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6-8-17 16:14
《(綜主希神)生命的祝禱》作者：無良的過客【完結】
文案：
地母不堪烏拉諾斯的殘暴，與小兒子克洛諾斯合謀將其重創。
烏拉諾斯不可言喻的部分軀體落入大海，愛與美的阿芙洛狄忒自浪花中誕生……
等等！讓我們把蝴蝶扔進去！
內容標籤：靈魂轉換 奇幻魔幻 異世大陸
搜索關鍵字：主角：洛伊 ┃ 配角：阿刻忒、阿芙洛狄忒 ┃ 其它：希臘神話
悠于 2016-8-17 16:17
舊世紀
第1章
卡俄斯的子孫從來涼薄。他們踩著烏瑞亞的屍骨，盡情狂歡，即使是蓋亞，也不曾對這位地母之子抱有絲毫緬懷的情愫。
阿芙洛狄忒自浪花中誕生，正是克羅諾斯成為神王的日子。這位愛與美的女神，被視為上天賜予新神王的賀禮。其烏拉諾斯最後的子嗣的身份，眾神諱莫如深，長久不曾被提起。
相較於魅惑了奧林匹斯的阿芙洛狄忒，與其一同誕生的生命女神，黯淡無光。
提起生命女神洛伊，即使是記憶的謨涅摩敘涅也只能憶起一個淺薄的影子。那似乎是一位瘦弱的女神，有著烏黑的長髮。哈！那頭長髮大約是眾神唯一能記住的了——似乎這位女神留給眾神的，只有烏黑的發頂！
她的容貌隱於陰影，不被記憶；她的聲音細如微風，不被聞及；她的存在微如塵埃，不被提起。任憑何等的美人，怯懦了，便失去了光彩。
眾神追捧者嫵媚風流的阿芙洛狄忒，放任與其同源而生的女神，躲在她們共同的神殿，無視她，好似她從不曾存在。
生命女神洛伊，愛與美的女神神殿中，最特別的裝飾，她最初的歲月——或許這不算是最初，誰在乎——在恐懼中度過。眾神嘲諷她「怯懦」，其實，她只是知道太多。
洛伊從來不知道，像阿芙洛狄忒那樣有什麼好。阿芙洛狄忒手無縛雞之力，周旋於眾多男神之間，不過是個高貴的娼/妓！阿芙洛狄忒樂此不疲！
神殿深處，最不起眼的角落，洛伊開始了一天的修煉。
卡俄斯的子孫從來恪守本職，跳舞的從不栽花，唱歌的絕不舞劍。他們熱衷於享樂，不知修行為何物。
一聽就知道，生命女神，優秀的牧師！
洛伊只能自行摸索，參照種種靠譜或不靠譜的「方法」，比如感知空氣中的力量，將之化為己用，比如將神力耗盡，調息恢復，比如令神力在體內流轉不息——她的神力確實有些微的增長。神的壽命無窮無盡，她或許有積少成多的機會。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她能抽取一株小草的生命，使之瞬間死亡，大概，一隻鹿也可以。然而，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游走於大地的怪物，都不是那般的柔弱而無害。
洛伊知道，以神力加持的軀體，可以開山裂石。可是，她不會搏擊，不懂得彎弓射箭，愛與美的神殿，沒有一件武器。
生命女神洛伊是個膽小鬼。她不敢走出神殿，不敢面對外面那個瘋狂的世界！
踏著清晨的微光，阿芙洛狄忒歸來，一身糜豔。
昏暗的神殿，因為主人的歸來，煥發榮光。那光將洛伊所在的角落照亮。瘦削的女神神色平靜，對此習以為常。
「哦~多麼美妙的一天！我的小洛伊~終日在這枯燥的神殿中，任光陰虛度！我可憐的妹妹喲~」阿芙洛狄忒的聲音永遠繾綣多情，「你真應該瞧瞧，瑞亞那張扭曲的臉！」
「你周旋於眾多男神之間，玩你的愛情遊戲。我知道，那是你的天性。但是，」洛伊皺起眉頭，「挑釁神後的威嚴，並非明智之舉。」
「你總是這樣憂心忡忡！」阿芙洛狄忒滿不在乎的笑著，「我們尊貴的神後陛下沒時間搭理我的。她懷孕了。神王的長子，被母親寄予厚望。可惜，他的父親不這麼想。那位陛下記掛著老神王的詛咒。他的內心，充滿了惶恐與暴虐。」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被談起的話題。我們不應該知道這個，更不該觸碰。」洛伊眉頭皺得更緊，說道。
「這裡是哪兒？奧林匹斯！」阿芙洛狄忒慵懶的張開雙臂，「這裡沒有秘密，對我沒有。即使藏在最幽邃的深淵，我阿芙洛狄忒也能將它找出來！」
「禁忌之所有成為『禁忌』，總有它的道理。」洛伊歎息著說。
「那不是很刺激嗎？謹小慎微只會令我們一無所獲，我可憐的傻妹妹喲~」阿芙洛狄忒搖搖頭，踮起腳尖，旋轉著，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晃進宮殿深處。
「及時行樂？」洛伊苦笑，「那會令我們一無所有……」
克洛諾斯吞下了他與瑞亞的長子。奧林匹斯的歡聲笑語似乎在那一刻停止，又在下一刻若無其事的重新開始。
神後的悲傷將奧林匹斯的最高處籠罩。無盡的甜言蜜語之後，克洛諾斯終於對滿面愁苦的妻子厭倦。他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他並非慈愛的父親，依舊有無數高貴美好的女神，被神王的榮光吸引，端著或優雅或魅惑的笑容，懇求他的垂憐。
終於，神後走出神殿，身著最華美的衣裙，描畫著最精緻的容裝。她已經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丈夫。
瞧啊，最尊貴的女神也只是男神的附庸，也要忍氣吞聲，也要強顏歡笑的過活。多麼可笑！多麼可悲！
終於，時光的瑞亞，又是那個高貴美麗的神後了。
歡聲笑語中，觥籌交錯間，時間之風拂過奧林匹斯的每一個角落。
神後的孩子一個個被神王吞食。這位最高貴的女神的笑容愈發的僵硬勉強。終於有一日，優雅得體的笑容再次出現，唇角的弧度，好似曾被最精准的尺子丈量。
那一日，阿芙洛狄忒帶回了兩位男神。年長的那個身材健碩，卻與奧林匹斯流行的肌肉虯紮有著明顯的區別。年輕的那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
風流的女神大約真的對新情人很中意吧。還在神殿的門口，她那修長美好的腿就攀上了年長神明的腰。
年輕的那個不自在的別開臉。
阿芙洛狄忒的笑聲如歡快的百靈鳥。她輕撫少年神祇仍顯稚嫩的臉，說了什麼，指向神殿深處。
少年神祇漲紅了臉，在年長者的哂笑中，循著女神的指引，走向神殿深處。
健美的少年那樣突然的出現在洛伊面前。他神情局促，努力展現友好。
怯懦的女神被這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神祇嚇到了。她猛地伸手一推。
大概是沒反應過來吧，頗有些肌肉的少年神祇踉蹌了兩步，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地。他的後腦勺磕在柱子上，發出「咚」的一聲。
已經做好逃跑的洛伊因這變故吃了一驚。雖非本意，但不得不說，這一推的結果給了她信心。
洛伊小心翼翼的靠近少年，輕聲問：「你還好嗎？對不起，我……我是說，你嚇到我了。」
少年齜牙咧嘴的捂著磕疼了的後腦勺，看著怯懦的女神，咬牙切齒的說：「如你所見。原諒我的無禮，如果知道這裡有一位如此嬌弱的女神，我一定會更加輕柔。」
少年扶著柱子站起身。洛伊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盯著他。
「或許我們可以重來一次，一個友善的相識。」少年擠出一個略顯刻板的笑，「我是普羅米修士，很高興認識你，生命的洛伊。」
洛伊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然，說：「……很高興認識你，聰慧的普羅米修士。」她的動作神態沒有一絲一毫的愉快，只有顯而易見的警惕。
普羅米修士努力勾了兩次唇角，終於無法擠出一個像樣的笑。他的後背還在一抽一抽的疼，提醒著他，眼前這個看似無害的女神的暴行。
「夠了！」普羅米修士煩躁的說，「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敢對你做什麼！我打不過你，好了吧？聽著！一會兒你笑著送我離開，假裝我們相處得很愉快。這就夠了！至於現在，只要不動手，隨便做些什麼！」
少年突變的畫風令洛伊吃了一驚，她沉默了一瞬，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可不想來這充滿肉/欲氣息的神殿！父親覺得我應該學著與女神相處，我也受夠了他們的嘲笑！」普羅米修士不耐煩的說，「你這樣羞澀靦腆的女神，恰好適合我這樣的初學者。就是這麼簡單！這本就是個糟糕透頂的選擇！」
「阿芙洛狄忒從不把她的情人帶回神殿。」洛伊指責的看著普羅米修士。
「啊哈！真是令人吃驚！腦子裡從來只有衣服、珠寶和情人的女神竟然還是一位好姐姐！我還以為她百無禁忌呢！」普羅米修士嘲諷的說，「你可真幸運，躲在姐姐裙擺裡的小女神！」
洛伊不悅的瞪著普羅米修士。
「難道我說錯了嗎？」普羅米修士狀似無辜的瞪大眼睛，那模樣，十分的討人嫌。
洛伊繼續瞪著普羅米修士，一言不發。
似乎洛伊這模樣討好了普羅米修士。他吐了口氣，說：「我真不理解你們這些女神。明明有著純正的血統，高貴的出身，強大的神職，神力也不弱，卻一個個的，在沒玩沒了的享樂中消耗漫長的生命，整天只想著攀附男神。啊，是的，你和她們不一樣，你連門都不敢出，膽小鬼！」
洛伊勾起唇角，笑容清甜。
「你笑什麼？」普羅米修士敏感地問。
「啊——！」刻薄的少年再次被打倒在地。
洛伊一腳踢開他努力撐起身體的胳膊，居高臨下，說：「只敢和我這樣的膽小鬼女神相處的你，又算什麼呢？」
第2章
帶著流血的嘴唇，普羅米修士走出阿芙洛狄忒的神殿。天知道，洛伊那一記鐵拳，差點兒沒把他的牙打掉！
「她太激動了，現在有點兒害羞。」普羅米修士靦腆的解釋。天啊，大約沒有比他更倒楣的受害者了，竟然要為兇手解釋！但是，該死的！他「必須」和那個粗暴的女神愉快的相處！
「這我可從來不知道。」阿芙洛狄忒無辜的說。
送走了兩位男神，阿芙洛狄忒興致勃勃的找到洛伊。這位風情萬種的女神說：「怎麼樣，其實男神沒有那麼糟糕，不是嗎？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我可愛的小洛伊~」
「是的，親愛的阿芙洛狄忒，外面其實沒那麼可怕，對嗎？如果連這麼一位弱小的男神也可以生存。」洛伊輕聲說。
意識到不對勁，阿芙洛狄忒皺起好看的眉，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沒什麼，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洛伊勾起唇角，說道。
普羅米修士是洛伊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存在。因為他，洛伊找到了作為女神的自信。
打贏一個從不以武力著稱的男神算不得豐功偉績。即使走出了阿芙洛狄忒的神殿，洛伊依舊是怯懦的，低著頭，留給諸神一個烏黑的發頂。沒有誰注意這個不起眼的小女神。啊，或許普羅米修士除外。畢竟，他們要「愉快」的相處。
普羅米修士是個很有棱角的少年。和許多少年人一樣，他有著自己的想法。他聰明，但是孤芳自賞，不屑與笨蛋傾訴，即使勉強開口，也刻薄的令人火冒三丈。在他的眼裡，無論是沉迷于享樂的諸神，還是連頭都不敢抬起的洛伊，都屬於笨蛋的行列。奈何，武力值是他的硬傷。在嘗試了勾拳、過肩摔，以及滋味美妙的「要害」攻擊之後，普羅米修士終於學會了怎樣在一位女士面前說話。
這個驕傲的少年神祇不止一次感歎，如果洛伊拿出這副模樣應對諸神，那群笨蛋再不會嘲笑她。
「你將獲得不亞于金星的驚歎。」普羅米修士深情款款的感歎。金星當然不是天上的那顆。自從愛與美的阿芙洛狄忒將金星作為守護星，奧林匹斯的金星從來只有那一個。
洛伊從不相信他的鬼話。這小子在武力值上輸了，只能在智商上找。洛伊沒有與生俱來的聰慧，她只是更清楚，奧林匹斯浮華背後的殘酷。
無論是遵從本能的野獸、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亦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欺軟怕硬是永恆不變的生存法則。
阿芙洛狄忒又在擺弄她的玫瑰了。
那一片潔白的花朵(1)，鋪在山坡上。阿芙洛狄忒坐在玫瑰叢中，純潔又美好。
完美的手指屈伸間，將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彈開。柔韌的花莖搖擺，甩出清甜的晨露。任性的女神眉頭微蹙。她喜愛玫瑰的形狀，卻覺得白色太過清冷，芬芳也不夠濃烈。
洛伊提著籃子，挑選最完美的花朵折下。它們將被編成花環，在愛與美的女神頭頂，綻放出更迷人的模樣。
阿芙洛狄忒起身，無數的花瓣隨著她的裙擺飛揚。
「你選好你的聖花了嗎？」阿芙洛狄忒說，「真是個艱難的抉擇，不是嗎？」
「隨便吧。」洛伊隨口答道。
「那可是你的代表！別的神瞧見那花，就會想到你！」阿芙洛狄忒調皮的眨了眨眼，「選錯了，別的神覺得你和那糟糕的花一樣醜可怎麼辦？」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意義。」洛伊冷淡的說，「你決定吧。」
「好吧好吧，你確實不用選了。還有什麼比含羞草更適合你？」阿芙洛狄忒嫌棄的說，「我可不會這麼隨意！」
「你早就選好了——玫瑰，不是嗎？你從不曾將別的花戴在頭上。」洛伊說，「他們都稱呼你『玫瑰女神』。」
「哦！瞧我聽到了什麼！『他們』！你終於會關心別的神在說什麼了！」阿芙洛狄忒驚歎道。
洛伊瞥了阿芙洛狄忒一眼，說：「我不是聾子。」
「但是你的耳朵從來只是擺設，固執的小洛伊~」阿芙洛狄忒歎息，「玫瑰很好，可惜不夠濃豔，不夠芬芳。」
「你太挑剔了。」洛伊無奈的說，「玫瑰只是玫瑰，不是那些被你迷惑，遷就著你的男神。」
「挑剔是每一位女士與生俱來的權力。」阿芙洛狄忒驕傲的昂起頭，「即使是最冷酷的心也會為我融化，何況區區玫瑰！」美好的手拂過嬌豔的花瓣。潔白的花朵在最美的女神面前自慚形穢，一個接著一個，羞紅了臉。女神在花叢中舞蹈，令它們發酵醇厚的芬芳。
望著鋪滿山坡的紅豔，阿芙洛狄忒笑容甜美：「瞧啊，多麼完美！多麼簡單！」
「只是玫瑰而已。」洛伊撚起最後一朵潔白的玫瑰，「我更喜歡它本來的模樣。」
「好吧，固執的小洛伊~」阿芙洛狄忒纖美的手指點上一朵玫瑰，令它褪去華妝，「紅玫瑰在我的花園綻放，那一片濃豔的紅中，將永遠有一點白色，為你而留。」
在永生的奧林匹斯，光陰的流逝失去意義。
或許只是短短的時日，又或許已經過去了許久，阿芙洛狄忒再次提及瑞亞，在克洛諾斯再次吞下他們的孩子之後。
「我們的神後陛下，在擔憂，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兒竊喜，遠沒有她看起來那麼悲傷。」阿芙洛狄忒瞧著二郎腿，狂野的魅惑，「難道她以出軌報復她的丈夫，生下了別人的孩子？」
當時，洛伊正在嘗試製作一張弓。聽聞阿芙洛狄忒的話，她手一松，好不容易繃緊的弓弦散落在地。她皺起眉頭，問道：「這是第幾個了？」
「唔……第六個。」阿芙洛狄忒想了想，「前面有兩個男孩兒，三個女孩兒。可憐又可悲的神後陛下，如果她不是神後，還可以找她的兄弟姐妹幫忙。即使是神王，也不能無視眾神的意願。可惜，現在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事，別人管不著。所以說，婚姻是最愚蠢的選擇！」
洛伊抿緊嘴唇。她無心傾聽阿芙洛狄忒感歎。克洛諾斯與瑞亞的第六個孩子，雷霆之神宙斯，二代神王統治的終結者。
「或許我們應該暫時離開。」洛伊輕聲說。
「離開？哪兒？天啊！這是生命女神的神諭？」阿芙洛狄忒發出誇張的驚歎。
洛伊無心與阿芙洛狄忒說笑。她說：「離開奧林匹斯山吧。你已經發現了神後的異常。這裡……大約會有些變化……」她不能說得太多，她沒有預言的神職，也不想被有心人窺探，最終落得與普羅米修士相同的下場。
「變化？神後陛下的奸/情暴露，被家暴嗎？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司掌婚姻的神明，在我們偉大的神王陛下的肚子裡呢！」阿芙洛狄忒笑著說。
洛伊微微歎息，垂下眼簾，道：「我對這裡感到厭煩。我們去凡間打獵吧。」
「打獵？」阿芙洛狄忒皺起眉頭。愛與美的女神纖柔的手指從不觸摸武器。終於，她歎了口氣，無奈的說：「好吧，誰讓你是我可愛的小洛伊呢~我們可以叫上幾個擅長打獵的神明，我有幾個情人……好吧，你不喜歡他們，我認識幾個喜歡狩獵的女神，還有普羅米修士。便宜那小子了！」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洛伊輕輕眨了眨眼睛，唇角帶著些微的弧度，乖巧的可憐！
「哦~」阿芙洛狄忒挑起眉梢，嘴唇微翹。
阿芙洛狄忒和洛伊從來沒打過獵，在凡世遊蕩了好幾個月，她們都沒找到像樣的獵物。期間，阿芙洛狄忒因為誤食有毒的果子，長了一身的疹子。這位素來重視容貌甚于一切的女神並未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好似一個女瘋子。
「不得不說，來凡世是個正確的決定。奧林匹斯可沒有這個！」此時，阿芙洛狄忒對著水面，拿著白石粉末與樹脂的混合物往臉上塗抹。在此之前，她已經用植物的汁水將自己染成了綠色。那不靠譜的染料有些刺激，讓她有些浮腫——活脫脫的女版史萊克。
洛伊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心中暗暗歎氣。或許那有毒的果子對阿芙洛狄忒的影響，不僅僅是沒幾天就消退的疹子，還有某些內在的……精神方面的……
如果愛與美的女神就是這個模樣了……如果日後阿芙洛狄忒以這等容姿風靡三代神王統治下的奧林匹斯……洛伊覺得，她明白克洛諾斯為何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輸給幾個小輩了。
瘋子，永遠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放下手裡的東西，腳步輕盈，繞著洛伊轉圈。她的裙擺沾染汙跡。此時的她，好似一顆大號捲心菜。
「親愛的洛伊~為何你還是悶悶不樂？為何你輕聲歎息？」阿芙洛狄忒一屁股坐在洛伊面前，那張飽受摧殘的臉令後者不忍直視的移開視線，「為何，你的眼眸，」被染成綠色的手指捏著洛伊的下巴，令她直視它的主人，「你的眼眸裡，寫滿了憂鬱？」
第3章
「因為你。」洛伊憂鬱的歎息。
阿芙洛狄忒身姿微微後仰，雙手捧心，說：「啊，令人心碎的答案！我親愛的小洛伊~柔弱如我，如何傷害你，剝奪你的歡笑？」
「真應該讓你的那些情人瞧瞧你如今的模樣！」洛伊憂心忡忡的說，「你打算用現在的容妝傾倒眾生？」你的審美還好嗎？
「不！當然不！我絕不會讓他們看見我這副鬼樣子！」阿芙洛迪忒斬釘截鐵的說。
洛伊松了口氣，疑惑的說：「那麼，你為什麼要……」她為難的指了指阿芙洛迪忒的臉，「把自己弄成如此醜陋的模樣？」
「很有趣，不是嗎？」阿芙洛迪忒笑著說，「一成不變的歲月，讓我的容顏枯萎如凋零的玫瑰。新鮮的風帶著新奇的露水，使我煥發生機！正如無法在熟悉的情人身上尋找激情，只有與眾不同的體驗，才會令我快活！」
「……你高興就好。」洛伊無奈的說。
洛伊不知道哪樣更糟糕，嗅覺的虐待，或是視覺的淩虐。
阿芙洛狄忒的種種嘗試終止于溫泉的發現。這前所未有的溫熱享受令她著迷。至於被洛伊厭惡的硫磺味？哦，那也是新鮮體驗的一部分！
仗著神不會死于溺水，愛與美的女神將自己整個泡在溫泉裡，好似一隻怎麼也煮不熟的餃子。
好吧，只要不捲進奧林匹斯即將發生的戰亂，只要武力值為零的阿芙洛狄忒老老實實的呆在安全的地方，刺鼻的硫磺味，或是綠色的肌膚，都是可以忍受的。
在阿芙洛狄忒努力將自己煮熟期間，洛伊學會了弓箭的使用。她狩獵了一隻鹿——三支箭射中了這個可憐的生靈，沒有一隻致命，最終，它死於失血過多。
洛伊從來沒學過處理獵物。她把一切弄得一團糟。她血淋淋的回到阿芙洛狄忒，沮喪的將腳泡在溫泉裡。
「哇哦~染血的美麗！我竟然不曾想到！」阿芙洛狄忒驚歎，在剛剛剝下來、血跡尚未乾涸的鹿皮上打了個滾兒。毫無疑問，這個嘗試是徹底失敗的。凝固的血讓女神柔順的髮絲糾纏一團，她花了好大力氣才讓它恢復原狀。
阿芙洛狄忒的作為，讓本還對烤鹿肉有幾分期待的洛伊徹底失去了食欲。
全無經驗的女神急於清理自己。她們把被禍害的不成樣子的獵物閒置一旁。屍體的氣味引來了食腐的兩隻禿鷲。這醜陋的大鳥嚇壞了兩位女神。驚慌失措中，洛伊用神力殺死了它們。
洛伊一直在尋找那個時候的感覺。那不是生命抽取，她確定。她從不曾那樣使用神力，不過，意外的好用。
「哦，我的小洛伊~你又在為那幾隻大鳥兒的死亡煩惱了~」阿芙洛狄忒慵懶的搖著手指，她把禿鷲的翎毛插在頭髮上，有一種狂野的魅力。
「那很有用，不是嗎？有朝一日或許，不，應該說，將來一定用得上的。」洛伊說。
「又是『有朝一日』！又是『將來』！我的天啊，小洛伊~你總是為那些已經發生或是不曾發生的事煩惱。什麼時候，」阿芙洛狄忒突然欺近，凝視洛伊的眼眸，「你才能看見當下的快樂？」
「那快樂都留給你好了。」洛伊歎了口氣，伸手扯下阿芙洛狄忒頭上的鳥毛，扔進水中浸泡——那上面，血跡還沒洗淨。
阿芙洛狄忒傷感的瞧著洛伊，許久之後，終於挫敗的歎息。她說：「你不應該在生命的領域尋找答案。那一刻，你的氣息陰冷，好似來自大地深處的哀嚎。你在探尋不屬於你的力量。你不知道它在哪裡，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這很危險。我親愛的妹妹，你一直致力於遠離它，為何突然向它靠近？」
「所以，你不用嘲笑我膽小了。」洛伊輕笑一聲，「不屬於我的力量麼……」
阿芙洛狄忒歎了口氣，完美的腳趾夾住一片飄遠了的羽毛，端詳了一番，鬆開腳趾，讓它飄得更遠。
洛伊一直沒找到那個答案，直到見到那個孩童模樣的神明。
發現那個孩子，因為一片枯萎的草地。野草強韌有脆弱，自然界的草地，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枯萎。
注意到那片枯黃，是因為那裡彌散著的氣息。那氣息，陰冷，絕望，好似來自地獄的歎息。洛伊不由自主的顫抖。她想要離開，阿芙洛狄忒曾經的話語回蕩在耳旁。「你的氣息陰冷，好似來自大地深處的哀嚎」——前方，是否能找到她渴望的答案？
那是繼踏出愛與美的神殿之後，洛伊生命中，最偉大的冒險。
沒有地獄敞開的大門，沒有可怕的魔怪，那裡只有一個孩子。
還是一個孩童模樣的神明，五六歲模樣，銀色的頭髮，同色的眼眸，精緻冰冷的面容，黑色的袍子，還有一把好似玩具的鐮刀——好似精緻的玩偶。那陰冷絕望的氣息將他環繞。
說不清他們誰先發現了對方。全然相對的力量，他們警惕的注視著對方。
黑暗的絕望，冰冷的死亡！
這是一位來自深淵的神祇，黑暗的子嗣。
「你是誰？」孩童樣的神明冷冷地問。
「我是生命的洛伊，你又是誰？」洛伊後退一步，表明沒有惡意。
「死神，達拿都斯。」孩童回答，「你為何而來？」
「我來尋找一個答案。」洛伊答道。她已經找到了那個答案。生命的盡頭是死亡，死亡帶來新的生機。生與死，最親密的死敵！那個時刻，她無意中觸及了死亡的領域。
達拿都斯審視洛伊良久，似乎終於確定這個女神沒有威脅。他轉身，打算離開。生命的氣息，同樣令他不適。
「等等！」略一遲疑，洛伊開口，「夜的子嗣嫌少踏足地母的領域，你為何而來？」或許是古老的恩怨，又或許只是天性使然，五位創/世/神，三個黑暗系，他們和他們的子嗣在塔爾塔羅斯定居，嫌少踏足蓋亞的大地。卡俄斯的子嗣親情淡薄，幼崽卻總能得到良好的照料。這麼一個明顯還沒成年的夜之子，為何會離開庇護所，獨自行走於陌生的大地？
達拿都斯深沉的看著洛伊，說：「我想要長大。幸運的女神，這其中的苦惱，你永遠不懂。」
神祇的成長與神力生生相關。神力的多寡又取決於世界對其神職的「需要」。最初的神明，幾乎都是司掌某種自然現象的，因為世界需要他們。世界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至於那些個司掌人文現象的神明，比如藝術之神、詩歌之神之類的，還遠不到降生的時刻。世界上沒有藝術，沒有詩歌，要他們有什麼用呢？如此看來，洛伊是幸運的。世界上每一條生命，都在她的領域之內。那是她的力量所在。這力量，令她健康成長。相較之下，達拿都斯就十分不幸了。無靈的魂魄離開*，本能的前往塔爾塔羅斯的領域。唯有智慧的靈魂，留戀生的人和事，需要死神的引領。這個時候，冥府未立，人類數目稀少，又有著諸神賜予的長久壽命。智慧生命的死亡太過稀少，不足以支撐死神的成長。死神達拿都斯，已然誕生了無數的歲月，依然是孩童模樣。
最堅韌的靈魂也會被孱弱幼稚的軀體逼瘋。神的生命，漫長看不到盡頭。死亡的神明厭倦幼小的模樣。他來到能夠為他帶來力量的大地，尋找成長的契機。
「我知道。我不曾親身體會，但我懂得。」洛伊凝視達拿都斯，好似凝視渴望力量的自己，「即使你親手斬斷人類的命運線，也不過杯水車薪。」
「依你之見，我應該怎麼做，自以為是的女神？」達拿都斯陰沉地問。他早知道這個答案。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永遠弱小，不甘心無法成長。
「等待。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等待。」洛伊說，「瞧，這個世界如此廣袤，如此空曠。不甘寂寞的諸神不會任由她如此。諸神的聖殿終會築起，文明的痕跡終將裝點她的每一個角落。等到那時，每時每刻都有死亡，智慧的靈魂排著隊，等待你的引導。那些都屬於你。」這個抱怨著的孩子是何等的幸運，只需等待就能得償所願。而她，生命的洛伊，連等待什麼都不知道。
「在那之前呢？」達拿都斯並未被洛伊描述的世界迷惑，「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就為了等待一個可能？」
世上或許有沒用的人，卻不會有不被「需要」的神。但是，被需要的神，何時才能迎來屬於她的榮光？不，不需要榮光，只要能夠堂堂正正的生活。不必恐懼，不必躲避，光明正大的行走於每一個她欣喜的角落……
「那就抓住力量吧，在與生俱來的力量之外，在上蒼賜予之前，用自己的手，握住力量。」洛伊凝視達拿都斯的雙眼，從來隱于厚重劉海兒後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
達拿都斯沉默了良久，柔和了神色，輕聲問道：「怎麼做呢？」
「……那也是我在尋找的答案。」洛伊答道。
悠于 2016-8-17 16:18
第4章
自從思維的發條被撥動，我們渴求同伴。我們相互依偎，捱過世間的嚴寒。
洛伊與達拿都斯勉強算作友好的交談被阿芙洛狄忒打斷。長久沉浸在奧林匹斯的酒醉金迷之中的女神，同樣因為死亡的氣息戰慄。這並不妨礙她看見死神的模樣之後，大膽的嘲笑：「我可憐的小洛伊，你還是如此的膽小，只敢和這種沒長毛的男人相處。」
洛伊無力的垂下頭，對達拿都斯擠出一個尷尬的笑。
達拿都斯冷哼一聲，道：「奧林匹斯的女神！」
「哎呀呀~確實蠻可愛的~」阿芙洛狄忒魅惑的勾起唇角。
死亡的神力令阿芙洛狄忒畏懼，死亡的神明還只是個弱小的孩童。任性的阿芙洛狄忒把這個精緻的孩子擄走了。
眼看著阿芙洛狄忒給了達拿都斯一個埋胸擁抱，輕而易舉的制止了他所有的掙扎，洛伊歎了口氣，撿起達拿都斯那把玩具似的鐮刀。但願這位可憐的死神不會因此對大胸生出陰影。這裡的女神，大多走豐滿路線。不接受大胸，他大概沒有妹子可追了。
幼小的神明無法逃脫阿芙洛狄忒的糾纏，又不肯躲回地下的世界，只得跟著兩位女神一同行動。
不止一次，達拿都斯用控訴的眼神盯著洛伊。
「你也樂在其中，不是嗎？」洛伊無動於衷的說。神明其實是一種十分唯心的存在。他們的外貌與心理年齡相符。如果一位元神明外表蒼老，其他的神明都會把他當做老者，即使他經歷的歲月，在神的世界，只是短短的一瞬。這一定論覺不適合被神力限制，無法成長的達拿都斯。他肯走出庇護所，尋找成長的方法，就不再是只知玩樂的幼崽了。
達拿都斯陰鬱的盯著洛伊。
「愛與美的女神從不勉強男神。他們從來是你情我願。」洛伊無辜的說道。
「想走入死亡的領域，需要一顆冷酷的心，」達拿都斯開口，說的卻是另一回事，「你的心，太過柔軟。」
洛伊微微一驚。她不意外達拿都斯察覺她在窺探死亡的領域。那本就是他的領土。她只是驚訝，他竟然會說出來，還願意提供某種指導。
「那是你的死亡之路，不是我的。」洛伊勾起唇角，「生命的死亡，和死亡本身，本就不同。」
達拿都斯冰冷了一張小臉。他冷冷地說：「你永遠不要妄想分享我的權柄！」
「當然，死亡的領域，你是永遠的主宰。」洛伊說道。她只願追求力量，無意沾染死神的權柄。
日後，因為凡人的死亡，達拿都斯累成了狗。他控訴的看著洛伊，後者始終信守最初的承諾。
咆哮的風帶來了戰火的氣息。阿芙洛狄忒失態的瞪大了雙眼。洛伊暗暗松了口氣——終於來了。
「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達拿都斯興奮的提起他那把袖珍鐮刀，就要踏上前往奧林匹斯的路。
「停下！」從來柔聲細語的阿芙洛狄忒飆出了高音。她揪著達拿都斯的衣領，將他甩到了水裡。
達拿都斯從水中浮出，冰冷的視線，是來自死亡的憤怒。
「瞧啊！這愚蠢的幼崽，竟狂妄的意圖引領神靈的死亡！」阿芙洛狄忒指著達拿都斯，高聲說。這一刻，她褪去了情/欲的繾綣，是一位尊貴的女神！
「我是死亡的主宰，神靈的死亡亦屬於我的領域！」達拿都斯陰森的說。
「用你這稚嫩的軀體，孱弱的神力？」阿芙洛狄忒嗤笑道。
「那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洛伊微微搖頭，說。
達拿都斯看了看洛伊，再次將視線轉向阿芙洛狄忒，倏爾冷笑：「原來是兩個只知躲藏的膽小鬼！你們懦弱的選擇與我無關，不要妨礙我的道路！」
「於是，英勇的達拿都斯大人迫不及待的親吻死亡嗎？」阿芙洛狄忒同樣冷笑。
一聲柔軟的歎息打斷了達拿都斯即將出口的惡言。那是一位披著夜色的女神。言語無法描摹她的容姿，她的呼吸，是溫柔的晚風，她的眸光，是夜的靜謐。「她們是對的。」女神輕聲說。
「母親！」達拿都斯不可置信的瞪著女神，好似遭遇了最最意想不到的背叛。
「夜之尼克斯，感謝你們對我這頑劣的兒子的照料。」轉瞬間，女神來到阿芙洛狄忒與洛伊身前，深情溫婉。
「我的榮幸。」阿芙洛狄忒欠身，對這位古老的神明展示敬意。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洛伊早已的低下了頭。
尼克斯勾起唇角，再次看向憤怒的幼子。她說：「神靈的死亡，由無常的命運掌管。回去吧，你已經任性太久了。」
達拿都斯被尼克斯帶走，洛伊和阿芙洛迪忒再次過起了兩人世界。她們都沒有回去摻和奧林匹斯那個爛攤子的意思。可惜，這並不代表，爛攤子不會找上她們。
再次見到克洛諾斯，他已經褪去了神王的榮光。曾經的神王突然出現在洛伊和阿芙洛狄忒面前，衣衫破爛，滿臉血污，十足的喪家之犬。
即使褪去了神王的榮光，即使是被親子追殺的喪家之犬，克洛諾斯依舊是空間之神，血統純正的提坦神。兩位司職與戰鬥無關的女神，在他面前，只有俯首戰慄的份兒。
「不必驚慌，王的怒火只會將背叛者焚燒，無辜的臣民，永遠在王座前安坐。」克洛諾斯面容威嚴，好似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神王。
見這位狼狽的神王沒有暴起傷人的跡象，洛伊微微松了口氣。阿芙洛狄忒臉色蒼白，姣好的面容，鮮明的書寫著敬畏與恐慌。
「陛下，請問您有什麼吩咐？」良久的沉默之後，洛伊輕聲問道。她能感覺到，克洛諾斯的視線在她的頭頂逡巡。這令她不安。
「生命的洛伊，奧林匹斯最特別的女神~」克洛諾斯挑起洛伊的下巴，玩味的說，「我能感覺到，你的身上，有著空間的氣息。那並非我的神力，可是，卡俄斯的後代，還有第二位空間之神嗎？」他滿意的看著洛伊瞬間蒼白的臉色，「生命的洛伊，能告訴我願意嗎？」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洛伊驚慌的說。
