

  青田崛一含笑「哦,原來是美智子認識的朋友啊,一表人才。」略微伸手,讓明誠握住。

  遠處。

  汪曼春撇撇嘴唇「你剛才說阿誠是百裡挑一的人才,果然啊,都和青田先生說上話了。」

  不過阿誠只和青田崛一寒喧了幾句就陪著桃夭走回,二人倒是有說有笑。阿誠替她拿了酒,自己也拿了一杯,阿誠敬她,二人同飲。

  「好久沒跳的這麼暢快淋漓了。」桃夭喝了一口香檳「謝謝。」

  明誠也喝了一口「是啊,回國後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你我之間不用說感謝。」

  二人似乎並不在意身邊人聽見。

  明誠突然帖耳「真的確定火的大小正好?要不要幫你添一把?對了,剛才他和汪曼春你儂我儂了一回。」托梁仲春兒子的福,他可瞧見了。

  「再添就真糊了。」桃夭嬌嗔:這傢伙存心的!「我明天還要回天津!」不過她的目光淡了。

  阿誠知道身後來人了。

  「阿誠,沈夫人,舞跳的真好。」汪曼春挽著明樓而來。

  「汪小姐,先生。」明誠轉身,恢復了管家似的狀態。

  「沈夫人。」明樓似不願與她過多交談,只是寒暄了這一聲就轉頭對阿誠說「阿誠,和沈夫人跳了一段這麼精彩的探戈,也應該去請南田課長跳支舞,以示感謝。」

  明誠臉上是不解之色「謝什麼?」

  「知遇之恩啊。」明樓輕描淡寫,並不多看阿誠身邊的人。

  明誠有些幾分惶恐,下意識的看向南田洋子所在,然後有三分尷尬三分難堪。

  「明長官是叫你去跳舞,怎麼你一付要你去跳黃浦江的表情。」傅桃夭又喝了一口香檳,譏笑的說道「難道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悲傷故事?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明誠橫她一眼:別說啦!

  「去跳舞!」明樓堅持「去!」不理會他們之間的目光交換。

  汪曼春對於明樓的霸道似乎很受用,彰顯地位般的挽著他不放。

  明誠頗為難堪的放下酒杯「抱歉,桃夭。」

  「不要緊。」桃夭倒不介意「我也正好要去補妝。」自徑離開。

  汪曼春側頭「你該不會和她也跳過探戈吧。」

  「沒有!」不過會跳的。

  ——

  阿誠去請南田洋子跳舞。

  舞池中。

  「沒想到阿誠先生的探戈跳的這麼出色。」南田洋子打開話匣「和沈夫人跳舞時你的表情可和現在前倨後恭的態度截然不同。」

  「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何況是人呢。」阿誠不置可否。

  南田洋子想問的不是這樣「明先生對汪主席召開的和平大會有什麼看法?」

  「明先生認為和平大會一定要堅持共存共榮、祥和平安的局面,鶯歌燕舞才是樂土。」阿誠等的就是這個時機,自然言無不盡起來。

  南田洋子贊同。

  「但是。」明誠目光一轉「汪處長卻無中生有,大肆抓捕,鬧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讓上海市民覺得很不安全,好像抗日分子無處不在;這事聽說都傳到北方去了,實在是得不償失。」

  南田洋子有些疑惑「可是為什麼他不直說?以他們兩個人的親密關係,汪處長不會反對明先生的建議的。」疑心病是他們這類人的通病。

  「汪處長的行動可是經您批准的,他怎麼好擅改呢。」明誠與她共舞「明先生的處事原則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南田洋子直接問。

  「阻止汪處長冒失行為,換來一個平穩的局面,就算實際情況糟糕也要營造出和平的氛圍,可以內緊外松。」明誠給出提議「這樣不僅能讓人覺得上海在您的治理下十分安全,還能讓人覺得你禦下有方。」

  「你和沈夫人也是舊識吧,她這次來上海,沒好好敘舊?」南田洋子換了話題。

  「您應該清楚,並沒有能好好敘舊的機會。」阿誠蹙緊了眉頭,略有些惆悵「Por Una Cabeza,正如這首曲子的中文名字一樣,一步之遙,我和她始終都是只差這一步。」

  南田洋子看著他,笑而不語。

  ……

  另邊。

  汪曼春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我看阿誠是如魚得水了,沈夫人、南田課長都對他讚賞有加。」

  「能被人利用證明他還有價值。」明樓邊說邊拿下眼鏡「至於是不是能如魚得水,那要看我的、心情。」看向舞池裡起舞的人。

  舞池。

  「這些資訊很有價值。」南田洋子得到了想要的「謝謝阿誠先生,合作愉快。」

  「僅此一次。」阿誠不想過多牽扯。

  「為什麼?」南田洋子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阿誠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詭計「因為你出賣了我,而且是惡意的。」

  南田露出了不是這樣的表情「那是為了加速我們的合作進程。」

  明誠看向周圍「我在友邦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就看南田課長要如何合作了。」傲嬌的抬下顎「亦或者我需要告訴一下桃夭?」

  南田聽到他的貪婪,反而放心,連連點頭「明白,你要是今天晚上被明先生打成瘸子,我保證明天你就能拿到買輪椅的錢。」

  「成交!」明誠也為了得到豐厚的回報而高興。

  一曲未終,明樓將明誠喊了回來。

  明樓讓汪曼春好好玩,自己則要去處理從周公館送來的公事。

  汪曼春拿了二杯酒走向南田,解釋明樓為何提前離開「市政府那邊有緊急事務需要我師哥去處理,所他先走了。」

  南田洋子接過酒杯「汪處長,從現在開始停止釣魚行動。」

  汪曼春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麼?」

  「為了確保和平大會的順利召開,我需要上海不再有槍聲與鮮血。」南田洋子顯然是接受了阿誠的建議「新政府也需要親善的面孔,維持和平的局面。」

  「可這並不矛盾啊。」汪曼春不理解而極力爭取。

  「這不是再跟你商量,這是命(令)——」南田洋子還沒說完。

  「砰!」

  一聲槍聲在舞會裡響起驚動了所有人,包括已經走到穿上大衣準備離開的明家兄弟。

  這個舞會本來就是76號主辦,槍聲一響自然是引起連鎖反應。

  「大哥?」要不要去看一下?

  明樓斟酌了下「就當不知道。」推動轉門離開。

  出了門後,他發現有一處的天際被照亮了。

  明誠自然也看到了,那是黃浦江的方向。

  明樓笑起:應該是得手了!幹的漂亮!

  明誠不知所以但也有預感應該是做成了大事。

  ……

  舞會現場。

  汪曼春和傅桃夭爭鋒相對。

  汪曼春仗著人多「這個人是在這裡被抓的,當然要交給我們76號!」

  「這個人可是我的人打傷捕獲的,更何況他可是我父親和西林的『老熟人』,當然要讓我帶回天津。」傅桃夭據以力爭「汪處長,上次針對我的暗殺你查了這麼久都沒有下文,我對你的工作能力實在不敢恭維,也不報任何期待。」

  「你!」汪曼春抿唇,此事是她理虧,所以先忍這回「所以啊,也許他就是上次策劃暗殺沈夫人您的黑手,你把他交給我,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傅桃夭看看周圍,這裡都是76號的人,汪曼春自然有恃無恐。

  「小姐,不能把影子交給76號,他可是大佐一直想要抓的人。」她的保鏢可不答應,話外音是不能把這個功勞留給上海這裡的人。

  「美智子小姐,你是聰明人,人你肯定是帶不走的。」南田洋子很高興,因為她的出現帶來了意外驚喜「不然這樣,等76號問出什麼來,我一定讓人將口供送給你一份,你看如何?」

  「希望是真實的口供。」桃夭鬆口「算了,就當是我送給周主任的一份禮物吧。」轉頭對自己的保鏢用日文說「不要緊,影子活動的範圍都在北方地界,他們就算問出什麼來,要有所動作,也越不過父親去的。」

  二位日本保鏢對視:的確也是如此。

  桃夭回頭看了一眼腿部中槍的人「聽聞76號的梁仲春處長也曾在中統任職,現在老同僚相聚,也算是緣分。」

  梁仲春最討厭自己的過去被提起「美智子小姐,嘴下留情,城門失火莫要殃及池魚。」討饒。

  「按說起來梁處長才該是汪處長的頂頭上司,這個影子我就交給你了。」傅桃夭這麼做只當挽回一些面子「我會告知父親此事,相信父親同我一樣會十分期待梁處長的彙報!」

  梁仲春低頭,在南田洋子面前不敢太過謙卑,但也對傅桃夭十分恭敬「是,我一定不會讓南田課長和美智子小姐失望的。」他當然知道傅桃夭迫於無奈將影子交給自己,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她不願向汪曼春極其她身後的南田洋子低頭罷了。

  汪曼春咬住牙,突然覺得剛才對阿初說的那話不對了:她能殺掉這世上所有擋她路的人,原本以為只有那個老女人是自己殺不掉的,現在發現這個傅桃夭也是自己殺不得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高木疾步走向南田洋子,臉色白了又青「南田課長,出事了!」


第18章 第十七章

  淩晨。

  阿誠進入了桃夭新訂的房間「大哥睡下了。」他怎麼都有種出賣明樓的感覺。

  桃夭也已經準備好「明瑞晚上不太醒的,謝啦!」走出房間,她的日本保鏢也都已經睡下了。

  走廊裡雖然有燈光,但因為夜色人靜而顯得詭異。

  桃夭朝前後看看,確定無人,勾起嘴角:誰說同樣的方式不能用第二次,兵不厭詐。

  正如阿誠所言,房間裡已經熄燈,桃夭用魚線從上面透氣窗處拉開緊閉的窗戶,縮身躍入,如貓一般無聲無息。

  現在雖然沒有夜間的紅外眼鏡,但長年訓練也算有半雙夜貓子眼。她躍入的地方是套房的客廳,寢室還在裡面,方位因為該是西北角……

  目標人物、方位確定,行動!

  燈亮了!

  饒是桃夭都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在沙發邊的落地燈亮起,明樓穿著白襯衣和西褲坐在燈邊的沙發上。

  唉,兵不厭詐這招在他這裡不管用了。

  「怎麼知道的?」既然失敗她也不逃,反而坐到他正面的另外一個單人沙發裡。

  明樓還是平靜模樣「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啊,阿誠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知道給你通風報信去了。」

  「沒勁。」桃夭咬唇「算了,偷襲沒成功,回去睡覺了。」沒羞沒臊的走人。

  「坐下,讓你走了嘛。」明樓氣勢十足「你現在是我的俘虜!」這小妮子真是膽大包天,還想偷襲。

  桃夭立刻坐回「好吧,明副主任,你審吧。」索性就雅痞了。

  明樓先問正事「事成了?」

  「嗯,不僅是出雲號,連同可以偽造成出雲號的姊妹艦,連帶周圍4艘鐵駁船和2艘輪船被炸沉了。」桃夭得到了確實消息「黃浦江最近的航運肯定有大影響,日本人想掩飾也未必能立刻找到和出雲號相似的艦船進行改造。」誰讓他們把出雲號立為日本旗艦,它是很棒,最棒的是現在想要在幾天之內偽造出另一艘雲出號是不可能的了,因為與它最像的姊妹艦也已經陪伴它沉在黃浦江裡了。

  明樓欣慰「剛才的槍聲呢?」

  「中統的人,一直在天津活動,代號影子。」桃夭老實交代。

  「是這次行動的人員?」

  點頭「嗯。」

  「你出賣了他?」

  「保證自己的同志可以順利進入中統,和犧牲一個手上沾滿我們同志鮮血的中統特工,我當然選擇前者!關於那個同志,影子知道了太多不該他知道的事!」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誰能保證現在的合作不是以後的殺身之禍?人就在你們76號,你要救就通知中統的人去救好了。」

  明樓是知道她的,在有些方面她絕對冷酷無情「他知道多少?」

  「他知道的都是無用的了。」這次的事情根本就沒用到上海的人「我們的人全部撤出了,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就是他中統的人也都已經踏上回重慶的路了;他活動的主要地方是天津,但是武田弘一已經將這些據點全部拔掉。」

  「可你不能保證他知道一些其他事情。」明樓察覺到了她計畫裡的失誤。

  「是,我不能保證。」一雙靈秀慧眸,眼神明澈,深邃悠遠「可我能保證他已經陷入昏迷,二個小時後就會心力衰竭而死。」

  「既然要他死,為何多演這一出?」明樓提問,也自答「為了凸顯南田洋子和汪曼春的無能,也加劇南田和武田弘一的矛盾!那毒呢?」

  「生物安全三級或者四級實驗室能查出來吧。」桃夭靠在一處,單手撐頭「點到為止,雖是無能的人,你一樣很危險。」眼中充滿智慧之光「不然為何非要用36計裡的美人計呢?」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那個美人!

  明樓凝視她投來毫不掩飾意圖的目光,卻沒有行動或者言詞回應。

  桃夭與之對視一會兒,撐起身子「既然早被你識破,回了,阿誠會守著明瑞,新房間就在隔壁,想去看明瑞就去吧。」這回不用走窗戶,走大門。

  明樓看著她的腳步速度,也起身。

  桃夭背對他走向大門,眼瞧著大門把手近在眼前:這老學究,還真的就讓自己離開?!什麼就當真了。想著就生氣,果斷拉開了門「唉,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嘟囔了一聲。

  後面的大掌一把將開了門推上,順帶反鎖「這裡有明樓,隔壁有明誠明瑞,就是沒有明月!公事談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溝渠,或者說是『明月』!」

  桃夭知道他就在自己背後,嘴角不禁上揚,但還是保持著克制「私事?山河破碎風飄絮,哪還有什麼私(事)?」猛回頭。

  知道他就在身後,卻不知他靠的這麼近,略微回頭,他的唇就擦過了她的額。

  明樓手臂轉過她的腰「正因為國人都在遭受日寇的欺淩,所以更要保持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握住她的手。

  留聲機裡傳來較為輕快的舞曲。

  「Mantovani的*La Paloma?」桃夭脫口而出。

  「時間太急了,我只找到這張。」明樓將她帶到房間當中「那首Por Una Cabeza不太適合我們。」

  比起舞會上那段探戈,桃夭現在更放鬆,舞步有些隨心所欲「這是偷來的時光……」

  「噓——」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帶著她側步,隨著音樂用法語在她耳邊輕訴鴿子的歌詞:

  當我獨自離開哈瓦那海港,沒人看見我多麼悲傷。

  只有,只有那美麗的姑娘,她傷心寂靜的靠在我身旁。

  假如有鴿子飛到你的窗前,我請你親切地迎接它像對我一樣。

  請你把心中的愛情對它訴說,也請你把那花環給它戴上。

  美麗的小鴿子啊,我那親愛的姑娘。

  快快來到我生活的地方,來到我身旁。

  這時候沒有炫目的步伐和動作,她只想與他無人打擾的享受這個偷來的夜晚,這麼或許是不對,她也許會變得更貪婪,但現在請讓她放下所有的背負……

  ……他們關了室內的燈,就借著酒店外昏暗的燈和月光,也怕音樂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連留聲機也關掉了,就他們二個人相擁慢舞,沒有音樂,就借著月光和輕吟。

  明樓的法文本來就很好,低沉的聲音也似江南的酒溫潤醉人……

  桃夭依然和他旖旎在偷來的美好中,輕輕吟誦「黑暗裡,你堅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陽;長夜裡,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負重,周旋待機;搏殺中,你悄然而起,斃敵無形。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勳永垂不朽;你們,在烈火中永生。」她很喜歡這段文字,這也是對明樓這代人的讚譽,只可惜做他們這行的,通常都沒有好結果,中西皆是……

  仰頭,望著他的眼睛,手背劃過他的臉龐:眼前這個浪漫溫潤的男子,希望他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明樓一把抱起她「私事也說完了,現在該是懲罰階下囚的時間了,我們就阿根廷探戈一事深入探討一下吧。」

  「順便把革命戰友情再度昇華一下,這就有『二下』了。」桃夭手指往後一揮,劃過他的下顎「老學究,今晚別想睡!」抱住他脖頸,貼住他耳廓,吐氣;她現在只想緊緊抱著他,和他密不可分。

  明樓覺得在男女之事上,她既有很古板的保守一面,也有完全不害臊的放開:幸事,不幸?!天不用知道,他知道就好!

  ——

  「桃夭,該起了。」

  「嗯。」只是順口應著,還是感覺全身酸痛不想醒過來,翻身將自己埋入柔軟的被中「幾點了?」

  「快九點了。」他今天也起晚了。

  桃夭背睡的姿勢「還沒去工作?小心南田和汪曼春沖進來叫你去上班!」說的慵懶。

  明樓坐在床邊,指尖滑過她光潔的後背「芙蓉帳暖春宵短,最多去天津向武田大佐負荊請罪。」

  桃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坐起身,包著棉被「明瑞呢?」

  「阿誠陪著,自己背乘法口訣呢。」明樓真是驕傲「明瑞真是與眾不同,別的孩子肯定是只知道玩;我記得明台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一點都不想學三字經,可你瞧瞧我們明瑞說要做完你佈置的功課才能玩,一點都沒偷懶!」

  「是不是看他什麼都是好的?」桃夭看不慣他臉上的得瑟「以為他是乖?都是有條件的,小精怪一個。」

  「知道自己的需要,利用別人的所求,達到自己的目的。」明樓不覺有錯,反是得意的很「不是懂事聰明是什麼?」

  打開他撩動自己頭髮的手「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這個新上任的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怎麼還有空閒在我面前晃蕩?該叫醒我回自己房間的。」腰好酸!重新倒下,不由想起昨晚的瘋狂,幸虧自己拿被子包住,沒臉沒皮的女人想起來也會有幾分臉紅。

  「就是因為出了大事所以才不需要立刻出面。」明樓扶她重新坐起「真確定影子肯定死了?」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你要相信一窮二白時也能和武裝到牙齒的美國人打成平手的世界第二經濟體的科技實力。」並不是她自大,而是祖國那時候已經強大到足夠讓她自信,雖然每次出任務都會有人說後果自負,但他們每個人都知道祖國其實始終在他們身後。

  「你都能出現在這裡,我懷疑一下不是多慮。」這世界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空間時間的確難以定論,要不然你去打聽一下?」歪頭「是從任務箱裡拿出的,給影子用的這顆有沒有質變不清楚,不過其他的,沒有。」

  「他只要在76號,是不是活著倒也沒關係。」明樓不是不相信她,但轉念一想自己有副主任這個身份,不管影子說了什麼他都會知道的「還不打算起床?明瑞可要笑話你了,不是說十點要走嘛。」

  「我昨晚給武田弘一打了電話,他不捨得將影子交給76號,命令我一定要他回去。」撅撅嘴「以我對他的瞭解,他自己來不了,也一定會派加藤來提人的,所以暫時不能回去了。」

  明樓低頭一笑。

  桃夭不點穿他的私心「加藤是天津憲兵隊隊長,少佐軍銜,他和所有的日本軍官一樣,對侵略中國十分贊成,對武田弘一也非常忠心。」

  「他對你動過手嗎?在天津的慰安所裡?」明樓問的非常自然「在武田弘一看見你胸口胎記時他是否也有參與?」

  桃夭一凜「肯定是有人多嘴多舌了。」因為海軍俱樂部裡的那支探戈太過引人注目「如果他動過手,你又能如何?」

  「我會親手殺了他!」明樓說的理所當然「不知道嘛,這一個月裡上海日軍高層和新政府已經前後損失二十一位官員了,幾乎每天都在死人,多一個天津來的少佐不算什麼。」

  「到明年新年前哪怕沒人動手,這個數字也會有所增長。」桃夭向他探出身「有沒有發現你的老師最近臉色很不好?」

  明樓會想了一下「動了手腳?什麼時候?」

  「西子樓!」嘿嘿,你沒發現嗎?「那種藥是日本人在80年代發明的,無色無味,只會讓五臟六腑慢慢衰弱下來,毒素進入體內後,通過消化器官到達腎臟就會一直留在那裡,然後通過腎臟進入內循環系統……」

  「為何要殺他,請示批准了嗎?」明樓非常生氣的質問「你竟然在西子樓動手,萬一傷到明瑞怎麼辦?!」他生氣的是這個「你能保證那藥劑不會被明瑞沾到嗎?!」

  「能!」你不是都沒發現她是如何下毒的嗎「你、明誠、汪曼春,我就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給汪芙蕖下了這個時間段裡絕對無法被察覺被解開的毒,如何?心疼初戀情人要失去靠山了?!」

  「傅桃夭!」他一下子站起身「我們現在說的是明里安全的問題!」

  「我十月懷胎,生他的時候大出血,醫生問西林保大還是保小,我咬緊牙關要保小!你說我會傷了自己兒子嘛?」桃夭怒視「我就是要殺了汪芙蕖,不僅是他,就是汪曼春說不定最後都會死在我手裡,你要是捨不得,趁早讓她逃!」

  「因為明瑞被綁架?」明樓冷靜下來「武田弘一對南田洋子對手,你就親自料理了汪芙蕖?」

  「以我過去的脾氣,汪家現在包准連狗屍體都在腐爛!」更別說人了,她在這裡收斂了太多「而且他這個附逆汪精衛的老東西不該死嗎?你是尊師重道還是投鼠忌器,哦,不對應該是憐香惜玉!」

  「我父親留有家訓,明家三世不與汪家結盟、結親、結友鄰。」明樓苦笑「憐香惜玉?你都不知我多想要他的命!二十年前他設計陷害想謀奪我明家的財產,害的我父親過早離世,隨後他又派人想害我姐弟性命,結果害死了明台的母親,他是我明家的世仇,更是我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結果竟然是你為了報復汪曼春綁架明瑞一事而下毒取他性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恐怕他都想不到最終他汪芙蕖還是死在了我明家人的手裡。」

  「誰是你明家人!」桃夭可對他剛才的舉動很有些不滿「我的便宜老爹是日本武田家,便宜老公姓沈,我姓傅名桃夭,和你明家有半毛錢關係啊。」

  「剛才是我衝動了。」明樓識時務的安撫稍微炸毛的母虎「你當然是我明家人,是我的人,自然是明家人。」

  「我只屬於自己!」不接受,赤足下床「我衣服呢?」才不受他魅惑。

  「昨晚夜襲穿的被撕壞了,我親自取了一件。」拿出一件絲絨洋裝「別總是穿旗袍,在巴黎你穿洋裝也很漂亮。」

  「我是中國人,既然是民國,當然要穿旗袍。」桃夭看不上他挑選的衣服,指使他為自己服務「去拿那件淺堇色的旗袍,還有轉過去。」

  明樓看看手裡的洋裝:他覺得挺好看的,她怎麼看不上呢。

  桃夭伸手去拿床邊的睡袍「對了,昨晚汪芙蕖說如果我不走,想請我參加明天在這個酒店舉辦的什麼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龍,你會來嗎?」

  明樓只能放下洋裝,轉身取了另外一件「當然要來,一來是要給他面子,二來我現在的身份不能不來。」正是那件堇色的旗袍「你要參加?不要參加,肯定特別無聊。」他是沒辦法「你還是陪陪明瑞到處遊玩,去大世界吧,要是覺得人多,就去……」

  「我畢竟還是東華洋行的副總經理,上海金融界的沙龍能不參加嗎?」桃夭在床上換了浴袍,紮起黑髮「難道汪曼春會陪你去?」這樣阻止她參加。

  「她應該不會,她最討厭那樣的場合。」明樓說的自然,絲毫沒察覺自己的失誤,畢竟在桃夭面前他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她最討厭你可真瞭解啊?那我最喜歡什麼你知道嗎?」說不吃醋那肯定是假的,自己都不會相信。

  明樓喜歡看她吃醋「你是最喜歡——我!」

  「答錯,扣十分;我最喜歡沈、明、瑞!」桃夭拿過他手裡的旗袍,走入浴室,洗漱換衣。

  可沒等幾秒她就沖了出來「這是什麼?我讓你不要留印記的!」自己身上、脖子上都是昨夜瘋狂的證據「呀——」

  明樓四兩撥千斤「這是證據,證明明瑞不姓——沈!」笑的那個得瑟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

  (*La Paloma鴿子,「鴿子」誕生於十九世紀,最早由西班牙民間作曲家Sebastien Yradier在古巴譜寫的。由於流傳甚廣甚長,至今古巴、西班牙、墨西哥、阿根廷四個國家都把它當作自己的民歌。古巴人認為這首歌誕生在古巴,是運用哈瓦那民間舞曲的節奏為基調寫成。由於作者是西班牙人Yradier,西班牙人把它說成是自己國家西班牙人的民歌。墨西哥人認為這首歌寫成後,是在為皇帝皇后祝壽時,由墨西哥人歌唱家首演使它流行起來。阿根廷則認為歌曲的音樂素材來自阿根廷,曲調許多地方用了附點音符和切分音,與他們的探戈音樂非常相象。

  我選取了Mantovani版的鴿子,這個其實有BUG的,因為不清楚1939年的時候他是否演奏過這首曲子;1933年,曼托凡尼加入了英國籍,此後他重新組建了一個以弦樂為主的龐大的管弦樂團,這就是後來的曼托凡尼樂團,不過1939年時候這個樂團還沒有像以後那樣全世界聞名。)

  5000字了,今天肯定不雙更!

悠于 2016-8-8 13:52

第19章 第十八章

  明樓坐上車,明誠自然是開車的。

  「上級的指示來了。」明誠看了後視鏡「對啟明星在香港擅自行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有做出什麼處罰?」明樓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沒有。」還好沒有,明誠看他春風滿面的模樣「其實南方局的領導早就向上級打了報告,希望啟明星同志到南方局工作,我們已經知道了日本軍方和梅機關的內部密碼,但從其他管道傳來消息,日軍大本營好像從德國購入了一套新的電氣編碼機,這套東西將近日抵滬,用以加強特高課方面來往情報的保密程度。」她在延安時候製作的九七式歐文印字機對日本密碼的破譯起到關鍵作用,還對我方密碼的加密方式提出的改進,使我方情報的安全係數加強不少「如果她能到南方局,會對這裡的鬥爭有重要幫助……」

  「這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上級肯定要從全域考慮。」她在情報密碼上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而為了讓她得到日方的信任,組織是損失了一些據點和幾套密碼,但自身的幾套新密碼卻是更難以破解,恐怕在二戰結束前都無法被破解「日本內部的情報機構也鬥的相當厲害。」這點也可以被利用,看向窗外「而且留在我身邊未必是好事。」

  死間計畫!明誠想起了這個,沉默:如果是在她不知的情況發生什麼也許傷痛不至於太深,讓桃夭親眼看著大哥出事而無法動作,實在也是殘忍。

  「如果因為這次的擅自行動而撤她回去,其實也好,至少明瑞會很安全。」他希望她們母子在能夠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你不許向她透露關於死間計畫的隻字片語,她對於這方面的敏感度超乎常人,這是命令!」

  阿誠吐息了一下「是。」

  ——

  下午。

  極司菲爾路北76號。

  「死了?!」傅桃夭眯起眼「梁仲春處長,我記得他只是腿部中彈。」影子被抓後她跟進詢問進展無可厚非,梁仲春想瞞都在她的咄咄逼人下露出了馬腳,聽聞影子死訊,自然要來興師問罪!

  梁仲春覺得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沈夫人,哦,不,美智子小姐,請聽我解釋……」

  日本保鏢也不答應,氣勢洶洶的大聲「我只是打中了他的腿,絕對不會致死!不會是你們故意說他死了,實則將人藏起來了!」然後問出什麼來,向特高課邀功!

  「人就在陸軍醫院放著,不相信就自己去看。」對於此事汪曼春也是大為光火和不解,絕對只是腿部受傷,傷口她也看見了,還沒開始審問人就昏過去了,送醫院後二小時就說什麼心臟衰竭。

  傅桃夭之所以可以這麼快得到消息,完全是因為在76號內駐有一支由日軍準尉統領的日本憲兵分隊,職責就是監視76號的漢奸特務。那這支分隊就是直屬梅機關的,76號每採取大的行動,不但要事先知會日本特務機關,還要在日本特務機關派員督導下方能實施。

  如今這支憲兵隊的隊長是武田弘一的學生,她自然可以最快時間得到消息。

  「在加藤隊長來之前,影子的屍體誰都不能動!」日本保鏢也不是笨蛋。

  汪曼春沒興趣,死人對她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傅桃夭抿了唇「父親曾說過,影子是中統高級特工范江海的得意門生,這個人掌握著中統甚至可能還有軍統乃至□□的很多秘密;梁處長,范江海你聽說過吧。」

  梁仲春這回連左眼也一起抽了「聽說過,是中統特訓班的第一任教官,不過據說他已經失蹤多年,蹤跡全無,可以說是銷聲匿跡,再也沒人見過他。」范江海就是中統裡的一個傳聞。

  「從我破譯的重慶方面消息得知,影子在天津接頭的人就是消失已久的范江海。」傅桃夭眯起眼「天津的反日勢力雖然被連根拔起,但是形勢依然不容鬆懈;我也是無意間看過影子的背影才會印象深刻,好不容易能在上海抓到他,可過了一夜之後你卻告訴我,他死了,死在了76號!」

  「美智子小姐,他是在日本陸軍醫院死的。」梁仲春更正她。

  汪曼春看不過她對梁仲春這般態度,雖然自己也不喜梁仲春很久了,但怎麼說他也是76號的人「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個無濟於事。」

  「汪處長,你就不要火上澆油了。」梁仲春其實也不滿汪曼春「我讓你先給他治一下槍傷,你卻非要先審問,如果不是你上大刑,說不定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梁處長,當時你也在場,只是一點皮肉傷,我怎麼知道他這麼不能挨!」汪曼春不能對傅桃夭如何,將火氣就轉到了梁仲春身上。

  「記得昨夜汪處長信誓旦旦說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話還音猶在耳,如今卻是這般結果?」傅桃夭瞥了他們二人一眼,絲毫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矛盾「既然我在這裡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去特高課!」對身側的保鏢說「對付小孩子倒是有手有腕,出來紕漏就互相推諉,76號的工作狀態真是讓我開眼了。」

  「沈夫人,這裡是76號,不是沈西林當主任的青木公館,我們的工作狀態是如何的與你無關!」汪曼春絲毫不懼這個女人。

  「以汪處長這種工作態度和過往的工作成績來看,如果是在青木公館,現在應該已經調到在清潔室任職了!」傅桃夭嗤笑起來,轉頭「通知上海梅機關,請他們接手影子的屍體,讓日本軍醫解剖,我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的死,心力衰竭?恐怕是被毒死的吧。」

  她這句話讓梁仲春和汪曼春都想到了:怎麼自己沒想到!

  「人帶入76號前還是活著的,出了76號到醫院就死了。」這話充滿了懷疑「我父親一定會嚴查此事的,如果找到蛛絲馬跡,不管是什麼人,擁有什麼樣的背景,曾經有什麼功績,都絕不輕饒!」

  「你不過是普通的人,沒有軍職,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這樣的話!」汪曼春怎麼說都是情報處處長!

  日本保鏢一指「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嗎?」

  傅桃夭抬手阻止。

  梁仲春閉下眼:汪曼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謝謝汪處長的提醒,是我失禮了。」傅桃夭看似低頭「那我就去找有資格來這裡說這句話的人。」

  汪曼春也知道她借著武田弘一的人脈絕對打擊到自己,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她壓過自己一頭,這個特權只有師哥才可以有「那我就在這裡等了!」

  「哦,對了,南田課長是很欣賞汪處長的……去聯絡明副主任,如果他不見我,去找周佛海主任!」傅桃夭轉身就走,對身邊的人命令「我倒不相信了,一個這麼重要的大活人進了76號,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就輕輕鬆松一句『死了』了事,就是不用到日本人,也自然有人能管。」

  說罷,拂袖而去。

  梁仲春拄著拐杖追不上傅桃夭,回頭「大小姐,我的汪大小姐啊,就偏逞這個口舌之快嗎?」

  「強龍不壓地頭蛇,她能怎麼樣!」汪曼春昂首,冷哼,不服氣「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師哥才不會理她。」

  梁仲春也無法走了回來「明長官也許可以不理會,可汪處長,她連南田課長都能壓住,能量不容小覷!而且她父親就要升任少將,更需要從影子嘴裡得到東西;這件事你不能怪她來質問,她表現的這麼急切就代表武田大佐是多麼重視這個影子,而現在我們卻把事情辦砸了。」頹唐的落座「日本人之間還有利益之爭呢,就算武田不計較特高課,可他會不會把怒火都發到我們身上?你是深得南田課長的賞識,但真的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南田課長又會如何呢?!」

  汪曼春沉默了:梁仲春指的是綁架沈明瑞之事。

  梁仲春看著她沉默的樣子「現在要想法子補救才行。」

  「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法子,這也不是上次偵聽組的事情,她可弄不出來另一個影子來糊弄梅機關。

  梁仲春拿出了二份報紙,並排放在汪曼春的面前「上個月日本軍部排遣到上海經濟司任要職的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同日明樓正經香港,抵達上海。」原田熊二的遇害正是日本軍部至今沒有頭緒的懸案。

  汪曼春漫不經心的看了,抬眸「梁處長,想告訴我什麼?」

  「我是想說這事也許就是我們拿來抵擋武田大佐的好事。」梁仲春正襟危坐。

  「你要陷害我師哥,好來堵住武田的嘴?」汪曼春怎會答應呢。

  「不是陷害,只是我覺得這事怎麼看都不像巧合。」梁仲春也有自己的判斷力。

  汪曼春也不是笨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還綁架了明瑞,武田弘一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南田洋子未必會救自己「你是說是明樓殺了原田熊二?」

  「你以為呢?原田死了對誰最有好處?」梁仲春從他的角度來談此事「原田熊二可是日本方面欽定的新政府經濟司負責人,他要是還活著,明樓還會如此受到各方的器重嗎?」

  汪曼春想要證據「你怎麼確定是明樓殺了他?」

  「我不確定!」梁仲春真是狡猾。

  汪曼春氣又無奈。

  梁仲春起身「汪處長,可你看明樓身邊跟著的是什麼人呢,那個身手矯捷,來去無蹤的阿誠。」繞了一個圈子,到汪曼春身邊「身邊帶著這麼一個人,可不是什麼學者風範啊。」

  「我這個師哥是越來越複雜了。」汪曼春也從他的話裡聽出了端倪。

  「是越來越有趣了!」梁仲春瞥了一眼報紙「設個套,試一試。」

  「你想利用我?」汪曼春反感。

  梁仲春說的很輕巧「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了。」

  汪曼春被他揭穿,臉色微恙。

  梁仲春不在乎她的不快「現在關鍵問題是如何先保住我們自己!明樓,不像是個情報販子,更像是一個中間人,我關心的是他的情報要分銷到哪裡?特高課?重慶,還是延安。」

  汪曼春黛眉緊蹙「那梁處長認為是哪裡?」

  梁仲春斟酌良久,才吐出二個字「重慶!」

  汪曼春笑了,這種笑是對這個答案的鄙視「我師哥跟周佛海,包括汪主席可都是從重慶投誠過來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掩護身份非常有效。」梁仲春堅持自己的判斷。

  汪曼春遲疑,她不是不接受這個懷疑,而是不願意接受。

  「容我提醒汪處長一句,如果我們不能給梅機關一個交代,那死的難看恐怕也不會只是我梁仲春一個人。」梁仲春在逼她答應,起身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就算你的叔父是汪副司長,也未必抵擋得住最近剛剛升任少將的武田弘一;告訴你一件事,南田洋子最小的妹妹已經在上海某個慰安所工作大半個月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汪曼春一震。

  「還有就是昨晚高木那麼急衝衝來的事。」梁仲春壓低了聲音「南田課長最近的壓力恐怕大已經快要無法承受了。」

  「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事情。

  梁仲春是青幫那裡得到了一個不太確定的大消息「事情我還不能確定,但是昨晚的事鬧的非常大,就是南田課長也未必能全部負責,所以汪處長,我們最好能先發制人,不要到了最後特高課靠不住,連梅機關也徹底得罪了。」

  汪曼春衡量了一下「我叔父明天將會在上海大酒店舉行一個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龍,我師哥也在被邀請之列,我同意試試他!」

  梁仲春聽著。

  「我找個人,假裝情報販子?」汪曼春提議。

  梁仲春附和「好主意!」

  汪曼春挑眉「派誰去?」故意問道。

  梁仲春將手臂擱上辦公桌「你想讓誰消失,就派誰去!」

  汪曼春靠向桌子「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的靠回椅背「汪處長應該知道了吧,雖然南田課長格外器重你,可她畢竟是一個日本人,有他們自己的利益考量。」也袒露心聲一回「這件事說到底是特高課和梅機關因為功勞搶奪而起的紛爭,現在想要穩住這二個地方的日本人,我們只有對重慶和延安方面的人趕盡殺絕,才能讓我們自己不被他們連累。」

  汪曼春如鯁在喉的說不出話來,目光移到報紙的照片上,久久不動:照片這個男人看上去還是那個人,卻抹殺不掉她時刻能感到的陌生和說不清的距離感。


第20章 第十九章

  傅桃夭出了76號果然就立刻去見明樓,當然不是敘舊而是興師問罪!

  「沈夫人,明長官正在開會。」阿誠根本擋不住她的橫衝直撞。

  傅桃夭讓保鏢推開門,徑直入內。

  明樓此刻正在給秘書們做出相應的指示,傅桃夭的突然進入讓那幾個秘書也都大感意外。

  「先生,沈夫人她……」明誠非常抱歉自己的無能。

  「看來明副主任在忙,沒關係,我可以直接去周公館,問問周佛海主任,我把一個那麼重要的中統分子交給你們76號,什麼都沒問出來人就沒了!」傅桃夭得理不饒「你這個副主任就是這麼管理76號的?汪曼春處長昨晚說了什麼,我的人都可聽在耳裡記在心裡呢,他們中文不算好,但也是聽得懂話的。」

  明樓瞧著她怒不可遏,向三個秘書使了眼色「沈夫人,稀客啊,請進,請坐!阿誠,沏最好的碧螺春。」

  三個秘書都出去,離開前向她頷首。

  「碧螺春?我想吃的是汪曼春!」傅桃夭橫眸以對「她綁架我兒子的事還沒和她算帳呢,現在就又把一個重要線索掐斷了,她是什麼人啊?她真是76號情報處的處長嗎?我看更像是重慶或者延安方面潛伏在76號的臥底!」

  「這一定有誤會!」明樓起身,安撫「請坐,有什麼問題好好說,既然你來找我了,那肯定是因為知道我能處理好此事,桃夭,別生氣。」

  「哼!」傅桃夭對著自己二個保鏢也使了個眼色「好啊,我就聽聽你明大教授有什麼好辦法能彌補捕獲更多抗日分子的損失!」

  二個保鏢還是要給明樓一個面子的,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所以乖乖出去了。

  秘書們離開,阿誠也親自去泡茶,並順手帶上了門。

  明樓確定人都走了「真死了?」

  「我已經讓上海梅機關的人去接手屍體了,也請日本軍醫解剖。」桃夭點頭「相信我了吧。」

  明樓其實已經讓阿誠打聽過了,不過她親自說出口就更放心了「出雲號的事被日本軍部暫時壓下來了,但是黃浦江上航運不通他們是隱瞞不了多久的。」出雲號是真的沉了!「特高課的人已經都在黃浦江上,勘察照片很快就會出來,黃浦江會蓋住不能露出水的東西嗎?」

  「他們能看出毀壞程度,也許也能找到被炸碎的殘片,但想要查出究竟是何種配方炸藥造成現在不可挽回的後果也要問問被他們拋屍在中國江水裡的冤魂同不同意啊。」桃夭說的不過心。

  明樓卻發現她手已經攥成了拳頭,這是她生氣的表現,未必發出來,但真的生氣起來就會握緊拳頭,就好像隨時會打出致命的一拳。

  「那個群魔亂舞的小丑大會,上級有什麼指示?」她對一些事還是有很精准的判斷「出雲號出事,日本人肯定如驚弓之鳥,所以水路不會走的,那就是火車,火車太過分散也利於日本人安保。」

  「我也是這麼看的,舞會時接到周佛海的消息說是要走水路,但這麼早放出的肯定是□□。」明樓推推眼鏡「很快就能知道,稍安勿躁。」

  明誠端來茶盤,發現二人氣氛有些僵硬「怎麼了?」

  「在說上海那些人怎麼去南京。」明樓拿過茶放到她面前「這件事並不著急,上級肯定會做出考慮,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上海到南京,要是這次能自己動手就好了。」桃夭目光在他們之間迴旋「讓這次旅程變成他們的黃泉之路。」

  「我都撈不到動手,您這級別更別想了。」明誠覺得上面讓她親自動手的幾率不大。

  「我去過南京,就在大屠殺後。」桃夭靠住椅背,不顧上級和沈西林的阻止前往南京「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切膚之痛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並這麼做著。

  明樓不知此事:她竟然去了大屠殺後的南京城?!

  「我覺得送他們去見上帝,上帝也挺煩的。」明誠幽默一把,想將氣氛改變「下地獄更合適,惡人自有惡鬼磨。」

  「那裡就是地獄,人間地獄。」臉上一點不顯,拳頭依然緊攥「我一直以為自己看見屍體不會如何,結果我吐了,真臭啊!哪怕是在冬天,空氣裡也都是一股奇怪燒焦肉的味道,長江裡都是屍體……」

  「別說了。」明樓凝重的喝阻她,抬手覆蓋在她緊攥的拳頭上「我讓阿誠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不用了,我只是來問責的。」該做表面功夫不能省,戲真才能讓人信服;桃夭推開他的手,從包裡拿出一疊東西「你們看熟後燒掉。」調整自己。

  明誠接過「什麼?」

  「加藤的資料,知己知彼。」她差點忘記,是明樓走後才想起趕出來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到,是先到76號還是先去特高課,也料不准,所以趕緊將這些東西送來給你們,遺憾的事我手邊沒有他的照片,只能素描一張,湊合看吧。」

  明誠在最後看見了一張鉛筆素描「桃夭,有沒有你不會的。」什麼都很厲害。

  「我造不出□□炸平東京,也暫時沒有能力宰了日本天皇和東條英機!」桃夭起身「總之,這件事你們76號要給出一個交代,就是找到周主任那裡,都要有人為此負責!」突然大聲「明副主任,不要說我不念舊情,這次你們的失誤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的。」用眼神向二人告別。

  她在這裡也不能久留,出來太久了,要回去照顧明瑞,這次來上海太過匆忙,保姆都沒有帶,蘇文又受傷,其他人她也不相信,現在是請日本保鏢之一看管,所以她要儘快趕回去。

  還要去醫院見蘇文

  明誠打開辦公室門。

  「好的,我一定會嚴肅處理此事。」明樓送她離開「請放心,我一定會給武田大佐一個滿意的答覆。」

  「汪曼春處長說過這句話結果落空了,希望明副主任不要再食言。」桃夭的怒氣減了一半,不過態度還是非常強硬,帶著她的日本保鏢就走。

  很多人都看見了。

  明樓走回辦公室「加藤的資訊看清楚後,燒掉。」

  「就是來送這個的?」明誠將那些又拿出,晃了一下「還是因為想見你?」

  「不,她是來說一句話的。」明樓走回辦公桌後。

  明誠回想了一下她剛才說過的話「哪句?」

  「這丫頭鬼靈精的很,做事也不讓你瞧出目的。」明樓卻有些猜到,這場短短的談話其實有很多目的,但最關鍵的是——試探「她是來說話給人聽的,也是讓我們看清楚周邊情況,因為只有他們動了我們才能看的更清楚。」引蛇出洞,不如打草驚蛇!

  拐彎抹角的幫助。

  「你是說秘書室的人?」明誠想起來了,這些人肯定都是各方派來的,有特高課、76號,而她這麼一鬧,提供了一個讓他們甄別的機會「小桃子就是悶葫蘆的貼心,這麼費盡心思,大哥,你得表示表示吧。」

  「表示什麼?」裝傻。

  「送禮物啊!」明誠提醒他「汪曼春的禮物可以是我去買,送她的禮物您就自己看著辦吧。」

  明樓坐回辦公桌後:她這是想通過秘書室人的嘴給汪曼春在南田洋子心裡種上一顆懷疑的種子,她肯定不清楚死間計畫,但也許今天這麼一鬧反而方便了以後行事;禮、物?!

  要不要真的送她一件?

  只是送什麼好呢?!

  ——

  翌日,上海大酒店內。

  「這經濟歷來就是既誘人又難做的一個題目。」明樓在眾人包圍下侃侃而談「當前過人矚目的問題就是新政府會不會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來刺激經濟……」

  汪曼春卻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裡精緻的酒杯。

  「……復蘇低迷的股市。」明樓還是如同做學者時儒雅健談「不過在下認為無論任何時期,經濟政策絕對不能靠堵來建設新秩序,而是要想辦法疏通。」

  他的論點那很多人贊同。

  「所以我個人認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寧可保守,不宜冒進。」他對經濟還是很有一套的。

  「高見,高見。」聆聽其一套的上海商客都附和。

  「不過新政府未來的金融政策,還是要仰仗各位的。」明樓發現她還沒出現:不是說要來的嘛「你們慢慢談,我失陪一下。」

  輕緩的背景音樂響在整個不小的大廳內。

  明樓坐到了汪曼春所在,含笑與她碰杯。

  汪曼春在他面前盡顯女子嫵媚之態,但並不多話。

  「你今天很奇怪啊。」明樓倒似是有些疑惑「你不是最討厭這種聚會的嘛。」

  「上次西子樓你陪我,所以這次我陪你。」汪曼春舒展了眉眼「說真話,我就想來多陪陪你。」

  明樓抿嘴,笑的十分舒心「幸虧你來陪著我,要不然我真待不下去!」

  他的方向面對大門。

  「沈夫人,姍姍來遲啊。」這時候汪芙蕖倒迎到了大門「桃夭侄女,據說所知你就住在這個酒店裡,還來這麼晚?」

  汪曼春回頭「她怎麼還沒回天津?她來做什麼?」

  明樓抬眸看了下,並沒有說話。

  那邊。

  「汪老,您也是知道的,我自己出來的急,都沒帶保姆阿姨,蘇文也受傷了,所以明瑞只能我一人照顧,故而來遲還請您老見諒。」傅桃夭拿這個堵他的嘴。

  汪芙蕖果然不再多言,咳嗽了二聲。

  「汪老的身體還沒好嗎?上次見您就臉色不好。」傅桃夭也和其他幾個人打了招呼,聽到汪芙蕖咳嗽自然關注「可惜上海我也不認識什麼好醫生,要是在天津,我一定請最好的醫生到府上了。」

  這邊。

  明樓起身,拉整一下衣擺,去洗手間。

  汪曼春雖然不喜歡傅桃夭,但是還是相當盡責的,給沙龍上的某人使了一個眼色,她可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一開始是感冒,後來就是咳嗽,其他倒也沒什麼,侄女有心了。」汪芙蕖清清不舒服的喉嚨「我們正從上海的經濟談到天津,天津可是北方的經濟要地,地位不言而喻,東華洋行在天津商界中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侄女對眼下新政府的經濟改革有什麼看法?」

  桃夭淺淡微笑的瞥眼「我倒覺得新政府的改革方案過於保守,現在不比十年前,通貨膨脹日益加劇,更導致各地經濟不是舉步維艱就是陷入癱瘓,很多人卻中飽私囊,讓百姓的生存更加艱難;我個人以為經濟改革要改變的就應是民不聊生的現象,所以為了能讓百姓對新政府的改革有所信任,就要有所割捨,俗話說的好有舍有得,不捨不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為了建立東亞共榮也是為了讓百姓生活的更好,我們必須有所捨得!」

  汪芙蕖笑而不語。

  原本有幾個對明樓保守說法贊同的人也都各自默不作聲。

  桃夭拿了一杯酒「而今新政府的各種政策之所以無法貫徹,就是因為百姓對新政府的懷疑,所以新政府各個機構要加強橫縱的溝通協調與合作,這樣才能更好的將一系列的改革方案推行下去。」

  汪曼春一直朝一處看著,似乎在等待什麼結果。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被圍繞的桃夭繼續「桃夭愚見,如今新政府推行經濟改革的同時也需要改革一下特務委員會這種機構,當然這也是為了民生而為的,為了更好的穩定社會治安,和平才能發展,讓老百姓都吃上飯他們才會相信新政府的能力,並且不再與新政府為敵,這樣汪主席帶領下的政府也才能更有威信,建立並鞏固新秩序,而新秩序的到來也會我們這些商客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如此良性迴圈才是各方得利。」

  「是,沈夫人真是真知灼見。」有人附和「只有在大環境相對和平的環境下,我們才能生存,這樣市場繁榮,貿易多了稅金便也多了,經濟也能改善。」

  ……

  洗手間。

  明樓拿起金絲邊眼鏡,指壓在鏡片上,鏡片脫於指間。

  那人一愣。

  抬手一揮。

  有人當場血濺。

  「我最討厭的就是——」明樓對著就快死的人淡淡「——別人威脅我!」

  男人應聲倒地。

  明樓握著鏡片上滴下一滴鮮血。

  門外的阿誠聽到聲音緊急開門入內,反手關上門「大哥,沒事吧。」看見了躺地的屍體

  明樓打開水龍頭,洗淨眼鏡片「好久不練,手也有點生了。」那晚她拿走了自己戴的眼鏡,留下了一副新的,然後他一直戴著「這副眼鏡是桃夭送的,可惜弄髒了。」用乾淨的毛巾將鏡片擦拭乾淨。

  「誰派來的?」明誠看看那人面容:眼生的很。

  明樓將鏡片扣回鏡框裡,戴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汪曼春。」和汪曼春走到這樣的地步真是讓他心寒「收拾一下吧,酒店裡有小孩子跑進跑出的,看到不好。」

  「是。」明誠會收拾的非常乾淨,側身,打開門。

  明樓還是那樣衣著體面光鮮亮麗的走出。


第21章 第二十章

  走回沙龍裡。

  汪曼春見他毫無異常的走來,反而有些心虛。

  明樓走到她面前,沒有立刻坐下。

  汪曼春嬌媚的笑起。

  明樓才轉身坐下。

  「師哥啊,怎麼去了那麼久?」汪曼春沉不住氣,先問了「碰到熟人了?」

  明樓拿起酒杯,表情淺淡,卻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後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汪曼春還在朝後看:真的死了!?沒用的東西。

  明樓給自己斟滿一杯,口吻微慍「汪大小姐,什麼時候想改行做清潔工了?」

  汪曼春知道他把人處理了,放低姿態,微微將身體轉向他,幾分嬌憨「師哥,難道,你隨身帶著一副透視鏡嗎?」試圖化解試探他又被發現的過失。

  明樓側眸,審視的瞧向她「你為什麼總把自己保持在工作狀態?你是想對每一個進入新政府的人,包括我,進行身份甄別嗎?」

  汪曼春被抓包,氣勢自然低了二份,而且又是面對明樓她就更沒辦法保持那股盛氣淩人了。

  明樓瞭解,轉回身體「你要甄別,我也不反對。」但話語裡還是保留三分不悅「但是對於我,你起碼得派一個人來,你派條狗來,咬到我怎麼辦?」

  汪曼春在他面前就是硬氣不起來。

  「曼春,你是個聰明人,要學會識人、用人,甚至對於挑選對手也要如此。」明樓諄諄而語「你要進攻、開戰,就要勢均力敵,那樣你才有機會贏;選錯對手的後果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汪曼春突然扭頭看向正被上海商界人包圍的那個女人「她真的去找你了?她都說了什麼……」又回眸詢問明樓。

  明樓不語,就是看著她。

  汪曼春安靜下來,與他對視,腦中轉過無數場景,然後低下頭「我錯了!」是她太大意了,才會讓影子死在了自己面前「師哥……」

  「噓!」明樓封嘴「點到為止。」

  汪曼春覺得他似乎替自己擋了一回。

  「明樓啊。」汪芙蕖叫了他們「你們二個在聊什麼有趣的事啊?」走過來,坐下。

  明樓坦言「曼春,剛剛做錯了一件小事,正在向我道歉。」

  「哦——」傅桃夭也走來過來「難得啊,真是難得,我以為汪大小姐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是不會向誰認錯還道歉的。」

  汪曼春抬眸看向她,想說話。

  汪芙蕖怕她們又嗆起來,搶說「桃夭侄女這話說的對,你是不知道,曼春啊一直是我們家的一匹小野馬,從小到大啊,只有他明大少爺才能拉得住韁繩!」

  汪曼春不看傅桃夭,只是低頭不語。

  明樓則轉頭看曼春,汪曼春也抬眸看向他。

  二人態度都好像如同當年熱戀時。

  「可惜啊,當年要不是你大姐反對,那你們二個早就……」汪芙蕖惋惜。

  「早就怎麼樣了?」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當年要不是我反對,汪家大小姐現在已經是明家大少奶奶了,對嗎!?」

  傅桃夭抬眸。

  就見一個相當聲音脆厲,人也俐落的女子視若無人的走入大廳,她模樣端莊、穿著得體,頭髮挽了髻,耳上的藍寶石更添典雅,雖然人已中年,不過氣場十足。

  明誠根本攔不住她,也不敢攔,只得走在她身後。

  明樓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也立刻起身迎向她「大姐。」

  傅桃夭掃了一眼:汪曼春臉上的不耐和不甘呼之欲出。

  那女子橫眸明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大姐?!」

  汪芙蕖有幾分尷尬,趕忙起身,陪笑道「大侄女啊,火氣別這麼旺嘛!畢竟時過境遷了,有什麼事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嘛。」

  殺父之仇可不是時過境遷四個字可以抹殺的。傅桃夭退了幾步。

  汪曼春對於叔父的服軟很不悅。

  明鏡就是來砸場子的,見他先服軟也開了一點笑顏,不過冷笑「汪董事長……」

  明誠對明樓搖頭,然後看向傅桃夭,示意她趕快離開。

  明樓也是拿姐姐無法。

  「……不對。」明鏡當然沒看見,走近汪芙蕖所在「新任南京政府財政司汪副司長。」

  汪芙蕖聽明鏡這麼喊自己的頭銜也二分得意,但這稱呼是從明鏡嘴裡說出來的又有三分尷尬。

  「我是專程來給您請安的。」明鏡以退為進。

  汪芙蕖是老滑頭了,尷尬臉色立刻變回笑臉,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順帶跟您說一聲。」明鏡的後招還沒出呢,看似恭謙,實則鄙夷「您不要三天二頭,讓人拿著合作書、企劃書來敲我的門。」

  汪芙蕖的笑臉也維持不住了。

  只聽明鏡繼續說著「您可別忘了,我父親死的時候留有家訓,我明家三世不與你汪家結盟、結親、結友鄰,還有,您可以無視以前的罪惡。」明鏡不卑不亢「這件事您忘了,我可沒忘……」

  「大姐。」明樓試圖阻止她。

  明鏡嚴厲斥責「不准打斷我的話!」那份怨怒從這句裡澎拜而出。

  明樓噤聲。

  桃夭注意到汪芙蕖避開了與明鏡的目光的接觸,很是不悅。

  明鏡對於明樓的不再阻止暫不追究,轉頭當眾朗聲「我提醒你們一句,千萬別再打我們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鏡十七歲接管明家,多少次死裡求生活過來的,我什麼都不怕。」

  桃夭很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女子。

  明鏡不屑的瞥了周圍一群無聲的人「你們南京政府隨隨便便就給我扣上一頂帽子,說我是什麼紅色資本家,好啊,想要整垮我,吞掉明家家業!?」說著話打開皮包,掏出什麼來,往桌上一拍「你們拿證據出來,不要淨玩一些跳樑小丑一樣的把戲。」

  桃夭不想也知道:一定是子彈,最傳統的威脅方式!

  汪芙蕖也不知是因為看見子彈害怕還是看見明鏡揭穿自己而膽怯,眼睛抽動了一下。

  明樓看見了子彈。

  明誠伸脖子也瞧見了。

  明鏡瞅了眼汪家人,轉身走向明樓面前,聲音比剛才柔和無數「你回上海多久了?」

  明誠是知道的,立刻露出驚恐之色瞅向凶多吉少的大哥。

  「一個多(月)……」

  「啪——」

  明樓還沒說完,明鏡就毫不留情面的打了他的臉。

  這記耳光又響又沉,打的明樓都因吃疼而低頭。

  她這一下讓剛才不語的汪曼春立刻跳了出來,站起身「你憑什麼打人?!」

  傅桃夭嘴邊掛著笑意,不動半分。

  「我在管教自己的『親』弟弟。」明鏡橫眸回轉「礙著你汪大小姐什麼事了?你是我們明家的什麼人呢?」故意戳汪曼春痛腳。

  汪曼春鬥不過明樓,更不說明鏡了,但輸人不輸陣「你要管教您的親弟弟您回家管教去,您跑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

  明樓推了一下眼鏡。

  汪曼春也算是伶牙俐齒「我知道,你是想借著我師哥打我叔父的臉。」

  汪芙蕖自然是很清楚這點的,對明鏡如此鬧場目露凶光。

  「可是您別忘了,今天是我汪家請客,不是你們明家做東。」汪曼春越說越凶。

  明樓側眸看她。

  桃夭看的明澈:那目光裡可含著不少制止,而且汪曼春你沒看出來嘛,他已經在警告你了!

  明鏡怎會如此敗北呢「說得好,汪小姐,承教了。」含笑「我是要回家去管教他的,謝謝你的提醒!」然後對明樓輕聲「你都聽見了!」

  明樓在她面前完全順從「聽見了。」

  「我告訴你,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回去,明天早上就不用再姓明瞭。」明鏡張弛有度「你改姓汪吧。」

  桃夭心忖:汪樓?!真難聽。

  氣氛陡然緊張。

  明樓怯意抬眸「明樓不敢。」

  「那就好。」明鏡得到了滿意答案,要走。

  沒行到汪曼春在這個時候極其愚蠢的開口「師哥,你不能回去!」

  桃夭要笑出聲了:汪曼春,你這個時候說這麼一句不是明擺著要和明鏡做對,難道剛才這一切你都瞬間遺忘了?這位曾叱吒巴黎證券界的翹楚、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改色的明長官根本不敢違抗他大姐半分,你僅憑著一股意氣之爭還想贏明鏡?只能說你挑錯了敵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實力層面上的,勇氣可嘉,那句名言說的真好『不作不死』!