「只要抬起頭，一切就無所遁形，可憐的小女神~」克洛諾斯不屑的笑了，「好吧，仁慈的神王允許你保留你那點兒小秘密。那麼，告訴我，」他湊到洛伊耳邊，聲音輕微好似蝴蝶振翅，「告訴我，在卡俄斯的領域之外，是否有著另外的世界？」
洛伊咬牙，為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哈！卡俄斯之外的領域！不被引領的命運！」克洛諾斯放開洛伊，後者顫抖的跌坐在地。克洛諾斯深吸一口氣，享受的，好似空氣中，有著令他著迷的味道。
阿芙洛狄忒撫上洛伊的肩膀，手指汗濕，冰冷。她試圖將洛伊扶起，可是，飽受驚嚇的女神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氣力，而她自己，也戰慄著，做不出更多的掙扎。
「神享有永恆的榮耀，唯有神王，擁有審判諸神的權柄。你渴望它嗎？你們渴望它嗎？」克洛諾斯居高臨下，俯視兩個瑟瑟發抖的女神。他將手舉於眼前，點點光芒在他之間凝聚。那光芒不甚耀眼，卻能挑起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不！我從來沒想過！」洛伊趕忙表態。
阿芙洛狄忒盯著克洛諾斯手中的光芒，猛地喘了兩口氣，終於低下了頭，艱難地說：「……阿芙洛狄忒從不敢抱有這樣的妄念。」
「謊言！」克洛諾斯高聲道，隨即，他笑出聲，「榮耀的奧林匹斯啊，世間最大的謊言！既然你們不敢說出內心的渴望……它不屬於你們。」他將手中的光高舉，「瞧這光輝，這世間最高的權柄！沾染了背叛的手，永遠無法觸摸！它將去往諸神無法觸及的領域，長久蒙塵，直到貪婪的心臟獻祭，失落的王冠降臨！王冠的眷顧者展開復仇的羽翼，背叛者，瀆神者，皆付出代價！」隨著克洛諾斯的言語，他手中的光芒愈發的明亮，終於耀目得不可直視。當那光芒達到頂點，視野中只有慘烈的白。下一刻，一切陷入黑暗，不好說是眼睛因為光線的驟變暫時罷工，還是這個世界終於失去了能夠照亮她的光。
黑暗中，洛伊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虛弱的喘息，來自曾經不可一世的神王。劇烈的心跳，來自阿芙洛狄忒和她自己。
視線漸漸回來了。洛伊看見了萎頓在地的神王。就這麼一會兒，不可戰勝的神王失去了生機，那健壯的軀體，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克洛諾斯胸口的起伏愈發微弱，他呼出的每一絲氣體，都有著腐朽的味道。他最後的力氣，說：「偉大的神王賜予最後的獎賞。生命的洛伊，你將繼承我的神職。用你的眼，凝視背叛者的末路，用你的耳，傾聽背叛者的哀嚎，用你的心，感受他們的悔恨與痛苦，有你的手，讓命運變得有趣！我賜予你力量，你將為我見證那一刻的來臨……」隨著克洛諾斯的話語，曾經的神王消散，只留下一根黯淡的權杖。那是空間之神的權杖，曾經的神王，留在世間最後的憑證。
洛伊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將那權杖握在手中。有流光落入洛伊的眉心，轉瞬即逝。
第5章
洛伊陷入長久的失神，直到阿芙洛狄忒地哭聲將她喚醒。她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低聲啜泣的女神。克洛諾斯的話，雖然隱晦，卻並非無跡可尋……
「阿芙……」欲言又止，良久，洛伊發出一聲飄渺的歎息。
阿芙洛狄忒啜泣著，搖搖頭，輕聲說：「我們應該殺了他的，我們應該殺了他……」
「誰？」洛伊一愣，隨即苦笑，「即使落敗，他終究是神王……他已經死了。」
「太遲了，太遲了……」阿芙洛狄忒呐呐自語。
洛伊看著手中的權杖，神情莫名。
瞧啊！即使是強大的二代神王，最終也不過是煙消雲散，只留下這麼一絲痕跡。神號稱永恆，弑神者將受到來自世界的制裁。然而，終究有神明隕落。強大如克洛諾斯，終於還是隕落了啊……
「神的永恆，終究只是個笑話。」洛伊諷刺的說。
阿芙洛狄忒抬起頭，含著淚的眼眸好似最淒迷的夢。她笑容糜豔，眸光淒然：「命運歸於毀滅，我們，諸神，這個卡俄斯孕育的世界，終會湮滅無痕……」
柔弱的女神哭泣了整整一夜，她在哀悼，為了曾經的神王的隕落，更為了茫然無措的未來。
第二天，狡黠的女神用玫瑰花汁描畫眼影，遮掩了她整夜哭泣的憔悴。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嬌媚。
「我的小洛伊~你打算怎麼辦？」看著洛伊不自覺皺緊的眉頭，阿芙洛狄忒裝模作樣的歎息，「又要藏起來了嗎？我可憐的小寶貝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懂得，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秘密，從來沒有~」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凝視手中的權杖，輕聲答道：「即使躲藏，命運終會令我們無所遁形。我明白。我已經有了打算。」她抬頭，凝視世間最美的女神，「這是一個危險的選擇，阿芙，我不能讓你……」
「危險？」阿芙洛狄忒嬌笑這打斷了她，譴責地說，「那才有趣！天知道，這平淡的日子令我發瘋！你找到了刺激，竟然不帶我玩兒！」
「好吧，那麼，」洛伊看向奧林匹斯的方向，「我們出發吧。」
神王更迭之戰，大局已定。
暗與智力的克俄斯是個聰明人，他早早看清了克洛諾斯敗亡的命運，帶著他那同樣聰慧的老婆，古老的月神菲碧退出戰場，兩不相幫。
大洋之神俄刻阿諾斯和滄海女神泰西斯更乾脆。他們本就是水屬性的神明，早在克洛諾斯露出殘暴的一面，吞下長子之時，這夫妻倆就移居大洋，與古老的彭透斯做了鄰居。他們生養了一大群女兒，完全沒心思理會神王那點兒破事兒。
太陽神許佩里翁是克洛諾斯的死忠。他在戰鬥中落敗，和他的妻子，璀璨女神提亞一起，被扔進了塔爾塔羅斯的地獄。
靈魂之神伊阿佩托斯和生長之神克利俄斯同樣被關了起來。性情冷淡的忒彌斯，以及懦弱的謨涅摩敘涅不曾參與這場戰爭，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如此。宙斯的支持者也不去找兩位女神的麻煩。
克洛諾斯不知所蹤，所有的神明都在尋找他的蹤跡。瑞亞終日哭泣——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自相殘殺。除了哭泣，這個若軟的妻子，無助的母親，還能如何呢？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洛伊與阿芙洛狄忒回到了奧林匹斯，拿著克洛諾斯的權杖，帶來前神王隕落的消息。
瑞亞悲呼一聲，昏倒在地。她的孩子們，則露出了勝利的笑，毫不掩飾。
「我們那位殘暴的父親，他留下了什麼？」隱隱被推舉為領袖的宙斯開口，問出了諸神最關心的問題——神王神格，統禦眾神的權柄，裁決諸神的利器，它在哪裡？
在諸神火辣的目光中，洛伊強作鎮定。她雙手平舉空間的權杖，垂下頭，說：「陛……克洛諾斯大人只留下他的權杖。他用最後的力量，將王冠曾在神明無法觸碰的地域。」
「我們無力窺探那位大人最後的法術。」阿芙洛狄忒身姿楚楚，好似經受了極大的驚嚇。
宙斯面上閃過一絲失望。遺留的提坦神則暗暗松了口氣。
宙斯走到洛伊面前，手指輕輕觸摸空間的權杖。片刻之後，他猛地收回手。不問過神靈手中之物的來處，不搶奪他人的戰利品，即使是神王，也不能為所欲為。宙斯猛地轉身，深吸一口氣，說：「殘暴的神王已經逝去，讓我們將無關緊要的小事放下，為這來之不易的勝利狂歡！」
諸神開始歡呼，或真或假的沉浸在所謂的勝利之中。
宴會是阿芙洛狄忒的疆域，無論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殘垣斷壁之上，她總能投入其中，自得其樂。
洛伊依舊躲在角落裡，一如諸神記憶中的模樣。眾神沉浸在勝利的宴飲之中。他們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眸，不去窺探那個見狀了克洛諾斯的隱秘的女神。
潔白的衣擺出現在洛伊的視線中。洛伊微微瑟縮，好似受到驚嚇。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瞧見宙斯正站在她面前微笑。金髮的神祇神色柔和，好似溫柔多情的美好少年。
宙斯勾起唇角，轉身走向隱秘了角落。洛伊抿緊嘴唇，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跟上。
這宮殿設計的極為巧妙，只是拐了個彎，充斥耳際的喧囂幾不可聞，那些熱鬧，好似被拋在了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不被注意的角落，洛伊不自覺的縮著身子，眉宇間更顯怯懦。
「生命的洛伊，我想我們之間不再需要介紹。」宙斯開口，唇角已不見了柔和的笑意。
「為您效勞，陛下。」洛伊輕聲道。
「『陛下』？為時尚早。」宙斯雖是這麼說，眼中的得意怎麼也遮掩不掉。
「那是您應得的，除了您，還有誰配得上這個稱呼？」洛伊聲音諂媚，有著明顯的討好。
宙斯露出滿意的神色，說：「生命的洛伊，你是否願意為當之無愧的的『陛下』效勞？」
「我的榮幸，陛下。」洛伊低聲回答。
「為我解惑吧，生命的洛伊。」宙斯說，「克洛諾斯的權杖，本該隨著它的主人消亡，」他看著洛伊微顫的身軀，安撫道，「別擔心，我允許你保有它。告訴我吧，為什麼它還存在。我能感覺到，它並沒有死亡！」
似乎受到莫大的驚嚇，洛伊顫聲答道：「我、我見證了那位大人的消亡……他的神職即將消散之際，我無意捕獲了一絲……那並非我的本意，陛下……」
「那麼，我應該稱你為『生命與空間的洛伊』咯？」宙斯調笑，語帶深意。
「我、我做不到，我無法駕馭那力量……」洛伊顫聲答道。
「真是可惜啊。」宙斯假惺惺的感歎，「生命的洛伊，回答我，我那位殘暴的父親，最後說了什麼？」
「原諒我！」洛伊驚恐地後退，靠著冰冷的牆壁，「我無意欺騙您……原諒我……」
「當然，有些話，本就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不是嗎？」宙斯的聲音裡有著虛假的甜膩，「聰明的女孩兒，說吧，你隱瞞了什麼？」
「那位大人，他……他說，背、背叛者無法得到他們想要的，直到以貪婪的心獻祭，失落的王冠，帶著厄運歸來……」洛伊顫抖著回答。
「真是個壞消息呢，」宙斯撫摸洛伊柔順的髮絲，「聰明的小女神，你會得到獎賞的。」
洛伊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怯生生的，純黑的眼，清晰的瞧見金髮神祇眼底不及掩飾的輕蔑。
短暫的狂歡之後，諸神齊聚克洛諾斯曾經的殿堂，建立新的秩序——簡而言之，分贓。
蓋亞終於出現在眾神面前。這是一位身姿矯健的女神，全身上下，充滿狂野的魅力。她的眼眸熠熠生輝，看不出一絲悲戚。最初的女神，從來只看見勝利的榮光，失敗者，無論是曾經的烏瑞亞還是如今的克洛諾斯，從不被她憶起。
克洛諾斯的兒子以抽籤的形式決定權位的歸屬。最愚蠢的神靈都知道，結局早已註定，那不過是又一場謊言。
哈迪斯得到冥域，波塞冬得到海洋，而宙斯，得到他夢寐以求的王位。
冥域是塔爾塔羅斯的領域，夜的孩子在那裡自由奔跑。海洋由彭透斯掌控，沒有哪位神明膽敢挑釁他的威嚴。神王的王冠已然遺失，倖免於難的提坦神依舊享受奧林匹斯的榮光。
三個虛有其表的王者，接受眾神的朝賀，高傲而矜持，好像真的擁有了世界。
接下來，是主神之位的分配。十二個主神位，最博學的神明也說不出它們的由來，最孤陋寡聞的神也知道，得到主神位，便擁有了僅次於最古老神明與神王的權柄與力量。
哈迪斯忽然覺得厭煩，頭也不回的離開奧林匹斯，走向純黑的疆域。
原本便身居高位的克俄斯、菲碧、忒彌斯和謨涅摩敘涅並未犯錯，他們的尊榮無可動搖。
克洛諾斯死亡，瑞亞心灰意懶，俄刻阿諾斯與泰西斯歸於大海，許佩里翁、提亞、伊阿佩托斯和克利俄斯進了神之監獄，主神位空出八個。
除了提前離席的哈迪斯，克洛諾斯的另外五個子女佔據了諸神欣羡的榮光。他們都在這場戰爭中立下大功，無人能為這決定提出質疑。
智慧的墨提斯是兩位提坦主神的女兒，在戰爭中為宙斯出謀劃策，功勳彪炳，又是未來的神後。她的主神之位當之無愧。
太陽為世間帶來光輝，不可或缺。太陽神許佩里翁落入塔爾塔羅斯的深淵，諸神中，只有赫利俄斯能擔當此職。宙斯不得不捏著鼻子，讓這位許佩里翁之子登上主神位。
八個主神位，七個有了著落。最後一個主神位，歸屬於誰？
第6章
誰都不想放棄眼前的權力，根基猶在的提坦神，尚且年幼的克羅諾斯的子孫，都野心勃勃，想將這最後的主神位收入囊中。
做為勝利者和新神王，宙斯本應擁有更多的決策權。但是，哈迪斯厭倦了愚蠢的權利遊戲，獨自離開。曾經可靠的盟友，因為共同敵人的逝去，戴上了或謙恭或倨傲的假面，將真實隱在迷霧中。總不能扯來一個仙女充數吧。可笑榮耀的神王，竟找不到一個「自己人」。
就在宙斯為難之際，以克俄斯為首的提坦神提出了一個宙斯不情願卻無法拒絕的人選——普羅米修士。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背棄了父親，然而，他終究是血統純正的提坦神。
其實，宙斯兄弟姐妹也可以算是提坦呢，可是，種種際遇之後，提坦們不肯承認他們，他們也不屑與失敗者為伍。
正如提坦們所想，普羅米修士終究是提坦一員。同樣的位置，放一個聰明人，或是空有蠻力的莽漢，結果全然不同。
提坦們已經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宙斯忽然開口：「我們不應該遺忘另一位功臣，她為我們帶來了勝利之光！生命的洛伊，天空之主的小女兒，將成為最後一位主神，播撒生命的榮光！」
意外中獎的洛伊猛地抬頭，僵立當場。不愧是雷霆之神，一句話，就將她劈成焦炭。
提坦們說不出反對的語言。也不知是幾時定下的規律，十二主神的領域，或許靠近，卻從不曾重疊。同為司掌智慧的神明，普羅米修士總不能讓神後向他避讓。
生命女神的懦弱和阿芙洛迪忒的風流同樣出名。一個身份高貴的擺設，大約是最好的結果吧。
就這樣，在諸神嫉妒、輕蔑的目光中，生命女神洛伊，成為了最後一位主神。
最大的蛋糕已經被切走，餘下的，不需眾神見證。諸神魚貫而出，宙斯叫住了正要離開的洛伊。
洛伊一震，猛地抬頭，恰好與宙斯身後的墨提斯對視。一個茫然無措，一個意味深長。洛伊忙亂的垂下頭。墨提斯別有深意的勾起唇角。
宙斯踱步至洛伊身前，旁若無人的挑起她的下巴，躊躇滿志：「我惹人憐惜的含羞草，可還滿意這賞賜？」
「我心懷惶恐，尊貴的陛下。」洛伊垂下眼簾，柔順的答道。
「無需惶恐，你盡可在我的庇護下，享受屬於你的榮耀。」宙斯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樣，自然無比的攔上洛伊的肩膀，頗有暗示意味的揉捏。
洛伊身子一僵，隨即以柔順的姿態依偎在並不寬闊的胸懷。
這是一場一廂情願的權/色交易，心懷惶恐的生命女神怎敢拒絕？
男人初登高位，內心膨脹，大多喜歡柔弱女子感激崇拜的目光。宙斯熟悉的女神，他只見過她們戰場上的英姿，還沒來得及發現她們柔情似水、風情萬種的模樣。
他們對彼此有著相當的誤解。
回到她與阿芙洛狄忒共同的神殿，洛伊身心俱疲。她沒理會阿芙洛狄忒揶揄的目光，倒頭便睡。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洛伊遭遇了泰山壓頂——一座相當迷人的「泰山」。
撥開糊在臉上，有著玫瑰芬芳的髮絲，洛伊含糊地說：「阿芙，別鬧。」
「真是傷心呢~小洛伊喲~體會了愛情的美好，竟連相依為命的姐姐都不要了~」阿芙洛狄忒憂傷的說。
「這可真是個糟糕的話題。」洛伊下意識的皺眉，「你知道的，那只是權宜之計。」
「哦！天啊！聽聽這個妄自菲薄的女神在說什麼！」阿芙洛狄忒大笑，「你可是身居主神之位的女神！即使是頭戴王冠的克洛諾斯也不能剝奪一位主神的榮光！我們青春水嫩的新王又能拿你怎麼樣？」
「無論如何，他是勝利者，以後的日子還長。」洛伊無奈的說。像每一個戀愛中的小女人一樣，阿芙洛狄忒向來只顧著眼下的快活，從不肯將目光投向遠處。
「哦哦~好吧好吧，那是必須討好的勝利者~」阿芙洛狄忒好似縱容胡鬧的孩子，「我們偉大的陛下如何？每當他看向你，心底便彌散醉人的酒香。」
「你在開玩笑嗎？」洛伊瞪向阿芙洛狄忒，好像在看一個瘋子。她知道，愛與美的女神一直很瘋狂——在行為上。現在，連她的思維也奔逸去了另一個次元嗎？
阿芙洛狄忒嬌嗔的瞅了洛伊一眼，纖細的手指點在洛伊的唇瓣上。她搖搖頭，難得正經的說：「洛伊，你應該知道，我從不在這上面犯錯。」
「好吧，你從不在這上面犯錯。」洛伊敷衍道，「所以？」
「王的榮光令諸神羨豔，即使他並沒有真正的王冠。一時的迷戀在所難免，只是啊，愛情的道路，從來不滿猜疑和淚水，瞬息萬變……我的小洛伊~」阿芙洛狄忒輕歎，「你不會成為另一個瑞亞，對不對？」
阿芙洛狄忒很少如此理智的思考，洛伊心中忽然感到熨帖。她揉了揉阿芙洛狄忒的頭髮，像磋磨寵物一樣，說：「你想多了，洗洗睡吧。」
「哎呀，瞧瞧這懨懨的模樣！我們年幼的陛下一定沒讓你體味到愛的美好！少年從來躁動魯莽！那青澀的果實喲~」阿芙洛狄忒低頭親吻洛伊的唇角，白皙的手指沿著她的脖頸下滑。
逮住那只放錯地方的手，洛伊無奈的說：「阿芙，我對女/性不感興趣。」
壓在身上的軀體的觸感發生了變化，阿芙洛狄忒的聲音變得低沉：「現在呢？」女神嬌美的臉頰變得更有棱角，柔軟的嬌軀變得厚實，健美，富有彈性。魅惑依舊，卻是實實在在的男兒身。男版的阿芙洛狄忒撚起洛伊一縷頭髮，放在唇瓣親吻。她從來善於挑起內心深處的欲/望，無論男女。
暗暗為阿芙洛狄忒的節操翻了個白眼，洛伊認命似的歎了口氣，說：「好吧。」她輕輕推了「邪魅」的阿芙洛狄忒一把。後者順勢坐起身，掛著魅惑的笑，饒有興致的看著洛伊的動作。
洛伊沒讓阿芙洛狄忒失望。她緩緩解開自己的裙子——那就是一塊經過了巧妙折疊的布料。在阿芙洛狄忒愈發深暗的目光中，洛伊猛地一抖手中的布料，將阿芙洛狄忒一裹，伸手將她攬著懷裡，帶著她，倒在床上。
阿芙洛狄忒吃了一驚，隨即開始掙扎。好半天，她才把自己的腦袋露出來。無論男女，戰力值是阿芙洛狄忒永遠的痛。
「不要浪費這美好的夜晚了，」洛伊壓低聲音，帶出幾分性/感的沙啞，「睡吧。」不就是裸睡嘛，完全不是個事兒。
阿芙洛狄忒哼了一聲，又掙扎了兩下，終於放棄。
感覺懷裡的軀體重新變得柔軟，洛伊勾起唇角，任由自己陷入黑甜的睡眠。
與空有神後頭銜的瑞亞不同，宙斯將神王的權柄與他的聰明老婆分享。甚至很多神明都承認，神後比神王更具威嚴。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洛伊不敢與墨提斯對視。洛伊自認為勉強可以算是無辜，然而，想想日後的赫拉吧，嫉妒中的女神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出乎意料的，墨提斯待洛伊始終是那麼的平和，沒有半點為難的念頭。不只是洛伊。宙斯終日流連在眾多如花似玉的女神之間。墨提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有了那些個女神各領風騷，洛伊愈發的不起眼。
洛伊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位神後，與日後的赫拉是全然不同的存在。洛伊無意探知墨提斯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對她來說，只要不惹麻煩，一切都好。
——所以，阿芙洛狄忒，不要再去招惹普羅米修士了，好麼！
不知從何時起，普羅米修士已經成長為溫文爾雅的青年，他留起了絡腮鬍子，還有一身一看就很有料的腱子肉。
——真是殘忍啊，那個聰明毒舌沒耐性的美少年，被時間這把殺豬刀給宰了！
如果說，當年的普羅米修士是個鋒利過頭以致於欠揍的少年，如今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煩。他大約知道自己不討喜，自從洛伊與阿芙洛狄忒回歸奧林匹斯，他從不曾踏入愛與美的神殿。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阿芙洛狄忒要找上普羅米修士呢？
因為一次偶然，洛伊窺得謎底。
那一天，洛伊經過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園，無意中看見阿芙洛狄忒將普羅米修士推倒在玫瑰叢中。
是的，那個長了一身腱子肉的普羅米修士，竟然被阿芙洛狄忒這個戰五渣給推倒了！好吧，只要有心，愛與美的女神能輕而易舉的推倒任何一個男神，或許還包括某些女神。但是，普羅米修士他，瞧著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啊。
為了不讓阿芙洛狄忒砸了名頭，壞了名聲，洛伊走了出去。她說：「你們在做什麼？」
「研究他這身肌肉啊~」阿芙洛狄忒十分自然的摸了一把普羅米修士的腹肌，「親愛的小洛伊~你不覺得他這身肉，長得很漂亮嗎？」
普羅米修士窘迫的掙扎。阿芙洛狄忒手下使力，普羅米修士再次躺在地上，無論如何揮動四肢都無濟於事，好似被翻過來的烏龜。
悠于 2016-8-17 16:18
第7章
「快說吧，我們的小洛伊若是等得急了……」阿芙洛狄忒頗有深意的一笑，「她可不像我這麼體貼溫柔呢~」
普羅米修士身子一僵，小心的看了洛伊一眼，咬牙說：「好，我說。你答應會保密的。」
「當然。」阿芙洛狄忒催促道，「快說吧。」
普羅米修士不滿地掃視兩位女神，隨即說出了他的健身寶典——比如飲食調理，比如針對某處肌肉的特殊訓練。
我曾以為你是天生反骨的反神王軍師，沒想到你其實是新一代健身教練——洛伊覺得，她的三觀徹底崩壞了。
零零總總說了一大氣，普羅米修士的健身教育告一段落。阿芙洛狄忒眉頭微蹙，纖細的指尖戳著普羅米修士的胸口，說：「然後呢？」
「沒、沒了。」普羅米修士說。
「沒了？」阿芙洛狄忒不滿的說，「胸呢？」
「胸？剛剛不是說了？」普羅米修士不解。他已經說了怎麼鍛煉胸肌啊。
「你說的那個有什麼用？說點兒實際的，」阿芙洛狄忒一臉嫌棄的說，「沒看見我們小洛伊都著急了嗎？」
在旁邊看熱鬧的洛伊呼吸一滯，只覺得惡意撲面而來。巨/乳肥臀，一坐下小肚腩就顯出來——這是時下的審美(1)。洛伊覺得她接收不能。她又沒追求什麼「反手摸肚臍」「鎖骨放硬幣」，只是一般的勻稱無贅肉，怎的就被阿芙嫌棄了？
普羅米修士看了洛伊一眼，理解的點點頭，說：「我需要想想。」
阿芙洛狄忒挑起眉梢。
「一定……」普羅米修士雙手成抓，對著阿芙洛狄忒劃拉兩下，又在自己胸前比了比，「不會比您差……」
洛伊瞪大了眼。偏瘦的身材配一個肥胖的胸，很怪異，是畸形！
阿芙洛狄忒點點頭，伸手在普羅米修士臉上掐了一把，說：「嗯~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不對？」
普羅米修士飛快的點頭。
「那我和小洛伊就等你的好消息了~」阿芙洛狄忒滿意的放開普羅米修士。這位連宙斯都忌憚不已的智慧神爬起來，飛也似的逃走了。阿芙洛狄忒瞧著他的背影，放聲大笑。
「這樣好麼？」洛伊悶悶地說。她對自己的身材很滿意，不需要豐胸，更不需要一個男神幫忙豐胸！
曲解了洛伊的意思，阿芙洛狄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慵懶的擺擺手，說：「不用擔心他。他很快活，比和其他神在一起快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明的世界，與人並無不同。奧林匹斯的權力紛爭從不曾停止，普羅米修士恰是其中的風雲人物。洛伊不介意普羅米修士找無意算計他的她們消遣，但是，能別拿她的胸說事兒嗎？
——普羅米修士也不願意的。
墨提斯懷孕了，惡毒的流言隨之而來。那是一個預言——墨提斯將誕下比宙斯更強大的子嗣。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這本是好事。然而，經歷了兩次血腥的王位更迭，身居高位的男神對強大的子嗣，心懷畏懼。
奧林匹斯觥籌交錯依舊，沒人看清，那一張張笑臉，在陰暗中的模樣。
墨提斯肆無忌憚的展露她的熱情，大權獨攬，對宙斯日益陰暗的神色，恍若未見。
終於，墨提斯失蹤了。尊貴的神王做出傷痛欲絕的模樣。他的悲傷將奧林匹斯籠罩，暴風雨遮蔽了天空。
諸神同樣是焦急而憂鬱的，偶然對視的眼眸，書寫了心照不宣的嘲諷。
為了讓尊貴的王走出悲傷，諸神幫著牽線搭橋，宙斯半推半就的，陸續娶了正義女神忒彌斯、海洋女神歐律諾墨、農神德墨忒爾、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和暗夜女神勒托。只是，屬於神後的王冠，再不曾被送出。同時，他有很多女神勾搭不清，甚至連蓋亞他都敢去招惹。
墨提斯的消失令阿芙洛狄忒失望。別誤會，她和那位神後陛下沒有交情。愛與美的女神時刻準備勾搭男神出軌，是所有已婚婦女的大敵。
「一次又一次，那愛是真的，終究不夠濃烈。」阿芙洛狄忒失望的歎息，「愛情從來不能掌控什麼，像個笑話！」
「這大概是墨提斯最好的結果吧。天空的領域，怎容得一個海洋女神大發雌威？她讓諸神瞧見了神後的力量。那是最初的女神都不曾得到的尊榮。」洛伊冷漠的說，「所有渴望權勢的神明，都是她的敵人。」神的生命力頑強得令人髮指。宙斯的哥哥姐姐們剛出生，就被克洛諾斯吞了，不也活得好好的？沒有神王神格，宙斯怎敢犯下弑神的大罪？墨提斯活在宙斯的肚子裡，還能和宙斯說說話，看著她的丈夫給她戴綠帽子。
阿芙洛狄忒幽幽地凝視洛伊，驕縱的說：「誰管那個傲慢的海洋女神的死活！我們在談論愛！」
洛伊忽然覺得頭有點兒疼。
普羅米修士來了，帶來了豐胸秘笈，以及赫拉即將成為新神後的消息。哦，不過幾天不見，普羅米修士的肌肉更加顯眼——太過結實，瞧著有點兒噁心。
宙斯追求赫拉，可謂是將言情小說的橋段用盡了。什麼死纏爛打，什麼欲擒故縱，什麼彩衣娛親，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先上車後補票，什麼帶球跑，集狗血之大成。這段時間，奧林匹斯諸神看足了熱鬧，赫拉也不知是被感動了，還是受不了繼續丟臉，終於同意了宙斯以神後寶座為聘的求婚。如今的赫拉，不止有即將成為神後的得意，還有母性的光輝。天啊，她的肚子才剛剛隆起，母性什麼的，也太早了吧！
阿芙洛狄忒嗤笑一聲，翹著蘭花指，嬌滴滴的說：「賤人就是矯情！」天知道，洛伊以為自己再次穿越了！
「或許她只是害怕了。」普羅米修士難得公正的說了這麼一句。
墨提斯讓諸神看到，神後不止是神王的附庸。在她之前，即使是蓋亞，也要顧及烏拉諾斯的眼色。那樣的權勢令諸神眼熱。在之前的流言事件中，赫拉背地裡蹦躂得相當歡實。然而，她設想中墨提斯的下場，是被疏遠，被扯下神後寶座，黯然失色的滾回大海，甚至被政敵陷害，墜落塔爾塔羅斯——即使最惡毒的遐想，也不包括被全心信任的丈夫吞下。殘暴如烏拉諾斯，在徹底決裂之前，也不曾對蓋亞下手。冷酷如克洛諾斯，吞了一個又一個孩子，也不曾真正傷害瑞亞。宙斯將朝夕相處的妻子吞入腹中，又有哪個覬覦神後寶座的女神不為此感到心寒？
「我很好奇，為什麼是赫拉？既然所有人都有份兒，為什麼一定是赫拉？」洛伊說道。她喜歡這個話題。這可以讓他們忘記她的胸。
「赫拉是婚姻的女神。她會是個忠貞的妻子。神後不應該有太多的心思。」普羅米修士說道。
「當然是她！小傢伙，你很聰明，卻看不透深藏的內心！」阿芙洛狄忒風情萬種的搖搖手指，「我們偉大的陛下在為墨提斯復仇。那愛是真的，可惜不夠濃烈。他不敢承認內心的恐懼。他需要轉嫁他的恐懼與怨恨。如果無法守護自己的婚姻，赫拉將永遠活在痛苦之中。神後的榮耀也不能令她快活。她忠貞於婚姻，那是她的天性。可憐的女神，她永遠得不到解脫。至於其他的那些，赫拉會成為一把最鋒利的刀。而我們偉大的陛下，只要尋歡作樂就好。」
「啊，真可憐。」普羅米修士沒什麼誠意的說，「相較之下，還是赫斯提亞聰明。」之前赫斯提亞蹦躂得也挺歡。等見到了墨提斯的下場，她立即發誓成為處/女神，徹底從這一攤亂七八糟的事情中解脫。
「為了躲避一時的麻煩，放棄日後的歡愉，蠢透了！」阿芙洛狄忒不以為意的說，「她這個主神，和名正言順得多呢，你說是不是，小洛伊？」
「或許她只是喜歡清淨。」洛伊沒什麼誠意的為赫斯提亞辯解。婚姻、情人、子嗣都是女神的助力。大家都一把年紀了，誰還真的依從那令頭腦發聵的熱情？即使是張口不離情愛的阿芙洛狄忒，也不會讓如火般燃燒的愛/欲統治內心。洛伊沒有曾經並肩作戰、身居高位的兄弟姐妹，沒有強大可信的同胞兄弟，以及真心疼愛她的母神，也沒有獻出忠心就能得到庇護的偉大父神。處/女神的誓言能讓她置身於諸多紛爭之外，也會在將來置她於孤立無援的境地。這也是她寧願暫時委身於年輕的神王，也不肯發下誓言的原因。
「暫時的清淨！」阿芙洛狄忒不屑的說，「說起來，普羅米修士，你那身肉是在怎麼回事？」
「天啊！奧林匹斯最風流的女神，你竟連時下的風尚都不懂！」普羅米修士誇張的感歎。
「我們當然知道他們喜歡什麼。我們說的是你。」洛伊微微蹙眉，「智慧的普羅米修士竟讓自己與那群肌肉長進腦子的蠢貨類同？」
普羅米修士柔和了神色，歎息道：「偏安一隅，小心過活，洛伊，那是你的幸運。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太寂寞了嗎？」
「好了，智慧的普羅米修士永遠是正確的。」阿芙洛狄忒不耐煩的說，「來點兒實際的，洛伊，你不能這樣下去了。讓我們聽聽普羅米修士怎麼說，雖然我一直覺得，摸摸就大了。」說著，曖/昧的勾起唇角。
洛伊以手扶額，不想說話。
第8章
洛伊在努力掌控空間的力量。上代神王的本職領域，任何一個追求力量的神明都無法拒絕。那並不容易。
神職是神明司掌的法則。神格是神明溝通天地的憑藉，區分神與凡類的根本。神力一半天生，一半天賜，是履行所司神職的力量。神職、神格、神力，三者從來匹配。那是天地對神的眷顧，也是束縛。任何神明，想尋找自身領域之外的力量，每一步都萬分艱難。空間與生命，兩者的領域，本沒有關聯。
洛伊煞費苦心，收穫甚微。
洛伊心無旁騖，等她得知赫拉把她的長子扔下奧林匹斯山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那個名為「赫菲斯托斯」的新生神明，據說因為長相醜陋，就遭到了母親的拋棄。他的父親，無動於衷。在對待子嗣的態度上，這對最尊貴的夫妻，與他們的父親一脈相承。
在此之前，赫拉已然開始對宙斯前幾位妻子的迫害。她連親姐姐德墨忒爾也不曾放過。她行事囂張，無所顧忌，終於在暗夜的雙子手下吃了虧。也是那一次，赫拉意識到，神後並不等於無上的權柄。她做不到墨提斯那般大權獨攬，說一不二。
許是看到了提坦神岌岌可危的前景，克俄斯和菲碧退下主神之位，前往暗夜的領域隱居。在夜晚帶來光明的月輝不可或缺，滿月的塞勒涅繼承了菲碧的主神位。克俄斯的位置則給了勒托。一個要在善妒的神後手下，保全愛女的父親——誰能拒絕他呢？
塞勒涅和赫利俄斯同為許佩里翁與提亞的孩子。那兩位提坦主神被打入塔爾塔羅斯。不可化解的仇恨就像一根刺，紮在宙斯與日月雙神的心頭。不止一次，宙斯想收拾他們。可是，日月雙神太特殊了，放眼整個奧林匹斯，宙斯竟找不到一個替代者。
宙斯從來放任赫拉對他的情人和子嗣迫害，直到看見了那對暗夜的雙子。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天生具有日月的神職。宙斯把自己視為潛在的敵人——那總比如今已經明晃晃站出來的敵人好。這種時候，他拉攏暗夜的雙子還來不及，怎麼會放任赫拉迫害他們？