  原本要走的明鏡停步,扭頭,對於汪曼春的挑釁沒有回避「汪小姐,我想給你一個忠告!」轉過身,正對汪曼春「過去的事情,你還是忘了的好。」聲音聽起來十分柔和。

  但桃夭知道汪曼春的難堪就在下一秒。

  「你只不顧是我家明樓翻過的一本書罷了,哼,當然也許他興趣來了,可能還會在重新翻上一遍。」果明鏡後面的話語可就沒那麼順耳了「但是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明鏡活著,你這本書,永遠落不到他的床頭上!」

  汪曼春眼淚都快下來了,還是硬撐著維持剛才的模樣「您可別把話說絕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

  「嘭!」

  「汪曼春!」

  明誠看見桃夭手裡的酒杯摔碎了。

  明樓和一個酒杯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讓汪曼春後面的話沒說下去。

  汪曼春沒想到明樓會如此厲聲的喝阻自己。

  明鏡冷笑「你終於把話說明白了。」她信步走向汪曼春「我也告訴你汪曼春,我明鏡今天要是有個三長二短,你以為明樓能讓你活過明天嗎?」

  先用明樓再用汪曼春,這連續的耳朵也算給了汪芙蕖很光亮的二下啊,這位明家大姐,不愧是明家掌門人,真夠厲害的。

  「我們家明樓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她自信十分。

  這個您還未必真清楚。桃夭繼續心裡活動。

  汪曼春的失敗顯而易見,汪芙蕖也待不住了「大侄女,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是何必嘛。」你已經達到目的了,這沙龍的難堪也肯定是汪家的了。

  明鏡得了便宜還賣乖「哎呀,汪叔父,這是您的侄女在開口咒人,她在這裡自取其辱,都是拜你們汪家長輩所賜,我對你們汪家的家教,實在是不敢恭維!」

  汪曼春眼淚劃下。

  明鏡也算見好就收「對不起,打擾各位的雅興了。」微微施禮,這回是真要走了「告辭了!」

  「阿誠。」明樓只能容姐姐鬧了這麼一場。

  阿誠跟上明鏡「大姐,我送你!」

  明鏡這才想起還有阿誠「你是真聽明樓的話啊。」

  阿誠無辜,卻只能跟著她離開。

  明樓轉回,抬手,面對剛才的風波還能保持有禮有節「諸位,抱歉,真是非常抱歉。」走到中間「明樓回滬因公務纏身,沒來得及回家向家姐稟告,所以才有了剛剛這場風波,再加上家姐想來脾氣火爆……」

  倏然,二聲槍響陡然而起。

  明樓和汪曼春都不由抬頭。

  桃夭也警覺:聽槍聲好像是在酒店裡。

  去送明鏡的阿誠就這樣沖了回來,但找的不是明樓「桃夭,南田課長打死了你的人,抱走了明瑞!」

  桃夭幾乎是在下一秒就沖了出去。

  明誠看向明樓,不等他如何自己也先走了。

  桃夭沖出大廳,阿誠在後面跟著。

悠于 2016-8-8 13:53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二人追到酒店大廳。

  「南田洋子!」桃夭聽到了明瑞的哭聲,怒吼一聲。

  明瑞被高木抱著,大概是因為害怕哭的很厲害「媽媽,媽媽……」

  南田洋子微笑的看著追出來的人「美智子小姐,我現在再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和特高課合作?」

  明鏡走到一半發現日本人,不想接觸是避開的,但她剛想回頭讓阿誠給自己另找一條路卻發現阿誠不在了,所以她在大廳還未離開。

  桃夭的出現不意外,意外的是阿誠出現在她身邊,好像就是阿誠去告知的。

  桃夭獨自走向南田洋子。

  南田洋子身邊的日本兵大概有二十人。

  「你先把孩子還給我,其他事情都好商量!」桃夭邊走邊握緊了拳頭。

  「商量?」南田洋子露出了凶光「我也以為我們好商量,可你父親對穗子做了什麼!她才17歲!」她的中文並不流利,也是來中國後因為工作需要學的,現在如此憤怒的時候自然是日語。

  「所以呢?你想公報私仇,傷害我的兒子為你妹妹報仇?」桃夭也用日語反問「如果不是你先指使汪曼春綁架明瑞,你妹妹就不會出事!」

  南田洋子惱羞成怒,拔槍直指桃夭「你可以為梅機關工作,為什麼不答應與我合作!」這不是自己的錯,而是傅桃夭你的錯。

  「我重視只有我的家人。」桃夭面不改色「你本來就應該想到綁架明瑞就是斷了我們之間尚存的可能性!」

  南田洋子知道她不懼怕,槍口一轉對準了明瑞。

  明瑞掙扎著,哭的撕心裂肺「媽媽,爸爸,爸爸……」

  明誠也握拳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行動,但是南田洋子竟然把槍口對準了明瑞,加上孩子哭的那般淒慘,聲聲如刀紮在自己心頭。

  明鏡看著這一幕:雖然她不認識被威脅的日本女子,也覺得這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紛爭,可竟然拿無辜的幼兒威脅母親,這也太過分了!

  「你說過你可以用你的智慧,我則用我的忠誠,如今穗子用了她的身體,那麼你的兒子要為大日本帝國的聖戰付出點什麼呢?!」南田洋子現在怒火攻心,一意孤行到底了。

  傅桃夭低吼「我先生是中國人,所以我兒子是中國人,他才四歲,你的帝國何時淪落到要一個四歲的中國孩子付出了!?」

  南田洋子看見了汪芙蕖、明樓、汪曼春,一條更惡毒的念頭在腦中浮出,狡笑道「是啊,你兒子的父親是中國人,可是他也正為大東亞的共存共榮努力著,你是日本人,他是中國人,你們的兒子就是最好的共存共榮代表,我想明日的報紙頭條就將你可愛的兒子做為這樣的代表如何?文章的標題應該是這樣的吧……」抬手揮動,用中文說出「新政府財政司首席經濟顧問明樓先生與武田弘一大佐獨生女的愛子做為日中和諧的代表……」

  明樓怔色,直盯住洋洋得意的南田洋子,目光深處有了殺意。

  「南田課長!」只聽外間有人高聲喝阻。

  突然,酒店裡又沖入一隊日本人。領頭的人不由分說一把奪走高木手上哭的快岔氣的明瑞。

  南田洋子迅速反應,對準來人。

  一時間二隊日本人拔槍相向,劍拔弩張,互相叫囂著讓對方先放下槍,互不相讓的態勢把現場其他人嚇的半死。

  南田洋子看見對方軍裝和軍銜。

  「師哥,什麼愛子?」汪曼春其他的沒聽到,就聽到明樓的名字,還有愛子!愛子是哪個日本女人的名字嗎?

  南田洋子是看見汪芙蕖身後的商客們故意用中文說的。

  明鏡也聽見了。

  「媽媽——」明瑞就哭著找媽媽。

  桃夭沖上前,從那日本軍人懷裡奪回明瑞「沒事,媽媽在這裡,明瑞別怕!」靜靜抱住兒子。

  明鏡看到這一幕:怎麼回事?誰叫明瑞,誰是武田弘一的女兒,誰是愛子?「阿誠,這到底怎麼回事?」

  「小姐,你受驚了。」來人對著桃夭立定「我來晚了。」

  「她殺了父親派給我的人。」桃夭抱緊兒子「加藤,我想先帶孩子回房間,他一定被嚇壞了。」

  「好的。」加藤少佐能體諒做母親的「這裡留給我處理,小姐儘管放心。」

  「師哥!」汪曼春見明樓動也不動。

  明鏡不傻,上前「阿誠?」

  桃夭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是緊抱孩子,對著嚇在一邊的酒店經理「請給我新的房間……」

  「去我的房間。」明誠拉過她「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明瑞的。」

  汪曼春一震,轉頭。

  「阿誠先生真是明先生的好管家。」南田洋子知道了對方是誰「對主人忠心,所以對小主人也一樣疼愛!」

  桃夭突然將明瑞交給明誠,大步而回,奪過加藤帶來一人的□□「南田洋子,明瑞姓沈,他父親叫沈西林!你敢毀了我的家庭,我就敢殺了你!」直指她的額頭,她的姿勢有些怪異,可能是因為不習慣用槍,雙手還微微顫抖著。

  「姓沈?」南田洋子怒視傅桃夭「事到如今還不肯承認?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怕別人知道你的兒子是明長官……」

  「因為我是孤兒,你不知道嘛,我在巴黎孤兒院長大,雖然被人收養,可他們不是我的親人。」桃夭衝動萬分,怒吼著「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你卻想要毀掉它,你說我會不會殺了你!?」

  「桃夭!」明樓走出了,阻止的奪走她手上的槍,將她拉回,然後走到明誠身邊抱過明瑞「南田課長,你不是就想說明瑞是我兒子嘛,不管是為了什麼都會有好的方法解決,非要拿孩子脅迫?他才4歲,什麼都不懂,他不懂這個世界的明爭暗鬥,你爭我奪!」

  明鏡張大了嘴。

  汪曼春也完全不能置信。

  南田洋子笑起「明先生現在倒敢承認了!」

  「我其實一直都沒有不承認,是桃夭太過生氣我和曼春之間的糾葛,不願意讓我與明瑞相認。」明樓讓明瑞趴在肩頭,拍著他的後背「我倒是要謝謝你把這一切當眾說出來,現在好了,她不想讓我和兒子父子相認都不行了,多謝南田課長!」

  汪芙蕖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色:明樓竟然和武田弘一的女兒有個兒子!那豈不是更加養虎自貽了嘛。

  汪曼春往後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明鏡驚呆:父子?弟弟明樓和日本女人生了個孩子!?好,真是太好了!

  「把孩子還給我。」桃夭輕聲說,努力克制著,似乎對他的承認並不認同。

  明樓知道這樣的場面下是無法解釋什麼的「阿誠你送大姐回去,我送她們回我的房間。」

  明誠點頭「好,大姐,我先送你回去!」

  「媽媽。」明瑞不安心的動著身體。

  明樓把他還給她。

  桃夭抱過他,並沒有和明樓走在一起,反走向了外面「加藤,送我回天津,我要回天津!」

  「桃夭!」明樓長臂一伸將她拉回,這次索性是拉到懷裡「他是我兒子!」

  「住口!」桃夭回轉怒喝「你沒資格說他是你兒子,我懷他的時候你在哪裡,我生他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在巴黎的時候就沒有想挽回我,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一回來去找的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明樓,別想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間!鬆手。」掙扎開,退了一步,昂起下顎「正如你大姐剛才所言,我也有幾句話想對你說清楚,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還是忘了的好,在巴黎我沒有回頭,在中國更不可能,我,這本你翻過的源氏物語一點都不想落在你的床頭!請記住,我的兒子姓沈,他是中國人,他父親叫沈西林!」恢復過往靜怡的姿態,抱著孩子,走出酒店前廳。

  高木讓人收了槍「加藤少佐,這件事……」

  「你們自己去解釋,我會將我看見的如實彙報給武田大佐。」加藤也讓人收了槍「南田課長,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像一個帝國軍人,這件事我也會向特高課方面提出抗議。」

  南田洋子胸口起伏的很厲害,卻拿加藤毫無辦法。

  「課長。」高木很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南田洋子情緒會如此失控不僅因為雲出號被炸成,更因為她無意間發現了自己的妹妹竟然出現在直對士兵開設的慰安所裡,略加調查和詢問就能知道是誰做的這一切,對方不掩飾也是為了警告她。

  明鏡不理會他們日本人之間的問題,只是走到明樓面前「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釋!」哼!扭頭就走。

  明誠跟隨其後,護送她離開。

  「明樓,怎麼還會鬧出一個孩子來?」汪芙蕖想要確定。

  明樓佯裝笑出「抱歉老師,讓您見笑了。」目光越過眾人對上汪曼春。

  汪曼春咬牙咬唇,雙眸紅通,頰上都是淚水。

  汪芙蕖回頭也看了侄女一眼「曼春這麼多年一直在等你啊,唉,怎麼會這樣呢?你是傅桃夭孩子的生父……這這這……」

  汪曼春也是扭頭走人。

  「曼春!」明樓急步去追「對不起,諸位。」碰到了其他人打了招呼「曼春!」

  但是汪曼春跑了出去。

  明樓停住追趕腳步,深呼吸了一下,推推眼鏡,回頭望著南田洋子離開的背影:南田洋子,好!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原本明樓想利用下午的時間給汪曼春和梁仲春開過會,但南田洋子的出現打亂了一些時間上的安排。

  他讓阿誠打聽到了桃夭現在的所在,親自上門。

  那位武田弘一的幹將加藤少佐去上海特高課了。

  桃夭見了他們。

  「明瑞呢?怎麼樣?」明樓對南田洋子起了殺心,因為他知道了這個女人在明瑞面前開槍打死了原先跟著桃夭的那二個日本人。

  桃夭沒讓他們見孩子「哭鬧的很厲害後睡了,加藤帶來了保姆。」

  阿誠跟在明樓身邊「你不讓大哥看,讓我看看。」瞧出她有幾分生氣「當時大姐也在場……大哥今晚回家,生死未蔔。」說嚴重幾分。

  「你大姐看上去真厲害。」桃夭倒挺喜歡她爽快的脾氣,壓低聲音「汪曼春怎麼樣?肯定會對你有所影響,會不會影響你的計畫?」

  明誠看了明樓一眼。

  明樓知道她是從自己對汪曼春的表面態度推測出什麼來了「計畫是改變的,條條大路通羅馬,說不定我搭上武田大佐這座橋更容易達到目的。」

  「怪我太輕敵了。」桃夭愧疚「以為身邊有日本軍人保護,南田洋子不敢如何的。」林錫章還提醒過自己,只是沒想到南田洋子竟然意氣用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能做的交給我。」想要彌補,這也是他們之間不需要解釋也完全默契的信任。

  「什麼時候回天津?」明誠悄聲問「孩子還是讓醫生來檢查一下比較好。」

  「我明天就動身。」這次由加藤的保護,又出了這樣的事所以上海的事情不需要她處理了「十一點的火車。」

  「我想看看他。」這次是明樓親自提出。

  桃夭搖頭「不要見,人都是感情動物,不管你掩飾的如何出色,總會無意間流露出一些東西;而汪曼春是女人,在情感方面女人的直覺是很可怕的,她要是察覺出什麼來對你就危險;而且你們感情越深,說不定以後對明瑞的傷害就越大,走吧。」

  「桃夭!」明誠對於她的不近人情不解。

  明樓阻止「沒事,不見就不見吧,我已經知道他很好了。」這便就足夠了。

  桃夭走向落地窗「再見。」背對他們。

  明樓這才覺得她的背影如此單薄。

  桃夭聽到開門聲和關門聲,低頭抱住自己手臂,深呼吸了一下,強打精神想去往隔壁房間。

  轉頭。

  明樓站在沙發邊,嚴肅「他是不是不太好?」那麼洞悉一切。

  「他發燒了,醫生說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對於他一直以來對事物的觀察力還是有所瞭解,所以更是無奈「你去忙吧,我會照顧好他的,你不是說男孩子就該摔打摔打,這樣才能強……」

  明樓邁步,打開了連同隔壁房間的那扇門。

  那個房間裡保姆和護士都在,看見他出現都抬頭。

  明樓朝她們微微頷首,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明瑞痛苦的□□,小臉因為發燒而通紅,呼吸聲很大,胸口起伏著。

  明樓到他床邊,蹲身。

  桃夭也走了過來,遞給他降溫用的濕毛巾。

  明樓接過,小心的擦他小臉「打過針了,吃什麼藥?」

  「都已經讓人看過了,現在要等他自己退燒。」他們來之前她就在照顧「你看過他了,走吧。」

  「他燒退了我就走!」明樓固執起來。

  桃夭別開臉「你要是不走我就讓人來請你走。」因為護士和保姆也在場,所以她的態度也很強硬,只是為了不吵到孩子,所以聲音很輕「就別再害我了,你和南田洋子一樣想毀了我的家庭嗎?」

  明樓握著毛巾,站起來「我從沒這麼想過!」

  桃夭讓護士和保姆繼續工作,指向大門「可你所作所為就有可能毀滅我的家庭。」眼睛盯著他:明樓,快走,這裡也有監視的眼睛,別給北方局的同志添麻煩「你該清楚我對家的渴望,你我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有家庭有先生,我必須對他們負責,離開!」

  明樓讀出她眼睛裡的意思,沉默了一下,沒有說什麼,頹唐的深呼吸了一下「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思。」離開了房間。

  桃夭似是無法承受這樣的感情起伏,單手捂住了嘴。

  「小姐。」保姆上前「現在明瑞少爺的身體要緊,你可千萬別倒下。」

  「我知道。」她努力平復著。

  明樓走出,卻不由停步回頭。

  「明先生。」加藤這時走了進來,正看見回頭面露不舍的明樓。

  明樓轉頭「哦,少佐是?」從他的軍裝看出少佐軍銜,但還是詳裝不知來人身份。

  「我是天津憲兵司令部的加藤。」加藤自我介紹「你好,明先生。」

  「你好,加藤少佐。」明樓伸手。

  加藤握住後放開「你來看明瑞少爺?」

  「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也很擔心他。」明樓似是掩藏著苦悶「明瑞發燒了,可是桃夭趕我走。」

  「也不能怪小姐,她這幾年夠苦的。」加藤還是為桃夭說話「您可能不知道,生這孩子美智子小姐是九死一生,身體直到現在都不算特別好;為了大佐和沈先生,破譯電文的時候也是連軸轉,她不肯讓孩子與您相認定有她的苦衷,還請明先生體諒。」

  「是,這件事我是有過錯的。」明樓放出低姿態「一定會前往天津向武田弘一大佐當面致歉。」

  加藤就是願意看中國人在自己面前服軟,不過他更覺得這次上海之行沒白來:特高課的南田洋子當眾揭穿了一場桃色新聞看上去是給武田大佐抹黑,實則不過是黔驢技窮,想要轉移出雲號被炸的一事;但想必在大佐的安排下,雲出號的事情是不會這麼容易被揭過,至於面前這位明先生,雖然是經濟司的顧問,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這個絕對可以利用,南田洋子利用汪曼春把持76號的局面該被打破了「明先生若能來天津,我相信大佐閣下一定會很高興的。」

  明樓也是不便久留。

  加藤目送他離開。

  ——

  明誠開著車,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南田洋子肯定是被逼急了,出雲號、她妹妹,然後是影子,特別是影子,汪曼春難辭其咎的話她對76號的掌握就會瞬間消失。」

  「沒錯,所以她才鋌而走險。」明樓看的很清楚「她其實也在警告遠在天津的武田,如果太過追究汪曼春的失職,那麼明瑞就可能會有危險。」

  「那武田有沒有機會借著這個機會處死汪曼春?」明誠覺得他們內部鬥的越厲害越好。

  「武田雖然是梅機關北方機關長了,不過他對上海的掌控還沒達到可以一擊即中的地步。」明樓保持冷靜客觀「除非武田真的不在乎明瑞,不然他應該很清楚就狗急會咬人。」

  「那?」明誠看後視鏡「大哥覺得他對桃夭、明瑞的態度是?」

  「利用也珍惜!」明樓得出了自己的觀點「桃夭幾乎是兵不血刃的讓汪曼春親自送回了孩子,從這點就可以證明,武田弘一在日本軍部的力量不小;但明瑞的失蹤也透著蹊蹺,就汪曼春手下的道行,如果沒人幫助是根本無法從天津帶走明瑞的。」

  「大哥的意思是這件事和武田有關係?」明誠都不由想要回頭「他知道桃夭的身份?」如果是這樣,她和明瑞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他大概是想試探桃夭的底細。」明樓心中有了一個想法「桃夭不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雖然通過胎記、花簪可以確定她的身份,但是她的過往定然還是會讓武田弘一這個老牌的日本特工懷疑;而我想武田弘一已經不滿足于對天津的掌控,但是天津的成功又讓他嘗到了甜頭。」

  「所以他要更多的控制桃夭?」完全有這個可能「在沈西林的幫助下,他幾乎讓天津的反日活動銷聲匿跡,也增加了他自己在軍部的砝碼,這還不夠?」這也是讓武田弘一迅速升職的原因。

  「不夠!沈西林雖然是桃夭的丈夫,但是他不是日本人,武田弘一肯定更希望幫助自己的是血親;也許在他看來這個時候只有血緣關係才不會出現背叛。」明樓也知道為此沈西林和桃夭做了大量的工作,天津看起來的安定實則是大隱於朝,北方局的同志在天津很多機要部門任職,而軍統和中統在天津幾乎無法立足也使沈西林備受武田信任,當然為此北方局也損失了在天津的幾個電臺和據點「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有可能通過這樣的事情讓桃夭知道她需要自己,也想讓桃夭自亂陣腳,如果她有什麼不能告人的背景說不定就會因為露出馬腳。」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明誠聽了他這麼分析真是嚇出一身冷汗「天津可不能亂。」

  明樓不再說話:天津能變成現在這樣,是北方局乃至更高領導都沒想到的,天津於整個北方都至關重要,通過東華洋行的點,大量的西藥、面紗、軍需物資、甚至還有軍火都通過偷樑換柱和魚目混珠等手段進入了急需的地方;所以桃夭在香港的事並沒有被追責,因為他們付出的東西也許是常人都無法想像的。

  「我聽南方局的同志說過,她破譯出的敵方情報,可讓根據地挖出了不少日方派過去的間諜;重慶那裡的日本間諜則用的都是中統的名義,范江海這次又炸沉了出雲號。」明誠一邊開車一邊說「看來我們的局座要睡不好覺了。」

  「所以我才更擔心,死間計畫會不會提前實施。」這也是有利有弊的「上次的爆炸查的怎麼樣?不會是重慶越級指揮吧。」

  明誠看著前面「我們在重慶的人回復,實施的人是天津軍統站,但是提供計畫和裝備的是……」遲疑了一下。

  「王天風!?」明樓想到了這個瘋子:很簡單,天津軍統站的人是被桃夭『趕』出天津的,自然對她是恨之入骨,而能在上海實施這麼一場瘋狂的行動肯定有十分熟悉的人給他們提供了方便,王天風對上海太熟悉,他也很清楚如何順利進出上海,這不是常駐,而只是一次瘋狂的報復「他要幹什麼!他已經帶走了明台,還要對桃夭和明瑞做什麼!」低吼。

  「我覺得他想試探桃夭的身份。」明誠給出自己的判斷「桃夭能感覺出他的特工氣息,說不定他也察覺了桃夭在飛機上表現中的蛛絲馬跡,如果桃夭不是軍統或者中統,我覺得他會得出自己的結論!」

  明樓雖然生氣,但是也知道明誠說的不錯「不是重慶的人,就可能是日本或者延安,如果猜測她是日諜到也沒什麼,她現在本來就有日本身份。」

  「就怕瘋子不這麼想。」明誠說出自己的擔心「桃夭說過國共在抗戰勝利後也進入了你死我活的大戰,重慶也會在抗戰後期勾結日本人瘋狂的對我黨同志展開血腥清洗和殺戮,我們不得不防。」

  「王天風沒有證據能指證桃夭是延安的人,因為有人設定了她的日本身份。」明樓現在有一種感覺,她其實是被派到這個時間段來的,雖然桃夭一直否認有這樣的科技,但他始終覺得她的出現是有預謀,當然桃夭似乎也是被瞞在骨裡「現在畢竟還在抗戰時期,就算瘋子有所懷疑也不會有所行動。」暫時不用擔心。

  「回家嗎?」明誠問。

  明樓抬腕看看時間「去辦公廳,影子的事,必須和他們談一談;你待會兒聯繫汪曼春,然後親自去接梁仲春。」話的最後一句透了一點意思。

  「這個時候汪曼春會來見你嗎?」明誠可不敢保證,想起桃夭也曾和自己說過的事:這二個人總能想到一塊兒去。

  76號的雙春,汪曼春有大哥出馬,梁仲春則就該自己負責。

  「會的。」明樓很瞭解汪曼春「她需要我的解釋!」垂眸:『我這本你翻過的源氏物語一點不想落在你的床頭!』可真會現學現用!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美智子,你別太傷心了,這件事爸爸會幫你壓下去的,只是沈君那裡?」武田弘一在電話裡儘量安慰著「都是爸爸考慮欠妥,明瑞現在怎麼樣?」

  「我會告訴他的,他並不知道明瑞的爸爸是誰……明瑞的燒有些退了,爸爸,我想儘快回天津。」桃夭聲音聽起來非常疲憊,原本的強硬態度也軟化了不少。

  「好,爸爸到火車站接你們。」武田弘一其實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對南田洋子起到什麼樣作用,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時候出雲號會被炸沉「美智子,上海最近有大事吧。」

  「大事?」桃夭不解「什麼大事?報紙上好像沒登什麼,不過就是洋行說船運方面好像停航了,也不知為什麼,上海貨物碼頭都是運不出去的物資,洋行的貨也堆在那裡,不過我會想辦法走其他路徑;爸爸,洋行裡的人對我說是艦艇被炸,所以航道才封鎖了,您知道什麼嗎?」

  「這件事特高課還掩著,但是我得到內部消息說出雲號出事了。」武田弘一對她到沒有隱瞞「所以最近洋行的貨都不要走水路。」

  從這話裡桃夭聽出了武田弘一在特高課有『耳朵』「好,爸爸……」

  「還有什麼事?」武田弘一聽出她的猶疑「是沈君?你若不好說,爸爸找他談。」

  「不是,爸爸。」桃夭否認「是明瑞生父那裡,我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牽扯,爸爸不要找他們麻煩,好嘛。」聲音裡透出懇請之意。

  「美智子,你不會到現在還沒忘掉那個男人吧。」武田弘一有些生氣「那個男人無情無義……」

  「可是爸爸,他是我的初戀!」桃夭放低姿態「所以他忘不了他的初戀我能理解,我也和他說清楚了,明瑞的爸爸是西林,這點不會改變;所以您就不要找明家的麻煩了,如果再有什麼往來牽扯,明瑞以後大了知道您對他生父如何的話也不好,不管怎麼說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明瑞的存在,所以爸爸,我求您了,別傷害他還有他的家人!」

  「唉——」武田弘一歎口氣「你還是心裡有他!就像我一直想著你母親,她過世後我也不想再找……好吧,我答應不傷害他和他的家人。」

  「謝謝爸爸。」桃夭深呼吸著。

  「照顧好自己,別太累了。」武田弘一心疼女兒「放心,一切有爸爸在。」

  桃夭抿唇「嗯!」

  ——

  「……今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阿誠先生啊。」梁仲春坐著阿誠的車,看似閒聊客套。

  阿誠車開的很穩「好說,好說。」

  「阿誠先生,我聽到一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想要向您打聽一下。」梁仲春探身往前「也是一個朋友告知的,是關於在上海酒店裡……」

  「梁處長,有些事知道了放在心裡就好,不要隨便打聽。」阿誠婉拒「特別是關於上面的事,知道的太多,並不好!」

  梁仲春碰了一顆軟釘子「也是也是,您和沈夫人,也就是武田美智子小姐也很熟吧。」

  阿誠笑而不語。

  梁仲春見問不出什麼來只得作罷,心裡暗忖:汪曼春,這次你的對手可不弱啊。

  市政府大樓。

  梁仲春來的時候,汪曼春也已經換軍裝等在了明樓辦公室的外面。

  她很沉默,不打招呼也不說話。

  梁仲春看得出她受到的打擊可不小。

  等了很久,進出辦公室的人很多,但是明樓始終沒有請他們進去。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啊。」梁仲春的腿不好,站這麼久對他來說不太舒服,於是只能來回踱步緩解。

  汪曼春還是沒有說話。

  陡然門開,有幾人壓著一個求饒的男子從他們面前走過。

  梁仲春不認識「誰啊?」

  汪曼春倒知道「訓練部次長的侄子,半個月前,他以教官的身份在新兵營侮辱了一個女兵,日本人礙于他伯父的面子一直沒有處置他,想不到……」轉頭看向辦公室又緊閉的門「我師哥不怕事。」

  梁仲春面色焦灼「若有梅機關做靠山,多少事都不怵。」

  汪曼春怒瞪「師哥靠的是他自己,不是其他!」

  門開了,阿誠從裡面出來「二位,明先生請你們進去!」

  梁仲春和汪曼春各自走入。

  辦公室裡。

  明樓斜坐,單手掐著鼻樑,閉眼,似是十分煩心模樣「關稅的總數,每個月至少要保證在兩千萬,統稅多少?」

  三個秘書正執筆記錄,其中一人開口「須一千三百多萬。」

  「現在半數都不到。」明樓看著檔「通知中儲銀行總務處的馬副處長,我們可能要調用他們的儲備金。」

  「是。」

  阿誠見縫插針「明長官,梁處長和汪處長來了。」

  明樓也是一身黑色的制服,轉頭看了一眼,合上文件,對秘書說「你們先去工作吧。」將手裡的檔合上,放在辦公桌的左側,轉回位置正對二人。

  二人也上前,中規中矩的向他報告。

  「請坐吧。」明樓拿出官面,對阿誠使出眼色。

  阿誠會意,也離開了。

  明樓拿出事先就準備好的東西,遞出。

  梁仲春和汪曼春不敢怠慢接下。

  「這是一份上個月的暗殺名單。」明樓秉公面對二人「僅僅一個月,新政府就損失了新任官員21名,21條人命,幾乎每天都在死人。」

  「明長官。」梁仲春坐不住,立刻起身彙報「我們已經盡全力補救,不僅如此,我們還槍決了在押的45名抗日分子,以示報復,我們還會……」

  「報復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明樓不留情面的打斷了他的辯解「我們的目的是要有效的控制暗殺。」起身,走出辦公桌「說到抗日分子的槍決名單,這45個人裡竟然有一個14歲的賣花姑娘,罪名居然是破壞案發現場,擾亂治安。」

  梁仲春低下頭了。

  「這是□□嗎?這是重慶分子嗎?」明樓犀利的指出他們辦事的疏失「這是——草菅人命!」

  梁仲春不敢看他。

  「還有。」明樓走到梁仲春身邊「我記得梁處長是中統轉變分子吧。」

  「是。」這個梁仲春無法否認。

  「難怪了!」明樓似是了然「這份槍決名單裡有18名原中統分子,有的已經退出了中統,而梁先生與他們素有嫌隙,所以千方百計捉了來定了死罪,你的心根本就沒有放在保護新政府官員上,而是一心去抓捕自己的宿敵,這可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汪曼春對於明樓抓住這點不放有些意外。

  梁仲春想反駁,但是看見明樓的表情所有的話都無法說出來。

  「當然,你也有你的難處。」明樓話鋒一轉「做情報工作的,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走回辦公桌後「我完全理解你的性子,但是不知道梅機關的人是否會理解你的做法。」

  梁仲春一聽就知道重點其實是在這裡「明長官……」

  明樓坐回位置「我希望將在我的辦公桌前不要再出現類似的報復殺人名單,梁處長,以為如何?」

  「我保證!」梁仲春立刻表達他所希望聽到的回答,希望明樓這一次能保住自己。

  明樓滿意「好,我要的就是梁處長這句話。」抬手,示意他落座。

  梁仲春就知道這次不好過關。

  「新政府正在用人之際,我們之間必須達成一種共識,保護新政府的安全為第一要緊之事。」明樓向二人指出,然後看下汪曼春「汪處長,我看過你的工作檔案,說實話,我不敢恭維。」搖頭「76號情報處至今未曾破譯過敵方一套密碼。」

  汪曼春提起此事就生氣「明長官,我不是學破譯出身的。」

  「所以汪處長就指使手下去綁架了能破譯密碼的人的子女,想以此來完成自己的工作嗎?」明樓撕破了這層窗戶紙。

  汪曼春聽他話裡帶刺「明長官這是在指責我嗎?」

  「汪處長,我是在告訴你,我需要儘快看到你的能力和效率。」明樓並沒有大聲,依然保持剛才的語速和語氣「而不是靠綁架、威脅孩童來完成破譯情報的工作,這是你的工作,而不應該推給其他人去做,如果要其他人來完成你的工作,那麼我不知道76號還需要你做什麼?」

  「明長官!」汪曼春站起身。

  「這次中統的影子被抓,不過一個晚上人就沒了,這件事就足以說明梁處長和你的工作能力存在很大問題。」明樓不在意她的怒氣,繼續說道「心力衰竭,你們事先就沒有發現一點預兆?」

  「明長官,真的是沒有,審訊的過程都有人在場。」梁仲春解釋「他就是突然昏迷了。」

  明樓抬手,阻止他解釋下去「現在說這些都無補於事了,這個影子對梅機關很重要,武田弘一已經直接致電周佛海先生,使我們非常的被動;現在最關鍵的是梁處長要協助梅機關對影子的死進行內部調查,汪處長則需要拿出能力,哪怕是破譯出一套敵方密碼,都足以讓人知道你是有能力繼續留在情報處處長這個位置上的,你要讓人看見你的能力!」

  梁仲春偷眼瞧了汪曼春。

  汪曼春不甘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我對數位和密碼之類並不敏感。」

  明樓起身,走到她身邊,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汪處長,你當然可以在76號裡心情輕鬆的看打看殺,或者是身體力行的親殺親埋,雖然這並不是一個情報處處長應該做的,但記住,再強的巾幗英雄于亂世中也不過是依附於強權的一翼,所以你該懂得放翼收翼,甚至是減翼,只有這樣才能始終立於不敗之地,而我,就是在替你減翼!」

  汪曼春坐下後側眸。

  明樓彎下身體「只有當面潑你冷水的人,才是親人。」他此刻卻想起了桃夭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你潑給我的冷水,遲早有天我要燒開了還給你!』柔聲「你,懂我待你的心嗎?」

  汪曼春望著依然如昔的他「師哥,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起爭執,只是早上發生的事,我……」

  明樓微笑「這次影子的事情已然如此,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梁仲春聽這個意思明樓大概能幫他們擺平此事「是,卑職以後一定盡心盡力。」

  「師哥,你有什麼辦法解決?」汪曼春起身就握住他的手臂「難道你要去天津當面見武田大佐?」

  明樓看著她緊握自己的手臂「你們先調查清楚影子的死因,還有西子樓外的爆炸,一定要抓到兇手。」

  「是。」梁仲春知道這也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汪處長的工作重心也要放在情報上,其他事情暫時不要接觸。」明樓告知她「希望你能和梁處長通力合作,儘快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這樣我們就能對那位大佐有所交代,同時也證明76號的工作能力和辦事效率都是優秀出色的。」

  「你是不是要去求她?!」汪曼春敏銳的察覺到「師哥!」

  「梁處長、汪處長,談話就到這裡,你們都可以出去了!」明樓不露聲色,官腔十足。

  汪曼春著急「師哥……」

  「曼春,記住我的話,收翼減翼。」明樓意有所指。

  梁仲春也先走出了辦公室。

  汪曼春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確定梁仲春離開後重新入內「師哥,難道你不想解釋嗎?」

  「解釋什麼?」明樓反問「你我分開這麼久,你知道我在巴黎有過女友。」

  「你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性子和你差不多,倔強的很,也許當初我看上她的也正是這一點。」明樓平心靜氣「她非要說我心裡還有一個女人,吵鬧不休,我們就分開了,她也回國;後面的事你都知道。」

  「她就沒有去找過你?」汪曼春非常不甘心的不是傅桃夭偷生了孩子,而是自己在無意間讓他們二人再有聯繫起來「可南田課長說那些話的時候我看你好像已經知道了。」

  「其實這也該謝謝南田課長。」明樓明面上說謝「上次舞會的時候她和沈夫人的一段對話無意間讓阿誠聽到,阿誠便問了她,她矢口否認,但孩子的年歲放在那裡,她可以不讓我和孩子相認,卻無法欺騙誰。」

  「她不讓!?」汪曼春不理解「這麼說她不想回到你身邊?」

  「我說過她的性子和你一樣倔強,認准的事情不會回頭。」明樓靠著辦公桌前「當初她在巴黎還是被收養的孤兒身份就完全不屑我的身份和地位,如今她找回了生父,更不會需要我了。」

  「我說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你這個人。」汪曼春抬眸看著他「師哥,她……」

  「她很重視家庭,也許從小的孤兒身份讓她非常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明樓歎息「這樣的女人是不會放棄她現在擁有的,更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壞它。」

  汪曼春走上前幾步「師哥,那你會不會認那個孩子?」

  「我不知道!」明樓看似說的是實話「我沒有和他相處過,雖然是我的孩子,但對我來說他也是陌生孩子。」

  汪曼春知道「他們明天就會回天津。」試探他的態度。

  「是嘛。」裝做不知,淺笑。

  「師哥……」

  「現在想來,她有句話說的也許是對的,我就是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尋某個人的影子。」明樓搶斷了她「曼春,不要想太多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悠于 2016-8-8 13:53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下午六點。

  明樓看似心情不錯的邁步出了市政府大樓,阿誠已經準備好車在等,見他出來,開車門;明樓直接上車,車子啟動駛出。

  行駛中。

  「去竇樂安路咖啡館嗎?」阿誠問他,他們今日約了黎叔。

  明樓剛才的愉悅表情早就煙消雲散「直接回家。」家裡還有一場更大的戰役等著自己。

  「我們約了黎叔。」阿誠重申,以為他忘了。

  明樓略顯疲憊「現在見他時機不成熟,再說,今天我要是不回去,大姐能饒得了我嗎?」

  阿誠透過後視鏡「要不我去吧。」應該儘快和上海地下黨組織取得聯繫。

  「你也不要去。」明樓不贊成「出雲號剛剛出事,日本人一定瘋狂報復;他們應該接到了要求他們暫時靜默的命令,必須等這陣子過去。」

  「日本人真的沒法複製一艘假的出雲號了?」阿誠還是怕功虧一簣。

  「那會需要很久。」明樓微微垂眸「她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都計算其中,上海的航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特高課就是想瞞都已經未必瞞得住了。」

  阿誠彎起嘴角。

  「啟明星其實就是金星,雖然觀測耀目,但並非總是代表著吉祥。它時而在東方高懸,時而在西方閃耀,讓人捉摸不透,恐懼也就因此而生。」明樓話語中有一股與有榮焉之感「黑暗裡,堅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陽;長夜裡,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忍辱負重,周旋待機;搏殺中,悄然而起,斃敵無形;名字無人知曉,功勳不被知道。」

  阿誠聽著他用醇厚的聲音念起一段「汪曼春,怎麼樣?」安撫住了嗎?

  「她們明天離開。」他卻連送都不能。

  「大哥,向上級請示一下,小桃子一直說『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行』?」阿誠知道這是妄為,卻還是說道「今天大姐知道了,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放你過關的。」

  明樓不再說話。

  ……說話間,車駛入一座雅致的大宅。

  停車,下車。

  明樓走入了很久沒回的家,打開通往大廳的門,走入,環顧四周:想念的地方一切如舊,安靜充斥著每個角落。

  「大少爺,大少爺,您回來了!」有人打破了這份安靜。

  明樓聽聲音就知道是家裡的女僕阿香「阿香啊,幾年不見長高了。」她是家裡長大的,她父母也是明家的老傭人,可以說是明家的家生子。

  阿香本份的拿過明樓手裡的皮包。

  阿誠也相當熟悉她「還不快給大少爺泡杯茶!」

  「不用了。」明樓略感疲憊的轉身坐下「我現在啊,就想坐下來歇會兒。」將手上的皮手套摘下,想到接下來將要面對的,心累。

  阿香雙手拎著皮包,聲音可沒剛才那般歡喜了「大少爺,您別歇著了,也沒空喝茶;大小姐說了,您一回來就得去趟小祠堂呢。」

  雖然是意料之中,不過阿誠還是擔心的看向明樓。

  明樓摘下將手套摘下,了然「嗯,我知道了。」

  阿誠示意阿香「歇著吧。」

  阿香熟知明家規矩,自然退下。

  「大哥。」阿誠心裡明白這一關無論如何是過不去的。

  明樓將手套放在茶几上「沒事,這是免不了的嘛。」早就知道的事。

  阿誠只得點頭。

  兄弟二人都不由抬頭望向二樓某處。

  明樓起身,將大衣扣子解開,三步並二步的大步向上而去。脫下大衣,擱在手臂上,走到走廊盡頭,敲門。

  「進來。」屋裡傳出明家大姐的聲音。

  明樓開門入內,進門就看見在父母的牌位前的香爐裡燃起了香,將門關上,恭敬「姐,我回來了。」大姐背對自己站在神龕前。

  「跪下。」明鏡很平靜的命令。

  明樓不敢違逆,走到圓墊前,雙膝跪地,將大衣放在旁邊,然後筆直上身。

  明鏡未動「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打算住在酒店裡?」

  「大姐,你誤會了。」明樓辯解。

  「誤會?」明鏡的聲音嚴厲起來「今天你當著父母的面,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轉過身。

  「大姐,什麼怎麼回事?」明樓似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樁。

  明鏡心裡來氣「到現在你還不打算與我說實話?我明家家規不許子女在外放縱,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不敢亂來,可是今天,今天一個日本女人當眾說你與另外一個日本女人生了一個孩子!」

  「桃夭不是日本女人!」明樓知道這樣的解釋蒼白無力「她在巴黎長大,收養她的是一對華人夫婦,從小受到的也是中國理念和法國教育,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中國人!這些阿誠也都知道的。」

  明鏡深呼吸了一下,還記得那個和明台剛來家差不多大的男孩哭的那麼淒慘「那孩子呢?你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這是實話「分手後,她就回國了!」

  「你們有過……就沒想過去找她?」明鏡覺得明樓在這件事上怎麼這樣薄情寡義「你說她從小受到的是中國理念的教育,那麼沒結婚就和你……你都不想負責嗎?」

  明樓低下頭:不是不想負責,而是沒法負責!

  明鏡將他的沉默讀解成了另一種念頭「是因為那個汪曼春嗎?今天你當著父母的面,老實告訴我,你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汪曼春?」

  明樓抬頭,正色「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明鏡對他的回答給予了讚賞,坐下「好,還分得清忠奸善惡;那你回到上海後卻一頭紮進新政府漢奸走狗門下,你這不是附逆為奸嗎?這不是賣國求榮嗎?」

  「大姐。」明樓似是直言「明樓從小受姐姐教養,只知道精忠報國,哪裡敢附逆為奸,明樓若是有半點賣國求榮之心,願意聽姐姐發落。」

  「好。」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嘴,明鏡聽到現在他還不肯認自己的錯誤行徑,窩起的火更大了些「那麼請問新任財政司首席經濟顧問明樓先生,對於你的官階頭銜你有什麼可解釋的嗎?」

  「還不止這樣。」明樓不掩飾「還有新任時局策進委員會兼特務委員會副主任。」

  明鏡對於他的明目張膽還壓抑著最後一點耐心「你不要告訴我,你這是在曲線救國,接著說。」

  「說什麼?」明樓聽不懂似的反問。

  明鏡反詰「你不打算解釋嗎?」

  「解釋什麼?還怎麼解釋,您已經將我所有的話都堵上了。」明樓無奈「除了曲線救國我還真沒第二句可說。」

  明鏡見他冥頑不靈又不肯認錯的態度,連連點頭,似乎是將最後那點耐心都用光了,起身,轉向,拿起供在父母靈位前的鞭子。

  明樓抬眼,對於這根鞭子他還是發怵的,不由「大姐……」

  明鏡將鞭子拿在手中,話語輕緩,態度平靜「那你就是沒有什麼可說了?」

  他可知道這鞭子的厲害「大(大)姐,明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好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明鏡是徹底火了「分明就是一條變色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明樓跪著,想躲不敢躲。

  只聽明鏡厲聲「當著我的面你說身在曹營心在漢,當著周佛海你會說效忠新朝努力國事,當著那個日本女人你是不是該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明樓看著火爆的姐姐,弱弱的辯解「桃夭已經嫁人了!」

  但是明鏡根本沒聽進去,繼續說「你要是落到軍統手裡是不是會說你來自抗戰統一戰線?」

  姐姐一番胡打亂撞來說到點子上了「真是知弟莫若姐……」

  明鏡聽他胡謅,抬手就狠狠的一鞭。

  明樓左臂連同部分左肩都被重打讓,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沖上頭頂,整條手臂就好像廢了一樣,不由撫上。

  明鏡也心顫了一下,不過為了弟弟也不由硬起心腸「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嗎?」

  「大姐,有話好說。」明樓挨了鞭子,還得溫和的對明鏡。

  「你清醒了就好!」明鏡氣呼呼的「千萬別在我這裡冠冕堂皇的做演講,我不吃這一套!」

  明樓壓住痛處。

  「你在外面囂張跋扈也就罷了,到了家裡就給我規規矩矩的說人話!」明鏡氣還沒消「聽到沒有!」

  明樓心裡千般苦也不能露一星半點,點頭「是。」

  明鏡喘了口氣「說,你是什麼人!?」

  明樓堂堂正正的回「我是中國人。」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明鏡不滿意「我問你你是什麼人!」重複了一遍問題。

  「我是您的家人。」明樓滴水不漏。

  姐弟二人目光相對,誰也不回避。

  明鏡放下鞭子,重新坐好「好,我問你,這次你回上海做什麼來了?!」

  明樓再度意有所指「做中國人應該做的事!」

  「何以證明?」明鏡希望他說的更明白。

  「時間會證明一切?!」明樓只能這麼答覆。

  明鏡步步緊逼「多久?」

  「可能會很久!」

  「很久是多久?」

  「大概三五年,也許七八年。」他是知道日本何時會投降,但不能這麼說。

  「這麼長的時間,給足了你改弦更張的機會。」明鏡也是聰明人。

  「那依姐姐的意思呢?」

  「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立辯忠奸。」

  姐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明樓覺得長姐等的就是這一句,她前面的一切都是為了現在這句話「姐姐請講。」

  明鏡也不隱瞞「我打算大後天飛一趟香港,一來呢我有二筆款子要到香港的銀行轉帳,二來明□□自在那邊讀書,又辛苦又沒人照顧,我想去看看他,這第三嘛……我要帶二箱貨出去。」

  明樓聽明白了。

  「問題是這二箱貨現在都壓在吳淞口了,我需要二張從吳淞口出去的免檢貨物特別通行證。」明鏡大膽的提出……

  明樓跪著簽好了字。

  明鏡起身去拿。

  明樓微微拿開「大姐,最近吳淞口查的會很嚴,提貨的時候您要格外小心。」

  明鏡沒收回手「那麼明長官的意思是呢?」

  「大姐,您總該讓我知道這批貨的去向吧,您是運往重慶,還是運往延安?」明樓試探。

  明鏡似笑非笑「運往抗日前線!」

  明鏡的身份,明樓心裡有數了,將通行證交到她手上,準備起身。

  「誰讓你起來了?!」明鏡拿了通行證,但似乎並沒有結束問話。

  明樓剛起的身體又落下「大姐,不是都問完了嘛!」

  「我說問完了嗎?孩子呢?!」明鏡放好通行證回轉身「孩子的事,我不問你就根本不打算說?」她一個未婚女子為了養育明台忍受了多少流言蜚語,甚至至今未嫁,自然很明白未婚生子的艱難「我問你,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明樓沉聲,承認。

  明鏡心中一震「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女子有了孩子?

  他也是才知道沒多久「是。」

  明鏡不由厲聲「既然現在知道是你的孩子,為什麼不抱回來?我們明家的骨肉怎麼可以流落在外,你去!把孩子給我抱回來!」

  「大姐,我不能!」明樓跪著「你也看見了,她現在有很好的環境,日本少佐都對她畢恭畢敬,桃夭本來就倔強,她認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而且她已經嫁給了別人,孩子也姓了他人的……」

  「還說她不是日本人!」明鏡對於他的辯解非常氣惱「明家怎麼出了你這樣的子孫!剛才還說什麼沒有半點賣國求榮之心,竟然和一個日本女人生了孩子,你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嗎?」

  「大姐,桃夭不知她的身世,現在的環境也是迫於無奈,她生養明瑞的時候大出血,到現在身體都不好。」明樓辯駁「我怎能將孩子從她身邊奪走?大姐,看到明瑞我會想起明台,明台從小失去母親,你我雖然疼愛他,可是我們誰都無法取代他的母親;這樣的苦我不願明瑞也受,而且桃夭對他很好,明瑞生在中國養在中國,沒有受到一點日本的教育,以沈西林的財力以後送他出國留學是自然的!」

  「沈西林,東華洋行的老闆!?」明鏡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她嫁的人是沈西林?!」

  明樓沉默了很久,點頭「是。」

  「去把孩子給我抱回來!」明鏡再也控制不住的大聲「我可以接受孩子有一半日本血統,但是我絕對不能接受明家的孩子在漢奸家裡長大!那個沈西林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

  「您知道就該知道,此事很難!」明樓抬頭「我雖然是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但是對方也是青木公館的主任,不管是財力、人脈,對方都與我旗鼓相當;而且桃夭的生父是天津梅機關的武田弘一大佐,就是連上海特高課都要忌憚三分,大姐……」

  「天呢!」明鏡氣的指住他「你竟然和一個日本軍官的女兒……你好啊,那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厲害,迷的你竟然罔顧明家家規,你以為你在法國就可以不守家規了?」

  「大姐,不是這樣的,我們那時都不知曉事情會是現在的地步……」

  明鏡突然轉了念頭「不對,你不是那樣的人。」她對自己的弟弟還是有所瞭解的,不是一般的美色就可以誘惑他的。

  明樓不知該高興大姐這麼說,還是該擔心「大姐,其實也就是二個人在一時氣氛下發生了一些超出發乎情止乎禮的事。」

  「比起汪曼春,你是不是更喜歡這個日本女人?!」明鏡眯起眼。

  明樓一時腦子裡轉過很多藉口,但最終抬眸,正視明鏡「她叫傅桃夭,不是日本女人,她也是中國人!」

  明鏡看著弟弟認真嚴肅的表情,蹙眉「她的生父不是什麼梅機關……」

  「大姐,桃夭是真正的中國人!」明樓鄭重的重複。

  ——

  明樓回到自己房間,將衣服丟下。

  阿誠跟著進來,見他脫衣動作很僵硬「怎麼了?」替他脫下西裝「大姐還真打你啊?小桃子知道了會很心疼吧。」

  「要是真打,就不止這一鞭子了。」有阿誠的幫助,明樓順利脫去外套「大姐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

  阿誠立刻問他「那你是怎麼說的?」

  明樓摟著胳膊,做到外間沙發上「我給了她一點暗示,也不知她能聽懂多少。」

  阿誠跟著他坐下。

  「不懂就不懂吧。」這也沒辦法「知道的越少對她越安全。」

  這點阿誠是完全同意。

  「不過她的身份,我倒是大概明白了。」明樓和阿誠之間並不隱瞞。

  阿誠壓低聲音「我們的人?」

  「以我的判斷,她目前應該只是一個紅色資本家。」明樓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在黨組織內部沒有什麼重要身份。」

  「這太危險了,你的親姐姐啊。」阿誠想想就後怕「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呢,即使只是紅色資本家也是致命的。」

  「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明樓也是為姐姐的安全擔心。

  阿誠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辦法。

  明樓故意「要不,你去勸她收手?」

  阿誠一聽就怯了「別別別,你都這樣了,我要再去勸她,那就是,犧牲!」將最後二個字咬重「我還想再多工作幾年!」

  明樓手臂很疼「現在上海形式這麼複雜,大姐對敵鬥爭經驗又實在太欠缺,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從現在起你給我派人盯著她……」

  「比起派人盯著她,我倒認為有人可以讓她收手。」阿誠轉眸,好像想到了什麼。

  明樓聽出他指的是誰「明瑞?!」

  「對!」阿誠鄭重的點頭「大姐對敵鬥爭經驗少,但是桃夭卻是各中好手!只要你接回她們母子,那麼大姐勢必要為明瑞的安全考慮,到時候我們勸她收手說不定是事半功倍;而且大姐也不用這樣辛苦的為了偷偷運一二箱的西藥奔波,對於這些掩人耳目的私下交易桃夭是全部熟知的,她為延安和其他根據地運送了多少稀缺物資,也就說東華洋行的那條線已經被她操作的很熟練了,天津那裡現在沒有她,沈西林也已經能站的很穩;大哥,明家的產業不比東華洋行遜色,大姐這幾年也十分辛苦,如果桃夭以明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入主明氏集團掌控住所有的生意,那麼還需要大姐這般危險的做週邊工作嗎?」

  明樓聽著。

  「而且如果大哥你成為武田弘一的女婿,日本人和76號對你的疑慮自然也會減少一些,如果還能得到上海梅機關的支援。」明誠腦子十分清楚「那麼就算是南田洋子都要忌你三分。」

  「你還是派人盯住她,最主要是保護好她。」明樓不接話。

  阿誠看得出他否決了自己的提議「要是萬一讓大姐知道我們派人監視她,她肯定饒不了你。」

  「就是再挨一百鞭子,也得保證她的安全!」明樓對家人的安全很重視。

  「你要是挨一百鞭子,大姐就不安全了。」阿誠幽幽「還記得巴黎的日本間諜打傷你,結果死的多慘嘛!那時候還沒有挑明呢,也沒明瑞這層,要是明瑞媽知道大姐鞭打你,大姐會如何我真不敢想!」

  明樓齜牙「那你還敢和她跳阿根廷探戈。」他永遠記得這茬「悱惻纏綿,我看南田洋子大概都相信你只是礙於身份不敢和我爭奪。」

  「大哥,南方很多根據地都還愁吃少槍。」阿誠趁機慫恿他「桃子可是財神娘娘,你不能做的事她都能做;你就請示一回上級,這樣你們父子可以相認,你與桃夭也可以名正言順結為連理,她又可以打理明家產業讓大姐不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以她的對敵經驗和能力,南方根據地的很多困難也能迎刃而解;最關鍵的是,這也是可以保證她的安全,東華洋行雖然做了很多掩飾和工作,但怎麼說也是有些招眼的;可桃夭到了明家,她的目標在短時間之內也就小了,大哥,要是有個萬一,你是打算讓第二個孩子也身份不明的姓沈嗎?」

  明樓抬眼。

  明誠聳肩「我只是說『萬一』。」

  「沒有這個萬一!」他稍微厲聲:他們也不過一晚上。

  「本來就是小別勝新婚。」明誠瞅瞅他又收回眼「這個,你和桃子都做不了主,是上天說了算!」

  明樓撓撓眉心:不會吧!又有?!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火車,桃夭終於回到了天津的沈家,還是親自由武田弘一和沈西林一起接回家的。

  「燕萍媽媽。」明瑞看見莫燕萍也是很親的。

  莫燕萍快要喜極而泣,深深抱住給她無限安慰和歡樂的小人「明瑞,燕萍媽媽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武田弘一知道這個女人是女兒給沈西林選的,只要女兒控制得住也沒什麼不好。

  沈西林請武田留下共進晚餐。

  武田同意了。

  莫燕萍帶著她們去梳洗一下,莫燕萍讓保姆給明瑞洗澡,然後趁這個時候拉著桃夭到房間。

  「怎麼了?」桃夭敏銳的察覺出異樣「是天津方面有問題了?還是北方局?」

  莫燕萍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你看看吧,這是我們最近截獲的來自上海特高課的電文。」

  桃夭不解「密碼不是都解(開)……」不對,看這字母的排列就覺得一股熟悉感,但這種東西現在應該在德國才對。

  莫燕萍看她模樣,說「特高課啟動了一套來自德國的新機器,發送的電文根本無法破解,南方局的同志本來想去上海直接聯繫你,不過考慮到你的安全便將電文轉來天津,據聞蘇杭附近的組織因為情報的問題遭到了破壞……上級命令我們必須立刻破譯出新的密碼。」

  「這是ENIGMA密碼。」桃夭知道,她的興趣就是密碼破譯,也參與了網上很多此類密碼的破譯遊戲,算是閒暇時的一種消遣「是德國的機器,別看機器不複雜,但破譯起來十分複雜;這種機器有三個轉子,多的有可能是四個,金鑰就是轉子自身的初始方向,轉子之間的相互位置,以及連接板連線的狀況,如果不知道這些,就要嘗試數以億億計的組合;而且我知道德國人使用ENIGMA進行編碼的具體規定是每個月每台ENIGMA機的操作員都會收到一本當月的新金鑰,上面有此月每天使用的金鑰,就是說金鑰每個月都要轉換,如果日本這套機器也是參考德國的方式,那麼必然也是這樣操作。」

  莫燕萍聽不懂這些很專業的解釋「也就是說你也沒法解開?」

  「必須要有最確切的關於ENIGMA構造和轉子內部連線的描述。」桃夭感覺到了難題「燕萍,別著急,既然有人用了就一定有人知道這些,我會讓人去查的。」

  莫燕萍點頭「我相信你可以,你也累了,先梳洗一下,等和武田大佐吃過晚餐你就早點休息,我來照顧明瑞。」她能做的實在不多。

  「好。」桃夭沒拒絕。

  ……

  翌日桃夭也沒有耽擱,和在香港的日共同志通了電話,當然他們之間也用了密語。

  當天中午就來找沈西林共進午餐。

  某西餐廳。

  「波蘭之鷹?」沈西林喝了一口紅酒。

  桃夭用叉子挑起一起魚肉,看似閒聊的用沈西林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對,長穀川剛,日本議會貴族院成員,曾經以高官的身份被派駐波蘭使館,所以稱之為波蘭之鷹,參加過對華的細菌戰,現在日本陸軍參謀本部作戰部任職,此次表面上作為日本天皇的特使從香港啟程到上海去視察上海駐軍的情況,但實則上他隨身攜帶有一套德國人編碼的金鑰。」

  「怎麼才能拿到?」沈西林點的是牛排「香港?」

  「不然你有更好辦法嗎?」桃夭用餐巾拭了一下嘴角,因為點了魚配的是白葡萄酒「有一批貨要從香港周轉,我也正好去辦二筆款子,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了。」

  沈西林很明白「你剛從上海回來,該休息二天。」

  「時不我待,如果不在他到上海前偷出來,我們就會錯失得到金鑰的最好機會。」桃夭抿了一口酒「蘇文受傷還沒好,怎麼樣,把燕萍借給我如何?」

  「你要帶明瑞一起去?」沈西林詫異「這樣好嗎?孩子畢竟剛經歷這場劫難,我不希望他再帶去冒險。」他雖然不是孩子的生父,但是看著孩子出生長大,在他心裡明瑞就是自己的骨肉,感情非常深。

  「所以我才要帶他去香港散散心。」桃夭晃了一下杯中酒「沒聽說嘛,南田洋子揭穿了他的身世,我去香港就是為了避開這些流言蜚語。」這是最好的藉口,微笑「就是辛苦你看家了。」

  沈西林也笑起:外界都說他嬌妻美眷,齊人之福,實則家中是蹲著二隻團結的母虎!「偷得一時不是長久之計,必須毀了那套東西。」

  「偷到那套金鑰,幾次行動之後日本人便會知道我們得到了那套密碼,就算要查內部,他們也怎麼都不會想到金鑰會是從長穀川剛那裡丟失的,這樣事情便會無疾而終,以日本人排外和如今相當自大的習慣必然棄置不用。」桃夭再抿一口「德日從來都是面和心不合,日本人對德國暗地裡援助中國軍需也感冒的很,說不定他們會認為問題出在德國那裡,那麼就更不會再用那套東西。」

  「看來得保證這位能夠仁兄順利達到上海才行。」沈西林也用完餐了,用餐巾拭嘴角,眼睛習慣性的掃視一下周圍「以我對軍統的瞭解,他們一定有所行動。」

  「刺殺?」桃夭笑了一下。

  沈西林挑眉「這麼重要的人物,殺之自然可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而且這次中統炸沉出雲號,戴局長怎能讓對方專美于校長之前呢。」他手邊的報紙上雲出號被炸沉的照片是頭條。

  「那可不行,不能死在香港。」不然就算她偷到金鑰,上海特高課也拿不到「不知道父親那裡能否有和長穀川剛說話的面子。」

  ……

  梅機關。

  「長穀川剛?」武田弘一自讓知道這個名字「你要見他?為什麼?」因為明瑞的事反而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進了很大一步。

  「為了讓南田洋子消失!」桃夭微笑著「爸爸,您不覺得這樣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雖然我回了天津,但是我們的仇怨已經結下,雖說東華洋行的生意並不主要在上海,但是上海是遠東金融中心,也不可能回避;如今南田暫時無計可施,但不代表她會忘記這個已經結下的死扣;曾國藩曾言:上場當念下場時,爸爸,您也不可能永遠站在上風,一旦有所失誤,那……我必須為明瑞考慮。」為母則剛。

  武田弘一點下頭「他這次是做為天皇特使訪問上海駐軍,而此時雲出號被炸沉,想必上海方面也會想方設法討好他。」

  「那我們就在他們前面爭取一次見面。」桃夭跪坐著「爸爸……。」

  武田弘一泡著日本的茶「其實說實話,我挺欣賞南田的工作能力。」

  「但是她不能為您所用,留她何用?」桃夭雙手捧起武田放在面前的茶盞「不僅不能為您所用,還要時刻提防她反咬一口。」

  「南田洋子隔著遠,真說起來能將爸爸咬的最狠的是沈西林。」武田弘一現在和沈西林是相鋪相成,但是他還是戒備警惕著這個女婿「你還和他分房?」

  「爸爸!」桃夭不依的喊道。

  武田弘一也拿起一隻茶盞,斟抿一小口「夫妻總是這樣,感情要淡的。」雖然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桃夭似乎不想和他談這些「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也還是我女兒。」武田弘一放下茶盞「你媽媽要是知道你現在的生活狀態會難過的。」鏡片後的眼銳利而深邃「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想明瑞的生父?」

  「是。」桃夭沒有避開他「我還愛著那個男人,雖然他也還愛著仇家的女兒,不過我知道我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我不僅僅是女兒也是妻子、母親,爸爸,我還有你和西林!」

  武田弘一點點頭「有機會真想去巴黎給你的養父母掃掃墓,謝謝他們將你養的這麼好。」笑了起來。

  「不介意他們是中國人?」桃夭也笑起「也將我養成了中國人?」

  「還說自己長大了。」武田弘一伸手點她鼻尖「明瑞看見你這樣子可要笑話了。」笑的歡顏。

  「那與長穀川剛見面的事?」桃夭沒忘記確定。

  「你有把握?」雖然要費點事,見個面到也不是不行。

  桃夭抿唇「嗯。」

  「那你準備怎麼說?」武田弘一還是有些不放心。

  桃夭淡然「照實說。」

  武田弘一聽懂了她沒說出口的話「好,爸爸給你安排。」

  ……

  沈家,書房。

  莫燕萍看著攤開的平面圖「這就是長穀川所住酒店附近的平面圖?」

  沈西林點頭「沒錯,我們需要保護他的安全,當然如果桃夭失手,我們也要保證在第一時間幹掉他。」

  「我不會失手。」桃夭看著平面圖「這裡,香港皇家酒店的421室是最佳射擊點,如果我是殺手,這裡是第一點,而第二點就是對角的頂樓,這裡居高臨下,而且視野開闊且容易脫身,長穀川剛若從大門離開所在酒店這裡也將是□□的射程範圍。」

  「我會將421連同它上下左右的房間全部定下來。」沈西林財大氣粗「那麼人選呢?」

  「武田將梅機關的幹將借給了我,畢竟是要保護你二位夫人和愛子的安全,加上我們的人,我想就算軍統想殺他也無法得手。」桃夭細細研究著圖「燕萍,你準備一下,我們下午的飛機,越快到香港越好,離他離開香港的時間應該不到6個小時了。」

  燕萍猶豫了下「非要帶著明瑞嗎?你這個做媽的也太狠心了。」

  「不會有危險的。」桃夭知道她心疼明瑞「到香港後你就陪著明瑞玩,其他的事我會去做。」

  沈西林拿著煙斗「燕萍,放心,你們去香港就是要掩護她,我會保證明瑞和你的安全。」

  「我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孩子……好吧。」燕萍見桃夭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言「我也不會再讓明瑞離開我的視線範圍。」這就是她所能做的了。

  沈西林看向她們二人「小心!」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同時在上海某個弄堂裡的閣樓上。

  「回來了。」身穿旗袍的中年女子剛剛譯出新指示「又去買舊報紙了?」

  穿著長袍的男子五十開外模樣,文質彬彬,但也是放在人群裡不注目的那種人「順道買了些報頭。」將一疊舊報紙擱在旁邊的報紙堆上,然後一撩袍坐在桌邊「有什麼新的指示?炸藥有眉目了嗎?」

  女子搖頭「還沒有,上級命令我們派人去香港接收一批藥品,奎寧、磺胺還有預防霍亂和傷寒的疫苗,都是根據地急需的。」將收到的命令遞給他。

  男子便是上海地下的組織的黎叔「我會馬上安排。」

  女人關心「你和眼鏡蛇接上頭了嗎?」

  黎叔放下那張紙「沒有,他失約了。」

  女子有些失望,但沒有氣餒「想必是出雲號的事他不便出現。」

  黎叔也明白對方的環境有多險惡「也不知是哪裡的同志做的,漂亮!」現在很多地方的報紙都刊登了此事,極大的振奮了國內抗戰的信心,可光有信心是不夠的「聽說把那日本艦船的船身炸出好多窟窿,不沉都難。」

  女子想起什麼「其實說到出雲號的爆炸讓我想起在北京工作時候的事,當時北京的地下黨組織正在開會,可突然梅機關和當地憲兵就出現在了胡同口,情況十分危機,那房子只有一個出口,我只看見一個影子在後窗上粘了類似黏土一樣的東西,然後喊了一聲趴下,牆壁上就崩裂了大洞,最奇怪的是這個爆炸聲非常的悶,悶到我都聽不到爆炸聲響,因為後牆無聲無息的被炸開了,我們的同志就都離開了那裡;事後我聽聞來救我們的人就是啟明星。」

  「你覺得雲出號是啟明星所為?」黎叔相問。

  女子用力點頭「極有可能,所以上級要求我們暫時靜默。」

  「你的意思是啟明星能有炸藥?!」黎叔蹙眉「可她應該在北方才對,遠水救不了近火。」

  女子也知道這極難「是啊,還是得另外想辦法。」。

  ——

  香港機場。

  因為有人接應,也為了方面行事明鏡並沒有帶其他人一起,但是沒想到的是她在過關的時候看見了一行人。

  二位年紀稍有些差距,但相當親密的女子,一人是流行的卷燙卷髮,一人卻是筆直的黑髮。

  「燕萍,不要抱了,他能自己走。」頭髮筆直的女子書卷氣十足,秀氣宜美「明瑞,乖,燕萍媽媽累了,自己走。」

  「不累,過關的人多,抱著好點。」卷髮的女子五官清晰,明媚嬌麗,抱著一個俊秀文靜的男孩「抱著我們明瑞怎麼都不累。」

  「燕萍媽媽,我能自己走,我會緊緊拉住你的手,不鬆開。」男孩體貼的說「燕萍媽媽,我不要你太累。」

  長髮女子趁機讓孩子下地「緊緊拉住燕萍媽媽的手,媽媽去辦過關。」

  「嗯。」男孩揚起笑臉,抓緊了卷髮女子的手「媽媽,快去快回。」

  長髮女子轉身。

  與明鏡正對。

  明鏡看著她們。

  桃夭稍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朝她微微低頭頷首,去辦自己的事了:現在沒時間顧及這位明家大小姐了。

  莫燕萍也發現了明鏡直勾勾看著她們,不,她在看明瑞。

  明瑞大概也發現有人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了,迎上了那人目光,笑起。

  「明瑞,你認識她?」燕萍見明瑞笑了,還以為他見過這位端莊的女士。

  明瑞移回目光,搖頭「沒有,不過爸爸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我就笑了,燕萍媽媽,我做錯了?」

  「沒有,我們明瑞聰明又懂事,走吧。」莫燕萍看的很緊,隨後向明鏡微微頷首後拉著他就走。

  隨身的保鏢也都盡責的保護著她們。

  明鏡望著那小小的身影,一時間心緒萬千:明樓說明台讓自己慣壞了,心氣高不聽勸,那小人兒前簇後擁卻這麼可愛懂事,她不會認錯的!那個孩子,是……

  ……

  汽車裡,燕萍抱著明瑞和桃夭坐在後排,開車的是自己人「那位女士是誰?你們認識?」

  「上海明氏集團的董事長。」桃夭摘下手套,沒有隱瞞,但現在沒有辦法顧忌到她「到酒店後,分頭行事,記住不管來人是誰,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要他們的命,放他們走!」至少現在他們還是抗日力量裡的一支。

  「不休息一下?」她們才剛到香港。

  開車司機搖頭「沒法休息了,酒店的421房間被人訂了,但現在還沒有人入住,不過沒有得到命令我們不敢打草驚蛇。」是青木公館的人也是北方局的同志。

  「看來他們果然也派人來了。」沈西林的直覺也是驚人的準確,桃夭側眸看向燕萍「你留在房間不要出來。」

  燕萍明白的點頭「好。」

  皇家酒店。

  他們住的是516貴賓套房。

  桃夭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出門。

  「小心!」燕萍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抓住她的手。

  桃夭頷首,看了什麼都不不知道的兒子,打開房門。

  ……

  長穀川剛就住在皇家酒店的對面的另一個酒店,那家酒店背後的老闆是日本鐵路公司。

  長穀川剛已經接到消息,也同意和武田弘一的女兒見一面,但是時間只有十分鐘。

  他的保鏢打開門。

  桃夭入內,立定,雙手拎著包,放在身前,微笑,用日語開口「你好,長谷川先生,我是武田美智子,武田大佐的女兒。」微微鞠躬,目光在這個動作段裡將屋子裡他附近所有東西的擺放位置記入腦中。

  長谷川剛沒想到來人竟然這般年輕秀雅,也站起身「你好,武田小姐,請坐。」

  「多謝!」桃夭款款走到沙發前,攏裙落座,儀態優雅。

  長穀川剛示意屋裡的保鏢出去,關門,也重新坐下,看見美人自然心情舒暢「武田小姐一定要見我的原因是?」

  「長谷川先生,一定聽聞了關於出雲號的不幸消息吧。」桃夭從包裡拿出一疊函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長穀川剛看著不解「這是?」

  「您一看便知。」桃夭微笑「我認為上海的防務工作千瘡百孔,所有才會讓反日份子有機可乘,炸毀了本國的旗艦雲出號,雲出號的出事更充分說明了上海的安保人員非常的不稱職。」

  長穀川剛打開那些紙,看了起來……

  「……所以想請長谷川先生為了帝國對上海這座國際金融城市的控制和上海日本僑民的安全給予充分的照顧。」她的聲音似乎始終都在。

  長穀川剛放下那些信箋「非常感謝武田小姐對帝國的盡心,我到上海後會徹查你所說的問題,這些如果屬實的話,我一定會整肅軍紀。」

  敲門聲起。

  有客房服務人員送來了一個果盤。

  桃夭發現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向了窗,來開了窗簾推開了窗戶,窗戶的方向是直指長穀川剛所在的。

  服務人員轉身,準備離開。

  桃夭彎起嘴角「抱歉,可以關起窗戶嘛,我身體不太好,怕吹風。」

  「可是房間太悶了,稍微通通風才能保持……」服務人員是位元臉頰很小,五官卻很精緻的年輕女子。

  桃夭起身,自己走到視窗,她現在完全擋在了長穀川前面。

  對面就應該是皇家酒店的421房間。

  她看見了對面遠處的吹動中的窗簾,也相信對面的人通過瞄準鏡也看見了自己,伸手關上了窗「長谷川先生,好像快到你上飛機的時間了,可否允許我送送您?」

  服務人員眼看著她關上了窗戶,但是礙於房間裡的情況,她無法動手,還是先離開了。

  ……

  脫出偽裝的於曼麗跑入等候的車內。

  等候的林參謀忙問「怎麼樣?」

  「行動失敗,有個女人關上了窗!」

  「什麼?!什麼女人,哪裡來的女人?!」

  「不知道。」於曼麗搖頭「很漂亮,說日本話,我打開了窗,她說自己怕冷又給關上了。」屋內雖然沒有保鏢,但她無法一下子殺死二個人,特別是門外就是二人的保鏢。

  「情報裡沒說有這個女人啊。」林參謀急的滿頭是汗「混帳!她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呢?」

  於曼麗搖頭「現在怎麼辦?」

  林參謀拿出槍支「沖上去,當街打死他!」他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幹掉長穀川剛,那就不管如何都要幹掉他!

  於曼麗接過,拉開槍栓,和林參謀一起下車。

  ……

  桃夭陪同著長穀川剛一起步出酒店大門。

  「就送到這裡吧。」長穀川剛對她的印象不錯。

  「多謝您能抽出這十分鐘的時間見我。」桃夭就在他身側「希望您一路順風。」

  「好的。」長穀川剛畢竟是貴族院的成員,貴族傲氣十足「也向你父親問好。」

  「好。」桃夭是側對街道的,她的目光落點正好在一大片窗戶上,而且這個時候光折射的角度讓玻璃變成了鏡子。

  說時遲那時快。

  「小心——」桃夭撲倒了長穀川剛。

  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鬢角射入了酒店靠牆咖啡館的木窗上。

  這一下,讓四個保鏢立刻舉槍。

  而且街上也出現了攻擊的槍聲,應該是她的人也開始行動了。

  桃夭不顧自己,拉著長穀川剛就逃回酒店內「攻擊來自高處,當心上面。」

  槍聲一響立刻讓香港街頭亂做一團。

  長谷川剛畢竟是軍人,雖然受到攻擊驚魂未定,還是很快反應,也拉著她往裡逃,她鬢角流出血來,血流不止,染紅了身上淺櫻色的旗袍,心急慌忙的拿出自己的手帕壓在她傷口處「武田小姐,你受傷了。」為了保護自己。

  「沒關係,針對我的暗殺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可是每一次我都能死裡逃生,習慣了。」桃夭就拿他的帕子壓住傷口「您沒事吧。」

  長穀川搖頭「沒事,我很好。」

  「那就好。」桃夭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連累您了。」

  長谷川立刻找安全的地方扶她坐下,身邊的保鏢也都持槍警戒「說不定他們是來刺殺我的,反而讓你受傷。」退後一步,低頭鞠躬「謝謝!」

  桃夭不敢受他大禮「現在也不知是誰動的手,或許他們目標本來就是我也未可知,如果是這樣,該是我抱歉才對。」

  「武田小姐也會受到攻擊?」

  「武田小姐破獲了重慶與延安多套密碼,被他們視為眼中釘,除之而後快,上次來香港就曾受到當街槍殺的危險。」梅機關的保鏢警戒,也回答「所以大佐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這次派了我們和青木公館的人貼身保護,我們來見您之前也就這裡的環境做過研究。」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她能夠迅速反應,並不是受過訓練,而是為了活命,長穀川剛釋疑了。

  「長谷川先生,如果您相信我,就從後面走吧,我父親怕我會遇見危險,所以做了後備安全措施;您立刻離開香港,去往上海,到了上海就是我們的地界了。」桃夭起身,鞠躬「發生這樣的事情您還是越快到達上海越安全。」

  長穀川剛遲疑了一下「那些刺客?」

  「這裡是香港,英國人的辦事效率也就那樣。」桃夭聽到外面的槍聲停止了。

  這時候有不少人沖了進來。

  長穀川剛退了一步,還以為是刺客。

  不過那些人都立刻來到桃夭身邊「夫人?」

  「沒事,抓到人了嗎?」

  他們喘息著立定,低頭「抱歉,夫人,沒有。」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青木公館怎麼養了你們這群窩囊廢。」桃夭瞪了他們「對方有幾個人?」

  「街上二個,對面頂樓還有一個。」為首的回答。

  桃夭忍耐著怒氣,轉身誠懇道歉「長谷川先生,對不起,這次是我們失職了。」

  「他們是青木公館的人?」長穀川聽出來了。

  桃夭點頭「是,我身邊的二位則是梅機關的石川和穀澤。」

  那二位保鏢也立定,向他行軍禮。

  長谷川看向他們「辛苦了,謝謝你們。」

  「是。」他們不敢居功。

  長穀川走向桃夭「剛才你說是針對你的謀殺。」微笑「我看倒是未必,比起你,殺了我才更有用處。」

  「是小女失儀了,請閣下原諒。」桃夭低頭。

  「武田有個好女兒。」長穀川看著她傷口浸濕了手帕「趕快去醫院吧。」

  「如果真的是要刺殺您,您這樣的保衛力量稍感薄弱,還是趕快請駐香港的日本辦事處派人過來,我讓石川和穀澤也一起保護您。」桃夭還是保持著禮儀「請您一定要平安的到達上海。」

  「好!」長穀川知道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點頭「你得空也來上海,再我回日本之前請一定要到上海來。」

  「好的。」桃夭與他約定,轉向石川和穀澤「長谷川先生的安全我就交給你們了,請一定小心。」

  「是!」

  然後長谷川在他原先保鏢和梅機關二人保護下上了桃夭的車離開酒店。

悠于 2016-8-8 13:54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二個小時後。

  燕萍看著她頭上顫著紗布「怎麼樣?傷口感覺如何?」

  「縫了兩針。」麻藥過後疼痛來襲,不過還能忍「沒事。」

  「幸好明瑞玩累了先睡了。」燕萍給她倒杯水「長穀川剛呢?」

  「應該會很快到達上海。」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

  燕萍知道那是金鑰「到手了?!」真的複製好了。

  「也不能白挨了這一下!」當然,然後打開,彎起嘴角「有個這個排列,等西林拿到同樣的機器,特高課的情報就能重新被我們破譯。」上海是十裡洋行冒險家的樂園,天津是魚龍混雜舊王朝的陪都,都是三教九流共處之處。

  「那個長穀川真的不會發現自己昏迷過?」燕萍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藥劑揮發性很強,足以讓腦神經在短時間之內進入深度昏迷,但是氣味並不刺激也不會留下後遺症。」這是她帶來箱子裡的東西,屬於國家特別行動組織的藥劑「吸入後卻不會感覺自己睡著了,因為我一直在和他說話,我說的那些話他在清醒後就會重新被喚起。」

  「你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燕萍實在是好奇,雖然西林讓她不要探究。

  放下水杯「秘密!還有,你和明瑞立刻轉移到對面的酒店,我已經訂了房間。」燈下最黑,現在長穀川住過的酒店不會再受到攻擊,而這個房間就不一定了。

  「你不一起?」燕萍拉住她。

  桃夭眯起眼「我倒想瞧瞧是哪位英雄想要建立不朽功勳,刺殺波蘭之鷹,放心……」

  「放什麼心,你都受傷了!」燕萍不答應「不行,又想罔顧組織紀律了,別忘了,北方局領導說過你的安全才是最關鍵的。」

  「我放走了他們,但對方未必領情,他們接到的任務是殺死長穀川剛,現在任務失敗,不外乎是撤退和殺掉我這個致使刺殺失敗的禍首。」桃夭很清楚這點「中統或是軍統,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較大,因為對方是新手,為了有所交代,一定會來找我,我和你在一起反而不安全!」

  「新手?你怎麼知道?」

  「開窗的時間。」很容易判斷「如果狙擊老手,從那漂亮小姐開窗到我關窗,足夠長穀川死上一回的了。」如果是明樓或者明誠,長穀川已經死了「所以我料定刺客是新手!」而且有可能是陌生的熟人。

  明鏡來港,明家最小的少爺還在軍統特訓班裡度日的話,那在上海的某些人恐怕日子不會好過的。老遠跑一次不會只為了糊弄一下家長,軍統的人可是很會謀算的。

  糊弄家長和首個刺殺任務,還真是一舉二得。

  ……

  明鏡帶明台去了一家香港著名的餐廳吃飯。

  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明台在房間裡睡覺,也看見了那塊懷錶,想起過往還哭了一場。

  看著明台吃的很香,她就不能不想到機場過關時看見的那個孩子,第一次見面他哭的那個慘,讓人心都被哭碎了,第二次見面卻溫文禮貌,乖巧懂事,一點都沒有頑皮和驕縱。

  他媽媽雖然是日本人,但看來把他教的很好。

  想起事,拿手帕的時候沒注意,手帕落到地上,便想彎腰去拿。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先蹲下拿起了她的那塊手帕。

  「阿姨,你的東西掉了。」說著話,小手拿著手帕舉遞向了明鏡。

  明鏡一愣。

  明瑞眨著眼睛,舉著小手。

  明鏡連忙看看四周,卻沒有看見他母親的身影。

  「阿姨,你的東西掉了。」明瑞以為她沒聽見,又說了一遍。

  明鏡這次來的急沒有訂到包廂,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你媽媽呢?」

  「媽媽頭疼,在酒店休息。」明瑞也是聽人說的。

  「明瑞!」燕萍叫了他一聲。

  明瑞回頭「燕萍媽媽。」

  莫燕萍立刻趕過去「一轉眼就又不見了,你怎麼還敢亂跑,爸爸說的都忘記了嗎?看我回去告訴你媽媽。」

  明瑞癟嘴「我只是看見阿姨的手帕掉了,所以撿起來還給她,我沒有亂跑,我知道回包廂的路,還有吳叔叔在。」其實他身邊有個保鏢跟著的。

  明鏡起身。

  莫燕萍微笑「對不起啊,我們家明瑞打擾到女士了。」

  「沒有。」明鏡也笑起「他來給我撿手帕而已,這孩子真乖。」

  「他媽媽管的嚴。」燕萍將明瑞摟在腿邊「明瑞,來,把手帕還給這位阿姨,我們回去吃飯。」

  明瑞低頭拍拍手裡的手帕,然後遞上去「阿姨,手帕沒髒,明瑞拍過了。」

  明鏡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這個貼心的動作揉碎了:這麼小的孩子卻這麼體貼人「哦,好,謝謝你,你叫明瑞是嗎?」

  明台也覺得這孩子真有趣:這麼小的年紀做事卻有條不紊「小朋友,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

  「我叫沈明瑞。」明瑞十分明朗的笑起「今年四歲。」然後伸出四個小手指,比了一個四。

  明鏡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將他摟入懷裡的念頭「明瑞,真乖。」只能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小臉。

  莫燕萍向他們微微頷首,讓明瑞和他們告別,然後帶著他離開。

  明台發現姐姐神情不對,久久望著那孩子「大姐想要侄子了?那讓大哥趕快結婚啊。」

  明鏡歎口氣「不結婚也能有孩子,可是有了孩子也未必帶的回來。」

  「唉?大哥有孩子嗎?誰生的?什麼時候生的?多大了?」明台是聰明人,聽話聽音「不會是和那個汪曼春吧。」

  明鏡收回心緒「別胡說,他敢和汪曼春有什麼,我打斷他的腿!」

  桃夭是真正的中國人!

  明樓這種擲地有聲的話在她心裡響起,但是她不相信!

  「這個燒鵝是他們的特色,你多吃點。」明鏡撇去了那絲憂慮,給明台夾菜「看看你,瘦了整整一圈,你一個人在香港也要知道照顧自己,要不然大姐給你找住處,請個人照顧你飲食起居……」

  「姐,我會被同學笑話的,大家都住在宿舍了,怎麼只有我例外,不行。」明台吃著燒鵝腿拒絕「住在宿舍裡也挺好的,大家都能彼此照顧。」用自己的笑容忽悠明鏡。

  ——

  上海。

  明誠開著車駛入明家花園。

  明樓就在自己書房加寢室等著。

  明誠開門入內,看見他坐在書桌後,隨手關門。

  明樓起身「怎麼樣?」

  明誠臉色不好「行動失敗,波蘭之鷹到滬。」

  「怎麼會?」明樓想過這些,但是聽到失敗還是吃驚「他沒開槍?」

  「電文裡沒說,只是說行動失敗。」明誠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第一次開殺人是需要勇氣的「看來明台還要學一段。」

  明樓長籲了一下,重新坐下「就是王天風的問題了。」明台這殺人的第一槍還是沒開響。

  明誠站在書桌前「這樣也好,至少明台暫時還會在那裡接受訓練。」

  「第一槍失敗還是會有第二槍,說不定第二槍比第一槍更難開。」明樓也不知是慶倖還是失望「這次的失敗會讓王天風更加嚴厲的磨練他。」

  「如果王天風就此放棄他也不錯啊。」明誠知道明樓還是希望明台能遠離戰爭和陰謀,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明台今天成功,那他就會和他們一樣永遠生活在黑暗中。

  明樓搖頭,冷靜又憂鬱「不會,人的命運有時候真的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這個世界會卷著你走,身不由己;我是相信明台,只是我怕有一天他只有一線生機的時候我也只能袖手旁觀。」

  ……香港。

  明台追了大姐整整一條大街,哭著對著遠去的車子抱歉,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接下來還有事要做。

  傅桃夭!

  這個出現在他瞄準器裡的女人破壞了他們這次的行動。

  明台一改剛才的柔腸百轉,走向後面「怎麼樣?」

  「就在你大姐隔壁的516。」明台的生死搭檔,於曼麗走到他身側「我們一起!」她身邊的人不少。

  「好。」明台不傻「不要打擾我大姐休息!」

  皇家酒店516室。

  于曼麗再次冒充服務人員,明台則做為住客走在五樓。

  二人注意到走廊上並沒有其他人。

  於曼麗朝明台皺眉:情況不對!

  明台也感覺到了,但也考慮到她應該並不清楚他們會來殺、找她,對於曼麗示意還是要入內。

  於曼麗知道了他的意圖,於是掩護他打開了516室的門,二人迅速入內。

  二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迎面被什麼刺激的東西噴了滿臉。

  明台和于曼麗連連咳嗽,然後腦子一沉,沒有了任何意識。

  在他們倒地的前面,有人站立著,伸出一隻手……

  「於曼麗,醒醒!明台,醒醒!」

  二人聽到了聲音卻只覺腦子發沉。

  林參謀不放心,於是也過來看看發現二人都躺在地上,有呼吸卻怎麼都叫不醒,房間裡空無一人,明白對方是不屑與他們糾葛,也同時警告了他們別招惹自己。

  於曼麗坐起身,一直咳嗽。

  明台也掙扎起身,他除了頭疼,喉嚨處也特別的疼,就好像被誰捏碎了一下……

  三人有些狼狽的坐上車。

  林參謀無奈「算了,頭次行動失敗也很正常,你們遇到的對手太強。」

  於曼麗借著街燈看向明台,突然拉開了明台的衣領「這是什麼?」驚呼。

  林參謀聞言轉眸看向明台。

  「什麼?」明台自己看不到,因為就在喉嚨上。

  於曼麗驚色卻不好說什麼。

  林參謀轉回身。

  明台探出身,拉開衣服,用車裡的後視鏡看,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咽喉的紅印分明是一隻女人的手掌印,摁在他的咽喉處,就好像被鬼手卡住過「這是什麼?」

  「警告。」林參謀發動汽車「警告如果我們輕舉妄動就得死!」他沒有料錯,對方的道行絕對在身後菜鳥之上,說不定就是自己都未必是其對手,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對方的目的和他們完全不同,為何不殺了他們?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另一家酒店的房間裡。

  燕萍在隔壁一間睡了,桃夭則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寶貝睡熟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無邪。低頭,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怎麼還沒睡?」燕萍披著睡袍過來「早點睡,你最近太累了。」

  「吵醒你了?」桃夭轉頭。

  燕萍走到床邊坐下「沒有,我一直淺眠,睡不好。」

  「沒了西林的懷抱睡不著?」桃夭輕聲戲謔。

  燕萍白了她一下,話轉正題「不過就這樣放過長穀川剛真是可惜。」

  「怎會放過他呢,既然他邀請我前往上海一聚自然是要去的。」她從未說過要放過長穀川剛吧「死在香港是因為軍統無法在上海下手,他死在上海對日本人才更有威懾力,同時也讓南田洋子更加難安。」

  「既然這麼恨她乾脆一槍解決。」莫燕萍對敵人也是不會有同情的。

  「在殺她之前,得讓她猶如一隻老鼠。」桃夭淡淡「誰讓我一時不安,我就讓她一輩子難安!特別是她這種不請自來的『外國老鼠』。」

  燕萍不反對她某些時候的冷酷無情「不過這次為何放過軍統的人?」她對軍統也從不留情,對方是抗日也就罷了,如果有異動一定殺之,所以在天津西林殺了不少軍統份子「認識?明家的人?」

  「嗯。」並沒有否認「讓我睡覺你自己也該休息了。」

  燕萍不讓她閃躲「我和西林的事你都知道,怎麼說起明瑞爸爸你就躲啊?明家那位女士是明瑞的姑姑吧。」

  「沒有希望何必期望。」她們的工作性質註定身不由己「莫燕萍同志你的組織紀律性呢?不該問的不要問!現在我以上級的身份命令,去睡覺!」

  燕萍抬頭點她額頭「還有臉說我,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上級和突然想起紀律!」

  「疼疼疼。」桃夭佯裝傷口疼。

  燕萍又好氣又好笑「現在你可別想躲,南田洋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讓我們知道明瑞爸爸是誰,總有一天讓你交代清楚。」

  「你就別關心這個了,明瑞總是說一個人孤單,身為他的燕萍媽趕快給我兒子生個兄弟,最好是龍鳳胎,弟弟妹妹就都有了!」桃夭斜靠在床上,瞧她。

  莫燕萍再白她一眼「你說生就生啊,再說現在的時局……可不敢生。」

  「時局什麼時候都未必好。」要等太平起碼還等10年「西林該有個孩子了,燕萍,別怕是拖累,生吧。」

  莫燕萍搖搖頭「這個我和西林說好了,等戰爭結束後再說,誰說西林沒孩子的,明瑞就是,他看著明瑞出生,撫養了他四年,他就是明瑞的父親;說好了啊,上海那位帶你走行,可別想帶走明瑞,就是西林答應我也不答應!」

  「知道了,燕萍媽。」桃夭打了哈欠。

  燕萍也擠上大床「睡吧。」

  桃夭蹙眉「旁邊房間有大床不睡……」

  燕萍一把壓下她「別說話了,吵醒明瑞我不可饒你,誰要和你睡,我是要陪著明瑞!稀罕。」

  桃夭則邪魅一笑「知道,知道,美人,我們安寢吧。」伸臂摟著她就躺下。

  「你啊,就鬧吧。」燕萍無奈。

  ——

  軍校。

  明台和於曼麗站在王天風面前,明台雖然換回了軍裝還是掩蓋不住咽喉處的紅印子。

  王天風蠻橫的拉扯掉他扣起的衣領,然後仔細看這個詭異的手印,然後目光瞟上。

  明台抬頭挺胸,正視前方。

  「身為軍統訓練班裡最優秀的學生竟然被人摁住咽喉留下這樣的死亡印記卻還不自知。」王天風慢條斯理的說「現在知道了吧,強中自有強中手,在這裡的優秀並不代表在外面也一樣優秀。」

  於曼麗也知道任務失敗代表什麼「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王天風厲聲「我需要的是你們完成任務,而不是說一句毫無用處的道歉話。」

  於曼麗和明台異口同聲「是,長官!」

  明台說完後,神情有些猶疑。

  王天風發現明台有些異樣「有什麼就直說。」

  「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明台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英文。

  於曼麗轉頭,她英文不好,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王天風眯起眼「不要打啞謎。」

  明台大聲「報告長官,我恢復神智後這句話就一直在腦子裡轉,我應該沒有聽過這句話,可是……」他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我覺得是有人對我說了這句話,在我快要昏迷的時候。」

  「寬恕是他們與上帝的事,我的工作就是安排他們見面。」王天風翻譯了這句話「果然有性格,你覺得傅桃夭如何?」

  明台想了一下「很文靜,觀察力很好。」

  郭騎雲走入,悄聲說了話。

  「中統?」王天風蹙眉「確定?」

  郭騎雲其實也不確定「也不十分確定。」

  很多人都不知范江海這個人,王天風卻是有所瞭解「如果是他倒也不是沒可能,他是中統裡的傳奇人物,武田弘一的同學,據說他身手極好。」武田弘一的同學、女兒,有意思。如果真是他的徒弟,那明台於曼麗輸給她也是意料之中。

  傅桃夭這個女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明台看向王天風:中統?

  王天風不再多說,他還有事情要教育這二個不著調的弟子:那個于曼麗養父的出現其實也是一個局,一個要教育他們的局,只是沒想到他們的任務被破壞了。

  不過不要緊,一樣可以教的。

  「對了,給他的脖子拍張照。」王天風命令郭騎雲。

  郭騎雲一愣,但隨後點頭「是。」

  ……

  香港。

  燕萍掛上電話「說長穀川剛到滬,三日後零點金鑰開始生效。」

  桃夭抬腕看表「給西林打電話,我們明天回家。」他也只有2天的時間拿到那台機器,然後調試等待特高課的電波。

  有人敲門。

  「進來。」

  「夫人,時間到了。」

  桃夭頭疼:招待與東華洋行合作的香港商客餐會「沈西林那個奸商!」真是公事私事都不落。

  燕萍掩嘴「明瑞媽,為了我們明瑞要努力工作哦。」

  ……

  阿誠走入明樓辦公室「大哥。」

  明樓正在寫什麼,抬眼「長穀川到了,是吧。」

  阿誠將一張照片遞過去。

  明樓接過,低頭看,不由起身。

  「很熟悉吧。」阿誠當然見過這種,當年在巴黎與某人初見時她就在明樓咽喉留下了同樣的印記,差別是當時她是真的起了殺心,而明台脖子上的是警告「已經得到特高課方面證實,救了長穀川的是武田美智子。」

  明樓看著照片「看來北方局是有什麼動作。」

  「應該是為了ENIGMA密碼。」明誠曾經提過「特高課從德國引進的就是這種密碼機,非常複雜,據說在歐洲尚未有人能破譯,大哥還記得嘛,在巴黎的時候她提過最早研究這種密碼機的就是波蘭政府,後來波蘭淪陷才轉到了英國的布萊切利園。」

  「當時她就說除非拿到金鑰,不然就算有同樣的機器也無法破譯。」明樓當然還記得,還在巴黎給他們實驗過這種密碼機,不過用的是商用的「長穀川有金鑰,所以她不能讓他死在香港。」明樓做出了最大膽的推測。

  「但是她的阻止是公開的,這將徹底激怒王天風。」明誠憂心的是這個。

  明樓拿著照片「不,他把這張照片給我是警告我,至少這一次他不會做什麼。」還了上次他在香港開槍之事。

  「可是北方局的事我們無法阻止。」各自都有任務。

  「再登報,聯繫黎叔。」明樓必須和上海地下組織取得聯繫,通過他們聯絡上級。

  明誠點頭「好,那長穀川?」

  「暫時放他一下。」明樓還沒想好怎麼殺他最合適「他在香港遇刺特高課一定會加強他的安保工作,不能冒進。」得等時機。

  ……

  香港,某酒店。

  餐會是自助式的,東華洋行包了酒店一樓的廳,還有草坪。

  做為主人,桃夭自然要面面俱到,但她並非王熙鳳那般的女子,還是保持了女儒商的風格。在這裡見到明鏡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明女士,謝謝您來參加這個餐會。」桃夭拿過二杯香檳,遞過去一杯。

  明鏡接過「我本來不想參加的,是朋友堅持所以才來看一看。」

  「那麼看下來可有改觀?」桃夭微笑著。

  「沒有,一群大發中國國難財的中外商客。」明鏡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混蛋,外國人也就算了,可是這些中國商客也是一樣,就想趁著國難謀取暴利;正色「沈夫人,你做這種生意不臉紅嗎?你是有孩子的人,以後孩子大了您想讓他接手這種生意嗎?」

  「以後的事很難預料。」桃夭並不生氣「以後的環境也許沒有那麼糟糕,我的孩子想選擇一條怎樣的道路也將由他自己決定,我和他爸爸都不會干涉。」

  「希望你說到做到。」明鏡拿著香檳並沒有喝「謝謝你的款待,不過我覺得這裡空氣太悶,不太適合我繼續逗留,再見。」

  桃夭沒有挽留「再見。」值得慶倖的是比起明鏡對付汪曼春時候,此刻的明董事長要顯得溫情一些。

  有人走到桃夭身側「週邊。」

  桃夭抬眸:不會吧,她這樣的身份竟然是週邊同志?她是不是覺得她弟弟死的不夠快!「身邊有人嗎?」

  「不是我們的人。」那人喝了一口酒看向旁邊其他地方「我們的貨在北方可以很快消化,但是南方就有些困難,上次由其他地方轉運的貨就被查到了;南方潮濕,預防亂霍和傷寒的疫苗奇缺,只能靠最簡單的方式周轉。」一對一的單人傳遞。

  她本來有青木公館這個背景後來又加了武田弘一的支持,暗地裡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生意,武田弘一大概知道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直接危害他所謂的帝國利益也就默許的,所以她和重慶某些高官的煙土生意進出天津就非常順利,而在煙土這一塊她還夾雜了很多其他東西,一樣是上不了檯面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檢查「說吧,什麼事。」他會出現在這裡不會單為了告訴自己明鏡的狀況。

  那人挽起桃夭,微笑著走向草坪「你得去蘇州,我們得到消息參加和平大會的人員將由火車前往南京,包括長穀川剛,上級希望將這些人全部送到上帝的面前請求他老人家的原諒,送上他們一程吧。」

  「機器呢?」破譯ENIGMA需要同樣的機器。

  「我們會轉到你前往的地方。」這個也沒法子,只有她對這些知道些「任務是很重,但因為都很重要,只有辛苦你了。」

  「送他們一程沒問題,不過我的建議是互惠互利!」微笑「香港沒能得手的事不如再給對方一次機會,現在是合作期間,要充分利用這種便利。」

  「你的意思是再製造一次『出雲號事件』?」來人挑眉:這個想法很大膽。

  桃夭還了他一個有何不可的表情「只是要將他們送去見上帝,經過誰的手又有何區別?」

  「可是我們無法保證對方就一定能達到我們的要求。」而他接到的命令是炸毀火車。

  「那就讓對方得力幹將前往。」桃夭又喝了一口香檳「論單兵作戰能力,他們強過我們很多;而且如果我們只是出『車票』對我們人的安全也是一種保護。」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

  「我會向上級彙報你的建議。」來人與她貼的很近「不過這次不能用東華洋行的貨,其他東西都好說,但是火藥會很困難,我們用的是一家軍火販子的黑市交易場所,表面是家古玩店,老闆只認錢。」

  「需要我親自去拿貨?」

  「不,上海的同志會安排人去這家店進貨。」還是考慮到她的安全「不過我建議你帶燕萍和孩子一起去蘇州,這樣會更自然,他們和你一起去,你的保鏢就能名正言順的全部到蘇州,也方面行事。」

  桃夭沉默了一下「好,我答應。」

  和來人碰杯,飲了一口香檳,轉身投入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一天后,重慶發出一道命令:重新刺殺長穀川剛!

  同時□□南方局也發出一道指示:啟明星暫南移。

  這天,下午三點,天津梅機關。

  武田弘一請沈西林喝茶。

  「蘇州?」

  「對,本來去香港是散心的,沒想到還是出事了,燕萍聽說寒山寺很靈驗所以提議去那裡祈福,而且蘇州風景也好,其實比起香港的英國化,桃夭更喜歡中國的古園林。」沈西林放下茶盞「她也是不想帶著傷回來讓您看了難過。」

  「這孩子最近真是多災多難,去祈福也好。」日本對佛教也是有所相信的「她們一起?」

  「嗯,安保問題我也做了安排。」沈西林也有自己的難處「要不是和平大會召開在即,實在脫不開身,否則我也想去蘇州一次。」

  「對於這次和平大會,你怎麼看?」武田弘一想聽聽他的意思。

  沈西林嚴肅「汪主席的初衷我當然是贊同的,但是將這麼多的新政府要員和日方高級將領彙聚一起,在這個時候我個人不是很贊成,安保問題將會是我方面臨的巨大考驗。」

  武田也這麼覺得,但是他不會說出「所以才需要我們多方聯合,確保大會順利召開。」

  「其他的不敢說,但我負責的方面一定要做到最好。」沈西林很有信心「說實話,我也是被桃夭影響,她做事就是細緻周到又非常認真。」

  「我們大和民族就是這樣的民族。」武田弘一自傲的回答。

  沈西林點頭「是,也像您。」

  武田弘一推眼鏡腳「沈君,關於明瑞的生父你瞭解多少?這個人怎麼樣?」

  「我還真不瞭解,桃夭絕口不提,大概傷的太深。」沈西林略有些回避「我也怕問了讓她想起過往難過,所以事前並不知他是誰。」

  「那麼現在呢?」武田並沒有放過他「也沒有做些調查?」

  「說實話沒有,我是調了他的檔案,其他的也沒多做瞭解,我相信桃夭,岳父大人不信?」沈西林將皮球踢回去「那麼您的調查得出了什麼結果?」

  武田弘一和沈西林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還是有些看不清他,就算他是自己的女婿「我覺得他和他那個管家沒什麼太大問題,就是他那個大姐,新政府有人說她是紅色資本家。」

  「她的想法是有些偏左,岳父大人,可這並不影響什麼,明家很多產業都和日本商客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沈西林倒不覺得什麼「難道您覺得會有人利用這一點威脅東華洋行或者您嗎?」

  「那倒沒有。」武田弘一擺手「只是害怕她的想法害了她的弟弟,牽扯到明瑞就不好了,明瑞是美智子的心肝寶貝,而美智子是我失而復得的至親親人,我虧欠她實在太多,不得不考慮的周全一些。」

  「可憐天下父母心,與您一樣,我也不希望明瑞受到一絲傷害。」沈西林似乎在給出什麼保證。

  武田弘一偏頭讓眼鏡有些反光「哪怕他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沈西林心中一凜:這個老狐狸,想問的就是這句吧,什麼至親親人,不過想利用桃夭獲取更多的情報,控制自己和青木公館為他建功立業;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嘴上不能露一星半點「我只知道明瑞姓沈,就便就足夠了,我會給他我能給的一切,所有!」

  武田弘一不置可否「你和美智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要總是分房睡,男人和女人總是分離感情會淡的,明瑞一個人太孤獨了,早點給他添個弟弟或者妹妹。」

  「是,我也希望。」沈西林笑中帶有幾分曖昧。

  武田弘一抬手「喝茶。」

  ……

  晚上七點。

  上海,明家。

  明樓打開了一瓶香檳,為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這支酒是她離開上海前送給自己的,不錯!

  明誠則在畫畫,阿香站在旁邊看呢。

  明樓走到畫架邊,心情看上去不錯「怎麼又想起來畫畫了?」

  明誠邊畫邊反問「那你呢?怎麼想起來喝酒了?」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嘴角都上揚著:對他們來說今天接到的二處命令是雙喜。

  明樓看他的畫作「畫好了,打算掛在哪裡?」

  「我打算送人的。」明誠直言不諱。

  「送人?」明樓拿著酒杯「送誰?男的,還是哪位佳人?」

  「孩子!」明誠給的答案不一樣。

  明樓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這畫會不會小了點?」

  「精緻啊。」小什麼小,明瑞才多大,欣賞得了大幅的畫作嘛。

  「精緻?」明樓有些嫌棄「哼,色調和光線調的還不錯,不過空間層次弱了點。」

  明誠停住畫筆「我就是想弱化空間,突出色彩。」給小朋友的畫作,層次感太強而弱化了顏色,灰濛濛的好看啊。

  「不謙虛。」要送他兒子的自然要看仔細了「準備取什麼名字?」

  「一幅風景畫,他想叫什麼就叫什麼。」明誠繼續作畫「只要收禮的人喜歡就好。」

  明樓又喝了一口香檳「他才多大,會起名嗎?我想管它叫家園。」

  「家園?」阿香在旁邊插了一句「大少爺,誰的家是這個樣子的?」畫裡的小屋這麼簡陋。

  「我想我以後的家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湖畔旁,樹林邊。」明樓不覺得簡陋:她就曾說過她不做特工後想把家按到一個這樣寧靜的地方,小小的一間不用太大,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阿香自然不知他的想法,說道「那您就自己住吧,大小姐和小少爺肯定不去。」

  「都不來才好呢。」明樓暗忖:都是電燈泡,不來最好「我自己住著清淨,你看這幾天我多清淨啊。」

  阿香忍俊,明誠知道也笑他那點小心思。

  明樓想起大姐的行蹤「唉,大姐這二天是不是就要回來了?」

  明誠繼續作畫「大姐說先去趟蘇州過二天才回來。」

  去取炸藥,希望一切順利。明樓得到了答案「那我還能清淨二天。」

  這時電話響起,梁仲春的貨在阿誠授意下被扣在了吳淞口碼頭,等的就是他這個求救電話,這些貨是他和重慶軍統之間的貿易,直接聯繫著重慶某位局座的錢包,他怎能不急。而且通過這些明誠還可以明目張膽的貪婪巨額財富,拉近自己與梁仲春的關係,這麼好的買賣不做才是傻瓜。

  明誠在接電話,明樓則給他的禮物添了幾筆。

  最後明誠在電話裡敲了梁仲春三層的利潤。

  「獅子大張口啊。」明樓仔細的給畫作添筆。

  明誠拿起旁邊的外套「我走了,別弄壞我的畫啊。」順便把送到吳淞口的東西提回,明天就派人送去蘇州。

  明樓覺得還得添幾處色彩「畫的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

  晚上十點,蘇州某清代私家園林中。

  明月高掛,冷月倒在今夜圓了。

  燕萍拿了二杯紅酒走來,給她一杯「想什麼這麼入神?」

  「我的老師。」桃夭接過酒杯「那時才讀了二年大學,因為驕傲和一個賭約毅然參軍,進軍營一年破格進入了特殊訓練營,二年後有了第一次任務,雖然很小;我最恨的就是特殊訓練營裡的魔鬼教頭,什麼男女之分,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我當時最凶的念頭就是等我拿到了槍就要一槍殺了他!可是真的等我拿到槍,我最先保護的人也是他。」在訓練營的課程除了魔鬼的軍事還有各種其他文化課程,自然也是魔鬼訓練,但也因此學習到了更多普通人不可能接觸的東西。

  燕萍對於她的經歷並不很清楚「你在國外訓練?哪裡啊?法國,英國?」

  桃夭笑而不答。

  燕萍也不再多問「你保護了你的老師,後來呢?」

  「有很多的事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桃夭沒有正面回答「每個人的心都是肉長的,哪有不貪生的生命,可是他不許我們貪生怕死,我們當時十組學員,98人中只錄取了二個,我的老師竟然還說錄取率有些高。」她就是其中一人「錄取後我以為日子會好過,結果是差點毀青腸子,不過到出任務時才明白他只有讓我們這二個人活不下去,我們才有可能在以後的危險任務中活命。」忠誠、堅守,他教會她如何生存,如何在最危險的環境下完成自己的任務,忍受寂寞,甘於無聞,為了祖國的利益,不畏生死,百煉成鋼!

  「他還活著嗎?」燕萍看她面無表情,眼睛裡卻流露出不常有的哀傷。

  「活著,卻再也站不起來了。」那次任務她的老師失去了雙腿,她也失去了同生共死的戰友,不過她依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務,並將奄奄一息的老師帶了回來,雖然回來後沒有得到表彰反而被關了禁閉,但是不悔!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些?」燕萍喝了一點紅酒「因為什麼?」

  「因為那個新手!」桃夭也喝了一口酒「他也一定要面對我曾有過的類似問題,開槍殺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而且現在的環境也不是我那時候,他進的是軍統,如果不能改變,他在軍統待不住。」

  燕萍從後面靠住她「他到底是誰啊?讓我們小桃子這樣牽腸掛肚的?應該不是明瑞爸爸吧,他的家人?兄弟?一定是兄弟,是不是?!」

  「東西何時能到?」她岔開了話題。

  「應該是明天上午,明天晚上金鑰就會啟動,後天下午四點在寒山寺,上海的同志會將炸藥交給我。」燕萍也清楚自己的任務「今天早點休息吧,後面又要忙了。」

  「嗯,你也一樣,臉色不太好?」桃夭側臉「西林又要心疼囉嗦他好不容易把你養胖些。」

  「那你在上海,明瑞爸爸是不是更心疼?」燕萍手指劃過她臉頰「說我臉色不好,你都不照鏡子,再下去武田弘一大概會以為我和西林一起害你呢,走走走,睡覺去。」推她回房間。

  二人躺下,當中是明瑞。

  「桃夭,難得來回蘇州,去寒山寺之前如果有時間我們去城裡逛逛吧。」燕萍提議「蘇州的刺繡最好了,再挑幾塊好料子。」明天肯定不行,而拿到炸藥後她肯定也沒時間,截取電文、調製炸藥,想來想去也就是去寒山寺之前或許會有一些空閒。

  「那就看有沒有時間了。」她覺得懸,明天等機器到了要立刻安裝調試,然後等候截取電文才能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掌握了特高課最新的密碼,但也不想掃她的興「也要買點東西回去。」就算是做做樣子也起碼得做出閒散度假的樣子來「免得武田懷疑。」

  「你覺得重慶會同意再次與我們聯手嗎?」燕萍側臥,對著同樣側臥的桃夭「上次是中統,那是因為范江海的關係在,這次是軍統,他們未必肯與我們聯手。」

  「不聯手那我們就自己幹,不用蔣校長一個子,我們不是一樣生存下來了。」桃夭冷嗤一聲「這個倒不用太擔心,一定會有各方同志協調合作的,我的任務就是儘快製作出特製的炸藥,為那些參加和平大會的要員們拿到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

  「嗯。」燕萍點頭,相信她的能力,但還是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希望我們需要的東西都能順利的送來。」閉上了眼睛。

  桃夭轉向後面,身後關掉了床頭燈。但是黑暗裡還是睜著眼:明鏡竟然是上海週邊同志,這件事他們兄弟二人知道嗎?明鏡不知他們的身份,更不知他們所處環境有多惡劣,如果明鏡被人抓住短處……

悠于 2016-8-8 13:54

第31章 第三十章

  翌日,上海政府大樓。

  「明長官,藤田先生到了。」

  藤田芳政,日本憲兵司令部特高課高級顧問,一位白髮白須卻依然精神矍鑠的日本軍人。

  明樓著新政府的制服去見這位特高課的顧問,他走入時,藤田芳政已經在喝茶了,換上官面「公務繁忙,讓您久等了。」落座「藤田先生,今年的碧螺春還喝的慣吧?」

  這位冷峻且不苟言笑的日本老軍人開門見山「我是一個軍人,不喜歡客套,也不懂什麼經濟。」直接下了一截明樓的面子「明先生除了是經濟司聘請的財務顧問之外,應該還有一個身份,就是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我這次來是想跟你交流一下情報方面的工作。」

  明樓朗聲「明某人只是個學經濟的,搞情報工作並不在行,實不相瞞,到現在我還沒想明白為什麼汪主席和周先生非要派我做這種差事。」攤開手掌。

  藤田芳政合上茶杯蓋,將茶杯放回茶几上,靠坐在沙發「明先生不必謙虛了,聽說你剛上任不久就把那個訓練部次長的侄子都軍法處置了。」態度是居高臨下的驕傲。

  明樓略有試探「藤田先生此番前來不會是興師問罪的吧。」

  「怎麼會。」藤田芳政稍有軟話「明先生嚴肅軍紀,何罪之有,您的做法給情報部門做了表率。」

  明樓長籲,面帶虛驚一場之後的寬慰笑意「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今後我們特務委員會與你們特高課還有很多合作的機會,你們日本人不方便出面的事,大可交由我們來完成。」半座沙發,微微轉向藤田芳政,顯得態度謙遜。

  藤田芳政交握的雙手鬆開,背靠沙發「我很喜歡中國古籍三國志裡的一句話,希望能與明先生共勉,強摯壯猛,並作爪牙。」高高在上的拉攏。

  明樓的臉上表情微淡,依然是剛才聆聽的姿勢,但眼睛變的深邃。

  「我希望你們能成為真正的帝國之鷹犬、之爪牙,為帝國開疆擴土,建立不朽之功勳。」藤田芳政趾高氣揚地要他們成為帝國的爪牙,忠誠于大日本帝國。

  明樓臉上似笑非笑,聽了這話,再度微調了坐姿,沉聲「汪主席致力於中日滿三國的相互提攜,建立政治、文化、經濟方面的互助關係,所以我剛才講的合作,和你講的鷹犬爪牙論是兩回事。」

  藤田芳政皺起眉頭。

  「請藤田先生不要過度解讀。」話裡話外拒絕了對方的無禮要求。

  藤田芳政猛的站起身,厲聲「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氣勢十足,想要用此恫嚇住明樓「我不管你們的黨,你們的汪主席是如何考慮的,我對手下的要求首先是忠誠,對大日本帝國無限的忠誠!」指住他「任命你的是國民黨中執委,可決定你未來命運的是帝國軍人!」自豪也自傲的手心向內貼在自己胸口。

  明樓臉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藤田芳政向旁走了二步「明先生持有這種態度會使我不得不重新考慮……」背對明樓,向後斜眸「你是否適合這個位置。」

  明樓絲毫不懼,再度開口「心中有反意之人不會表現在表面上,更不會說這些話。」正坐回身「至於我是否適合,還請您給我幾分鐘的時間,我會向您闡述我的看法。」

  藤田芳政冷哼「那我洗耳恭聽。」傲慢無禮的不加掩飾,走回座位沒有坐下,而是雙手環胸的靠在了扶手邊,身體還是背對明樓「不過,明樓先生最好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對中國人的蔑視不言而喻。

  明樓沉下臉,動了一下後齒,起身,平整了身上黑色的軍裝「今年5月20號在匯山碼頭,日本憲兵扣押了三艘貨輪,並與碼頭工人發生了激烈衝突。」他不看自己,明樓就走過去看他「衝突中抓捕、打死、打傷十七人,並直接導致了工人大罷工長達三十餘日……」

  藤田芳政當然記得這個,微微斜眸。

  「十餘家船運企業因此停擺,造成的損失難以估計。」明樓蹙了眉頭,陳訴著這些事實「而這件事情背後的原因,我想藤田先生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藤田芳政的態度松了一些「事實上是我們請報上的失誤,和那三艘貨船沒有關係。」

  明樓等的就是他的這話。

  藤田芳政轉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直立起靠坐的身體,雙手後負走到他面前「現在你提出這件事情來,是要我檢討日方情報部門的責任嗎?」

  「不,情報工作本身就是真真假假。」明樓得了便宜,點到即止「百分之百準確的情報部門是不存在的,我說這件事,就是想跟您探討一下,是否還有更加妥當的處理辦法呢?」

  藤田芳政昂起下顎「哼,你是想憑你們76號那些流氓打手,就可以做的更好嗎?」比起剛才的那記冷哼,這個哼的氣勢減弱了不少,但是話語裡的不屑還是深濃。

  「沒錯!」明樓這次是低聲下氣的接話。

  藤田芳政卻也聽出他這二個字裡對帝國軍人的輕視。

  「因為只有中國人最瞭解中國人。」明樓臉上的笑意恢復了三分「也只有江湖人士才最瞭解這個五方雜處、華洋共居的上海灘。」明樓抬手向旁邊伸指「就連街角一家最不起眼的小公司,它背後的老闆都有可能是英國人或者法國人,甚至是青幫。」

  藤田芳政因他的話沉思垂眸。

  「今天你不分青紅皂白查封一家飯店,明天就會有三十名青幫人士站在你家門口。」明樓想藤田芳政曉以利害。

  藤田芳政抬眸,似乎覺得他是危言聳聽。

  「不是沒這種可能。」明樓則不讓他不信。

  藤田芳政厲聲「明先生以為我會怕他們嗎?」

  「您當然不怕。」明樓伸臂,示意請他坐下,繼續再談後面的話。

  藤田芳政的氣勢現在已經減去了一半。

  明樓則走到他座位前,微微傾斜上身「您掌握著權利,您還掌握著武裝,您大可把這三十個全部殺掉,但是之後呢?」

  藤田芳政手撐在膝蓋上,冷酷抬眸。

  明樓抿唇,抬手阻止「我不想在繼續假設下去。」也快步走回自己剛才的位置「給您闡述一個事實吧。」屈身坐下「上個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就有二十餘位中日同僚死在抗日分子的刺殺行動中。」痛心疾首「而這種殺手橫行,人人自危的局面是誰造成的呢?正是我們自己!」

  為了這件事日本本部嚴厲的申飭了他們上海特高課「說下去!」

  「砸人飯碗猶如殺人父母。」明樓說的正是他想聽更迫切想得到解決的問題「你讓誰活不下去,誰就會跟你拼命,高壓政策固然會實現短期的利益,但是若想長治久安,實現大東亞新秩序,我們就必須讓民眾看見生存的希望,而這個工作,日本人做不了,只有我們能做。」

  藤田芳政不語,看起來是聽進了這些話「明先生上任後,我希望看見你的成績。」

  「感謝藤田先生的支持。」明樓坐著對他微微傾動上身,顯得有禮有節,伸手「今年的碧螺春,請!」

  藤田芳政和明樓一起拿起茶杯。

  明樓微笑看著他重新打開茶杯蓋。

  藤田芳政則多少有些不甘和懷疑的斜眼瞧他。

  明樓舉杯。

  藤田芳政還是接受了,點頭,與他同時飲茶。

  明樓目光在茶葉上。

  不苟言笑的藤田芳政則用最危險的探究目光斜視他: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

  ——

  藤田芳政掛上與南田洋子的電話,又撥動了另一個號碼「請給我接天津梅機關。」

  天津梅機關。

  武田弘一與日本憲兵司令部特高課高級顧問藤田芳政通著電話。

  「……就是這樣,這個人不像檔案說的那麼簡單,精明、周到。」藤田芳政告訴武田弘一「不管對於經濟還是情報都不是生手,而且他口才很好,思路清晰,條理明確、很有說服力,利用已經發生的事拒絕了我的提議,試圖將他們的新政府與我們的關係放在同一個平高度;雖然只是一次簡短的談話,但是我感覺這個人做事滴水不漏。」明樓這個人絕對不是以往那些卑躬屈膝之輩。

  武田弘一聽著電話「美智子看上的人應該不會差。」他也想到了幾分,只是沒想到藤田的這番試探對方是這樣有理有據的回絕了。

  「美智子有沒有和你提過一些他的事?」藤田芳政也想從武田弘一這裡得到有關這位元明長官的消息,所以才會將自己所知告訴對方,因為他很清楚武田弘一是絕對不遜色于自己的特工,想聽他的真話最好自己的話裡有七分是真的。

  「沒有,所以我才會請您出馬試探一下。」武田弘一算是七分實話「不過其實您也很需要這樣的一次談話,在南田洋子已經無法出面的情況下,如果能拉攏他那是最好,現在他婉拒了,算是讓我們都看見了這個人的不簡單。」

  「我聽說美智子在香港無意間救了長谷川閣下。」藤田芳政試探。

  「應該說並不是無意的。」武田弘一笑了一下,電話裡對方也聽出了他的一記輕笑。

  藤田芳政蹙眉「不是無意,難道她早知道長谷川閣下會遇襲?」天津梅機關究竟掌握了多少他們特高課不知道的情報?