或許是對赫拉的仇恨，或許是對權勢的渴望，或許僅僅是被神王陛下描述的親情哄騙，阿波羅與阿爾忒彌斯走入奧林匹斯。他們的母親，怎走入了夜的領域，不肯再見曾經的丈夫。
法厄同是赫利俄斯的兒子，一個脾性柔和的少年。諸神都喜愛他的謙和有禮。就是這麼一個溫和的少年，突然狂妄的要架勢太陽馬車。在那之前，太陽神已經發誓將滿足他的一個請求。赫利俄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兒子犯下大錯，被掛著悲痛假面的神王劈成焦炭。他自己也受到懲戒——卸下主神之位。赫利俄斯悲傷的離開了奧林匹斯，去了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隱居。
兄長的失勢為塞勒涅敲響警鐘。自打見過那對暗夜的雙子，她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無依無靠的女神並不想拼死一搏。恩底彌翁已經在拉特穆斯的山洞裡孤獨沉睡太久了。滿月的女神只能在每晚從天空經過時，憂愁的探望情人沉睡的面容。塞勒涅將主神之位讓給阿爾忒彌斯，在修普諾斯的領域，與情人團聚，獲得了長久的歡愉。
「又一個提坦主神。你們說，下一個是誰？」普羅米修士甕聲甕氣的說。他捂著酸疼的鼻子。洛伊給了他一份厚禮。那讓他不敢提「肌肉」「胸」相關的話題。雖然每次來都要受欺負，普羅米修士還是時不時來愛與美的神殿。或許他覺得與兩位女神交談很輕鬆，或許他只是喜歡挨揍。
「勒托。」洛伊與阿芙洛狄忒異口同聲的說。十二個主神位，有三個掌握在他們母子手裡，宙斯怎麼會坐視這種事繼續下去？即使勒托離開奧林匹斯，宙斯也會想法子把她手中的主神位要回來。
「也許是謨涅摩敘涅也說不定，」阿芙洛狄忒想了想，又說，「那個懦弱的女神，早就想縮了。」
「不會的，因為她的懦弱，我們偉大的陛下會讓她坐在那裡，直到合適的替代者出現。」洛伊說。
「贊同。」普羅米修士說。因為鼻子不舒服，他今天話有點兒少。
「我親愛的小洛伊，你覺得你能在這個位置上呆多久？」阿芙洛狄忒白了普羅米修士一眼，風情萬種的瞧向洛伊。
在大多數時候，洛伊很難想起，她也是被諸神羨豔的主神之一。她無所謂的一攤手，說：「隨便吧。」
「啊哈！你又要躲起來了！」阿芙洛狄忒高聲說，「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顯而易見，不是嗎？她至今還躲在你的神殿裡。」普羅米修士涼涼的補刀，為他的鼻子報仇。
即便不再毒舌，普羅米修士依舊時不時提起不討喜的話題，無論是她的胸還是住所。洛伊勾起唇角，對著普羅米修士搖搖手指。下一刻，神殿裡用作裝飾的常青藤伸出藤蔓，將普羅米修士結結實實的捆著，吊了起來。身為生命女神，即使不能像百果女神那樣掌控植物的生長，稍稍引導某一株植物的生長方向，還是很容易的。
「白長了那一身肉。」洛伊瞥了普羅米修士一眼，嫌棄的說。
阿芙洛狄忒幽幽一歎，說：「什麼時候，你面對其他神，能拿出對待普羅米修士的態度就好了。」
洛伊沉默了一瞬，目光往上一瞥，恰瞧見普羅米修士那欠揍的嘲諷眼神。洛伊眯起眼眸，說：「我在練習。」
阿芙洛狄忒聞言一愣，隨即大笑出聲。
說不清又過了多少個年頭，赫拉生了健康英俊的阿瑞斯，心情大好。勒托以她的主神之位做賀禮，換取神後與她的一雙兒女的和解。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位瘸腿的神明爬上奧林匹斯山。他面容醜陋，沉默寡言，不肯提及自己的來歷，甚至連名字都不曾說出口。諸神嘲笑他。他從來低著頭，不反駁，只留給主神泛著油光的劉海兒。
醜神與阿芙洛迪忒的相遇，很香豔。
醜神在奧林匹斯遭到惡意對待。他不喜歡大庭廣眾之處，平日只在人跡罕至的僻靜處消磨時光。
阿芙洛迪忒的玫瑰園，唯美，浪漫，僻靜。無論是領著怕生的洛伊玩耍，還是勾搭了男神快活，這裡都是極好的去處。
不明真相的醜神誤闖玫瑰園，對著嬌豔的花朵發洩了內心的憤懣，覺得困倦，就地躺下昏睡。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醜神被奇怪的聲音吵醒。他皺著眉，抬起頭，焦了。
當時，阿芙洛迪忒勾搭了心儀的情人，在玫瑰叢中快活。
奧林匹斯是和看臉的世界。長相略顯獵奇的醜神約不到妹子，也沒圍觀過別人快活。面紅耳赤、頭頂冒煙不足以形容醜神的狀態。他想要無聲無息的離開，可惜手腳不聽使喚，摔了個嘴啃泥，發出聲響。醜神嚇得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動彈。
玫瑰園是阿芙洛迪忒的地盤，玫瑰是她的聖花。起初，沉浸在靈魂也為之燃燒的熱情，不曾發現玫瑰園的異樣，現在醜神弄出這麼大動靜，阿芙洛迪忒怎麼會毫無所覺？愛/欲是世間最美妙的所在，愛與美的女神從不為此羞澀。她旁若無人的做完，與情人溫存了一會兒，打發他離開。這期間，醜神一直趴在原地。聽著那邊快完事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好看嗎？」魅惑的聲音傳來。醜神只覺大腦一昏，心臟一抽，一幀一停的回頭，驚恐的發現，方才的女神站在他身後，腰間圍著布料，該擋的，一樣沒遮住，美好的軀體一覽無遺。醜神驚慌的垂下頭，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
「起來呀∼雖說那個角度風景好，可你頭都不抬，能瞧見什麼啊？」阿芙洛迪忒笑吟吟的說。
醜神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依舊垂著頭，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難道嫵媚如我，還不值得你故意窺視嗎？」阿芙洛迪忒繞道醜神身前，嘟起嘴，撒嬌似的說。阿芙洛迪忒不止愛美，對獵奇的存在同樣感興趣。醜神的樣貌，在某種程度上，同樣對了她的胃口。
這麼沒下限的問題，讓純潔的醜神如何回答。他支吾了半天，極度窘迫間，惡向膽邊生。他猛的推開阿芙洛迪忒，奪路而逃。
猝不及防，阿芙洛迪忒跌倒在玫瑰叢中。從未受過如此待遇的女神愣了一會兒，不可抑制的笑出聲——我找到了一個像小洛伊一樣可愛的男神！
愛與美的女神不是愛獵奇的女神，這麼一個羞澀的醜神，笑過就拋之腦後了。
誰都不曾想到，沉默寡言的醜神會一鳴驚人，一出手就讓神後吃了大虧。
赫拉得到了一座華美的神座。驕傲的神後欣喜的坐上去，即使她並不知道，這份難得的禮物來自何處。就在她得意的時候，突然出現的鎖鏈將她捆住。赫拉驚慌失措的掙扎。她越是掙扎，鎖鏈捆得越緊。冰冷的鎖鏈嵌入神後嬌嫩的肌膚。曾經不可一世的白臂女神再不敢輕舉妄動，坐在這可怕的神座上，叫駡不休。
第9章
除了亂作一團的神僕，以及完全搞不清狀況的阿瑞斯，宙斯第一個發現了赫拉的異常。他無視赫拉的苦難，高高興興的尋歡作樂去了。
赫拉是宙斯的姐姐，他們曾經並肩作戰，反抗殘暴的父神。在奧林匹斯之巔，他們攜手走過漫長的時光。墨提斯剛剛被他吞下的時候，宙斯確實對赫拉心懷怨恨。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宙斯並非長情的神明。宙斯對這位高貴美麗的女神的喜愛，並非假裝。只是，宙斯更愛享樂。太多次，善妒的神後攪了他的好事。如果不是赫拉貴為神後，如果不是她本身的神職是「婚姻」，或許，她會成為一名女戰神。
一個能自動捆神的神座？那只是個小麻煩。或許等找到了對付它的法子，那可以成為一件有趣的玩具——宙斯萎縮的摸摸下巴——在此之前，趁著赫拉被那個小麻煩絆住，盡情玩耍吧~
宙斯這一走，就是整整三天。他回來，不是為了拯救赫拉，而是想從赫拉手下保下那個有趣的神座。走入赫拉的神殿，宙斯驚訝的發現，他的妻子依舊被困在神座上。與赫拉親近的神明紛紛前來幫忙。他們費盡全身解數，也不能撼動神座分毫。
宙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經過了許久的嘗試，宙斯也不得不承認，他拿這神座毫無辦法。哦，是的，相信這神座抵不過雷霆的威能。我們偉大的神王陛下，總不能讓他的妻子為這可惡的神座陪葬。不得已，他下令找出那個鍛造了神座的神明。
赫拉滿身狼狽，神情憤恨。等那個可惡的神明出現，她一定要把他扔進塔爾塔羅斯，囚禁到地老天荒。
比起被怒火蒙蔽了的赫拉，宙斯有著另外的打算。
神最在意什麼呢？力量？權勢？榮耀？神力與生俱來，權勢與榮耀的獲取，需要等待機遇。除此之外，哦，是的是的，不能忘記諸神的最愛——享樂。然後呢？大概是一件趁手的神器。最初的神器，與神靈相伴而生，蘊含天地法則，比如地母的生命寶瓶，比如黑夜女神的夜幕。那是來自世界的恩賜。後輩神明，嫌少得到如斯眷顧。如今的奧林匹斯，並沒有擅長鑄造的神明。明明可以在宴會上盡情歡飲，誰願意守著爐火虛度光陰？當年，宙斯兄弟耗盡口舌，付出了不菲的代價，才說服貪婪殘暴的獨眼巨人庫普賽羅斯，為他們兄弟打造對抗克洛諾斯的武器。神王更替之後，宙斯卸磨殺驢，打發獨眼巨人看守囚禁在塔爾塔羅斯的罪神。宙斯不會天真的以為，獨眼巨人還會不計前嫌的為他打造神器。
一張神座，竟能鎖住一位主神，神座的製作者一定是為擅長鑄造的天才。他值得宙斯耗費心思拉攏，哪怕為此犧牲赫拉的臉面。
誰會在得罪了神後之後自己走出來？那個刻薄的女神，一定會讓冒犯者生不如死。
出乎眾神的意料，在偉大的神王許下種種諾言之前，神座的締造者已然走入他們的視線——竟然是沉默寡言的醜神。
醜神終於肯大聲說出自己的名字——火神赫菲斯托斯，宙斯與赫拉的長子。
那一刻，神後的臉色真是精彩！
諸神裝出驚愕的模樣，似乎真的才知道神後曾經誕下一個男孩兒。
宙斯也做出難以置信的模樣。他大聲的訓斥赫拉，甚至將她與殘暴的克洛諾斯做比。
被怒火蒙蔽的赫拉看不出赫菲斯托斯的價值。她看懂了宙斯的態度。一次次被打臉的教訓中，她學會了對丈夫的順從。昔日不可一世的神後不得不強忍著怒火，裝出悔不當初的模樣，懇請承受了太多苦難的兒子原諒她的一時糊塗。
赫淮斯托斯最終原諒了赫拉。他解開了神座的束縛。
獲得了自由的赫拉怒不可遏的一腳踹飛了這給予她無盡恥辱的神座。連萬能的神王都來不及阻止她。那一刻，赫菲斯托斯的眼眸隱在油膩膩的劉海兒後面，看不清色彩。諸神嘲諷的瞧著他們尊貴的神後，好似圍觀一個笑話。
「赫拉，注意你的身份！」宙斯沉下臉，嚴肅的呵斥。隨後，他和顏悅色的向赫菲斯托斯許諾，他將得到應有的榮耀。
正義的忒彌斯「自願」讓出主神之位，慶祝赫淮斯托斯的回歸。
神王殿中，一片和樂，好似所有的神靈都在為這位宙斯之子的歸來感到由衷的高興。唯有赫拉，赫菲斯托斯的生母，陰沉這臉，好似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不知是赫拉想通了，還是宙斯對她說了什麼，在赫菲斯托斯正式冊封的慶典上，赫拉高貴，優雅，慈愛，對著這個曾被她無情拋棄的長子，好似真的有了無窮無盡的慈母心腸。
傷透了心的孩子拒絕真假難辨的慈愛。赫菲斯托斯時不時瞄一眼與洛伊站在一處的阿芙洛迪忒。他已然知道這朵玫瑰是何等的任性與大膽。如果她……她靠近自己，即使再次淪為諸神眼中的笑柄，他也要逃跑。
赫拉敏銳的察覺到赫菲斯托斯的心不在焉，以及他時不時偷看阿芙洛迪忒的小動作。奧林匹斯諸多男神，沒有幾個不覬覦這位風流的女神。赫拉一廂情願的將她的長子看做他們的一員。赫拉暗自咒駡了一句，端起慈愛的笑容，說：「我親愛的孩子，在你成為尊貴的主神的日子裡，作為婚姻女神，我將送給你一件禮物。美麗的阿芙洛迪忒將成為你的日子。這朵芬芳的玫瑰將侍奉你，陪你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你會是奧林匹斯最快樂的男神！」屬於蓋亞的時代早已過去。女神本就弱勢。若是嫁給高位男神，女神將徹底淪為附庸。阿芙洛迪忒有個做主神的妹妹，又能如何？不說夫妻之間的事，別的神不好插手，就是給她說話的機會，軟弱的生命女神又能說什麼呢？相較之下，洛伊對阿芙洛迪忒十分依賴，得到了玫瑰，含羞草也是囊中之物了。即使之前走著不愉快，赫菲斯托斯到底是神後之子。
赫拉錯把赫菲斯托斯的驚恐讀作驚喜，暗暗為自己的決定得意。
——論容貌獵奇對正確表達情感的影響。
——求赫菲斯托斯的心理陰影面積。
諸神順著神後的話頭，紛紛出言恭賀赫菲斯托斯。奧林匹斯的男神都知道，風流的玫瑰永遠追逐愛情。當那熾烈的火焰熄滅，她就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那火焰從來易燃又易逝，愛與美的阿芙洛迪忒不會守著某一個男神過日子。她結不結婚，不影響他們能否得到她的眷顧。而那些被搶了風頭搶了情人的女神們，寄希望於婚後的阿芙洛迪忒能有所收斂，十分贊成神後的決定。
赫菲斯托斯本是打算拒絕的。想許多一夜暴富的*絲一樣，赫菲斯托斯十分在意他人的眼光，不惜打腫臉充胖子。眾神的恭維令他飄飄然，暫時忘記了阿芙洛迪忒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拒絕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我拒絕！」阿芙洛迪忒忽然開口，「愛情的火焰從來在猛烈的燃燒後悄然熄滅，星星點點的餘燼只是自欺欺人的假像，無法支撐走過漫長的光陰。我拒絕與火神締結神聖的契約。我無法想像，當年可愛的小火苗不復存在，只能在空寂的神殿，細數荒涼的年輪……」她聲音哀戚，即使是最冷硬的心也會為之顫抖。
「愛與美的阿芙洛狄忒喲，你已經被虛假的浮華欺騙太久了！」赫拉憐憫的說，「身為愛神的你，竟然不懂得愛的真諦！真正的愛，如同赤誠的黃金，歲月的琢磨，只會洗去骯髒的污濁，無損它璀璨的光輝。我相信，身為愛的化身，你將得到這份眷顧，獲得真正的愛情。」
「婚姻並非與愛等同，尊貴的神後陛下啊，你又如何懂得，從來不曾得到的事物？」阿芙洛狄忒質問道。
赫拉的臉瞬間陰沉。她高聲道：「阿芙洛狄忒，你是在質疑我嗎？」神後的光輝前所未有的耀眼。尚有幾分羞恥之心的宙斯被阿芙洛狄忒這麼一刺，惱羞成怒的暗助神後的威勢。
迫于形勢，阿芙洛狄忒不得不低下頭，恭順的回答：「我絕無此意，陛下。」
「好了，既然你們各執一詞，就讓我們詢問其他神明的意見。」宙斯假惺惺的當和事老，「生命的洛伊，你怎麼看？作為阿芙洛狄忒最親近的妹妹，她總會相信你的。」
洛伊的順服有目共睹，她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觸怒奧林匹斯最尊貴的夫婦？阿芙洛狄忒對此不報絲毫希望。
洛伊確實不打算駁斥赫拉的決定。再真摯的愛情也經不住時間的消磨。久而久之，諸神已經習慣將婚姻視為利益的結合。相信在諸多爭執之後，忠貞的赫拉也只是愛著神後的權柄。在享樂的心面前，一紙契約算的了什麼？為此得罪尊貴的神王和神後，委實不值得。不過……
「我對此毫無疑義。能與聰慧的赫菲斯托斯結合，是阿芙洛狄忒的幸運。」洛伊做出欣喜的模樣，「為此，我將送上一份賀禮。以我淺薄的見識，地位相等是愛情長存的基石。我願將我的主神之位送給阿芙洛狄忒，他們會是一對般配的夫妻。」地位相等便不會淪為附庸，餘下的，相信阿芙能處理得很好。
悠于 2016-8-17 16:19
第10章
阿芙洛狄忒驚愕的抬頭，恰對上洛伊含著笑意的平和目光。
不愧是浸淫權勢多年的神後，眨眼間，赫拉就明白了洛伊的打算。她毫不懷疑，她那個涉世未深的醜陋長子，絕不是身經百戰的阿芙洛狄忒的對手。這一位主神，不但不會成為她的擁泵，反而會因為今日的事，對她心生怨恨。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赫拉的聲音裡夾著森冷的怒意，她故作仁慈的說，「我原諒你的一時衝動，收回這不成熟的言論吧！」
素來不買赫拉賬的阿波羅嗤笑出聲，迎著赫拉怒意滿滿的目光，他回以燦爛的笑。他身後的阿爾忒彌斯不贊成的拐了他一肘子，姣好的面容，書寫著看好戲的悠閒。
旁的神明不敢像日月的雙子那麼明目張膽，一個個或是低著頭，或是板著臉，心裡頭都在瞧赫拉的熱鬧。
其實赫拉沒那麼糟糕。至少，她比只會忍氣吞聲的瑞亞稱職。可惜，諸神拿她與聰慧的墨提斯做比，如今的神後，成了張狂又愚蠢的妒婦。當她自暴自棄，歇斯底里，美麗的女神，就真的只是個空有高貴身份的可悲妒婦了。
「感謝您的仁慈。」洛伊笑容恬淡，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這並非一時衝動。我只想在我喜愛的地方，過著喜歡的生活。奧林匹斯沒完沒了的宴會讓我疲于應付。阿芙享受這些，她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作為尊貴神後陛下的兒媳，火神的妻子，難得阿芙不值得嗎？」卡俄斯的子孫，除了最初那幾個，親戚關係早已成了一團理不順的亂麻。為了不影響尋歡作樂的心情，沒有哪個神明會計較這個。不過，那畢竟是存在的，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說事兒。
這話再說，就是打赫拉與赫菲斯托斯的臉了。即使心中不滿，赫拉也不能自掌嘴巴。她心念一轉，眨眼間又有了主意。
「真是令人感動的情誼！」赫拉假惺惺的讚揚道，「獻出了所有的生命之女喲，如此柔弱的你，由誰來守護？我將賜予你一個堅實的守護者，一個強壯的丈夫……」她飛快的盤算，她的哪個眷屬可以迎娶生命女神。阿芙洛狄忒與洛伊的親近有目共睹，抓不住阿芙洛狄忒，掌控洛伊也可以達到目的。如此軟弱的生命女神，怎麼敢反抗她的丈夫？神後不能強行決定一位主神的婚姻。如今的生命女神已經不是主神了。
「請原諒我的不識好歹，尊貴的陛下。」洛伊微微躬身，「愛情的無常，我已見識了太多。除了那熾烈的情感，還有什麼可以讓兩位自由的神祇命運相連？」因愛而結合的神明只是少數，神明的婚姻，更看重利益、權勢，或者僅僅是身不由己。那些不適合宣之於口。愛與美的阿芙洛狄忒不能沒有愛情，但是生命的洛伊可以。即便日後有了值得交往的物件，也可以說是「又相信愛情」了嘛。
「哎呀，真是難為情，我身為愛神，最親密的妹妹卻對愛不屑一顧。」阿芙洛狄忒假惺惺的感歎道。卡俄斯的子孫耽於享樂，注重自由隨性，即使是司掌婚姻的神後，也不能對現任主神庇護下的前主神逼迫太過。
赫拉眯起眼眸。鬧到如此地步並非她的本意。神後的威嚴受到挑釁，她怎能忍氣吞聲？這位驕傲的女神被滿腔怒火控制了心神，執拗的想要達成最初的目的，連帶冒犯她的傢伙，受到應有的懲罰。
在一旦怒火上頭，腦殼就不靈光的神後陛下想出更餿的主意之前，英明的神王陛下阻止了她。宙斯做出不耐煩的模樣，說：「好了，不要說這些掃興的事了。讓我們盡情享受這美好的時光吧。」
被這麼一打斷，赫拉意識到自己的糾纏是多麼的不合時宜。她舉杯附和宙斯，不再提起方才的話題。
諸神的宴會，一如既往的熱鬧。所有的神明，或優雅，或狂放，在真實與虛假的縫隙舞蹈。
回去的路上，阿芙洛狄忒倚著洛伊瘦削的身子，婉轉的聲音，傾訴的不再是纏綿的情誼。嬌豔的紅唇開啟，吐出冰冷的話語：「你知道，我並非忘恩負義之徒，但我得說，如果你不是一味躲避，今天將會是另一種結局。」
洛伊沉默了良久，說：「我知道。但是，權衡利弊依舊有它存在的意義。」
「啊哈！這才是你啊！終有一日，你將躲無可躲。到了那時候，你該怎麼辦呢，我可憐的小洛伊~」阿芙洛狄忒嗤笑一聲，「原諒你滿腔怒火的姐姐吧。我得感謝你。不得不說，你的表現，已經超出我的預期。」
洛伊垂下眼簾，說：「我很抱歉。」
阿芙洛狄忒永遠是最美的女神，即使在那場不被期許的婚禮上，她依舊風姿綽約，獨領風騷。
婚後，赫菲斯托斯忙著修建自己的神殿，且他對這位美麗的女神的心理陰影還沒消退，根本不敢在愛與美的神殿附近轉悠。這個丈夫，有和沒有一個樣。
阿芙洛狄忒在神殿裡鬱悶了兩天，又出來魅惑眾生了。
大約是因為那一日讓神後丟了面子，月神阿爾忒彌斯注意到了不起眼的洛伊。這兄妹倆，都看赫拉不順眼。比起太陽神，身為處女神的阿爾忒彌斯的交際面窄了許多。難得遇到一個瞧著順眼的，她試探著遞出了橄欖枝。那一日的孤立無援讓洛伊感到了某種危機。她意識到，偏安一隅是不夠的。她接下了阿爾忒彌斯的邀約，表露出樂意結交的意向。
純潔的月之少女自然不會踏足風流的愛神的地盤。洛伊成了月神殿的常客。這一回，她終於學會了弓箭的正確用法。
阿爾忒彌斯欣賞獨立自強的女性。她是奧林匹斯少有的懂得怎麼使用武器的女神。其他的，即使像赫拉、德墨忒爾、赫斯提亞那樣曾經參戰，也在戰爭結束後脫下了戰甲。得知洛伊有心磨練武技，擅長遠攻又注重儀錶的阿爾忒彌斯熱心的推薦了她的哥哥，阿波羅。
在對待女性的態度上，阿波羅與宙斯一脈相承。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還有那麼一點兒節操。他尊重他的妹妹，在月神的地盤，他不會亂來。
聽到阿爾忒彌斯的請求，阿波羅的內心是淩亂的。乖巧可愛的妹妹追求武力值已經夠糟糕了，萬幸阿爾走的是遠程路線。現在竟然有女神要當近戰！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等瞧見洛伊，阿波羅徹底崩潰了。這個身上沒有二兩肉的柔弱女神要當近戰？他不會一個不小心，折斷她的骨頭吧？這個世界終於瘋了嗎？！
「叫你來是讓你發呆的嗎？快幹活！」阿爾忒彌斯以最優雅的姿態，清冷的嗓音，述說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呆立的阿波羅回過神，尷尬的看了洛伊一眼，斟酌了一會兒，猶豫地開口：「你……都會什麼？」
「事實上，我什麼都不會，阿波羅殿下。」洛伊回答得十分坦然。她大部分時間用在磨練神力、領悟法則上，餘下的那點兒空閒，除了應付阿芙洛狄忒的種種奇思妙想，就是琢磨著怎麼打架。想得再多，到底沒經過實踐，用來欺負欺負白長了一身肌肉的普羅米修士還行，在阿波羅面前顯擺，就是自取其辱了。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的當菜鳥吧。
阿波羅一噎，無奈的看向他的寶貝妹妹——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麻煩。
阿爾忒彌斯一個眼風掃過，阿波羅垂下頭，歎了口氣，說：「好吧，洛伊——但願我不曾冒犯你——我們從最基本的開始。」雖然是奧林匹斯最大的花心蘿蔔之一，在阿爾忒彌斯面前，阿波羅總會收起他那些花花腸子，將自己裝扮成老實的紳士。
阿波羅並不適合當老師。奧林匹斯適合這個職業的神明，挑不出幾個。神明生而知之。除了管好自己領域裡的事兒，他們只需要享樂就好，還學什麼呢？什麼？男神們的肌肉和武技？那都是打出來的。請無視某個耍小聰明的傢伙。
簡單的說了幾個基本技巧，阿波羅就開始了實戰演習。很快，阿波羅就發現，洛伊確實沒有基礎，但是，她有天賦——她出手有一股子狠勁兒。那是大多是女神，包括他的寶貝妹妹在內，缺乏的。而且，這個瘦弱的女神懂得用神力彌補體力的不足。明明是拼武技，她卻用神力加固身體，提升敏捷度。這簡直是作弊！
「我們在學習武技，並非神力比拼。」腹部中拳，阿波羅齜牙咧嘴的說。
洛伊有了些許茫然。她在學習戰鬥，物攻和魔攻都是戰鬥力的一部分，聯合使用不對嗎？她又不是在參加運動會。
瞧著洛伊不明所以的模樣，阿波羅有些頭疼。
「在武鬥中加入神力？真是個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阿爾忒彌斯開心的說，「阿波羅，一會兒我們試試吧。」
瞧著寶貝妹妹單純的嚮往，阿波羅覺得他全身都被洛伊「嬌弱」的小拳頭錘了一遍。
——妹妹交錯了朋友怎麼破？急！線上等！
第11章
時間對神明沒有意義。日子不知不覺過去，洛伊已經將格鬥術學得有模有樣。或許是在某些方面，女士天生有幸得到寬容，儘管從沒贏過阿波羅，這位太陽神依舊讚歎洛伊的天賦與成就。或許在他眼中，知道怎麼打架的洛伊，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女神了吧。卡俄斯在上，阿波羅一點兒都不希望這個崇尚暴力的女神出現在自己寶貝妹妹的身邊！
神明天生擁有遠超凡人的資質，有無盡的時間學習，只要有心，什麼學不會呢？洛伊對阿波羅的稱讚嗤之以鼻。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太陽神並不希望她接近阿爾忒彌斯，原因不明。或許，他的稱讚，只是想早點兒擺脫自己吧。
不知是洛伊真的達到了阿波羅的目標，還是這位元太陽神厭倦了這位把他的寶貝妹妹引上暴力道路的柔弱女神，他提出了要對洛伊進行出師考驗。
洛伊沒有理由拒絕，也不想拒絕。她也厭煩在這對時不時打情罵俏的兄妹之間當電燈泡了。
「賭上神祇榮耀的比試嗎？真是令人感動呢！」阿爾忒彌斯端著優雅的姿態，用躍躍欲試的語氣說，「我將成為這場神聖比試的裁判！勝利者將得到強大的太陽金箭！我，月的阿爾忒彌斯，將為那金箭祝福，讓它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喂！什麼賭上神祇榮耀的比試啊？誰說的？
「太陽金箭本就是我的所有物，阿爾，你這樣好麼？」阿波羅無奈地說。太陽金箭是阿波羅的神力凝聚的，是太陽神獨有的物件兒。
「親愛的哥哥的，我最親密的雙子，」阿爾忒彌斯的眼眸中有著少女特有的明媚，「你的就是我的，不是嗎？」
阿波羅以委屈的目光回望阿爾忒彌斯，歎息著開口：「那麼我能得到什麼呢？如果我取得了……神聖的勝利，我將得到什麼樣的獎賞？」
「你將得到月之女神的稱讚。」阿爾忒彌斯昂起頭，一副施恩的模樣。
「哦……」阿波羅悶悶的說。真叫人難以想像，這樣一件矯健的光輝神明，竟將賣萌的技能使得出神入化。
洛伊不自覺的歎息——這對無聊的兄妹又開始打情罵俏了！
洛伊自然是比不上身經百戰的阿波羅的，即使她刻苦又有天賦。如果是之前的洛伊，堅持一段時間後，她就會以一種不太難看的方式認輸。那樣，大家都好看。而現在，或許前些時候的某些事讓她生出了覺悟，又或許，習武真的能鍛煉意志，她忽然不想輸了。
遭遇阿波羅的衝撞，洛伊踉蹌後退，穩住了身形。阿波羅十分有風度的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再次攻擊，或者是，認輸。洛伊咬了咬牙，使出了從沒實踐過的招式。
纖細的女神助跑兩步，一躍而起，雙腿向前，夾住阿波羅的脖頸，腰部用力，借著慣性，將他絆倒。
之前已經說過，洛伊閒暇的時候，時常琢磨怎麼打架。她從沒學過這個，也不敢觀摩神明掐架的現場。她能借鑒的，只有阿芙洛狄忒與男神們的「肉搏」。她對這不靠譜的「搏鬥」不感興趣，只是，見得多了，難免受些影響。平時的練習，她曾無意中使出自己琢磨出的動作——大多沒用，偶爾有那麼一兩招能夠奏效。近身格鬥本就難免擦碰，肢體接觸在所難免。驕傲的阿波羅和並不擅長此道的阿爾忒彌斯沒發現這些過分火辣的招式，直到現在……
被前所未有的香豔招式打倒，阿波羅一時沒反應過來，忘了掙扎。阿爾忒彌斯趁機宣佈了洛伊的勝利。
以半是失望半是理解的目光注視洛伊，純潔的月女神說：「恭喜你，洛伊，你贏了。你戰勝了這個自大的男神。我想你對我的獎品不感興趣。你可以把這個矯健的男神拖走，隨便做點兒什麼。身為勝利者，這是你應得的。」
洛伊一愣，連忙放開阿波羅，站起身，顧不上拍打衣服上的塵土，慌忙解釋道：「我對阿波羅殿下絕無非分之想！」如果是外面那位光輝的太陽神，她不介意與他有點兒什麼。但是，見識了阿波羅時而賣萌，時而放雷，時而逗比的一面，洛伊實在無法對他懷有曖昧的臆想。
「阿爾……」阿波羅坐在地上，由下往上，凝望阿爾忒彌斯，眼眸中，是委屈的水光。
「真的沒興趣嗎？做什麼都可以的。」阿爾忒彌斯撫摸阿波羅的脖頸，「這是多麼完美的軀體啊！順著肌理切割，」她的手指滑動，以一種著迷的語氣描述，「切開緊致的肌膚，剝離薄薄的脂肪，堅實的肌肉……神的生命很頑強。生命的洛伊啊，相信你不會在無意間犯下弑神的大罪……」
「阿爾！」阿波羅瞪大眼睛，眼眸中的水霧愈發明顯，「我就知道，在我還年幼的時候，你就神色迷離的摸遍我全身……你果然不懷好意！」
「一切都是為了探索未知的奧秘。」阿爾忒彌斯優雅的回答。永遠純潔的月之少女，選擇成為處女神並非是看透世間的情愛。如果看著鮮活的軀體，想到的是……內部結構，大概，沒有誰還會有「性」趣吧。
洛伊後退一步，驚懼的看著阿爾忒彌斯。
——我的小夥伴是個披著優雅外皮的科學怪人怎麼破？急！線上等！
那天之後，洛伊再不敢去月神殿，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解剖了。直到純潔的月之少女終於放下矜持，踏入彌散這情/欲氣息的愛與美的神殿。
阿爾忒彌斯皺著眉頭，在神殿深處，堵住了逃跑失敗的洛伊。幸好阿芙洛狄忒不在，不然，這兩位互看不順眼的女神當場就能開始撕逼。
「糟糕的地方，空氣都如此污濁！」阿爾忒彌斯眉頭緊皺，「難為你生活在這裡。洛伊，你可以住在我那裡。」她停頓了一瞬，「或者找阿波羅也行。」總有仰慕阿波羅的女神妄圖將這位處女神當接近太陽神的跳板。阿爾忒彌斯對此很不耐煩。不過，若是遇上了順眼的，她也不介意幫著牽線搭橋。洛伊那火辣的取勝動作，讓阿爾忒彌斯產生了某些誤解。
「感謝您的關心，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洛伊趕忙說，絕不給阿爾忒彌斯拖自己入虎口的機會。
看著過分緊張的洛伊，阿爾忒彌斯歎了口氣，頗為理解的說：「那天嚇到你了？真是對不起，一說到某些事，我就會……有點兒激動。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她凝視洛伊尷尬的神色，「我只對男性的軀體有那種想法。」
「我……我沒有……什麼想法。」洛伊尷尬的說。
「你有的我都有，完全沒有探索的興趣啊。」阿爾忒彌斯調皮的眨了眨眼睛，說。
——所以，她只是對異/性軀體懷有懵懂好奇的時候，沒得到正確的引導？這偏差也太可怕了吧！
這話洛伊不知道該怎麼接。
「明天有一場狩獵，沒有阿波羅，但是有幾個騎射不錯的女神，你來嗎？」阿爾忒彌斯問道。
「我的榮幸，殿下。」洛伊答道。
最先發現洛伊的變化的，是阿芙洛狄忒。
「我可憐的小洛伊，我不反對你與阿爾忒彌斯廝混——那個不懂得愛的真諦的可憐女神！」阿芙洛狄忒來回撫摸洛伊的臂膀，「瘦弱的你尚能得到那些自大的男神的憐惜，長出了肌肉……你要變成如普羅米修士那般可憎模樣嗎？」
「……我以為你喜歡強壯的男性。」洛伊乾巴巴的轉移話題。
「當然！」阿芙洛狄忒瞪大了眼睛，似乎洛伊說了很愚蠢的話。
洛伊偏過頭，終於沒忍住吐槽的欲/望。她說：「那麼，你把普羅米修士當什麼呢？姐妹嗎？」無論是胸還是肌肉，都不是她喜歡的話題，所以，就委屈聰明的好閨蜜了。
——似乎哪裡不對。究竟是誰把普羅米修士當姐妹啊！
「說起那個傢伙……」阿芙洛狄忒對著洛伊安撫的一笑，「你不必為你的肌肉擔心了。我怎麼沒想到！你可以娶普羅米修士啊！柔弱的智慧神，確實需要強壯的臂彎呢。這真是個聰明的點子！」
洛伊驚恐的望著阿芙洛狄忒。
「哦！瞧你驚喜的樣子！」阿芙洛狄忒輕佻的拍拍洛伊的臉頰，「別著急，我知道你的羞澀。明天我就去和普羅米修士說這事兒。或者……你更希望得到神後陛下的賜婚？」
阿芙！對人心的把握，你從未出過錯。你會分不清驚喜和驚嚇？——洛伊瞪著阿芙洛狄忒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說定了，我可愛的小含羞草~」阿芙洛狄忒笑著說，「我去準備一下~」
「等等！阿芙，別玩了！」洛伊趕忙拉住阿芙洛狄忒的腰帶，「我對那坨數量眾多卻毫無用處的肌肉毫無興趣。」