  「應該是。」武田弘一有內線告知「影子在上海被抓幾乎可以讓我們肯定出雲號被炸沉與范江海有關係,他是中統的人,而你我都清楚中統軍統向來不合,所以軍統只有刺殺了長谷川閣下才能挽回一些顏面;但是憑空說出來別說是那位閣下就是你我都未必相信這個年輕女子說的話,所以她才會冒險前往香港,並在去香港前將長谷川閣下的住處附近查的十分清楚。」可他並不知道自己知道這些是他安插在青木公館的所謂內線故意傳回的。

  「你說過美智子有十分良好的特工潛質。」藤田芳政記得「那麼根據你的判斷,她現在隸屬什麼人嗎?」

  「應該是沒有,不然明瑞被抓一定會逼她露出馬腳,但是她所用的全部是我提供的人脈或者是些上海青幫之流,所以我能肯定她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希望穩固沈西林和她自己,畢竟她有個致命弱點。」武田弘一指出「南田洋子不就是看中這個弱點來脅迫她嘛。」

  「可是洋子失敗了。」藤田芳政無奈「你賭贏了,我輸了一年的清酒。」

  武田弘一大笑「雖然是我的女兒,但是我也不能允許她背叛自己的祖國,這樣試探了她也沒有問題才能安心的讓她繼續為聖戰效更多的力。」

  藤田芳政同意「特高課情報破譯方面人才真是太少了,我要不是迫不得己也不會想出這一招,讓南田洋子和美智子撕破了臉,這個得想法補救。」

  為了贏得這場戰爭,雙方都是投入了全部的國力,只許成功不可失敗。而作為聖戰的擁護者,藤田芳政和武田弘一彼此利用又彼此幫助,犧牲誰都在所不惜。

  「南田是非常優秀的情報人員,美智子則是少有的密碼專家,她們會合作愉快的。」武田弘一並不擔心「只要我們在,撕破的臉也會彌補回去。」

  「說的也是。」藤田芳政點頭「不過話說回來,你有什麼法子讓她不回天津而留在上海,還願意為特高課服務?」

  「當然是用這位76號的新副主任!」武田弘一絲毫不愧疚。

  藤田芳政笑駡「你還真是中國人所說的老奸巨猾,不止想要東華洋行財富還想吞掉明家?再想分一杯這座遠東情報中心的羹,武田君,你真是太會打算了。」

  「沒法子,誰讓我有個好女兒呢。」武田弘一誇耀「新政府裡的那個什麼汪芙蕖想要沾染我外孫的東西那怎麼可以呢,東華洋行的生意美智子都已經熟悉,所以對她來說多一個明氏不會很累。」侵吞中國越多的財富都是對中國國力的削弱,所以他才會放縱美智子做那些利潤巨大卻見不了光的生意,販賣更多的鴉片讓中國人虛弱也是一種戰略。

  「那我靜待你的好消息。」藤田芳政期待。

  武田弘一也是一臉虛偽的假笑「好。」

  二人掛上了電話。

  武田弘一坐在位置上。

  藤田芳政看著電話。

  二人心裡都各自暗忖:狡猾的老狐狸!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又過了一天,上午,蘇州。

  桃夭一夜未眠,截獲了特高課發出的最新電文,也成功破譯出了密電內容,然後連夜讓人傳遞到蘇州的聯絡站。

  燕萍給她端來了人參茶「現在可以放心了。」

  「嗯,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燕萍看看掛鐘「你先睡一下,下午我們去寒山寺祈福。」

  「到一點半叫我就好。」桃夭手握空拳放在嘴邊,打個哈欠「明瑞呢?」

  「還不放心啊,乖著呢,寫毛筆呢。」燕萍讓她去休息。

  桃夭起身「你又答應他什麼了?」

  「就是答應他,讓他今晚8點半睡。」比平時晚半個小時「在多念二個睡前故事,別把你兒子想的太神了,他畢竟才4歲。」

  ……

  燕萍瞧著她睡下:她真是太累了,今天拿到炸藥,恐怕以後都得連軸轉,24小時要截取電文翻譯,抽空就得製作出適合火車爆炸的炸藥,為了更好的製造她還得去實地查看,火車的車型、體積、載客量都已送來了,但是他們選定的爆炸點附近的情況她一定會親自去看,這是她的習慣。

  希望今天也是一切順利。

  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讓桃夭和燕萍都心情好了不少,在天津時刻都在偽裝、警惕、戒備,在這裡稍微能放鬆些。

  桃夭拿了一個買給兒子的麥芽糖塞入嘴裡。

  明瑞眨巴著眼睛,然後將紙包口封住交給莫燕萍:他很精,知道母親討厭他哭鬧,所以得用其他法子忍耐母親時常的『欺負』。

  燕萍看她們互動「又欺負明瑞。」

  「一個糖而已,這麼小氣?」桃夭斜眸「如果這麼小氣的話以後就不要吃糖了。」這才是真正的欺負。

  明瑞咽下到嘴邊的話。

  燕萍和她繼續往前,並無目的地的走著「這又有什麼說法?」

  桃夭咬著糖「不懂得分享的人是不可能獲得更多的,那就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用有什麼,沒有得到自然也沒有失去。」而且欺負兒子是她不多的樂趣之一,看他吃癟的樣子就會想起老學究吃癟的模樣,雖然她好像都沒怎麼見過老學究吃癟。

  燕萍拿她沒法子,抬腕看看手錶。

  「到了?」桃夭三分惋惜這悠閒時光過的太快「那走吧。」總要做足樣子留出夠多的空餘時間好讓燕萍去寒山寺的點取貨,上級為了她們的安全,先讓上海的同志去黑市拿貨,然後送去寒山寺交給燕萍。

  「燕萍媽媽,掉手帕的阿姨!」先跑到橋上的明瑞突然大聲的向她們喊道「媽媽!」喊聲非常緊急,就好像在給她們預警一下。

  桃夭不知這其中原由「掉手帕的阿姨?」誰?

  「夫人!」在明瑞身邊的保鏢轉頭「前面好像有麻煩,那些人手裡有槍。」

  莫燕萍卻似乎想到了什麼「明董事長!」掉手帕的阿姨,應該就是在香港那家吃魚翅的酒店裡遇見的,她反而疾步走向明瑞所在的小橋。

  她上前,桃夭也不能不去。

  上了小橋,一眼就看見明鏡被十幾把□□指住。

  明鏡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很快就拿出了氣勢「你敢開槍嗎?你敢開槍的話,上面有人饒不了你!」

  一個戴黑帽穿皮衣的壯碩男子很激動,他的槍口直至明鏡面門「你!」

  他身邊的瘦小男子小聲勸道「隊長,這大姐看起來來頭不小,別真惹出事來。」

  那隊長非常蠻橫「我不管你是誰,進了76號,我要你好看!」吼出狂妄之語「給我押走!」

  立刻有人要碰觸明鏡。

  「誰敢!」莫燕萍一聲嬌怒「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誰敢碰明董事長一根手指!」

  76號的那些人自然沒想到會有人來阻止他們,回頭看時,同樣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們的腦袋。

  雙方人馬竟然互不相讓的持槍當街對峙起來。

  皮衣男子看見了二位窈窕美人走過石橋「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們是誰嗎?竟然妨礙我們的公務……」石橋上二個男子陪著一個男孩。

  「我知道你是76號的人,桃夭,76號行動隊隊長叫什麼來著,什麼春?還是叫蠢呢?」莫燕萍嫵媚嬌笑起來絢爛如花「可是你知道你抓的人是誰嗎?」

  「我管她什麼人!我勸你們也最好不要多管閒事,這個女人有共/黨嫌疑。」皮衣男子兇狠的說。

  「誰是□□,怎麼我走錯了地方就成共/黨了?」明鏡冷冷,打死不認。

  桃夭抬眸看了一眼那家店的招牌「這不是一家古玩店嘛,買古玩也成共/黨了?那要不要通知蘇州山田隊長將蘇州城所有古玩店的老闆都抓起來,送去76號?」

  黑瘦男子聽她不鹹不淡的說著,聽來是認識蘇州的日軍憲兵隊長,相對放低姿態「這位夫人,我們是76號的,來這裡是執行公務,還請您高抬貴手,不要為難我們。」

  「對她一個婆娘有什麼好說的,就算她認識什麼山田隊長又怎麼樣?!」皮衣男子非常有恃無恐「把人給老子帶走!」

  莫燕萍卻快步到明鏡身邊「敢!」美眸一瞪。

  桃夭帶著羊皮手套,手指交叉壓在指根,她倒沒動,還是心平氣和「抓人總要有個說法,不知道這位先生抓這位女士的說法是?或者說有什麼證據可以說她是共//黨?」柔聲相問。

  「76號抓人不需要證據!」皮衣男子抬手指在桃夭鼻前「識相的就給我趕快走人,老子不和你為難!」

  桃夭給燕萍使了眼色,莫燕萍狠瞪那皮衣男子然後走回石橋。

  明鏡抬眸,看著莫燕萍帶著明瑞走向石橋另一邊,完全隱沒了身影。

  桃夭則走到了明鏡身邊「站在外面可真累,明女士,我們去屋裡坐坐。」

  皮衣男子想開槍,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他開槍,那麼和自己兄弟對峙的那些槍口一樣會將自己射成篩子,而且這個書卷氣十足的女人身邊帶的人並不比自己少,他就是再蠢也知道對方來頭不普通「這位夫人,我勸你……」

  「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說話。」桃夭溫柔搶白,對他嫣然一笑,頭也不回的推開了古玩店緊閉的大門。

  皮衣男子心底陡然一股恐懼竄出。

  走入店內,環視四周,這家古玩店看起來和她剛剛逛的幾家古玩店並無二致,除了擺放的東西不同,其他的都是大同小異,並無特別之處;桃夭走入後發現了被打掃的並不乾淨的血跡。

  皮衣男子和黑瘦男子也隨後走入。

  明鏡來過這裡很多次,但今天算是最心慌的一次,不過奇怪的是桃夭的出現讓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平靜了很多。

  「明女士剛剛說自己走錯了。」桃夭環視了一下周圍,走到櫃面上「走錯這麼一家甚是普通的古玩店,需要去76號受審嗎?」

  「這位夫人,請問尊姓?」黑瘦男子似乎極會看眼色的,還是摸清對方來頭比較好,便很客氣的問。

  「外子姓沈,沈西林。」桃夭也很客氣的回頭。

  「什麼沈西林,聽都沒聽說過!」皮衣男子只用手裡的傢伙什說話,抬手又指住桃夭「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也不敢有人把我怎麼樣!」

  那黑瘦男子一把拉住皮衣男子的手臂「隊長!沈西林啊,天津青木公館的主任!」他可是知道的,不是因為沈西林面子大,而是因為那樁牽扯到新任76號副主任的不大不小桃色新聞「沈夫人,哦,不不不,武田美智子小姐。」

  皮衣男子聽見手下人喊出一個日本名字怵了三分「什麼武田小姐。」聲音也減退了七分氣勢。

  桃夭又抬頭看看周圍「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抓我身邊的女士了吧!」漫不經心。

  「這個古玩店是家軍火交易的黑店。」黑瘦男子立刻如實告知「據我們審問老闆得知,今日下午三點會有人來購買炸藥,您是知道的,這炸藥是禁止非法交易的;而我們在等候買主上門的時候,這位女士走入了店門。」

  「炸藥?」桃夭玩味「那你們是否有這位元女士和老闆直接交易的證據呢?現金交易是美鈔還是黃金?炸藥又在哪裡?現金和炸藥算是物證,人證可有?老闆在哪裡?」

  黑瘦男子被她這麼一問,反倒一愣「這,這……」看向身邊的皮衣男子。

  皮衣男子還是油鹽不進的態度「青木公館是管天津的,這裡是蘇州……」

  「這句話真是耳熟,你們的汪曼春處長也曾對我說,這裡是上海不是天津。」桃夭笑起,輕輕柔柔的「你們76號果然是一個路子上的,我只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今天你拿不出證據,我就敢當場打死你!」

  她話音剛落,一對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就沖入了店內,對準了76號那些人。為首的下級軍官上前對她立定頷首,用日文向她問好,然後面對了76號的人厲聲,用並不太熟練的中文罵道「你們這些支那人竟然敢對武田大佐的女兒無禮,真是巴嘎雅路!」

  皮衣男子看著傅桃夭對自己微笑著,那微笑詭異的讓他覺得剛才寒意從心裡沉入腳底,現在又竄到了頭頂心。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經過一番查問,傅桃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明鏡在下午二點半走錯了人家,而這家老古玩店的確是一家黑市軍火交易場所,皮衣男子在成功抓獲了一名前來購買炸藥的男子後,審訊時槍殺了店老闆,然後打掃乾淨店鋪等候下午三點上門的客人自投羅網。

  明鏡已經坐著,一聲不吭。

  桃夭看著黑瘦男子拿來的炸藥「怎麼只有半箱?明明你們自己說剛才被你們抓到的人買的是一箱炸藥。」掃了一眼76號的人「啊,76號的諸位果然是生財有道,交一半留一半。」

  皮衣男子聽她熟門熟路的說出其中門道更加心虛。

  桃夭沒有追究下去「早上賣的一箱炸藥店老闆沒放夥計的假,而下午三點卻准了假,由此推測下午才是大宗買賣,可以這麼說嗎?」

  黑瘦男子點頭「對,沒錯。」

  桃夭彎起嘴角,問黑瘦男子「你所說的隊長在你們76號多久了?」

  「好幾年了吧。」黑瘦男子不明所以。

  桃夭看向一邊全程在場的日本小隊長,轉身時向他使了個眼色。

  那日本軍官伸手一揮,同樣在場的日本士兵用□□將那皮衣男子堵住,二個日本士兵不由分說的下了他的槍!

  「幹什麼,幹什麼,我是76號的人……」皮衣男子不敢反抗日本人,卻還是大聲叫嚷著。

  明鏡不解,但依然什麼話都不說,旁觀。

  桃夭看向跪在面前,嚇的半死的古玩店夥計「你說過老闆交易大宗買賣前都會放你的假?」

  「是是,是是。」夥計連連回答,身體嚇的簌簌發抖。

  「那也就說你根本沒見過那些大宗買賣的買家?」桃夭繼續發問「還是說你見過這位女士?」

  夥計抬頭看了一眼明鏡,連連搖頭。

  「看清楚、想清楚,再回答!」桃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夥計又抬頭,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雖還是懼怕但肯定的說「沒,沒見過!」

  「確、定?!」

  「確定!」

  桃夭這才看向黑瘦男子「我不知道你是否在76號見過我,因為我不記得見過你,但我想你一定知道曾經有一個影子的中統特工死在了你們76號,就一個晚上!聽說過嗎?」

  黑瘦男子點頭「對,我聽說過,所以才知道一些您的身份,情況。」他,結巴了,莫名的膽寒起來。

  「我得到了軍醫解剖報告,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影子的真實死亡原因與你們76號有關,但軍醫也說不能排除其是被毒殺的可能!」桃夭不緩不慢的說著「進76號時他是活著的,這是連你們梁仲春處長和汪曼春處長、乃至特高課的南田洋子都得承認的事實,可只是短短一個晚上,人就死了,一個字都沒問出來!」目光一凜。

  皮衣男子抬頭。

  「只有老闆見過來交易大宗買賣的買家,可你的隊長卻槍殺了他!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欲蓋彌彰,殺人滅口,為的就是保護待會兒自投羅網的客人,並且如果有人無意間踏入被你們監控的古玩店,他就會咬定這個人是買家,從而將事情鬧大,讓真正的買家得到風聲不再露面!」桃夭目光如炬,一鼓作氣的說出她的推測「請問,我這樣認為可以嗎?」

  黑瘦男子震驚,不由轉頭看向皮衣男子。

  「誣陷,你胡說,這完全是無中生有,陷害誣告!」皮衣男子突然發現事情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明鏡轉眸看向依然平靜面帶微笑的桃夭:短短幾句話就將事情完全顛倒過來了。

  「你76號抓人不需要理由,不過我還是講求證據的。」桃夭禮貌的請求「不好意思,明女士,請你再說一遍已經重複過的話。」

  明鏡清清喉嚨「我在二點半的時候記錯了店鋪,誤入這家店,我根本就沒有進店門就發現自己走錯了,所以便退了出去,然後他們就攔住了我,不分青紅皂白的污蔑我是□□,要帶我回76號,說要給我好看!」說到後面真是生氣的不得了。

  桃夭指著炸藥和夥計「物證、人證,都會暫時存在山田隊長那裡。」對黑瘦男子說「包括你的隊長也一樣會被關押在那裡!而明女士會和我在一起,我住在哪裡山田隊長很清楚;我給你回去報告的機會,但你最好想清楚搞明白之後再將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對你們的梁仲春處長說出,聽懂了嘛!」

  「是!」黑瘦男子覺得她聲音不大,也不似汪處長那般張揚,但卻讓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喘「卑職一定想清楚搞明白之後再將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說出。」

  「明女士,在問題得到解決之前就委屈您暫時住在我那裡,您看,可以嗎?」桃夭轉向明鏡「因為畢竟這裡的確是軍火的黑市交易所,你是無意走錯,但就怕有人故意設計,想要通過誣陷您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畢竟從來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借刀殺人古來有之!」

  明鏡對她對視。

  桃夭不閃不躲。

  明鏡望著她美麗黑色的眼睛,自己也算見過很多雙眼睛了,卻無法看透她真實的想法「好,如果你不覺得麻煩,我當然也不會覺得麻煩。」

  桃夭對她的敵意不置可否,轉身對日本軍官說「除了這個人,76號其他的人都放走。」

  日本下級軍官向他手下的士兵示意,士兵不再阻止。

  「哦,對了,回去告訴一下你們汪曼春處長。」桃夭似乎想起了什麼來「我一定會保證她師哥親姐姐的生命安全的,請她不用擔心,夜黑路顛,不用急著趕來。」

  黑瘦男子瞪大了眼。

  明鏡看著她,保持沉默。

  ——

  明鏡隨桃夭來到了她在蘇州的落腳點,那是一處非常雅致靜宜的園林。園內庭台樓榭,遊廊小徑蜿蜒其中,還有水榭亭台、湖石假山點綴,環境幽雅寧靜。

  她們到時,莫燕萍和明瑞已經回來。聽聞她請回了明鏡,她迎到了中廳。

  莫燕萍看向她「事情解決了?」

  「嗯。」桃夭將手包放下「明女士,今夜就委屈您暫居東華閣了,燕萍,去準備一下。」

  「好。」莫燕萍明白自己剛才是衝動了,這麼做其實也許會給桃夭帶來莫大的危險,比起西林和她,自己還是太衝動了。

  「媽媽。」明瑞倒跑了出來。

  桃夭蹲身,抱住他,親了一口「來,叫阿姨,你認識這位元阿姨對吧。」又站起身,讓兒子叫人。

  明瑞立刻看向明鏡,準備開口喚她。

  「叫姑姑!」明鏡脫口「什麼阿姨,阿姨聽起來好老。」

  姑姑聽起來更老!莫燕萍很想說,但忍住了。

  明瑞的目光在母親和明鏡兩邊轉了一下,乖巧的說「姑姑好。」

  「唉。」明鏡聽他稚嫩又清楚的叫了一聲姑姑,也柔聲答應「明瑞乖。」自從聽到他名字後她就一直記得,蹲身,仔細的看著面前的小人兒,真是和弟弟小時候一模一樣,撫上他的臉龐。

  「明女士,要不要先梳洗一下?」桃夭看她模樣怕她太激動了說出什麼來「你愛吃什麼,我讓廚房準備。」

  明鏡蹲著抬頭「傅小姐,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她不願喊她日本名字,也不願喚她沈夫人「我想和你談談。」

  莫燕萍看了桃夭一眼,覺得自己好像真是太衝動了,好心辦壞事了。

  「好啊。」桃夭不躲閃。

  半個小時後。

  明鏡端著碧螺春,這是明樓喜歡的茶;明瑞就在旁邊聽燕萍念書,明鏡看著他津津有味的聽著故事「他不愛動嗎?」自己帶過明台,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挺愛跑動的。

  「不,他很喜歡動,不過因為前些日子的事情對他總是有些影響,最近很黏人。」桃夭的目光也落在兒子身上「是我疏忽了。」

  「今天,謝謝你。」明鏡真心的說。

  「其實就算我不出面,清者自清,而且憑令弟的地位只要他們知道了您的身份也不會對您如何的。」桃夭並不居功「當然……」話鋒又一轉。

  明鏡放下茶杯「有話請說。」

  「外子的位子很不好坐,國人說他是漢奸,青木公館內部也因為權利傾軋陷害、誣陷。」桃夭淡淡「我很想勸他退下來,但是事已至此早就身不由己,以為身後有退路卻不料早就身在斷崖絕壁,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明鏡哼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桃夭垂眸「天津是如此,上海亦然。」

  明鏡還在心裡嘲笑她,卻因為這句話而停住念頭,轉頭:她這話什麼意思?!

  「他們攻擊不到外子,就會拿我們做文章,因為我們是他的家人,是他的軟肋。」桃夭捧起茶杯「其實我每天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的一個閃失就會導致外子失去一切,其實失去一切倒也是輕的,就怕因為我的過失卻讓西林遭遇生死劫難,因為我們是家人,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至親。」

  明鏡聽著她輕柔的聲音響在耳內。

  「您是不是不太喜歡這裡前簇後擁?」桃夭喝了一口茶。

  明鏡看看周圍,不遠處三步一人,五步一崗的「做什麼都被人看著,是不太喜歡。」

  「我也不喜歡,好像做什麼事背後都會有雙眼睛盯著我,想要尋找我的錯處好攻擊外子,致他於死地。」桃夭眼裡微露憂色「只要想到這個,我便能接受了,對於我來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們的康健平安也是我所求的,我所受的委屈與他們的性命比起來微不足道,明女士是否也這樣認為?」

  明鏡不語,但是點了下頭。

  「哪怕我生父是天津梅機關的機關長,可是一樣阻止不了新政府中有人對外子所處位置的垂涎,還有其他日本人。」桃夭目光幽遠「他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敵,有同樣境況的新政府官員其實不在少數,有些時候我還慶倖至少西林還有一個日本少將的岳父,而其他人就未必也有這樣的依靠,他們只能靠自己,而如果有人抓住他們家人的錯處攻擊他們,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明鏡心頭一顫:她話裡有話,指的就好像是——明樓!「傅小姐,有話你可以直接說。」

  「這次的事情我覺得有可能是重慶或者延安方面潛伏在76號裡的人對明長官的設計,您應該知道,新政府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就損失了二十一位官員,而令弟剛剛成為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怎麼會這麼巧?新官三把火還沒燒,就出了您誤入黑市軍火交易所的事。」桃夭搖搖頭「總覺得好像是有人故意將您引去那家古玩店的呢。」

  明鏡聽見了,但還是沒明白。

  「這蘇州古玩店店面都差不多,匾額也都差、不、多。」桃夭放慢了語速「有些店面略加改動就會看起來非常相似,別說不常來蘇州的人了,就是常來蘇州的人說不定也會走錯,明鏡女士不這麼認為嗎?」

  「唉,對!真的差不多。」明鏡聽懂了「我就是因為店門關著,一下子也沒抬頭看匾額,所以才認錯了。」

  桃夭知道她聽懂了「認錯店雖然有些丟臉,不過認錯就是認錯了,哪怕是說到特高課那裡,都是認錯店罷了,76號的人也太霸道,沒憑沒據的就想隨便給人扣下一頂反日的帽子,普通人是丟了性命,有些家底的人可就是失財毀家了。」

  「是,就是認錯店了,說到日本人那裡也是一樣的。」明鏡用力點了一下頭「76號的人就是這樣的手段,好好的生意人都能隨便找點錯處,說穿了就是貪圖人家的財產!」

  莫燕萍已經從桃夭那裡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且桃夭說明鏡就該是和自己今天在寒山寺接頭的人,哪裡知道橫插出76號的人來。本來以為自己的衝動害了桃夭,沒想到事情峰迴路轉,竟然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她們算是救了明鏡,但是炸藥怎麼辦?那個點被破壞了,除非走她們熟悉的路,不然很難弄到炸藥,但是走那條線的話時間上又來不及,這可怎麼辦呢。

  「明女士還是給家裡打個電話較好,免得家裡人擔心。」桃夭也要考慮到自己的任務,無法殺了那些人「而且我放回了76號的人,也要防著他們惡人先告狀不是!」

  「那就多謝傅小姐了。」明鏡覺得她是在幫自己,也是在幫,明樓。

  「哦,我們因為明瑞所以很早就會用晚餐,晚餐是六點;燕萍答應明瑞今天8點半再睡覺,如果明女士不嫌棄明瑞吵鬧,晚餐後可以和我們一起坐一會兒。」桃夭提出邀請「也沒什麼事,就是聽明瑞背背三字經古詩之類,我和燕萍聊些日常而已。」

  明鏡知道她是在給自己創造和明瑞相處的機會「好啊,反正也閑著無聊。」目光重回明瑞身上。

  明瑞大概是感覺到了明鏡的目光,抬頭,對她笑起……

悠于 2016-8-8 13:54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莫燕萍走到桃夭身邊,看著花園裡明鏡和明瑞相處著「那個76號的人怎麼辦?不是說還抓到一個人嗎?那個人被帶回上海了。」

  「應該是重慶的人吧,他也不認識明鏡,而那位元行動隊長殺了店老闆便是百口莫辯,押在日本人那裡也是最好的。」桃夭側身,與莫燕萍輕語「現在最關鍵的是炸藥,就算我有本事製造出體積最小威力巨大的炸彈,也是需要有生米才能做熟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短時間之內上海的同志應該很難弄到一定數量的炸藥。」莫燕萍已經感覺到浙江這裡同志的艱難,火藥是比藥品更難的東西「還是走我們的管道,時間上讓他們儘量抓緊。」

  「現在為了召開那個和平大會各地都抓的很嚴,也不能因小失大。」她心裡其實想到了一個法子,就是非常冒險「其實有個地方有不少炸藥。」

  「哪裡?」莫燕萍急問。

  桃夭向明鏡所在微微抬下顎「明家礦業。」

  「偷嗎?礦產的炸藥都是登記備案的,而且在政府嚴格的監管之下,就算你能偷來,這不是害了明家嗎?」莫燕萍對這點也很清楚「政府的公文可都是清清楚楚,黑字白紙,就算少了一斤都會給明家帶來滅頂之災。」

  「可你也別忘了,公文只是一張紙,上面的數位可以隨便寫……」

  「那是在天津,或許在我們那裡可以,可這裡是上海。」莫燕萍搶白「你真的不顧明瑞爸爸了?」

  「我就是因為顧著他才容你亂來。」桃夭深呼吸「才讓她來到這裡,我只是沒想到她會是來提貨送貨的人,上海的人到底想些什麼,她的背後多少雙眼睛盯著,阿誠也是的,連個人都不派……」

  「你的意思是讓明家兄弟改動公文上的數字?」莫燕萍終於體會出她沒說出口的話。

  桃夭挑眉「對。」

  「可是,誰去和明鏡說呢?」莫燕萍想了下「我?」本來就是她要和明鏡接頭的「我倒沒什麼,會不會影響西林和你?」

  「不該讓她來的。」目標又大,又是週邊,怎麼可以讓她承擔這些「但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必須炸毀那列火車!」而且與其暴露明樓,不如讓她知道莫燕萍,因為保住了明樓等於保住了明鏡,自然沒有危險的明鏡也不會說出莫燕萍的身份「和她接頭!」

  莫燕萍沒有她考慮的那麼透徹,不過對她的命令還是同意「好!」

  ——

  上海,76號。

  梁仲春一聽回報又驚又怒,差點背過氣去「蠢貨,我手底下怎麼能有你們這種蠢貨!」破口大駡「你們也不問清楚就想抓人回來,如果真把這尊神請回來,你們能活著都該燒香念佛了,還想讓我去蘇州抓人,抓什麼人?!抓明長官的姐姐,還是抓武田家的小姐?!」

  「話也不能這麼說,姐夫。」梁仲春外室的弟弟仗著姐姐那層關係有些放肆「都是為日本人賣命,憑什麼他姓明的比他咱們高一頭?」

  梁仲春拄著拐杖「說你蠢還不認,他是誰我是誰啊?帶走明家大小姐的是誰,你不知道嗎?不說明長官,就是那位小姐,連南田課長都忌憚三分,青田先生的座上賓,長谷川剛閣下的救命恩人,你去她的府裡的抓人?你有幾條命啊?!怎麼就這麼蠢啊!」直戳向說話的人。

  嚇的那位小舅子直躲。

  汪曼春也在場,靠著梁仲春的辦公桌,聽了回來的人將事情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都說了一遍:這些蠢貨,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冷哼,搖頭。

  「汪處長,這件事你怎麼看?」梁仲春轉到汪曼春身側「沈夫人這話裡話外就是要你去接人啊,要不然你就辛苦這一趟,說不定明董事長會念著你的好。」

  「這件事情,我不參與。」汪曼春可不感激「我才不背黑鍋呢。」自己可不傻。什麼念她的好,她只要出現明鏡就又能在師哥面前編排她了。

  梁仲春臉色鐵青。

  「不過抓回來的那個交易者,給我審,我能讓他開口說話。」汪曼春想從另一端下手。

  梁仲春不是傻瓜「你當真懷疑明鏡?」

  「懷疑有什麼用,人家都把話都給你封死了!」直指76號有潛伏的敵方人員「給你審就算說出什麼來,有人會相信嗎?現在人家直指我們76號裡有潛伏的重慶延安分子,總得把這頂帽子給摘了吧。」

  ……

  上海,市政府辦公廳。

  「備車!」明樓毫不猶豫的起身「去蘇州!」接到大姐電話就坐不住了。

  「大哥,大姐沒有危險了,桃夭不會讓她出事的!」明誠攔他「你去了,反而讓她那裡受人關注!」

  「出了這事我不去才奇怪!」明樓將外套穿上「至於76號,我相信他們已經百口莫辯,回來再收拾!」桃夭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放那些人回76號『通風報信』的。

  ……

  特高課。

  南田洋子接到電話:明鏡?蘇州?軍火交易?怎麼還會扯到武田美智子?!哼,他們還真是有緣。

  轉眸「高木。」

  「是。」

  「去一趟蘇州,將押在憲兵隊的76號人押回來,還有這些東西。」南田洋子將剛才聽電話時記錄的東西遞過去「一起,全部帶回來!」

  「好的。」高木接過那張紙「我立刻就去。」

  南田洋子點頭。

  高木轉身離開。

  南田洋子想了一下,拿起電話撥給了汪曼春。

  ……

  蘇州。

  飯桌上。

  明鏡發現明瑞很喜歡蘇杭的菜式,那道清炒蝦仁吃的最多,但不是一直盯著這道吃,其他的也會吃,當然眼睛還是會看那道蝦仁,明鏡又給他舀了一湯匙。

  「謝謝,明姑姑。」明瑞對她的好感再升一格。

  他吃飯不快,但吃的乾淨,有米飯落到桌上也都自己拿掉了。

  「媽媽……」明瑞差不多要吃掉自己碗裡的飯了,抬頭。

  桃夭吃了一口芹菜「食不言寢不語,要說什麼就吃完了再說。」

  明瑞將自己的碗底僅剩的一點東西清空,他似乎非常習慣這麼做。

  明鏡看見明瑞的飯碗裡沒有一絲殘留,不由瞥眼桃夭:真夠嚴的。

  明瑞希冀的眨眼「媽媽,現在可以說話了嘛?」

  「想說什麼?」疼愛絕不溺愛。

  明瑞期盼的看她「我要和你睡。」

  「今晚不行,你還是和燕萍媽媽睡。」她還要將最新的密文翻譯出來,這套東西非常麻煩,因為是德國的,所以先用德文破譯,然後再翻譯。

  「是啊,明瑞,和燕萍媽媽睡,我給你講故事。」燕萍放下筷子「還是你不喜歡燕萍媽媽了?」

  明瑞搖頭「不行,我要和媽媽睡!」他到底是孩子,執拗脾氣上來就認准了「我要媽媽。」

  桃夭眯起眼,停止了動作。

  明瑞見她表情,嚇的一縮脖子。

  燕萍連忙用胳膊碰碰桃夭,讓她別對孩子這樣嚴苛。

  明瑞低下頭「媽媽,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嗎?」委屈萬分。

  這句話出,三個大人都驚詫。

  「我是野孩子嗎?」明瑞猛的抬頭,眼睛裡都是眼淚「媽媽,他們說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是你和其他人偷生的野孩子!」

  「誰說的!」莫燕萍憤怒了,騰一下站起身「告訴燕萍媽媽,誰說的,他們是誰?我讓你爸爸……」

  「燕萍。」桃夭放下碗筷,起身「抱歉,明女士,我和明瑞先離席了。」

  明鏡站起身「好好說哦,別嚇著孩子。」比起她們都緊張她對明瑞的態度。

  桃夭走到明瑞身後「來,兒子,媽媽陪陪你。」

  明瑞一下子抱住她的腿「媽媽。」滿腹委屈都用這一下子表達了。

  桃夭彎腰抱起他,朝燕萍看了一下,抱著明瑞離開。

  「真是不好意思,明女士。」燕萍做為另一位主人沒離開「我們繼續吃吧,還有菜呢。」

  明鏡知道現今中國還有很多一夫多妻,但這二人的關係比起親姐妹也不遜色多少,特別是莫燕萍對明瑞的疼愛並不是浮出表面的那種虛偽。

  餐桌上了二人略顯空落。

  明鏡也沒什麼胃口了「不吃了,沒什麼胃口。」

  「那要不要廚房準備蓮子百合粥?」燕萍看她還有大半碗飯「多少吃點東西,不然家裡人會擔心的,或者吃素,廚房裡有會做寒山寺的素齋的,那道古刹飄幽香做的可好了,要不要吃一點,不過一碗我吃不掉,介不介意分一半?」

  明鏡抬眸:這,這是?!直勾勾盯著眼前多少有些風塵氣的嬌媚女子,臉上不露聲色,但眼睛裡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回神看看周圍,沒有看見其他人「好啊,那就麻煩了,我也正好發愁吃不完一碗。」

  燕萍笑了,拿出一張缺角的紙幣。

  明鏡用手壓住胸口「你!?」她的手包隨身帶著,立刻拿出自己的那部分,準確無誤的對上了「怎麼會?」沈西林的二太太就是她今天要見的人。

  燕萍點頭,起身坐到了明鏡身邊「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是誰都沒想到的。」

  明鏡完全震驚「你真的?」她所信仰的希望也太出人意料了「那,她知道嗎?」那可是武田弘一的女兒啊。

  「明女士,我需要炸藥!」燕萍抬手給她舀湯,放了一碗到她面前「必須炸掉櫻花號!」

  「櫻花號?不是輪船嗎?可是今天的情形你們都看見了!」明鏡還是不能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事「我也沒有辦法了。」

  「有,你有炸藥!」燕萍再給她布菜「你有礦!」

  明鏡冷靜下來,拿起筷子佯裝吃菜「那裡的東西我沒法動,不然也不需要冒險來蘇州進貨。」

  「對我們來說很難,可是對你弟弟來說只是改動幾個數字。」燕萍陪她一起用餐「你能簽出吳淞口的通關免檢單,改幾個數字也應該不難才對。」

  明鏡側眸「可我怎麼解釋?」

  「你是家中長姐,丟失炸藥事情會很大,他一定幫忙掩蓋的。」燕萍面露笑意「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果能等就不會用這麼冒險的辦法了。」

  明鏡心裡很明白她的話是對的「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她還是無法相信要和自己接頭的竟然是莫燕萍。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怎麼樣?」桃夭見燕萍走來。

  燕萍點頭「她答應了。」

  「我的人不能去,生面孔反而會引起注意。」最好能讓阿誠去,但她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

  「重慶方面有什麼動向?」燕萍看看周圍「那你想讓誰去?」

  並沒有回答這個,而是說道「他們好像要重新刺殺長穀川剛。」這個電文是前二天來自軍統的,上次的考試沒及格,竟然還給了補考的機會?!「這可不容易!」對那個新手來說補考的題目不簡單。抬腕,看看時間「等一會兒我坐一會兒就下去,你陪明鏡和明瑞多坐一會兒。」讓她們也多相處一些。

  「好的。」燕萍知道她做出這個決定不容易。

  ……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更上一層樓。」明瑞稍微打了一個格楞,還是完整的將整首詩背出。

  明鏡鼓掌捧場「明瑞真厲害!」如今在她眼中這個小寶貝做什麼都是好的,他們明家的孩子嘛。

  「我還會折紙。」明瑞拿了新折的青蛙獻寶「姑姑,這是我折的小青蛙,燕萍媽媽說青蛙是好的,會把害蟲都吃掉,這樣莊稼就會長的好,然後我就可以吃到白米飯了。」

  明鏡點頭「嗯,你說的對。」

  「我希望有好多的小青蛙把害蟲都吃掉,讓莊稼長的一大片。」明瑞童言,並伸開了雙臂表達了他理解的大「好大好大好大的莊稼,這樣明瑞有飯吃,其他人也可以有飯吃;姑姑,我看見街上有很多小乞丐,他們都吃不到飯,我給他們吃糕點的。」

  「明瑞給他們吃東西啊?」明鏡讓他坐在自己身側,半身摟著他「那你不是就沒有糕點吃了嘛。」

  「我經常可以吃到糕點的,所以不要緊的。」明瑞低頭折著另一張紙「媽媽說要懂得分享,燕萍媽媽也說能幫助別人是快樂的事,我吃不到糕點,可是有爸爸媽媽,還有燕萍媽媽,他們卻連爸爸媽媽都沒有。」同情之語呼之而出。

  明鏡真是心疼他的懂事乖巧「嗯,明瑞懂這麼多道理啊,姑姑覺得明瑞真是個好孩子。」

  「明瑞要做好孩子,這樣爸爸就會多喜歡媽媽一點。」明瑞低頭折著紙「我喜歡爸爸,也喜歡燕萍媽媽,但是我最喜歡媽媽。」

  明鏡低頭靠著他的頭頂「是啊,明瑞最喜歡媽媽。」因為孩子童言無忌的話而心疼,明台也是一樣的,愛家人,但更想要自己的父母吧。

  「二夫人,明樓長官來了。」有人來報「在外廳。」

  燕萍轉頭。

  明鏡也抬頭。

  外廳。

  「大姐。」明樓風塵僕僕,身邊依然是明誠跟著。

  莫燕萍是第一次見這位明家大少爺,不由細細觀察了一下:和西林差不多的年紀,比西林高,高而不瘦,儒雅深沉,深不見底的眼神中透露著難言的慧意,低調華麗的衣飾,渾身散發著讓人、特別是女人無法直視的魅力,真是人中龍鳳,怪不得桃夭將他鐫刻心底。

  明樓明誠自然也看見了她:她應該就是莫燕萍,沈西林真的夫人,沾染了一些風塵氣卻保持了本心的女教師。

  「沈二夫人,這次真是太感謝了。」明樓鄭重向她道謝「沒有你們及時明辨是非,出手相救,我大姐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此恩明某絕不敢忘。」

  「明先生客氣了,明女士與我們東華洋行雖無合作,但您與外子怎麼說都是為新政府工作的同僚。」莫燕萍柔聲「而且明女士此事也是諸多疑點,所以斷不能讓歹人驚了明女士的。」

  阿誠沒看見桃夭,出面的竟然是二夫人?

  明鏡這才發現桃夭不知何時離開的。

  「明叔叔!」明瑞跑了進來,直撲明樓。

  明樓伸手「明瑞。」一把將奔來的人抱起「嗯,沉了些。」

  「阿誠叔叔。」明瑞被明樓抱在手上,轉頭向阿誠伸手「你們怎麼來了?來看明瑞嗎?」看見他們二人很是高興。

  阿誠握了一下他的小手「對啊,我們來看明瑞,那明瑞高不高興?」也露出了真誠笑容。

  「高興!」明瑞心直口快,轉頭看明樓「明叔叔,上次你怎麼不來送明瑞?你說過要送我的,你不來媽媽好難過。」

  「明瑞。」燕萍輕聲。

  明瑞吐吐舌,抱住明樓脖頸「明叔叔,這次你多住幾天好嗎?我和媽媽說不讓她欺負你。」

  阿誠一下子沒忍住,笑出,別開臉。

  明樓抱著明瑞,轉開話題「大姐,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明鏡反問「我倒是要問問你這個特務委員會的副主任,76號的人你是怎麼管的?沒憑沒據,栽贓陷害,隨便就抓人;我是碰上沈家二位夫人才避過這一劫,要是其他人說不定這時候就已經財失人亡了。」

  「坐,大家不要都站著。」莫燕萍讓人上茶「明女士,明先生,坐;來,明瑞,明先生要手酸了。」

  「謝謝。」明樓坐下,也還是抱著明瑞「沒事。」

  明鏡見明樓抱著明瑞,心頭一陣酸楚:這叫什麼事,好好的父子不能相認。那個日本女人到底跑哪裡去了?沒家教,身為大夫人怎能讓二夫人來接待?

  「有貴客到訪,我失儀了。」桃夭姍姍而來「對不起,我略感疲憊故在房間躺了一會兒。」

  燕萍起身,讓了位置。

  「是明某冒昧,打擾夫人了。」明樓也起身,放下明瑞。

  桃夭伸手,請他落座,自己也坐下。

  明瑞很自然跑到桃夭身邊「媽媽,明叔叔來看我,你高不高興?」

  「他來看你我高什麼興?」桃夭正對兒子小臉「還不去燕萍媽媽那裡,媽媽和明叔叔說話呢,沒規矩。」

  「這次說話就好了,千萬別坐在明叔叔身上打他哦!」明瑞正經八百的囑咐「媽媽,打人是不好的。」

  明鏡看向他們二人:誰坐在誰身上!?

  明誠看其他地方。

  莫燕萍瞥眼桃夭。

  桃夭捏捏兒子臉蛋:這個小叛徒!

  「明瑞,來,我們該去睡覺了。」燕萍決定帶走小叛徒「和明叔叔,阿誠叔叔,明姑姑道晚安。」

  「不要,我要和媽媽睡。」提起這茬明瑞突然又執拗起來,抱住桃夭「媽媽,我要和你睡!」

  「明瑞,媽媽身體不好,睡的不好身體就更不好了。」燕萍走過去牽過明瑞「明瑞是好孩子,一定想讓媽媽好好睡覺,健健康康的。」

  一向乖巧懂事的明瑞這次卻甩開了燕萍的手,跑回她身邊「我要媽媽。」

  桃夭斜眸「剛才說的好好的,怎麼又牛脾氣了?都八點半了,該去睡覺了,媽媽有事,待會兒去看你。」

  明瑞低著頭就膩在她身側不肯動彈。

  桃夭給燕萍使眼色。

  燕萍便去抱明瑞。

  「不要,媽媽!」明瑞大叫起來,伸手抱住她「媽媽,我要和你一起睡,媽媽,爸爸不要我了,我只有媽媽,我不要和燕萍媽媽睡,我要和你睡!」

  「傻瓜,你爸爸怎麼會不要你?」桃夭扶正兒子「別胡鬧,小心我告訴你爸爸。」

  「外公說了他不是我親爸爸,我親爸爸不要你也不要我了,爸爸更喜歡燕萍媽媽,等燕萍媽媽生了小弟弟小妹妹他就不會喜歡我了。」明瑞大哭了起來「我就只有媽媽,媽媽,你不要離開我……」

  明鏡有些坐不住了:哪有做外公對孩子說這些的,真是,這日本人……

  「明瑞。」桃夭拿出手帕替他擦眼淚「媽媽說的話你不相信嗎?你是有二個爸爸,他們都很愛你,你看別的小朋友只有一個爸爸,你卻有二個……明叔叔和阿誠叔叔都在,你卻大哭大鬧,他們要笑話你了。」摟住他,安慰「媽媽更不會離開你的,就算離開了你,媽媽也一直愛你。」

  「我不要!我不要!」明瑞似乎很恐懼母親與自己的分離「我不做野孩子,媽媽不要離開我,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爸爸喜歡燕萍媽媽和她的孩子,我就只要媽媽……媽媽……」

  明樓眼中覆蓋了冰霜:武田弘一,你竟然連孩子不放過!

  明鏡看向臉色深沉的弟弟。

  「不好意思。」桃夭任由兒子抱著自己「明瑞這付樣子,還請原諒。」沒想到這件事會給兒子帶來這麼大的心理衝擊,不能用太忙就忽視了兒子的成長,只能怪自己疏忽了「明瑞,媽媽不離開你,不會離開你的,爸爸也最喜歡你了,什麼都給你買,還帶你去兜風放風箏,去公園踢球,誰說爸爸不喜歡明瑞只喜歡燕萍媽媽的?你是不是在外公那裡調皮了,所以他才嚇唬你?」

  「沒……」明瑞用力的抽泣著「我做夢……的時候看見看爸爸和燕萍媽媽抱著小弟弟,不喜歡……我了,媽媽不知道在哪裡,我……好害怕!媽媽……」不管他如何聰明懂事都只是4歲的孩子。

  原來是做了噩夢。

  桃夭也是新手媽媽,挺頭疼兒子突然的無理取鬧「做夢都是假的,都是反的呀,爸爸最喜歡我們明瑞了。」

  「是啊,是啊。」燕萍也是虛驚一場「夢都是反的。」想要抱走他。

  但是明瑞掙扎不肯,緊緊抱著桃夭不撒手。

  「真是的,你還坐著做什麼,好好安撫明瑞要緊,孩子肯定是嚇壞了。」明鏡忍不住了「作孽啊,這麼小的孩子就要承擔這些,你到底強撐什麼,孩子重要還是你自己重要?有孩子的時候就該考慮到這些,就該讓孩子爸爸知道。」看讓明瑞傷心的。

  「大姐。」阿誠上前「我們一是來感謝沈夫人,二是來接您回家的。」給桃夭解圍。

  「我不回去!」明鏡看見剛才那一幕心中的那個念頭又加深了幾分「天都這麼晚了,開車回上海你也不怕危險嗎?」

  明誠看向明樓。

  「去找家客店吧。」明樓吩咐「沈夫人,我大姐就叨擾一晚,麻煩了。」

  「這裡是西院,你們住東苑吧。」桃夭倒也大方「明先生也是政府要員,安全很重要,這個院子還是安全的。」單臂拍著兒子後背。

  明樓眼鏡一閃「那,就叨擾了!」

  「燕萍,吩咐一下,收拾東苑。」桃夭無異樣,就好像留宿的人和自己關係不大,只是礙於情面不得不招待一下「明瑞都哭成小花貓了。」萬種柔情只對兒子一人「走,媽媽帶你去洗臉。」

  明瑞低頭,還微微抽泣著: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讓媽媽丟臉了,可是他真的好害怕連媽媽都離開自己!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明瑞纏著她,桃夭無法拋下他去翻譯情報,只能坐在床榻邊哄著他入睡。

  望著兒子舒展放鬆了眉頭,在她氣息包圍中顯得萬分安心,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嘴唇微翹,發出一聲聲輕輕的呼喚聲,詮釋著此刻的香甜與寧靜。

  真是小討債鬼!桃夭點點他的鼻尖「怎麼一點都不像他,這麼沉不住氣。」輕喃。

  「他才多大。」有人偷進她的房間。

  桃夭回頭,看見明樓站在了屋內,西裝脫去了,只有襯衣和馬甲,看起來好像是偷溜進來的「沒想到你的身手沒退步,還以為老學究年紀大了,身手都退步了。」比在巴黎明顯胖了,不過剛到就能摸清這裡的情況也是厲害。

  「不知道嗎?明家是蘇州本地人,我從小就住在這種園子裡,閉著眼睛都能摸清這裡的三道五門。」明樓可不算瘦,但是身手依然矯健「別以為只有自己才是特工。」

  「什麼特工,我現在就是被兒子纏住脫不了身的媽。」桃夭繼續拍著兒子「沉不住氣不知是像誰,可這難纏勁十足像你。」

  明樓聽她含怨的嬌嗔,邁步走向床榻,一撩床簾,居高看明瑞「你該來找我的,起碼讓我知道,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你敢說你心裡真的一點都沒有汪曼春了嗎?」桃夭繼續拍著兒子,對他說的有些話並不是假話「而且你說這話不覺得很欠考慮嗎?」

  明樓扶起她,自己代替她坐下,拍著明瑞「去吧,不是還有事要忙。」

  「我讓燕萍和你大姐接頭了。」被解放的桃夭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他身後「我需要炸藥。」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沒法立刻給你弄到。」他雖然身處高位但也是步履維艱,不像沈西林在天津幾乎隻手遮天。

  桃夭深呼吸了一下「你大姐答應給我礦上的炸藥,她會對你說需要改動幾個數位。」

  明樓微微轉頭「誰去拿?」

  「讓阿誠秘密去拿。」桃夭想好了「他身手好,而且他是明家的人,他們都認識他才對。」

  「你應該等我到。」明樓對她讓燕萍和大姐接頭有些微恙「大姐只是週邊,不該知道太多,你不是不知道……」

  「保住你,你大姐就不會危險,也就不會讓燕萍暴露。」桃夭抬手,雙手撫壓在他後背上「因為有你在,我才敢這麼膽大妄為;黑市軍火交易所被查,76號也帶走了一個購買者,我不清楚他是否能扛得住酷刑不招供,但是損失了這麼一個地方,就算是你短時間之內也是無法弄到我需要量的炸藥,只有你大姐有,而如果你要拿到,勢必要袒露一些自己的身份;不要說,為了你大姐好,也為了你的安全,不要說!我不想你有危險,哪怕一絲一毫。」多少人盯著明鏡,就是為了扳倒你。

  明樓伸出手臂將身後的人摟到自己身邊,頭靠住她的腰肢「阿誠說了無數讓我帶回你的好處,你以為我不心動嗎?別再誘惑我,桃夭,在你面前我也只是個普通男人。」

  「不做普通男人,就做明長官吧。」桃夭手指撫過他的黑髮「那麼明長官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還有你希望你能說服你姐姐停止現在的危險動作,根據地需要的藥品和軍火可以另外想辦法,或者你可以直接和我做生意。」

  明樓抬頭「我真該慶倖你不是真的日本人。」放開她,從衣兜裡拿出一張折起的紙「給,傅小姐,這應該就是你想要的吧。」

  桃夭拿過,打開:專列行程表「就算是真的日本人,也有好人。」中西功他們不就是真正的日本——人!他可真周到,將自己需要的時間節點和地點都做了標記「我去叫燕萍,你忙了一天,回去睡吧。」有了這個,節省不少時間。

  「看著這小子,什麼疲累都沒有了。」明樓轉回兒子身上「我在外國待了這麼多年,回到上海也不能讓大姐安心。」他什麼都不能說,怎能不愧疚「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大姐,我知道大姐她一直希望我在國外平平安安做個本分的學者,結婚生子,延續明家的血脈。」可是他卻踏上一條充滿危險的道路,不知這路上自己會遇見什麼可怕的危險「有了明瑞,至少在我們都有事的時候,他會是大姐的支柱、希望!」

  桃夭從後面摟住他「明樓,對不起。」對不起隱瞞了明瑞,對不起讓明瑞受到了傷害,對不起讓你們父子無法相認。

  「是我的錯,為何讓你道歉。」明樓苦笑「你說的對,我心裡還有一絲過往。」因為他真的愛過「但是你的份量更多更重。」他們是志同道合,以桃夭的所知她完全可以到美國那種安全的地方生活,可她沒有,也沒有想要回到她自己已經和平的時間裡去,而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為山河飄零的祖國繼續盡忠這條艱難的道路「卿本佳人,奈何作賊!這是我對汪曼春的評價。」

  「你有沒有想過要勸勸她,以你們的感情基礎或許她會放棄。」桃夭雙手搭在他肩頭「就算無法走到一起,也至少不要是你死我活的結果。」曾經真的深愛的一對情人如果真的走到那種境地真是一種悲哀。

  「有機會我會勸她的,但是不覺得她會聽。」明樓對現在的汪曼春還是有所瞭解「她和你完全不一樣。」她心裡什麼都沒有「人是空的。」似乎失去了愛情就連人性都丟失了,但是桃夭不會,哪怕她失去了自己,也會堅守自己的心與希望,在國外的那些危險任務讓她將這些鐫刻入骨血裡。

  「那是因為我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桃夭也趁這個時候替他捏肩膀,為他松解疲憊「我見過中國的繁榮富強,曾有同事對我說網上有這樣的話:你生而為龍,即使一朝折斷掌牙,拔裂鱗片,瞎目斷爪,墜入淺灘,龍依然是龍;願我有生之日,得見您重臨天下!現在的中國就是墜入淺灘,但龍依然是龍,終有一日會高飛雲端,屹立在世界之東方,昂首對諸國列強說『不』!」

  明樓轉頭看她:昂首對諸國列強說不!他在國外最清楚了,弱國無外交,能對別人輕易說『不』就代表自己很強!而她看到過那個時候!

  「活著,你就能看見!」桃夭知道這不容易,如果他能活到她所在的時間,起碼要百歲了。

  明樓卻微笑起來「好,活著!」目光炯炯,對他們來說『活著』就是對彼此最好的安慰。

  桃夭低頭……

  「桃夭。」外面莫燕萍輕喊了一聲。

  明瑞嘟喃著「媽媽。」

  「沒事,媽媽在。」桃夭用聲音哄他,更很小聲的說「你爸爸也在,沒事,睡吧。」

  好在明瑞沒醒來。

  桃夭放開明樓,打開門出去。

  莫燕萍拿出了鑰匙「明鏡給我的,明家礦場倉庫的備用鑰匙。」

  「好。」桃夭拿過「她什麼時候要拿回?」

  「她說不用還了。」莫燕萍見她不讓自己進裡屋,反而在外間說「這麼短的時間還要相聚?」曖昧。

  「別說了啊,對了,你去檢查一下。」桃夭收好鑰匙「小孩子做的夢說不定是真的。」明瑞可說過沈西林抱了弟弟「嗯,我覺得還是女兒好,你得生個女兒啊,給我家明瑞做媳婦。」

  「美的你。」莫燕萍臉紅了,但也不忸怩「喜歡女兒啊,自己生去,我還是喜歡兒子,就等你生個女兒我生個兒子,讓他們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哦,對了,你就是生了女兒還得姓沈。」

  「好了,不說了。」桃夭斜瞪她一眼,點到為止「你去換他吧,忙了一天,聽到消息又從上海心急慌忙的趕過來肯定累了;燕萍媽媽,明瑞還得拜託你。」她要去搶翻密電了。

  剛要打開門,就聽外間有打鬥聲。

  桃夭立刻打開門,走出。

  只見阿誠和自己人莫林打了起來,你來我往的互不相讓。

  燕萍也在後面跟出「怎麼了?」

  「兄弟,手下留情!」阿誠手掌一舉擋。

  桃夭知道莫林不會輕易動手,於是扭頭四下找尋,竟然看見明鏡昏倒在自己屋捨下,結合莫林對手的情況,他真是沒說錯,明家老家就在蘇州,這種園子閉著眼睛就能摸清門道,且能摸清門道的可不止你明大少爺一人。說起來應該還是明鏡不相信燕萍,而且改動文書數位是需要通過明樓的,她一定是怕這也是個陷阱。

  莫林退到燕萍身邊,冷聲「她不該想要知道太多。」

  明誠上前扶起已經被打昏的明鏡「多謝。」謝他沒有下死手。

  桃夭不能說什麼,明鏡只是週邊並不適合知道自己的身份,莫林想要保護她從而保護整個北方局也是情有可原。

  「夫人,山田隊長打來電話,來提人的不是76號,而是特高課。」莫林就是來告知她此事才發現明鏡鬼鬼祟祟的似在偷聽裡面的講話「為首的好像叫高木。」

  明誠扶著明鏡,皺眉:嗯?這件事,特高課為什麼插手?!是汪曼春?

  桃夭覺得有些不對,轉身回了房間。

  燕萍卻沒有回去「阿誠先生,我們還是先送明鏡女士回房。」

  明誠點頭同意。

  屋裡。

  「特高課?」明樓也站起身「你確定?」

  「我確定!」桃夭知道他這句『確定』不是確定帶走那些人證物證的是特高課,而是確定她所保留的那些不會危害他姐姐。

  明樓相信她,這就是他對汪曼春和桃夭最大的不同,汪曼春說什麼他都會懷疑,而桃夭說什麼他絕對相信「不過特高課怎麼會插手進來此事?」得注意一些。

  「需要我幫忙就儘管說,武田弘一的人脈還是能用的。」她也覺得此事有些奇怪「難道是因為被懷疑的是76號?或者是他們也覺得影子的事不簡單,也許他們的確懷疑76號裡有內奸。」

  的確是有這個可能。明樓還是不敢大意「你也要當心,我們一早就走。」

  「嗯。」桃夭拿出他們明家礦場的倉庫鑰匙「你大姐給燕萍的,說是不用還了,要不要還,隨便你。」交到他手中。

  他握著自家產業的鑰匙「如果你是明家大少奶奶,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明家大少奶奶?我可不敢。」桃夭撇嘴「汪曼春還不扒了我的皮呀,我還想看著明瑞長大呢;明長官,晚安!」

  「不知道我是來偷襲的?偷襲可不是你的專長。」晚什麼安,收了鑰匙「去做你要做的,明瑞我來陪。」

  「不洗腳不許上我的床!」桃夭嫉妒兒子了。

  這種規矩第一次聽到「上次不就沒洗。」

  「上次是你的床。」沒洗腳但洗澡了,雖然是事後,不過總是洗了「這裡是我的房間。」蘇州園林是好,但是洗漱問題還是擺在眼前,最低要求要洗腳。

  明樓伸手掐住她下顎往上一抬,迅捷低頭堵上了她的嘴:讓女人不說話的方式有很多,不過對傅桃夭這個辦法還是最好!

悠于 2016-8-8 13:55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翌日上午。

  明家姐弟就告別,坐車回上海。車子駛出很遠,三人誰都沒說話

  「阿誠,你老實說有沒有派人跟蹤我?」明鏡突然發難。

  在開車的阿誠措手不及「大姐……」心虛「這……」大哥救命!

  「大姐,我可以解釋……」明樓救阿誠。

  沒想到明鏡卻搶白了,並沒有火爆的生氣「其實阿誠派人跟著我總比被日本人或者76號跟蹤強。」

  明誠看向後車鏡裡的後座。

  明樓也沒想到大姐會這麼說「大姐,這是怎麼了?」

  「聽人說了一些話覺得也有些道理。」明鏡平心靜氣的說,身體靠著椅背「不過你們還是不許派人跟著我。」

  肯定是桃夭勸她來著。

  「就是跟著,也不要讓我知道。」明鏡後面又跟了一句「我不喜歡被人盯住的感覺。」

  明誠看了明樓:還是小桃子厲害,勸服了大姐,以後可以派人跟著她了,你也不用擔心挨鞭子了!