「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呢？」阿芙洛狄忒轉身，憂心忡忡的凝視洛伊，「除了我們偉大的陛下——哦，那次你也不是自願的——你連露水情緣都沒有。我們熱衷於享樂，你卻對此不屑一顧。看著你和純潔的月之少女交好，我真的很擔心。我的小洛伊喲，當一個處女神很難。」
第12章
「事實上，我已經有目標了，並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洛伊語速飛快，同時回憶阿波羅健美的身軀。刨除他又雷又囧還賣萌的部分，這位元太陽神確實有令人覬覦的本錢。不，現在該思考的是如何騙過阿芙，而不是阿波羅。哦，不！為了騙過阿芙，她得讓自己沉迷於阿波羅的美色。因愛而愛，因愛而恨，因愛而迷茫、痛苦、疑慮，徘徊踟躕，都是阿芙洛狄忒的領域。身為愛神的阿芙洛狄忒，應該是情緒之神才對。這是她們姐妹倆心照不宣的秘密。
——別管什麼秘密了，怎麼騙過這位情緒女神才是最大的難題。
「哦？」阿芙洛狄忒懷疑的看著洛伊。
「太陽神阿波羅，」洛伊說，「褪去神王的榮光，我們偉大的陛下也不如他耀眼。他才是我接近月之少女的目的。月輝見證下，他有一個夜晚屬於我，隨意處置~」最後一句，洛伊說得曖昧又迷離。
「是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呢？我們拭目以待吧。」阿芙洛狄忒懶洋洋的說。
什麼動手？什麼拭目以待？待什麼？待她強上阿波羅？——洛伊覺得最近奧林匹斯的畫風不太對。
慶倖吧，阿芙洛狄忒做事，從來不缺乏熱情，卻沒長性。
哦，感謝赫菲斯托斯。不知這醜神哪裡戳中了阿芙洛狄忒的萌點，風流的女神開始糾纏他。
體會了愛與美的女神的好處，赫菲斯托斯內心的陰影以光速消退。最美的女神與最醜的男神朝夕相伴，蜜裡調油，閃瞎了奧林匹斯諸神的眼。
陷入熾烈的愛情之火的阿芙洛狄忒哪還有時間想她的小妹妹呢？
——玩家洛伊，你的隊友阿芙洛狄忒已下線。
洛伊的另一個小夥伴，月之少女阿爾忒彌斯——順便說一句，洛伊還是有點兒慫她——也成了不可靠近的存在。
阿波羅希望生命女神離他妹妹遠一點。
睿智的太陽神一直都知道，他的寶貝妹妹有一些……危險的想法。她沒有動手實踐，是害怕無意中犯下弑神的大罪。如果給她配個能治癒傷痛的牧師……阿波羅覺得全身筋骨疼。
洛伊從不怕寂寞。這一回，她還找到了一個玩伴。
卡俄斯的子孫多是古怪的存在，以洛伊的瞭解的這幾個——各有各的變/態。
神明並非只在可觸可感的物質世界徘徊，虛無縹緲、只存在於凡人幻想，乃至最跳脫的思維也無法觸摸的領域，同樣有神明穿行的身影。
洛伊習慣保持警惕，睡夢中也不敢放鬆。夢境發生變化之時，她察覺了，不動聲色，捕獲了那個不速之客。
睡眠是睡神修普諾斯的領域，夢的主人，才是這片夢境真正的主宰。雖然，陷入這位尼克斯之子的陷阱的生靈，大多會忘記這點。
熟悉的臉，陌生的氣息，這位溫文爾雅的尼克斯之子驚訝卻不慌張。他向夢境真正的主人微笑。那笑容飄渺好似夢幻。
瞧著這位自帶濾鏡特效的神明，洛伊眉目柔和，笑容溫婉，好似纏繞著他的荊棘與她全然無關。
「美麗的女神，請原諒我的不請自來。我就像一隻終日忙碌的蜜蜂，渾渾噩噩，直到被您的芬芳吸引，迫不及待，來到您的身旁。」青年神祇的聲音慵懶繾綣，讓人骨子裡一陣陣酥麻。
「真是動聽的聲音，我已經被你蠱惑了。」洛伊微笑。兇狠的荊棘無聲的纏繞，纏住不請自來的神明的脖頸，箍住他的嘴。進入他人的精神領域，總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修普諾斯的不請自來，令洛伊十分憤怒。
大約從沒遭遇過如此對待，尚顯稚嫩的青年神祇瞪大了眼眸。
修普諾斯並不明白他為何會遭到如此對待。他播散睡眠，在夢境中自由來去，就像從來沒有哪位神明覺得太陽神無所不在的視線難以忍受一般，從沒有誰覺得受到冒犯。這位尼克斯之子，也從沒想過從神明的夢境中窺視什麼。
洛伊心中惱火，卻不曾被憤怒的火焰銷蝕理智。嚴格說來，睡神不曾做出出格的舉動，她也沒損失什麼。開罪夜之女神最寵愛的兒子並非明智之舉。小打小鬧無傷大雅，過火了，難免要吃苦頭。
洛伊用帶刺的藤蔓捆了修普諾斯一整晚。夢境破碎之前，這位司掌睡夢的神明被扔了出去。就當生命女神是一個孤僻的怪胎好了。神明大多有著古怪的脾性。不好客而已，算不得什麼。
修普諾斯再次不請自來，洛伊真的火了。這個夜的孩子，是記不住教訓，還是覺得懦弱的生命女神可以隨意拿捏？她曾想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阿芙洛迪忒嗤之以鼻。事實證明，愛與美的女神，更擅長窺探人心。
怒火中燒的洛伊忘記了創/世神的威嚴。這或許是因為，在完全屬於自己的領域，人會下意識的放縱自我。淩虐的手段，最殘暴的神明也不如洛伊博學。洛伊大約是不敢親自動手的。這裡是精神的領域，想想就夠了。
經歷了種種不忍用語言描述的酷刑，修普諾斯光潔如新，只是精神略顯萎靡。整個過程中，除了在一開始時略有掙扎，這位在精神領域頗有建樹的夜之子，以柔順的姿態迎接一切苦難，不只是有恃無恐，更似乎……樂在其中。
洛伊心裡一哆嗦，手一滑，放開了修普諾斯。
這位飽受折磨的睡神沒有逃跑，也沒有報復。驟然失去束縛，他一個踉蹌，撲向洛伊。他順勢單膝跪地，扯著洛伊的裙角，深情款款的說：「您征服了我，殿下。」
洛伊沉默。
——救命！有變/態！！！
有些人，本性並非柔順，只是因為性格、遭遇、外界環境等等原因，忍氣吞聲。在外人看來，他們軟弱如初，不為人知的內裡，早已變態。這也是許多老實人，一旦發瘋，會做出令人震驚的事情的原因。
——想出了種種酷刑的生命女神喲~別裝無辜了！
如果只是某些特殊愛好，眼前的這位，對自己其實是無害的，不是嗎？洛伊神色平靜，俯視修普諾斯，說：「那些讓您著迷嗎？」
「那些……讓我痛苦。」修普諾斯誠懇的說，「我從沒感受過這些。前所未有的經歷令我興奮，殿下。」
「您讓我迷惑。」洛伊說，「起來吧，奧林匹斯或許有神明值得尊貴的夜之子折腰，那絕對不是我。」這麼說著，被修普諾斯抓在手中的布料消散為白色霧氣。
手中若軟的觸感驟然消散，修普諾斯愣了一瞬。他優雅起身，說：「若非您周身濃郁的生命氣息，我會以為您是一位慣於偽裝的同行者。我從不曾見過，那位司掌物質領域的神明，在精神領域有著如此精深的造詣。」
「或許是因為我總是想得多，做得少吧。」洛伊自嘲地說。
之前是一時衝動，既然對方沒氣急敗壞的叫囂著報仇——至少表面上沒有——那就要忘記之前的不愉快，和睦相處。
洛伊幻化出兩張籐椅，指著其中之一請修普諾斯坐下。
修普諾斯驚歎的瞧著籐椅，坐下了，手掌在扶手上不停摩挲。
「我想我們不需要介紹了。從去無蹤的夜之子喲，你想要的，是什麼？」洛伊強作淡定的無視修普諾斯疑似戀物癖的行徑，端著女神范兒，問道。
「外面的世界荒蕪無趣——請原諒我的無禮，殿下。而夢，被諸神視為虛幻的夢之世界，」修普諾斯神色迷離，聲音中有著神經質的癡迷，「變幻莫測，絢爛綺麗，演繹著卡俄斯都將為之驚歎的奇跡！她不是虛妄，從來不是。我在這裡尋找，尋找現實無法賦予的感受……真遺憾，大多數夢境被物質的世界束縛，乏味無趣。」他深情的凝視洛伊，「您是不同的，生命的洛伊，自從踏足此處，我就知道，您是不同的。」他環視四周，讚歎道，「儘管您拒絕展示，我依舊為此沉迷。」
洛伊與修普諾斯一同眺望。因為憤怒，因為拒絕敞開心扉，除了他們這一塊兒有茵茵草地，有明媚陽光，遠處，是扭曲的幾何線條和雜亂的色塊，混亂非主流。
「您錯了，夜之子，」洛伊輕輕搖頭，「並非我有意隱藏。我的心田更加荒蕪，甚至不能構建哪怕虛偽的假像。」
「試著那樣說服您自己吧。」修普諾斯無奈的說，「又或者……」他憐惜的凝視眼前瘦弱的女神，「即使您自己，也不曾看見心底真實的模樣。睜眼瞧一瞧吧，我能感覺到，帷幕之後，是一副瑰麗奇偉的畫卷。」
洛伊但笑不語。
未能得償所願的修普諾斯頻頻于夜幕降臨時來訪。熟悉了之後，洛伊對這位尋找新鮮感的睡眠之神少了幾分敵意。她經常佈置些畫風奇特的場景，聽這位不請自來的神明講述他的奇妙見聞。這造成了洛伊早睡晚起的情況。夜生活豐富的阿芙洛狄忒發現了洛伊的現狀。
「洛伊，你很疲憊嗎？」阿芙洛狄忒憂心忡忡的說。神的恢復力遠超凡人想像，長久的疲憊，預示著糟糕事情的發生。
「我很好。我不過是……」洛伊安撫道，「夢裡有個美人在等我而已。」
聽了洛伊的話，阿芙洛狄忒不見欣慰，更顯憂傷。她憐憫自責的說：「我可憐的小洛伊喲~你竟然用春/夢滿足自己嗎？」
悠于 2016-8-17 16:19
第13章
神祇的脾性與神職息息相關。那是世界給予諸神的眷顧與束縛。繁衍可以是生命的衍生神職。不過，洛伊不喜歡鬧哄哄的小孩子，下意識的忽略那方面。喜愛享樂的阿芙洛狄忒甚至讓洛伊詛咒自己，拒絕新生命的來臨。
生命的神明與禁/欲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整日躲在神殿深處，認識的幾個男神，個個畫風神奇，生命女神的裙下之臣，不會比阿芙洛狄忒少多少。
阿芙洛狄忒的話語挑動了心湖的漣漪，洛伊不自覺的從另一個角度評估修普諾斯。
這位司掌睡眠的夜之子，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材有身材——不是洛伊厭惡的肌肉堆積物——談吐優雅，解除了某個糟糕的誤會之後，見不到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他與洛伊看似無話不談，其實交集有限，屬於熟悉的陌生人一類。比起執著於肉與靈雙重契合的阿芙洛狄忒，生命的洛伊只欣賞那華麗的皮囊就足夠了。
被阿芙洛狄忒挑動著，動了花花腸子，洛伊下意識的把這一回的相會之地設計成巨大的玫瑰花瓣。那花瓣將落未落，在風中輕顫。旁邊是盛開的紅豔玫瑰，花香彌散。
當她與修普諾斯席「花」而坐，洛伊才意識到，自己做出了怎樣蠢事！
玫瑰是愛的花朵，善解人意的修普諾斯一下子就明白了洛伊的暗示。他握住女神纖細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深情的說：「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玫瑰之主的妹妹，生命的洛伊……」神明的性格與其與生俱來的神職，雖不能說完全一致，總不會相差太多，不然，他們如何心甘情願的行使天賜的使命呢？生命女神，就算不像愛神那麼放縱，也覺不會是個不通人事的純潔女孩兒。
洛伊本應該抽回手，順便賞他一巴掌，然後高冷的告訴他：「別自作多情了！」就在她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她被蠱惑了，被修普諾斯那身勻稱而不張揚的肌肉蠱惑了。她還在哪裡瞧過如此令她滿意的身材呢？剛剛成為神王的宙斯算一個，還在伊阿佩托斯庇護下的普羅米修士算一個，阿波羅勉強算一個。如今呢，不說那位神王陛下有個兇悍的妒婦看守，他的身材，也趕上了奧林匹斯的主流，成為「肌肉聚集物」的傑出代表。普羅米修士更是成為了奧林匹斯新一代健身教練。阿波羅俊美無節操，憑著之前的交情，上手容易。可是，見過他和阿爾忒彌斯打情罵俏，洛伊不對他抱有任何想法。那麼，眼前的修普諾斯就是為數不多的優質選擇了。最重要的是，這裡是夢境啊。人們對*的出軌斤斤計較，卻下意識忽略了精神的放縱。
洛伊用另一隻手撫上修普諾斯的面龐，勾起唇角，說：「你會給我一個完美的體驗，對嗎？」
修普諾斯用輕柔的吻回答。
…………
……
洛伊慵懶的倚在修普諾斯的胸口，手指挑著男神金色的髮絲，無意識的打結。夢的好處，想一想，什麼痕跡都消失了。
「外面的世界，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完美，夢卻可以滿足種種美妙的幻想……」修普諾斯將手搭在洛伊的肩膀上，「我們習慣原本的模樣，但是，我想你已經發現，在這裡，我們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好。」
「比如？」洛伊挑起眉梢。
「我以為，女神更喜愛豐滿的體態。」修普諾斯的手滑落到洛伊的手臂上，「我一直以為，只有男性才有如此堅實的臂膀。」
生命女神有兩個爆點，一個是胸，一個是肌肉。洛伊嫵媚的勾起唇角，說：「不符合你的預期？難道你不滿意嗎？」她勾上修普諾斯的脖子，親吻，吐露生命的氣息。
修普諾斯從善如流的加深了這個吻。
就在修普諾斯打算再做點兒什麼的時候，洛伊抵住他的胸口，輕柔的說：「阿波羅的馬車已經出發，我已經聽見尊貴的夜之女神呼喚你的聲音，該醒來了。」
修普諾斯遺憾的歎了口氣，在洛伊的唇角落下告別的吻。
從綺麗的夢境中醒來，洛伊躺在床上，平靜了幾秒，捶床大笑。
生命女神的賜福，迎接新生命的來臨。她從不曾這麼使用神力。然而，那是在夢裡。夢的世界，本就荒誕不經，一切皆有可能。她的夢境，她就是主宰。既然那位睡夢之神說她像個男神，那她就勉為其難的做點兒男神會做的事好了。
那畢竟只是個夢，只要撕破那個夢境，就能擺脫尷尬的狀態。不過，在那之前，在他發現自身的異常之前，就讓那位夜之子好好體驗懷孕的感覺吧。哎呀呀，也不知道他對女性的生理知識瞭解多少，不會等肚子鼓起來，才意識到不對吧。
那之後，好長時間，洛伊不曾見過修普諾斯。或許是惱羞成怒了吧——洛伊猜測。
當洛伊以為修普諾斯再也不想見到她的時候，這位夜之子再次不期而至。這一回，他帶著一個面容精緻的小女孩兒。
「原諒我長久的失約，我只是……不想你見到我憔悴的模樣。」修普諾斯清減了些，精神狀態還好，金色的眼眸中，書寫著顯而易見的愉悅，「我想，你或許願意見見他，幻塔索斯，我們的兒子。」
「……你說什麼？」洛伊驚愕的說。
「還記得你上次送給我的禮物嗎？」修普諾斯耐心的解釋，「一個珍貴的禮物，即使最初的他，只是個虛幻的夢。孕育他，花費了我太多的力氣。他的誕生，還要多虧母親的幫忙。他已經是個真正的生命了，雖然還不能離開夢的世界，不過，他總會成長，成為一名真正的神明。」
「……對不起，我有些……我只是……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洛伊打量著她的「兒子」，有些語無倫次，「我以為，你剛剛說的是，『兒子』？」這小孩兒明顯穿著女裝啊！
「或許是誕生……的原因，他對性別的認知，有些奇怪。」修普諾斯略顯尷尬的說，「卡俄斯的子孫從來自由隨性，他高興就好了。」
洛伊依舊有些恍惚，她對著她的兒子招招手。待那小「女孩」走到面前，她彎腰，親吻「她」的額頭，輕聲說：「以生命女神的名義，祝福你。」她的力量能加快他的成長。雖說她覺得，這小子與其說是她兒子，不如說是修普諾斯單性繁殖的孩子。她總不能說這孩子與她全然無關。那就讓她這個做「父親」的，為他做點兒什麼吧。
「也祝福您，父親。」幻塔索斯勾著洛伊的脖子，親吻她的臉頰。
洛伊下意識的抬頭，不意外的發現，修普諾斯的臉，黑了。
——我和男神做了個春夢，完事後，男神說我像個男士……後來男神領來一個穿著女裝的小孩兒，說那是我兒子……
——求生命女神的心理陰影面積。
大約是要照顧孩子，修普諾斯很少在洛伊的夢中出現。這讓洛伊松了口氣。她現在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他們父子。洛伊也不想走出神殿。現在的她，看見男神，就會有不好的聯想。
阿芙洛狄忒邁著輕盈的舞步，在神殿裡轉著圈，展示她美好的身姿，璀璨的金腰帶。
被金腰帶的光彩閃了一下，洛伊伸出手，按著阿芙洛狄忒的肩膀，順著慣性，讓她轉了一個大圈，坐在床上。
「有什麼開心的事兒嗎？唔……」洛伊打量著美麗的女神，「腰帶不錯。」
「我那個木訥的丈夫打造的，我賦予它愛情的魔力。很迷人，不是嗎？」阿芙洛狄忒笑容甜蜜，「真高興看見你這麼有精神，之前你那昏昏欲睡的模樣，令我擔心。」
「沉溺於精神的世界會帶來難以彌補的惡果，身邊的真實，才是我不該錯過的。我明白的，謝謝你，阿芙。」洛伊歎息著說。
「是的是啊！我親愛的小洛伊，你已經冷落我太久了~」阿芙洛狄忒俏皮的笑著，「我那個呆頭呆腦的丈夫，難得的有一門好手藝。我的小洛伊喲~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忘了你~噥~給你~」她拿出一柄金色權杖，扔給洛伊。
洛伊下意識的接過。這權杖是純金打造，符合奧林匹斯一貫金碧輝煌的畫風。它的樣式還算樸素，權杖頂端鑲嵌了一塊碩大的藍寶石，杖身雕琢了精緻的葉紋，似乎是含羞草。
「你還沒有屬於自己的權杖吧？神明以自己的力量凝聚真正的權杖，但是你，為了你那不宜宣之於眾的秘密~我讓赫菲斯托斯打造了一柄，你可以賦予它生命的力量。」阿芙洛狄忒輕柔的捧起洛伊的臉，「我想你大概不喜歡太花哨的，我可憐的小含羞草~你已經是如此的不起眼，如果被權杖奪取了最後的光輝，可怎生是好喲~」
「……謝謝。」洛伊乾巴巴的說。因為阿芙洛狄忒最後的形容，洛伊下意識的腦補出一根比她「豐腴」的權杖，然後，什麼感動的心情都沒有了。
第14章
宙斯頭痛難忍，試了各種法子，都沒用。這令諸神驚奇。要知道，病痛從來不會找上神明，除非受到了詛咒。
最終，不堪忍受的宙斯命赫菲斯托斯劈開他的後腦勺。一個披堅執銳的女神從宙斯的腦袋裡跳了出來。這位女神名為雅典娜，具有智慧與戰爭的神職，以及主神之位。
諸神十分清楚，即使是神王，也不能憑空生出一個主神之位。雅典娜的主神之位，繼承自墨提斯。或許，她的智慧神職也是。她就是那位讓宙斯忌憚不已的嬰兒。可歎墨提斯孩子宙斯的肚子裡，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卻誕生了。
赫拉的臉色格外難看，不止是因為雅典娜是前任神後的子嗣，更因為在此之前，阿瑞斯是唯一的戰爭之神。同一個領域，兩位主宰，權柄不可避免的遭到分割。除了享樂，還能有什麼比權勢更令神明動心？
即使宙斯對雅典娜心存忌憚，即使赫拉看這位戰爭女神不爽，他們到底不敢犯下弑神的罪。新生的女神黯然的離開奧林匹斯，在大地上生活。
這麼一位明眸的女神，諸神私底下總會談論幾句。洛伊對她的評價是，「看起來很能打」。阿芙洛狄忒回以驚恐的尖叫。
阿芙洛狄忒從來多變，一如無常的愛情。似乎早上她還高高興興的與赫菲斯托斯一同出門，晚上，她的歌聲已經從阿瑞斯的戰車傳出。
遭遇背叛的赫菲斯托斯來阿芙洛狄忒的神殿大鬧，毀物就算了，還要傷「神」。
阿芙洛狄忒躲在柱子後面，瑟瑟發抖，紅豔的唇緊抿著，固執的不肯吐出道歉的話語。
洛伊忍無可忍，操起權杖，將赫菲斯托斯打出，就像打一個巨型高爾夫球。
盯著洛伊手中的藍寶石權杖，赫菲斯托斯呆愣許久，終於發出一聲怪叫，狼狽的跑掉了。
洛伊疲憊的將權杖拄在地上，目光掃過狼藉的神殿，最終落在阿芙洛狄忒的身上。
「抱歉，讓你看見了如此狼狽的一幕。」阿芙洛狄忒隨手撥開淩亂的髮絲，扯出一個笑。對於一個與戰鬥無緣的女神，今天的一切太刺激了。
「這並非明智的選擇。即使你無法與赫菲斯托斯相守，也不該選擇阿瑞斯。尊貴的神後陛下會將這視為對她的挑釁。」洛伊盯著阿芙洛狄忒，嚴肅的說。
「但是你不會這麼想，不是嗎？」阿芙洛狄忒輕笑一聲，「我從未停止對愛的追逐，除了那迷醉的芬芳，再沒有什麼值得我駐足。」
「我明白。」洛伊凝視阿芙洛狄忒的雙眼，「神明感歎愛的無常，可是，我們都知道，它雖然莫測，卻並非全然無跡可尋。很遺憾，我不得不說，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阿瑞斯是不同的，我能感覺得到，我們能走得很遠，即使我不再愛他……」阿芙洛狄忒目光渺遠，「或許你覺得，女神應該步步為營，小心經營自己的生活。我做事隨性，不喜歡瞻前顧後。像白臂女神那樣，一心一意乞求丈夫的憐愛？不，我更樂意身處血肉橫飛的戰場，站在飛馳的戰車上，唱一首繾綣的歌。」
「即使下一刻，鋒利的箭矢穿透你的胸膛？」洛伊憂鬱的說。
「很美好，不是嗎？淒美的終結~」醉人的笑容在阿芙洛狄忒的唇角綻放。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歎息：「你很瘋狂。阿瑞斯因戰爭而瘋狂。你將他視為同類。」
「是啊，多麼難得！」阿芙洛狄忒用手將頭髮梳向腦後，安撫道，「好了，親愛的洛伊，往好處想想，你將有一個強壯的陪練，雖然我一直不贊成這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對我的情人有什麼想法~」她曖昧的一笑，「我不介意的。」
洛伊無語了一瞬，說：「謝謝，我對肌肉聚集物不感興趣。」
「因為它們已經長在了你自己身上？」阿芙洛狄忒翻了個白眼，說。
洛伊更加無奈了。她已經放棄和阿芙洛狄忒爭執這個問題。她說：「那麼，你的丈夫，赫菲斯托斯呢？」
「誰在乎！」阿芙洛狄忒懶洋洋的說，「你要是覺得他有意思，就哄哄他，要是煩了，就扔在一邊。反正，他不能把你怎麼樣。」
「任性的阿芙，你們本可以不鬧得這麼僵。」洛伊說。
「是你把他打出去的。」吐出理直氣壯的辯解，阿芙洛狄忒輕哼一聲，扭過頭，擺出「我就是這麼任性」的姿態。
洛伊連無奈的力氣都沒有了。
山林仙女邁亞為宙斯生下了一個兒子。她不聲不響的將兒子養大。直到這位宙斯之子爬上奧林匹斯，為他和母親討要神職，赫拉才得知他們母子的存在。
赫爾墨斯是個小滑頭。他用一把粗制的七弦琴討好了阿波羅，而在那之前，他剛剛偷走了太陽神心愛的牛。他不知使出了怎樣的伎倆，竟得到了孤僻的赫菲斯托斯的友誼。火神為他打造了一雙帶有翅膀的鞋子。穿著它們，赫爾墨斯可以自由往來於天地之間。
在赫拉為難赫爾墨斯的時候，阿波羅和赫菲斯托斯為他說話。驕傲的神後可以無視太陽神，卻不能在她與赫菲斯托斯本就淡薄的母子之情上再添一道傷痕。赫爾墨斯已經長成。即使沒有神職，他也是一名真正的神明。赫拉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這個可鄙的私生子。
瞧啊！天后美麗的鼻子是歪的！
宙斯將雙蛇杖賜予赫爾墨斯，封他做諸神的使者。
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用主神位作為迎接赫爾墨斯的禮物。這麼多年，這個老實的女神受夠了以宙斯為首的新神族的排擠，主神位在她的手中，無異於燙手的山芋。眼見機會來臨，她迫不及待的將這諸神欣羡的榮耀扔了。
謨涅摩敘涅獻出主神位，除了阿芙洛狄忒，提坦神徹底失去了尊榮。那位愛與美的女神，美麗而無害，誰捨得傷害她呢？
記憶女神的識趣取悅了偉大的神王陛下。高興過了頭的宙斯忘記了身邊的母老虎，授予邁亞風雨女神的神職。
那一刻，赫拉不只鼻子是歪的，臉也綠了。
赫爾墨斯的到來，為奧林匹斯帶來了活力——過頭了。他是個小混混，坑蒙拐騙，無所不能。連對她心懷惡意的赫拉都被他騙走了最心愛的珍珠項鍊。在諸神發火之前，他又總有法子讓他們消氣。這滑不留手的小騙子！
「瞧著活潑的赫爾墨斯，我都想生一個孩子了。」阿芙洛狄忒的金腰帶被偷走了。她一點兒都不生氣。
洛伊沉默了一瞬，說：「你是在暗示我搬出你的神殿嗎？」生命女神討厭鬧騰的小孩子。她與赫爾墨斯這樣的，不共存。
「你不是喜歡這樣的嗎？纖細得好似一位女神。」阿芙洛狄忒詫異的說。如今的奧林匹斯依舊在秀肌肉。只有赫爾墨斯這樣的少年，才不會呈現出疑似注射了激素的可怕模樣。
合著你妹妹在你眼裡就是戀童癖？——洛伊涼涼的看了阿芙洛狄忒一眼，懶得說話。
「你知道嗎？雅典娜要回來了。」阿芙洛狄忒忽然說。
當日，雅典娜黯然離開奧林匹斯，在大地上流浪。波塞冬的兒子，特裡同，將她帶回神殿撫養。雅典娜與特裡同的女兒，帕拉斯成為好友。這兩位女士都喜歡舞槍弄劍。在一次比試中，雅典娜手中的長矛穿過了帕拉斯的心臟。帕拉斯並非神明，只是個海仙女。她當場死亡。憤怒的波塞冬寧願背負弑神的罪，也要為最寵愛的孫女報仇。宙斯出現，阻攔了怒火中燒的兄長，救下了流落在外的女兒。
「自從墨提斯……之後，奧林匹斯的主神，第一次湊齊了十二個。肯定會有你最喜歡的宴會。」洛伊眉梢一挑，「還不去找你的金腰帶！」
「不著急，那個小鬼頭很快就會送回來的。」阿芙洛狄忒狡黠的一笑，「希望他會喜歡我的小禮物。」
洛伊懶得問那個「小禮物」是什麼。阿芙洛狄忒的神力沒有攻擊性，卻最是防不勝防，坑神沒商量。
「說起宴會，你可得好好準備。」提起宴會，阿芙洛狄忒來了興致，「這一次，所有的神明都在受邀之列。聽說那位從不踏足奧林匹斯的冥王陛下也會到場。三大域主中最後一個單身的。冥後的權柄，不比赫拉的金冠遜色。」
「我對地下世界不感興趣。」洛伊飛快的說。不只是因為冥界幽暗的環境，更因為那裡有個修普諾斯。
「好吧，即使你對水仙花冠不感興趣，冥王本身呢？那位死亡領域的王者，聽說還保持著纖細的身材，你最喜歡的，不是嗎？」阿芙洛狄忒輕佻的說，「最難上手的男神啊，征服他，很有成就感呢~」
「這份榮耀屬於您，諸神花園中最豔麗的玫瑰。」洛伊誇張的鞠了一躬，恭維道。
「可是，我已經瞄中了來自深海的珍珠！比起瘦弱的水仙之主，我更欣賞威風凜凜的海王。」阿芙洛狄忒一臉陶醉的說。
第15章
在宴會開始的前夜，赫爾墨斯神情憔悴的將金腰帶送還。
剛剛得到金腰帶時，不知輕重的少年神使將這愛神的瑰寶系在自己腰上，得意的顯擺。愛神的神力賦予他魅力，諸神為之迷醉。赫爾墨斯，一個男神，嘗到了被搶親的滋味。慶倖他是個男神吧，雖說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可至少不會糊裡糊塗的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容易逃脫諸多發/情的神明的追捕，赫爾墨斯躲在僻靜的角落。他將金腰帶藏入最深的山洞。可是，神也迷醉的魔力如影隨形。終於，不堪忍受的赫爾墨斯送回了金腰帶，虔誠的懇求阿芙洛狄忒的寬容。
俯視這個飽經蹂/躪的少年神明，洛伊一點兒都不同情他。
阿芙洛狄忒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少不更事的赫爾墨斯，還以愛與美的女神的名義祝福了他，祝福他命犯桃花，祝福他享受愛的歡樂。
——別玩了，阿芙，這小子快嚇尿了！
宴會上，洛伊坐在了冥府之王的身邊。這是阿芙洛迪忒的手筆。洛伊感謝她的貼心。這不是諷刺，也不是洛伊對這位「最難上手的男神」有想法。哈迪斯在冥府稱王，就是一行走的鎮墓獸，魑魅魍魎不敢靠近。守著這兇悍的鎮墓獸，洛伊得到了難得的清淨。
尊貴的神明啊，連往這邊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從何時起，每次宴會開始之前，都要說點兒正事。這一回的主題是人類。
人類的，真是一個遙遠又親密的話題。
最初的人類，被稱為黃金人類。他們生來便有著長久的壽命，以及連諸神也為之驚豔的強大力量。沒有哪個神明能確切的說出他們來自何處。有神明說，他們是地母蓋亞的造物。然而，黃金人類不信仰神明，即使是他們的「母神」，也不曾得到來自他們的敬意。黃金人類的數量本就不多。第一次神王更替時，諸神施威，天地動盪，黃金人類死了好些，餘下小貓三兩隻，成不了氣候。
克洛諾斯在位期間，蓋亞製造了第二批人類，白銀人類。白銀人類同樣壽命悠長，力量強大，卻遠不能與黃金人類相比。這些人類被肆意妄為的提坦神們折騰死了一些，在神王更迭的過程中又死了一些，如今也沒剩多少。
雅典娜在大地上流浪的時候，偶遇普羅米修士。他們倆也搗弄出一批人類，也就是所謂的「青銅人類」。這些人類沒有長久的生命，沒有強大的力量。最初的時候，他們甚至不能獨自生存。普羅米修士和雅典娜都把他們視為徹頭徹尾的失敗品。以神明的任性與挑剔，失敗品註定要被拋棄。不過，到底是第一次製造有智慧的生命，這兩位神明又沒有旁的事打發時間……
普羅米修士教這些孱弱的人類基本的生存技能。雅典娜將他們統編成軍，征討強大的白銀人類。
無論在後世的傳說中，這兩位神明被冠以怎樣的尊榮，一開始，這只是他們的新奇的遊戲。
很快，兩位神明發現青銅人類與前兩代人類的不同之處。沒有強健的臂膀，他們打造鎧甲與武器，沒有強大的力氣，他們以機械代替，沒有長久的壽命，他們用文字將一切記載……人類的發明是如此的粗陋，在神明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可取之處。然而，他們才經歷了怎樣短暫的歲月啊？那甚至不夠開一次宴會！
青銅人類擁有前兩代人類，乃至諸神都缺乏的，創造力。
或許前輩們並非沒有創造力，只是，與生俱來的力量，讓他們活得如此輕鬆，創造力便可有可無。
青銅人類構建了簡陋的城牆，建立了最初的城邦。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位智慧神都忘記教導人類敬畏神明。傲慢的諸神，怎能容許如此富有活力的人類脫出他們的掌控？
明眸的雅典娜擺出一切與她無關的姿態。仁慈的普羅米修士承諾，人類會向萬能的天神獻上祭品。
這結果令宙斯滿意。他高舉金杯，宣佈宴會開始。
洛伊愈發的覺得身邊有個鎮墓獸太美好了。那些魑魅魍魎不管怎麼鬧騰，都與她無關。因為這，她還在不小心與鎮墓獸大王對視的時候，獻出了甜美的微笑。
「人類的亡靈在三途河畔日夜哀嚎，伊利西亞不復昔日寧靜。」鎮墓獸，不，是冥王哈迪斯突然開口。雅典娜和普羅米修士創造的這批人類，壽命短暫，卻很能生。他們死後，靈魂歸於冥界。與後世相較，這些亡靈算不上什麼。但是，在此之前，冥界地廣人稀，達拿都斯自己就能完成引領亡靈的工作。如今工作量劇增，冥神們吃不消了。
「您是在和我說話嗎，陛下？」洛伊驚愕的說。她已經習慣了這位陛下的寡言。他們坐在這裡這麼久，這還是哈迪斯第一次開口。
「冥土歡迎您這樣有用的神明。」哈迪斯說。
除了獨自宅居的塔爾塔羅斯，深淵中還有另外兩位創/世神定居。夜之女神尼克斯和黑暗之神厄瑞玻斯，這對古老的夫婦繁衍了被諸神畏懼的夜之神系。尼克斯的子孫雖說自成體系，數量卻不多。這是必然。神明的誕生，或多或少有著應運而生的味道。這兩位創/世神，都是黑暗的代表。世界還未經歷真正的繁榮，黑暗就大行其道，未免太絕望了。後世那些在神話傳說中留下濃重筆墨的暗神，大多還沒出生。至於塔爾塔羅斯的子嗣，也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幾乎個個是怪物。流淌著神血的生靈無法逃脫天性的束縛，如果本體不是人形，那就不必把他當人看待了。
冥界人手匱乏，沉默的哈迪斯也不能繼續裝聾作啞，無動於衷了。
「我是一位天神，陛下，或許大地與海洋也有適合我休憩的所在，但是……」洛伊停頓了一瞬，「我很抱歉，陛下。」
「幻塔索斯是個很好的孩子。」並未被洛伊的拒絕激怒，哈迪斯平靜的開口。
所有的話都被噎在喉嚨裡，洛伊猛地扭過頭去，注視這位冥府之王。
哈迪斯還是那副冷漠的模樣，只是唇角略勾，似乎，不懷好意。
「我想這是我的自由。」洛伊沉聲說道。
「生命的洛伊，你將獲得冥府的友誼。」哈迪斯不溫不火的說。
洛伊明白了這位冥府之主的意思。哈迪斯希望她能促進冥神的繁衍。須知幼年神明的力量來自母親的奉獻，除了修普諾斯那個瘋子，又有哪位神明樂意平白無故的生孩子？怕是她這個生命女神要成為冥神的生育機器。
洛伊微微蹙眉。撕破臉皮沒有好處。在力量足夠推翻規則之前，她總要向強權妥協。她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亡靈哀嚎，是因為找不到正確的道路。冥土，或許並非亡靈最終的歸處。」洛伊語速飛快，平攤著的手掌綻開一朵玫瑰。那是怎樣的一朵玫瑰啊！它有著生命的潔白，亦被死亡的灰霧籠罩。生與死，不可化解的死敵，竟如此親密的依偎，好似命運的雙子。
哈迪斯凝視那玫瑰良久，皺眉，說：「進入冥界的靈魂，不可以離開。」
「因為冥界缺少一個出口。」洛伊說。
哈迪斯沉思良久，忽然清淺的笑了。他說：「你贏得了我的友誼，生命的洛伊，我賦予你自由往來於冥府的權利。」他取走了洛伊的玫瑰，用一朵盛開的水仙交換。那是他承諾的信物。
洛伊不動聲色的將水仙收起，說：「感謝您……」依舊不遺餘力的為冥神搶親製造機會。
那次宴會結束不久，普羅米修士命人類向偉大的天神獻祭。他在祭品上設下全套，早已洞悉一切的宙斯假裝中計，而後震怒。