  明樓寬慰:如果大姐身邊有阿誠派去的人,自己的心也能安一些。

  「她心裡有你!」明鏡雖沒有結婚,但身為女人她也能感覺到一些東西「明瑞懂事乖巧怎麼就姓了沈呢……都說事事難如意,唉。」說到後面是遺憾又不舍,而且昨天莫燕萍將鑰匙交給她的舉動自己還是看見的,只是後來就被人攻擊而昏了,早上又是醒在自己房間裡的。自己十七歲掌管明家,就算沒遇見過千件事也會有八百件吧,莫燕萍和傅桃夭之間的感覺,明樓信誓旦旦說她是真正的中國人,自己說汪曼春明樓不言語,說她半個字不好卻非要爭辯……

  雖然她不能直接證實自己的猜測,但也有自己的答案了,這世上有些事最好還是不清楚的好。

  「姓沈肯定是暫時的。」明誠開著車「也許峰迴路轉也未可知,大姐你都說桃夭心裡有大哥了。」

  桃夭。他們只叫她桃夭,她也對外也只說自己是傅桃夭,對於她的日本名字都絕口不提。明鏡莫名窩火「我說沈夫人了嘛?阿誠啊,她是有丈夫的人,你不要隨便叫人家閨名好嘛,被人聽到要說我們明家沒規矩了,而且我說她心裡的人是明樓嗎?她心裡的人當然應該是她丈夫,關明樓什麼事,你不要胡說,被人聽到她清譽還要不要,你大哥也還要結婚的。」

  「那想殺新娘子可就不止是汪曼春了。」明誠在車裡敢說,認真的指出「紅顏、藍顏都可能是禍水。」

  明樓抬眼瞥了眼阿誠「認真開車!」

  ……

  蘇州。

  燕萍走到她身後「去睡一會兒吧。」昨天又是一晚沒睡。

  桃夭對特高課提人的事還有些掛心,不過為了坐實那個什麼陳隊長的嫌疑,她提醒明誠最好在他家裡放點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明誠應該會辦妥的,希望特高課能屈打成招。

  「我要去次上海。」秘密的,因為有些東西不夠,要添補一些「會儘快趕來參加勘察現場的工作。」還有一樁事情要做。

  「離櫻花號啟動還有幾天。」燕萍很擔心,時間內會不會來不及「重慶方面拒絕了我們隱晦的提議,上級發來指示,這次的事將由上海方面主導,你快去快回。」

  「嗯。」她雖然要去上海,但是不能和明家姐弟一起走,只能自己去。

  ……

  明家姐弟回到上海自然是直接回家。

  明樓回家換了身衣服。

  明誠敲門,開門走入明樓位於一樓的書房兼臥房「大哥,去辦公廳嗎?」

  「不,去76號!」明樓甩開西裝外套,伸臂入袖、穿上、拉正,站在照衣鏡前「不過,你先派人去辦一下需要做的事。」他同意桃夭的意思,就將那個陳隊長變成重慶的人,他也正好去瞭解一下被76號抓住那人的情況。

  明誠瞭解「好。」

  一個小時後,76號。

  梁仲春正讓他們再將蘇州的事演繹一遍,他那個小舅子也在查帶回來的那些帳本,特別是明鏡和陳隊長之間的那段。

  「這就完了?」梁仲春靠著自己辦公桌。

  那幾個參與抓捕的人異口同聲「完了。」

  梁仲春完全敗給他們了「這能看出什麼來啊?」他覺得明鏡不是真的走錯,就是如那位武田小姐所說的是被人陷害了,氣的他重敲著自己的拐杖「這能說明什麼?」厲聲喊道,舉起拐杖對著那幾個人「有眼無珠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淨給我惹麻煩!」

  嚇的周圍人都跟著心驚膽戰。

  梁仲春轉向小舅子童虎,比起剛才算是心平氣和「查出什麼東西來了嗎?」

  童虎起身,膽怯「沒,沒有。」

  「廢話!黑買賣要是能讓你從帳本上查出什麼東西來,它還叫個屁黑市啊!」梁仲春破口大駡「行啊,你們真行!把店老闆一槍崩了,留下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夥計,竟然還讓青木公館的人給抓到這些,你當人家吃乾飯的嘛!」現在人家說76號有潛伏的任何分子他都是百口莫辯!「繳來的貨呢?」

  「老規矩,上繳一半,自己留一半。」有人回答「這個那位沈夫人沒問我們拿回!」

  梁仲春快被氣的吐血了。

  「師哥,你冷靜點。」

  也在此刻,明樓氣勢洶洶的打開了梁仲春辦公室的門,身後跟著汪曼春。

  梁仲春看向汪曼春,汪曼春直搖頭。

  明樓不介意他們之間的互通,朗聲「梁先生,你很會做人嘛!抓抗日分子抓到我家裡來了,收穫很大吧!你連夜寫報告了嗎?報告裡是怎麼寫我的?你以為把我拉下水,我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嗎?」咄咄逼人,一連串的問題劈頭蓋臉打的梁仲春和在場其他人反應不及。

  「明長官息怒。」梁仲春低聲下氣「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想的。」

  「發生什麼事了?」明樓反詰。

  梁仲春忍氣吞聲「關於明董事長的事情其實就是一個誤會。」

  「誤會?!」明樓怒目圓睜,怒氣衝天「那我現在開槍打死你是不是也是個誤會?!」突然拔槍對準了梁仲春的腦門。

  梁仲春嚇的閉上了眼,舉開雙手。

  他這個動作也讓周圍梁仲春的手下也都在下一秒同時拔槍對準了自己。

  汪曼春立刻抬手「不許動,把槍放下。」

  但是她的話在此刻根本不管用,那些人都沒有聽她的。

  梁仲春舉著手,睜開眼睛,黑洞洞的槍口依然對準著自己,還有怒火沖天的明樓。

  汪曼春急道「師哥……」生怕他一個衝動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麼!」明樓大聲回答她。

  汪曼春知道他這次是藉故立威來的,不再言語。

  明樓舉著槍,環視了一圈周圍拿槍對準自己的人,倒有幾分贊許了「梁處長禦下有方啊,誰要是再說76號人心不齊、爭權奪利,我都不信。」不過說著話的時候依然用槍指著梁仲春,眼睛也還是圓瞪。

  「放下。」梁仲春也還是覺著手「把槍放下——!」這話是對著手下大喊的。

  那些人收起了槍。

  不過明樓沒有。

  梁仲春看向他「明長官,關於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基本上問清楚了。」

  明樓握握槍柄,雖然還是很生氣,不過放下了槍。

  梁仲春也終於能讓下自己的手「這家老古玩店的確是一家黑市軍火交易所,我們有證人,就是被沈夫人押住的陳亮,他們是在成功誘捕了一名嫌疑犯之後遇到了明董事長,這件事情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他們有眼無珠得罪了明董事長,不過好在明董事長吉人自有天相,遇見了明辨是非的沈夫人……」

  「黑市交易場、軍火買賣。」明樓搶斷梁仲春的解釋「外加一個目擊證人,而恰巧這個目擊證人還是你們76號的人,好故事,好設計!全都符合抓捕要求,除了證據!」

  阿誠在這個時候走入。

  明樓溫和了聲音「證據呢?」

  「那位陳隊長對沈夫人說『76號抓人不需要證據』!」阿誠在他們身後說「而且那位陳隊長不僅對大姐無禮,似乎還對沈夫人很無禮,現在人已經在特高課的監獄裡,相信他在那裡什麼都會說出來的。」

  明樓手裡的槍並沒有收起,而是握在手裡的,抬手就在梁仲春耳邊打了一槍。

  讓梁仲春驚的幾乎跳了腳,卻還是要阻止意外「別別別,別衝動!」然後看向面前平靜無波的明樓「明長官……」

  「梁處長,我看你們76號也沒什麼證據吧?」明樓真的是一切如常。

  梁仲春則緊張的冷汗直冒「是、是、是,沒什麼證據!」

  「我很想對你說沒有證據是最好,不過不知道特高課會不會接受這樣無禮的回答!」明樓警告了梁仲春「不過你放心,如果76號裡任何人出事,陣亡撫恤金都會給,你打報告,我批條子!當然希望你還有機會打這個報告!」說完,不等梁仲春說話,轉身就走。

  梁仲春站在原地腮幫緊咬:這件事估計還沒完呢,今天他這頓警告也肯定還有後招!這個位子,乃至這條命……

  「姐夫!」童虎不知死活的在這個時候點火。

  「你給我閉嘴!」梁仲春將全部的怨怒都撒在了他身上,拐杖一揮直指那個笨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76號要叫我梁、處、長!」

  汪曼春在一邊,也是不滿到底:他去了蘇州,又看見那對母子了吧!梁仲春,你這個蠢貨!現在就要看她能從那個購買軍火的人嘴裡撬出什麼來了。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上海。

  桃夭沒想到會在攝影器材店裡遇見明台。

  明台也一樣很吃驚。

  她一身男裝,俐落乾淨,看上去還真像個子不高的富家公子哥。

  「先生,你的貨都在這裡了。」店員將一個箱子交給桃夭。

  桃夭拎過,轉身出了店門。

  明台隨她一起出了店門。

  傅桃夭帶著禮帽走在前。

  「傅少,好久不見。」明台走在她身後,低聲。

  傅桃夭走向自己的汽車「敢的話,上車!」打開車門。

  明台聽了這話,走到另一邊也上了車。

  桃夭發動汽車駛出。

  汽車很平穩開著,車內一片安靜。

  明台轉頭看向她「你是什麼人?」

  「中國人!」

  「可有人說你是日本人!」他來上海之前聽到了郭騎雲說出她的身份:青木公館的主任夫人,梅機關北方機關長武田弘一的獨生女兒。

  桃夭反問「那麼你覺得我是日本人嗎?」

  明台沒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阻止我?」

  「因為你妨礙了我。」還用問嗎「來補考嗎?」

  這個回答更讓明台認定她不是日本人,至少不是大多數的日本人「是,因為上次考試不及格。」

  「那麼補考的題目拿到了嗎?」桃夭繼續開著車。

  明台點頭「拿到了。」

  「補考一定比正考更難,不容易吧!」桃夭轉頭「能及格嗎?」

  「一定要及格!」明台看了她一眼「只要這次你不會再出現在我的瞄準鏡裡。」

  「他很快就會去參加南京的和平大會,這幾天他在視察上海的駐軍你沒有能足夠自保的下手機會。」桃夭通過那台密碼機知道了很多特高課的消息「不過明天中午倒是有個機會,他會在下榻地方會見上海幾位新政府的要員,算是一個小型的會餐。」桃夭拐了個彎,駛入另一條街道,很快就駛入了一處廠房地。「他下榻的地方餐廳是在三樓,落地窗,窗戶的單扇寬度在0.6米,高度是1.7米,玻璃的厚度是3mm,今天上海是陰天,風速在3.4-5.4m/s之間,風力12-19km/h,但是明天的天氣未必是這樣了。」

  「你也要殺他?」竟然知道的這麼詳細。

  桃夭彎起嘴角,停下車「你今晚不回去會不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明台不知道她所指「你想我留下嗎?」

  「我已經告訴你這麼多,放你走等於要我的命!」桃夭伸開手指,然後猛的一抓。

  明台下意識的撫喉「你殺你的,我殺我的。」他的計畫不是這樣的「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成功。」

  桃夭打開車門「那只是你覺得!」

  明台看著她走到後面提了另外一個箱子出來,也下了車,明台抬頭看看面前的房子,好像是廠房「這是哪裡?」再看看周圍的荒涼,幾乎像是個廢棄的地方。

  「原本這裡是一家工廠,老闆一家被日本人殺了後,這裡就被日本人吞掉,然後又被賣掉了。」桃夭鎖上車「現在是我相熟人的名下產業,看門的老頭是啞巴,不會寫字更不會認字。」提著箱子走上也已經荒廢的辦公樓。

  明台跟著一起上去,這辦公樓不低,足足有三層,想必鼎盛的時候是很大的規模,他們沒有進入樓面,而是通過樓梯直接上了頂層天臺。

  明台向四處眺望,這裡處於鬧市,但是周圍沒有任何其他民居或者軍事建築高於這裡,哪怕他們在樓頂也不會有人看到他們,離這棟樓很遠的距離就是長穀川剛下榻的地方,但是根據目測距離實在太遠了「你要狙擊他?在這裡?」不可能的!

  桃夭打開箱子,拿出了明台沒見過的一支黑色狙/擊/槍,這槍的造型完全顛覆了明台所知的□□。

  「這是狙/擊/槍?」明台覺得這根本就是一挺機/關/槍。

  ……

  晚上八點,明家。

  「姐,咖啡。」明樓端著咖啡走到正看雜誌的明鏡處。

  明鏡放下雜誌,接過咖啡「嗯。」

  明樓今天回來的算早「明台那邊好不好啊?功課怎麼樣?」

  明鏡喝了咖啡「他比你強多了,還知道上進。」晃了一下咖啡杯,垂眸看著咖啡「還知道不會去當一個不明不白的官。」

  明樓面上笑著「那是。」心裡很苦,他無法對大姐坦白。

  明鏡想起,從旁邊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我離開香港前,有人托我給你帶的信。」

  明樓等的也是這封信,鄭重接過「謝謝大姐。」

  信封上是:明樓兄啟。

  明樓用打火機燒了那封他已經知道命令的信。

  明鏡倒有些大驚小怪「你都不拆開看看嗎?」

  「大姐不是替我拆開看過了嘛。」明樓看著火焰吞沒了信函。

  明鏡被他揭穿有些尷尬「你在我面前炫耀什麼?炫耀你手段高明?真高明,這老婆孩子怎麼都成別人的了?!」

  「明樓不敢!」明樓讓信繼續燒著。

  明鏡瞧著信完全燒沒了。

  明樓側轉身,對著她「大姐,您這次蘇州有驚無險我想一定是事出有因,可您為什麼出現在軍/火販子那裡,告訴我總無妨吧。」

  「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明鏡順著他的話說「我是想借你明長官的東風,搭上一班順風車!」

  「大姐,這次參與和平大會的要員們的確是乘坐一趟專列,從上海到專列。」明樓明示了一些「可是這趟專列的安保等級已經升至絕密。」

  「我不需要你提供什麼安保資訊,我只需要你在一些檔上更改幾個數字。」明鏡已經完全聽從了莫燕萍的指示「這個對你來說不會很難吧。」

  明樓佯裝不解「數字?」

  明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他,但不解釋。

  明樓接過,看了眼紙,又看向大姐「這些?」

  「你可以辦到,對吧。」明鏡要他保證。

  「我可以問這些炸藥的出處?」明樓拿著那張紙。

  明鏡搖頭「如果你是做為我弟弟問的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我要搭的順風車!那趟專列應該很難登上,但是這件事對你來說易如反掌才對。」

  明樓撕掉了紙「是,讓阿誠重新做二份文書就可以了。」

  「那就好。」果然他答應了,還好他同意了。

  明樓目光微轉「大姐不想解釋一下嗎?」

  「你需要聽什麼樣的解釋?」明鏡反問「剛才不是還在我面前炫耀手段高明。」

  「大姐,蘇州之行您應該有所警惕了。」明樓不想通過上級給姐姐施壓,而是想勸說她放棄「這次是遇見了沈家夫人才倖免,但下次呢?我知道您只是一個嚮往自由、民主、平等的理想主義者,希望通過和平的手段去實現您心中的目標,可是眼下這種形勢,不允許您有這種衝動行為,我也絕對不能允許您去冒險。」柔聲對她說。

  明鏡抿了下唇「你到底要說什麼?」

  「放棄現在的危險。」明樓點入主題「全部,放棄!」

  明鏡這回不止抿唇更是蹙眉「你什麼意思?」

  「大姐,我知道您在做什麼,想必您自己也清楚這份工作的危險性。」明樓很耐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姐,你在蘇州遇險這事已經由特高課接手,您若有問什麼問題將會直接威脅到替你解決問題人的安全。」

  莫燕萍!或者是……明鏡心裡咯噔一下。

  桃夭很快就將□□裝好「這是我的狙/擊/槍!」當然不是存在於這個時代,然後趴身調整瞄準鏡的距離。

  明台拿起槍盒子的一顆子彈「我沒見過這樣的子彈。」

  「美國貨。」桃夭繼續調整一切所需要的資料,這裡無法使用彈道計算電腦,但是她可以將這支槍的其他硬體調配到最好。

  明台不信「不可能,我見過不少武器。」

  「可你見不到美國最精密的狙擊武器!」桃夭這回調整著光學瞄準鏡「我的狙/擊/槍在2500米內子彈仍然是超音速飛行,大氣和天氣影響彈道很少,保持了最高的精確性。」

  「你瘋了,2500米?根本不可能出現!」超音速飛行?什麼概念?!

  「是沒有,這武器的最高的狙擊距離只是2361米。」比起最高的距離還有100多米,不過也已經非常優秀了,只是他們的資料無法被記載,桃夭拿下禮帽繼續調整「你殺還是我殺?」

  明台一屁股坐下「不可能的!這麼遠的距離,絕對不可能!」

  「我給你補考的機會,但是如果你考砸了,死在這裡沒人知道。」桃夭將眼睛後瞄準鏡移出「從你上了我的車開始,死亡就是如影隨形的。」

  「你為什麼要殺他?」明台質問,但很快自己也想出了答案「他已經將你想讓他帶的東西帶到了上海。」

  桃夭測了下風力「他參加了細菌戰就是他必死的理由。」更因為隨著她解密的特高課由那台機器發出的電文情報越來越多,必須幹掉可能這個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壞事的傳遞者。

  明台看著她「你不可能成功!」

  「那如果我成功,你願意退出軍統嗎?」桃夭又給自己的槍裝設備,然後調整。

  明台看她就趴在槍後「你希望我退出戰鬥?」

  「我希望你退出軍統!」桃夭糾正了他的措辭「軍統不適合你,你這樣的人最終會死在自己人手裡的,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又沒入過軍統,怎麼知道?」明台不全信她說的。

  桃夭不語,繼續調整著明台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過了一刻鐘,明台看看時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要回去了。」于曼麗郭騎雲一定等急了,起身。

  桃夭還在調試「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看看瞄準器後的東西再走!因為你都等了十五分零七秒了。」

  明台正看著手錶,手錶的秒針從七到八了「你對數字真是敏感。」時間也是數字,用數位識別碼的。

  桃夭翻轉,坐起,抬手請他看看自己調試的結果。

  明台覺得她是虛張聲勢,便也俯下身體去看——然後,他猛轉頭看向正脫外套,換上連帽棕色尼龍衣的她,滿眼都是不可置信,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2200米開外的一切一覽無餘,就好像近在咫尺。

  桃夭將連衣帽拉在頭上戴好「你最好注意保暖,如果我們的客人不早到或者遲到的話,現在到狙殺還有10個小時34分41秒。」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明樓察覺到她臉上的微小表情「大人可以解釋,但是孩子呢?想想看日本人是什麼手段,他們並不會因為孩子的弱小而放棄殘忍的殺戮。」

  「他母親應該會豁出性命保護他!」明鏡腦中浮現出初見明瑞時候的場景,他哭的那個淒慘無助「她是母親!而且還是日本人……」

  「大姐,我和阿誠都不要緊,明台又在香港讀書。」明樓找到了最好的說服工具「您也看見了特高課曾對明瑞做過的事,哪怕桃夭的父親是日本高級將領,可一旦牽扯到反日,那麼不管是誰都無法保護明瑞。」

  明鏡手壓住胸口。

  「萬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個什麼,特高課和桃夭早就水火不容,他們會不會就此打擊報復?」明樓將事情說的很嚴重「我真的不希望孩子有任何的閃失,他已經不在我身邊長大,如果再因為明家而受到什麼傷害,我真不知道以後看見他該怎麼面對他。」

  「你做這個不明不白的官就能面對了嗎?」明鏡有些惱羞「孩子以後長大了知道你是替新政府做事……他是要被人戳脊樑骨的!還有他那個假爸爸,你們都沒考慮過這些嗎?」怎麼有他們這樣做人爹娘的!

  「所以才要姐姐放棄現在的危險,如果未來我們都無法給明里安全的時候,希望姐姐能夠替我們照顧他、保護他。」明樓起身坐到了明鏡身邊「因為只有您,我們才能完全的放心。」

  明鏡盯著他「你們?!照顧、保護?你真能讓明瑞回到明家嗎?」她不介意明瑞是否真有一半的日本血統,她在意的是明瑞的名分,想起了當初的一些事,不由別開臉難過起來「父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明樓就交給你了,你要讓他好好讀書,做一個純粹的學者』我答應了父親。」歎氣「可是我食言了。」

  明樓心裡是五味雜陳,強撐一抹笑意握住她的一隻手,蹲在她面前「大姐,您放心。」說話的聲音都小的如氣聲「等戰爭一結束我就帶桃夭和明瑞回巴黎,我繼續去教書,做回自己,做一個本分的學者,一家三口,好好生活,我向你保證,只要我和桃夭都還活著!」

  明鏡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你必須活著!她也必須活著!你想讓明瑞和明台一樣在失去父母的環境裡長大嗎?以後在我面前說不準再說這種話,聽見沒有!」

  「是。」雖然挨了打,明樓反而很高興。

  明鏡心裡的迷霧因為他的話又消散了一些「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該我知道,你是不會讓我知道的。」緊緊握住他的手「只要不讓明瑞被人戳脊樑骨,不管你和桃夭做了什麼,姐姐都不問。」因為他們是彼此相依為命的親姐弟,而他們從事的事一定極其危險,更不能對人言明的,說著話落下淚來。

  明樓聽了這話,對於自己一直要對她隱瞞一切無比愧疚,也不由紅了眼眶而落下淚來。

  「但是你為什麼不能選擇一條安全的道路呢?」明鏡最在乎的是他的安全「以你們的能力我想到哪裡都能做好你們想做的事,為什麼非要夾在汪精衛和日本人中間,你知道這是多危險的境地,特別是對明瑞而言。」

  明樓的眼淚落下,抬手反抹去了她的眼淚「在最重要的位置一定要安排合適的人,這是經營之道,您一定懂;如果有人能替代我們,身為父母怎會讓孩子有危險呢?哪怕是一絲一毫的,但是有些事就是這樣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因為總要有人來做,因為包括明瑞在內中國還有千千萬萬的孩子在等待光明,不是嘛。」

  明鏡再度歎氣「姐姐孤身一人不怕什麼,明家的產業無人繼承也沒有關係,有明瑞在明家的血脈就斷不了,可是你能把他帶回來嗎?」

  「大姐,不管明瑞姓什麼,他都是我的兒子,只要他活著明家的血脈就在。」明樓寬慰她「所以大姐就不要拘泥在姓氏上了。」

  明鏡的眼淚再度落下「可這種時局裡你們若都出了事,孩子就不會知道……」

  「所以我寄希望于大姐,我會盡全力保護好自己,還有您。」明樓緊握她的手「還請大姐為了明瑞考慮,放棄可能的危險,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明瑞,請大姐答應我。」

  明鏡點頭。

  明樓撫摸她的臉龐。

  明鏡抬手握住他的手,姐弟二人,四隻手緊緊相握。

  一個小時後。

  明誠走入他的房間。

  明樓鬆開壓在太陽穴的指「找到了嗎?」

  明誠搖頭「於曼麗和郭騎雲將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他!」

  明樓騰的站起身「毒蜂是怎麼教的?就教出這種不知紀律的學員嗎?再找!」

  「可是大面積鋪開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明誠也有這層擔憂「我已經讓人找了,一有消息馬上會回報的!」

  混蛋!明樓站在桌後轉了個身「他這付樣子永遠都別想畢業!」

  明誠對於明樓這種脾氣也是無奈「他一定不會有事,但是大哥,你真的勸阻了大姐嗎?」

  明樓轉回「大姐基本上是同意了。」

  「可是大姐是提供藥品和貨品的人,大姐停止了,那麼他們將更難弄到這些。」他知道南方困難到不要說炸藥就是子彈的數目都很有限「大哥有好辦法?」

  「和東華洋行做生意。」明樓想好了補救辦法「我沒有法子讓她以我妻子的身份接掌明氏,可是我可以和東華洋行做生意,讓東華洋行利用明家的點。」

  「對啊。」明誠點頭「這是個法子,這樣大姐的安全就有了保證,而汪芙蕖也沒有法子再給大姐扣上紅色資本家的帽子,明氏更有了日本軍方的背景。」

  這是明樓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我真該謝謝她冒死將孩子生下,有了明瑞,一切就都有了最合理的藉口。」

  「桃夭是大哥的福星。」明誠真心看好他們「你們一定可以終成眷屬的。」

  明樓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先給我找到那個臭小子吧!」

  明誠想起眼前還有的事:唉,這臭小子,讓他找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盡給人惹麻煩!

  ……深夜。

  明台趴在槍後,稍微轉眼看向靠著頂樓圍牆的她「你不太像共/產/黨。」至少不像他所知的,但也肯定不是他們軍統。

  「既然打算自己補考,還是好好熟悉這把槍,你只有8個小時了。」閉眼養神的她不看明台半眼「這把槍的第一槍就是關乎你生死的補考。」可以不裝子彈的情況讓他放空槍,只是熟練槍械,裝在槍口制動器的消聲器會很好阻斷引起人注意的聲音,而夜視設備也可以讓他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明台不再說話,熟悉起這把古怪的槍支

  這一守便是一夜。

  到黎明時分。

  明台小睡了一會兒,她帶的毛毯蓋在了自己身上,睜眼看她趴在槍後「為什麼要等這麼久?他中午出現你完全可以上午來,就不怕他改變計畫嗎?哦,那個地方有你的內應。」自問自答。

  「盯著自己的獵物是一名狙擊手的日常,而且一直在這裡才會減小危險;日本人也肯定和你一樣的想法,不會認為會有人為殺他等一個晚上的,所以哪怕你失手,我也可以立刻補槍,並且留有絕對有餘的離開時間。」桃夭算是解釋「小朋友,他是你殺的第一個人嗎?」11個小時算什麼,她曾經28個小時盯著自己的目標,只為一槍擊中。

  「那老朋友,你第一個殺的是誰?」明台睡的方向和她趴伏的方向是一致的,所以仰頭就可以看見她的動作。

  桃夭的目光沒有離開「我自己!」

  「沒勁了!」怎麼可能是自己「那現在和我說話的還是活人嗎?」

  真是的自己,在全息影像裡向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開槍,如果中槍身體也會感覺到死亡一般的感覺,這是人工設定的一套殘酷的程式,不需要真的殺人,卻可以讓頭腦感覺到真實的殺戮,有人沒做完就瘋了,因為在裡面殺的全部都是自己的親人、朋友、老師、戰友,真實的感覺經過電流直入大腦皮層,讓大腦分不清真假。

  桃夭勾起嘴角。

  明台躺著沒動「你的姐妹?或者是真的武田美智子?」一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不,就是我自己!」她記得很清楚。

  明台疑色看著她:這個女人,真是充滿了太多的神秘感!

  ——

  早上八點。

  明誠敲門走入明樓房間。

  明樓已經起身穿衣「找到沒有?」

  明誠搖頭。

  明樓望著鏡中的自己「他知道後果!」擅自離隊,一夜未歸,王天風絕對不會饒了他!

  明誠看他穿的馬甲,便拿出了同套的西裝外套「今天中午長穀川剛會舉行餐會,與市政府和財經司的要員見面。」有沒有辦法混進去?!

  「他住的地方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所有的服務人員也都是日本人,而且都是熟臉。」就算明台會日語也絕對無法混入,他早就考慮過了「周圍也沒有可以狙擊的地方。」辦不到,太遠了!射擊距離如此之遠的情況下,風速和子彈重力都將改變子彈的軌道,哪怕稍有偏差,都能使子彈偏離目標很遠。更不要說現在沒有這麼好的□□,是的確見過一把,但現在無法搞到同樣型號的,也沒有一家軍工廠能生產出來。

  明誠聽聞了她毒害汪芙蕖的事「上次在蘇州應該問她借點東西的。」

  「她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她的東西不會給別人用,這也是為了安全。」如果流落出去會引起不必要的巨/大/麻/煩,裝上外套「還是在他行車路線上做文章吧!」

  明誠點頭「也只好這麼辦了!」

  中午時分。

  明台在瞄準鏡裡很清晰的看到了長穀川剛的身影,還有汪芙蕖和——

  桃夭則通過軍事望遠鏡「這把槍從子彈出膛,到狙擊命中目標,時間要長達3秒鐘,但你考慮是不是要扣動扳機就在瞬間,不敢就放棄!」

  明台依然趴著,不動分毫,眼睛盯著瞄準器「誰說我不敢!」

  「我——」

  話音未落,明台扣動了扳機,子彈從330.2 毫米的槍管中飛射而出,直擊向遙遠距離的那個窗口。

  餐廳。

  氣氛非常和諧,賓主談笑風生。

  有人提議為預祝和平大會的順利召開舉杯。

  明樓含笑舉杯,和眾人一起恭祝和平大會的圓滿。

  汪芙蕖一直克制不住的咳嗽,身體已經很是不好,但還是強撐著來參加,他眼底下的淤青更是說明他早就病入膏肓了。

  眾人起身舉杯。

  倏然——

  長穀川剛被一顆不知從哪裡射來的子彈打中了腦袋,子彈威力巨大,射穿頭顱的衝擊大到血肉飛濺。

  這一幕實在發生的太快,太過詭異,幾乎所有的在場者都停止了動作,只看著長穀川倒下。

  等他們反應過來,長穀川剛已經命斃當場。

  明樓扶著汪芙蕖退了好幾步,但是他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槍的不普通,子彈射穿了玻璃,玻璃卻沒有爆裂,只是留下了一個子彈通過的孔洞:這是桃夭的那把狙/擊/槍,可以在2000米開外精准的射殺敵人!

  長谷川剛的莫名被殺當場就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在裡外都有的日本士兵也奔忙起來。

  ……

  天臺。

  桃夭毫不慌亂的拆卸了自己的槍械,而明台卻在一旁控制不住的狂吐。

  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入箱子後,桃夭一把攙扶過明台下樓,打開車門讓他坐入,自己也坐入駕駛室,開出了那處荒廢的廠房。

  還好明台在車上沒有吐。

  桃夭將車子駛入了街道,單手拿出一個東西給他。

  明台接過「什麼?」

  「黑巧克力,吃下去會好很多。」這是她的導師交給她的小秘訣,以後就養成了習慣。

  明台打開將不多的巧克力吃掉「好苦。」

  「苦盡甘來。」桃夭繼續開著車「回去好好睡一覺,如果有條件的話。」

  「要走了?」他知道她不應該出現在這座城市。

  「我在前面的街口放你下去,恭喜你完成了補考,而且成績優秀。」桃夭微笑「不過你最好想好一夜未歸又補考成功的過程,那個王天風不好對付吧。」

  明台深呼吸「你知道的挺多,可我對你一無所知。」

  「這樣對你才安全。」桃夭目不斜視「小朋友,也恭喜你正式進入黑暗的世界!」

  明台對於她的戲謔有幾分不甘心「手黑眼不黑就好。」

  「眼黑又如何,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要用它來尋找光明!」桃夭停下了車「再見!」

  明台轉頭看她,一彎嘴角,男裝的她英姿颯爽「再見。」開門下車。

  汽車沒有停留,自他面前駛過。

  明台眺望遠去的車輛:一定會再見面的,神秘的傅桃夭小姐!

悠于 2016-8-8 13:55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晚上,明家,明樓書房。

  「確定?」明誠聽到消息「這小桃子,還真是會趁機下手!」她那把狙/擊/槍在如今簡直堪稱槍中之神,而且子彈上是沒有任何數位或者可以證明出入的,就算日本人能查出子彈的構造與現在的子彈不同卻也無法肯定出自哪裡。

  「就會趁機找機會動手,圖一時之快!」明樓對於她這種做法也是不滿「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虧她還有臉說自己是新中國培養的優秀特工。」

  「可是總是不動手,手會生疏的。」明誠為她辯解「這個大哥你最清楚。」

  明樓倒吸氣,斜瞪他「她現在有這樣的空閒嗎?」江浙地下組織會德文的人就那麼一二個,精通德文又知道那台密碼機的就她一個人,還要製造炸藥「長穀川誰殺不是殺,非要她親自動手?」

  「或許因上次是她破壞的。」明誠也挺瞭解她「所以才要彌補。」

  「炸藥送過去了嗎?」時不我待。

  「嗯。」明誠點頭,還有一件事「明台回來了。」

  「他還想到要回來。」明樓深呼吸「他做了什麼樣的解釋?」

  「他什麼都沒說。」明誠如實告知「就是請求處罰,不過他告訴郭騎雲,長穀川剛死了,他們不用執行我們制定的那個計畫?!」

  明樓回眸「他怎麼知道?!」有一個念頭浮出「他,不會是和桃夭在一起吧!」

  「他認識桃夭!」明誠也是這樣想的。

  明樓握拳,打在桌上「他們二個怎麼會有聯繫的?」這對明台是危險,如果明台說了什麼,以桃夭的脾氣一定會殺了他,因為在桃夭眼裡明台是可以暫時合作的『敵人』而非自己人。

  「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相信明台不會說什麼的,不然這次他就會告訴王天風那把槍的事了。」可他什麼都沒說,明誠搖頭「大哥,那個裁縫鋪好像是不能用了。」

  「先晾在那裡。」明樓也知道了「就讓他們覺得會有人去聯絡的。」

  「好的。」明誠走近一步「特高課方面還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不過派人去搜了陳亮的住所。」他利用南田洋子的關係可以進出特高課,得到了一些消息「我想這次事情過去了!」

  「嗯。」明樓也希望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沒有向大姐透露任何自己身份的消息,一切說的含糊其辭,全靠大姐自己理解。

  明誠想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東西,壓放到他桌上。

  明樓對明誠的舉動不解,看了他一眼,翻拿起那不大的照片,是一張明瑞過生日時候拍的照片,孩子笑的很高興。

  「莫燕萍讓我給大姐。」明誠沒有給她「說是也有個念想。」她不知道他們其實早有明瑞的照片。

  明樓指腹摩挲著照片「給她吧。」

  ……

  二天后,郭騎雲接到重慶來的人林參謀,他帶來了嘉獎密令,恭賀他們完成任務,特別是對射殺了長穀川剛的明台給予了嘉獎,晉升為上尉軍銜,並委任他為軍統上海站情報科行動組小組A組組長,繼續留在上海執行其他任務,直接由情報科科長毒蛇管轄,接命令後立刻生效。

  于曼麗也被赦免死囚身份,恢復人生自由,晉升中尉軍銜,留在上海。

  郭騎雲則以副官的身份協助明台。

  對於這個結果他們都非常吃驚,以為回去後將會受到重大處罰,特別是明台,真的以為這次將要大禍臨頭,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果。

  「真的是你一槍擊斃了長穀川剛?」於曼麗無比懷疑「沒有情報,沒有計劃,你甚至連□□都沒有帶出去!到底怎麼辦到的?」

  明台只是微笑。

  「你這次是走運!」郭騎雲對此也是保留了真實想法「下次再一聲不吭的失蹤就等著吧。」警告。

  明台還是微笑:不管她是誰,她一定是站在中國人這邊的,這個認知讓明台心裡湧出暖流。她叫桃夭卻更像梅花,寒風凜冽中暗香幽雅,百花凋零時一支傲骨獨秀霜雪中。

  於曼麗看著他笑容裡帶著的喜悅,目光隱晦下來。

  ……

  「竟然讓他們畢業了?!」明樓也接到了消息「還留在上海?」這是王天風提議的?不像,絕對不是!

  明誠也沒想到「聽說是CC在校長和局座面前誇了幾句,局座怕中統把人給撬了直接電令毒蜂,結果就這樣了,看來出雲號的事情讓重回中統的范江海很有臉面。」

  明樓失笑「那個范江海到底怎麼說?會不會有危險?」

  「啟明星一定有她的打算,如果有危險,不會和對方聯手的。」雙方肯定都對彼此做過探查「看來他們雙方彼此非常欣賞,我覺得啟明星在爭取他!」

  明樓也有這樣的感覺:希望她沒有看錯人。「既然他們留下了,就讓他們把裁縫鋪做掉。」也放了夠久了,該處理了。

  「好!」不能讓汪曼春再借著這個地方又弄亂了上海。

  又過了三天。

  菲爾德路三號,璞蘭芳裁縫鋪中發生激戰。

  守候在那裡的76號人員死傷十余人,卻依然沒有抓住任何一個人。

  特高課。

  南田洋子摔下了報告「連一個接頭的人都沒抓到!無能!」

  汪曼春站在她面前,低頭不語。

  「滾——」她現在不想看見她。

  汪曼春吃癟「是。」轉身離開。

  等候這麼久還是失敗了,南田洋子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怒,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用日語下達命令「喚醒孤狼!76號已經不堪重用了!」

  放下電話,南田洋子坐下,目光落在旁邊的一份檔上,那是在76號第二組行動隊長家裡發現物品的清單,這位元行動隊長有些奇怪,在特高課監獄裡喊冤枉,可是從他家裡搜出來的東西又足以證明他是隸屬重慶的反日分子……他是個小角色,沒有必要陷害他才對,但如果要陷害他又是要保護誰?!

  武田美智子?

  明鏡!?

  還是明樓?

  第一個人的懷疑不大,因為很多證據都證明確實是偶然,應該是想幫一把明鏡才對,這個女人心思很好猜。

  第二個嘛,嫌疑不小,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新政府裡說她是紅色資本家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

  第三個,一點證據都沒有。

  如果想要知道什麼,還是要通過第二個下手才行。可是如果貿然行事,不僅會直接和南京政府有公開矛盾,更會打了武田美智子的臉,武田弘一升任少將的命令已經下達,沒有證據再得罪新任的將軍……不好辦啊!

  「嘀鈴鈴。」電話響起。

  南田前靠一些,接起電話「我是南田。」

  「我是武田弘一。」電話裡傳來了陌生說本國語言的聲音。

  南田一震,立刻起身「是!」

  ——

  一天后,上海。

  市政府辦公室。

  明樓適合而止的戲耍了一下樑仲春「梁處長?」

  「啊。」梁仲春被他給了難堪後又晾了老半天,被他一喚才回過神「明長官,屬下是來向您彙報這次蘇州古玩店事件調查情況的。」

  明樓放下鋼筆,雙手交叉後,靠坐椅背「查出什麼來了?」

  「這件古玩店確實是一家地下軍火走私據點,在抓捕行動的當天,明董事長誤入此地,起了誤會,底下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明董事長。」梁仲春誠懇認錯「卑職是寢食難安,自責不已啊。」

  明樓一言不發,就看梁仲春表演。

  「如果因為卑職的疏忽,給明董事長造成什麼身體疾恙,那真是……」梁仲春說的是唱作俱佳的自愧不已。

  明樓朗聲搶斷「明家大姐從十七歲開始執掌明家,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還不至於被你們給嚇病了。」目光如炬「梁處長,大可不必這麼自責!」非常坦然。

  「明董事長是女中豪傑,那我就放心了。」梁仲春並沒有竊喜「嗯……」

  「有什麼事,不用吞吞吐吐的,說。」明樓看著他在自己面前這一段表演。

  梁仲春恭敬的上身傾斜「是還有一件事情,屬下要向明長官請罪。」

  明樓皺眉,口吻頗為無奈「你們又幹什麼了?」

  梁仲春抬頭「特高課搜查的陳亮家,裡面搜出一些奇怪的東西,直指他是重慶(分子),這個是我識人不清、監察不利。」

  「查出了什麼東西?」明樓當做不知道。

  梁仲春說了「微型相機、膠捲,還有一份藏在衣櫃插縫裡的密碼。」

  明樓一付事情嚴重的表情「東西現在何在?」

  「在特高課手裡,因為此人是76號的人,所以是南田課長親自查問。」梁仲春小心翼翼的回答「嗯,這件事本來是應該早告訴您的。」

  「那為何到現在才告訴我?」明樓接著他的話堵他。

  「這件事也是卑職的錯,其實在古玩店我們確實抓獲了一名前來交易的重慶諜報人員,經審訊,汪處長迅速鎖定了一個秘密聯絡點。」梁仲春不敢在隱瞞「在展開對裁縫鋪的行動中,我們遭遇到了抵抗,雖然說一舉搗毀了這個聯絡點,但是還是讓抗日分子給逃脫了。」

  「據我所知這次行動是汪處長指揮的吧。」明樓指出他話裡的重點「梁處長何罪之有啊?」

  「明董事長的事雖說是個誤會,但此事已經由特高課接手,我怕南田課長對武田小姐有所誤會,所以我和汪處長的意思是希望抓到來聯絡的人能夠讓南田課長看在這個面子上不再追究,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是沒想到……76號是一個整體。」梁仲春將自己說的是為他明樓殫精竭慮的「一損俱損,雖然我不是這件行動的負責人,但是事出有因,我還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還請明長官處分!」

  明樓笑了,將椅子推開一些,站起「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責任,一股腦兒的往自己攬,梁處長是想給我留一個忠勇之士的印象嗎?」走到他面前。

  「不不不,梁某斷沒有這個意思。」梁仲春極力否認。

  明樓不容他狡辯「你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梁仲春見自己那點小聰明被明樓毫不留情的點穿,尷尬的低下頭。

  「蘇州古玩店事件是個誤會。」明樓反顯出大度之態「就算是特高課接手也都是一個誤會,況且也沒有給我大姐造成多大傷害,這件事情過去了,你以為我會抓住這件事沒完沒了嗎?」這個時候正是籠絡梁仲春的好機會「汪處長的失誤我不去問責她,卻處分你,你把我當時什麼人了?!」

  梁仲春見他沒有要藉故處分自己的意思,抬頭「明長官,大人大量,公私分明,梁某慚愧啊。」順勢高抬他。

  明樓寬慰「好了,都是為新政府做事,你們二個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將來我還要指望你們二人建功立業呢。」抬手拍他肩膀,以示鼓勵「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明白嗎!?」

  梁仲春深受感動「同仇,同仇敵愾!」

  明樓也很滿意他得到的答覆。

  梁仲春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出了辦公室就拉著明誠去商談掙錢的事了。

  明誠也讓他按照自己的目的調貨去了龍倉港。

  「……你們二個,一個是管我仕途的文昌公,一個是管我財運的財神爺,我哪個都得罪不起。」梁仲春捧他「兩個人我誰都得罪不起!」

  「我倆可不是一座廟的,你可別拜錯了。」為了安全,他們讓敵人覺得他們彼此之間有距離。

  「不至於吧。」梁仲春是的確沒想到,不過想起那次舞會上阿誠和那位小姐的探戈,難不成真是為了紅顏有間隙嗎?!

  明誠不理會他胡想什麼「別跟我饒,四成利,答應還是不答應!?」

  梁仲春這回是真肉疼啊「阿誠你又沒有成家,也沒女朋友,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我現在沒成家,以後總會有的。」阿誠不鬆口,見他不答應就要走人。

  梁仲春拉住他「唉,行行行,我怕了你了。」

  明誠得逞的挑眉。

  梁仲春肉疼的要死「是一株桃花香嗎?」

  「胡說什麼!」明誠一拳打在他腹部,頗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梁仲春捂住腹部,轉身看走回去的明誠:你小子貪財貪這樣以為誰不知道嘛,唉,那株桃花可不是誰都能摘的。


第41章 第四十章

  同時,蘇州。

  莫燕萍看著一箱子的炸/彈「終於完成了!」

  桃夭喝了口水「明天晚上去佈置最安全,我們在浙江待的夠久了,得準備回去了!」

  「那就等得到櫻花號下地獄的消息後再走。」莫燕萍並不擔心「你是在蘇州散心,待多久都是可以的;而且我們也去了杭州、無錫等處,等於是遊玩江南,難得我們一起來一次難道不盡興玩嘛。」

  「小姐。」坐在電臺前的人將最新收到的一份東西交給她。

  桃夭立刻進行翻譯,過了一會兒,蹙眉「孤狼?!喚醒孤狼?」

  「什麼狼?」莫燕萍沒有聽過這個代號「敵人嗎?」

  「嗯,我聽說過這個孤狼。」桃夭記得「在東北的時候我們損失了不少人,包括在哈爾濱員警署潛伏了五年的那位同志都被捕,都是拜這頭孤狼所賜,沒想到控制她的會是南田洋子。」

  「這時候喚醒孤狼和櫻花號有關?」莫燕萍警覺。

  桃夭還不清楚「未必;阿秀,胡媽曾經在東北工作過,對吧。」

  坐在電臺前的清秀姑娘回頭,她表面的身份是桃夭偶發善心而搭救的逃難少女,實則是武田招攬又隸屬北方局的同志,在天津這樣看似被梅機關收買招攬的人不少,有很大一部分又是北方局安插入天津各個要處的自己同志,阿秀就是其中之一;現在的身份是她貼身侍女「是,她好像就是因為其他同志暴露才緊急撤離的,而丈夫兒子卻沒能及時撤走,都死在了東北。」一家三口都是東北的地下工作者。

  「南田洋子一定有什麼陰謀,不然不會喚醒這位遠在東北的孤狼,上海的同志又要面臨巨大危險了!」莫燕萍為他們擔心「要不要告知上海的同志?」

  「當然。」桃夭放下紙「不過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西林,他最近的處境也艱難,武田弘一對我與他的關係很不滿意,我們得想個法子,還是得儘快回家……」

  莫燕萍也是無奈「什麼法子呀,這樣,一三五你,二四六我,周日休息,外面都說是齊人之福了。」

  「真無法也只能這樣,可別哭鼻子了。」桃夭白她:什麼一三五,二四六的。

  「我才不哭呢。」莫燕萍知道她心裡有誰,根本不妒忌「這也是為了保護你們。」更何況睡在一起也未必會發生什麼,她相信西林不會,也相信桃夭更不會容許「我最好你已經『病』好,這肚子裡現在就又有一個了,徹底堵上你便宜日本爹的嘴了!」

  「工作!」桃夭睨眼「將這一箱東西送去上面這個位址。」胡言亂語什麼呀「想要啊,自己生。」

  莫燕萍輕笑,但話依在正題「重慶方面都不答應和我們聯手,你還給他們送這個?」還是為了那個人在重慶方面的政績吧。

  「多一份保障有什麼不好。」不在乎是誰做的,只要能成功「至少目標是相同的,如果他們和汪精衛一樣,時局就會更艱難。」

  「如今這戰局如此不利,還不知道那位校長是怎麼想的。」莫燕萍憂心。

  桃夭沉聲「所以更要毀掉這個和平大會,不給蔣校長幻想的空間。」

  阿秀沒在意她們說話,她的任務是偵聽特高課的電波,然後通過那台密碼機同時轉換將字母寫出,交給桃夭破譯、翻譯,而此刻她偵聽到了一組新的電碼後交給了桃夭。

  ……

  很快,那箱東西就到了上海,交到了一家煙鋪裡。

  而很快這箱東西就被拿到了一家影樓中。

  「這是炸藥?」於曼麗拿出一個非常小巧的黑色四方體,這東西小的只有粉盒大小,但是比粉盒厚了很多。她所知的炸藥要麼是圓筒形的要麼就是圓球狀的在,這四四方方的小東西能炸飛一輛火車嗎?

  明台則拿起箱子裡的一張白紙,上面是打字機打出的英文使用方法。

  「既然上面給了我們,就不會錯。」郭騎雲雖然也疑慮,但還是決定相信上面,因為他知道毒蛇不會拿他們這組人的性命開玩笑。

  明台讀著這英文使用說明,彎起嘴角。

  翌日深夜。

  在指定路段上有人將特製的炸藥埋在了各個計算過的節點上,等候櫻花號的到來。

  ——

  當天。

  市政府辦公室。

  想炸櫻花號,今天就是唯一的機會。

  就算是明樓也是有些坐立難安的。

  明誠走入。

  明樓回身。

  「我已經安排好了,借著給梁仲春走貨的機會馬上趕去蘇州,在爆炸點附近策應明台小組。」明誠告知。

  明樓很放心他,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你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別和那丫頭一樣,總喜歡擅自行動。

  「是。」

  明樓抬腕看看時間「他們應該開始行動了。」二邊都是,這是一項非常艱巨艱難的任務,他無法舒展的心情都顯露在眉頭上。

  明誠知道他所擔心的,不僅有自己的同志還有明台的安危,但寬慰的話他也說不出口,因為他同樣為這些戰友擔心。

  此刻的明家。

  特高課的車輛駛進了明家花園,士兵們下車將明家守住。

  高木下車,徑直走入明家家宅。

  阿香被外面的動靜驚動,想要出去看卻被日本兵控制住。

  「阿香啊,怎麼這麼吵?」明鏡從樓下下來也聽到了不該是家裡有的動靜。

  「大小姐——」阿香大叫,被日本兵一下抵住,嚇的不敢再說話。

  明鏡還沒有完全走下來,但是也看見了走入家裡的日本軍官。

  那日本軍官立定後向停在樓梯上的明鏡微微鞠躬「我是特高課的高木,奉命來請明鏡女士去特高課喝茶,南田課長在等您。」

  明鏡瞧這架勢:哪裡是來請她喝茶,分明就是押自己去喝茶的「特高課?你們特高課就可以無禮,不請自來?」

  高木面無表情「還請明鏡女士配合。」

  明鏡拉拉身上毛衣,並不驚懼,很是鎮定「那可否允許我換件衣服?」

  高木點頭「可以,請您儘快。」

  「阿香。」明鏡將阿香叫來「替我更衣!」

  阿香連忙跑來「好的。」

  明鏡又走回二樓,阿香緊跟左右。

  明鏡走後,日本人也全部離開,阿香立刻給明樓打了電話。

  接到電話的明樓立刻離開了辦公室,顧不上響起的電話鈴聲。

  ……

  上海火車北站。

  櫻花號火車已經蓄勢待發,在日本憲兵和從76調來特務的嚴密保護中,所有人員都在日本憲兵的盤查後有條不紊的登車。

  列車員小野三郎對上車人員一一鞠躬。

  再抬頭時,看見了帶著小巧圓帽,身穿黑色系帶大衣的苗條女子。

  她將自己的證件交給憲兵中尉「我是隨列前往南京的醫生城田惠子,名字應該已經登記了。」

  這位日本憲兵盡責的檢查了她的證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隨專列前往南京的醫生不是應該安排軍醫嘛?

  「因為陸軍醫院的前輩們都很忙,澤井前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他還要做一個很重要的手術,其他前輩也都很多天在忙了,實在抽不開身,所以才請我代替他們。」惠子溫柔嫻雅「您可以向他或者您的長官核實我的身份。」

  日本中尉合上證件,抬眼看了一眼她。

  惠子伸手,但沒有很著急的去拿他遞的很慢的證件。

  果然那位軍官沒有將證件還給她「對不起,惠子小姐,請問你是哪裡人士?」

  惠子微笑「名古屋。」落落大方。

  有一位同樣負責護衛的中方人員走向了他們。

  小野三郎也看著他們。

  「名古屋?真是巧,我在名古屋讀過書。」日本軍官看似隨口詢問「請問惠子小姐是在哪所高等學校就讀的?」

  「犬立山女子高級中學。」惠子脫口而出「不過我只在那裡讀了二年,隨後就和父母前往東京了。」

  「那惠子小姐還記得名古屋當時的市長是?」軍官再問。

  「大岩勇夫先生,我還可以告訴您他是在1927年就任的,中尉先生這是在懷疑我嗎?」惠子微笑著,但神情裡帶著幾分惱怒。

  軍官將證件交還給她「請原諒我職責所在。」

  「因為答應了前輩的請求,我錯過了和男友的一個約定很久的約會,所以……也請您原諒我的失禮。」惠子也向他行了一個45°的禮儀,非常標準的日本女子鞠躬禮。

  軍官再度還禮「抱歉,請您上車吧。」

  「謝謝。」惠子含笑低頭,走向小野三郎所在的車列,與小野三郎目光交匯間登上火車。

  小野三郎一樣鞠躬。

  惠子上了火車,聽到後面的腳步聲,轉頭。

  「惠子小姐,好久不見。」小野三郎依然用日文對她說。

  「好久不見。」惠子還禮,她無法確定他現在的名字。

  這時候剛才注視她的那位中方特工人員也上了火車「惠子,你只能待在這節列車員車廂,有什麼事情我會通知您的。」

  「是。」惠子向他揖禮,走向了列車員車廂。

  小野三郎也想走過去。

  「你站住。」那位人員叫住了小野三郎,也就是明台。

  惠子微笑著斜眸,打開車廂門走入。

  走入車廂後,環顧四周,放下藥箱和自己的皮包,仔細摸了一遍車廂,確認安全才坐下。

  明台很快也進入了車廂,不過她發現了他手裡剛才的皮箱不見了。

  「惠子?不應該是momo嗎?」明台因為被人拿走了東西而顯得緊張。

  桃夭一笑。

  明台因她這老神在在的一笑更心裡窩火,為什麼每次遇見她他都會有種遇見大哥的感覺?都在她那雙深邃的眼睛透視之下,好像自己都被她看穿了「三次見面我還是猜不出來你的身份,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知道我是『人』何必問清。」桃夭坐著。

  明台站在車廂門口朝外看去,確定無人,轉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不是軍統更不是中統,你是共……」

  「真這麼認為嗎?」桃夭注視他的眼鏡「你說過我不像。」

  「不像並不代表不是。」明台很嚴肅。

  桃夭依然是莞爾,不語。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火車啟動。

  明台有些坐不住,在車廂內踱步。

  桃夭閉目養神。

  明台再度確定此刻車廂外的情況後,回轉「剛才檢查我的那個特務,到底是不是你們的人?」

  「你不會自己分析嘛,軍統特訓班沒教過邏輯分析法?」桃夭還是閉著眼睛。

  明台著急「他拿走了我的箱子,我必須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所以幹嘛要裝在箱子裡,可以綁在腿上,甚至可以綁在腰上。」桃夭的身體隨火車微晃。

  明台壓下著急,重新坐下「那些炸彈是你的傑作,對嗎?」

  「為何這麼認為?」桃夭睜開了眼「上面有我的名字嗎?」

  「有你的氣息。」明台盯住那雙眼睛,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那是她做的東西「上次我們不謀而合,那這次呢?」明台想要探查她的任務。

  「道不同不相為謀,可這列火車只有一條道。」桃夭含糊其辭。

  二人彼此對視。

  「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

  然後異口同聲,一同微笑。

  明台靠向椅背「但我覺得你任務不止這一項。」

  「日本對中國各地的掃蕩一直採取三光政策,殺光、燒光、搶光。」桃夭沉聲,也同時壓低聲音「就是嬰孩都不放過,你知道嗎這趟車的目的地就曾經是一個地獄,他們把嬰孩從母親肚裡挖出來然後挑死在步/槍的刺刀上,舉著招搖過市,大屠殺之後的南京城就是一個國人的阿鼻地獄。」

  明台看著她目光焦距不知在哪個點上,聲音輕顫,放在桌上的一隻手緊緊的攥著……不由他伸手壓蓋住了那只攥拳的手,冰冰冷的「我們會報仇的!」

  「這列火車上有一份掃蕩的戰略部署計畫。」桃夭抽出手「我不需要你協助,但希望你不要破壞,因為這份計畫會拯救很多人,活下來的這些人中大多數會成為支援抗戰的力量,不管那份力量有多小,現在的中國都不能失去!」

  明台點頭「放心,我會協助你的。」

  桃夭並不言語。

  明台的手放在桌上有幾分尷尬所以他起身「剛才那個人明明發現了我箱子裡的異常但並沒有揭發我,他不是單純的特務,一定是自己人。」不過他無法確定是他的自己人,還是她的自己人。

  「但也許他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桃夭並不樂觀,因為自己根本不認識他,但如果是她說的那樣也不怕他活不到明天早上了「不過不要緊,憲兵有手/雷,廚房裡有油料,想要破壞這輛火車方法多的是。」

  一句話說到明台心坎裡。

  倏然。

  桃夭伸手想將立在前面的明台拽扔回對面椅子那裡,但是明台也察覺到了車廂有腳步聲,握著她的手就坐入了她那排的座位上,背對車廂門,長臂一伸將她圈住。

  果然下一秒,車廂門被打開了。

  二人目光相對,明台的嘴唇卻貼在她的三根手指上,不過明台的身體擋住了很大的視線,所以別人都以為他們是在接吻的。

  咳咳。

  有人輕咳好像是在提醒他們。

  明台仿佛才知道有人入內,不好意思的起身。

  桃夭抬手就打「混蛋!小野君,我說過我有男朋友的!」

  明台捂住臉。

  桃夭掙扎起身,用手背蓋住嘴唇,別開臉。

  軍官對於這種桃色之事,含笑不點穿。

  明台整理了一下衣服「對不起,請問有什麼事嗎?」

  「打擾了。」中尉先道歉「請問是惠子小姐嗎?」

  「是。」桃夭雙手交疊,上前一步「我是城田惠子。」

  中尉看看明台。

  明台解釋「我是惠子小姐的朋友,好幾年就認識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我是這趟火車的列車員,小野三郎。」

  中尉抬手阻止明台繼續說,而是轉對桃夭「惠子小姐,我們廚房準備了新鮮的河蝦,不過有位將軍說這種食材用來做天麩羅蝦味道最好,聽聞惠子小姐是來自名古屋,這種家鄉的料理你會做嗎?」

  「她會做。」明台比她更快回答「我和惠子小姐是同鄉,可以幫忙一起做,保證味道一流!」

  中尉見明台比她答應的更快「那就辛苦二位了,烹飪車廂就在前面,現在就請去準備吧。」

  「是。」二人答應。

  中尉忘記還有一件事,回頭「晚上八點準時開餐!」

  日本士兵在他離開後替他們關上了車廂門。

  「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明台覺得她一點異樣都感覺不到。

  「害怕有用嗎?」桃夭反問「只有不怕死人才配活著!走吧,小野君。」

  「你會做天麩羅嗎?」明台突然有些擔心輕聲問。

  桃夭側臉「我會吃。」

  ——

  火車繼續行駛,他們則走向另一節車廂。

  途中有日本衛兵喊住了他們。

  然後明台看見那位拿走自己箱子的特務走了過來,替他們告知士兵「……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做飯!八點就要開餐了,你要的調料我都準備好了,就在裡面!」

  明台與對方對視,發現對方的眼睛裡只有平靜目光。

  桃夭轉身就走入廚房,明台在後面跟著,關上廚房門,二人一起尋找起東西來。

  是明台找到的,將箱子拿上來,打開清點「看來那個特務是自己人,是你們的人?」

  桃夭拿過那盆為數不少的河蝦「是不是我們的人倒不要緊,眼前這東西怎麼弄?」

  「你一點都不會做?」明台愣神了。

  「我對日料一點興趣都沒有!」雖說她早被訓練的為了生存連腐肉都能吞下,不過也因為工作關係她對生食是排斥的「真做不來!」是你說我會做的,可是真的不會。

  「真是,你這個女人難道除了打殺就不會其他事了?」明台挽起袖子,還記得她剛才打自己的那個耳光「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打我!那這樣,這些炸藥本來就是你做的,你來弄炸藥,我來弄蝦!」

  「你家裡人也沒打過你?」桃夭和他換了位置。

  明台弄起蝦「他們很疼我,幾乎沒有打過我。」提起家人他不想多說「倒是你,看上去溫溫柔柔,書卷氣十足的怎麼連做飯都不會?這樣你男朋友還能忍受你?」不知為何她說自己有男友讓他不太舒服。

  「我沒有男友,只有很有錢的丈夫。」她有的是『老公』和孩子他爸。

  明台撇撇唇,明知道她已婚的身份,可不知為何從未覺得她已婚「啊,你這樣的女子你老公知道嗎?」聽聞過共/產/黨為了掩蓋身份會假結婚,那個沈西林?是假的吧,還是真的?!對於沈西林的身份不去深究。

  桃夭斜眸「我這樣的女子,怎麼了?你要定什麼時候?」

  「總要等你拿到文件吧。」明台剝著蝦殼「那文件在哪裡?」轉移話題強迫自己不去介意她的已婚。

  她本來的計畫不是這樣的「他的級別夠在高級軍官所在的餐車用餐的。」就隨機應變。

  火車向前繼續行駛。

  明台快速的準備著料理,切菜、剝蝦、準備雞蛋麵糊。

  桃夭也快速排列著放在木箱裡的炸藥,並且將引爆器和炸藥連線「我設定的爆炸時間是火車到達鎮江前的最後一個彎道後一分鐘,你可以嗎?」

  「你要在彎道下車?」明台覺得這也太巧了吧。       

  桃夭點頭「對,看來我們果然又是不謀而合了。」

  明台失笑「果然,我們還是一條路上的。」

  「我會以一個小型爆炸為信號,不過既然是一樣的,我想也不費那個事了,就以這箱炸藥為准。」桃夭蓋上了盒蓋,她已經做完了。

  明台吃驚「這麼說你們也要爆炸火車?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呢?」很激動。

  「這就是我們根本不是一條路上的根本原因。」桃夭手蓋在箱子上。

  明台將蝦放下「這種事能不能事先溝通一下,這樣可以減少不必要的危險。」

  「我們溝通過,可你們拒絕了。」她不是沒想過「恐怕你們的局座更希望能用此事壓過出雲號事件。」

  明台看著她,莫名激動「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麼還要提供給我們炸藥,不要以為炸藥是你做的功勞就是你們的了,我待會兒會將炸藥推到餐車中央然後引爆,以確保萬無一失,你們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嗎?」繼續激動「這次的功勞一定是我們軍統的!」

  桃夭沒說話。

  也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門被推開了,剛才那位中尉就站在門口。

  桃夭悄悄拿過了打蛋的筷子:對她來說拿筷子也可以無聲無息幹掉來人。

  明台也不知道剛才那激動的話是不是被聽見了。

  中尉看見他們二人的位置錯位了,男的將菜放入麵糊裡,女的卻站在一邊旁邊手裡拿著筷子。

  「對不起,我動作慢了。」明台急中生智開口「是要先放蝦的吧。」

  「是,油溫還不到,不能急著放蔬菜。」桃夭介面。

  中尉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一些笑意「惠子小姐,菜做好了嗎?」

  「很快就好了。」惠子非常自然,一點都沒有任何慌張「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要是做好了,請給我留一些,可以嗎?」中尉這時是商量了口吻。

  桃夭眼睛眨動「請問您也是名古屋人嗎?」

  「是,惠子小姐說對了。」中尉點頭「很久沒有嘗到家鄉的味道了。」

  「沒有問題,我會給您留的。」桃夭用揚出了微笑,溫柔的偽裝。

  「真是太謝謝惠子小姐了。」中尉滿臉都是笑容「辛苦辛苦。」關上了廚房的門。

  明台差點被嚇的心臟停擺,還以為自己的話被他聽到了「你剛才就不能說個別的地方嗎?這車上是有多少名古屋的呀?」

  「很多!」桃夭將筷子轉在手裡「小野君,放心這功勞都給你們軍統,我根本不在乎!所以快、做、飯!」最後三個字說的那麼輕鬆愉快

  明台斜眸。

  鎮江地界附近。

  黎叔帶著附近的遊擊隊員來到了事先約好的點,通過簡短的尋找後他們開始將炸藥和引爆器聯繫。但是他已經清楚在火車上的並不是程錦雲,而是啟明星,他得到內部消息去找蘇醫生讓她聯繫程錦雲,哪知道蘇醫生告訴自己啟明星早在他們得到內部消息前就破譯了特高課密電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邊聯繫上級一邊緊急趕來上海,想要通知他們此事,但她聯絡他們上級卻無人回答,又怕他們無法得到消息從而讓時間來不及,所以她只能通過緊急管道聯絡到了自己,然後從她那裡得到全部行動計畫,前往火車站自己踏上了櫻花號。

  還是啟明星啊,能破譯最新的特高課密電,最近其他地方得到的消息據說都是她破譯後傳遞的。不知道這次他是否能夠見到這顆啟明星。

悠于 2016-8-8 13:56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而稍早前的特高課。

  明樓接到消息就趕往了特高課,就算特高課查出什麼他也不會容大姐出任何事的,打定主意便什麼懼怕的了。

  沒想到特高課對他的到來倒不意外。

  「南田課長,不知道我姐姐做了什麼事,要勞煩貴國士兵親自到明家將我大姐請來這裡喝茶?」明樓還算是有三分禮貌「我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嗎?」但他那氣勢也充分表達了日本士兵擅自進入他家的不滿。

  南田洋子還是那麼冰冷的模樣,但對他也還算客氣「明先生,請不要誤會,令姐的確是我請來的,但是想見她的,並不是我。」

  明樓蹙眉。

  南田洋子抬手「令姐就在那間屋子裡,明先生自便。」示意向最裡面的一間屋子。

  明樓看著門外還守著士兵,也不遲疑,邁步走向那裡。

  士兵見他到門口,抬手攔了一下「請問先生是?」

  「明樓!」

  士兵向他低下頭,敲響了門「將軍,明先生到了。」然後打開門,請他入內。

  明樓微微垂眸:將軍?!並未遲疑的走入。

  這間屋子是藤田芳政的辦公室,裡面有一部分的擺設是完全日本化的,榻榻米,蒲墊。明樓自然一眼就能看見坐在榻榻米上的二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姐姐明鏡「大姐。」

  明鏡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面前還放著日式的茶盞。

  還有一人則是中等身材,髮型寸板,四五十開外,五官端正,穿著日式的男性和服,鼻樑上架著一副眼睛;看見明樓入內也對他是仔細打量。

  明鏡點點頭「你來了。」倒沒有動。

  明樓感覺到一絲異樣,面前這日本男子是,武田弘一嗎?