憤怒的宙斯拒絕將火賜予人類。上蒼啊！沒有文明的光，人類甚至無法在大地上生存！
仁慈的智慧神盜取天火，再次將希望賜予人類。
宙斯更加惱怒了。他將普羅米修士鎖在高加索山脈的一塊岩石上，一隻饑餓的鷹天天來啄食他的肝臟。他的肝臟會在夜晚長回來，黎明的到來，意味著新的折磨來臨。他將在無休無止的折磨中，度過神明漫長的歲月。
普羅米修士被押走之前，洛伊見了他一面。
「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我身邊的神都在犯傻。」纖細的女神幽幽歎息。那所謂的圈套，簡直是侮辱智慧神的智商。
「不幸被你看了笑話。」普羅米修士從容不似囚犯，「不要為我擔憂，那些苦難不值一提，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擔憂？我從不為作死的傢伙擔憂。」洛伊冰冷的說。
「我已經太久不曾安靜的思考了。我與墨提斯不同。奧林匹斯的喧囂並非我的追求。我迷失了太久。」這位智慧神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背負著那一身肌肉，無時無刻不覺沉重，我都快爬不上奧林匹斯山了。」
「那就讓高加索的寒風，好好的幫你醒腦吧。」洛伊沒好氣的說。
悠于 2016-8-17 16:20
第16章
送走了想要獨自思考人生的普羅米修士，迎來風流的宙斯，洛伊一點兒都不驚訝。據說，普羅米修士掌握了宙斯命運的秘密。這位古老的智慧神被掛起來當風乾臘腸之前，見過的最後一位「朋友」，宙斯怎麼會不來打聽一番呢？
「這不像你，生命的洛伊。」宙斯說。普羅米修士就是個行走的巨大麻煩，誰敢招惹？在這種時候探望普羅米修士，不符合素來懦弱的生命女神的脾性。
「神的生命是如此的漫長，如果不犯幾次傻，不是太無趣了？」洛伊笑著反問。
宙斯驚訝的瞧著這個安靜的女神。洛伊的樣貌頗合他的胃口，女神懦弱的神色讓他覺得索然無味。他忽視了她這麼久，久到她已變了模樣。宙斯本打算有最威嚴的面貌，令這軟弱的女神說出普羅米修士的秘密。現在嘛……
「普羅米修士值得你犯傻？」宙斯眉頭微蹙，似有不悅，又似興趣盎然，好像吃醋似的。這等花叢老手，總能在無意間營造曖/昧的氛圍，惹得小姑娘浮想聯翩。
「他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男神。」洛伊坦然答道。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宙斯饒有興致的說，「那時候的普羅米修士是什麼模樣？」
「那時，他還是個瘦弱的少年，說話不討喜。」洛伊勾起唇角，「他實在太討厭了。我把他打出了鼻血。」
宙斯瞪大了眼睛，說：「我還記得你當初瘦弱的模樣，現在也……」他明智的停止了這個不被女神歡迎的話題，「普羅米修士他……當年他確實不健壯，現在你想打倒他可不容易。」他想起來提坦之戰時的普羅米修士。那時候，墨提斯還在。兩位智慧神經常相互別苗頭。墨提斯比普羅米修士還壯些。那成為普羅米修士被攻訐的目標。這位並不寬容的智慧神用他的智慧，讓那些不討喜的傢伙閉嘴。同樣不喜歡這個評價的墨提斯在一旁推波助瀾。想到艱難卻單純的過往，宙斯那顆冷酷的心裡，不禁泛起一絲柔情。
「即使是現在的普羅米修士，阿芙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推倒他。」洛伊嘲諷的說。
「又有哪位男神能拒絕奧林匹斯的玫瑰呢？」宙斯自然無比的攬住洛伊的腰，曖/昧的說。
「他們可沒有什麼親密的交情。」洛伊說。
「嗯？」宙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由得驚呼一聲，「他真的是男神嗎？」阿芙洛狄忒，公認的柔弱沒戰力。普羅米修士竟然連她都打不過！
洛伊笑著點點頭，按住了宙斯愈發不規矩的手，捏了捏他那過分發達的肌肉，說：「我的陛下，我還是喜歡你當初的模樣。」這些年，無數次打臉之後，赫拉終於學會了隱忍。她折騰的宙斯的情人，多是些仙女和凡人，下位神明都極少被她為難。似洛伊這樣，在奧林匹斯有一席之位的神明，只要不搞出孩子，赫拉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像現在這團肌肉堆積物，當初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神王，還是很有魅力的。
按照宙斯的無節操屬性，他應該馬上變成當初的模樣，和眼前的女神來一場愉快的交流。然而，他不知想到什麼，神色一僵，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留在原地的洛伊不禁茫然：我們偉大的神王陛下，受了什麼刺激了？
不久之後，洛伊就知道了答案。
頭上長角的匝格瑞俄斯爬上了奧林匹斯。懵懂的孩子循著親近的氣息，爬上了宙斯的王座。宙斯讓他拿著雷霆權杖玩耍。諸神將之解讀為，匝格瑞俄斯將成為宙斯的繼承者。
諸神憤怒了。
神是永恆的，神王不是。前兩代神王的崛起與隕落已經清楚的展示了這一點。宙斯的兒女，哪怕是對宙斯唯命是從的赫爾墨斯，也有那麼一點兒想念。現在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孩子，哪個願意呢？
這裡或許沒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類似的道理，神明還是懂得的。很快，匝格瑞俄斯的身世被扒拉出來了。
宙斯與農神德墨忒爾生了個女兒，取名珀耳塞福涅。德墨忒爾害怕女兒被赫拉報復，更害怕她的小珀耳被男神禍害，將她藏在山洞深處。那是陽光也無法抵達的所在。長久以來，這位稚嫩的女神不為眾神所知。
珀耳塞福涅是一位天神，生來嚮往光明。趁著憂心忡忡的母親不在，天真的女神溜出山洞。很不幸的，風流的宙斯從天空飛過，被女神嬌美純真的容顏吸引。
單純的肉/體交流已不能滿足宙斯。他近來喜歡玩情景play。無所不能的神王變成猙獰的龍，從女神頭頂略過。他擋住女神的去路，惡劣的等待著她瑟瑟發抖的模樣。
珀耳塞福涅從不曾見過如此巨獸。她一步步走向惡龍，柔嫩的手撫摸冰冷的鱗片。她目光癡迷，說：「你真美！」
女神的讚美令宙斯得意。他變回原本的模樣，等待享受美人崇拜火熱的目光。
健美猙獰的巨獸變成了英俊的男子，珀耳塞福涅頓時沒了興致。她興趣缺缺的說：「我還是喜歡你方才的模樣。」顯然，德墨忒爾對女兒的教育起了作用。珀耳塞福涅不喜歡俊朗的男神，癡迷於兇悍的猛獸。
……為了享用美色，諸神之王可以十分寬容。他再次變成惡龍，與珀耳塞福涅結合。
珀耳塞福涅生下了匝格瑞俄斯。他頭上的角，就是宙斯曾化身為龍的證明。
當時，宙斯是爽了。事後，他越想越是不舒服——他堂堂諸神之王，竟還沒有一條龍有魅力嗎？
洛伊那句「喜歡你當初的模樣」，觸到了宙斯敏感的神經，讓這只天字型大小大種/馬瞬間沒有興趣。
奧林匹斯諸神不能接受這麼一個新生神成為宙斯的繼承人，匝格瑞俄斯必須死！哦，是的，弑神是重罪，但是，這世上從來不缺少狂妄的瘋子和無知的傻子。
表面其樂融融的奧林匹斯，暗流洶湧。徳墨忒爾愛著自己的女兒。這愛不曾延伸到她那可憐的外孫身上。自從匝格瑞俄斯獨自爬上宙斯的神座，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農神就看牢了女兒，不准珀耳塞福涅靠近那個被諸神怨恨的孩子。赫拉因為徳墨忒爾的識趣，更因為有更重要的目標，竟沒跟珀耳塞福涅計較。
種種算計在巨人叛亂時爆發。兇殘的巨人沖上奧林匹斯，沒穿鎧甲，更沒攜帶武器的神明倉皇逃竄。儘管是逃跑，沒有戰鬥力的神依舊被照顧的很好。就連洛伊這種能幫的上忙的高級牧師，也被安置在遠離戰場的地方。
除了匝格瑞俄斯。
小角神被留在原地，似乎所有的神都忘記了他。他自力更生，變成各種模樣逃跑。狡詐的巨人們用小孩子喜愛的物件兒引誘他。終於，匝格瑞俄斯被鏡子裡的自己吸引，巨人們趁機捉住了他，將他烤了吃掉。姍姍來遲的雅典娜只搶回了他的心臟。
弑神必然付出代價。儘管匝格瑞俄斯年幼，沒有像樣的神職，他依舊是一名出身高貴的神。在巨人們歡慶他們偉大的勝利的時候，懲罰已然降臨。他們變得虛弱。他們對此一無所覺。
諸神的反攻很順利。那些巨人，大多昏昏欲睡，清醒著的，也一個個手腳疲軟，好像被荒唐的生活榨幹了精血。
諸神為勝利歡呼的時刻，宙斯安靜的凝視匝格瑞俄斯的心臟。匝格瑞俄斯已經死了，神格破碎，神魂消散，再無挽救的可能。這顆心臟還在跳動。神體的強悍，神明也要恐懼。
它猶自跳動的心臟應該被埋葬，或許，它的母親願意帶走它——不等宙斯展示他稀缺的仁慈，一道冰冷的思緒襲擊了他。他將這心臟小心收起。
以貪婪的心臟獻祭麼……
宙斯與凡間女子塞墨勒偷情，將匝格瑞俄斯放入塞墨勒的腹中。於是，這個美麗的姑娘懷孕了。
得知此事的赫拉超水準發揮，借宙斯之手，坑死了這個可憐的姑娘。宙斯滿心憤怒，發作不得。他失望的取出剛剛成型的胎兒，驚訝的發現，這竟是一位神明。
神職是神司掌的法則，代表神明的領域。神格將神與整個世界連接，是天地對神的眷顧。神職還可以後天獲得，神格則是與生俱來，終身綁定。只有血統純正的神才有神格。有用神格，才是真正的神明。相較之下，強悍的神體說著珍貴，也不過是可以捨棄、重生的物品。
宙斯以為，塞墨勒的孩子，最多是個擁有神體的凡類。沒想到，他竟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宙斯驚駭之餘，對某個想法更是堅信不疑。
宙斯將這胎兒縫在腿裡。幾個月之後，狄俄尼索斯誕生了。赫拉不喜這個私生子，趁著宙斯尋歡作樂的時候，將他丟下奧林匹斯。宙斯得知後發了好大的脾氣。他差點兒沒把赫拉也扔下山去。可惜，再多的憤怒也於事無補。無所不知的天神再找不到那個孩子的蹤跡。
第17章
狄俄尼索斯的名字被諸神傳頌，因為他釀造了葡萄酒。
在狄俄尼索斯之前，奧林匹斯也是有酒的。神明們並沒有掌握釀酒的正確工藝，酒的味道，大多又酸又澀，有的還帶著餿味。真正的好酒，可遇而不可求，即使是尊貴的神王陛下，一年到頭，也喝不上幾回。諸神愛那迷醉的魔力，卻不堪忍受酸澀的口感。每一次宴會，桌案上，都會擺上酒。喝得酩酊大醉的，不是味覺出了問題，就是真正的勇士。
狄俄尼索斯的葡萄酒，香甜，醇厚。沉溺於享樂的神明們，怎能不愛？
因為酒，連狠毒的赫拉都熱情的歡迎狄俄尼索斯的歸來，好似過往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
這麼多年，奧林匹斯神來神去，洛伊見得多了。她不喜歡飲酒。她以為這位葡萄酒之神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誰能想到，這位諸神宴會上的寵兒，竟給性情孤僻的生命女神帶來了困擾。
葡萄酒風行，早就了奧林匹斯一大群酒鬼。阿芙洛狄忒是其中的一員。這位風流的女神酒品很糟糕，醉了就扒衣服，先把自己的，再扒別人的，誰近禍害誰。
洛伊可以不在意阿芙洛狄忒的風流，卻不想她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被人占了便宜，或是占了別人的便宜。她最近多了個任務——把醉酒的阿芙洛狄忒運回神殿。
別忘了，阿芙洛狄忒會扒衣服，誰近禍害誰！
將東倒西歪的阿芙洛狄忒扶好，洛伊瞧著對方因為醉酒而緋紅的臉頰，歎息：「幸虧是女神，如果是凡女，整天醉醺醺的，看誰還肯喜歡你！」
阿芙洛狄忒無辜的歪歪頭，柔美的手伸向了洛伊的腰帶。
「你沒救了！」洛伊沒好氣的按住阿芙洛狄忒不老實的手，另一隻手取出一顆種子，催生出藤蔓，將不老實的女神捆得結實。托不省心的姐姐的福，這一招，洛伊越來越熟練了。
「唔~放開啦~好難受~」阿芙洛狄忒不老實的扭動著身子，軟綿綿的撒嬌。
洛伊翻了個白眼，將困成粽子的女神抗在肩上，蕭索的向愛與美的神殿走去。
近些日子，「被捆綁的玫瑰」，和「扛著玫瑰寂寞行走的含羞草」，已經成為了奧林匹斯的一道風(xiao)景(hua)。那些個色/狼們，雖沒能得償所願，卻也看足了熱鬧。
熟睡中被透著酒氣的嬌媚身軀壓住，洛伊驚醒，慌忙將聚焦對準阿芙洛狄忒過分紅暈的面龐。歎了口氣，洛伊只覺太陽穴蹦蹦的跳個不停。如果給她個機會，讓她回到過去的時光，扛著弑神的反噬，她也要幹掉狄俄尼索斯！
「我想要個孩子~」阿芙洛狄忒撒嬌似的說。
「……我可以給你祝福，增加你受孕的幾率，但是……找你的情人去。」洛伊說。
阿芙洛狄忒將頭埋在洛伊的脖頸，不依不饒的說：「我想要個孩子~」
洛伊抿緊嘴唇，一手拉著阿芙洛狄忒的頭髮，一手托著她的下巴，讓那張嫵媚的臉對準自己，沒好氣的說：「看清楚，你面前的是一位女神！」近來總被醉酒的阿芙洛狄忒折騰，洛伊的心情很不好。
阿芙洛狄忒微微蹙眉：「我見過幻塔索斯了。」
——……臥槽！！！
阿芙洛狄忒呼吸帶出的酒氣令洛伊頭暈。她皺緊眉頭，說：「等你酒醒了再說吧。」和一個醉鬼講道理有用？或許酒醒了，她自己就好了。洛伊覺得，她想靜靜。
「嗯~~嗯~」阿芙洛狄忒乖巧的哼唧了兩聲，再次將臉埋在洛伊的脖頸，四肢纏上女神瘦削的身體，沉沉睡去。
得到男神們渴望的香豔待遇，洛伊一點兒都不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阿芙洛狄忒騎在洛伊身上，欲語還休的看著她。
好吧，酒醒了，腦子還沒正常。
把無時無刻不在賣弄風騷的女神推到一邊，洛伊無奈的說：「還沒放棄那個愚蠢的主意嗎？」
「你怎麼能說『愚蠢』？幻塔索斯可是你的孩子啊！」阿芙洛狄忒做出楚楚可憐的表情，語帶責備的說。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洛伊皺眉，問道：「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嗯？」阿芙洛狄忒愣了一下，想了想，說，「你說的是阿刻忒啊，她是隨狄俄尼索斯的眷屬，餐飲女神，小巧玲瓏的一隻。」阿芙洛狄忒忽然笑了一下，「她說話挺有意思的，總能讓那些想佔便宜的男神無言。」
「幾句話就能擋住那些色/狼？」洛伊不客氣的諷刺道。
「她還是個孩子呢，個子矮矮的，比你還平。他們啊，也就是逗逗她罷了。」阿芙洛狄忒不屑的說，「好了，不要說她了。小洛伊~我要生孩子~」
「你又不是找不到男神。」洛伊無奈的說，「神明，人類，怪獸……哪怕你去找宙斯……赫拉發火，我也幫你攔著。」多年努力，空間法則的領悟，她自信不必克洛諾斯差，只是實戰經驗不足。關赫拉小黑屋什麼的，不在話下。
「不要！」阿芙洛狄忒任性的扭過頭，「我要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孩子！你都讓修普諾斯生孩子了，為什麼我不行？」
「睡神神職特殊。他有一個厲害的母親。即便如此，他的憔悴依舊顯而易見。幻塔索斯也只能在夢境中穿行。」洛伊掰過阿芙洛狄忒的臉，凝視那雙勾魂奪魄的眼眸，「你無法支付代價。」
「如果我將愛神的神職分割，」阿芙洛狄忒說，「有生命的祝福，有神職，用我的血肉蘊養，用世間的愛凝聚靈魂，很快就會有一個神靈誕生。」
「分割神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洛伊提高聲音，「難道你已經全然領悟與生俱來的法則嗎？即使是最狂妄的生命也不敢如此誇口！」神明司掌的法則，已經領悟了的，分給別人，是「複製粘貼」，沒領悟的，往外分，就是「剪切」。神職與生俱來，就像人生來就能呼吸。與生俱來，依照本能就能使用，誰還會花經歷試圖控制每一個肺泡的充盈、控制每一塊呼吸肌的舒縮呢？如果不是得到克洛諾斯的空間法則，洛伊也不會發現神職還隱藏著這樣的秘密。
「你一直在做的，我看得見。我知道神職的隱秘。我不是不曾嘗試。」阿芙洛狄忒垂下眼簾，「愛神的神職，我不想要了。」
「阿芙，你……」洛伊眉頭緊皺。
「司愛的神明註定被愛驅使，在尋愛的道路上踽踽獨行。」阿芙洛狄忒自嘲的說，「什麼是愛呢？生死相依，轉眼勞燕分飛；海誓山盟，心底藏著種種算計；朝夕相伴，卻抵不過權勢，抵不過錢財，抵不過一張年輕的面龐。見得愈多，愈是疑惑，愛真的存在嗎？你們都可以不信愛情，唯獨愛神不可以。我寧願只做美神，至少這世間的美麗，真切的看得見。」美麗的女神乞求著，「洛伊，我的妹妹，幫幫我吧……」
洛伊沉默了良久，輕柔的撫摸阿芙洛狄忒的面龐，說：「你總叫我不要逃避，現在你卻要逃跑。」
「因為這是一條死路。」阿芙洛狄忒澀聲道。
「……我幫你。」
奧林匹斯的玫瑰沉寂了整整一年。愛與美的神殿深處，有羽翼的厄洛斯降生了。那是個漂亮的男孩兒。出生不到半天，他就撲騰這翅膀，滿屋子亂飛。他疲憊的母親，對此全無辦法。
不耐煩的洛伊關了厄洛斯小黑屋。她嘲諷的說：「我以為你要生的是孩子，結果你卻生出一隻鳥。」
「其實挺可愛的。」阿芙洛狄忒勾起唇角，說道。
「……你沒救了。」洛伊輕哼一聲。
「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說這話了。」阿芙洛狄忒安撫道，「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厄洛斯是你兒子的。可憐的小洛伊，先是幻塔索斯，後是我親愛的厄洛斯，要是他們知道了，你就再也找不到比你強大的情人了。」
弱小的呢？強上嗎？洛伊翻了個白眼，說：「說得好像我和你有什麼似的。」她沒喪心病狂到連自己的姐姐都不放過。
阿芙洛狄忒抓不住到處亂飛的厄洛斯。為了不讓這小子像斷線的風箏一去不回，洛伊從阿爾忒彌斯那里弄來了一張小巧的弓，請修普諾斯製作了三支沒有箭頭的箭。每當厄洛斯飛遠，阿芙洛狄忒就用這弓箭射他。被射中的厄洛斯會立刻陷入沉睡。阿芙洛狄忒如果動作夠快，就能接住他；動作慢了……神明體質特殊，沒有被摔死的。若是摔醒了，就再補一箭。
沒幾日，這弓箭就成了厄洛斯的玩具。他無師自通的用愛凝聚金箭，射中了哪個，那人就會愛上第一個看見的……神、仙女、人或是怪物。這給服侍阿芙洛狄忒的神僕們帶來了麻煩。
洛伊不止一次抱怨，這小子的殺傷力，比阿芙洛狄忒這個當母親的大多了。
阿芙洛狄忒不以為杵，興致勃勃的鼓勵厄洛斯向洛伊射箭。
然後，這對母子都被關小黑屋了。
第18章
因為自己和阿芙洛狄忒是清白的，洛伊並不覺得無法面對厄洛斯。只是，這小子太皮，殺傷力太大，還有個為虎作倀的親媽。雖說早沒了貞潔，也不介意談個戀愛，但是愛上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實在太糟心了。
洛伊計畫給建一座自己的神殿。
阿芙洛狄忒在一旁不停的哀歎「妹妹不愛自己了」「小洛伊要拋妻棄子了」之類不倫不類的話，到底沒做出有力的阻止。這更讓洛伊意識到，她賴在阿芙洛狄忒這裡，真的太久了。
要建造什麼樣的神殿，洛伊心裡沒譜。說實話，她並不想將神殿建在奧林匹斯這塊是非之地。
行走在奧林匹斯，洛伊聽到了許多關於那位風頭正勁的餐飲女神的消息。
不知從幾時起，卡俄斯的子孫被劃分了明確的等級。根據神職、神力、血統，神明被分成了三等。
與世界同樣古老的創/世神沒有那個蠢貨敢招惹。他們自然不在這個等級中。早已隱居的初代海皇彭透斯，如今活躍在奧林匹斯的神明沒幾個見過的，也不被提及。被世界眷顧的三位王者和十二主神的力量遠非普通神明能夠比擬。不過，也有些膽子特別肥的，私底下估量，去掉世界的眷顧，他們大約是一等神的水準。一等神大多自立門戶，有著獨立的神殿，在人間擁有大量信徒。極少數為主神效力，不過，即使是主神，也不敢隨意驅使他們。洛伊這個前主神就是一等神。成為主神的阿芙洛狄忒也在此行列。獨自生下厄洛斯之後，愛與美的女神神職被分割，神力大減，若沒有主神之位支撐，大約會跌出一等神的行列。
二等神比一等神稍差，大多是得力的從神，或是自立門戶，即使是強大的神明，也不會輕易招惹。那對暗夜的雙子，冥王的左膀右臂，就是二等神。厄洛斯神力不足，但是神職特殊，勉強也在二等神的行列。
三等神力量不強，神職大多不出彩，除了極少數背景雄厚的，大多依附某個強大的神明生存。餐飲女神阿刻忒就是三等神。
在此之下，還有連三等神都算不上的神明。他們屬於被碾壓的存在，有背景的仙女都可以給他們使臉色。這些傢伙，要麼給別的神明打雜，要麼在凡人中間找存在感，還經常被血統高貴的半神英雄欺負。
諸神等級分明，即使看不順眼，也要在上位者面前低頭。
阿刻忒一個三等神，竟在奧林匹斯一眾神明中，混得風生水起，沒吃過什麼大虧，實在讓人驚訝。要知道，她的庇護著，狄俄尼索斯也不過勉強躋身於一等神行列，還是個經常喝醉的糊塗鬼。
第一次見到阿刻忒，是在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園。
當年阿芙洛狄忒嘲諷洛伊，把她的聖花選為含羞草。洛伊不在意這個，就隨她折騰。含羞草那東西，養著玩不錯，用作裝飾就差了些。洛伊用白玫瑰裝點自己。玫瑰嘛，當然是阿芙洛狄忒花園裡的最好。在那漫山遍野的豔紅之中，一片盛開的潔白，是阿芙洛狄忒為洛伊栽種的。洛伊時常來這裡采兩朵，別在頭髮上。
阿芙洛狄忒占了一面山坡種玫瑰，又沒個柵欄，很容易被當成是野生的。不過，豔紅的玫瑰畢竟是一位主神的聖花，白玫瑰又是一位前主神喜愛的花朵，瞧著這麼一大片玫瑰，即使有誰手癢了，採摘之前，也要好好想想。再則，這片玫瑰叢，是愛與美的女神尋歡作樂的場所，在奧林匹斯的知名度很高。故而，來這兒賞花的不少，敢動手摘花的不多。
發現有一片玫瑰明顯被摘禿了，洛伊皺起眉頭。愛與美的女神很大方，平時誰摘她幾朵玫瑰，戴著招搖過市，她也不會計較。可是，像現在這樣，遠遠望去，這一塊只有綠葉，不見紅花，就太過分了。
洛伊無聲的在玫瑰叢中穿行，來到了那個偷花賊的身後。
那是個嬌小的女神，蹲在地上，拿一把小巧的剪刀，一邊抱怨玫瑰刺多，一邊靈活的將怒放的玫瑰剪下。她的身邊放著一個籃子，已經被豔紅的花朵填滿了一半。那籃子明顯有著神力的加持，裡面裝的，絕不止看見的那麼點兒。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洛伊問道。
被身後的聲音嚇到，嬌小的女神驚呼一聲，飛快的站了起來。她轉過身，埋怨的看向令她受驚的女子，說：「你又是誰？無禮！不知道問別人的時候要先說出自己的名字嗎？」她昂著小腦袋，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打量眼前的女「人」。這「人」面容明麗，輪廓有著西方人的立體感，眉目柔和，氣息清冷，身材瘦削，瞧著是個美女，卻不是奧林匹斯欣賞的主流。加上自己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大概只是個邊緣人物吧。
洛伊也在打量這個小女神。她身量不高，站在自己面前，好像一下子矮了半截似的。這小女神長得小巧玲瓏，巴掌大的小臉兒帶著嬰兒肥，挺可愛的。她的輪廓有著東方的柔美，與奧林匹斯的畫風不符。她身姿纖細，明顯還未長成。這小女神瞧了自己半天，也不知想到什麼，忽然松了口氣。洛伊懶得猜小女神的心思，只冷漠的說：「禮貌？給一個貪婪的小偷？」
小女神瞪大了眼睛，吃驚的說：「這些玫瑰是有主的？有主人就該用柵欄圍起來，要不也該立塊牌子呀！就這麼放在這裡，就不要怪別人拿咯。」
「這話，你去向愛與美的女神說吧。」洛伊說。神明的聖花、聖木，被視為神明的所有物。就像宙斯，把橡樹種滿了奧林匹斯，沒圍一扇柵欄，沒立一塊牌子。你砍棵橡木試試，看那位諸神之王怎麼說。
「那個……」小女神猛地頓住，目光已然流露明顯的不屑。她眼珠子一轉，露出自以為和善，其實帶著明顯高高在上意味的笑，說：「你是看守這裡的仙子嗎？我是餐飲女神阿刻忒。這裡有這麼多玫瑰，叢含苞待放到凋零枯萎，你們的女神不會看它一眼，你不覺得可惜嗎？我要用這些玫瑰製作糕點，供諸神享用，讓他們都能體會愛的芬芳。美麗的仙子，你想想，如果知道愛借著我的糕點傳播，阿芙洛狄忒女神一定很高興。註定寂寞零落的玫瑰給諸神帶來快樂，女神也會很榮幸吧！」
洛伊眯起眼眸。神明的氣息與仙子全然不同，這小女神竟把自己錯認成仙子，眼睛是怎麼長的？而且，這說話的方式……
「如果我不同意，就是和愛的傳播過不去，就是和諸神的快樂、女神的榮幸過不去？」洛伊不屑的說，「奧林匹斯玫瑰的榮光，不需你的糕點點綴！牽扯其他神明，也不能掩飾你偷盜的罪責。」
「你、你不可理喻！」阿刻忒小臉兒漲得通紅，「這明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你——竟然對神明不敬，我詛咒你——」
阿刻忒的詛咒被洛伊打斷。生命的女神讓詛咒落到它的主人的身上。小女神頓時長了一臉的青春痘。阿刻忒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驚呼一聲。她不敢在說什麼，警惕的盯著眼前這個不好惹的「仙女」。
洛伊略有驚訝。神明收拾冒犯他們的下位者，可謂兇狠暴虐，這個小女神，出乎意料的心慈手軟。不過，如果如她所想，倒也可以理解。神明的聖物，象徵在神明的威嚴。洛伊自然要維護阿芙洛狄忒。眼前的小女神，不管她品行如何，來歷如何，都不過是個陌生人。
「犯了錯就要彌補。當被你摧殘的玫瑰重新綻放，你就可以離開了。」洛伊俯視阿刻忒。這個小女神，抿緊嘴唇，不敢反抗，卻依舊不服氣的瞪著洛伊。洛伊冷漠的勾了勾唇角，提醒道：「神的怒火，只有鮮血才能熄滅，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見可怕的「仙子」走了，阿刻忒也想走。至於這裡的玫瑰，管它去死！
四下裡張望了一會兒，不見人影，阿刻忒提起籃子，小心翼翼的提步往外走。她越走越快，要看著就要離開這倒楣的地方。就在即將踏出這片被摧殘的玫瑰叢時，阿刻忒好像撞到了一堵牆。巨大的反衝力讓她摔了個屁墩兒，阿刻忒揉了揉撞疼的額頭，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前方什麼都沒有。她不信邪的緩步向前，再次被彈了回來。再次伸手摸，還是什麼都摸不到。阿刻忒氣呼呼的瞪著眼前的空氣，跺了跺腳，轉身，一步一跺的往回走。
阿刻忒施展神力，令玫瑰重新綻放花朵。之前，她也曾這麼準備食材。然而，玫瑰不*她。阿刻忒試了兩次，玫瑰全無變化。她搖了搖嘴唇，從籃子裡撚出一朵玫瑰花，接在斷枝處，用手扶著，施法。玫瑰花掉了下來。再試，依舊沒用。
想到那個可惡「仙子」最後的提醒，阿刻忒搖了搖牙，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將手指伸進嘴裡，咬了個小口。她心疼的擠了一滴血，滴在樹枝上。一個玫瑰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了出來。阿刻忒瞪著那不再生長的小花苞，抿著嘴唇，又擠了點兒血，花苞變大了……
終於，那朵「血玫瑰」綻放了。阿刻忒松了口氣。她抬頭，看著這片被她摧殘的玫瑰，心涼……
悠于 2016-8-17 16:20
第19章
收拾一個常識缺乏的三等神罷了，區區小事不值得洛伊放在心上。她在奧林匹斯轉了一圈，聽到的盡是狄俄尼索斯和阿刻忒的消息。連宙斯出軌，赫拉捉/奸的日常大戲，都得靠邊站。
洛伊終於知道，這兩位算不得出彩的神明，為何會風靡奧林匹斯了。
奧林匹斯最重要的享樂是什麼？美色？不，是宴會！是宴會上的美酒！宴會上的美食！
神族出美人。這個神，那個神的，乍一聽，頭昏腦漲，其實也不過那麼幾個。去掉天生不對盤的，玩膩的，不能招惹的，還能剩下幾個？神生是如此的漫長！凡人……凡人的文明剛剛起步，一個個髒兮兮臭烘烘，即使是百無禁忌的神也下不了口。諸神已然厭倦了眼前的美色，奧林匹斯的玫瑰也無法讓熾熱的火焰重燃。
就像厭倦了身邊的美人卻放不下那蘇爽的滋味，無論過去多久，諸神都無法拒絕那迷醉的魔力。那是酒帶來的。在酒還有著酸澀的口感時，神明們情願忍耐味道上的不適，何況現在呢？
食物呢？神明才是什麼都能下肚，無論是石頭還是自己的孩子。原本神明們還不在意這個。阿刻忒為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引導他們窺探新世界的風光。喜愛享樂的神明，怎麼會不喜歡這個無害的小女神呢？這麼一看，赫斯提亞喝了狄俄尼索斯的酒，腦子一昏，把主神位讓了出去，也不是……好吧，這個確實誇張了點兒。這位女神向來是堪比洛伊的隱形人，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呢！
奧林匹斯雖美，奈何色/狼太多，不適合居住。
大地是未來諸神爭奪信仰的主戰場。信仰確實可以為神明提升神力，但是，那神力駁雜不純，如今的神明大多不屑一顧，也不知為何他們變了態度，趨之若鶩。生命女神並不依賴信仰。況且，不知命運的發展與她所在是否相同，若是有朝一日，諸神離開大地，人類佔領世界……洛伊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的神殿成了「史前遺址」，讓人發掘參觀。
什麼？曾經的同類？
大地上人類的模樣，與洛伊熟悉的相去甚遠，看他們，還不如看阿刻忒來得親切。人類的文明尚在起步階段，略略觀摩了他們野蠻粗魯的原生態生活，洛伊實在沒勇氣承認自己和他們是同胞。
冥府——洛伊從來沒考慮過。
乘著風的羽翼，洛伊行走在一望無垠的海面。浪濤起伏，傳來大海的善意。
誕生于浪花中的阿芙洛狄忒和洛伊，可以算是海神的一員。她們在誕生之初，被路過的天神發現，作為向新神王慶賀的禮物，帶上了奧林匹斯山。與洛伊這個宅居生物不同，阿芙洛狄忒和海神們關係不錯。她的好幾個情人，就是海神。
大海有著遠勝陸地的廣博。她不會拒絕一個無害的神明。
誰能說，生命的女神有害呢？
洛伊在一處小巧秀氣的海島落腳。島上沒有人，沒有兇猛的野獸，只有幾隻海鷗，沿著海岸線滑翔。
纖細的女神將害羞草撒向海面，生命的氣息，是遠道而來的問候。
海豚銜來珍珠。那是海神的祝福。
洛伊拍了拍海豚的頭。那溫順的小傢伙快活的在海裡跳躍。它玩得太快活，忘記了沙灘的危險。
海神的使者，擱淺在沙灘上。
初來乍到的女神看著這一慘劇。洛伊忽然覺得，她對海神的理解，或許有所偏差。
洛伊對海神的理解是什麼樣的呢？……好吧，大約就是波塞冬的肌肉，疑似找虐的造反，形態各異的怪物情人，以及他的三千海怪孩子。
以「玫瑰」命名這座島嶼，洛伊將在此建立神殿。諸神的神殿大多由他們親手締造，一磚一瓦，都有著神力的加持。神殿隱藏著主人的秘密，建築過程，不容許參觀。阿芙洛狄忒的神殿來自前代神王的賜予。洛伊對此毫無頭緒。
洛伊嘗試著搭建神殿，經歷了兩次塌方，終於勉強折騰出一座樸素的大房子。它是如此的醜陋，洛伊都不好意思說這是她的神殿。
最終，洛伊失望的將那座廢了她九牛二虎的大房子拆掉了。因為站在半空，俯視小島，就屬它醜。
灰心喪氣的女神將得自赫菲斯托斯的權杖插在玫瑰島的中央，證明島嶼的歸屬。她離開了。找到建立神殿的正確方法之前，她不會再來了。
捧著碎成了片的自尊心，洛伊回到奧林匹斯。她發現，這裡更熱鬧了。
小厄洛斯拿著他的小弓箭，在半空中拍打著翅膀——還用問熱鬧的原因嗎？
小愛神的金箭能帶來愛情。陷入瘋狂的神難免丟臉。等從炙烤著腦漿的愛情中醒來，就是他們惱火的時候了。
如果這麼幹的是別的神，哪怕是奧林匹斯最美豔的玫瑰，都得被虐成豆腐渣。然而，厄洛斯還是個小屁孩兒。高貴的諸神，總不好和小孩子計較。
於是，小愛神這個禍害，還在奧林匹斯任性的玩耍。
悠閒漫步的洛伊忽然神色微凝，轉身伸手，握住一支小巧的金箭。她眉頭微蹙，抬頭，毫不意外的瞧見握著弓箭的厄洛斯。這小屁孩兒噘著嘴，哼了一聲，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有心把這小子捉下來大屁股，洛伊猶豫了一瞬，放棄。人家親媽都不管，她這個無關的路人管什麼？
——不肯做爸爸就算了，怎麼小姨都不當了？
眼下，奧林匹斯最熱門的話題，是尋找厄洛斯的父親。中標最多的是戰神阿瑞斯，其餘的，什麼宙斯、阿波羅、赫爾墨斯，排的上號的男神，都是被懷疑對象，除了火神赫菲斯托斯。如今還有誰不知道，阿芙洛狄忒與她的丈夫早就鬧翻了。厄洛斯的存在，就是活生生打火神的臉。
比起厄洛斯的誕生，修普諾斯來奧林匹斯居住，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尼克斯的子孫，鮮少離開冥土。修普諾斯的到來，很好運的沒淪為陰謀論。他的理由太充分了——他的孩子，那個總管他叫「媽媽」的女裝男孩兒，需要奧林匹斯的神力。
神族的孩子，神職大多與父母一脈相承，極個別的，恰好相反，比如勒托的日月雙子。後者會使母親虛弱不堪，這也是勒托被赫拉那個後輩追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原因。
幻塔索斯是夢神，與睡神十分匹配。他呈現出先天不足的模樣，需要奧林匹斯的神力的滋養，會出現這種情況，只可能是他的「母親」是一位天神。在某種程度上，天神的力量與冥神相斥，出現這種情況不奇怪。可是，照顧虛弱的孩子不是母親的責任嗎？怎麼是修普諾斯這個「父親」照看幻塔索斯？孩子他媽呢？
有極不靠譜的神猜測，男神也能生孩子。君不見，偉大的神王陛下，腦袋和腿都蹦出孩子了嗎？雅典娜和狄俄尼索斯的降生，牽扯了太多不適合被提及的秘密，其他神懶得與這幾個頭腦發昏的計較。
——生命女神很想和他們談談人生。
有些事，天天見了，慢慢也就習慣了。反正就算猜赫拉出軌，也沒人認為幻塔索斯的「父親」是生命女神。內心各種暴躁之後，洛伊終於能淡定的面對幻塔索斯，為他過分虛弱的身體想辦法。
幻塔索斯的問題不難解決。他的問題的根本是來自「父親」的力量不足。讓他跟著洛伊這個「父親」就好。托神職的福，不知真相的神和仙子們，只把洛伊視為醫生。無人猜測她和幻塔索斯的關係。
赫菲斯托斯的爆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或許是受到太多的嘲笑，每一次提到厄洛斯，赫菲斯托斯就覺得自己的臉被扇了一巴掌。小愛神一直在怒刷存在感。
心靈手巧的赫菲斯托斯設下了陷阱。阿芙洛狄忒與阿瑞斯偷情的時候，一張大網把他們吊了起來。他們被困在網內，掙脫不得。奧林匹斯的每一個人都能瞧見他們赤身*的模樣。
最初的驚慌之後，阿瑞斯奮力掙扎，還得小心不要傷到嬌弱的情人，不一會兒就折騰出一腦門汗。阿芙洛狄忒知道，自己拿這張網沒辦法。她以一種撩人的姿態，貼著阿瑞斯，嘲諷的瞧著網外面的赫菲斯托斯。
可憐的火神高估了諸神的節操。他們讚美阿瑞斯的強健，讚美阿芙洛狄忒的美貌，讚美困住他們的網的造型華麗，甚至明晃晃的表達對這兩位的愛慕。沒有哪怕一個神明，批判他們無恥。
——赫菲斯托斯的臉被打腫了。
洛伊聞訊趕來，恰看見阿芙洛狄忒對著瞧熱鬧的路人拋媚眼。她歎了口氣，走上前，推開想要阻攔的赫菲斯托斯，檢視這種網。整張網渾然一體，機關在最上面。在下面怎麼折騰，也打不開。
爬到樹上和不知加了多少料的繩結較勁？洛伊冷笑一聲，撫上泛著金光的網。下一刻，網裡的兩位掉了出來，阿瑞斯給阿芙洛狄忒當了肉墊。而這出自火神之手的捉/奸神器，完好無損。
克洛諾斯的時代已經過去太久，諸神看不出洛伊用了什麼法子。一個個看向火神，對他的手藝表示質疑。
第20章
火神徹底瘋狂了。他咒駡著，沖向洛伊。又或者，他是想對付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他們三個離得太近。此時，阿瑞斯剛剛爬起來，還沒站穩腳跟。瞧見赫菲斯托斯不管不顧的沖過來，憤怒的戰神扯出一個猙獰的笑。他一把推開柔柔的倚著他的阿芙洛狄忒，撥開站位略礙事的洛伊，迎上了赫菲斯托斯。
好一出兄弟鬩牆！
「真是粗魯呢~」阿芙洛狄忒踉蹌了一步，軟綿綿的貼著洛伊，感歎道。
洛伊目光掃過遛鳥狀態戰鬥力更勝往昔的戰神，瞪了若無其事的秀身材的阿芙洛狄忒一眼，變出巨大的布料，將她兜頭蒙住。
這一次的意外讓赫菲斯托斯徹底的心灰意懶。他不再走出神殿，專注於鑄造。他的神殿充斥著敲敲打打的噪音。除非有事相求，沒有人願意接近那裡。
阿芙洛狄忒比赫菲斯托斯堅強。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阻止阿芙洛狄忒尋歡作樂的步伐。她不著片縷，只將那張華麗的網披在身上，招搖過市，再次引領奧林匹斯時尚的潮流。
不知什麼時候起，阿刻忒刷滿了赫菲斯托斯的好感度。這位餐飲女神的全套廚具、餐具，皆出自火神之手，件件堪比神器。
赫菲斯托斯脾氣愈發古怪，經常給有求於他的神沒臉。偏偏一個三等神，他有求必應，當真咄咄怪事。
諸神注意到這件事，已經是很久以後了。當時赫拉正與宙斯的私生子展開撕逼大戰，奧林匹斯的高位神明，都牽扯進去了。
那個私生子，並非血統純正的神明。他只是個半神。他的母親，是如假包換的人類。他的名字是赫拉克勒斯。
想當初，宙斯和人家王后偷情，意亂情迷時許諾，給他們的孩子一個好前程。宙斯只是想給他弄個國王當當。毫無疑問，埋單的是頭頂綠油油的國王。
赫拉得知此事，心裡不痛快，調換了宙斯的孩子與國王的孩子的出生順序。國王之子是哥哥，王位是人家的，和那位宙斯之子無關。赫拉大約是習慣了宙斯的花心。她只對宙斯的現任情人下狠手，已經發生了的前任，拆拆臺，小懲大誡一番就是了。王後生了孩子，腰粗了，臉黃了，下面松了，連她的人類丈夫都冷淡了。赫拉看她沒有繼續勾搭宙斯的資本，就沒再為難她。那王后自己害怕，把私生子扔了，被赫拉撿到，還幫著喂了奶。赫拉再派蛇殺他，更多是覺得自己受了欺騙，而非出於對他宙斯之子身份的憤恨。
此事本應告一段落，最多是那位王后和私生子好好拜拜赫拉，神後看在豐厚的祭品的份上，放過他們。或是哪日赫拉不爽，徹底幹掉他們母子，順手將整個王國陪葬。奈何，宙斯不樂意。
宙斯先是覺得丟臉，因為他沒能完成對情人的許諾。不再喜歡那個情人是一回事，諾言是另一回事。然後，宙斯想到了他們兄弟三個，代入了自己。不是長子怎麼了？他也不是克洛諾斯的長子，不還是穩坐神王寶座？可恨波塞冬每次造反，都拿這個說事兒。
宙斯咬了咬牙：我一定要讓我兒子當上國王！
赫拉咬碎了銀牙。她能放過被宙斯拋之腦後的情人，卻不能放過被他關注的私生子。什麼騙取她的乳汁，殺死她的蛇，一時之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赫拉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幹掉赫拉克勒斯。
一番你來我往的鬥法之後，宙斯呼出一口惡氣：當國王算什麼？我兒子勇武過人，足夠當神了！
赫拉徹底炸了！
偉大的神王命主神們分別給赫拉克勒斯出一道難題。通過十二道考驗，這位神王的半神之子，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神明，與眾神生活在一起。
聽到這個命令，主神們很想糊宙斯一臉。
神不只是一個榮耀的稱謂，不只是永生的種族。神格溝通天地，神職是與生俱來的法則，神力來自世界的眷顧。漫長的光陰中，也曾有被眾神寵愛的半神之子。他們甚至狂妄的藐視低位神。然而，無論有著多麼溺愛他們的父母，也不曾有哪個半神成為真正的神明。就算宙斯強行給這個凡類「神」的名號，賦予他永生的神體，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奪取某位神明的神職賜予他，赫拉克勒斯依舊沒有神格，得不到世界的眷顧。神與凡類的區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容不得半點僥倖。
——所以，陛下，你是認真的嗎？你的大腦還好嗎？
好吧好吧，偉大的神王陛下已經發話了，還能怎麼樣呢？且看這出鬧劇如何收場吧！
向著赫拉的，就狠狠的刁難赫拉克勒斯，單純看熱鬧的，就輕描淡寫的放過他。不過，畢竟是主神的問題，即使是最仁慈的，也把這個可憐的半神折騰個夠嗆。
阿芙洛狄忒的考驗頗讓赫拉克勒斯為難——為生命女神建造一座神殿。
愛與美的女神見到洛伊去而複返，詢問原因，得知了她的難處。嬌美的女神哪會做這種粗活？恰好宙斯的私生子送上門來，貼心的好姐姐就把這個難題扔給他了。
比起斬殺怪獸、生擒女神的寵物、搶女王的腰帶、偷金蘋果之類的難題，建造一座神殿，可謂簡單又安全。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又安全」的活計，讓赫拉克勒斯為難了。
且不說讓一個狂戰士當建築師是多麼的過分——這些能用金錢和強權解決的問題，都不算事兒。神殿不是一座大房子，它是宗教場所。神殿需要神明的賜福，需要宏偉的建築，需要精美的雕刻，需要全套的教義和儀式，需要優雅嫺熟的祭祀以及虔誠的信徒。如果是為阿芙洛狄忒建造神殿，很容易，把房子蓋好，請女神賜福。在神的榮光感召下，一切都會好的。可是，生命女神是哪位啊？她喜歡什麼風格的建築？她的教義是什麼？她偏好什麼祭品？喜愛怎樣的信徒？最重要的是，這位女神長什麼模樣，神殿裡的神像如何雕刻啊？
一個纖細的女神，聖花是含羞草，大多數時候用白玫瑰妝點自己——赫拉克勒斯乞求了很久，不想說妹妹壞話的阿芙洛狄忒給出了這少得可憐的信息。
一個乾巴巴的稱謂，少得可憐的資訊，赫拉克勒斯完全無法想像，這是怎樣一位女神。不得已，他向偉大的天神求助。
宙斯思考了一會兒，命手巧的赫菲斯托斯雕刻生命女神的雕像。赫菲斯托斯心不甘情不願的接下任務。他當然不會自砸招牌。只是，或許因為是他在洛伊手下吃了幾個大虧，他雕刻的女神塑像，神情高傲，面容嚴肅，與「生命女神」的名號，很不相符。
好不容易，赫拉克勒斯編出了「熱愛生命」的教義，參考阿芙洛狄忒的信徒，弄出了一套像模像樣的儀式。他甚至請來了一位純潔的公主當生命女神的祭司。赫拉克勒斯和他的朋友們準備舉行盛大的祭祀。如果神殿得到認可，生命女神會賜下祝福。這個艱巨的任務就算勝利結束。如果女神沒有表示……不，不要想如此可怕的結局！
請理解後世人對房屋的執著。在赫拉克勒斯建造神殿的時候，洛伊一直在暗戳戳的觀察她的新房子。她很滿意。於是，在竣工的當晚，她切割了空間，將神殿搬去了她的玫瑰島。祭祀什麼的，她才不要一群人在她的房子裡鬧騰呢！
赫拉克勒斯精心選擇的祭司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巨大的深坑中，身邊散落著鮮花水果——那是精心準備的祭品。她跳了起來，驚恐的尖叫劃破清晨的寂靜。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這位可憐的公主終於知道，她還在前夜入睡的地方，只是，神殿不見了……
——求眾人的心理陰影面積。
不止赫拉克勒斯和他的凡人朋友迷茫，眾神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如此的神展開。短暫呆愣之後，放肆的笑聲衝破了萬神殿的頂棚。即使是板著臉的赫拉，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
笑得直打跌的阿芙洛狄忒告知赫拉克勒斯，他通過了考驗。這位可憐的半神，依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如果說生命神殿的建造給奧林匹斯帶來了足夠樂上一整年的笑料，普羅米修士被釋放，就不在眾神的預料之內了。當初為了討好宙斯，許多神都在落難的普羅米修士頭上踩了一腳。這位古老的智慧神，從來算不得寬宏大量。被聰明人記恨太糟心了。有得罪過普羅米修士的神，打算偷偷的把這位先知者抓回來，換個地方關著。可是，機警的普羅米修士早已走入人群，消失的無影無蹤。
終於嘗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宙斯的臉色很不好看。
眼湊著赫拉克勒斯就要功德圓滿，日益暴躁的赫拉打起了他的妻子的主意。
事實證明，婚姻女神，拆起cp來，同樣犀利。
那個可憐的伊阿涅拉擔心被遺棄，把塗抹了毒血的襯衣送給了她的丈夫。赫拉克勒斯穿上這件衣服，疼痛難忍，投火*。
赫拉做了什麼呢？她只是讓當初赫拉克勒斯求而不得的伊奧勒，落在赫拉克勒斯的手上罷了。
第21章
赫拉到底慢了一步。赫拉克勒斯已經完成了十二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最終的*，被解讀為「將自己獻給無所不能的天神」。在死神收割他的靈魂之前，宙斯令他升上了奧林匹斯。
本來，赫拉還會因為這事兒和宙斯再撕一場。可惜，他們沒功夫。
眾神未生的古早的年代，自混沌中誕生了五位創/世神。每一個，都擁有著即使是神明也難以企及的力量。現在已經很難見到他們了。最初的愛神厄洛斯，早已失去了蹤跡，傳說都沒留下。暗系的三位居住在陽光無法抵達的地下。那是最狂妄的神明也不敢踏足的角隅。大地之母大約是如今的神明最熟悉的一位初始神了。最初的女神熱愛權勢，兩次推動神王之位更替。遺憾的是，蓋亞始終不曾得到她渴望的權柄。最無知的仙女都知道，古老的女神從未放棄她的野心，她不缺乏耐心，且善於把握時機。
在整個奧林匹斯的目光被赫拉克勒斯吸引的時候，蓋亞走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與傳說中兇惡嗜血的深淵之神結合。她誕下了強大兇狠的巨人，可怖的怪獸。這些因女神的私/欲誕生的生靈，不被世界認可。他們空有高貴的血脈，強大的力量，卻不具備神性，更沒有神格。多麼可笑啊！兩位創/世神的子嗣，竟然不是神明。
蓋亞毫不憐惜的趨勢她的罪惡之子攻打奧林匹斯，為她撼動神王的統治。
誰敢輕視一位創/世神呢？蓋亞掀起叛亂，即使是善妒的赫拉也沒心情與赫拉克勒斯計較了。
死亡撫平了赫拉克勒斯的傷痛。這位重新煥發青春的半神英雄，剛剛爬上奧林匹斯山，還來不及欣賞這神之國度的美景，就見山下沖來一群……長得十分扭曲的生物。
——生出這些怪物的大地之母，也挺不容易的。
眾神畏懼大地之母的威嚴，不敢對怪物和巨人下殺手。赫拉克勒斯一個愣頭青，不知道這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兒有著怎樣可怕的背景，只道有怪物敢冒犯神明，操起武器就往前沖。
眾神打得正憋屈，忽然發現有這麼一個背黑鍋的，頓時興奮了。他們努力把這些個地母之子打得只剩血皮，等著赫拉克勒斯完成最後一擊。赫拉克勒斯戰鬥素養很高，補刀那是麻溜無比。怪全是他殺的，功勞自然屬赫拉克勒斯最多。至於那什麼「只有當眾神與人類並肩作戰，才能殺死叛亂者」的預言，純粹是因為功勞比不過凡人，眾神不得不編出這麼一句，挽回形象。
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兒子被剁了個乾淨，地母反而老實了。她連句狠話都沒說，躲在大地神殿中，好像之前的叛亂與她全無關係。
在叛亂中立下大功，即使是刻薄的赫拉也不再反對赫拉克勒斯封神。宙斯賜予赫拉克勒斯永恆的神體，封他為「大力神」。然後？沒有然後了。沒有神格，沒有神職——反正他一個凡人，不懂這些，不是嗎？
哦，對了，還有一個添頭——青春女神赫柏，宙斯與赫拉的女兒，被嫁給赫拉克勒斯，以示他與赫拉和解。
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空有神之名的凡人，赫拉的臉都綠了。
「我親愛的妻子，難道你祝福這對新人嗎？」宙斯說。
赫拉深吸一口氣，就要發火，忽然看見神王眼眸深處的冰冷，即將脫口而出的嘲諷梗在喉間。
赫拉和宙斯的情人、私生子撕逼的次數太多。宙斯才懶得理會這兩位關係如何。他此次出手，是因為赫拉的勢力令他感到威脅。十二個主神位，赫拉母子占了三個。婚姻和愛情是神族之間最好的盟約。赫拉的兩個兒子，一個是阿芙洛狄忒名正言順的丈夫，一個得到了她的愛情。阿芙洛狄忒本身就是主神，有個大殺器兒子，還附贈生命女神一名。宙斯知道洛伊的小秘密。空間是上代神王的神職。瞧她釋放阿芙洛狄忒和阿瑞斯，夜搬神殿的模樣，這位低調的女神，在這方面的造詣頗深。司掌婚姻的赫拉，遲遲不肯將赫柏嫁出去，就是想為她找一個合適的丈夫。或許赫拉只是一片慈母心，宙斯卻不能讓她借著女兒的婚姻找幫手。
赫拉怎會不知道枕邊人的冷酷呢？這麼多年，她也不再是那個驕縱耿直的赫拉了。
高貴的神後勉力勾起唇角，為親愛的女兒和仇敵新人賜下婚姻的祝福。
在眾神虛偽的祝賀中，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叛亂讓聖山滿目瘡痍，不復昔日輝煌。在接下來相當長的時間裡，奧林匹斯的神靈、仙女、神僕和精怪的任務，就是重建聖山。
真丟人，生命女神完全不懂建築，連修建自己的神殿都辦不到。
借尋找材料為名，行劃水之實，洛伊行走在大地上。好吧，她確實在尋找材料，卻不是為了奧林匹斯。她要裝點自己的神殿。在得到一座屬於自己的神殿之前，洛伊也沒想到，她其實是個房奴來著。
一腳踩空掉坑裡，算不得多麼稀罕的體驗。直接掉進深淵，已經不是稀奇能形容了——那是奇跡。
在能夠做點兒什麼之前，洛伊已經跌落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床單是黑色的，周圍的裝飾，也多是暗色的，看著十分壓抑。周遭的氣息告訴她，這裡是深淵。可是，從大地到深淵的墜落，絕不可能如此短暫。
洛伊用胳膊肘撐著床，還沒來得及起來，一個結實的男性身體壓在了她的身上，一雙手熱情的撫摸著她。
——這絕對是誤會！她在深淵中沒有情人！
遭遇這種事情，即使是沒節操的宙斯都不會將錯就錯。洛伊毫不猶豫的反擊了。
情急之下出手，用的自然是最犀利的攻擊手段。空間的神力向上方的男人揮去。時間和空間，從來是最難纏的一類。即便是神體，挨上這麼一下子，也只有被腰斬的命運。然，毫無效果。
不破防？看著毫髮無損的男人，洛伊皺緊了眉頭。這是最糟糕的。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對方停住了動作。他撐起上半身，驚愕的說：「克洛諾斯的力量？」
借著這個機會，洛伊看清了男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容貌妖冶堪比阿芙洛狄忒的男性，有著神明特有的光輝。他的眉目過分陰柔，給人陰狠之感。周圍的環境，以及不破防的攻擊，讓洛伊有了不好的猜測。她低聲說：「塔爾塔羅斯？」
「無禮的小女神！」男神，或者說，塔爾塔羅斯並沒有否認洛伊的猜測。
「我很抱歉，大神。」洛伊說。她方才直呼創/世神之名。那是對這位深淵之神的冒犯。她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大神，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塔爾塔羅斯把洛伊按了回去，輕描淡寫的說：「生命的洛伊，與你結合，會生孩子。」
那你來招惹我做什麼？！洛伊瞪大了眼睛，磕磕絆絆的說：「那、那是個誤會，大神。」
「這是一個交易。我想要一個孩子，不會被母神的野心驅使，能夠得到世界的眷顧，一個真正的完全屬於我的孩子。」塔爾塔羅斯柔聲說。他的溫柔不是對洛伊的，那是給他的「孩子」的。
「您、您的意思是？」洛伊感覺更糟糕了。
「你向來將這視為交易，不是嗎？」塔爾塔羅斯理所當然的說。
「您……」洛伊略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經歷。和宙斯睡了一次，得到主神位。修普諾斯送貨上門，她「回贈」了幻塔索斯。和阿芙洛狄忒是清白的，但姐姐送了她一座神殿。原來我是如此功利沒節操的神明——洛伊整個神都不好了。
「我想我能夠讓你滿意，小女神。」塔爾塔羅斯語氣平靜的說。
所以您剛才是強買強賣？我們的創/世神是如此rp的存在！世界你還好麼？
塔爾塔羅斯將洛伊淩亂的沉默解讀為被揭穿的羞愧。神明習慣以諸如「愛」這樣美好的外皮掩飾可鄙的行徑，塔爾塔羅斯習以為常，嗤之以鼻。他說：「不必羞愧。蓋亞與我便是如此。」
這就是您與蓋亞生了那麼多怪物的原因？虧得大家還以為你們是真愛呢。
「我願意奉上生命的祝福，照顧它，直到您的子嗣來到這個世間。」洛伊恭敬的說，「我並不需要那樣的交易。」這次真的不能怪她軟弱。創/世神面前，有幾個神靈不認慫呢？
「你想要什麼？」塔爾塔羅斯眉頭微蹙。周圍的空氣好似在一瞬間被壓實了，失去了輕盈的特質。創/世神的力量太強大，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世界。塔爾塔羅斯可以賣/身，卻不能許下承諾。
洛伊的目光掃過塔爾塔羅斯豔冶的面容，身體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她深惡痛絕的肌肉聚集物。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裡。洛伊勾起唇角，說：「成交。」隨後，她舉起了兩根手指，示意她還有別的條件。
「你還要什麼？」塔爾塔羅斯不耐煩的問。
悠于 2016-8-17 16:21
第22章
「陪我打架。」洛伊說。她司掌的空間法則是大殺器，足夠把神明切成段。那力量來自克洛諾斯，見不得光。洛伊缺乏實戰經驗。眼湊著深淵之神送上門，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這個世界不再需要空間之神。」塔爾塔羅斯嚴肅的說。
一道靈光飛逝，洛伊想到了什麼，不及捉住。她說：「我無意干涉世界的進程。我只是渴望力量。」
「失控的力量……」塔爾塔羅斯的聲音忽然頓住，過了一會，他低喃，「失控的力量，讓一切變得不確定……」又過了一會兒，他說，「成交。」
在蓋亞的兒女執掌天地權柄的時候，奧林匹斯有這麼一個流言：恐怖的塔爾塔羅斯是一位羞澀的神明，每次蓋亞找他尋歡作樂，都是女神將他推倒。
以洛伊這幾日的經歷看，這話水分太大。不是蓋亞推倒他，是地母有求於人，主動獻身服侍。明明是「坐上來自己動」的霸總大爺，硬是被說成「嚶嚶嚶雅蠛蝶」的嬌羞小受，那群不靠譜的提坦神，不怕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塔爾塔羅斯站床頭嗎？
現在是塔爾塔羅斯有求于洛伊，從來低調的生命女神終於鹹魚翻身，躺平當霸總了。
神明通過神格溝通世界，行使依照神職行使天賜的職責。創/世神不同。他們早已與世界融為一體。創/世神既是世界。整個深淵都是塔爾塔羅斯的軀體。一懷上孩子，塔爾塔羅斯就把期盼已久的寶貝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全然不在乎孩兒他「爹」的感受。
——見不到尊貴的創/世神挺著肚子招搖過市的模樣，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說，一開始是享受塔爾塔羅斯的「招待」的話，接下來，洛伊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了。
塔爾塔羅斯一副「為你好」的模樣，說實戰是最好的練習。然而，他就借實戰之名，開始了對洛伊的虐待。
洛伊覺得，塔爾塔羅斯在報復她。不就是變身男性，玩了一回真霸總嗎？男神你不是適應得良好？出手這麼血腥做什麼？她來練習空間神力的使用，又不是學習如何抵抗深淵的力量！
如此魔鬼訓練，洛伊想不進步都難。
洛伊終於見到了塔爾塔羅斯的孩子。那是個蒼白的女孩兒，沉睡在塔爾塔羅斯的懷裡，氣息與她的「母神」如出一轍。
下一刻，洛伊被扔出了神殿。
被糊了一臉深淵的惡意，洛伊瞪著前方緊閉的神殿大門，默默比較了雙方的武力值，摸摸鼻子，自認倒楣。
不急著離去，洛伊在深淵漫步。她身上有著塔爾塔羅斯的氣息，周遭的一切不排斥她。
被囚禁的罪神不知關在什麼地方，半點蹤影也看不見。無盡的深淵並非如傳說的那般荒涼。這裡可以窺見生命的痕跡。誕生自塔爾塔羅斯的生物，性情兇猛，長相……反社會反人類。
塔爾塔羅斯是深淵的本體。誕生自深淵的怪物，嚴格說來，是深淵之神的血脈。想想塔爾塔羅斯懷中秀氣蒼白的女孩兒，再看看這些，洛伊忽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不是黑就是灰，深深淺淺的灰，周遭壓抑的色調令洛伊心情壓抑。她煩躁的撒下一顆玫瑰種子，用神力催生。從深淵的土壤中，長出了黑灰色的枝丫，純黑的花苞，最終，墨黑的玫瑰綻放。
洛伊摘下了純黑的玫瑰，突然沒有了繼續參觀的興致。
遠遠望見一片血一般的紅豔，洛伊松了口氣。那是冥河邊的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有著淒豔的傳說。它本身算不得美麗，乍一看還讓人覺得詭異。在無盡的昏暗中，突然冒出這麼一片不一樣的色彩，總讓人感動。
這裡是冥府的地界。以空間法則跨越創/世神的領域並非明智的選擇。洛伊不知道深淵中的道路，她追尋著冥府的氣息尋找出路。在冥王的領域，生活的不再是不能交流的魔怪。找個人問路吧。
洛伊在冥河河畔駐足，思索著前行的方向。冥界地廣人稀，找人問路也很不容易呢。
忽然，洛伊皺緊眉頭。這裡似乎來了不束之客。她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不知它身在何處。
就在這時，有什麼纏住了女神的腰，將她拉下側後方。洛伊下意識的抬起手肘，向著拉著拉扯的方向揮去。下一刻，洛伊裝上了一個結實的軀體，堅硬的肘部撞擊令對方悶哼出聲——男的。
對方沒有鬆手。洛伊能夠感覺到他的觸碰，卻看不見他的身影，感受不到他的氣息。對方的手抓住洛伊的手腕。洛伊手腕一轉，擰住了他的胳膊。
女神的力量天生不如男神，普羅米修士那是異類中的異類。洛伊將空間的神力凝聚在掌指之間，擋下對方的攻擊。洛伊並不擅長近身格鬥。對方似乎比她還爛，所依仗的，不過是男神與生俱來的氣力，以及隱身能力。
幾招之後，洛伊抓住了某種柔軟的布料，順手一扯，只聽「嗤啦」一聲，對方……顯出半個身子。從左肩到右側腰部，下半身，裹著黑漆漆的袍子，樣式略眼熟。而這個時候，對方的氣息也逸散開來——更熟悉了。
洛伊瞧了瞧被她扯下的部分——那是一件斗篷的下半截，輕軟的料子，看不出材質。
對方也為這一變故呆愣。趁著他沒有動作，洛伊猛地出手，掀掉了斗篷的上半截。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一張熟悉的臉——略呆滯。
「哈迪斯陛下，您這是什麼意思？」洛伊不悅的說。是的，突然出手偷襲她的，就是冥王哈迪斯。
哈迪斯愕然地目光在洛伊手中的布料上遊移，愣愣的說：「我的庫內埃……」冥王赫赫有名的隱形斗篷(1)，摸著是布料，其堅硬程度不比任何金屬質地的神器差。竟、竟然被一個女神徒手撕了！
洛伊也有些驚訝。她再一次意識到空間力量的強大。被塔爾塔羅斯碾壓成碎片的自信心，勉強拼回了一點兒。
「我想這並不能說是我的過錯，陛下。」洛伊冷冷的說。其實她更想直接扔一句「你活該」過去。
哈迪斯一個機靈，回過神來。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深情款款的看著洛伊，說：「我被你纖細的身姿吸引，你的臉頰……」
「你愛我，我知道。」洛伊涼涼的打斷他，「確切的說，你愛我的神力屬性，愛著生命的祝福。你希望我成為你的生育工具。」深淵是塔爾塔羅斯的本體。那位大神只是不管事，不是不問世事。在塔爾塔羅斯的神殿中，洛伊知道了冥府的某些內/幕。
王者皆有野心，沒有野心，只能成就亡國之君。哈迪斯是一位兢兢業業、不愛權勢的冥王——笑話！海界水深。奧林匹斯神王之位更迭，大海的政權一直相當穩固。海神自成一系，波塞冬娶了涅柔斯的女兒，將海後的桂冠戴在一個海仙女的頭上，這才勉強得到了一定的話語權。這樣的海皇無疑是憋屈的。故而，他總要造反，爭奪奧林匹斯的權柄。
海界尚且如此，住著三位創/世神的深淵又是怎樣一個深坑啊！哈迪斯不是沒有野心。他連自己一畝三分地都沒擺平，靠什麼折騰？暗系的神明大多性情古怪。他們需要行使神職，卻不願與人合作。哈迪斯這個冥王，說到底不過是協調調度的管理員。如果哪天他說要反攻奧林匹斯，相信即使號稱最忠心的死神達拿都斯，也得呵呵他一臉。
神族間長久的盟約，依靠愛情與血脈支撐。暗神的血統起點太高，在冥府，仙女一類非神生靈，完全沒有話語權。未婚的女神倒是有不少，去掉長相可怖的，依舊有很多選擇。然而，她們是尼克斯的子孫，自身能力加上後臺，比不哈迪斯差。娶個政敵放在枕頭邊兒，太虐了。孩子呢？應運而生當然怎麼都好，世界需要，即使是創/世神也無法說「不」。除此之外，想生孩子，父母得擁有合適的神職——所謂「易生養的命格」。和死亡打交道的冥府，就沒有「易生養」的神明。
哈迪斯需要完全忠誠於他的神明。當初在奧林匹斯，他就打過洛伊的主意。這一回，生命女神不知為何，出現在冥府。哈迪斯毫不猶豫的出手了。手撕神器什麼的，完全是個意外。
說真的，同樣是想要孩子，洛伊更喜歡和塔爾塔羅斯打交道。明晃晃提出交易，總比張口說愛好。前者還算公平，後者卻是要求奉獻。
目的被揭穿，哈迪斯有些尷尬。他還沒有兩位弟弟的厚臉皮。他說：「我願意賦予你水仙的後冠，與你分享冥府的權柄。」生命女神的畫風與冥府對立，洛伊素來行事低調，諸神之位也可拱手相讓，哈迪斯不擔心被□□。
「如果您直接使用冥王的神力，我還會為難。」洛伊說。如果哈迪斯拿出冥王的力量，在冥府之內，想要逃脫他的搶親，洛伊就得拿出全部實力。那時候，她勢必要暴露自己接受了克洛諾斯全部神職的秘密。冥王選擇肉搏上陣，註定悲劇。
哈迪斯語噎。搶婚時，男方要展現強壯的軀體。換句話說，就是在女士面前秀肌肉。肉搏，就是讓女方試手感，用神力算什麼？
「真遺憾，您失敗了，陛下。」洛伊發出最後一擊。
神器都被徒手撕了，哈迪斯還能說什麼？即使是冥府的女神，也沒有這麼彪悍的。不！即使神職討喜，生命女神也不是合適的選擇！
哈迪斯灰溜溜的離開了。洛伊撇了撇嘴，發現自己忘了兩件事——問路，以及歸還手中兩片布料。
將布料托在掌心，洛伊發現，她的手掌在視線中消失了。如果不是手長在自己身上，她根本發現它的存在。洛伊想了想，將這兩塊布料收起——如果小厄洛斯表現良好，就送給他一塊好了。→→喪心病狂！
最終，在一個仙女的指引下，洛伊找到了離開的路。三途河畔，貪婪的擺渡人想要為難這個誤入冥界的女神。一朵飽含深淵氣息的黑玫瑰令他乖乖閉嘴。
重新踏上陽光明媚的大地，洛伊忽然明白了此次深淵之行的意義——感悟陽光下的世界的美好。
將疑似抽風的那點兒小感動拍飛，洛伊回到奧林匹斯。
奧林匹斯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厄洛斯和阿波羅的死磕，比如阿爾忒彌斯和阿波羅單方面的冷戰，比如阿芙洛狄忒的神殿中又多了個孩子。
等等！最後一個是什麼鬼？
「這是阿多尼斯。」阿芙洛狄忒揉著男孩兒的頭髮，甜膩膩的說，「我一眼就瞧出了他日後傾城傾國的風姿！可惜厄洛斯不喜歡他。親愛的洛伊，你幫我照顧他好不好？幻塔索斯被修普諾斯接走了，阿多尼斯給你玩兒~」
難得的，阿芙洛狄忒的話喚起了洛伊的愧疚。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她竟把幻塔索斯忘在腦後，還留在了阿芙洛狄忒的神殿這個少兒不宜的地方！
洛伊涼涼的看著阿芙洛狄忒。她對養成不感興趣，對幫姐姐養成情人更不感興趣。
「他是沒藥的孩子，對植物有著很強的親和力。你可以讓他幫你打理島嶼。」阿芙洛狄忒想了想，「不過，不要讓他的手指劃傷啊……」
「你可以讓厄洛斯成長。」洛伊說。神族孩子的成長很快。當年阿波羅一出生，就可以和大蛇皮同作戰。小愛神至今還是個小孩子，顯然是阿芙洛狄忒壓抑了他的成長。洛伊從不知道任性的女神這麼有母愛，小孩子什麼的，還是養大了扔出去吧。