  「在下武田弘一,明先生,你好。」果然武田弘一先自我介紹了下,彎下腰。

  明樓也馬上揖禮「武田將軍,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您。」

  武田弘一抬起身「明先生,請坐。」

  明樓脫了鞋子,也坐到了蒲墊上。

  武田弘一抱歉的很「對不起,對不起,用這種方式與您們見面,實在是對不起!」

  「是明某失儀了,只是聽見家姐之事一時心急,還請您見諒。」明樓也道歉。

  武田弘一笑著「明先生對家人很是重視啊。」

  「因為我與姐姐相依為命。」明樓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啊「長姐如母,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若有什麼不周之處再請您原諒。」

  武田弘一擺手「明先生這樣真讓我慚愧,看見明先生對家人如此照拂,在下實在自愧不如。」

  明樓抬頭。

  武田弘一並沒有立刻說下去,而是將一盞茶放在了明樓面前「明先生,請品嘗一下我們日本茶。」

  「多謝將軍。」明樓拿起,抿了一口「將軍的泡茶手藝,不錯。」

  「可惜美智子不喜歡,她還是喜歡碧螺春。」武田弘一遺憾的說「聽說明先生也很喜歡碧螺春。」

  「還好。」明樓和姐姐交換目光。

  明鏡並不言語,只是讓他放心自己無事。

  武田弘一自然也察覺到了她們姐弟的互動,幽幽開口「說起家人,我真是內疚不已,當年因為我的疏忽致使我唯一的女兒美智子失蹤,我妻子也因此一病不起後撒手人寰。」他對中國文化非常瞭解,自然說起中國的成語也是熟練「後來機緣巧合,上蒼垂憐我終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

  明樓聽著。

  「可是她已經是一位母親了。」武田弘一說這句話的時候直盯著明樓「明先生,你知道做父親的心嗎?」

  明樓放下盞杯「這個,雖然我也才知道自己成為了父親,但尚未能與幼子相處過,所以……」

  「做父親的只想著孩子能夠幸福,為了這個,做什麼都是可以的。」武田弘一也不掩飾,直接告知他「明先生對家人如此眷顧,對初戀也是念念不忘,可為什麼對我女兒如此無情無義!?難道就因為她是日本人嗎?!」

  「將軍是來問責明某人的嗎?」明樓也不退縮。

  武田弘一的笑臉斂了大半「美智子因為你過的很不幸福,你知道嗎?」

  「我也知道她因為您而很辛苦。」明樓回駁。

  武田弘一平視他「明瑞會被帶來上海,美智子因此受到流言蜚語的困擾,對於她們母子的傷痛,明先生打算視若無睹嗎?」

  「不是我不認子,是桃夭不肯。」明樓反視武田「我是很傳統的中國男子,對於血脈的傳承十分在乎,當我知曉明瑞是我兒子之後,我不止一次的向桃夭提出希望與明瑞父子相認,她都不願;我是可以用強硬的態度奪回孩子,可是,武田將軍,在感情上我已經傷害了她,所以在親情上我不能從她身邊奪走孩子。」

  「你只希望認子,那麼美智子呢?」武田弘一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如果認回明瑞,你是打算和汪曼春小姐結婚後撫養孩子?」

  「桃夭已經結婚,我不能毀了她渴望已久的家庭。」明樓也覺得他話裡有話「就因為幼時失蹤造成的傷害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她對家庭的渴望比誰都強烈,我怎能……」

  「正是因為她對家庭的強烈渴求所以我才來懇求您。」武田弘一突然坐著鞠躬「請娶我的女兒!給她身為女子該有的幸福!」

  明鏡和明樓都怔色。

  「可是她已經結婚了啊。」明鏡呆了幾秒鐘,指出癥結「你想讓我弟弟和桃夭結婚,那她丈夫怎麼辦?」

  「我相信沈君對美智子是真心的,但是他根本無法打動美智子。」武田弘一正起身,推了一下眼鏡「美智子生下明瑞後,這四年來一直與他分房,抱歉,這不是我該說的話,做為父親我本不該說出我女兒的家庭問題,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失而復得的女兒生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鏡不由看向明樓。

  明樓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那麼武田將軍是希望我如何?

  武田弘一看上去就像一位為女兒無比憂心的父親「請原諒我的失態,明先生,我問過美智子,她心裡還愛著您,那麼您呢?對我的女兒,您現在的感情是如何的,我很想知道。」

  「我是個懷舊的人,任何人在我生命中出現過都會留下他們的痕跡。」明樓不由有些動情「更何況我與她還有一個孩子,但是人也不總是活在過去,想要到達前面的路自然要往前看;其實不光是我,就是桃夭本人也是如此,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對於這個選擇造成的一切我都會尊重。」

  「可是人生不是只有一次選擇。」武田弘一指出「而且在環境和心情的影響下做出的選擇未必都是正確的。」

  「這也是我尊重她的一個原因,不管選擇了什麼她都會勇敢面對。」明樓不傻,武田弘一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令千金有這樣的勇氣實在是讓人佩服!」

  武田弘一將杯盞重重放下,剛才還內疚的表情上覆蓋上了一層陰霾。

  「所以這次的選擇權並不在將軍與我這裡,還是應該在明瑞母親的手中。」明樓神色不改,依然還是不卑不亢「我是非常願意接納她們母子,但是看來她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也就說如果美智子願意,明先生會願意負起一位丈夫與父親的責任?」武田弘一陰鬱的表情化散了幾分。

  明樓眸微黯淡,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憂悒「是的,桃夭似絢爛之花闖入我的視線,她的年輕活力為我平凡的生活裝點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那一筆卻突然因我的以往而戛然而止,飄然而去……」臉上泛出的微笑也是苦的「我失去了太多,甚至已經有些害怕自己能得到什麼,所以我只能對其他有所貪圖。」就好像武田的話打開了他塵封的過往。

  武田弘一深邃的眼完全注視著他「原來明先生也有這般灰暗的一段。」

  明樓斂了似是微露的真實「人生路起伏跌宕,時高時低,只有家人才是安慰和依靠;雖然我很願意接納,但是將軍,貴千金看似溫文柔弱,可骨子裡的固執我是領教過的,她認定的事,不會改。」

  「的確是如此。」武田弘一點下頭「我現在只是在詢問您的想法,看來我是得到了,那麼美智子那邊我想我能以父親的身份勸她,我只想讓她幸福快樂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只是表面風光;我希望——」口吻用力了三分「她能得到所有女人都應該得到的那種幸福,明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覺得不容易。」明樓提醒的說著「很不容易!」

  武田弘一笑了「讓不容易的事成功,這喜悅才會更豐沛,明先生不這麼認為嗎?」

  「我認為她們母子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明樓也笑了。

  武田弘一又拿起杯盞,哪怕已經冷了,杯盞擱在嘴邊,眼眸翻動「重要過明先生現在擁有的一切嗎?」

  明鏡在旁一直未語,瞧著弟弟與武田弘一唇槍舌戰。

  明樓保持微笑「貧賤夫妻百事哀,將軍希望的是女兒得到該有的幸福,我想著幸福中應該包含幸福平安,夫妻鶼鰈情深,兒女乖巧懂事,家人和睦相處,不是嘛。」

  「武田先生,可否容我說句話。」明鏡一直沒有開口。

  武田弘一頷首「自然,明女士請說。」

  「明樓雖不是明家長房長孫,但也是我們這一支的長子。」明鏡不驕不躁「明家有家規不得娶外虜女子為長媳。」

  武田弘一眯起眼,等候她後面未盡的話。

  「所以我弟弟可以娶的不是武田美智子小姐,而只是傅桃夭小姐,這點,您可以接受嗎?」明鏡果然沒有把話說絕。

  武田弘一的眼鏡反了下光「明女士的意思是接受我女兒,但是不接受她的日本身份?」

  「這是祖訓家規,明家子弟都不得違抗。」明鏡微微挺身昂首「不然我也不會反對明樓後面與法國女子的一段感情了,希望您能體諒。」

  「大姐,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需要美智子自己考慮。」明樓倒替武田弘一解了圍「武田將軍,您覺得呢?」

  「這麼多年我從未為美智子做過一位父親應該做的事。」武田弘一推推眼鏡架「而這次我要能為女兒的幸福盡綿薄之力,希望明先生能說到做到,而不是用美智子的選擇當做藉口推諉應該負的責任!」

  「他不敢!」明鏡搶白了,十分自信的表情。

  武田弘一側頭。

  明樓輕咳「大姐。」

  「我讓你把明瑞抱回來,你說因為沈西林和你旗鼓相當,你做不到。」明鏡對他正色鄭重到「明瑞是我們這一支的嫡孫,現在明瑞的外公如此有誠意的來找你我商談此事,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我是不會再容你和汪曼春藕斷絲連,你這樣的年紀早該成家立業,結婚生子好繼承明家香火,如今有這麼的好機會,你卻還是顧左右而言他,想幹嘛?今天我就當著明瑞外公的面,和你說清楚,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長姐,就說服明瑞媽媽,把明瑞帶回明家,這就是我的態度!」很是強硬。

  一直沒開口,但到最後卻是斬釘截鐵的說了一番。

  武田弘一覺得這才是調查報告裡的那位十七歲掌管家業的明家大小姐。

  「大姐,桃夭說的那番話……」明樓假意虛懼「她雖然是被華人夫婦收養,但是個性更像法國姑娘,很是執拗。」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明鏡直指他的錯處「我和她相處過,很是溫柔恬靜的女子,她會對你說那番絕情的話肯定是被傷的太深了,但凡當初你在法國對桃夭好些,一心一意的對她,我看她也不會如此決絕;總之,我不允許明家的血脈流落在外!」

  武田弘一這回滿意的笑起「明瑞姑姑果然是快人快語,我也是這個意思,如果明先生可以相勸,我想美智子一定會回心轉意的;至於沈君那裡你不用擔心,我會勸他放手的,你放心!」一句話將自己和他們的關係拉近。

  明樓從大姐的目光裡看出了她對武田弘一的戒備,雖然迎合了武田的話但其實也萬分警惕:畢竟是大姐啊,他歎了口氣「長姐如母,既然大姐這麼說了,我盡力而為!」

  「盡全力!」明鏡再著力一句,然後轉向武田,緩了態度「不過,明瑞外公啊,我剛才說的事希望您也理解,不是我不滿意桃夭的身世,只是我明家雖然是上海的世家但從來不喜歡招搖,而且明瑞媽媽現在還有一段婚姻,如果以日本人的身份嫁過來,明樓現在又是為新政府做事,難免有一些流言蜚語,我看桃夭未必會喜歡,說不定更不願回到明樓身邊了。」

  武田弘一想了一下,同意「明瑞姑姑說的也是,不過這件事我還是同意明先生的意思,還是讓美智子自己決定吧。」

  明鏡沒反對「那她還在蘇州?」

  「嗯,她很喜歡蘇杭。」武田弘一知道她的行蹤「都快待了大半個月了,不過我會給她打電話,讓她到上海來。」

  「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是想明瑞了。」明鏡說起那孩子倒也流露了幾分真情緒「又聰明又懂事,不驕不縱,都是桃夭教的好。」

  武田弘一也露出了慈愛的表情「而且孝順,有什麼好東西都要留給美智子。」

  「真的?」明鏡欣慰的點頭「這麼小的孩子就懂得孝順,不容易啊。」

  「的確不容易。」武田弘一也是感歎「相處久了,您就會知道的,明瑞啊真讓人疼都疼不過來。」

  明鏡是一付恨不得立刻把人帶回家的樣子「嗯嗯。」

  明樓瞧著他們相談甚歡:武田弘一在長穀川被殺之後和平大會召開之即來見自己說此事,到底是什麼目的!?桃夭知道他來了上海嗎?沈西林呢?!他是否清楚?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幾個小時後的火車上,明台推著餐車走入已經開始用餐的火車餐廳車廂。

  在分發食物的時候,桃夭發現了自己的目標,本來她是準備到達目的地前的五分鐘時動手的,準備了濃縮的催眠瓦斯,弄昏一個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沒想到明台橫插一缸,非要說她會做什麼日本料理,只能見機行事了。

  在明台借著給那人敬酒,將酒灑在了那人身上,桃夭更借機用自己的戒指勾破了那人的衣服,這下徹底惹惱了他,對著桃夭大罵。

  桃夭則因羞愧而掩面而出。

  那人也因此事無心用餐,帶著那只皮包走出餐廳,往自己包廂那裡走了。

  明台看著他走出了餐廳這節車廂,放下餐巾,和日本中尉說自己不放心惠子小姐,想去看看她。日本軍官曖昧的笑了一下,同意了。

  明台走出了車廂。

  桃夭也從旁邊的那個車廂走出,拍拍了衣服,整整衣領。

  明台撇嘴:得手了?漂亮!

  桃夭給他使個眼色:走吧!

  但也就在此那個來自名古屋的中尉叫住了他們,他是來問是否有給他留食物的。

  「當然,就在廚房。」桃夭恢復常態,但是也知道這麼將增加危險性,因為這種車廂都沒有門鎖。但是從廚房那節車廂往後也是能離開的火車的。

  她和日軍中尉走向剛才烹飪車廂,明台則拉開了距離,跟上。

  在她和日軍中尉走入烹飪車廂前,桃夭看見了一個士兵和列車員也在,然後剛走入烹飪車廂就聽到外間有人驚問「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明台的聲音不是很真切。

  「你不是!」但是那個否認的聲音說的很響「他不是小野!」

  在她身後的日軍中尉立刻回身拔槍。

  桃夭手掌一揮,揮手一繞,戒指裡的鋼絲就纏住了身體強壯的軍官脖頸,那鋼絲是特製的,鋼絲是扁平的,一邊開刃,被它纏上,只要用力一拉,頃刻間就會割斷脖頸處的動脈,而且她抬腳就抵住了那日軍中尉的背脊。

  沒十秒,那體格是她一倍的日軍中尉就已經背脊折斷,咽喉被割。

  桃夭收了鋼絲,拿過他的配槍「去了地獄,別太貪吃了!」

  外面。

  剛才幫助明台的那個特工已經幹掉了日軍士兵,明台也幹掉了那個列車員,但是明台的動靜過大引起了敵人警覺。

  桃夭出來:真是只菜鳥,打發一個日本列車員需要這麼大動靜嘛!

  「文件拿到了?」特工問她。

  桃夭點頭。

  那個特工立刻給他們指路「往後!」

  後面的日本士兵也已經聞聲而來了。

  桃夭一把拽過那個特工「別以為自己可以隨便死。」從後腰拿出一個圓柱東西就朝已經可以看見的日本士兵認出,然後拉著他就跑。

  那個東西在認出後炸出了最亮的光芒,一時間將那些追兵的眼睛都亮瞎了。

  三人來到後車。

  明台點頭「跳——」

  三人相繼跳下了

  火車。

  不知為何後面的士兵並沒有立刻追上。

  桃夭最先起身,望著繼續前行的火車「好走,不送!」地獄之門開啟。

  「那是什麼?」明台也站起了身,他回眸遠遠的看見了亮光。

  那男特工也掙扎「我眼前都是那白光。」

  「閃光彈。」桃夭快速揮手,讓他們注意隱秘。

  明台和偽裝特工的自己同志立刻向她圍攏。

  火車在這個時候又駛出很多距離。

  桃夭反而自己站起身,倒數「六、五、四、三、二、一!」一字未落音便轉身,朝後面的樹林走去。

  巨大的爆炸就在她身後轟然而起。

  然後更大的爆炸也隨之而起。

  強烈的爆炸氣流讓明台和那同志都感覺快要站不穩了,連忙蹲下避開。

  而桃夭卻依然不在乎的往前走著,那氣流將她松松辮成的髮辮打散,黑髮飄揚。

  明台不由擔心想拉她也蹲下,卻也在此刻借著遠處的爆炸火花,看見她因髮辮打散而回轉的神情,一時間他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她並沒有嘲笑或者勝利後的高興,而是在流淚,笑著流淚。

  這個訓練有素的女子,殺人起來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現在卻露出了悲憫之情;明台回頭看著那列已經完全毀了的櫻花號,她在悲憫車上的人嗎?「他們都是侵略者!」她瘋了嗎!?悲憫敵人?還是因為她真的是日本人?

  桃夭單手抹去眼淚「當然,你說中原大地上被日寇殘殺的國人會看見這場復仇煙火嗎?」

  明台立刻明白自己誤會她了,她悲憫的並不是那一車的侵略者和漢奸,而是受苦的國人「會的,他們一定在天上看見了,包括那個未出生的孩子。」

  桃夭轉身「不夠,以後我會讓他們看見更多更大的絢爛爆炸!」朝黑暗中走去「等著吧!」

  明台望著她背影,笑起,也往她那個方向追去「呀,等等我。」

  那特工同志也拍拍身上的灰,跟上。

  「我們已經到站了,該分道揚鑣。」桃夭繼續往前行。

  明台快行幾步,與她同行「你別看我參加了軍統,其實在法國的時候我就參加過左翼的讀書小組,看過不少有關共/產主義的書,回國以後大姐管得嚴,我就看得少了,不過我對你們的進步思想還是很感興趣的,要不是老師把我拉進了軍統,說不定你就不能對我說分道揚鑣的話了。」

  「既然看過書,就該知道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由根本上就存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如今是在抗日,暫時利益一致所以可以合作。」桃夭繼續往前走著,手裡握著從日軍中尉奪的槍「菜鳥,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別太自信你瞭解你從不知道的一切。」

  「你看上也不比我大啊。」明台打量了她「最多大我一歲,說不定還比我小呢,你哪年的?」

  「西元1980年。」她是第一代正宗八零後。

  明台拉下臉「如果你是想說自己年紀長應該說是1880年。」還西元1980,現在才1939年而已,離1940年還有一個多月。

  桃夭不理他,轉頭「離交接點沒有多遠。」從後腰將一疊很厚的檔拿出,將檔用皮包裡的檔案袋裝好,然後插在後腰「我不過去了,時間急,就把那包裡所有檔都拿了,你交給他們。」

  那人點下了頭,他的那頂帽子在跳火車的時候掉了「好的。」

  「走了!」抬手一揮,她安排接應的人離這裡不遠,這裡附近她都勘察過,所以還瞭解幾分。

  「你真走啊!?」明台不信。

  桃夭回眸「你欠我一頓天麩羅蝦。」一指。

  明台明白她是真的要走了,想必她的身份知道的很少「好,只要你想吃了,就來找我!」

  桃夭已經轉身大步離開,只是揮動的手臂在向他告別。

  明台覺得每次見她都會有不同的感覺:第一次是文靜,第二次是幹練,這次是瀟灑。什麼軍功勳章,她根本不在乎,只為了心中渴望的光明而戰!

  ……

  黎叔接過董岩遞過來的文件。

  「她已經安全撤離了。」董岩也在今日見識到了被北方局領導壓著不放的這位啟明星,真的是名副其實。

  明台走過去「怎麼稱呼?」

  「叫我黎叔吧。」黎叔也知道他就是這次軍統任務的組長。

  明台突然敬了一個軍禮「我忘記對她說了,請代為轉達,謝謝,謝謝她所做的一切!」其實就算沒有他,她要完成這個任務也是可以的,而且說不定會完成的更加乾淨俐落。

  「不客氣。」黎叔也不多言:他認識啟明星?!

  郭騎雲不解,於曼麗則心頭一縮:是『他』還是『她』?

  ——

  桃夭來到等候點,應該是莫林在等自己。她開車去上海,莫林開車來這裡。

  但是沒想到的是。

  明誠靠著車子,雙手環胸的看著來人。

  「這麼巧?!」桃夭被抓包的清清喉嚨。

  明誠抬手指她,手指晃動,沒有說話,原地轉了一圈後,又晃著手指指她「你,我一定告訴大哥!」她被暫調在眼鏡蛇管轄下,竟然不經上級同意私自行動。

  莫林坐在自己的車裡,不聞不問。

  桃夭輕笑「阿誠哥,可我完成了任務,肯定是功過相抵不予追究的。」在北方局就是這樣,她不需要功績。

  明誠有些惱火「桃夭,我不和你說危險性,總之這件事你等著接受處罰吧。」

  「那時我回天津了,罰什麼罰。」桃夭拉開自己車的車門「你還是趕緊走你的吧,要回去打報告就去,如果他還有空管我擅自行動的話,我就認罰;走了,莫林。」抬腿上車,關上車門。

  其實對於桃夭擅自行動莫林也是保留了個人意見的,不過炸毀火車也算是抵過了,他沒說話,發動汽車從明誠面前駛過。

  明誠看著車輛駛出,也不遲疑上了自己的汽車趕回上海。消息將很快達到上海,大哥也的確不會有時間來管她了。不過這丫頭真是太出格了,上海沒其他同志了嘛,非要自己動手?這事絕對不能慣!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回到蘇州。

  「成了?」莫燕萍穿著絲綢睡袍起身。

  低頭親親兒子「嗯。」

  不過莫燕萍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武田在上海!」就是她都覺得武田此時在上海絕無好事。

  抬頭「這個時候?西林來電話了?」不是應該在南京嘛。

  「西林打來電話,然後他也親自打電話來,我說你去鐘大夫那裡了。」莫燕萍覺得事情不簡單。

  桃夭可以滯留蘇州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來這裡治療婦科問題,因為很多人是『密知』她生養後身體不好,故與丈夫分房,這些年來她也『四處求醫』,而鐘大夫是蘇州有名的中醫女科聖手,不過他年紀不小經不起顛簸奔波,所以她才親自上門求醫。

  桃夭看看手錶上的時間,走到房間外,撥通電話。

  電話因為轉線通到了武田弘一那裡。

  「爸爸,燕萍說你給我打電話?」

  武田弘一那裡的背景聲音有些吵雜,不過他似乎並不想讓她聽見,很快就安靜了「這麼久?」

  「中醫就是這樣,而且我除了針灸還需要藥浴。」桃夭口吻疲累「還要根據體質和什麼時辰用藥,弄了好久,喝了一肚子的苦藥湯子;您找我什麼事?」

  「你來上海,和爸爸一起走。」武田弘一在電話那頭口吻有些強硬。

  「跟您一起走,坐火車?我這裡還有些事呢,鐘大夫給我配的膏方也要等二天才能好,剛才西林從南京來電話,我都以為您在南京了……」

  「長谷川閣下遇刺!」武田弘一突然插了這麼一句。

  「啊?」桃夭順露驚訝口吻「那,這,閣下沒事吧。」他只說遇刺可沒有說遇刺身亡。

  武田弘一沉聲「已經身亡。」

  電話那頭長時間的沉默。

  「美智子?」

  「對不起,我……」

  「江南這一代反日活動猖獗,雖然你有大批人保護可還是讓人擔心,所以來上海。」武田弘一說長穀川是為了抛磚引玉「還是你害怕來上海?」

  「爸爸!」嬌嗔「您總是這樣,我就不告訴您了!」想要知道一切並控制所有。

  「哈哈。」難得武田弘一還笑的出來「爸爸也是為了你好,事情讓別人處理了,藥嘛讓他們送來上海,明天你就帶明瑞過來吧。」

  「嗯,好吧。」她順從了:想看看你究竟要玩什麼遊戲,稍微緩了一下探視的問「爸爸,長谷川閣下的事會不會連累您,我在香港見過他……」

  「他是在上海出的事,你在香港還機緣巧合的救過她,怎麼會連累我呢。」武田弘一其實挺可惜這位波蘭之鷹的死亡,貴族院成員啊「放心。」

  「哦。」她似是放心了「那我去洗漱了,全身都是那股子中藥味。」

  「要不要爸爸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我身邊有人,而且上海不是天津,長谷川閣下的事想必特高課也沒有多餘人員借給爸爸了。」婉拒「爸爸,真的不會有事,對吧。」再次探問。

  「不會。」她的擔憂和不安正是武田弘一想要的「有爸爸在,放心。」

  「嗯,爸爸也早點休息。」桃夭叮囑,掛上了電話。

  她想了一下,再給沈西林打了電話,二人交換了彼此得到的一些消息和情況,但沒能從沈西林那裡得到武田弘一出現在上海的理由,看來沈西林也猜不透。

  燕萍從後面走來「怎麼樣?」探聽出什麼來了?!

  「他只告訴我長穀川死了。」桃夭對這個日本老牌特工又多了一份讚歎「火車的事一點都沒露。」

  「這時候應該知道了。」燕萍推測,這麼大的爆炸一定會引起鎮江附近的駐軍的注意,一個電話便可以告知上海方面「讓你去上海?」

  「嗯,帶著明瑞。」不知搞什麼鬼「你不要去上海,暫留幾天,然後從蘇州回天津。」這二天上海肯定會亂。

  燕萍同意「好。」

  ……

  上海,76號。

  汪曼春還沒有離開辦公室,這些日子她過的不是很順心,叔父汪芙蕖的身體每況愈下,可是醫生卻找不到任何病因,汪家上下消失了不少人,但是汪芙蕖的身體還是在繼續變差。

  還有師哥,她也不少日子沒能和他好好相處了。

  再有就是如梗骨在喉的那對母子,雖然她很清楚對方根本沒和明樓私下接觸,但是從她知道她們的存在和到明鏡在蘇州遇險被她們所救,那根刺就越紮越深。

  雖然明樓看那她們母子的目光並沒有特別異樣,但是叔父的話還是深深印在她心上。

  『不管明家家規多嚴,明鏡最終還是會接受那個孩子的;雖然你和明樓真心相愛,可現在這種時局,對方還是日本將軍的女兒,就算她不想回頭,可是明家那麼大的家業未必沒人垂涎,而且那孩子現在是明樓唯一的孩子,而你和明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唉,你父親這一支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了,父母又過世的早,叔父是真希望你能和明樓能……。』

  她必須靠師哥更近,再近一些……

  閉起眼,緊咬牙根,只要想起那個女人曾與明樓親密到毫無縫隙,她就抑制不住想殺了她的念頭。

  傅、桃、夭!

  師哥,為何會容她與自己肌膚相親?

  為何!?

  不是說明家家規森嚴,不容忍明家子弟放縱。

  為何你不遵守?

  為何你讓她生下了孩子!

  為何!

  她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

  「汪處長。」朱徽茵打斷了她的思緒「我發現了二處可疑的電臺波段……」

  汪曼春立刻睜眼:她不能在這裡荒廢,必須要向所有人證明,只有她汪曼春才有資格站在明樓的身邊「能勘測在什麼方位嗎?」

  「大多都是在吳淞口方向,發報的位置有些變化,不過電波頻率非常穩定。」朱徽茵盡責的告知。

  太好了!

  不管他們是重慶還是延安的,只要他們出現就能成為她的資本。

  「來人……」可不等她整隊準備去吳淞口。

  有人敲門後快步入內「汪處長不好了,櫻花號專列被炸!」

  什麼!?

  汪曼春驚眸,美眸迅速轉動了下,人已經離開辦公桌「去特高課!」

  ——

  上海,市政府辦公廳。

  雖然已經臨近晚上十一點,但這裡依然是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在為剛發生的櫻花號被炸事情忙碌,但是所做只是白用功而已。

  汪曼春從南田洋子那裡過來,也不顧什麼,一把推開了明樓辦公室的門。

  「師哥。」

  辦公室內三部電話一直在響。

  劉、李、陳三位秘書狼狽的站在明樓面前。

  明樓豁然起身,將檔砸在他們腳前,氣急敗壞「蠢貨!一群蠢貨。」

  桌上的電話還是持續的響著。

  汪曼春被眼前這暴怒的男人懾到了:她從未見過這般失態的他,完全不顧儒雅風度。

  明樓指著面前的秘書,焦慮、驚慌、氣憤「我能指望你們什麼?」眉頭揪成了『川』字「出發之前都告訴我計畫無懈可擊,現在一出事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別逼著我罵髒話!」

  三個秘書中唯一的女秘書壯起膽「我,我們現在確實沒辦法確定是誰襲擊了火車。」

  「阿誠呢?」明樓沒看見他,自然要問。

  劉秘書繼續說道「明秘書長去海關了。」

  明樓大怒「這個時候去什麼海關?」

  劉秘書不敢隱瞞「是76號梁先生,昨天出貨遇到一點麻煩,他去處理了。」

  明樓皺著眉頭「他倒是會去給梁仲春獻殷情!特高課傳過來什麼消息沒有?」他沒有去關注也在屋裡的汪曼春,還是一心一意處理火車爆炸事情。

  這回李秘書回答「特高課那邊還在核對上車的日本高官的名單。」

  陳秘書補充「南京政府的名單已經出來了。」

  劉秘書也繼續告知她得知的消息「日方和76號已經處於一級戒備,已經開始調查櫻花號上的可疑分子了。」

  明樓臉色鐵青,雖是不甘心卻也是被困淺灘的無計可施。

  「明長官,我剛剛在南田課長那裡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汪曼春用官方口吻說道「這趟專列上的與會人員,無一人生還。」

  明樓露出了驚詫的不敢相信「死這麼多人,我們不僅事前毫無察覺,就是到了現在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這個專列上一定有一個名單上不復存在的人在活動。」

  汪曼春想說什麼「明長官……」

  明樓抬手阻止她,繼續對三位元秘書下指令「現在第一要務——」

  三位元秘書立刻用筆記錄。

  「要搞清楚櫻花號專列上死難者的詳細名單,要安撫日本人憤怒的情緒。」明樓有幾分激動「要馬上佈置南京政府死難官員家屬的撫恤工作,匯總了所有的情報後,立刻向我報告!」抬手向門的方向一指,手指微微顫抖「你們出去!」

  「是。」秘書連忙離開。

  汪曼春為自己在此刻不能幫上他的忙而有些內疚,走上前,放緩了聲音「師哥……」

  「曼春。」明樓的眉頭還是緊緊蹙著「今天晚上新政府的眾多官員和日本帝國的軍官瞬間遇難。」抬眸望向她「這件事情我一定是難辭其咎的。」

  汪曼春瞧著他心焦的模樣心疼。

  「汪主席那邊我不擔心,重點是日本人。」明樓在驚懼著什麼「他們會對我們的諜報系統失去信心,我感覺我的權力正在一點一點失去!」

  「師哥,我們還有挽回的餘地……」汪曼春不想看他這般失落的有些手足無措似的。

  明樓伸出手指,搶了半句「第一步,我要承認暫時的失敗。」說著走出辦公桌,是那麼難以接受的失敗「接受教訓,我太低估了抗日分子的力量。」走到她面前「第二步,要徹底清查76號和特高課的情報網,這裡面有一定有類似陳亮那樣抗日分子的內線潛藏在裡面。」陳亮已經被他們定性為重慶分子了。

  汪曼春點頭。

  「第三步要找到抗日分子的資訊來源,順藤摸瓜,殺他一個回馬槍!」明樓憤恨不已「這麼大的行動,絕不可能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說不定長谷川閣下的遇刺事件也與他們有關。」

  「好。」汪曼春知道這是她的強項「清查內奸的工作我責無旁貸,只要這二個機構裡有可疑的人,我一定會把他們揪出來。」

  「要慎重,特別是對特高課,不要牽涉太廣。」明樓叮囑她「這次清查一定要有證據,特高課是日本人的地盤,如果沒有證據或者像梁仲春那樣借機剷除異己的行為絕不能出現!」

  「師哥,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新政府。」汪曼春覺得這是再次向他明確心意的好機會「是為了你!」

  「我知道!」明樓看似很認真「我相信你,完全相信你!」

  汪曼春望著他此刻的模樣:有兒子又怎麼樣,他還是我的師哥,傅桃夭你不管是想以退為進還是如何,他始終都是我的!

  「其實我今天晚上過來不全是為了專列爆炸的事。」汪曼春趁機邀功,想更鞏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明樓讓她坐下,於是二人一起走向旁邊的沙發「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此事更重要?」

  「我們情報處偵聽組發現了二組不明電波,已經成功鎖定電臺的方位就在吳淞口。」汪曼春先走向沙發「如果不是今晚專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打亂了我的計畫,說不定一條大魚就落網了!」可惜。

  明樓反先坐下「吳淞口?是重慶還是延安?」

  汪曼春將自己外套先放下再落座「對,電波都來自那裡,多在深夜發報,發報的位置雖經常變化,不過電波頻率非常穩定,至於是哪個方面的我還不能確定,等我抓到了人,審一審就知道了。」

  明樓現在的心情似是很不平靜「76號和新政府要是能多幾位像你這樣的下屬,我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晦暗中局促不安著。

  「師哥,你別這麼說。」汪曼春寬慰道「你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形勢如此危急,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挽救的了。」

  明樓連笑意都撐不起來,只是略微點頭。

  汪曼春柔聲「你放心,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我一定會盡力扶持你的,替你鏟盡隱患。」

  明樓望向她,不由坐近一些,伸手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曼春,其實我真的捨不得你出來做事。」

  汪曼春也握住了他伸來的手。

  明樓心疼的說「這幾年你變化很多,讓我既驚訝又心疼。」

  汪曼春用另只手覆蓋住他的手,表情更加溫和「師哥,我終於盼到你回來了!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肯為你做!」

  明樓明白她的心意,報以同樣的表情。

  相握的手緊緊握著。

  這時候沙發邊的電話響起。

  二人只得鬆手,明樓接聽電話「喂?」

  「先生,海關的事情辦完了。」明誠用預先的暗語說著「我在回來的路上了。」

  「我知道了。」明樓聲音低沉,掛上電話。

  汪曼春不知是誰打來的「師哥?」

  「是海關的事,不是日本人。」明樓解釋了下,他還是放不下專列被炸是否會被追責之事。

  汪曼春看得出來「日本那邊,你也別太擔心了,只要我找到那兩個秘密電臺,無論他是重慶還是延安的,都能為我破獲抗日組織打開一條缺口,到時候就可以堵住日本人的嘴了。」她很自信。

  「我們對於日本人而言是沒有什麼情分可言的。」明樓在提醒她「有的只是利益。」

  汪曼春其實也很明白。

  「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好,恐怕我們在新政府都待不下去了。」明樓很悲觀。

  汪曼春倒不太在乎,對她而言只要有眼前這個男人陪著自己,到哪裡都行「待不下去豈不是更好?」

  明樓轉頭。

  「我們二個都被踢出去了,索性就離開這個混亂的地方,一起去過逍遙的日子!」汪曼春有幾分任性也有幾分試探「好不好?」伸手去握他的手臂。

  明樓則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了?師哥。」汪曼春疑色「你受傷了?」

  明樓握住那條手臂,其實早就好了,就是為了讓汪曼春心疼而已「沒有,是我大姐。」

  汪曼春恍然。

  「你瞭解她的。」明樓無奈。

  「她怎能這樣對你?」汪曼春義憤填膺「她在外打你臉面,回家還要鞭打你,天啊,這個老女人是發什麼神經病。」

  「曼春!」明樓制止她。

  「為什麼打你?是因為那個孩子嗎?」汪曼春激動三分「這個老女人自己沒男人要,就不准自己兄弟娶老婆,非逼著我跟你分開,不然也不會有一個日本血統的孩子!她還有臉打你……」

  「行了,曼春。」明樓再阻「我大姐,獨斷專行慣了,一時之間扳不回來。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也沒有辦法,你要理解我。」

  汪曼春別開臉「你還喜歡她嗎?」問的很沒有底氣。

  明樓還沒回答,就聽到敲門聲「進來。」

  劉秘書入內。

  汪曼春坐正些。

  「明長官。」劉秘書拿了一份名單進來「櫻花號專列中遇難者中高級長官的名單出來了。」

  明樓沒想到「這麼快?」起身。

  「是。」劉秘書上前一步將名單交過去「當地員警正在搜集軍裝和軍銜,以及核對車上人員的名單,第一爆炸是發生在餐車裡,當時大家正在用餐;而且據當地人員初步勘察說爆炸威力很大又廣,車廂都被炸飛,所以沒有生還者。」

  明樓看了那份寫著日本高官的名單後,隨手將名單扔下。

  汪曼春不知此刻該說什麼好,便也不再開口。

  明樓低著頭走向視窗,眉頭緊蹙,神色晦暗。

  外面雷聲大作,閃電飛劈。

  劉秘書遲疑了一下。

  「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幹什麼?」汪曼春看出了劉秘書的欲言又止。

  劉秘書低頭,怯生「剛才武田將軍讓人打來電話,說這二天內如果明長官能忙裡偷閒,可以到他那裡喝杯茶。」

  明樓回眸。

  汪曼春驚異:什麼意思!?武田弘一來上海了嗎?!為什麼!不由再看向明樓,赫然發現他眼中死中求活的欣喜光芒。

悠于 2016-8-8 13:56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此次行動打擊了日寇,震懾了漢奸,特此表彰參與櫻花號行動的上海地下党全體成員。但鑒於啟明星同志不經上級領導批准而擅自行動,無組織無紀律,特此批評,並停止其暫借南方局期內的所有行動,靜默。】

  蘇醫生和黎叔相視一笑。

  「這個啟明星就是這樣。」蘇醫生放下手中鉛筆「會工作也會多少有些自傲,我在北方局工作的時候就聽上級提過,她啊功過相抵的事太多了。」

  黎叔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不過對她的做事風格也有所領教了「我們要一份計畫部署,結果她把日軍針對重慶和其他一些地方的部署計畫也都一起拿了出來,不過也因此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暫停她的工作、要求她靜默也是上級出於對她安全的保護。」

  蘇醫生點頭。

  ……

  明家。

  「停止工作?」明誠沒想到他會這樣提出「大哥,做為下級我本不該質疑你的決定,但是讓她靜默,這也太……」

  「委屈?」明樓穿上外套「你知道如果她出事會引起多大連鎖的反應嘛,她若有一丁點為同志安全考慮就不該貿然行動,別人就不會日語了?別人就不能完成任務了?!」他聽到阿誠回來後說起此事真是氣不打一起出來「我看她就是個人主義膨脹,必須打掉她這種逞能的做法,都被北方局慣出了。」功過相抵!?這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在他這裡沒有什麼功過相抵。

  明誠看了他一眼「可她會聽嗎?說不定人家就回天津去了,一句不歸你管就堵嘴了。」

  「她這次未必能這麼快回去。」明樓還是沒摸清武田弘一的想法「那個便宜爹來了。」

  「武田弘一?!」明誠詫異「在上海?大姐特高課之行就是?」他也是回來後才聽說大姐被特高課帶走,連這個花園都進了日本兵,他們真是太可惡了!

  明樓點頭,也因此他錯過了那個她讓其他人打來的聯絡電話。

  「要幹什麼?」明誠驚覺「過了這麼久,不會是來為難你的吧。」明瑞都四歲了。

  「要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明樓整整衣領「要讓明瑞認祖歸宗。」

  「唉?」明誠聽不明白了「他要把明瑞還回來?」

  明樓沉聲「連帶明瑞媽一起,要我給她普通女人都該有的幸福!」

  明誠咳嗽「這,這?」天下不會掉餡餅只有陷阱遍地,肯定有陰謀「小桃子怎麼說?」

  「我想她未必知道。」不然肯定會來通氣了。

  明誠垂眸「肯定是圈套,一定是,他要幹什麼?大姐知道嗎?她是什麼意思?」說道後面又緊張起來。

  「聽大姐的口氣是順勢推舟。」明樓還是拿不定主意「從武田的態度來看,桃夭應該會從蘇州到上海,我們靜觀其變。」守勢不動如山。

  「這件事是不是要上報南方局?」他們這些人個人生活也關係重大「青木公館有什麼舉動?」

  「沈西林好像也不清楚武田的用意。」明樓通過上級領導瞭解過了「武田弘一心狠手辣,連明瑞都被他拿來當棋子,得小心。」

  「嗯。」明誠也不敢輕敵。

  「要小心的還不止我們,你去敲打敲打一下樑仲春,讓他尾巴藏藏好。」明樓還記得昨晚汪曼春的邀功,正好趁這個機會再讓阿誠攏住梁仲春「昨晚汪曼春向我透露了76號偵聽組發現二個來自吳淞口方向的秘密電臺。」

  「這個蠢貨,尾巴那麼快就讓人給抓住了。」明誠話裡透出了鄙夷「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吧,就讓汪曼春抄了他的黑買賣,他們狗咬狗,我們看好戲不就得了嘛。」

  「有的時候對手也需要保護,關鍵看他有沒有唯我所用的可能性。」明樓倒覺得有梁仲春牽制汪曼春挺好「以後萬一東華洋行的貨要走,有梁仲春在前面擋著,也好給我們留出周旋的餘地。」

  「嗯,也是。」明誠沒明樓想的這麼遠「那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是汪曼春故意試探?」

  「不會。」明樓細想過這種可能性「汪曼春應該只是向我邀功表忠心,而且桃夭的事對她也是有很大影響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背景不可能讓她有機會對桃夭母子下黑手,武田弘一和梅機關不是吃素的,就憑76號那些人她敢下手就絕對逃不了,而汪家與明家的恩怨也橫亙在那裡;她現在完全處於下風,所以她只是要向我證明她才是有資格站在我身邊的人!」拿過自己的皮包「她現在對我或是桃夭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在她看來她一個失誤就有可能把我推向桃夭母子,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阿誠接過「懂了,我一會兒就給梁仲春打電話,趁機再很敲他一筆,好給明瑞買禮物。」

  「你可別太寵他了,禮物買了一大堆。」明樓看到過,簡直就是搬空百貨店玩具櫃檯的架勢「武田很會從小細節入手;先送我去周公館,然後你回政府辦公廳,就在我辦公室打這個電話,一定要跟他拉近關係,套取他的信任,具體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我侄兒,我不疼誰疼?」明誠笑起「明白。」

  ——

  因為櫻花號事件,日本軍部對上海特高課進行了非常嚴厲的申飭,而汪精衛那裡也命令周佛海要徹查內部奸細。南田洋子和76號因為接二連三的出事,已經緊繃的快要迸裂了。

  桃夭沒有很快來到上海,而是過來二天才姍姍而來。

  特高課。

  南田洋子將汪曼春和梁仲春是罵的狗血淋頭,然後命令他們必須就此事給出結果,不然誰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梁仲春和汪曼春悻悻的離開南田的辦公室,沒想到才出來就遇到了剛到的桃夭。

  汪曼春穿著黑色的軍裝。

  桃夭則是一套月白色的旗袍,外套著無鈕黑色大衣,大衣領上黑色毛裘,佩戴著並不太大的紅色石榴石的花型胸針,還是那黑髮筆直,清麗秀雅的模樣。

  「美智子小姐?」梁仲春挺意外的,略微鞠躬「好久不見啊。」

  汪曼春則挺直了腰板「沈夫人。」

  「嗯。」桃夭淡淡,並沒有寒喧。

  汪曼春因她的冷淡而不滿,本來就是被南田訓的滿肚子火了,怎麼出來就看見她?!真是晦氣!

  「爸爸!」桃夭對他們二人冷淡,但很快將目光投到他們身後,然後焦急的穿過他們身側,奔向後面。

  梁仲春和汪曼春回頭。

  桃夭上前就抱住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爸爸。」抱住就不鬆手了。

  汪曼春看著:那男子不高,平板寸頭,一身軍裝是日本少將的軍銜,帶了一幅眼鏡,如果不是傅桃夭上前抱住他,恐怕他的表情會難猜,而如今他是一臉疼愛的神情,這就是武田弘一?!

  武田弘一伸手拍拍女兒肩膀「美智子,怎麼了?」

  「火車炸了,死了那麼多人。」桃夭聲音發悶「還好您沒有登上這列車。」好像是得到消息後嚇的不輕。

  「知道了?」武田弘一拉開女兒「別這樣啊,讓你藤田伯伯笑話了。」微笑對她說。

  藤田芳政就在武田弘一身邊「美智子是擔憂武田君,父女情深啊。」

  桃夭稍微拭了眼角的水「我是真的嚇壞了,聽到這個消息,雖然知道您沒事,可是……」抿唇低下頭「想想都覺得可怕。」

  「放心吧,你爸爸沒事。」藤田芳政也放緩了冷硬的態度「有你這麼好的女兒,他一會保重自己。」

  「明瑞呢?」武田弘一沒看見他。

  「在外面車上。」這裡是特高課,讓孩子進來要是看見什麼就不好了「阿秀陪著呢,爸爸要是忙的話,我就先去您的住處等您。」也是為了避嫌。

  梁仲春見汪曼春一直看著,暗扯了她一下「走吧。」

  汪曼春冷嗤一聲,大步而去,反把梁仲春甩在了後面。

  武田弘一根本沒注意到76號的人「沒關係,我也有事要和你說。」

  「在這兒說?」桃夭看看周圍「我這二天苦藥湯子喝的嘴苦,心也跟著苦了,這裡亂糟糟的。」讓她靜默簡直比關她禁閉還糟糕,總之最近傅小姐心情跟好字一點都不沾邊。

  「就到我的房間說吧。」藤田芳政再度讓出自己的辦公室「武田君,拜託了。」

  武田弘一也向他點頭。

  「爸爸?」桃夭不知所以,卻感覺不好。

  武田弘一輕語「跟我進來。」

  藤田芳政辦公室,也就是上次武田『招待』明家姐弟的地方,這次只有他們二人。

  和自己女兒說話自然的多,也沒有刻意坐那和式的榻榻米,而是選擇了沙發。

  「快要到你生日了吧。」武田弘一微笑「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桃夭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爸爸想說什麼?可不可以直接說,而拐彎抹角,我一直猜不透您的想法。」

  武田弘一料到她的反應,於是起身,從辦公桌上拿了二份東西後又走回,交給她。

  桃夭抬頭,接過。

  武田弘一坐回。

  桃夭打開了那二份牛皮紙的報告,細細讀起來,過了半晌才看完,合上報告,放到前面的茶几上,正視父親,等待他的解釋或者是命令。

  「這份禮物還喜歡嗎?」武田弘一相問。

  桃夭深呼吸了一下「不喜歡,我已經說過了……」

  「你的身體一直沒起色,就算沈君對明瑞視若已出,但終不是明瑞生父,還有,若那女人懷孕了呢?人心最是善變。」武田弘一打斷了她的話「明瑞現在小,若沈西林改變態度,待明瑞長大他該如何看你?你一直不在我身邊,你的苦還要明瑞重複?」

  桃夭咬住下唇「您到底什麼意思?」

  「原本應該來上海主持經濟的戰爭指導科的經濟顧問原田熊二在香港被暗殺。」武田弘一很平靜「明樓才會在現在受到各方面的器重和賞識,但是明瑞的這位姑姑卻被人說是紅色資本家,於是便有了你剛才看的這二份口供;還有這次櫻花號的事,大本營非常震怒,城門失火難免殃及池魚,他的職位是新政府給的,但是他的前途和安危卻可能由我們說了算的;美智子,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而戰爭指導科的經濟顧問不止是原田君一人。」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他們的生死與我毫無關係!」桃夭美眸裡都是倔強「難道我是您的敵人?那不是也該拿沈西林威脅我更合適嘛。」

  「進入特高課,成為特高課的情報一室室長。」武田弘一終於說出了他的目的「並且在上海和你所愛的男人幸福的生活,一家團圓!」

  「您瘋了?!」桃夭豁然起身「我是有丈夫的人!」

  武田弘一微微抬頭「可你根本不愛沈西林,我是一位元父親,我需要為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幸福考慮。」

  「您怎麼做只會讓我羞愧難當!」桃夭沒有控制自己的情緒,嘴唇微顫「我雖然不在你身邊長大,但是我的驕傲卻和您是一樣的,您這麼做等於將我的自尊踩在腳下……其實說穿了你根本不是為了我的幸福考慮,只是想掌控特高課這邊的情報,怎麼?您和藤田芳政私下聯手了嗎?大本營知道上海特高課控制的江南地界和您控制的北方梅機關聯手了嗎?是不是從此之後重慶延安的反日活動都會在你們二人掌控之中了!?」她退了一步「土肥原將軍也想不到吧。」

  「美智子!」武田弘一輕吼「你不要忘記自己是日本人!為了帝國的利益做出什麼樣的犧牲都是應該的,更何況這件事對你只有利,爸爸難道還會害你嗎?」

  桃夭退到藤田芳政辦公桌前,轉過身,雙手撐住他桌上,背對武田「西林對我很好,爸爸,他真的對我很好。」

  「所以我會補償他的,東華洋行的那些生意我還是會睜一眼閉一隻眼。」武田弘一覺得自己的目的快達到了。

  「你要我怎麼和他交代?」桃夭身體未動,微微側眸「還是我向您坦白心事是錯的?我從未想過您會拆散我的家庭。」

  「為了給你真正的家庭!」武田弘一不覺得自己有錯。

  「明樓他不愛我!」桃夭憤然轉身「爸爸,你也是男人,一個男人對女人若真無情這個女人將會有多慘您不知嗎?您這是真的為我好嗎?」黛眉完全皺在了一起。

  武田弘一指住她放在茶几上的口供「他,不敢不愛你!」

  桃夭幽怨盯著他「我何時可憐到要用威脅的手段去乞討得到一份卑微的感情?」

  武田弘一歎口氣,上前,伸手。

  桃夭別開臉,避開他的安慰。

  武田弘一的指停了一下,然後摸了她的發「我調查過他,如果他真的對你完全無情,明瑞是不會出生的,美智子你一直很有自信,為何現在卻如此?」

  桃夭還是別著頭,不去看他:武田弘一究竟做著什麼打算?!南北聯手?這是他和藤田私底下的個人行為?還是日本方面情報機構的大調整?必須弄清武田的真實意圖,這件事也必須和上級聯繫,她可不想做第二個潘漢年,得先和西林通個氣,情報科一室?她為何能進入特高課,是試探?還是真想讓她入職?