阿芙洛狄忒沉默了一會兒，說：「作為愛神，他還是不要懂得愛情為好。」
第23章
最終，洛伊禁不住阿芙洛狄忒的撒嬌撒潑，帶著阿多尼斯回到了她的神殿。對此，洛伊只想說：我是女神，不要用對付男神的那套對付我！
養了阿多尼斯兩日，洛伊就發現，這小子十分不合自己的胃口。
阿多尼斯很漂亮。他唯一的優點也就是漂亮了。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縱植物。他不能令穀物生長，不能命植物為他構建壁壘，更不能讓植物擊敗敵人。他只會命令植物擺出種種美好的造型。他衣著精緻，舉止優雅，語調溫柔，小小年紀，說起情話，毫不含糊。他完全是照著「完美情人」成長。他以此為榮。
阿芙洛迪忒寄養的情人，讓他自由生長就好，洛伊本沒有拾掇他的想法。可是，這小子竟然期期艾艾的說，願意成為生命女神的情人，作為照料他的報答。
——孩子，你知道就算是賣身，生命女神只收塔爾塔羅斯那個級別的嗎？
所以，孩子，你這是立志在男寵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嗎？洛伊忍了忍，終於向仰望著她的小男孩兒扯開森森的笑。
洛伊從未點亮「教育」的技能點，能知道「棍棒之下出孝子」不再是真理，已經是阿多尼斯的幸運。
或許，生活是最好的老師，可惜，生命女神掌管生命本身，卻對生命的軌跡全無辦法。這大概和她的來歷有關——那什麼只管射之類的……
生命女神沒有插手命運的能力，但她有個夢神兒子。耳濡目染的，給一個凡類設置幾個逼真的夢境還是辦得到的。
在嘗試了「彈指紅顏老」、「紅粉骷髏」、被虐待、被欺淩等一系列限制級情景之後，阿多尼斯終於大徹大悟。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兒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哭泣著，懇求生命女神賦予他把握命運的力量。
「那並不符合美神對你的期待。你終究要回到她的身邊。」洛伊假惺惺的提醒道。
阿多尼斯聽後，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孤注一擲的，再次提出了他的請求。
洛伊對阿多尼斯的教導堪稱簡單粗暴——每天必要的體能訓練，自行研究如何讓無害的植物變得危險，包括陷阱、毒理以及直接攻擊，每隔一段時間，外出打怪練級。
阿波羅帶著一身愁緒而來，眼中的陰翳，太陽的光輝亦無法照亮。
「發生什麼了？你還好嗎，阿波羅？」洛伊驚訝的問。
「我不好。」阿波羅悶悶的說，「阿爾不肯見我了，即使我肯把身體借給她玩，她也不讓我進入她的神殿。」說完了，他還吸了吸鼻子。還記得阿爾忒彌斯對解剖頗有研究嗎？把身體借給她玩，絕對不是一個香豔的主意。
「……你是在撒嬌嗎，阿波羅？」洛伊說。
「是的，你能看在我很可愛的份兒上，幫我說說情嗎？」阿波羅期待的凝視著洛伊，說。
「那個光輝熱情的太陽神呢？你出了什麼問題？」洛伊驚呼道。
「反正女神們不喜歡那樣的太陽神……」阿波羅委委屈屈的，好似受氣的小媳婦。
「你指的是達芙妮？你知道的，那是厄洛斯在搗鬼。」洛伊說。厄洛斯向阿波羅射了象徵愛情的金箭，又向達芙妮射出驅逐愛情的鉛箭。達芙妮為了逃避窮追不捨的阿波羅，請求河神將自己變成了月桂樹。在愛情金箭驅使下，阿波羅對著達芙妮變成的月桂樹，又唱又跳，又哭又笑，深情表白了不知多少次，鬧足了笑話。不過，奧林匹斯的神明向來厚臉皮。神的生命那麼長，誰沒鬧過笑話？這點兒打擊，不至於把阿波羅折騰成這樣啊。
「阿刻忒也不喜歡那樣的我，還有她的那些朋友……美麗的阿芙洛狄忒倒是樂意打理我——她是為了給阿爾添堵！」阿波羅憂鬱的說，「本來這些都沒關係，我還有阿爾。可是……」話沒說完，他皺了皺鼻子，一副即將哭泣的模樣。
洛伊沉默了一瞬，說：「這個風格不適合你，阿波羅，好好說話！」
阿波羅眨了眨眼睛，歎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憂鬱依舊，那股子矯揉造作之氣卻不見了。他說：「現在女神喜歡的男性，要麼沉穩寡言，要麼單純可愛，有求於人，總要投其所好嘛。」
「你嚇到我了。」洛伊涼涼的說。
「我……對不起。」阿波羅說，「我忘記……你和她們不一樣了。」
「聽起來不是什麼好話。」洛伊說，「說吧，你怎麼招惹你的寶貝妹妹了？」
「你不知道？！」阿波羅驚訝的說。
「我為什麼要知道？」洛伊反問道。
阿波羅語噎。他盯著洛伊看了一會兒，確定她不是開玩笑，不由得歎了口氣，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波塞冬有個叫做奧裡翁的兒子。不愧是海皇之子，這小子能踏浪而行，如履平地。奧裡翁在海裡玩膩了，就跑到陸地上，打獵攀岩，樣樣都是出類拔萃。
奧裡翁和阿爾忒彌斯在山林中相遇。他們都是優秀的獵手，從一開始相互較勁，到後來的惺惺相惜。阿波羅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踏著夜色，談天氣談理想談人生，眼湊著就要談婚論嫁了。神族親情淡漠，就算是關係特別好的，也就是出點兒難題，考驗這小子能力如何，忠誠與否。然而，月之少女是一位處女神。她曾指著斯提克斯河發誓，保持永遠的貞潔。違反誓言的神明，會失去神性，成為凡類。阿波羅怎麼捨得寶貝妹妹吃這種苦？可是，戀愛中的人總是盲目的。阿爾忒彌斯又向來有自己的主意。為了防止妹妹一時情不自禁，犯下大錯，阿波羅施計讓阿爾忒彌斯親手射殺了奧裡翁。阿波羅被得知此事的波塞冬揪著，狠狠的揍了一頓。等他從暴躁的海皇手底下逃出生天，驚愕的發現，奧裡翁被升上天空，成了獵戶座。而他的寶貝妹妹，再也不肯搭理他了。
為了哄妹妹，阿波羅駕著太陽馬車，緊追不捨。可是，阿爾忒彌斯同樣駕著她的月亮車，速度絲毫不比阿波羅慢。月亮與太陽，不肯出現在同一片天空。阿波羅請那些與阿爾忒彌斯交好的女神當說客，阿爾忒彌斯不顧昔日情誼，將阿波羅的說客扔出神殿。阿波羅請他們的母親，暗夜女神勒托幫他說情。阿爾忒彌斯不能將他們的母親趕出神殿。勒托苦口婆心，勸了阿爾忒彌斯整整一天。阿爾忒彌斯就那麼聽著，什麼都沒說。當著勒托女神的面，阿爾忒彌斯沒再把阿波羅趕出神殿。可就在勒托女神離開的下一刻，阿爾忒彌斯拿出了銀弓。如果不是阿波羅跑得快，希臘神話版的射日就要上演了。
「能幫我的只剩下你了，生命的洛伊。」阿波羅誠懇的說，「我懇求你。」
「她會毫不猶豫的把我趕出神殿，就像對待你之前的那些說客一眼。」洛伊毫不客氣的說。
「沒那麼容易的，我對你的實力有信心。幫幫我吧，洛伊。」阿波羅煩躁的擼一把頭髮，「愛情來得快去得快，她早該忘了他了。我真不知道她還在生什麼氣！你就幫我問問她到底在氣什麼好了。」
洛伊斜眼看他，似乎在思考。
「如果你能幫我，我願意給你當三年的奴隸。」阿波羅停頓了一瞬，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曖昧，「隨你處置。」
洛伊沉默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致於讓某些男神對她有了如此可怕的誤解。男神賣身什麼的，別找她啊！
「洛伊~」將洛伊的沉默解讀為猶豫，阿波羅身子前傾，捧著女神纖細的手，輕柔摩挲。
洛伊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她抽出手，拍在阿波羅的腦門上，說：「我幫你問，你自己去聽她的答案。」或許她已經知道了答案。那與奧林匹斯的觀念相違背，不適合由她轉述。
「怎麼可能？你要把我變成寵物嗎？阿爾會發現的。」阿波羅搖搖頭，說。神明都有變身的能力。那只能騙騙凡人。神力做不得假，無論樣貌如何變化，氣息是不會變的。無論阿波羅變成什麼模樣，阿爾忒彌斯一眼就能認出他。
洛伊神秘的一笑，扔給阿波羅一件黑色的斗篷。
輕柔的斗篷落在阿波羅身上，罩住了他的腿。阿波羅的腿消失了。「冥王的庫內埃？」阿波羅驚訝的展看斗篷，愕然的指著明顯縫補過的痕跡，「這是……？」
「哦，我不擅長縫紉。」洛伊說。她將斷成兩截的隱形斗篷縫上了。接縫毛糙，針腳淩亂，如她自己所言，她非常不擅長縫紉。
「原來那是真的！」阿波羅驚叫道。
「嗯？」洛伊疑惑。
「冥界的仙女告訴我，呃……」阿波羅忽然意識到，這或許並不是討女神喜歡的話題，「這下我對你更放心了。呃，那個……」他略一猶豫，終於以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說，「阿爾她或許會跟你發脾氣，你可不能撕她衣服！」
洛伊默默扭頭，涼涼吐槽道：「你還記得我是一名女神嗎？」
第24章
阿波羅披著哈迪斯的隱形斗篷，尾隨洛伊，來到阿爾忒彌斯的神殿。
阿爾忒彌斯的宮殿一如既往的典雅清幽，大約是因為她心情不好，往日裡在她身邊奉承的森林仙女都不見蹤影。
阿爾忒彌斯斜倚著神座的扶手，譏諷的睨著洛伊，說：「阿波羅竟然說動了你？我以為你向來是不管事的。他用什麼和你做了交易？」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困惑的說：「你們……究竟是怎麼看我的？」為什麼一個個都說「交易」？
「因為你太羞澀了，你羞於承認內心的情感，無論是當初的修普諾斯，還是如今的哈迪斯。」阿爾忒彌斯嗤笑一聲，說。
「等等！關哈迪斯什麼事？」洛伊急急追問。
「難道不是你一時情不自禁，在冥河邊剝光了冥王陛下嗎？」阿爾忒彌斯理所當然的說，「他已經追到奧林匹斯來了，說要和你做一筆交易。不就是怕你害羞不肯見他嗎，何必說得這麼隱晦！」神明是不屑於長期居住在凡人建築的房子裡的，奧林匹斯的神明，知道生命女神有了獨立的神殿的不少，知道她已經搬過去住的就很少了。也就是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這樣的，日月光輝下，盡是目之所及，才能清楚的知道她的行蹤。當然，塔爾塔羅斯那裡，即使是日月的雙子，也是看不見的。哈迪斯找不到洛伊的神殿，只能在奧林匹斯堵人。
哈迪斯找洛伊，自然是為了他的神器庫內埃。隱形斗篷是洛伊的戰利品，即使是神王宙斯，也不能強行剝奪。哈迪斯想取回自己的神器，只能用交易的方式。當然，他也可以試試搶回去，但是，經歷了「手撕神器」事件之後，與生命女神動手，他得好好掂量掂量。
「誰說我剝光了哈迪斯？！」洛伊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
「是……」阿爾忒彌斯頓了頓，「是我的一個朋友。」
「……讓你的那個朋友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洛伊冷冷的說。
「我們不是在談論阿波羅嗎？」阿爾忒彌斯做出不耐煩的模樣，說，「他許給你什麼好處？我也不讓你為難，你在我這兒坐一會兒，就算你勸過我了。阿波羅呢，你拿去玩兒吧，別讓他來煩我就好。」
「你們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洛伊驚訝的說。
「我和他掰了！我和他沒有關係！」阿爾忒彌斯猛地站起來，「別把我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
洛伊微微蹙眉，難得的說了一句公道話：「奧裡翁的事，他也是為了你好。」斯提克斯河的誓言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不是因為奧裡翁！那不過是個男人罷了！一個男人算什麼！為我好，為我好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阿爾忒彌斯激憤的說，「我已經成年了，不是仰仗他生存的軟弱女神，不是需要他處處看顧的廢物！」
「像小孩子發脾氣呢。」洛伊無奈的說。
「我不是……」阿爾忒彌斯忽然歎了口氣，搖搖頭，「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依賴著阿芙洛狄忒的生命女神啊……」又是一聲歎息，月之少女走下神座，向神殿深處走去。
「尊嚴！獨立！自由！」洛伊高聲說，「雖是女神，亦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不遜於任何神明的榮光！」
在洛伊說出第一個詞時，阿爾忒彌斯就止住了腳步。她歎息著說：「不因為我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妹，誰的母親，不是任何神明的附庸，僅以我之名，做一位真正的神明……」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然哽咽。
「僅以我之名，自由的行走於世間的每一個角落。」洛伊接道，「那很難，即使是最高貴的女神，她的權力，來自他的丈夫。」
「我知道，」阿爾忒彌斯轉過身，嗓音沙啞，「我不在乎別的神明僅把我視為阿波羅的妹妹。可是，我最親近的兄長也這麼想，把我當做他的附庸。」
「奧林匹斯從來如此。你應該告訴他。」洛伊說。
「告訴他？他從來不聽的，那個狂妄的傢伙！」阿爾忒彌斯嗤笑道。
「你不說，他當然不聽。或許這回他就聽了呢。」洛伊輕輕一笑，說。
阿爾忒彌斯皺起眉頭，警覺的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你做了什麼？」
「阿爾——！」阿波羅一把掀開隱形斗篷，撲到阿爾忒彌斯身前。
在阿波羅說出更多的話之前，阿爾忒彌斯一腳踢開他。她瞪著散落在地的隱形斗篷，驚訝的說：「哈迪斯的庫內埃？你果然和他有什麼。」
洛伊眨了眨眼睛，勾起唇角，聲音裡帶著假惺惺的甜膩：「阿波羅，我做到了你要求的，現在輪到你了。」
「你要我做什麼？」被打擾了與寶貝相處的阿波羅不耐煩的問。
「也不用三年那麼久，你就為我修建玫瑰島，再教導阿多尼斯吧。」洛伊說。
阿波羅愣了一下，說：「阿多尼斯？阿芙洛狄忒看中的美……男孩兒？你的玫瑰島上似乎沒有這麼……等等！我好想在你那裡見過一個陰暗的不明生物……」
「天啊！阿芙洛狄忒竟然讓你照顧她的情人？」阿爾忒彌斯用三根指頭尖兒掩住嘴唇，假惺惺的驚歎道，「真是太不小心了。」她端起貴族少女的架子，矜持的說，「我與奧林匹斯的玫瑰打過不少交道。她喜歡什麼樣的孩子，我再清楚不過了。她的情人，我怎麼可以不幫忙呢？」她甜膩膩的笑了兩聲，笑聲裡，是滿滿的惡意。純潔的月之少女與最風流的女神素來不對盤。能給阿芙洛狄忒添堵，阿爾忒彌斯絕不放過。
「……你高興就好。」洛伊說。她指了條歪路，將阿多尼斯放養。放養的結果是，那個粉雕玉砌的小孩兒，成了邋遢的陰暗生物。洛伊有心搶救，卻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向阿芙洛狄忒交代了。如果這個時候，阿芙向她要人，她只能說，自己看上了這小子，把人扣下，以免送回去砸自己招聘。阿爾忒彌斯言行舉止優雅端莊，能給阿多尼斯正確的引導，大概。
如果阿多尼斯不合阿芙洛狄忒胃口，也可以推到月神身上——洛伊不懷好意的做出了如此愉快的決定。
阿爾忒彌斯當下就說要去看看「可憐的阿多尼斯」。發現洛伊能夠理解她之後，阿爾忒彌斯熱情得好似戀愛中的少女。備受冷落的阿波羅被推到一邊。他連他寶貝妹妹的一個眼神兒都沒得到。
盯著兩位女神相偕離去的背影，眼刀在洛伊背上刮了又刮，阿波羅咬咬牙，撿起地上的隱形斗篷，隨意疊了兩下，收好，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兩位女神差不多同時停住腳步。阿波羅或許注意到了，或許沒有，他撞上了阿爾忒彌斯的後背，得到了一個警告的瞪視。瞧著阿波羅感動嘚瑟的模樣，阿爾忒彌斯冷漠的扭過頭，扯著洛伊躲到一棵茂盛的橡樹後面。
前方不遠處是不被歡迎的冥王哈迪斯，以及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再遠些的地方，餐飲女神阿刻忒躲在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面，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兩位神明。
微風送來了兩位神明的話語。珀耳塞福涅向哈迪斯討要進入冥界的憑證。哈迪斯大方的將他的項鍊給了她。
等珀耳塞福涅歡天喜地的離開，阿刻忒走了出來，質問哈迪斯。哈迪斯無奈的解釋，奈何阿刻忒根本不相信。餐飲女神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好似質問出軌丈夫的妻子。
阿爾忒彌斯揶揄的捅了捅洛伊，指了指阿刻忒，做出一個射箭的姿勢。她沒想過弑神。阿波羅的箭上有致死的詛咒。只要他不解除詛咒，即使是神，也只能陷入死亡般的沉睡。讓那個阿刻忒睡兩年，等洛伊玩夠了，再喚醒她。阿爾忒彌斯對知己很寬容，哪怕洛伊玩男神，她也肯幫忙。
阿波羅乖覺的摸弓箭。現在阿爾忒彌斯的話就是聖旨，身為女皇座下的頭號狗腿子，阿波羅一定會遵從。
「他只是想拿回庫內埃罷了。你幫我還了吧。」洛伊冷淡的說。
「真的假的？」阿波羅不信。無論是定情信物，還是撕逼的戰利品，都不該輕易歸還吧。
「本來打算送給厄洛斯的。」洛伊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原本的打算。
阿波羅瞪圓了眼睛，控訴的瞧了洛伊一眼，飛快的說：「我馬上就去還！」厄洛斯那個禍害已經夠厲害了，你還要給他增加隱身屬性，你讓奧林匹斯的神明怎麼活啊！那小屁孩和阿波羅杠上了。光輝的太陽神總被小愛神惡整。
阿波羅急哄哄的送隱形斗篷，阿爾忒彌斯招來月亮車，拉著洛伊上車，駕車飛馳而去。
阿波羅一回頭，就看見絕塵而去的月亮車，妹妹和可惡的生命女神都不見了。慘遭拋棄的太陽神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妹妹被一個兇殘的女神拐走了怎麼破？急！線上等！
——生命女神就是陽光下的陰影，求陰影面積。
悠于 2016-8-17 16:22
第25章
邋遢的阿多尼斯把阿爾忒彌斯嚇了一跳。短暫的呆愣之後，阿爾忒彌斯大笑出聲，全然不見她往日優雅矜持的模樣。
阿爾忒彌斯討厭男性，唯一不討厭的那個，最近還惹了她。阿多尼斯是如假包換的男孩兒。總有些事物能讓人忽略性別，比如美到極致，或是醜到極致。曾經的阿多尼斯是美到了極致。經歷了洛伊的愛的鞭策之後，阿多尼斯成了邋遢的陰暗生物，勉強夠得上「醜到極致」。即使沒有這些，只想想阿芙洛狄忒難看的臉色，阿爾忒彌斯也會忽略阿多尼斯性別上的小瑕疵的。
雖然想想阿芙洛狄忒的臉色就覺好笑，阿爾忒彌斯到底不能忍受這樣的阿多尼斯。她皺了皺眉頭，「狗腿子」阿波羅乖覺的拎著某陰暗生物拾掇去了。
走了日月雙神加入，阿多尼斯終於能見人了。阿爾忒彌斯的性別歧視很嚴重。她從不與阿多尼斯說話。她的「培養計畫」，都是由阿波羅實施的。
當日，洛伊引導著阿爾忒彌斯說出了心裡話。阿波羅終於知道寶貝妹妹在生什麼氣了。可是，怎樣表達他「改正」的意願呢？談心？他的阿爾拒絕交流。需要兩人共同決定的大事，幾百年遇不上一件，阿波羅不想等那麼久。阿波羅只能像僕人似的鞍前馬後，以期早日打動妹妹。
可是，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表現了，一回頭，妹妹不見了，這是鬧哪樣啊？
阿波羅忍了又忍，終於扯開一個扭曲的笑容。他扔下阿多尼斯。後者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陰暗」的狀態。阿波羅在岸邊追上了親愛的阿爾忒彌斯和可惡的洛伊。兩位女神正要去狩獵海獸。
——等等！海獸大多是波塞冬的眷屬，有些壓根兒就是海皇的兒子！雖說神明很少在意非神的子嗣，但是，這樣明晃晃的和海皇的血脈作對，真的好麼？
兩位女神已經整裝待發，阿波羅焦急的拉住阿爾忒彌斯的腰帶，一轉身，站在了她們面前。「不！這不行！」阿波羅說。前腳剛弄死了波塞冬一個兒子，還不容易逃出生天，再把他的海怪兒子當獵物——阿波羅可以想像，下次波塞冬造反，就不是搶宙斯的位置，而是痛扁他這個太陽神。
「哈！又是這個樣子！」阿爾忒彌斯陰陽怪氣的說，「又來指手畫腳了！之前那些，也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
「別的你隨便，唯獨這個不行！」阿波羅急急解釋，「波塞冬並不是一位溫和的神明，之前我們還招惹過他……」
「難道是我的錯？」阿爾忒彌斯打斷了他。
「阿爾……」阿波羅眉頭上抬，委委屈屈的喚了一聲。他又開始裝可憐了。
「算了，你走吧，留在這裡也是礙眼，看著就心煩。」阿爾忒彌斯以心灰意懶的口氣，說出了最終目的。阿波羅不愧是太陽神，癡纏起來，同胞妹妹都吃不消。以往，只有阿波羅最寵愛的情人才能得到這種待遇。純潔的月之少女才不要和那些傢伙一樣。
熾熱的太陽瞬間暗淡，阿波羅踉蹌著，退後了兩步，期期艾艾的盯著阿爾忒彌斯，正要說出哀婉的話語。忽然，他眨了眨眼睛，說：「所以，這是一個測試？」
為阿波羅傑出的演技打動，洛伊誠實的說出了真相：「是的，這就是一個測試。」
「很遺憾，你沒通過。」阿爾忒彌斯毫不留情的說，「你沒有通過我的考驗，我不允許你停留在我經過的地方。」
阿波羅語噎了一瞬，隨即飛快的說：「我不是為了你，尊貴的月之女神。這裡是生命女神的聖地，我來此……」他轉向洛伊，深情款款的說，「懇求女神的垂憐。我們是戀人。你不能阻止相愛的心貼近……」
「啊，我對此全不知情。」洛伊涼涼的拆臺。
阿波羅猛地一頓，臉上是沉迷的表情，語氣卻是惡狠狠的：「是，不幸的，我還沒能得到仰慕的女神的垂青，我在追尋我的愛！即使厄洛斯的鉛箭穿透我的心臟，也不能熄滅我心底的火焰……」
「小愛神當然沒那個本事，熄滅太陽的火焰。」洛伊毫不客氣的吐槽。
阿波羅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從沒想到，向來不找事兒的生命女神，竟會這麼不遺餘力的拆他的台。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寵溺的笑容，甜膩膩的說：「哦，我想我已經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愛情。我的女神太羞澀了。就向她和冥府的主人，明明已經兩情相悅，那位深沉的王者只能打著『交易』的名義，走進心中的女神。」
洛伊眯眼，隨即露出假笑。她以更加甜膩的聲音說：「是的，我已經愛上你，如此的深愛，不可自拔……」她以變/態殺/人狂的眼神，審視阿波羅全身，「我曾聽過一句話，『打是親，罵是愛，情到深處加腳踹』。親愛的，你可願接受我的愛？」
在阿波羅反應過來之前，阿爾忒彌斯已然矜持的鼓掌。她微微頷首，說：「我從沒聽過這句話……太遺憾了，我不曾早些聽聞。真是再有道理不過了！」
阿波羅以一種「慘遭背叛」的小眼神兒瞅著阿爾忒彌斯，委委屈屈的轉過身，將屁股送到阿爾忒彌斯身前，一抬腳就能踢到的地方。阿爾忒彌斯剛抬起腳，他就像個球似的，蹦出老遠。
「……這個賤兮兮的傢伙，真的是光明的太陽神？」洛伊難以置信的問。之前，阿波羅雖然畫風古怪，但絕沒有這麼魔性！
「自從領悟了藝術的神職，他就放棄治療了。也沒見別的藝術神這樣啊……」阿爾忒彌斯一副深以為恥的模樣。神職和「藝術」擦邊兒的神有很多，阿芙洛狄忒的「美」，也可以算是藝術的一種。他們都沒變成阿波羅這樣啊。
「『放棄治療』？」洛伊疑惑的重複。阿爾，你這用詞似乎……
「啊，那個阿刻忒說的，」阿爾忒彌斯不甚在意的說，「蠻貼切的。」
就在這個時候，受氣的小媳婦阿波羅回來了。他弓著腰，期期艾艾的瞄著阿爾忒彌斯，小心翼翼的說：「我們和好了，對嗎？」
阿爾忒彌斯順手揉了揉阿波羅的發頂，無奈的說：「如果你真的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
「當然，我親愛的阿爾。」阿波羅站直腰，溫和又自信。他又是那個光明的太陽神了。
「恭喜，」洛伊乾巴巴的說，「別忘了你的承諾。」她就是在給阿波羅添堵，誰讓他造她和哈迪斯的謠！
阿波羅不願意讓無聊的瑣屑事耽誤他與阿爾相處的時光。他將藝術的神職與洛伊分享，讓她自己裝點她的玫瑰島。「藝術」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神職，又是阿波羅自行領悟的，「複製粘貼」一份給洛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阿多尼斯還由他管著——就好像他和阿爾一起養了個孩子似的。
在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的幫助下，洛伊勉強把姐姐被玩壞的情人收拾成能見人的模樣。阿芙洛狄忒來要人的時候，洛伊緊緊忙忙的脫手，生怕晚了一步，阿芙就會退貨。
「你這就將他還給我了？！」阿芙洛狄忒驚愕的說。
「難道要自己留著？」洛伊乾巴巴的說。難道她看出什麼了？
「一個按照你的心意培養的美少年，我以為你會留下的。」阿芙洛狄忒歎息，「太長的時間，你連個情人都沒有。我的小洛伊，你並不是一位處女神，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你自己呢？」
洛伊忽然覺得良心不安。她玩壞了姐姐的情人，想方設法的掩飾罪行。她的姐姐卻在為她的生活品質著想。
——愧疚去吧，不能說的還得在肚子裡憋著！
「我很好，」洛伊柔和了語調，「我有情人，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是麼~」阿芙洛狄忒湊近洛伊，吸了吸鼻子，繾綣而曖昧，「我不曾嗅到愛情的芬芳啊~」
洛伊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別鬧！」
阿芙洛狄忒將美少年阿多尼斯帶回神殿，朝夕相處，寵愛有加。吃醋的戰神趁著阿多尼斯獨自外出打獵的時候，變成野豬，攻擊他。為了不讓阿芙洛狄忒發現，他不能使用神力。他得把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好像意外。
阿多尼斯的外貌很有欺騙性，但他真的不是空有容貌的花瓶。他及時的發現了來者不善的野豬，將它引入了用以植物構建的陷阱。因為不能使用神力，阿瑞斯只能憑藉蠻力掙扎。他從不知道，原來看似無害的植物，也可以如此堅韌。掙扎了一會兒，阿瑞斯覺得頭暈。它不由自主的昏睡了。
摸了一把汗，阿多尼斯用腳踹了野豬兩下。他不知道這是一位胸懷惡意的神祇。當發現自己的箭無法穿透野豬的皮肉的時候，阿多尼斯決定，將這難得的獵物獻給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一眼就認出了狼狽的阿瑞斯。她拍著野豬肥碩的屁股，笑得好不開心！
第26章
堂堂戰神，竟被凡人情敵捆成了粽子，當做禮物送給了情人。這足夠奧林匹斯笑上一年。
阿瑞斯應該感謝哈迪斯與阿刻忒。這兩位的花樣秀牢牢佔據奧林匹斯的頭條。所有人都看他們去了，沒時間關注狼狽的戰神。
當年稚嫩的餐飲女神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嬌小依舊的女神，周身散發著奧林匹斯不曾有過的清新氣息。風流的男神們摩拳擦掌，正打算下手，忽然發現，美人兒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冥王！
說起來，那位餐飲女神也蠻有意思的。當年她向哈迪斯表白，強勢驅逐他身邊的每一位女性，甚至不惜和珀耳塞福涅對上。天知道，農神的寶貝女兒只是對生活在冥府的魔獸感興趣而已。誰知等他們關係穩定了，這小女神開始害羞了。別說什麼親親抱抱，就是拉個小手，說幾句情話，都羞得滿臉通紅。
阿刻忒那羞澀的小模樣，別有一番風情呢。
冥王的身份令大多數神明卻步，也激起了某些愛作死的神的興趣，比如宙斯。
這位神王陛下差不多把排得上號的女神玩了個遍，豐滿的女神看膩了，想換換口味，來點兒清淡的。他本就對纖細、清新的女神有好感，比如生命女神洛伊，比如餐飲女神阿刻忒。當年的生命女神雖然漂亮，可惜懦弱過頭，缺少神采，索然無味。等她終於抬起頭了，說話卻掃興，最近還發現她彪悍得令神吃不消。餐飲女神呢，樣貌清新可愛，性情討喜，本身殺傷力不高，還有「冥王的情人」這麼一個挑起人征服欲的身份。宙斯那顆色心，蠢蠢欲動了。
赫拉不愧與宙斯夫妻多年。宙斯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花心的丈夫要拉什麼樣的屎。被打臉太多次的赫拉不敢真的與宙斯為難，她只會欺負膽敢勾搭她丈夫的狐狸精。阿刻忒有點兒後臺，又沒和宙斯真的勾搭到一塊兒。赫拉不能打著維護婚姻的名義懲罰餐飲女神。不過，赫拉畢竟是神後。最高貴的女神想要收拾一個居住在奧林匹斯的三等神，總會有法子的。哈迪斯雖好，到底離得太遠。
神後能怎麼為難餐飲女神呢？這小女神雖然活潑，卻抓不到錯處。即使不小心冒犯了哪位神明，人家也看在她討喜的神職的份上，大度的放過她了。
好吧，赫拉不僅是神後，還是婚姻女神。她可以給阿刻忒找個兇狠刻薄的丈夫，讓她天天被家暴！即使是女神，被這麼折磨，也得形容憔悴，再沒有資本勾搭男人。哦，不是赫拉和哈迪斯作對，實在是，這兩位的相處，不是要結婚的節奏。且不說這兩位神職相差太大，阿刻忒根本配不上冥後的位置。神明喜歡玩一見鍾情，瞧中了直接搶婚。別說搶婚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阿刻忒還是一位純潔的少女。如果不是哈迪斯緋聞太少，阿刻忒連情人都算不上。既然不是要結婚，阿刻忒另嫁他人就沒關係了。想當年赫拉將阿芙洛狄忒嫁給赫菲斯托斯的時候，美神的情人哪個跳出來反對了？結婚是結婚，情人是情人，兩者並不矛盾。
誰能想到呢，一向和氣好說話的阿刻忒在這方面異常堅持。她拒絕了赫拉的指婚，堅定的和尊貴的神後對著幹。
等等！一個三等神和神後？怎麼掐的起來？餐飲女神被碾壓才是正確的節奏吧？
事實就是這麼的神奇。
阿刻忒是掐不過赫拉，但是她有給力的支持者啊。不是阿刻忒蘇破天際，神也無法抵達她的魅力，而是赫拉太不會做人了。
阿刻忒本來人緣就好，出事了，許多神和仙子，都樂意伸把手。神明不管有什麼，都是任性的存在。之前那些受了赫拉的氣的神明，見到這個機會，一個個，或明或暗的幫助阿刻忒。別人也就罷了，最打赫拉臉的是赫菲斯托斯。這位赫拉的長子，毫不猶豫的站在阿刻忒一邊，直言諷刺赫拉一心只為私/欲，不配當婚姻女神。當時赫拉那個臉色喲，不提也罷。
不得不說，赫菲斯托斯起了良好的模範帶頭作用。大傢伙兒一看，赫拉的親兒子都背叛了她，頓時蹦躂得更歡了。而本應最支持赫拉的宙斯，以縱然的態度看著一切發生，甚至在暗地裡推波助瀾，似乎把赫拉的狼狽當成娛樂了。
阿波羅從來熱衷於給赫拉添堵。每日巡天歸來，他都會以讚賞的口吻，轉播阿刻忒與赫拉的鬥爭經過。
阿爾忒彌斯貌似對招惹赫拉不感興趣。阿刻忒與哈迪斯談戀愛，能夠保持貞潔。就憑這點，她就刷了阿爾忒彌斯的好感度。
洛伊對此的反應很冷淡。阿波羅「複製」給她的藝術神職，喚醒了她岌岌可危的對美的追求，卻對她的懶癌晚期重症毫無辦法。生命女神神生有限的勤奮，都給了對力量的追求。她整日裡糾結著「好醜，需要裝修」「好麻煩，不想動」這兩個選項。阿刻忒那種小女生的心態，她大致明白。打惡毒女配的臉什麼的，真的不是稀罕的劇情。
——說起來，日月的雙子怎麼跑到她的玫瑰島長住了？
洛伊瞧了又瞧，還是覺得這對兄妹礙眼。她叫來阿波羅，對他下了通牒——帶著你妹妹痛快滾，或是這地方讓給他，等她回來，要看見裝點一新的玫瑰島。阿波羅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選擇了後者。他看洛伊也不是很順眼。