  停她工作?!現在工作自己找上門,沒想到吧,眼鏡蛇。嘶,不過,現在的自己可真夠矯情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那份對明鏡不利的證言上,雖然那是假造的,抬眸。

  武田弘一也關注著自己。

  這個威脅不是眼前,而是武田弘一在告訴她,只要日本人想捨棄明樓任何理由都找的出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如果明家有一位有日本軍方背景的媳婦,那特高課自然忌憚三分。

  「這個,沒有給他們看過,對吧。」桃夭佯裝心虛。

  「沒有。」武田弘一這回算是實話「我很清楚你有多驕傲,但,美智子,在我面前你可以放下這種驕傲,因為我是你父親,不會害你,只會為了你好。」

  「這種為我好,只有這一次好嘛。」她笑著,並不接受「爸爸,你讓很多人恐懼,難道還希望我也在其中?」

  武田弘一臉色一僵「你真是個不饒人的孩子。」

  桃夭抬手,祈求一般的扯住他袖子「爸爸,我能知道你真實的目的嗎?」似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也是再次試探。

  武田弘一拍拍她的臉頰「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絲毫不顯。

  桃夭鬆開手,那種失望毫不掩飾「你讓我怎麼和西林說?還有明瑞?」真是深藏不露。

  「照實說。」武田弘一收回手,走回茶几前拿起那一份口供「這個,還是你拿著吧。」

  「有一就有二。」她在原地,神情萎靡「您怎能保證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沒有接住。

  「76號的那個小人物今天就會死。」武田弘一拉過她的手將那份不利於明鏡的口供放到他手中「而你的擔憂我的確不能保證,但是你自己能!」

  桃夭苦笑「入職特高課。」有武田弘一和藤田芳政二位少將的運作她入職這個地方幾乎易如反掌。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市政府辦公廳。

  「這裡是明長官辦公室。」明誠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想起一個聲音「我是傅桃夭。」

  明誠愣神幾秒「沈夫人?」

  「我想見你,你何時下班?」桃夭的聲音聽不出異常,但是明誠卻感覺她真的有事。

  明誠看看手錶「明先生……」

  「我想見的是你,不是明樓!」桃夭打斷了他的話「下午五點,我在德大的咖啡廳等你。」蠻橫的訂下了時間地點。

  明誠知道這種光明正大的電話一定是她有合理的藉口「好。」而且大哥也的確不方便和她這樣見面,只有通過自己。

  德大西餐社成立於1897年,對於桃夭來說,這是上海最老的一家西餐廳,因為在她那個時候這家西餐廳都還存在,雖然味道未必好了,因為那時候的國人吃過的好東西太多,不過現在可還是有錢人才會來的地,這裡的小壺咖啡可吸引了不少人從年輕喝到年老。

  桃夭坐在二樓,但是小壺咖啡一煮整個店裡都彌漫著一股咖啡的香味,喝了一口只放了一顆方糖的咖啡,不算太苦,不會太甜,這裡的環境她曾感受過一次,猶記是她的老師受傷後換了一個領導,就是他帶自己來的,喝的咖啡和現在有些不同,只不過方式還傳承著燒一壺咖啡用時2分鐘45秒,一壺倒5杯……坐在這裡宛若隔世,似乎下一秒進來的人便會是喜歡在德大享受小壺咖啡卻已經安享晚年的上海老克勒們,而自己出了門就能看見門口的輕騎車還有車水馬龍,店鋪林立的街道,沒有危險,只有安寧。

  明誠上了二樓,就看見她目光幽遠卻沒有焦距,她身後一桌是莫林。

  走過去,看見桌上只有小壺咖啡,和兩個咖啡杯,還有一個糖罐。

  一杯的咖啡只有一半,一杯是空的,空杯下的碟子邊放了一塊方糖。這是自己的咖啡習慣,黑咖啡家一顆糖,她還記得。

  明誠脫去黑色大衣,拉開椅子,落座。

  桃夭抬眸對他微笑,然後給他倒了咖啡,算著時間點的,所以咖啡不冷「要不要吃點什麼?」

  「怎麼了?」阿誠搖頭,只想知道她為何想見自己,將方糖放入咖啡中,攪拌。

  桃夭從旁邊椅子上拿出那份口供放到桌上,移動過去。

  阿誠看見檔上寫著絕密二字,一看就是特高課的檔,有些訝異:她怎麼明著就?但轉念一想還是拿過,打開,看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阿誠哥,想聽聽你的意見。」桃夭用商量的口吻說。

  明誠看了這份東西完全心驚,但不能露出異常,合上檔「武田將軍……」他抬手示意抱歉,似乎是被看到的東西驚了會兒「對不起,我實在太震驚了,這份口供。」只是幾句話足以讓明家徹底覆滅。

  「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回頭。」桃夭看著他「西林對我們母子很好。」

  「可是明瑞的確是大哥的骨血,你也不能真的讓他流落在外。」明誠知道這裡肯定有其他眼睛,不然她不會這麼說「而且如今這個局面,加上這個東西……桃夭,你真的想坐視大哥出事嗎?」

  桃夭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笑「你大哥如今只炙手可熱的首席經濟顧問,初戀師妹又是76號的情報處處長,他怎會出事。」

  「就憑這無中生有的口供,明家的一切都會在頃刻間灰飛煙滅,桃夭!」明誠伸手「雖然大哥是對你有些無情,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放下自尊心吧,你和大哥在一起幾年不是很好嘛,怪我多嘴說了不該說的。」檯子不大,明誠伸臂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下?他明長官拿得起放得下,我應該也可以吧。」桃夭看著那只手「我是不是本不該在蘇州阻止76號的人帶走你大姐?是我欠考慮了,他可是76號的副主任……」

  「桃夭!」明誠用力了一下「你若心裡真的沒有半分他,又為何要來聽我的意見?」拆穿了她不過硬撐的自尊心「在蘇州你不是欠考慮,而是你根本沒考慮,你很清楚大姐對我大哥意味著什麼,你顧念的根本不是我大姐,而是擔憂大哥受到牽連,不是嘛!」

  桃夭舉著咖啡杯的手微顫了一下,有些狼狽的放下咖啡杯,然後單手蓋住眉骨,撐在桌上「我,很傻,是不是!?」聲音裡帶著哭腔了。

  「桃夭……」明誠不知道該如何。

  「明知他心裡根本沒有我了。」這次是用雙手蓋住了眉骨「我卻還這麼放不下他,哪怕西林對我母子這麼好,阿誠哥,我該怎麼辦……」

  「你別哭。」明誠很心疼「你和大哥吵的那麼厲害都從來沒哭過,怎麼做了母親反到多愁善感起來。」急忙拿出自己的手帕「別哭了,小桃子。」心裡這個佩服:唱作俱佳,說哭就哭啊。

  桃夭哭的還是挺傷心的,眼睛很快就紅腫了。

  「你心裡是怎麼想呢?」明誠耐心的勸著「你心裡想就怎麼做吧,如果沈主任真的對你好,我相信他會尊重你的選擇。」

  「都說為母則剛,我為了明瑞什麼都可以做。」桃夭拿著他的手帕「可我不能不想一些其他事,我心裡想的真的都能如願嗎?在巴黎他不是沒機會挽回,哪怕只是哄哄我,可你也看到了他連這個都不肯!」抽泣著的很厲害。

  「大哥是不願意騙你。」明誠順著她的話說「但現在不同了,有明瑞在,大哥這種年紀最渴望有個溫暖的家了,你又喜歡他,還有可愛的孩子,大哥不會不考慮的,再說了他也得聽大姐的不是。」

  「我不要他聽誰的,我要他自己對我說他錯了!」桃夭似乎就是在賭氣,當然賭的好似是過去的氣,實則是停職的事情,嬌嗔「他不認錯休想我帶孩子回他身邊。」把手帕塞回他手裡,整個是小女人鬧脾氣的模樣。

  明誠握住手帕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裡面有東西「是是是,我回去就告訴大哥,讓他給你認錯,就別哭了,我這條手帕都被你給哭濕了。」說著話將手帕塞回大衣口袋「再說你繼續哭下去,別人大概都以為是我對不起你了。」

  「天下男子皆薄情。」嬌哼轉頭「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之後他還有過女朋友!」那也是組織需要,和法國□□聯絡的一種可靠方法。

  明誠自嘲的笑了下「這麼酸溜溜?還說能坐視大哥出事。」後面他自己也酸溜溜了「你啊,不管我大哥出不出現,這眼裡心裡就只有我大哥一個人,看不見別人了。」

  桃夭淚花盈盈「阿誠哥,這事到底怎麼辦嘛。」請你聯繫南方局領導彙報此事,明樓的位置十分重要,不能讓武田弘一給撬了。

  阿誠拿了口供「這事不僅事關大姐,還牽扯你了,我想大哥一定會鄭重考慮;只是沈主任那邊?」北方局的領導你要自己聯繫,希望匯總到特科高層通過其他途徑瞭解到武田弘一的真實意圖。

  「我這二天就回去,因為櫻花號的事爸爸也不能久留,他要趕回天津控制局面。」桃夭透露了武田的行程「我隨爸爸一起回天津。」

  「桃夭,我還是希望你能仔細考慮到明瑞的將來。」明誠伸手握住她的手,很慎重認真「沈主任對明瑞再好,到底不是親生父親;大哥是不知道明瑞的存在,現在知道了,有好幾次我都聽見他在休息的時候明瑞明瑞的嘟喃著,他心裡十分喜歡這個孩子,可是你就是不肯鬆口讓他認。」

  桃夭抿唇。

  「桃夭,勇敢一點,為了明瑞也為了你自己,更為了一家團圓。」明誠試著鼓勵她「而且你帶著明瑞回到大哥身邊,我們也可以像這樣喝喝咖啡,聊聊天啊,不是很好嘛。」

  桃夭眼睛裡寫著警告:別給我抹黑!老娘就愛你大哥一個!

  明誠話裡有話,言辭多少有些曖昧,用眼神回復:南田洋子肯定希望看見這個,為了錢財間隙理由太弱了,可為了紅顏不和就非常有說服力,為了更好的取得她的信任,配合一點!

  桃夭在他『熱切』目光下微微低頭,似是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明誠也微露過於熱切的尷尬「哭了好久,肯定是餓了,你不是喜歡沙拉嗎,這裡的沙拉可是特色;Waiter……」他抬手打了個響指。

  「不用了,阿誠哥,我吃不下。」桃夭搖搖頭。

  明誠不聽她的「這怎麼行,你脾胃本就不好,哭了這麼久又只喝了咖啡。」

  侍者過來,遞過來菜單

  明誠不看菜單也點了不少東西「就這些吧,都是你愛吃的。」又對侍者說「牛肉要五分熟,她不喜歡太生的。」

  桃夭也不推脫了「難道你還記得。」給我抹黑,這頓得吃回來!

  明誠彎嘴角,笑的那個歡暢「當然,我記得很多也許你自己都不留意的事,雖然都是小事,不過我都記得!」

  桃夭溫柔的笑起,眼睛深處卻猙獰了一下:還來?!

  「哦,我忘了,開瓶拉菲。」明誠不惜血本「這也是你喜歡的,對吧。」

  「明瑞還在等我。」桃夭暗示他適可而止。

  明誠卻忽略「只是一頓飯而已,這都不行?」裝可憐。

  桃夭確定「只是一頓飯?!」

  明誠點頭「只是一頓飯!」

  桃夭這次啊放心,雨過天晴的明媚起來,眼底卻寫著『吃不死你!』

  『放心吃,我從梁仲春那裡詐的一頓飯肯定吃不完!』明誠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也笑的十分歡愉。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明誠開車回到家時,明鏡和明樓已經用過晚飯,正在大廳看書的看書,看報的看報。

  他則將從德大帶回的奶油蛋糕交給阿香,說是都有份,把阿香高興壞了。

  明樓從周公館出來就沒找他人,還是陳秘書開車去接的他,問人去哪兒了陳秘書說是沈夫人找他。見他一臉愉快的表情,還帶回了蛋糕:這小子,存心的!

  明誠故意挑眉。

  「怎麼想到去德大的?」明鏡倒好奇「還買蛋糕?什麼好事?」

  「他能有什麼好事。」明樓吃酸「大姐你是不知道,誠秘書長在外面可吃香了,找他的人不少。」說著話翻著報紙。

  明鏡移眸「瞧你這話說的,找他的人都其實是要找你的,阿誠,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更關心的是這個。

  明誠立刻抬手否認「沒有。」他可吃不消那顆千年蟠桃精「就是和認識的人吃了頓飯。」給明樓使眼色。

  明樓會意,放下報紙,起身「剛才也找不到你,我還有事要你辦。」走向自己的書房。

  阿誠就在後面跟著「是。」

  「什麼事非要著急說啊?」明鏡不喜歡他把公務帶回家「阿誠才回來,衣服都沒換呢。」

  明樓側身「一會兒就好,阿香啊,給我泡杯碧螺春,嗯,還是龍井吧。」轉移話題。

  「哦,大少爺,馬上就來。」阿香聽到了。

  「又晚上喝茶?」明鏡更不喜歡他這種習慣「當心失眠,晚上喝茶對胃也不好。」免不得多叮囑幾句「真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你!」

  明誠看了一眼明樓,附和「大姐說的對!」

  明樓斜視明誠:那顆水蜜桃把自己管好就夠好了,她那胃比他還差。

  明樓書房兼臥房。

  明誠將口供交給他「武田弘一下定決心要讓小桃子進明家,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桃子以退為進,表面上是屈服了。」

  明樓接過口供,略微看了「這招莫須有,好毒!」頃刻間就能讓明家所有傾覆「武田弘一一定有他的目的,這點桃夭肯定會查清的。」十分相信她的能力。

  「既然武田這麼堅持,不如就順水推舟。」明誠想了一下「他和藤田芳政也是私交甚密,有了這層南田洋子是不敢再輕舉妄動的。」

  「讓日本兵進入明家花園也是武田的招數之一。」明樓了然於心「這件事還是需要告知上級。」他做不了主,想必桃夭也會上報北方局的「武田無非是為了得到以上海為首的江浙一帶情報,而藤田也趁著這個機會希望桃夭能替他破獲抗日組織,就好像她在天津協助武田一樣。」所以這二人一拍即合「她還說了什麼?」

  「她會儘快回天津。」明誠拿出了手帕「還有就是這個。」手帕裡有一張紙,裡面都是日本有名經濟學家的名字,特別是在青木健次的名字上打了星。

  「青木健次和原田熊二一樣,都是戰爭指導科有名的經濟顧問。」明樓不敢遺漏「既然她這麼傳遞一定有問題,去查查這個人。」

  明誠點頭「雖然我們暫時不知武田的目的,不過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就是武田的確是出於父親的角度考慮,希望桃夭幸福。」

  「我也想這麼想,但是除了是父親他也是一個殺人不見血、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想想明瑞被綁架的事。」恐怕所有的一切他都是有預謀的「哪怕是血親,為了他所謂帝國利益便也是能出賣的。」

  明誠無法反駁他:小桃子的環境不比他們好「不過此時大哥也是要有態度的,我看武田不會善罷甘休,還有一個人也要防著。」

  汪曼春!

  明樓心裡清楚,他若真娶了桃夭,汪曼春說不定就敢在婚禮當天殺了她!「態度一定要有。」只是這個度……在沒有得到上級指示前他無法拿出太過明確的態度。

  ……

  幾天後,天津。

  沈西林從梅機關直接去了洋行大樓,他今天被武田叫過去談了很多。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有些失落,桃夭對他而言不僅是生死與共的戰友,更是親人,他拿她當妹子看;有她在很多事都不需要他親為,三四年時光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默契。

  「總經理。」在洋行裡人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自己。

  沈西林淡淡「嗯。」徑直走向她的辦公室。

  門開著,抬手敲敲門。

  桃夭正和負責礦業的經理說著話。

  移眸。

  瞧見他穿著白色裘領大衣,帶著標誌性的咖啡色墨鏡斜靠在門邊「你怎麼來了?」

  「來接太太下班,需要理由嗎?」沈西林正身後走入「還要多久?」

  那經理起身向他問好。

  桃夭讓他先離開。

  經理離開。

  桃夭跟過去將門關上,轉頭「去梅機關了?」

  「岳父大人召見。」沈西林坐在辦公室裡的會客沙發上「他要我們儘快離婚,並且要求將你開拓出那些生意歸你所有。」

  回來七八天了,她是一點都沒頭緒「你探出什麼?」

  「沒有。」沈西林也摸不出武田這次的脈「我接到上級指示,共產國際在近期內會與你聯繫,但至於如何聯絡尚未通知。」雖然他們是共產國際的中國支部,但共產國際在中國有自己的情報網,並不與他們有直接聯繫,特別是在北方地界。

  「共產國際?」桃夭知道這個組織1943年就會解散,但在現在還是很重要的一支反法西斯力量「知道了。」

  「你就不問問其他?」沈西林故意逗她,她太鎮定了,哪怕危險就在下一秒也很難從她身上找到真實的驚慌。

  桃夭起身給他倒了杯水,剛要拿過來。

  「給我一杯酒。」沈西林哀歎「我就快成失婚男了。」

  「讓我去上海?」桃夭停了半步,不是說上級不肯放嘛,放下水給他和自己都倒了酒,然後再回沙發處。

  沈西林抬手接過她遞過來的酒「現在特高課裡還沒有我們的同志,而你卻有這個機會進入特高課任職,用你身份的優勢更能直接的獲得日方核心機密情報,上級領導將這一情況向伍豪同志反映後,做出以下指示。」自然危險性也更高。

  桃夭鄭重。

  「即日起轉入南方局,利用你能利用的一切關係搜集日方各方面的情報。」沈西林也湊頭壓低聲音「進入特高課後隨時掌握日方密碼的變動情況,收集更多日方機密情報,並利用東華洋行在上海分行資源盡力支援南方根據地的資源補給,利用日本人和汪精衛偽政府的矛盾盡力分化他們,特別是要加劇特高課和76號的敵對關係。」

  「好。」桃夭點頭「還有呢?」

  「保護好自己!」這也是沈西林想對她說的「上海不比天津,你要更加小心。」

  「你也一樣,武田弘一從未放鬆對你的監控。」她也叮嚀「家裡也不全都安全的。」

  沈西林最不舍的就是明瑞「孩子那裡你準備何時說?」

  「沒想好。」桃夭想起這個就心裡難受「他一定無法接受和你分離。」明瑞非常喜歡這位父親。

  「現在他年紀不大,分開只是短時間不適應。」沈西林也不好受,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再大一些反而不好。」

  「在我離開天津之前一定要弄清楚武田的真實意圖。」這個不弄清楚說不定會是隱患。

  沈西林提醒她「你也不要太表現出對此事的探究,說不定反引起他的懷疑;更何況我還在天津,一旦有什麼動靜我會讓燕萍通知你的,只要你還有股份在洋行裡,我們過去的生意都還可以暫時不變。」至於以後就隨機應變了「他會來天津嗎?」

  「應該不會吧。」這算不算違反紀律?

  沈西林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走,回家去,這個年起碼要熱熱鬧鬧的過。」

  ……

  上海,特高課。

  「八嘎!」南田洋子將彙報上來的文件砸在桌上,用日語對面前的一些人狠厲的罵言。

  明誠在門外都聽見了,不由轉頭「這是?」

  高木也是神情低落「德國人給了我們一台什麼鬼機器,說是絕不會被破譯的,但結果是為此我們損失了不少人和物資,那些什麼遊擊隊都埋伏在我們運輸車隊路上,時間、地點都相當準確;而我們這裡和76號大量的電文無人能破譯,汪曼春那個女人殺人還可以,搞密碼情報工作簡直一塌糊塗。」

  明誠不置可否。

  高木看了他一眼「武田小姐將入職特高課,這件事情阿誠先生知道嗎?」

  「特高課?上次見面她是說過可能會受雇情報機構,不過我想著那也該是入梅機關啊。」明誠佯裝不曉,面露難色「她和南田課長?」能相處嗎?

  高木壓低聲音「你真不知道啊?」那位相當傲氣的小姐看來並沒有將此完全告訴他。

  「高木!」裡面南田洋子叫人。

  高木無法,只得推門進去。

  明誠透過沒關實的門聽到了南田洋子的命令。

  『我不管什麼過不過年,立刻命令武田美智子前來上海!這次我看她用什麼理由推脫!」

  看來桃夭入職特高課的事已定,動作好快。

悠于 2016-8-8 13:57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天津,克萊士咖啡館。

  桃夭正和她生意夥伴喬治·唐愉快的享用著英式下午茶時間。

  喬治將一瓶香水放到她面前「這瓶香水的味道是和你見面的人調製的,只有這一支,他會問『小姐,你的香水味道很特別,請問是什麼香水?在哪裡有賣?我想給我的夫人也選購一瓶相同的』,而你只要回答『是朋友特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聯繫他』,對方再回答『好的,請一定為我聯繫』。」他是北方局和共產國際的連絡人。

  「好的。」共產國際的人和他們並不完全相同,桃夭對他們的態度是合作並保持距離,拿起那瓶香水,瓶子很漂亮,還有氣囊碰頭和流蘇裝飾,她不喜歡塗抹這些,因為會留下氣味。

  喬治拿起英國的骨瓷茶杯喝了一口英式紅茶「雖說到哪裡都一樣,可這次要不是那位開口,他們也不會放你走。」

  「天津的事已經穩定,再說我又沒離開。」只不過是從天津到了上海。

  喬治將茶杯放到茶碟上「是,沒離開。」

  桃夭也喝了一口紅茶「只是以後要喝這紅茶得讓你給我寄了。」現在的工作和以前不同,在新世界裡完成一個就要轉移到下一個地方,她大多負責歐洲一塊,異地他鄉沒有家的感覺;而現在她對天津有留戀,說不清是好還是不好。

  轉頭望向窗外,冬季的天津還是這般繁鬧,可是依然掩蓋不住因日軍統治的恐怖肅殺氛圍。

  上海,也是一樣。

  雨滴淩亂的打花了眼前的玻璃,下雨了。

  就在那份清楚和模糊之間,對面街道上有人打著雨傘站在,站姿挺拔,帶著皮手套的手握著傘柄,合體的灰色大衣衣領處顯露出格子圍巾,雨滴打落在傘上,傘下那溫熙儒雅的男子正也望著她。

  她的出神讓喬治也不由朝她目光的落點望去「誰?」有沒有危險?

  「暫時誰也不是。」起身,穿上暗紅大衣「我該走了,洋行裡還有些事。」

  喬治不認識她看的那個人,但感覺相當貴氣,出身肯定不低,見她反應平常也知應是沒有危險的「好,有空再來。」

  桃夭起身,推門走出,風雨迎面而來。

  在車裡等候自己的莫林打著傘而來。

  對街的人也走了過來。

  她快步走到莫林傘下,向自己的車走去。

  「桃夭。」

  就在她伸手握住車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去洋行。」對莫林說著話的她打開了車門。

  倏然莫林的傘被人打掉了,快的莫林都無法做出正確反擊,雨點立刻打在了桃夭身上。

  桃夭就是不回頭,往車裡鑽。

  但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著她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往後面一拽。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倒,撞入了某個懷抱。

  但那人穩穩的立著,一手持傘,一手將拽的動作改成了圈抱姿勢,緊緊圈住懷裡的女人。

  「放開。」桃夭平靜的說。

  他貼住她的髮鬢「在巴黎我已經放開你一次了,這一次就是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放開。」

  「明大教授,你確定自己這些話的物件沒看錯嗎?」桃夭回眸,譏嘲「別這麼狗血!一點都不適合你!」

  溫雅臉上彎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所以別試圖掙扎了,家人是我的弱點,桃夭,要麼成為我的弱點,要麼抹掉那些弱點,我讓你選!」

  「你還真是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所以成為新政府的財經顧問也是這個原因嗎?」桃夭靠著他「見過我爸爸了嗎?」

  「還沒有。」他記得她說過的一些話「這次過來第一個就來見你。」她的行蹤則是阿誠打電話去沈府問到的。

  「哈。」她假笑「我又複製了汪曼春的待遇。」抬手打掉了他手裡的傘「看清楚我是誰!我不是她,不要試圖在我的身上找尋她的影子,我,不是誰過往記憶裡相似又殘次的替代品!」

  男子強硬的握住了她的雙腕「難道我不傷嗎?你真的覺得失去你我不傷?我們三年的感情,我對你怎麼樣你最清楚,你只想著你的傷痛,想著我心裡有別人,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裡也有你!明瑞是怎麼有的?在你心裡我真的是不負責任的人嗎?如果只是遊戲,你那般吵鬧我又為何容忍、遷就你?你什麼都不說決絕離開,說我不想挽回,我也要找得到你才能挽回,你給我過機會嗎?傅桃夭,我的孩子我不能認,我要容忍他叫別人爸爸!你還想怎麼樣?!」

  雨水打濕了他的臉。

  這種時候下哪門子雨啊,要這麼文藝嗎?!心裡這麼暗誹,行動要用最文藝的表達方式,低頭用頭頂住他的胸膛。

  他放開了她的手。

  桃夭抵住他的胸膛,一手抓住他的衣服,一手握拳打在他的身上「我恨你!」

  「我知道。」他單臂摟過她肩頭。

  「可你不知道。」抓住他衣的柔荑抓的更緊了些「我更愛你!」不行了,就這句結尾吧,她自己都快撐不下這場愛情戲碼了。

  這次是雙臂的擁抱,雨聲裡他的聲音被打了折扣,還是很清晰渾厚「我也知道。」

  還是他啊,實力派影帝。

  ——

  幾天後,上海,國際飯店。

  「小姐,你的香水味道很特別,請問是什麼香水?在哪裡有賣?我想給我的夫人也選購一瓶相同的。」一位面容和藹有些微胖的男士有好的問獨自喝咖啡的年輕女士。

  年輕女士微笑,放下咖啡杯「是朋友特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聯繫他。」

  男士坐下「好的,請一定為我聯繫,這是我的聯繫方式。」遞過去一張名片「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武田美智子,或者您更願意聽到我的中文名字,傅桃夭!」接過他的名片,報出自己的名字「抱歉,我沒有名片。」

  男子雖不算英俊之類,但舉止涵養都看上去甚好,還有他的衣著很精緻只是稍顯有些奢浮「沒關係,小姐一個人?在等人嗎?」她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本《數論報告》。

  「沒有。」桃夭否認。

  男子拿起這本數學著作「是大衛·希爾伯特的書,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

  「是,數學是非常讓人著迷的學科。」桃夭坦然注視,其實前面的接頭暗語只是抛磚引玉之用。『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這句出自德國數學家的名言才是真的鑒別來人身份的暗語。

  這也是她來上海後眼鏡蛇補充的,事關共產國際不得不慎重。

  「冒昧的問一下小姐是數學系畢業的嗎?」男子微笑。

  桃夭承認「是,巴黎大學數學系,並跳級畢業。」有幾分自傲。

  「我這裡也有一道難解的數學題,不知小姐是否有興趣試著解一下?」男子將話題引入主題。

  桃夭眼睛發亮「任何喜歡數學的人都無法拒絕難題的出現,恕我冒昧,可否立刻讓我解讀一下先生那裡那道難解的數學題呢?」

  「當然。」男子笑容可掬「我十分願意。」

  ……漸漸日已西斜,夜色籠罩。

  又過了十天。

  明家。

  「啊喲,我們明瑞怎麼哭的這麼傷心。」明鏡將明瑞放在腿上抱在懷裡「眼睛都哭腫了。」

  「我要媽媽!」明瑞大概也知道這次來上海就不一樣了「我想爸爸!媽媽……」

  「媽媽要做事。」明鏡心疼孩子要面對這種苦,明瑞比明台剛來的時候大一些,而且他比明台更敏銳聰慧,對大人間的言辭都能感覺到一些,這讓他比別的孩子更敏感「我們明瑞哭的好累,要不要喝點水?」

  小半個月前明樓帶著桃夭和明瑞回到家對自己說以後她們就住在家裡了,她真是沒法一下子接受,而且二三天后有人送來了很多她們母子的東西,還有一個叫阿秀的丫頭也跟著一起過來。她托天津的朋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傅桃夭和沈西林和平分手,在那種環境她也待不下去了,更何況明樓親自去天津接人,不過就財產的分割二人的律師正在進行。

  大人分開倒沒什麼,可苦了孩子。

  明樓和明誠回到家就來看明瑞,這孩子來了這麼久還是不習慣,還好他挺粘著明鏡的,桃夭才能正常上下班。

  明樓知道她應該還沒回來,三天前她入職特高課後,天天很晚才回來。

  「回來了?吃飯了嗎?」明鏡依然抱著明瑞。

  明誠代為回答「嗯,吃過了。」

  明鏡這才讓明瑞下來,又推他上前些「明瑞,怎麼了?爸爸回來了,不叫人嗎?」

  明瑞低著頭,就是咬緊嘴巴不喊人。

  「明瑞,看這是什麼?」明誠最近每天回家都會給他帶件禮物。

  明瑞彆扭的轉頭「阿誠叔叔,這是什麼?」看見幾塊普通的木頭,好奇,他對阿誠還是一如往昔。

  明誠蹲身,他並沒買這小子早就習慣的外國玩具,而是中國傳統的那些益智玩具,幾塊木頭就能玩好久。

  明瑞果然被轉移了吸引力,但是他略帶敵意的怯怯偷瞄了明樓一眼,快速的從明鏡身邊轉移到阿誠身邊。

  阿誠轉頭,對他溫言「明瑞,你不是很喜歡明叔叔的嘛,現在不喜歡了?明叔叔會傷心的。」

  「他讓我爸爸媽媽都傷心!」明瑞大聲的控訴,他和爸爸告別的時候,爸爸哭了,自己也哭了。

  明樓瞧著他。

  明瑞感覺到他的注視,又往阿誠身後躲了些,口吻沒有剛才那麼硬氣「我就是想爸爸。」

  明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將他拉回自己身邊「明瑞,這才是你爸爸啊,明叔叔才是你真正的爸爸,你不喜歡他……」

  「我爸爸叫沈西林!」明瑞掙脫開明鏡的手,跑向樓梯方向。

  「明瑞。」明鏡有三分生氣:這孩子怎麼可以這麼傷人。

  「算了,大姐。」明樓沒有強求「總要給他適應的時間。」比起真不懂事的孩子還是他這般的好。

  明誠不放心他追了過去。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明鏡說是不疼這個親弟弟而是偏寵明台,但其實心裡還是都很重的「你總不能老是讓她們母子不明不白的住在家裡吧,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件事,桃夭和我商量過了,我們只打算領個文書,不打算辦酒宴,不管是新式婚禮還是舊時婚禮都挺扎眼的。」這還是她堅持。

  明鏡一聽就窩火了「她是不打算惹眼,你可是第一次娶妻,我們家這麼見不得人嗎?她就不能多為你想想?!」

  「正是因是為我想才這樣。」明樓為她辯解「大姐,我們要是擺宴,那這日本人在家裡進進出出的,你可願意?還有明瑞,萬一有人在那天控制不住……」

  「這要怪你!」明鏡白了他「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看,擔心的事來了吧。」

  明樓在大姐面前不敢反駁「只要一家人團圓不就好了嘛,反正就要臨年了,到時候我們請堂兄一家人過來吃頓飯就是了。」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登這個記?」明鏡還不太瞭解她那邊的婚姻關係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明樓實話告知「她生日是1月28號。」

  「那沒二三天了。」明鏡記得今天就24號了「她那裡,真都斷了?」

  「關係是結束了,不過東華洋行裡的股份還是有的。」明樓知道這也是為了方便天津方面行事。

  明鏡眯眼「她還擔心我們家吃不飽還是虧待她?在乎這些。」

  「不是這樣的,她為東華洋行也努力了很多。」明樓又不能實話說「這裡面還有她的心血,大姐不要誤會了,她只是……」

  「她東華洋行生意多,我們明家就沒了?」明鏡在弟弟面前絕對是心直口快「她才去特高課三天吧,你看都快八點了還不回來,剛來上海那幾天也是早出晚歸的,我都沒看她和明瑞好好吃頓飯,更別說照顧了。」

  「南田洋子好不容易『抓』到她自然是想儘快有成效出來的。」明樓知道南田洋子最好是桃夭上一刻破譯出密碼下一秒她就能抓到抗日分子「大姐,過段時間肯定會好的。」

  明鏡歎口氣,看看周圍,壓低了聲音「她會破譯出那些電文嗎?」

  明樓假裝聽不懂大姐的話裡有話「我想可以。」

  「什麼?!」明鏡蹙起眉頭「她還真去破譯啊?」

  「要麼不做不然她肯定全力以赴。」這就是她的性格「大姐,放心。」伸手覆蓋住大姐的手背「她知道自己姓傅,是中國人。」

  明鏡斂了三分激動「你們啊。」雖然埋怨心裡卻欣慰,不過也還是憂心「那不會有危險吧。」

  明樓微笑起,為姐姐的這份擔憂口吻「現在做什麼都會有危險,沒事,她都習慣了。」

  明鏡也知道自己幫不上「這樣吧,明兒一早我就讓吳師傅過來,在她上班前給她量尺寸,做二套喜慶些的旗袍,畢竟也是你的大事,你們不上心就我來辦;28號我去榮順館訂一桌讓他們做好送到家裡來,再把大哥一家人請來,就我們這些家人吃頓飯。」

  明樓覺得也可以,其實他內心也不想讓桃夭這麼冷清的進門,比起她那個『小年輕』他還是傳統的很「也可以。」

  「明台的房間不能動,明瑞的房間就用現在他和桃夭住的,那間陽光好。」明鏡還想著其他「我隔壁的那間給你們做新房。」

  明樓一怔:那是父母的,雖然父母過世了,但他們的臥室一直保留著「就用我樓下那間吧。」

  「都這麼多年了,空關也是空關著;而且他們知道你就要娶妻了,還有了明瑞這麼好的兒子一定會很高興的。」明鏡說著說著又有些難過。

  明樓握住她的手「大姐……」

  「你那間就當書房用。」明鏡在家說話一向說一不二「至於新房裡的傢俱也不給你們換了,都是老東西,現下這麼好的木頭也都沒有了,就是一些被面、窗簾什麼的,這個你得讓你媳婦陪我一起去買。」

  「她真未必有這個空……」明樓在大姐的瞪視下,馬上改口「好吧,我和她說。」

  「不用你說。」這幾天的相處明鏡知道桃夭對自己很是尊重的「明早吃早飯的時候我自己和她說;還有,我可告訴你啊,在家裡,你們婚前,那個不可以的!」就算他們早就有了兒子,但她還是告誡他「不然都到小祠堂去跪著。」

  明樓連連點頭「是。」都去跪小祠堂,姐姐是把桃夭也當自己人了嗎?

  桃夭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明樓讓阿香和阿秀都先休息,阿秀卻不肯,說這是她的工作。

  「小姐。」阿秀接過她的包。

  桃夭有些頭疼,臉色也不好「我有點餓,能下碗面嗎?不用很多。」

  阿秀點頭「好,面要爛一點。」

  桃夭覺得在這陌生的環境裡阿秀此刻的貼心很暖心「是。」

  阿秀先上樓將她的東西放好。

  桃夭坐在客廳沙發裡,稍稍喘口氣。

  明樓打開房門「回來了?」

  「還沒休息?」桃夭睜開眼「正好有事。」

  「那到書房。」

  二人走入書房,但明樓並沒有坐到書桌後面,二人一同坐在沙發處。

  「5個已經破譯的。」桃夭遞給他一張紙「要不要繼續用,你定奪,毒蛇先生;反正你們國民黨的密碼有800多套。」5個不是指5份情報,而是5種不同的密碼排列;當然何時拿出哪個就是她的問題了。

  明樓接過看到就種密文和明文的排列,是軍統裡的「知道了,南方局同意你破譯的密碼。」他也有東西給她「一組我們即可會啟動,另一組半年後發出,你要注意。」這5份密碼中3份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失效,但特高課並不清楚,還有的2套都將會繼續使用,但怎麼用在什麼時候用要好好斟酌。

  「好的。」看了一遍,轉頭「明瑞呢?」這才掛念起兒子。

  「大姐帶著睡了。」明樓說起兒子口吻就軟了七分「這小子胃口可比剛開的時候好很多了。」

  「今天對你如何?」她當然也知道兒子的抵抗「沒怎樣吧。」

  「有怎樣,你要如何彌補?」在兒子那裡吃的虧得找孩子他媽補回來,壞笑一下。

  桃夭才不『怕』他,伸手輕撫他臉頰「有大姐在,諒你也不敢如何!」

  抬手握住那只柔荑「真這麼覺得?」放到自己唇邊。

  「汪芙蕖最近如何?」桃夭突然問了一句。

  明樓抬眸「很久沒來辦公室了,他應該怎麼樣?」眼睛亮了下。

  「聽說你一回來就拜會老師,那麼老師這麼久沒上班,不該去看看嘛!?」看著自己被他握住的手「如果有你父親的東西,比較代表身份的,應該還有用。」

  「什麼意思?有話明說。」她這樣的提議想要什麼?

  「咚咚。」有人敲門。

  明樓耐下性子「進來。」

  門被推開,是阿秀「小姐,面好了。」

  「我出去吃……」桃夭起身要出去,被明樓攔住重新坐好。

  明樓起身,走到門口接過阿秀手裡的託盤「去睡吧,很晚了。」

  阿秀點點頭「是,明先生。」

  明樓在她轉身後再關上了門,將託盤放到茶几她坐的位置前,將筷子轉個方向,筷柄遞在她手邊「吃吧。」

  桃夭是有些餓了,接過筷子就挑了一口:面不多,煮的有些糊爛了,阿秀還煎了一個蛋放在上面;連吃了好幾口,挑眸看他。

  明樓就看著她吃面「食不言寢不語,等你吃完再問。」

  桃夭便專心吃完了面,明樓將自己的手帕遞過去。

  「那種毒折磨是人的身體和精神,當身體被折磨的超過負荷時就會出現幻覺。」桃夭見過「而很多的幻覺都會是一生印象最深的事,譬如初戀、謀殺、又或者是遺憾;我想汪芙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害死了你父親也沒能奪得你明家的財產,一件小小的物什會讓這種幻覺更有暗示性,引發的瘋狂也會更快的加劇這種毒物的發作,幻覺的越深身體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大,身體的折磨越劇烈他的死相就會越難看;在我的時代是可以檢查出這種毒物的,但在此刻只能被解釋為『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

  「日本人的毒,哼,果然陰毒!」明樓還記得她說過毒物的來源:用日本研製的毒毒殺漢奸,就該如此。

  「雖然不會像偽江蘇省李省長那樣被毒的如只猴子,但也絕對不會是安詳的表情。」桃夭擦拭了一下嘴角「你也要小心些,日本在東北的731部隊都是拿活人做實驗的,專門研究細菌武器。」

  她當然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卻肯定會發生的事,不過明樓並不太願意聽,他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改變了一件事的結果,從而影響到了大局「和南田相處的如何?」

  「不過是利益使然,沒什麼好不好的。」她倒無所謂「高木是藤田芳政放在南田身邊的,南田對他很是防備。」她觀察到了。

  「藤田芳政和武田一樣,想要控制一切,可以理解。」明樓也有這番猜測,看著面前略有倦色的佳人轉移了話題「大姐說我們登記那天就請堂兄一家人來家裡,一來也算是給我們的事慶祝一下,二來也讓他們見見你,三嘛就當給你過生日了。」

  「好,都聽你和大姐的。」她不反對,伸手「對不起,委屈你了!」堂堂明家大少爺,就這麼娶了二婚的女人。

  「那就對我好點。」別總是擅自行動讓他憂心「一個明台就夠我煩的了。」

  說起明台,桃夭的臉色有些變化「我不喜歡軍統你很清楚,你這個弟弟你最好早做打算,現在的環境目的一樣也就罷了,待變天之際我是不會給他們勾結日本人殘殺我們人的機會的!」必定是先下手殺之!

  明樓靠坐單人沙發「他的確不適合軍統。」

  「不適合軍統卻還是被人拉進去,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桃夭眯起眼「還是你那個同期覺得他會改變性情,最終適合軍統?還是,棄子?」

  「軍統你就不要插手了。」明樓不接話「共產國際那邊?」

  「他們好像和英國有所聯手。」她見到一位也是來自英國劍橋數學系的高材生「我將我知道的東西儘量表達給他了,理解多少就是英國人自己的問題了。」

  「那個轉子排列,你也背的出?」和平年代的一般特工也不太會記得這些吧。

  「嗯!」桃夭喜歡這些,雖然不是就在眼前,但始終都在腦子裡「因為到後面隨著戰爭的變化,英國對德國的一些情報並沒有完全破譯,因為那已經不妨礙到勝利步伐了;而和平後這些密文就變成了全世界喜歡破譯密碼人們的精神食糧,我們有群有組,完全是用過去的方式破譯,因為那個比較有樂趣。」利用電腦太小兒科了「其實德國人的錯誤從頭至尾,完全不是ENIGMA密碼機的理論錯誤,而是機器操作程式、報文處理常式、無線電反射程式的弱點,由一點失誤演變成所有程式上的錯誤,就其密碼機本身而言,如果被正確使用,將會是堅不可摧。」

  「和平,真好。」破譯密碼竟然成了興趣。

  桃夭點下頭「是啊,真的很好!」她休假的時候所能享受的安寧平靜現在完全沒了,說不懷念真是假話,人哪有不喜和平而要戰爭的,或許只有那些以為掌控一切的人才這麼想,而她不是那種戰爭瘋子。

  「如果……」明樓的眼眸在沙發邊檯燈下顯得有光「你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裡)……」

  「那我就打昏你,帶你一起走。」桃夭昂首,笑著胡言「讓你看過我所知道的太平安寧、繁榮富強後再一起回來!」在他一個人的面前自己有什麼便說什麼「再帶點好料的東西回來,最好『洗劫』一下我部的武器庫,那裡面可都是外人不知的好東西……」

  他雙手撐在自己二邊,居高臨下「大姐說婚前不可以,不然得跪小祠堂。」

  桃夭停止了話語,眨了一下眼,仰頭對上他俯頭而下的方向,用食指封在自己的唇前「我保證不說!」壞笑。

  「所以你趕快回房間。」他突然收了手「臉色這麼差。」

  桃夭歪過頭,失望「我的臉色再差也差不過將會渡過一段難熬時期的汪曼春處長,去汪家探病帶她一起吧,唉,叔父命不久矣,臨了也得去瞧瞧不是。」起身,從他面前悠然而過「我吧就繼續和阿誠哥去國際飯店中餐廳吃吃飯、聊聊天,上次他買單,這次我請客!」撩撥這手誰不會啊「或者和很英國的數學系紳士深入交換一下從微分觀點看拓撲學的問題。」

  某人長臂一伸「我們還是深入交換一下明瑞不待見我的私人問題。」勾住她的腰就往裡走,他的臥房和書房之間連門都沒有,方便。

  「我還沒有洗……」

  將她放上大床,有人欺身壓上「待會兒一起洗,不過得小聲點,小祠堂肯定沒你的和平世界有意思。」


第51章 第五十章

  隔天一早。

  「媽媽。」明瑞由明鏡帶著而來,看見桃夭就喊著跑過來。

  桃夭轉身,也伸手將奔跑來的兒子抱住「我們明瑞早上有沒有向長輩們問安?」

  「有。」阿誠走在她們後面「一看見我就誠叔叔早,誠叔叔好的。」

  阿香和阿秀也將早餐端上,阿香和阿秀年紀差不多,雖然一個是南方人一個是北方妞,不過阿秀的爽朗還是讓阿香與她相處的不錯;和桃夭相處的不多,不過這位傅小姐看上去挺隨和的「明瑞少爺剛才看見我也是阿香姐姐早阿香姐姐好的叫個不停。」明瑞又是這麼伶俐嘴甜的孩子,給明鏡帶來的高興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她對這對母子還是有些好感的。

  明鏡坐在主位,明樓和阿誠坐在她左手邊,桃夭和明瑞坐在她右手邊。

  「嗯?」明誠看向對桌還在母親身邊的小人兒「阿香就是姐姐,怎麼我就成叔叔了?」

  「我爸爸說的,對女生要往小裡稱呼,對男生就要往大裡尊稱,這是尊重。」明瑞對阿誠就很隨意。

  桃夭讓他坐到身邊的位子上「那麼為何看見人也不喊呢?」

  明瑞轉頭看向母親,眼神裡帶有委屈,跟頭小鹿似的。

  桃夭也轉頭微笑注視他「明瑞,我說過你有二位父親,沈西林是你爸爸,明叔叔也是你爸爸,我們這次來上海後我怎麼覺得你對他的尊重讓我失望呢。」聲音柔和,態度溫和,可是口吻卻讓明瑞有些懼怕。

  明鏡見明瑞被她嚇的小臉煞白「桃夭,孩子還需要適應,再給他幾天。」

  「是啊,你這樣逼他,他嘴上喊了心裡不是還不舒服。」明誠也見不得桃夭這般。

  明樓看向明瑞,明瑞低頭。

  桃夭歎口氣,別開臉「你這樣任性,媽媽真是臉上無光,既然你怨恨爸爸媽媽,那你還是回天津,住在你外公那裡……」

  「桃夭!」明鏡一聽就急了。

  明瑞一下子跳下椅子,就抱住她「不要,媽媽,我不回天津,我要媽媽的!我也喜歡明叔叔的,媽媽,媽媽。」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

  「真是,一大清早的。」明鏡不滿她的心狠,起身「我也不說你天天不著家了,你還和小孩子計較這些,他會這麼鬧彆扭到底怪誰。」急步過去「我們明瑞不哭,我們明瑞最乖了,姑姑在呢。」

  「媽媽。」明瑞還是盯著桃夭「媽媽,我以後喊人,肯定喊,媽媽。」伸出小手抓著她的女士西服。

  「喊爸爸!」桃夭提出要求。

  明瑞小手停住,眼睛裡噙著眼淚,委屈「喊明叔叔。」討價還價。

  「好了。」明鏡輕打她手臂「孩子不是讓步了。」

  阿誠瞧大哥一直不說話,桃夭也依然不依不饒的,起身,走過去待扶明鏡回自己座位「大姐,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桃夭是媽媽,就交給她處理吧。「

  明鏡想想也對,這沒幾天就要登記了,總不見得總是『明叔叔明叔叔』的吧,當著面解開倒也好,於是慢慢回到座位,不忍看明瑞委屈的表情。

  明瑞太清楚母親的脾氣了,在沈家時也是這樣,任誰都寵愛自己,可母親要讓他做到的她一定要讓自己做到「明天再……」再讓步。

  桃夭依然微笑著。

  明瑞低下頭,用很輕的聲音「爸爸。」

  「爸爸聽不到。」桃夭『殘忍』的揭穿他「聲音太輕,隔的太遠。」

  明瑞站在原地,扁著嘴,蹭了蹭自己小皮鞋,

  阿香將他們各自的白粥端上:看不出,傅小姐秀秀氣氣的,說起話來也是溫雅輕聲,對孩子卻是這麼嚴厲的媽媽。不過聽到明瑞少爺喊了『爸爸』二字便想開口說他乖巧。

  阿秀扯了一把她,朝她搖頭,拉她到旁邊「可千萬別勸,不然明瑞少爺還要倒楣。」

  「為什麼?」阿香不懂。

  「還不是為了明瑞少爺好。」阿秀壓低聲音「多少人寵著,可見到他媽媽就是一帖膏藥,小姐要麼不管,要管起來就要做好規矩的,誰替少爺說話少爺就會更被罰。」

  「真厲害。」阿香寒噤「你家小姐打過明瑞少爺嘛。」

  「不打,但她會好幾天不理他,完全冷暴力。」阿秀都覺得明瑞可憐。

  她們低語著的時候,明瑞已經走到了明樓身邊,低頭著「爸爸。」

  桃夭可不打算讓他得過且過「我有沒有和你說過,與人說話時候不看對方的眼睛是件很沒禮貌的事情,你想做沒禮貌的孩子嗎?」

  明瑞抬頭,眼淚汪汪的大聲「爸爸。」卻也是不折不扣的執行著母親的意思。

  明鏡都微微側眸:還真被她幾句話就扭過來了。

  明樓掏出手帕「明瑞幹嘛要讓媽媽生氣呢,看,自己也委屈了吧。」把自己摘的一乾二淨「又哭成小花貓了。」

  「養不教父之過。」桃夭見兒子其實還是不甘心「兒子愛哭的問題請明長官好好處理。」明瑞長於婦人之手,沈西林又不是他生父教導方面總有所欠缺,所以她對兒子很嚴苛「要讓他真真承認你,明長官任重而道遠。」

  明鏡點頭「沒錯,這就是他的事;以後下班就早點回家,別藉口這個那個的在外面混。」

  明誠在一旁竊笑。

  明樓看向桃夭:小惹禍精。

  桃夭完全無辜以對:沒錯,你奈我何?

  「唉。」明鏡歎了一口氣。

  明樓讓兒子回座位坐好「大姐?」

  「我想起明台小時候了。」明鏡不由說道「明樓,這次你和桃夭的事,不如你寫封信讓明台也回來參加。」

  明誠看似無意的說「現在港大應該在考試,他抽得出時間嘛。」

  明鏡也想起好像的確是這個時候終考「那就算了,學業要緊,他總得回來的,到時候再給他介紹。」於是轉頭「桃夭,我和明樓商量了一下,雖說不辦什麼,不過總是我們家的喜事,我讓吳師傅來給你做二身旗袍,你明兒抽空陪我去買些東西……」

  「大姐給我清單好了,東華洋行的江浙分行還是由我分管,我讓他們送來就是。」她真的沒空。

  「你這孩子。」明鏡夾了一個豆沙包放到她碟裡「好歹也是婚事,怎麼這麼馬虎?」有些埋怨。

  桃夭有些頭疼「大姐,東西方面我真的不挑的。」女人愛購物是有,不過她比較挑剔的不是衣物飾品,而是電子器械或者槍支「能用就好了。」

  「你都不買東西的嗎?」明鏡算是不愛購物的人了「那你平時的那些衣服東西誰準備?」

  「燕萍。」她的衣物首飾大多數都是莫燕萍費心「嗯,我來上海前燕萍就準備了不少,還有一些會陸續送來,現在就交給阿秀了。」

  明鏡轉頭看看阿秀,阿秀點頭證明她的話是對的;又轉回身看向桃夭,目光凜凜,語氣溫和「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挑?」

  「嗯,好吧。」桃夭知道明鏡不好糊弄,於是附和「我下午請假。」

  「一比一。」明誠喝著粥,對著桃夭眨眨眼:你對明瑞,大姐對你,戰平。

  明樓撕開豆沙包放入嘴裡,看似平靜,嘴角的弧度卻出賣了他的想法。

  ——

  市政府。

  「沒想到桃夭也不是大姐的對手。」看她答應和大姐一起去買東西時候的表情,簡直比有些人上刑場還苦癟;明誠拿著明樓的大衣和皮包和他一起走入辦公室。

  「讓她去挑那些窗簾之類還不如讓她去選槍。」她對那個比較在行,明樓也是笑意不減。

  說完笑話得說正經事了「梁仲春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阿誠將皮包放在椅子裡,先去掛大衣「明台那邊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畫。」

  明樓停在辦公桌前的座椅前「什麼計畫?」

  掛好大衣的阿誠回轉桌前「他準備送給汪曼春一份大禮。」

  明樓蹙了下眉。

  阿誠坦白「計畫在新年刺殺汪芙蕖。」

  明樓一下子沒有說話。

  「林參謀那邊還在等我們的回復。」阿誠是知道桃夭毒害汪芙蕖的,他對明台提出的刺殺也是吃驚。

  「汪芙蕖附逆為奸,該死!」所以想殺他的人不止是和他和私人恩怨的明台一人「二十年前他設計害死我父親在前,隨後暗害我姐弟反誤殺了明台的母親,此仇不共戴天;他要殺他是有個人恩怨的。」可惜這次他提的晚了。

  阿誠便問「要下令申飭他嗎?」

  「不。」明樓否決「他很聰明,下令申飭他,他就會知道我瞭解他的家世。」

  明誠點頭:的確那小子很聰明。

  明樓坐下「汪芙蕖,他最近應該病的不輕了,桃夭的意思是我陪汪曼春去送他一程。」翹起腿。

  「病的不輕,他還能給戰爭指導科的青木健次寫信。」明誠也坐下回復「原田熊二被我們幹掉以後,他就給桃夭給我的那份名單裡的青木健次寫了一封信,這封信被中統方面的特工截獲了。」

  「原田熊二沒有來成上海,汪芙蕖賊心不死,是想另請高明。」明樓了然「而且如果我真的和天津的武田搭上關係,恐怕他就更難睡著了;跟中統方面交涉一下,我要儘快知道那封信的內容。」

  「那,明台那邊呢?」明誠確認他的意思。

  「刺殺前他一定會勘察汪芙蕖的動向,也就會很快知道根本不用他動手了。」明樓雙手交疊放在身上「回復他,同意刺殺汪芙蕖。」

  「是。」明誠聽令「還有其他話要囑咐他嗎?」

  明樓心裡不好受「謹慎行事。」

  「好。」

  明樓轉頭了一下脖子,有些咬牙切齒「一想到從今以後,上令下達都是讓明台去出生入死,我就恨不得宰了這個毒蜂!」

  明誠能說什麼,只能弱弱的一句「大哥,別生氣。」

  「不生氣?」明樓壓抑著憤怒「兄弟做到這個份上,我和明台還算是什麼兄弟嗎?」

  明誠對於明樓一直耿耿於懷此事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你們不是普通的兄弟。」

  「對,我們是上下級!」明樓極其討厭這種關係,他們以後面對也要互相隱瞞,互相說謊。

  明誠想起「對了,他還有一個要求。」

  「還有要求?」明樓不耐煩了。

  明誠只能當夾板,用無奈的口吻告知「他說,他要當面聆聽毒蛇的教誨。」

  明樓被氣笑了「當面聆聽教誨?」

  明誠也笑了。

  明樓笑哼「倒不如說他是想知道誰在背後指揮他行動,他不喜歡被人控制,打小就這樣!」自己弟弟他還不瞭解嘛。

  「那我怎麼回復他?」

  「這還用我教你?」明樓覺得明誠問的故意「不——見!」

  「知道了。」

  明樓想了一下「下午去趟汪家,去之前去76號接汪曼春一起。」摸了下指間佩戴的男式鑲寶戒指「老師病了,得去瞧瞧。」

悠于 2016-8-8 13:57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下午,先施公司。

  於曼麗正試穿著一件色彩斑斕卻不俗氣的成衣旗袍,而旁邊男友似的明台則百無聊賴的打著桌上裝飾燈盞的玻璃流蘇;她斜眸,撫撫新做的髮型「怎麼,等的不耐煩了?」

  明台想見毒蛇的請示被駁回了「你穿著這樣去行動,邁得開腿嗎?」壓低著聲音。

  於曼麗對著鏡子整領子「我是在上海灘行動,又不用跳火車。」

  「哎哎哎。」明台急阻,看看周圍「小聲點,跳什麼火車啊。」

  「看什麼看啊,旁邊也沒人。」於曼麗是知道才敢大聲的「那天那個沒露面的是女的吧。」

  「什麼女的,男的……」明台打馬虎眼。

  於曼麗雙手背在身後,走向明台「少裝傻,肯定是個級別很高的女/共/黨。」所以連自己人面前也不輕易露面「她是不是很漂亮?」

  「什麼漂亮不漂亮。」明台繼續含糊其辭「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你為何要給共/黨行軍禮?」於曼麗一直沒忘他那個動作時眼睛了的光彩,當然不是對那個什麼黎叔了「應該不會是對老/共/黨行的吧,你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的眼神。」

  「我眼神怎麼了?」明台心虛了。

  於曼麗俯身「你看那共/黨的眼神恨不得人家立刻告訴你那人住哪兒叫什麼,然後你立刻追過去尋她,我覺得你和那個神秘的女/共/黨早晚得到一會兒去!」

  「你是說我跟她?」明台嬉皮笑臉。

  於曼麗打斷了他「我是說,你早晚得加入共/產/黨!」

  「去!別胡說八道!」明台一聽立刻駁回。

  於曼麗笑了,走回鏡子前「就要這身了,交錢吧。」

  『男友』明台起身,畢恭畢敬「哎。」然後苦逼的去櫃檯。

  于曼麗原本得意的笑臉也在此刻化為了一聲歎息。

  明台站在樓梯口,看著那抹倩影正對身邊人說著話:於曼麗這張嘴,說什麼來什麼啊。她怎麼還在上海?沒回天津嗎?

  「李經理,剛才看的那三套也給我送到府上,還有剛才我訂的那些也都一起送。」

  明台聽到這聲音立刻躲閃:大姐?!

  「明董事長,府上是要辦喜事嗎?」

  「哪有,就是快過節了,想換換氣氛,這世道不好日子還是要好好過的;明兒就送來,行嗎?」

  「沒問題,明兒您們第一家。」

  「這就好,那我就在家等了。」

  「沒問題,沒問題,肯定按時到貨。」

  待明台再尋時,那株梅香的桃卻已經不見了: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難道已經出現幻覺了!?

  ……

  汪家。

  「我殺了你!」汪芙蕖雖然已經病入膏肓,可是發起瘋來力道也是不小,他身邊的幾個姨太太和丫頭也拉不住「明銳東,我不怕你,你生前就不是我的對手,死了我更不怕你!」

  「叔父,叔父!」汪曼春也攔住他「您看清楚啊,這是您的學生明樓啊!」

  汪芙蕖卻根本聽不多汪曼春的,反一把推開她,直對明樓「你恨也沒用,就是我陷害的你,你能怎麼樣!?」

  明樓為了不傷人一直往後退。

  汪芙蕖則步步緊逼,走過桌子時更是拿起了水果刀「沒用的,你的財產很快就會是我的了!你的兒子還認我做老師,對我言聽計從;很快我就會請來青木健次,他會取代你兒子的位置,然後我就讓人在你明家倉庫裡放上槍支藥品,再讓曼春帶人去查這些東西,很快的你女兒紅色資本家的事就會被坐實!到那個時候,你明家的財產全部都是我的了,哈哈——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汪曼春知道他們兩家的仇怨,卻不知叔父的內心竟然會扭曲成這樣,今天還當著明樓的面親口說出來「師哥,不是這樣的,我叔父是病的太厲害了;他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你相信我。」

  明樓臉上的表情很怪異,想笑卻笑不出來。

  「就是這樣的,都怪那個突然沖出來的女人,要不然十多年前我就能殺了他們姐弟,也不用等這麼多年了。」汪芙蕖已經形如骨骸,卻還是惡毒異常,撐住桌子上「明樓那個混蛋,竟然還和日本女人生了一個孩子!別以為他能搭上梅機關,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曼春,曼春!」他找尋汪曼春。

  汪曼春真的想什麼塞住汪芙蕖的嘴「叔父,別說了,您這是怎麼了?」

  汪芙蕖一把握住汪曼春肩頭「曼春啊,那個日本女人能生,你也能生的;你就說你也懷孕了,剩下的事叔父來辦,絕對不能讓那個日本女人有機會得到明家的財產,那是我的,是我的!」

  「曼春,我想我還是不妨礙老師養病了,擇日再來探望。」明樓態度還是很好,不過語氣裡掩蓋不住失落。

  「師哥——」汪曼春轉身。

  汪芙蕖坐到地上,還喃喃自語「明家的財產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老爺。」汪芙蕖的姨太太們圍過來。

  汪曼春也不能立刻追明樓走,只得等她們將汪芙蕖安頓躺回床上,再狠厲的警告了醫生護士兩句再離開。

  不過好在明樓沒有撇下自己,車子還在。汪曼春心裡這個甜,心道:還是師哥量大。

  明樓提議送她回家,她答應了。

  汪曼春住所外。

  明誠坐在車裡看著明樓送她。

  汪曼春終於忍不住了,停步「師哥,謝謝你沒有計較我叔父的瘋言瘋語,相信我,他只是病了,病的很嚴重而已。」不能說是中毒,因為做過毒物測試,沒有中毒的反應;只是汪芙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最近更是連番的噩夢引發惡毒的瘋話,很多人都背後說汪芙蕖是虧心事做的太多,如今被鬼纏上了。

  明樓微笑「我知道。」也不多說。

  「師哥……」汪曼春也彎起嘴角。

  「不知為何,看到老師這樣讓我感慨良多。」明樓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曼春,真的不希望我們的將來會是老師這樣。」

  汪曼春抬頭「師哥,你想說什麼?」

  「曼春,你是女人,最終應該相夫教子。」明樓想起了桃夭,她教子的模樣真好看「趁著可以收手的時候收手吧。」

  「收手?」汪曼春沒想到他會了這麼一句「不可能的。」

  「其實時局如何你我都心裡都清楚,我真的希望在你能回頭的時候儘早回頭。」明樓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因為自己與她已經不可能有什麼了,這點自己不允許,武田弘一更不會允許。

  「師哥,你今天只是被我叔父刺激到了。」汪曼春為他找到藉口「你我兩家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相夫教子?!你大姐容我嗎?」

  「就算不是我,這世上也會有人能給你幸福。」明樓溫和。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汪曼春脫口而出。

  明樓微微垂眸。

  汪曼春也知道自己脫口而出了自己的心意,避開了他「師哥,我先回去了。」

  「好。」他沒有挽留。

  明樓目送汪曼春離開,走回汽車。

  阿誠發動汽車。

  「怎麼樣?」他沒進入汪府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都說了。」明樓臉色不好「全部!不過也只是死到臨頭最後的一點叫囂!」

  明誠輕蔑的笑「他估計就是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總是我們明家人下的手。」明樓已將她視為妻「去那個地址吧,我訂的東西應該到了。」

  「禮物?普通的,她看不上眼的。」明誠通過後視鏡「這沒兩天就登記了,你戒指準備了嗎?」他看見桃夭指上那個印記,那應該是過去與沈西林的結婚戒指痕跡「給汪曼春買項鍊行,不會連小桃子的戒指都要我來買吧。」

  「美得你,大姐準備了家傳一枚。」明樓當然記得「不過普通婚戒是要訂購一對,那先去銀樓。」

  「那大哥知道桃夭的手寸?」他記得戒指也是有大小的,去銀樓的時候見過一對來挑選婚戒的男女挑了很久。

  明樓微笑「當然,她有哪裡是我不清楚的嗎?」

  明誠無語:大哥得瑟了啊!

  ——

  特高課。

  南田洋子不得不說她的確是密碼破譯方面的人才,來特高課月餘都不到就破譯了幾份密碼「這樣不是很好嘛。」合上檔「美智子,我希望我們以後能更加通力合作。」

  桃夭不卑不亢「希望如你所言。」

  「坐。」南田洋子請她坐下。

  「課長有什麼要說,不如等下午上班後再說。」桃夭拒絕「我和一室的人準備一起去吃飯,他們說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麵鋪子。」

  「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

  「也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我只是討好一下監視自己的人而已。」

  南田洋子知道她還是耿耿於懷自己的介入導致家庭破裂:鼠目寸光的女人!只看著自己的家庭,看不到大日本帝國的聖戰才是最高的利益「聽說美智子已經住在明家了,一切都還習慣嗎?明長官的家人對你還好嗎?」

  「很好,我很習慣中國家庭的這種氛圍。」桃夭微笑「課長,我能走了嗎?很不想遲到。」

  「好。」南田洋子強顏歡笑。

  桃夭離開。

  高木走了進來「課長。」

  南田將破譯的密文排列文件交給他「是個人才,不過真心傲慢。」又是武田弘一的女兒,自己暫時無法動她。

  高木接過「只要她能破譯密碼,對我們便是有利的,總要給武田將軍三分薄面的。」

  「她住在明家的事汪處長知道了嗎?」南田洋子不想讓她占上風「明家,一定要有我們的人才行。」孤狼也該到了。

  「她應該還不知道。」高木回答「最近汪芙蕖病的很重。」她一直在查原因。

  「他病的太蹊蹺了。」南田知道這件事「我們的醫生還沒有查到原因嗎?」

  「中國人說他是『鬼上身』,聽聞昨天明長官和汪處長去看望他,他大叫著要明家的財產是他的。」高木將汪家內線傳出的消息告知「明長官的臉色可想而知。」

  「貪婪的支那人。」南田洋子冷笑「不過他們越不和對我們就越有利。」

  「那汪處長那裡?」高木問「要不要告訴她,武田美智子住進明家的事?」

  南田洋子搖了搖頭「暫時不要,現在我們還需要她破譯更多的密碼,她的安全必須保證!」汪曼春雖然表面不露絲毫,但她知道汪曼春對明樓的佔有欲有多強,而女人發起瘋來是不可理喻的,更何況是汪曼春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女子,可不能讓她傷了她現在的寶貝。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轉眼就到了桃夭生日當天。

  家裡傢俱位置都沒有什麼改變,但有了阿香和阿秀佈置,家中多了喜慶的氣氛,特別是阿秀用大紅的紙剪了很多的喜慶窗花,阿香則沒有將那些貼在窗上,而是擺放在瓜果上,壓在玻璃下,貼在每道門上。

  「阿秀手好巧。」明鏡很滿意家裡這喜慶的氛圍「這些都不要扔,沒過幾天就是春節了,看著也喜慶的。」這次是二月八號農曆大年初一。

  「大姐,新娘子來了。」阿誠今天也穿的鄭重,新西裝更襯得他帥氣不凡。

  明鏡轉頭:桃夭穿著正紅的旗袍,旗袍裙面繡著桃枝,枝上桃花怒放,還有累累果實,旗袍的上端則繡了一些喜慶的小人,是傳統裡的百子千孫;她一直淡妝,今日倒眉目嬌美,精緻又不失素有的清雅。

  「大姐,早。」落落大方。

  明瑞也是整整齊齊的黑色小西裝,帶著紅色領結,看起來像個小大人「姑姑,早。」

  明樓陪著她們,他自然也是貴氣優雅,本就有氣勢,今日更是氣宇軒昂、英氣逼人。

  「嗯。」明鏡滿意的瞧著一家人「登記好就回家,還有好多事呢。」

  他們點頭。

  這天正是周日,市政府是休息的,但是明誠和人打了招呼,所以他們可以在她生日這天登記。

  這段路明誠每天都要開上一回,今天算是最高興了,不過嘴裡不饒人「唉,小桃子,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還有時間啊,待會兒名字寫上去想反悔也不行了。」

  「我覺得你該對你大哥說。」桃夭怎麼會怕他調侃「當然我是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的。」反悔?想死啊!

  「我看他才不想反悔呢,嘴巴都裂到耳朵根了。」明誠透過後視鏡「從今天開始不能再喊你小桃子了,得喊嫂子了。」

  「乖,二弟!」順水推舟。

  「明明不會贏,在巴黎在中國,何時贏過她?」明樓握著她的手「不自量力!」

  明誠睨眼「贏不過小桃子……」

  「別想欺負我男人。」桃夭『警告』「他只有我能欺負!」

  「不欺負,不欺負!」明誠立刻投降。

  桃夭眯眼「有陰謀的味道!」

  「今天陰謀陽謀都放二邊,夫人。」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喊她這個稱呼了。

  桃夭甜笑起,靠在他肩頭。

  明誠看著後座的二人也笑著駛向目的地。

  市政府公署社會局。

  所謂的登記其實就是明樓、桃夭、明誠,還有明樓請的二位長輩友人在一式兩份結婚證書上簽了名,分別是結婚人、主婚人、介紹人、證婚人在婚書上簽章,婚姻關係就正式成立了。不過國民政府公佈的《印花稅法》規定,每張婚姻證書須貼印花四角,只有貼了印花,才等於依法向國家納了稅,屬於合法婚姻,才能受到國家保護,這個印花必須當時在這裡購買。

  明傅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無盡永前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桃夭發現這二份婚書好像不是買的,上面的誓言好像是毛筆親自寫上的「你寫的?」

  「上面的桃樹可是我畫的。」明誠好心告知「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恭喜你們,大哥,大嫂。」

  桃夭有些羞澀的將頭髮捋到耳後,反露出了通紅的耳。

  「我們回吧。」明樓抬手反將她的發再遮住耳「大姐還等著呢。」

  明誠卻在此刻突然回頭。

  明樓也正色了幾分。

  桃夭透過縫隙「爸爸?」

  武田弘一站在門口對她微笑。

  桃夭不由跑向他「爸爸,你怎麼來了?」

  明誠轉頭看向明樓:看來武田弘一一直關注我們。

  明樓點下頭。

  「美智子,你是不是很恨爸爸?結婚這樣的大事也不打算通知爸爸知道?」武田弘一今天穿著西裝,而不是軍裝或者是他們日式的男子和服。

  桃夭挽住他「告訴您又如何,您前段日子剛來過上海,再來,萬一有人說你什麼怎麼辦;我也不打算大辦,本來想著春節去天津看您再告訴您;您怎麼知道的?肯定是阿秀。」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我能不來嗎?」武田弘一抬頭輕撫她的髮鬢「是爸爸不好,委屈你和明君了。」言辭裡充滿了做為父親的慈愛和愧疚。

  「武田將軍。」明樓走來。

  「什麼將軍,我可是桃夭的父親!」武田弘一佯裝有幾分不悅「不承認我這個岳父嗎?」

  「岳父大人。」明樓順勢介面「怎麼會呢?我本來是想邀請您來的,但是桃夭說您未必得空,且讓您勞累奔波小婿也著實難安,故想著婚禮後春節時再前往天津給您請安;畢竟若沒有您的當機立斷,也沒有今日明某的夫妻團圓,父子相認。」

  「爸爸,我們回家吧,明瑞姑姑還在等我們呢。」桃夭知道逃不了,武田出現在此,這場喜宴他就是一定要參加的。

  武田點頭「好,明君,不打擾吧。」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

  「岳父之言讓小婿羞愧難當。」明樓抬手,做了拱手禮「您是桃夭的父親,明某的泰山,哪有打擾一說。」

  他們走出大樓,沒想到藤田芳政和南田洋子也在。

  這人是越來越多了。

  「武田君。」藤田芳政上前。

  「藤田君。」武田弘一也迎上前「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為了侄女以後的幸福,不過是我這個做伯父的略盡一番心意而已。」藤田芳政的話讓桃夭側眸。

  藤田芳政讓人將東西交到了明誠手上,厚厚的一大疊,裝在牛皮紙中。

  武田回頭,面帶笑意「這是我送你們的結婚禮物!」

  明誠看向明樓。

  明樓就算老謀深算這次也猜不透武田和藤田的花樣了「這?」

  「是汪家所有的財產!」南田洋子揭開了謎底「汪芙蕖想要謀奪明家的東西就付出該有的代價,因為明家已經今非昔比,明樓先生也已經是武田將軍的半子,等於是半個日本人了,自然也是大日本帝國最親密的朋友!」

  「爸爸,這個我不能要。」桃夭拒絕「汪老和明家的恩怨都這麼多年了,而且他也不是帝國的朋友嘛,這,這說出去明樓這個弟子成什麼人了。」

  「真的過去很多年了嗎?」武田弘一反問「他沒對你說他去汪家看老師發生的事?美智子,這段婚姻不僅是你的選擇,也是爸爸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所以我要給你最好的;至於汪曼春小姐那裡你儘管放心,南田課長一定會處理好的。」

  桃夭知道他已經徹底斬斷明樓與汪曼春的可能了,汪明兩家真的彼此都不共戴天了!也給明樓拉了滿滿的仇恨值。

  ——

  明家。

  等候的明家二房人雖然在看到穿軍服的南田洋子有幾分尷尬,不過想著明樓如今在新政府裡位置也不多言了,反正明家二房的當家人明鏡都沒說什麼,也輪不到他們說什麼。

  明鏡做為男方家長先帶新人拜了父母靈位,然後接受新人的跪拜。

  明誠將紅綢交到新人手上。

  明鏡請了一位舊時婚禮的老師傅,不過舉行的禮儀很簡單。

  「一拜天地。」

  新人對外鞠躬。

  「二拜高堂。」

  新人轉回身,向明鏡鞠躬。

  然後又向坐在一旁的武田也鞠躬。

  「夫妻對拜!」

  二人退後,彼此相對鞠躬。

  「禮成!」老師傅高喊「恭賀新人白頭偕老,歲月靜好,請新人交換戒指。」這點又是新婚禮裡的了。

  明樓先給桃夭戴上了戒指。

  桃夭又拿了戒指給他戴上。

  「親一個。」有人趁機起哄。

  「親一個。」

  「親一個。」

  明樓半擁住妻子,親在她的臉頰上。

  瞬間彩帶飛舞在頭頂上。

  明誠抱著明瑞和阿秀阿香帶頭將彩帶飛出,灑了他們滿身,明家其他年輕後輩也都跟著喧鬧起來。

  明樓笑著護住妻子。

  等這些鬧好,桃夭得換衣服了,旗袍上的彩紙都是。

  「親家公。」明鏡和武田走到一起「請您見諒了,這個禮很小,其實桃夭根本不想辦,只說寫了文書便行了。」

  「她覺得這次是她不對。」武田倒也體諒「我只要女兒高興就好,她今天笑的很好,是真的高興。」發自心裡的「親家大姐,美智子就拜託了。」退了一步,深深鞠躬。

  「親家公多禮了。」明鏡連忙讓他起身「桃夭為我們明家所做的,我都知道,更何況還有明瑞,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另一邊。

  桃夭換了另一套紅色旗袍。

  明誠正抱著明瑞過來「明瑞,看,今天媽媽漂亮吧。」

  「媽媽每天都漂亮,今天更漂亮。」明瑞這二天已經和明樓相處的不錯,人恢復了以往,也因為今天家裡的熱鬧氣氛很高興,小孩子總喜歡熱鬧。

  桃夭趁著給明瑞理衣服的機會,與明誠靠的很近「你盯著南田洋子,我讓阿秀多注意藤田,我來盯著武田。」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她問了阿秀,阿秀說武田問她小姐的生日怎麼過,她回答明先生都安排好了,一定會讓小姐高興的,就這麼無意間一句話還是把武田給引來了,小姑娘還是缺乏對付老狐狸的經驗,也足見武田的厲害。

  「沒問題。」明誠也知道他們的到來對他們來說不是好事。

  明樓做為新郎也是主人自然要照顧貴客。

  「藤田先生,南田課長,請入席吧。」明樓來請這二位重量級的客人。

  藤田芳政和南田洋子起身隨明樓一起走入另一處廳堂。

  路過樓梯,南田洋子看著那正靠的很近說話的年輕男女,轉回目光「明先生,我怎麼覺得阿誠先生比你這新郎官還要高興呢?」

  明樓眼眸一挑,也瞧見了那對年輕男女,溫文有禮「南田課長,我也覺得你好像比我還要不高興?」

  南田洋子轉眸「據我所知在巴黎的時候他們也相處的不錯。」

  「那是因為桃夭所有的情緒只在我的面前顯露。」明樓依然微笑「阿誠對她而言只是朋友,怎麼能對朋友無禮呢?」

  藤田芳政知道明樓嘴很厲害,今天並不打算領教。

  一席宴,賓客盡歡後便曲終人散。

  「爸爸,真的不住家裡嗎?」桃夭挽著武田,不捨得他走「就住家裡好了,家裡有客房。」

  「哪有女兒剛出嫁,岳父住就家的道理。」武田執意要走「我去你藤田伯父家裡住也是一樣的,放心好了。」

  「那爸爸能待幾天?」桃夭還是不鬆手「明天我們……」

  「我明天早上就走。」武田就是來參加一下她的婚禮的「得空讓明君帶你們來天津。」

  「那就要南田課長准我假了。」桃夭趁機說「我要請十天半個月。」

  「美智子。」武田阻止她「別為難洋子,工作要緊,等沒有這麼忙了,你再來看爸爸。」

  桃夭雙手挽住他胳膊,靠住他「爸爸……」差點哭出來。

  武田抬手摸摸她的發「給爸爸打電話。」

  「嗯。」

  武田拉過她的手交到了明樓手上「我就把她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待她,疼惜她、愛護她、容忍她。」

  「我會的。」明樓握住了她的手。

  武田也對桃夭說「你也要尊重明君、服從他、好好服侍他,盡到一個妻子的本份,努力做一個好妻子。」

  「嗯。」桃夭哽咽。

  武田看看二人「得空帶明瑞來天津。」

  明誠抱著他,明瑞向武田伸手「外公!」

  武田摸亂了他的發,轉身走向等候在後面的藤田芳政。

  「爸爸——」桃夭想追他。

  明樓拉住她雙臂「桃夭,沒事的,我們得空就去天津看他。」

  南田洋子看著桃夭哭泣的模樣:她的確冷酷無情,對權力與榮譽汲汲,但此刻這對日本父女也讓她感動。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家裡亂成了一團,阿香和阿秀都忙著打掃。

  桃夭也在『打掃』,打掃樓下他們活動的區域是否有不正常的電子儀器信號。

  三人都在明樓書房裡。

  「累死。」桃夭關掉了機器,上一次的婚禮她借著有孕早早就自己睡覺去了,哪像這次鬧的這麼久「阿秀這丫頭啊還得再培養。」

  「這個不難,交給阿誠吧。」明樓也鬆開了領結「不是大辦也這麼累。」

  「最近還有什麼具體任務嗎?」她和那位英國紳士的約會很快就會結束了「對了,阿誠,這二天我有一批貨要走水路,具體的時間和安排會有一位章先生聯繫你,他是洋行裡負責四處查帳的先生,林錫章,不過做起有些事來他就是章先生了,這批東西要是能順利運達目的地,他們應該能過一個稍微像樣一點的春節。」

  「好,我一定給你辦好。」明誠今天也很累,本來是很高興的,結果三個日本人一來就是心累了「時間不早了,既然沒有查出什麼,大哥大嫂,晚安。」曖昧一笑。

  還不等桃夭反駁。

  書房的門就敲響。

  明誠正好開門「阿秀?怎麼了?」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明瑞少爺又犯渾了。」阿秀手足無措「大小姐都管不住他。」

  「怎麼了?」明樓起身的更快。

  於是三人出了書房就往二樓。

  明鏡房間。

  「不要,我要和媽媽睡,我今天就是要和媽媽睡!不要,不要,不要和姑姑睡,和媽媽睡!」

  還沒到門口,桃夭就聽見兒子高分貝的聲音。

  桃夭急步上前「明瑞——」

  明瑞穿著兒童睡衣正赤足在房間裡躲明鏡的抓捕,看見媽媽過來立刻撲過來了,抱住她的腿「媽媽,你今天也和我睡,我要和你睡!」

  明誠在後面竊笑。

  「好吧。」桃夭倒答應了「今天爸爸媽媽和你一起睡。」他這麼大還沒同時和父母親近。

  「不要,我就和媽媽一個人睡。」明瑞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爸爸年紀大了可以自己睡,我還小,得和媽媽睡!」

  這回後面明誠、阿香、阿秀都撲哧笑出聲了。

  這小坑爹貨!桃夭襯底無語了。

  明鏡有些覺得明瑞不是無理取鬧,他就是故意的「明瑞,今天你還是姑姑一起睡;你看今天爸爸媽媽大喜,你和媽媽在一起,還不要爸爸,爸爸萬一不喜歡媽媽了可怎麼辦呢?」

  「這有什麼!」明瑞突然拍拍胸膛「還有我啊,就算沈爸爸和明爸爸都不喜歡媽媽了,媽媽還有我,以後我長大了就和媽媽結……」

  「我覺得明瑞今天還是和我睡。」明樓拎抱起他「讓媽媽一個人睡,如何啊?」

  「不要,我要和媽媽睡……」不過他的抗議都被明樓的強權壓制。

  「大姐,休息吧,今天您也累了。」一把抱住掙扎的明瑞「桃夭,你也休息吧,明瑞就交給我了。」

  「我們累,你不累嘛!」桃夭不同情兒子被鎮壓了「你先去洗澡,對付他我還是有些本事的。」

  明瑞有些傻眼了「媽媽……」裝委屈裝可憐。

  桃夭微笑:小樣,還搞不定你嘛,敢毀她新婚之夜,小子,給我等著!

  四歲的明瑞童鞋這件事情一直被桃夭報復到他新婚之夜才算完,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

  新房。

  明瑞已經睡熟了,只有明樓這邊半盞床燈亮著。

  「戒指什麼都不算結婚禮物。」明樓換了睡衣,拿著一個木頭盒子「這個才是我送給你的。」

  桃夭看著不太華麗的木盒子「這裡面是裝著什麼?」搖搖,聽不出來;盒子做工是考究,不過真的不華麗「首飾盒?」猜不到,於是打開。

  叮叮噹當的聲音立刻響起。

  是音樂盒。

  她完全沒想到,而且細細聽這個音樂,很熟悉,但是好像又有些音又不對「紅梅贊?不會吧!」這首曲子這時候怎麼會出現?

  「你在巴黎總是哼這個曲調,沒有音譜,可能是有些音不對。」明樓一直記得。

  「紅岩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桃夭輕唱起來「紅梅花兒開,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萬朵,香飄雲天外,喚醒百花齊開放,高歌歡慶新春來新春來……」

  「寫的真好。」明樓聽懂了詞句裡的喻意,那是革命者在戰火紛飛的崢嶸歲月中不畏生死,為了美好的明天能戰鬥到最後一點力量「這是寫給誰的?」

  「寫給你們所有人!」是寫給江姐的,但也是寫你們所有人的「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句『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再唱一次!」他想聽,雖然她唱的不專業,更沒有音樂,但是真的很想聽。

  「紅岩上紅梅開,千里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翌日。

  「大姐,喝茶。」桃夭還是按舊法給明鏡奉茶。

  明鏡端坐,接過她的茶,喝了一口「從今兒起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明家人了,明家家規森嚴但我相信你都能做到,只一條你要牢牢記住,決不能做有悖國家、民族的事。」

  她鄭重承諾「是。」

  明鏡從阿香手裡接過一個錦盒「這個是我母親留下的,我們雖不是長房,但此物也是我祖母傳于我母親的,如今給你也是應當。」

  桃夭接過,打開錦盒,裡面是一枚非常漂亮的祖母綠戒指「多謝大姐。」

  明樓伸手扶起桃夭。

  南田給她二天的假期,桃夭利用這二天將自己所能告訴英國人的東西都告訴他了。

  幾天後。

  她起床時,身邊人已經準備好了。

  「怎麼不叫我?」

  「看你睡的這麼香,不忍心叫你。」明樓今天能晚點去辦公室,所以並不是以往正式裝束「休息的二天你一點沒休息。」全部耗在那台密碼機上了「後面又天天九點才到家。」

  「德國若能早點消亡,日本是無法和全世界為敵的。」她當然希望能加快德國滅亡的腳步,但僅憑一人之力不知效果會如何「其實英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雖然破譯了這種密碼但是戰後沒有公佈,而是用來加強他們自己殖民地的管理,真是不要臉。」不過歐洲現在也是主要戰場,能消滅更多的法西斯都是好的。坐起身「最近也不知怎麼了,總是覺得累。」

  「那要不要去看看醫生?要不這樣,明家自己就有相熟的醫生,我讓她過來給你瞧瞧。」明樓也覺得她臉色不好「得把你身體養好了,錯失明瑞孕育時期,你得彌補給我。」

  「抗戰勝利前我可不打算要孩子。」她才不要再挺個大肚子工作「有明瑞挺好。」

  「他一個人也太孤單了。」明樓知道她是怕影響工作。

  「那你早點回來陪他。」桃夭起身,走向更衣室。

  二人一起下樓,走向餐廳。

  明鏡和明誠都已經在了。

  「早啊,大姐。」

  「大姐,早。」

  夫婦二人打招呼。

  明鏡好像在看信「早。」

  明誠吃了一半的粥「早,大哥,大嫂。」

  「早。」與阿誠招呼。

  「爸爸,媽媽早。」明瑞已經吃完,坐在後面沙發處玩著華容道。

  明樓讓桃夭先坐,抬頭看見寶貝兒子「嗯,乖。」然後落座。

  明鏡還在看信。

  明誠倒把一份報紙遞了過來「這是今天的中華日報。」

  桃夭瞧出明誠嘴角的一點小心機,不言語。

  明樓接過「汪主席的和平大業是唯一贏得這場戰爭的法寶。」念著頭條。

  阿誠低頭似只專心吃他的早飯「誰寫的,這麼無聊。」

  明樓聲音有些高三度「你不知道是我寫的?」故意的。

  惹得明鏡蹙眉。

  「明知道是坑還要跳,自作孽怎麼破。」桃夭自喃,搖頭。

  明鏡斜了他一眼。

  明誠對桃夭「誰說不是啊。」

  明樓左右看看,柔聲說「他們主編胡先生親自登門,請我給他們報社寫一篇社論,推不掉。」

  「不務正業!」

  明誠和桃夭異口同聲吐槽。

  明樓瞧瞧桃夭,又瞅瞅明誠,放下報紙,靠近明鏡幾分「大姐啊,咱們家的孩子越來越沒規矩,您不管管?」

  明鏡裝的萬般無奈「我連你都管不了,我還能管誰?管你媳婦,你捨得?」

  桃夭咬了一口小麻球:敢舍就讓你睡書房!

  明誠放下湯匙,做了個賣乖的表情。

  「又是我的錯?」明樓放下報紙。

  其餘三人皆笑。

  明鏡想起「哦,對了,這也快過年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家裡花花草草,窗紙貼花倒還有,可這其他東西還是要準備的;桃夭啊,這事我就交給你了,你現在是明家大少奶奶,這些事該你負責的。」

  「是。」桃夭無發推脫「不過大姐,我也才剛來,家裡很多事項也不清楚。」用手肘碰碰丈夫「你把阿誠哥借我幾個小時。」

  「合轍又累我?」明誠夾了一塊油餅「你啊,這是給大哥報仇來了。」為了剛才的事。

  「誰讓你欺負他了。」她不否認「登記那天我就告訴你了,除了大姐,沒人能欺負我老公!」

  「嫉妒了啊。」明誠咬著餅。

  明樓笑起「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沒規矩,現在大姐不管,還有你大嫂管!」可算有人疼他了。

  「知道結婚的好處了吧。」明鏡笑言「你要是早點結婚就少被欺負了。」

  「那可不行,早點結婚娶的肯定就是那位小姐了。」桃夭噘嘴「大姐,你心裡到底有多喜歡這個前准弟妹啊。」

  明鏡白她一眼,態度嬌嗔「別胡說。」

  明樓轉移話題「明台回家過年嗎?」

  說起這事明鏡有些失落「前二天哪,發了封電報回來,說是留在港大過年了。」

  明誠和明樓交換了眼色。

  「這兵荒馬亂的我也沒打算讓他來回奔波。」明鏡還是心疼小弟。

  明樓同意「這樣也好,正好趁著假期可以補習一下功課;下個學年啊,我想讓他參加巴黎大學的研究生考試。」

  明鏡十分同意。

  「大姐,說起這事我也想和您說一下明瑞的啟蒙。」桃夭對他們哄騙明鏡有幾分看不上眼「明瑞都已經四歲多了,原本倒是燕萍教他一些東西,可現在……我對上海也不熟,而且我覺得上海的治安也不好,您看您能找一位啟蒙老師嗎?不用駐家,最好是女老師,年紀到無所謂,每天就來四五個個小時,不僅可以教導明瑞,也可以照顧明瑞好讓您做自己的事;明樓和我都忙,也沒空帶孩子,您也有明氏集團的事務要處理,當然人品是最重要的,反正教教小孩子,學識一般也可以,工錢我來出。」

  「哦,對哦,明瑞的啟蒙就在眼前了。」明鏡怪自己疏忽了「光顧著明台就把明瑞忘記了,這個嘛我來找,是得找個可靠,也要學識好的,啟蒙也很重要的,不能讓我們明瑞被教壞了;還有啊,以後不要說什麼工錢你付,我們家現在就明瑞這一顆獨苗,我還能虧待他啊?!得找既可靠學識還得好,我待會兒就打電話。」

  「謝謝大姐。」桃夭感激。

  明樓夾了一塊油餅給她「多吃點,你最近臉色不好。」

  「嗯,那個汪家財產要怎麼辦?」桃夭喝了一口粥「唉,我也不知道爸爸從哪裡知道汪家的事,他竟然和病人計較。」

  「說起你爸爸,雖說是日本人,可對你真是好。」明鏡對此事保留態度「不過先說好汪家東西我可不要啊。」

  「汪家的財產一部分是他們自己賺來的,但是有很大一部分是汪芙蕖巧取豪奪得來的。」明誠做了一些調查「明家的事不是特例,好多人家都被他弄的家破人亡,如今他被鬼上身也就不足為奇了。」

  「鬼上身?」明鏡可沒聽說過。

  明誠點頭「整天瘋瘋癲癲的,說這個要殺他那個要殺他,人也形容枯槁;大哥上次就見到過。」

  明鏡轉頭「你去看那個人做什麼?」

  「總是老師,他不仁,明樓也不能不義。」桃夭替他說話「更何況萬一有個什麼,他是肯定不能去的,就當提前送過了。」

  明鏡瞧瞧他們三人:這鬼上身肯定和他們脫不了干係「不過汪家的財產也的確不能還給汪家,這是桃夭父親送的結婚大禮,這要送回去桃夭也不好交代,而且活該他們有此惡報!要不然他們巧取豪奪的那部分能送些回去就送回去,他們自己的生意就歸入桃夭名下的洋行,明樓你看這樣可好?」留在桃夭手裡說不定能有更大用處。

  「可以。」明樓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些巧取豪奪的不能全送回去,還是得有我們的份額,少一點沒關係,得有,這樣我們也可以解釋說桃夭實在太忙,所以請原來的商家一起經營。」

  「也可以。」明鏡同意。

  桃夭喝完粥「時間不早,我得上班了。」

  明鏡朝明樓看看。

  明樓會意「阿誠,我今天沒那麼早去辦公室,你送送桃夭。」

  「莫林回天津要多久?」阿誠順口一問。

  「他可能要過完年才能回來,他媽媽病了。」當然不是真生病了,而是去辦事;桃夭起身「明瑞,媽媽走了啊。」

  「媽媽,再見!」明瑞正玩的興致高昂。

  「大姐,我上班了。」桃夭向明鏡。

  明鏡點頭。

  「走了啊。」對明樓說。

  「今天我去接你下班,免得南田總是不讓你回家。」明樓也發現了她回來的時間有時比自己還晚「那些密碼幾天之內又破譯不了,真的破譯不出就不讓回家啊。」

  桃夭眨眼「那你把我調76號情報處做處長啊,我就天天準時回家照顧兒子。」

  明鏡斜眸「這個倒可以考慮。」

  「大姐!」明樓求饒。

  明誠笑著說了一句大姐大哥慢吃起身準備車子去了。

  明樓見二人都走了才問「什麼事啊?」

  明鏡拿出剛才的信「桂姨來信了。」

  明樓臉上浮出一絲為難,接過信,打開。

  「說是她在鄉下的日子啊實在過不下去了。」明鏡也是同情她。

  明樓略看了一下信「她想回明家?」

  明鏡點頭。

  明樓折起信「那您的意思呢?」

  明鏡歎了口氣「桂姨畢竟在我們家做了那麼多年工,你看,能不能幫我勸勸阿誠?」

  明樓覺得大姐這個想法不可能做到。

  「她畢竟是阿誠的養母,他們倆的關係……」有沒有緩和的機會?

  明樓別頭擺手「我看不可能。」打破了大姐的幻想。

  明鏡惋惜。

  「阿誠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明樓直接了當「這件事情,我看誰勸他都是不能答應;您看見了的有時候桃夭對明瑞稍微嚴肅點,他都不高興,足見在他心裡當年的事情根本沒過去。」

  明鏡也無可奈何「當我沒說,吃飯吧;那個啟蒙老師的事情,你也留心點,自己兒子的事沒小事的。」

  「是。」明樓聽得進這話「可要找個好的真的不容易,這事也不能太急。」其實他也有想過,只是桃夭今兒說出來了。

  「桃夭今早說了就代表她根本不想把明瑞送去日本人的那些啟蒙學校。」明鏡提醒他「你可別辜負了她的好意。」

  「是,大姐。」明樓放下碗碟,見兒子也吃完了「兒子,爸爸給你讀會書,要不要?」

  「要,今天繼續說西遊記,好嗎?」明樓用西遊記收服了明小朋友「上次說到齊天大聖被壓五指山。」

  明鏡瞧著空空的餐桌,但心裡還是暖的,這家多了二個人多了更多的歡樂。

悠于 2016-8-8 13:58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1940年2月7號。

  特高課。

  汪曼春終於查出是什麼人強奪了汪家的財產,是日本軍方的人,所以她才直接來找南田了「南田課長,為什麼會這樣?我叔父已經病成這樣,你們還要拿走他的財產?!你曾說過他也是帝國的朋友。」

  「汪處長,只能說你叔父病的太不是時候了。」南田坐著,對汪曼春的激動不掛心「他這一病,財政司所有實權都落在了明樓先生的手中,他又對明樓說了那些話;你說的對你叔父是帝國的朋友,可明樓先生也是帝國的朋友,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這朋友也有親疏遠近,不是嘛。」

  「也就說我叔父病了,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嘛?」汪曼春想起了明樓對她說過了,他們對日本人而言是沒有什麼情分可講的「可是我沒病啊,我還是可以為你做很多事的。」

  「是的,汪處長,我十分看重你的存在。」南田拿出一份檔「以後還有很多工作需要你來完成。」

  「那麼,您現在這麼對我汪家,就不怕我心寒嗎?」汪曼春拍住自己的胸口。

  「看來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南田無奈「明樓先生現在不僅是大日本帝國的好朋友,更是武田將軍的乘龍快婿,你叔父為謀奪明家的財產,竟然說出讓你假懷孕的話;我相信任何一位父親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更何況他還是一位日本陸軍少將!」

  汪曼春楞了一下「乘龍快婿?什麼意思?我師哥他……」

  「一月二十八號是武田美智子小姐的生日,也就是在那天藤田芳政先生和我一起去了明家參加了明樓先生和美智子小姐的婚禮,婚禮的人不多,但是足夠溫馨,那場面看了讓人感動,新郎官也是非常高興哦。」南田洋子為她遺憾「你沒能看見,真是太遺憾了,畢竟是師哥嘛。」

  「她有丈夫!」

  「她和沈西林的婚姻已經消失,東華洋行都已經在分割中。」南田洋子覺得她這個76號情報處處長真是相當不稱職「今兒是農曆的除夕,她來上海已經有好些日子了,一直住在明家,現在更是理所當然的明家大少奶奶,明家新的女主人。」

  「不可能!」汪曼春猛的拍了桌子「不可能的,師哥怎麼會娶她?師哥根本不愛她!不可能,她說過不會回頭,師哥也不會娶一個嫁過的女子!而且明家有家規,不能娶外族女子!」

  「我是不清楚明先生對妻子究竟是什麼樣的想法,但是這本源氏物語在明先生的床頭已經擱了十多天了。」南田洋子還記得這個典故。

  汪曼春顧不得汪家其他人要她拿回財產的事了,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南田洋子勾起嘴角:武田要明樓更加倚靠他,故意為之。

  ……

  汪曼春走出特高課卻看見了明樓的車。

  車窗是打開了的,有人正對車內人說話,看說話人的背影就知道是傅桃夭。

  「可別太晚,不然大姐又要說你不在乎明瑞了。」明樓叮囑她「今晚還是除夕,是你在明家過的第一個除夕。」

  「知道了。」桃夭點頭「你也一樣,別我回家了你倒還被事情牽絆著;阿誠哥,小心開車哦。」

  明樓搖上車窗。

  桃夭轉身,如往常一樣準備走入這棟森嚴的小樓。

  但是沒想到汪曼春出現在了她對面。

  看來是查出汪家財產的去向了「汪處長,來見南田……」但還是不打算與她撕破臉。

  汪曼春下一秒的動作是掏槍拉動槍栓,大步上前對準了她的頭。

  但是她是在特高課,而且很多人都還知道桃夭是誰,汪曼春的舉動立刻讓警戒的士兵也舉槍。

  桃夭似驚懼的退了一步。

  汪曼春緊逼一步。

  「室長!」有也上班的同事看見了她。

  「放下槍!」士兵大叫著「如果你不放下,我只能擊斃你!」

  明樓的車本來要發動的,可這一下明樓叫住了阿誠。

  汪曼春緊盯著眼前這個女人,她終於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了:厭惡!她從第一次看見她開始就無比的厭惡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女人什麼都有,容貌、頭腦、背景、權勢、還有男人!她汪曼春在外人眼裡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但其實她什麼都沒有,愛情、家庭,親情,女人所渴望的她都失去了,只有滿手的血腥和夜晚獨眠的孤寂。

  「放下槍!」士兵再度大叫。

  桃夭沒有說話。

  「你知道我的性格,也說過你自己不會回頭!」汪曼春的手指就在扳機上「你自己有丈夫為什麼要搶別人的男人!」

  桃夭還是不說話,現在說任何話都只會刺激她,她只是退步。

  汪曼春卻不容她退,抬手就是一槍打在她腳邊「你再退我就直接打你的腿!」

  槍聲在特高課外刺耳響起。

  士兵也想開槍,卻被人一把握住槍身,阻止了他開槍。日本兵轉頭,見是最近一直來送夫人上班的那位明長官。

  圍觀的人多了。

  「汪處長,有話好好說。」有人勸她。

  汪曼春根本不聽,只舉槍對準桃夭「武田小姐,你怎麼說呢?」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桃夭強撐起一些微笑。

  「說的好,武田小姐果然是以中國人的身份長大的。」汪曼春譏嘲「既然懂得中國的道理為何非要逆天下之大不韙?」

  「天下?」桃夭垂眸「如今這天下都是帝國的了,成王敗寇。」

  「你說什麼?誰是寇?!」汪曼春聽明白了她的表述「我現在一槍打死你,大不了賠上自己的命……」

  「曼春!」

  熟悉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汪曼春轉頭。

  也在這個時候有人劈向她的手腕。

  那把槍落地。

  汪曼春吃疼,捂住了手腕,轉頭想發怒也因看清對方是誰而無法動作。

  是高木。

  「沒事吧,武田室長。」高木與她已經挺熟的了。

  「謝謝高木君。」桃夭向他前傾身體「沒事,我很好。」

  汪曼春不由看向了南田所在的辦公室窗戶,更不由看向在一旁的明樓。

  高木驅散人群。

  桃夭走向明樓「我言而失信,所以這次交給你處理;明長官,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因你前女友的問題而無比難堪,如果你處理不好,我會讓爸爸處理此事的。」看也不看他。

  「桃夭!」明樓拉住她手腕。

  桃夭卻甩開手「我上班遲到了!」徑直走向大樓。

  高木看了,只是讓人將槍撿起交還給了汪曼春,也什麼都沒說離開了。

  她沒有去關心明樓會如何處理汪曼春,她只是來自己的辦公室正常上班,將自己投在更多的公式、數字、密文、明文中,在忙碌中淡化所有的情緒……

  「這個數值不對。」忙的連午飯都沒有顧上吃「山下小姐,如果你連最基本的數值都無法核對準確,我建議你申請調職比較好。」這都第幾次了!

  被她訓斥的山下慧子低著頭「對不起,室長,真的很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而是你認真的工作成果。」桃夭放下錯的資料「出去再核算一遍。」

  山下慧子離開。

  桃夭背靠在椅背上,閉目:沒多久就聽到了開門聲和腳步聲,但並不睜眼,摸索的拿桌上的杯子,知道這個距離其實摸不到。

  但果然杯子被人推了過來些。

  她便拿起杯子,睜開眼準備喝茶「課長……」起身。

  南田洋子微笑「第一次聽見你責備屬下。」雖然掩藏的很好,但還是露出了情緒。

  桃夭放下茶杯「山下小姐的工作態度是很好,但是她的能力還是有些欠缺,抱歉,我急躁了些。」

  南田洋子手裡拿著一份檔「我知道今天你心情很糟糕,所以特意拿一個好消息給你。」遞給她。

  桃夭打開。

  「因為你的功勞,我們在湖州、衢縣剿滅了軍統在那裡的地下組織。」南田洋子洋洋得意「還剿滅了常熟附近的一支共/黨所謂的抗日小分隊,共殲滅十四人,這都是你破譯了敵方密碼的功勞。」

  檔裡詳細說了這幾次行動的過程,桃夭沒仔細看,合上。

  南田洋子覺得她沒有高興「你的工作如此有成效,不高興嗎?我相信就是武田將軍也會很高興的。」

  「區區這樣的小事我父親是絕對不會高興的。」桃夭將檔遞回「如果我的價值只是軍統的2個地下組織和14個農民,我真替自己悲哀。」

  「我當然也希望你的價值可以超過你在天津的所為。」南田洋子接過文件「只是千萬不要操之過急,身體也重要。」

  「謝謝課長關心,我的身體很好。」桃夭微笑「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想繼續工作了,以證明我的價值不止如此。」

  「那就靜待你的好消息了。」南田洋子要的就是她這個態度。


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汪芙蕖死了,並不是死在明台的槍口下,而是死在了自己的驚懼裡,瘦如骷髏,面容扭曲,痛苦至極而亡,就好像是真的被厲鬼索命而死。

  前二天明台就查到了汪芙蕖的現狀,所以更改了計畫將另外一個附逆為奸的傢伙提上了刺殺日程。

  「看來悅芙閬的那桌酒菜也用不上了。」明誠將這個消息告訴明樓的時候也是相當高興的「據說他死的極為淒慘。」迴光返照的時候聽聞他所以的財產都被日本人送給了明家,破口大駡日本人無情無義,吐血而亡。

  明樓為了安撫汪曼春,答應陪她吃年夜飯,沒想到汪芙蕖現在死了,汪曼春就算再不情願也是要回去了「桃夭是說不會活過今年,明台那邊?」

  「應該會準時行動。」明誠有些欲言又止「大哥,我得到一個消息,章先生的貨是順利運達各個地點了,但是有一個點用的聯絡密碼是桃夭曾破譯的一種,去接貨的人犧牲了大半。」

  「怎麼會?」不是讓他們發送這種消息不要再運這種「其他人?貨呢?有沒有被日本人拿到什麼證據?」

  「沒有。」明誠得到了消息「章先生走這個貨是老手,不會給日本人留下證據;其他人將貨接走了,但留下阻擊敵人的小隊全軍覆沒,說是負責傳遞消息的人是個新手,誤用了這個密碼。」

  明樓蹙起了眉頭。

  明誠知道這一支小隊也許不算什麼,但是對他們這些人是個很大的打擊,特別是桃夭,密碼是她破譯的「並不是我們這邊的錯,是意外……」

  「這應該是可以避免的意外,其他地方同樣接貨怎麼沒有這種意外?!」明樓對這種意外不滿「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她。」知道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增加了她的壓力「派人加強家裡的保護,特別是對明瑞的,汪曼春對她們恨之入骨,她動不了桃夭說不定就會拿小的開刀。」得防著點。

  「是。」明誠不敢大意「那待會兒要不要去接她下班?」莫林還沒回來。

  「看情況吧。」不一定她就能早回家。

  ……

  汪家大宅。

  雖然汪家的產業被奪走了,但這間大宅並沒有立刻被收回。汪芙蕖死在除夕,汪家此刻豪奢的大宅完全是一付頹敗的跡象。

  很多人都知道汪家破敗了,也不敢再登門,以前門庭若市的場面完全被門庭羅雀取代。而汪家的那些人不想著振作卻為了僅剩的那些金銀之物吵鬧著。

  汪曼春孤零零的坐著靈堂上,呆呆的望著那口棺材:都是因為明鏡!如果她沒有去蘇州,沒有誤入那間該死的古玩店,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武田弘一就沒法子抓著這件事威逼師哥娶他女兒,也就不會有日本人棄叔父的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明鏡!

  所有的,所有的,都和明鏡有關!

  想起明樓什麼都不說,任自己埋怨、惱怒的模樣,她覺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他任由自己發洩就是一句也不解釋的樣子……汪曼春抓緊了胸口,她本來就有心痛病,現在更心痛了:師哥!

  她覺得他是有原因的,所以放棄了惱怒,去向特高課的人打聽,高木告訴了她武田弘一用的那些手段,汪家的財產也都在明樓和他新婚妻子傅桃夭的名下了,這是武田送給他們夫妻的結婚禮物。

  不是師哥有心負她,還是因為明鏡!

  全部都是因為她!

  「曼春,曼春!」突然她那些個小嬸嬸和堂兄們驚恐的沖了進來,喊她。

  汪曼春回神:發現竟有一隊日本兵荷槍實彈的走入了靈堂,看起來可不像是來祭奠的。

  「你們是什麼人?」她強撐精神。

  為首的日本軍官是個中尉「我們是憲兵隊的,奉青田崛一先生的命令請你們離開明家的家宅!」

  汪曼春一愣「你說什麼?這是我們汪家的房子!」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請你們立刻離開這個花園,馬上離開,特別是那口棺材。」日本軍官蠻橫的一指「青田先生說了,既然是武田將軍送給武田小姐的結婚禮物,就不該沾染晦氣!請你們馬上離開!」

  武田弘一!

  他到底有多少能量,總是將手伸來上海!?

  混蛋!

  日本軍官見汪曼春晃神,抬手一揮「將他們全部都趕出去!」

  「誰敢!」汪曼春拔槍朝天就開了一槍。

  汪家其他人嚇的連忙縮頭閃躲。

  日本兵可不吃汪曼春這一套,他們的槍口也對準了汪曼春。

  汪曼春的堂兄見事情不對,想來想去只有給那個人打電話,希望他念在與汪曼春的舊情上不要這樣趕盡殺絕,偷溜去打電話。

  ……

  明誠接到電話立刻向明樓彙報。

  明樓想了一下,還是親自去英雄救美了:如果76號現在換一個情報處處長也挺煩的,讓有用的在該在的位置上,或者讓無用的人在不該在的位置上效果也許是一樣的。

  等他趕到汪家的時候,汪家的人都已經被趕出來了,包括那口棺材也被日本人扔在了花園裡,淒慘的不得了。

  大概他們知道汪曼春是誰,所以只是將她綁住,並沒有傷害。

  「明長官,救命啊……」汪家一家大小都朝他跪下了,眼淚汪汪的祈求他伸出援手。

  「師哥……」汪曼春在最孤立無援的此刻看見了他,這個殺人無數滿手血腥的女人也落下淚來了。

  明誠倒認識那位元中尉「這是,怎麼了?」

  「我們也奉命行事。」日本中尉無奈的說「不過老實說,武田將軍雖然遠在天津,但他在上海有很多朋友,一個電話能知道很多事。」

  明樓知道是汪曼春早上在特高課的舉動被人回報給了武田,他沒有下令弄死汪曼春是給南田洋子一個面子,但他也不會輕饒了敢對他女兒拔槍的人「中尉先生,可今天是除夕夜,汪家又有長輩過世,可不可以通融一下,等過完年再讓他們搬。」

  中尉有些為難。

  「明先生是這座花園以後的主人,主人都這麼說了,也沒必要真的執行那麼嚴格。」明誠幫腔「而且我大嫂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她若知道這個,恐怕也要打電話回去和將軍不高興的。」

  那中尉覺得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他也沒必要堅持到底,反正都是他們中國人的事「好吧,不過一定儘快搬出去。」這是最後的底線。

  「沒問題。」明誠很善於和這些下級日本軍官打交道「我送送您。」

  中尉抬手,讓自己的人撤出汪家。

  汪家人都不由大哭起來。

  明樓鬆開汪曼春的繩子,看到這滿地狼藉和頹敗的景象,微微蹙眉:大廈已傾,猢猻各散,汪芙蕖縱然你曾經榮華富貴,如今又有什麼?

  「師哥……」汪曼春想說什麼,卻覺得胸口劇痛,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明樓手疾眼快,扶住倒下的人「曼春。」

  明誠回到汪家,看著這不作為的汪家後人,突然覺得汪芙蕖的後事該不會落到他們身上了吧。

  ……

  八點。

  「大姐,我暫時還不能回家,你們先吃吧。」桃夭給家裡掛了一個電話「不用等我。」

  「怎麼了?今天是除夕,你都不能回家吃飯?你們那個日本特高課都不用過節的嗎?」明鏡在電話裡很埋怨「明瑞還吵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發煙花,你怎麼可能這樣,不行,現在給我馬上回家。」

  「日本不過這種春節。」他們明治維新後就只過元旦,而戰時也不過年「我儘量早點回家,明樓回來了嗎?」

  「他也沒有,都不知道你們在忙什麼!」明鏡的不滿呼之欲出「明瑞給他辦公室打電話也說他出去了,總之你快點回家啊。」

  「好的,大姐。」她只能這麼答應。

  掛上電話,拿起杯子喝口水,那口冷水從她的口舌劃入,很冷。

  十四個人的性命。

  不想多想,很想說服自己戰爭總有犧牲,但有些犧牲應該被避免,如果是在和平時期她可以主要要求關禁閉、暫停手上的任務、如此真的過不去心裡的坎可以請辭,隊裡也有過這樣的同志,雖然不多;她總覺得不會這麼軟弱,因自己的失誤失去了戰友夥伴就更要堅持下來,從哪裡倒下就從哪裡站起來,要更多更好的完成以後的每一個任務,不讓戰友們的血白流。

  但在這裡她什麼都不能說,無法表露出來,不知該用什麼心情和表情去面對明樓、明誠。

  這是她的失誤,無法彌補的失誤!

  「室長,我們走了。」同事與她告別。

  「好。」微笑。

  他們都是人,是她的同事,卻也是她最想殺的人,她的戰友都是被這些人直接或者間接殺死的,現在殺害他們的人裡還多了一個自己。

  非常煩躁:怎麼會突然這麼優柔寡斷的,矯情!暗罵自己一句,穿上外套,拿了皮包,離開讓自己不舒服的地方。

  ……

  汪家。

  明誠讓人整理了靈堂,指揮汪家還剩下的人將汪芙蕖的棺材抬了回來,重新設靈;並請人送來了汪曼春一直吃的藥。

  明樓一直陪著她,就連汪家的人想和他說幾句話都被婉拒了。

  他們找不到明樓說話就找明誠,希望他能代替他們和明樓說說,將汪家的東西還一部分回來;明誠覺得他們話裡話外就透著這要是擱在過去,說不定他們就會做主把汪曼春給明樓做了小或者外室了,看來汪家是真的完全失勢了。

  樓上。

  「師哥。」想來後的汪曼春滿腹委屈將他抱住「師哥,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叔父對日本人忠心耿耿竟然落到這樣的下場!為什麼,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曼春,什麼都別想。」明樓拍拍她的肩膀「你這樣傷心對身體不好。」

  汪曼春就在他懷裡痛哭。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明台對他邊說這句話邊扣動扳機。

  A組順利完成任務,將那個毒蜂名單上的新政府某高官送下了地獄。

  因為是在法租界有名的西餐廳開的槍,所以事情很快就被人彙報給了76號,梁仲春緊急從家裡趕出。

  而76號的人知道汪曼春在汪家守靈,所以電話打到了汪家。

  明誠敲了門,走入,將事情告知。

  「她現在這個樣子能去現場嘛!」明樓動怒「而且這應該是行動隊的份內事,情報處處長需要出動嗎?」

  「不。」汪曼春搖頭「我也要去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日本人對我這樣無情,我就更該讓他們看見我汪曼春不是普通的女人,我雖然不會算數字,可是對付抗日分子,我的能力絕對不比任何人差。」強撐起來要起身。

  「曼春。」明樓拉住她「唉,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養好身體才是第一位,這樣,我代你去現場;那位也算是我的長輩,出了這樣的事,又是除夕夜,我這個副主任也該親自到場的。」

  明誠在一旁不敢多言。

  明樓起身,交代了汪芙蕖的二姨太,讓她好好照顧侄女。

  「師哥!」汪曼春拉住他的手「你待會兒還會來看我嗎?」

  「曼春,今兒是除夕,明長官也是要回去過年的。」家裡還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新嬌妻,人家怎能不回家。

  汪曼春拉住他不放「師哥,你怎麼說?我,還是傅桃夭!」她現在是最想要他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明樓握住她的手「曼春,我去現場,如果早我就過來陪你,但如果太晚了,你就好好休息;我過二天來看你!」

  「不要!」汪曼春不肯鬆手「我不能這樣放你走,那個女人除了有個厲害的父親又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師哥,你不是愛親近女色的人,為什麼她會有孩子?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都沒有孩子,你們在一起才三年為什麼你讓她有了孩子?」

  「曼春。」二姨太拉住她,讓明樓脫身「曼春,你心痛病是要多休息的,都已經這樣了,再難過又有什麼用呢?明樓還是念舊情的,他不會不管你的。」

  明樓歎口氣「師母,曼春就交給你了。」

  二姨太點頭。

  明樓轉身離開。

  「師哥……」汪曼春在後面喊聲淒厲。

  明誠打開房門,明樓背對她,走出。

  ……

  案發現場。

  76號已經將這裡封鎖。

  明樓獨身走入。

  梁仲春已經看過一圈,聽見小舅子討好的說了一句『明長官,您來了』便轉身「明長官?」怎麼來的是他而不是汪曼春。

  明樓看見被白布覆蓋的屍體,走入後,蹲身,揭開白布查看:腦門一槍,當場死亡。沉頭,故作悲憫:明台的槍法的不錯啊!

  「陶先生是您的故交吧。」梁仲春問,明樓能在短時間之內如此受器重,和這位陶先生的關係也分不開。

  明樓口吻沉重「是,忘年交。」

  「唉……」梁仲春幽歎。

  明樓起身,臉色十分沉痛「他們挑在除夕夜動手是想告訴我們,今後我們不會再有安生的日子過了。」

  梁仲春默默點頭。

  「死了多少兄弟?」明樓關心道。

  「行動組死了三個。」梁仲春立刻彙報「走廊上還死了五個保鏢,估計兇手至少是二組人,大堂和這同時開火。」

  明樓沉聲,走開幾步「有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沒有。」梁仲春如實告知「除了彈殼什麼都沒留下。」

  「就沒有人看見兇手的樣子?」明樓質問。

  這個梁仲春問過「餐廳的服務員說當時餐廳的客人太多,他們也沒有注意兇手的相貌。」

  通過這些明樓斷定「計畫縝密,手法專業,不留活口,這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的、蓄謀已久的暗殺。」

  梁仲春走向他「老實說,情況是不容樂觀,不過請明長官放心,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給亡者一個交代。」

  「梁處長,有決心是好的。」明樓似對他們期望不高「但是第一張多米諾骨牌被推到,接下來不知道該輪到我們中間的哪一位了。」

  「是啊。」梁仲春也明白上一次的暗殺恐怖似有重來之勢「絕不能讓這些人為所欲為,我一定會先找到他們的。」

  明樓點頭「那是。」停頓了一下「但最好不要讓他先找到你。」

  一句話讓本來附和討好的梁仲春高低眉現,與看不出表情的明樓對視。

  ……

  「老闆,栗子怎麼賣?」出了特高課,隨意走的桃夭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裡,看見有賣栗子的突然很想吃。

  買栗子的小販回答「一塊二一斤。」

  「給我一斤吧。」她是吃不多,不過可以帶回家與他們一起享用「大過年的,不回家吃團圓飯嗎?」

  「小本生意,賣完了就回家。」老闆給她秤了一斤,還多放了幾個「我這個栗子保證甜,小姐吃了好再來買啊。」

  「好。」桃夭拿出皮夾準備付錢。

  旁邊有人將一塊二放在了小販車子的一個檯面上「我請客。」

  轉頭。

  「這麼巧?」明台對她微笑「新年快樂,傅小姐。」

  「新年快樂。」她也微笑起「真的很巧,茫茫大上海竟然就這麼遇見了。」

  「是啊。」明台看著她「上海大小馬路千條,最終在一條路上相遇,看來我和你,還挺有緣的。」

  「遇見只是遇見,會否分道揚鑣還得繼續走下去才知道。」桃夭回避了他的目光:有緣?未必。

  這時小販稱好了栗子遞給桃夭。

  桃夭接過,對二人都說了一聲謝謝。

  二人一起離開。

  桃夭看他拿了行李,她剝了一個栗子先遞給付錢的人。

  明台一手拿著行李,所以用嘴咬脫了手套後,拿了栗子。

  「要回家過年?」

  「嗯。」明台吃著栗子「你呢?除夕夜不在天津,卻獨身在這裡買栗子?」

  桃夭一笑,拿出另一個剝了放入自己嘴裡「栗子栗子,勝利果實。」

  「你最近都在上海嗎?」明台問的無心。

  桃夭同他並肩走著「你不該問。」

  明台想起她的身份「我沒有要打探的意思。」

  「你經常請客嗎?」桃夭吃了一粒,又剝了一粒遞給他。

  「過去算是經常,不過很久沒有這樣了,因為很少有你這麼特別的漂亮小姐。」明台與她保持著距離「這是我的榮幸,更是緣分。」

  桃夭並沒有回答。

  明台發現她情緒不高「上次的檔後來救了多少人?」

  「應該不少吧。」她不知道「但也有很多人犧牲了。」繼續往前走「有些人犧牲時連名字都不知道。」

  明台聽聞過他們的很多事,雖然軍統裡對他們的評價有些都是負面的,但是還是能從這些負面的消息裡得出自己的結論「其實記得名字又如何,有些,就像我們,偽裝著自己的身份,隱藏著自己的姓名,或許有一天我們就會無聲無息的在這個世上消失,沒有人認識我們,也沒人會知道我們真正的存在過。」

  桃夭停了一下腳步。

  明台也停下「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與你說這些。」也許是被她的情緒所影響「我是不是很悲觀?」

  「話自心出,字字珠璣,句句箴言。」桃夭因為他的話反消散了心中的陰霾「你家世優越,其實完全可以走一條安適的學者之路,無法去歐洲可以去美國,至少那裡尚未被戰爭所侵;可你卻選擇留在了這裡,就如同你所言是隱姓埋名,出生入死,可你自問後悔嗎?」

  「當然不。」明台脫口而出。

  桃夭仰面一笑「這不就好了,不為了別人只為了心中這個不悔,刀山火海又如何?不過都是我腳下踩過的路而已。」淡淡溫文,卻蘊含無盡的力量。

  明台的悲觀被她輕鬆的話打散,看著她揚起的側面「我收回上次那句話。」那句你不像共/產/黨的話。

  二人又走出一段,正好是大光明電影院。

  「喜歡看電影嗎?」明台問。

  桃夭搖頭「不喜歡。」

  「為什麼?」明台和她便繼續走過去,女孩子不都是喜歡看看電影的嘛。

  「人生如戲,已經如此精彩何必再看刻意做戲的戲?」桃夭對這個真是沒興趣。

  明台往前走著「可如果有人想請你看電影,木蘭從軍,白蛇傳,你會選哪部?別回答,我來猜,一定是木蘭從軍,做為巾幗不讓鬚眉的你一定會選擇這種慷慨激昂,反抗侵略者的電影。」

  「花木蘭的結果並不好,她為國驅除外虜卻最終死於皇宮。」桃夭搖頭「怎麼替我選了個這種結局的?還是覺得自己最終是這種結局?我們果然不是一路的。」步伐快了一些。

  「那你喜歡白蛇傳?」明台立刻追去。

  ……

  案發現場。

  明誠走入。

  明樓和梁仲春也正好走出。

  「先生,時間差不多了。」提醒明樓。

  「陶先生家裡人怎麼樣?情緒好一些了嗎?」明樓派他去安撫陶家人。

  明樓點頭「一定要好好安撫他們的情緒,我看我還是去看看。」

  「先生,今天可是除夕,大小姐和其他家人都肯定在等了。」明誠阻了他一下。

  梁仲春也想到「是啊,明長官還是先回去,免得家裡人都等急了……」汪家的落敗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那你先去準備車吧。」明樓也不堅持了「梁處長,這裡就拜託你了。」

  梁仲春裝做不聽他私事的避嫌,只是他被他點名才有集中注意力。

  「出了這種事情,日本人一定會問責我們。」明樓以副主任的名義叮囑「這種時候出一點點紕漏都會引火焚身,想想怎麼應付吧。」

  梁仲春住著拐杖「我明白。」

  明樓回頭看了一眼死者「陶老在今夜出事,偏偏汪處長家裡現在也出了一些事,她的情緒恐怕一時很難穩定下來,這段時間你要多辛苦一些了。」

  梁仲春覺得明樓還真是多情男人,這個時候還替汪曼春考慮,了然一笑。

  明樓上前「她做了多少,你做了多少,我和周先生心裡面都有數。」剛才警告過,現在又是給蜜棗的模式「你放心,不會虧待你的。」

  梁仲春也趁著這個時候馬屁,低頭哈腰「多謝明長官栽培。」

  「那我就先走了。」明樓做足姿態。

  梁仲春很是受用「明長官慢走。」

  明樓走出幾步,知道梁仲春在身後觀瞧,停住腳步,側身「梁處長。」

  梁仲春以為他還有什麼事忘記交代了「啊?」

  「新年快樂!」明樓簡短的說了一句。

  梁仲春一聽是這句話,立刻鞠躬「謝謝明長官,也祝您和您的家人新年快樂!」特別是武田小姐,哦,應該稱為明夫人。他在特高課也有朋友不是。

  「謝謝。」明樓淡淡回謝,轉身離開。

  梁仲春抬起身,臉上的笑意因明樓的好言而加深:現在有那位溫婉可人的明夫人在,汪曼春你就算得南田另眼又如何,副主任未必還會再敢明目張膽的偏幫,76號的實權,我們繼續走著瞧。
頁: [1] 2 3 4
查看完整版本: 《(偽裝者)桃夭宜樓》作者:皓月無影【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