洛伊在奧林匹斯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阿刻忒。
這回，餐飲女神不會把生命女神認作看守玫瑰園的仙女了。
阿刻忒沒想到會碰見這位讓自己吃了大虧的女神。她猶豫了一瞬，走了過來，笑容裡帶了三分小心，舉手投足間含著七分恭敬。她先向洛伊問好，然後鄭重的就那一次的意外道歉，以及道謝。
之前半句話的交情都沒有，突然提起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事，瞧著有些假。不過，假就假唄，如今這世道，誰不裝？演技高低而已。洛伊對這個小女神本沒什麼惡感。再見到已是婷婷玉立的阿刻忒，洛伊只覺得她討喜。為啥？她平胸啊！
美神最糾結，生命女神最厭煩的一個話題，就是洛伊的身材。洛伊覺得自己很好。阿芙洛迪忒卻一直認為自家妹妹胸不夠大，身體不夠軟。洛伊瞄了瞄自己——至少是個c。公認清新可愛的餐飲女神，連b都夠不著。不過是長了一張娃娃臉，看著有肉罷了。
阿芙洛迪忒再拿她的身材說事兒，就把這餐飲女神扔到她眼前去！
面對「比下有餘」的那個「下」，洛伊難得和藹的回應了阿刻忒的問候，耐心的聽完了她的自我檢討，自我剖析。
洛伊和善的態度鼓勵了阿刻忒，她試探著與洛伊同行，說了些女神間的趣事。洛伊還算給面子，勾起唇角，時不時評價兩句。
「你要不要來參加我們的茶話會？啊，對了，你知道『茶』嗎？那是一種很好喝的飲料，雖然男神們更喜歡酒，不過，我是覺得茶更好了。茶是用一種樹的葉子沖泡的……」阿刻忒一邊說著，一邊用自以為隱晦的目光，偷偷摸摸的瞄著洛伊。
「所以，你是想證明什麼呢，阿刻忒？」洛伊似笑非笑的說。
阿刻忒愣了一下，隨即緊張又期待的說：「你，你是知道我想證明什麼的吧？生命女神，本來不該……阿芙洛狄忒罕為人知的妹妹，你明白我在說什麼的，對不對？」
「你已經找到了屬於你的位置，糾結過去的那些，毫無意義。」洛伊冷漠的說。她當然知道阿刻忒指的是什麼。她看不出這有有什麼意義。即使她承認了又怎麼樣？就能說明他們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老鄉」？即便命運真的如此巧合，她們本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怎麼會沒有意義！」阿刻忒尖聲說，「沒有過去，哪來如今的我們？！」
「誠然，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意義。那時間太過漫長，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我們不能活在那准定消散的漫長光陰之中。」洛伊難得發一回善心，吐出勸誡的話語。
「所以，你也不能否認它存在過，不是嗎？即使它是那麼的短暫，我們在這裡經歷的時間，是它的幾倍、幾十倍。」阿刻忒眉頭挑起，眼中似乎含著淚水，「它塑造了最初的我們。沒有人看見，沒有人懂得，我們也不能訴說……你不覺得寂寞嗎？」
洛伊有些無力。她寡言、務實，不習慣向他人剖析內心的情感，更不習慣傾聽阿刻忒的少女心事。到了個新地方，找一棵靠譜的大樹，或是自己撲騰，總歸是活著。活著尚且艱辛，哪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
生命女神執著于生命，那是世界賜予她的眷顧，亦是束縛。少女心或是玻璃心，都與生命女神不相容。
洛伊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理會欲言又止的阿刻忒。
——平胸了不起嗎？趕明兒讓幻塔索斯女裝登場，秒殺那群奶牛！
第27章
被洛伊的冷漠傷了一下，阿刻忒沮喪了兩天，又湊了過來。
被高傲任性的眾神喜愛的餐飲女神自然是討喜的。除了能說會道、會看臉色，她還是個不稱職的享樂主義者。她擅長吃喝玩樂，有著數不盡的新點子。她會努力將她的好點子實現。大多數時候，她樂衷於為他人服務，自己玩的並不多。當然，你可以刻薄的說她「小家子氣」「伺候人的命」，但你不能否認，有這麼一號人在身邊，你可以過得很舒心。
——在阿刻忒不糾結某些問題的時候。
這樣一個討喜的小女神在身邊轉悠，洛伊不好意思將她驅趕。阿刻忒沒話找話、順著杆子往上爬的本事，也不是蓋的。
不談論前程過往，不研究人生真諦，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不過是說說女神間的八卦罷了。
與只關注英俊男神的阿芙洛狄忒不同，阿刻忒沒有性別歧視，男的、女的、神明、仙女、魔怪甚至人類，只要有趣的，她都能說出來。阿刻忒很小心。她說的八卦，或許會讓當事人羞惱，卻不至於惱羞成怒。把握分寸，相當的精准。除了她，整個奧林匹斯，也只有神使赫爾墨斯有這本事。
阿刻忒也不是誰的八卦都說的。赫拉的事情她很好說。八卦嘛，總有點兒調侃人的意味。那位高貴的女神和她交惡，有心人聽了，在嘴裡轉了一圈，往外一傳，沒準兒會以為小小餐飲女神在黑神後陛下呢。這種不討好的事，阿刻忒可不會做。另外，阿刻忒從來不提哈迪斯，尤其不在女神們面前提起他。當然，恐怖的冥府之主嘛，奧林匹斯的女神也不想談論他。
說著八卦的阿刻忒，眯著眼，聲音微微上挑，好似撒嬌的小貓兒。
這樣一位細心周到的小女神，忽然垂頭喪氣的說自己做錯了事，夠讓人驚訝的了。
「我、我害了忒提斯……洛伊，你有沒有辦法……」阿刻忒垂著頭，憂傷自責的說。
「忒提斯？」洛伊疑惑。
忒提斯是海神涅柔斯和海仙女多麗斯的女兒，是五十個女兒中，最幸運的一位。純血的神明結合，生出非神的子嗣，並非沒有前例。比如涅柔斯的妻子多麗斯，是大洋神俄刻阿諾斯和海洋女神泰西斯的女兒。她只是個海仙女。神明與非神生命結合，生出來的子嗣，大多得不到世界的眷顧，無法成為真正的神明。比如，因為多麗斯是海仙女，她的女兒們，雖然有著古老高貴的血脈，卻都是海仙女，除了忒提斯。忒提斯就是這麼一個意外。海神與海仙女的女兒，生就了真正的神明。涅柔斯曾想培養她，讓她成為自己的繼承人。可惜，這位女神似乎並不喜歡安安分分的當一名海神。當初提坦之戰的時候，她就和宙斯糾纏不清。後來，宙斯娶了墨提斯，又因為一則預言吞了她，忒提斯退縮了。她一轉身，得到了波塞冬的青睞。然而，海後的桂冠最終落在了她的姐妹，安菲特裡忒的頭上。近些年，忒提斯和宙斯藕斷絲連，因為有海神們護著，赫拉才沒去找她的麻煩。
連赫拉都拿忒提斯沒辦法，這位海洋女神還能出什麼事啊？
「你不知道？！」阿刻忒驚呼。
「我為什麼要知道？」洛伊反問。
阿刻忒語噎。隨即，她說出了忒提斯的不幸遭遇。
男人嘛，耳鬢廝磨時，許下承諾一大堆，提上褲子就忘了。聰明的女人都不會把這些誓言當真的。忒提斯卻是個傻女人。神王的誓言太動聽了，他許諾，讓忒提斯成為比赫拉更尊貴的女神。忒提斯動心了。她還是有那麼一點兒懷疑的。如果心裡有那樣的貪念，再多的疑點，也無法阻擋「信任」的火焰。忒提斯恰好和阿刻忒有幾分交情。她向阿刻忒提起了這件事，面帶憂愁，唇角卻不可抑止的翹起。或許海洋女神只是想炫耀吧。阿刻忒把她的憂愁當真了。她是不相信宙斯的真心的。然而，戀愛中的女人，總是缺乏理智。阿刻忒提出，想個難題，考驗宙斯的真心。內心蕩漾的海洋女神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她不等阿刻忒說完，就急急忙忙安排「考驗」去了。
不得不說，忒提斯不愧與宙斯勾搭了多年。她非常瞭解這位神王陛下的內心。女神預言：她將生下比父親強大的孩子。或許她有和墨提斯較勁的意思？誰知道呢！她的這個預言一下子踩中宙斯的爆點。薄情的神王毫不猶豫的放棄了美麗的海洋女神，將她下嫁給凡人的國王佩琉斯。神族的子嗣來自父母，尤其是母親的供養。想要生出比父母更加強大的孩子，需要何等的奉獻！神族向來自私，怎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忒提斯沒有勘破命運的力量，出自女神之口的預言，怎麼可能是真的？然而，宙斯信了。或者說，他不容易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女神與人類的孩子，怎麼也是個半神，怎麼也比他的人類父親強。這也算是實現了忒提斯的預言吧。
忒提斯怎麼可能願意嫁給一個凡人？這人還是宙斯的孫子！驕傲的女神提出，想要娶她，佩琉斯得先捉住她。她本想著，她堂堂海洋女神，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凡人？然而，在其他神祇的幫助下，她的抗爭成了自取其辱。她在休息的山洞中被佩琉斯捉住。她變幻形態，沒能逃脫他的束縛。可憐的女神，本來是下嫁，這麼一折騰，成了可以隨意處置戰利品。
「忒提斯很傷心，她整個人都憔悴了……這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亂出主意……」阿刻忒捂著臉，愈發的自責了。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比起這個，或許你更應該為你的姐妹們擔心。」洛伊說，「捉住女神就可以娶她為妻，武力不凡的英雄們大約很有動力吧。」
阿刻忒愣了一瞬，隨即瞪大眼睛，說：「這怎麼可以！這是侮辱！」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洛伊嘲諷的說，「他們可以說，這是搶婚。偉大的天神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三大域主，兩位有搶親的黑歷史。如果不是阿刻忒橫插一腳，哈迪斯的冥後也是他搶回去的。反正女神結婚不等於死會，被搶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這、這是犯罪！這和強/奸有什麼區別！」阿刻忒義憤填膺的低吼。
洛伊涼涼的瞅著阿刻忒，含義非常明顯——那位男神沒有這樣的黑歷史呢？連塔爾塔羅斯都有強行賣/身的時候。啊，或許普羅米修士沒幹過——他沒那個武力值。
阿刻忒依舊是憤怒的。她說：「搶婚一生黑！那些驕傲的女神怎麼忍得下去！她們只是缺少挑頭的！」
「你怎知她們不是平日裡端得太高，放不下身段，只能如此……」洛伊嘲諷的說，「半推半就從了。」
阿刻忒反駁的話梗在喉間。她曾在事發後去探望忒提斯。海洋女神雖然憤怒，雖然憔悴，卻還是有條不紊的準備婚禮。不，忒提斯才不是那種賤骨頭！阿刻忒咬牙道：「她們只是認命。你也是女神，難道就不想給她們希望嗎？你有沒有想過，她們的今日，或許就是你的明日？」
「如果真的不願意，總有法子的，何必等別人來拯救？我們畢竟不是凡人。」洛伊冷漠的說，「你又能做什麼呢？即使神後也無力改變。」
「就是你這種態度，女神才被視為男人的附庸！」阿刻忒忿忿的說。
「就這麼說服你自己吧。」洛伊漫不經心的說。
阿刻忒哼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猶猶豫豫的開口：「忒提斯嫁給佩琉斯，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你知道嗎？」
洛伊眉頭微蹙，想了想，搖搖頭，說：「不，不知道。」
忒提斯與佩琉斯的婚禮，眾神親自參加，送上祝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侍女發現了一個金蘋果。金蘋果本不是了不得的事物。那金蘋果上的字跡，令神也在意——獻給最美麗的女神。這麼一句話，好似有了不可抗拒的魅力，高貴的女神為之瘋狂。神後赫拉、戰爭與智慧女神雅典娜、美神阿芙洛狄忒都想成為金蘋果的女人，成為「最美麗的女神」。三位女神自吹自擂一番，誰也不服誰，請神王當裁判。
被三雙美目盯著，宙斯突然覺得消受不起。他將金蘋果拋出，讓得到金蘋果的凡人裁決它的歸屬。
三位女神追著金蘋果跑了，後面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傢伙。熱鬧的典禮突然冷清。忒提斯盛大的婚禮，成了一場笑話。
留在原地的神和仙女覺得無趣，紛紛散去。只有阿刻忒和幾個平時與忒提斯交好的女神仙女，自願留下來幫忙。
走慢了一步的洛伊聽到了阿刻忒的自語：「原來是厄裡斯的金蘋果，接下來就是特洛伊之戰了……」
洛伊回到她的神殿。過了半日，阿芙洛狄忒捧著金蘋果，得意洋洋的炫耀。
「借我瞧瞧吧。」洛伊說。一個金蘋果，一句話，怎麼就讓三位女神失控若斯！
悠于 2016-8-17 16:22
第28章
出乎意料的，連情人都可以借給洛伊的阿芙洛狄忒，竟因為這麼一句話，露出警惕的神情。她凝視著洛伊，好像眼前的女神不是她的妹妹，而是一個可恥的小偷。終於，多年的情誼占了上風。阿芙洛狄忒遲疑著，遞出了金蘋果。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那顆金燦燦的果實，似乎一有不對勁，她就把它搶回去。
洛伊皺緊眉頭。她用手指撥弄金蘋果。它確實擁有攝魂奪魄的魅力。洛伊垂下眼簾，指尖凝聚神力，彈向金蘋果。
「你做什麼？！」阿芙洛狄忒驚呼。她不是以迅捷著稱的女神，只來得及驚呼，無法阻止洛伊的動作。她好心借出金蘋果，生命女神竟然要毀壞金蘋果，阿芙洛狄忒憤怒了。在吐出惡意的詛咒之前，她的怒火因眼前的景象戛然而止。
一縷灰黑色的煙霧從金蘋果頂端升起，繞著金蘋果飛了兩圈，猛地向洛伊竄去。生命女神纖細的指尖捏住了那縷灰黑的霧氣。它扭動了兩下，無法掙脫，最終化作一條看起來髒兮兮的絲線。
金蘋果還是金燦燦的模樣，那行引得三位女神爭奪的字跡依舊，卻沒有了神也無法拒絕的魅力。
阿芙洛狄忒的目光在金蘋果和絲線之間遊移。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麼，怒火中燒：「厄裡斯！」雖然割裂了神職，阿芙洛狄忒依舊是愛神，掌控感情的力量。她在自己的領域被人陰了，怎麼可能不憤怒？
洛伊將金蘋果拋上拋下，笑著說：「挺有意思的。」
阿芙洛狄忒瞪向洛伊，說：「我親愛的妹妹，你到底站哪邊兒？」
「還有兩個比你更丟臉呢。你好歹得到了它，知道真相。那兩位，大概正在生悶氣吧。」洛伊安撫道。
大約是覺得太過丟臉，阿芙洛狄忒不再提起金蘋果，走的時候，也沒帶上它。那模樣，就好像這個惹來三位女神爭吵的物件兒，壓根兒就不存在似的。
洛伊盯著那個金燦燦的果子，忽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金蘋果本是地母的聖物。宙斯與赫拉結婚的時候，蓋亞折下一截枝椏，作為禮物，送給他們。最高貴的夫妻將它栽種，小心看護，平時都不肯給人看一眼。如果有誰僥倖得到了一顆金蘋果，他一定會把這難得的寶貝小心珍藏。似乎沒有誰考慮過，這玩意，它其實是個蘋果。
金蘋果，看著是金的，摸著也是金屬的質感，裡面是什麼模樣呢？「金」蘋果，它是實心兒的嗎？
洛伊掂量著金蘋果，比劃了一會兒，最終以蘋果蒂為中心，切下了一塊硬幣大小的原形表皮。切下來的這塊呈圓錐體，果肉晶瑩剔透的，完全看不出正常蘋果應有的結構。
金蘋果有著金屬質地的外殼，不薄不厚的一層，似乎挺結實。內裡的果肉散發著大地的氣息。「泥土的芬芳」什麼的，是一種十分文藝范兒的東西。真要入口的話，它並不適合……呃，口味正常的人群。如此看來，金蘋果大概不是用來吃的。金蘋果的果肉蘊含著強大的生機，洛伊饒有興致的用指尖戳它。在她的指尖，晶瑩的果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燥變黃，隨即飛快的風化了。
洛伊攆著指尖的粉末——似乎就是土。
掂了掂金質的果皮——它還保持著原本的形狀——又瞧了瞧餘下的大半金蘋果，又一個點子冒了出來。她對金蘋果施以空間的祝福，扔進一顆玫瑰種子。似乎只是一瞬間，玫瑰種子生根發芽，綻開紅豔的花。因為內部空間擴大了，不那麼可愛的枝條大半隱在金燦燦的果皮內，兩朵嬌嫩的花，害羞的從切口露了頭，小巧可愛。
洛伊將那一塊果皮拼回去。整齊的切口並不顯眼——又是一個完美的金蘋果了。
彈了彈新鮮出爐的金蘋果盆栽，洛伊將劃開空間，將它放在阿芙洛狄忒的梳粧檯上。
傍晚時候，阿芙洛狄忒回到神殿，一眼就瞧見了這金燦燦的果實。她嫌棄的捏著蘋果蒂，往上一提，發現了洛伊給她的驚喜。
阿芙洛狄忒伸手撥弄著玫瑰花瓣兒，陰沉了一整天的臉終於露出笑顏。
因為金蘋果有坑，阿芙洛狄忒對後續的事兒興趣缺缺。當然，她沒忘記支付許諾的報酬——她祝福將金蘋果裁決給她的帕里斯，這個青年人愛上的女人，也會為他傾倒。
帕里斯好死不死的愛上了斯巴達的王后，宙斯的另一個私生女，海倫。美麗的王后愛上了帕里斯這個小鮮肉。她拋棄了她的丈夫、女兒、國家，跟著帕里斯私奔。
王後跟人跑了，這是斯巴達的恥辱。帶走海倫的是特洛伊的王子，特洛伊的財富，早就令希臘人欣羡。國家之間，沒有長久的友誼，只有長久的利益。一時之間，希臘城邦的主宰們，都成了墨涅拉奧斯的朋友。他們摩拳擦掌，為這位可憐的丈夫討回公道。
人間的戰事一觸即發，赫拉和雅典娜摩拳擦掌，準備讓特洛伊倒楣。同樣是此事參與者的阿芙洛狄忒卻全無知覺。她被另一件事絆住了手腳。
小愛神厄洛斯愛上了一個凡人，普緒刻。愛情的力量令他成長。
厄洛斯之後，洛伊沒再詛咒阿芙洛狄忒。美神從不缺少情人，私生子自然少不了。幾個孩子，她都是管生不管養。只有厄洛斯，一直是幼兒模樣，由阿芙洛狄忒精心照料。
無論在何時何地，婆媳關係都是個難題。
阿芙洛狄忒專心致志的折騰普緒刻，完全沒注意近來異常的氛圍。
普緒刻被阿芙洛狄忒折騰得去了半條命，美麗的女神稍稍放開了手，後知後覺的發現，凡人打起來了，神也打起來了。赫拉與雅典娜借著特洛伊的戰事，矛頭直指阿芙洛狄忒。女神體貼的情人，戰神阿瑞斯已經替她沖上去了。她那個向來不管事兒的妹妹，也沖了上去。
生命女神對戰爭不感興趣。她以遊俠的身份，加入了特洛伊一方，挑戰遠道而來的英雄，磨練近戰技能。生命女神太低調，凡人不知道有這麼一號神明。洛伊斂去了神光，換了一身俐落的男裝，連名字都沒改。那些個國王啊、英雄的，竟沒發現戰場混進了一個神。洛伊很少殺人，打鬥都是點到為止。她精心為自己挑選對手。他們勢均力敵，大多時候，都拿不下對方。
神的體質和學習能力非凡人可比，阿芙洛狄忒發現的時候，洛伊已經你來我往的，和希臘的主將，阿喀琉斯打了幾回。
先被金蘋果坑了，後又厄洛斯的鬧心事兒，阿芙洛狄忒對這場戰爭興趣缺缺。她看洛伊玩得開心，忽然有了下去玩玩兒的打算。美麗的女神可不想在戰場上與凡人肉搏。換個溫馨浪漫的地方，她還考慮考慮。她像風一樣在戰場上來去，幫助她看得順眼的英雄。她拂照了埃涅阿斯太多次。特洛伊為了鼓舞士氣，竟說埃涅阿斯是阿芙洛狄忒的兒子。
卡俄斯在上！除了厄洛斯，她阿芙洛狄忒的孩子的父親都是神，絕對沒有人類！
洛伊太低調，奧林匹斯眾神沒注意到她。阿芙洛狄忒的作為，則開啟了諸神的戰爭新玩法。他們或化身凡人，直接參戰，或隱身在側，為被他們眷顧的凡人加血加狀態。
阿芙洛狄忒並不擅長戰鬥。她也就能用神力欺負欺負凡人。在這場全「神」參與的戰爭遊戲中，她很快就中了雅典娜的暗算，被凡人刺傷身體，跌落戰場。
洛伊及時帶走了狼狽的女神。凡人們看到了這一幕，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裡還有一位不知名的神明。
特洛伊人焦急的尋找在戰場上消失的女神的時候，洛伊已經把阿芙洛狄忒拖回了神殿。高傲的美神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她咒駡著，讓洛伊為她報仇。
洛伊十分光棍的一攤手，說：「不用神力，我打不過戰爭女神。使用神力——你讓我用什麼神力？」生命並非戰鬥神職，空間的神職太敏感，弄不好就成了眾矢之的。
阿芙洛狄忒一噎，隨即開始了無理取鬧：「我不管，你一定要為我報仇！」
洛伊想了想，說：「你讓厄洛斯給她一隻金箭吧。」
阿芙洛狄忒瞪了洛伊一眼，輕哼一聲，道：「宙斯的寶貝女兒，誰敢招惹她！」她敢放任厄洛斯惡整阿波羅。那位太陽神不介意來一段意料之外的戀情。不就是丟臉嘛，大家認識這麼多年了，誰的臉沒丟乾淨呢。可是，雅典娜是處女神。斯提克斯河的誓言，違背了，會丟失神性，淪為凡人。雅典娜是宙斯寵愛的女兒，重要的幫手。如果害她失了身，淪為凡人——愛神母子身嬌體軟，承擔不起神王的怒火。
「還有理智？看來你已經能控制內心的怒火了。」洛伊說，「氣不過就去找那個凡人的麻煩吧。或許你的情人已經將他送去冥府了。」
洛伊好不容易哄好了阿芙洛狄忒。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戰場傳回來的消息再次點炸了任性的女神。
擊敗了阿芙洛狄忒的狄奧墨得斯，在雅典娜的幫助下，刺傷了阿瑞斯。英勇的戰神不得不暫時退出戰場。
「得到神的眷顧就了不起嗎？」阿芙洛狄忒冷笑一聲，轉身去了奧林匹斯。
第29章
阿芙洛狄忒來到偉大的天神面前，哭訴不幸的遭遇，請求神王為她復仇。宙斯抵不過女神的軟語哀求，色令智昏，轉變了立場——由兩不相幫，站到了特洛伊一方。
支持希臘聯軍的神明不高興了。尤其是赫拉，知道這是阿芙洛狄忒哀求的結果，徹底火了。他們在宙斯面前吵作一團。阿芙洛狄忒只咬住凡人冒犯了她這點，在一旁楚楚可憐的哭泣，就勝過赫拉的千言萬語。
等那頭即將上演全武行，柔弱的女神功成身退，飄然離去。
「讓他們慢慢玩兒吧。」阿芙洛狄忒躺在洛伊的神殿裡，翹著二郎腿，幸災樂禍的說，「不管哪邊兒迎來，都有人不痛快。」可不是，特洛伊贏了，赫拉他們鐵定不爽。希臘聯軍贏了，宙斯不爽。偉大的天神從來不受委屈。他總得找回來。
拍了一把阿芙洛狄忒快伸到她鼻子底下的腳，洛伊沒好氣的說：「那你不在奧林匹斯看熱鬧，來我這兒做什麼？」
「這話該問你才對啊。」阿芙洛狄忒懶洋洋的說，「你不是和希臘人玩戰爭遊戲嗎？」
「暴露了，就不好玩了。」洛伊說。特洛伊知道她是一位神明，就想為她修建神廟，乞求庇護。洛伊從來對這種事不感興趣。眼湊著眾神打出真火，還不趕緊抽身離去，留在那兒等著被群毆嗎？
阿芙洛狄忒風情萬種的攤手——肩帶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說：「就是這樣，不好玩兒了。」她點爆了奧林匹斯，留在那裡，等著被暴怒的赫拉揍嗎？
「聽說厄洛斯和普緒刻和好了？」洛伊換了話題。當初，阿芙洛狄忒拆cp拆得挺成功的。厄洛斯不理那姑娘了。那姑娘為了挽回愛人，差點兒被惡婆婆玩死。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是誰在玩她。後來，阿芙洛狄忒摻合特洛伊的戰爭，不再折騰可憐的普緒刻。誰知那姑娘鹹魚翻身，再次得到了厄洛斯的憐愛。
「隨他們去吧。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阿芙洛狄忒輕嘲，「這麼久了，還不放棄，我都相信愛了。」
特洛伊的戰爭以希臘人的勝利告終。
赫拉賄賂修普諾斯。睡神令宙斯陷入沉睡。趁著這個機會，支持希臘聯軍的神明聯手，推動戰爭，令希臘人取得勝利。等宙斯醒來，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宙斯自然是不高興的。但是，他又不能懲罰支持希臘聯軍的神。他的怒火，傾瀉在睡神修普諾斯的身上。
狡猾的睡神早早的躲在了母親的身後。宙斯不敢挑釁創/世神的威嚴，只得悻悻而歸。從此，修普諾斯帶著幻塔索斯，和赫拉許諾給他的妻子，海仙女帕西提亞，在冥府定居。除了幻塔索斯時不時借著夢境，探望他的「父神」，他們一家似乎與奧林匹斯再無關係。
慶祝之後，勝利者們發現，這是一場得不償失的戰爭。十年戰爭，耗盡了他們的積年累積的資源。土地荒廢，青壯年男人大量死亡。還有幾個，被盟友捅了刀子。另有幾個特別倒楣的，得罪了神靈。那些高傲任性的存在，就等著戰爭結束，與他們清算。
這場眾神參與的戰爭，把人類的文明玩壞了。人類為了生存，還得更加賣力的祭祀諸神。
特洛伊戰爭之後，阿刻忒與哈迪斯喜結連理。
戰爭總要死人，死很多的人。諸神玩起來沒輕沒重的，給冥府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在眾神忙著搞破壞的時候，阿刻忒一直幫著哈迪斯。她出了許多好點子，梳理了冥府的工作流程，減輕了冥神的負擔，大大的刷了冥府的好感度。憑藉這份功勞，阿刻忒帶上水仙後冠，分享哈迪斯的權柄，成為名副其實的冥後。
可愛的餐飲女神竟然被冥王叼走了，奧林匹斯眾人紛紛覺得可惜。冥府是神也畏懼的所在。他們大多不敢去冥府偷情。然而，結婚這種事，當事人同意就好，旁人管不著。也就是赫拉能借著婚姻女神的名頭插手。那位女神，巴不得阿刻忒離她丈夫遠一點兒呢。
冥府的恐怖阻擋大多數色狼，卻拿某些作死高手的色心沒轍。宙斯就是其中的一員。
如果說，宙斯對阿刻忒的容貌原本只是欣賞，小女神對他不假辭色、與赫拉對著幹的倔強模樣，則徹底牽動神王的心。哦，請相信，則絕不是真愛。他對阿刻忒的好感，源自男人的犯賤之心——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三途河畔，宙斯遇見了巡視冥河的冥後。婚後的阿刻忒，既有著少女的純真，也有著女人的嫵媚。她愈發的動人了。
宙斯變成哈迪斯的模樣，企圖與嬌俏的女神來一段露水情緣。這純粹是拿阿刻忒當傻子耍。神的樣貌可以變，氣息是不會變的。然而，誰能拒絕偉大的神王呢？瞧啊，他是多麼的體貼！他變成了哈迪斯的模樣，即使日後事情敗露，阿刻忒也有足夠的理由辯解。
與宙斯幻想中的欲迎還拒、將錯就錯不同，阿刻忒第一眼就認出了宙斯，揭破他的身份，毫不客氣的使用了暴力手段。
不能你情我願就用強的吧，這種事，宙斯做了不是一次兩次了。冥後只是個三等神，怎能和神王想必呢？出乎意料的，宙斯沒能得手不說，還吃了不小的虧。
頂著一張便秘臉，宙斯回到奧林匹斯。他將吵鬧的赫拉關在門外，獨自在神殿裡，不知想些什麼。
——至於嘛，不就是求歡失敗？作為一個資深色/狼，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厄洛斯帶著他的凡人/妻子回到奧林匹斯，請求偉大的天神賜予普緒刻永恆的生命。他親愛的母神也祝福了他們。小愛神和普緒刻幸福的相擁，然後被阿芙洛狄忒趕出了神殿。
——既然連媳婦都有了，那就自立門戶吧。
趕走了厄洛斯，阿芙洛狄忒沉寂了半個月，熱情的邀請洛伊去她的神殿居住——一張大床，只有她一個人睡，好冷~
洛伊翻了個白眼，沒理她。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只是幾天的功夫，冥界忽然造反了。
是的，不是海界的波塞冬，冥界的哈迪斯，造反了！
三界主宰的實際權力，稍有些地位的神都清楚。天界是宙斯大權獨攬，海界的老大是古老的海神彭透斯，波塞冬有自己的勢力。他這個掛名海神不作死的時候，彭透斯一系也願意給他幾分情面。冥界，呵呵，那兒水太深。哈迪斯這個空降冥王就是個外聘的高管，老老實實工作，冥神們還能為他撐起冥王的威嚴。他要是作死，冥神就先把他拍死。
就是這麼一個尷尬的冥王，竟然造反了！
當然，冥神們是不肯陪著哈迪斯玩兒的。真心支持他的，也就是他的冥後而已。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冥王要孤軍奮戰。哈迪斯有他的軍隊。
亂世出英雄，有神明參與的人類文明，一直沒平靜過。英雄的威名以血肉鑄造。他們活著的時候，威風凜凜，名揚四方。在死後的世界，他們是罪人。他們背負著殺戮的罪。他們在冥府服刑，不能如平凡人那樣轉世。無論有著怎樣的傲骨，他們都在死亡面前臣服。
哈迪斯賜予新生，使他們成為對抗奧林匹斯諸神的利器。
阿刻忒夫唱婦隨，給了哈迪斯極大的幫助。伶牙俐齒的女神，撰寫了神王的罪行。
神從來是任性的存在。他們力量強大，地位尊貴，不被約束。高居奧林匹斯之巔的神王，就是肆意妄為的神的代表。他得罪過的神不少，寧芙、凡人更多。哦，別說旁人了，就是神後赫拉，也在宙斯手下受了許多惡氣。受害者大多敢怒不敢言，最多在背後咒駡幾句，在宙斯出軌、赫拉捉姦的時候使使絆子。阿刻忒將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出來，以感人肺腑的語句，激起他們心底的憤怒，令他們在宙斯遭遇麻煩的時候袖手旁觀。也有對神王忠心耿耿，不計較之前的委屈的。然而，宙斯是一位多疑的神王。面對他審視的目光，高傲的神明，又有幾個肯為他浴血奮戰呢？
沒人覺得，宙斯會失敗，敗給哈迪斯的人類軍隊。諸神淡定的看熱鬧，固然是因為心中有氣，更是因為，他們對執掌神王權柄的宙斯有信心。
阿刻忒與赫菲斯托斯交好，從他的手裡得到了許多殘次品鎧甲、武器。火神眼中的殘次品，到了凡人、甚至許多神眼中，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品。被哈迪斯復活的人類英雄，穿著火神出品的鎧甲，一窩蜂的沖上奧林匹斯。哈迪斯賜予他們祝福。波塞冬掀起滔天波浪，為他們助威。
是的，眼看著從來沉默無爭的哈迪斯反了，造反專業戶波塞冬也跟著湊熱鬧。他的算盤打得很精——如果哈迪斯一敗塗地，他就假裝路人；如果兩邊兒勢均力敵，他就跟著沖上去。什麼？哈迪斯勝了？憑藉著那幾個凡人，他怎麼可能贏？
宙斯瞪了一眼裝壁花的赫菲斯托斯，拿起雷霆權杖，迎向冥府的軍隊。
第30章
傲慢的神王沒有著甲。他確實有高傲的資本。憤怒的雷霆將死而復生的英雄劈成焦炭，連同他們的靈魂，一同毀滅。鮮活強健的體魄，出自火神之手的鎧甲，亦或是曾經的威名，在神威面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這場叛亂，註定是個笑話。
英雄們開始潰敗。這是意料之中的。他們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故土，失去了國家。死亡將他們的一切剝奪。即使再次披上生者的外衣，他們也不過是空有力量的莽夫。曾經的英雄，早已沒有了戰鬥的理由。
就在這個時候，阿刻忒出手了。嬌小玲瓏的冥後挽弓，輕飄飄的射出一箭。那真的是箭嗎？輕柔得好似情人的愛撫，輕盈得好似風中的落葉，別說與精於箭技的阿波羅比，就是厄洛斯的箭，都比這有力。可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箭，躲過激射的雷霆，穿過宙斯揮舞的手臂，刺進了神王的心臟。
宙斯驚愕的低頭，凝視胸口的箭羽。下一刻，高不可攀的大神轟然倒下，臉上的傲慢不曾消散，眼中的驚愕已然凝固。雷霆權杖跌落塵埃。神王宙斯，隕落了。
宙斯的氣息消失了。誰也沒想到，執掌神王權柄千萬年的宙斯，就這麼隕落了。神的生命力強得令人髮指，即使砍掉腦袋、挖出心臟，都不一定死。可就是這麼輕飄飄的一箭，殺死了神王。
就在眾神驚愕的當口，赫拉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如果說，有誰最無法接受宙斯的死亡，那就是神後了。或許是因為愛，又或許，只是因為沒有了這個令她傷心的丈夫，高貴的神後一無所有。她發瘋的沖向阿刻忒，面目猙獰，看不出曾經的高貴美好。
阿刻忒並非戰鬥系的女神。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到，不知所措的後退。哈迪斯攔住了她的腰。一瞬間，阿刻忒心中的驚慌平復。她以一種纖柔的姿態，依偎在丈夫的懷中。
陰冷的神力擊中了赫拉。曾經最高貴的女神，帶著她最後的瘋狂，墜落幽暗的冥府。
最高貴的一對夫婦，一個死亡，一個落入冥府，眾神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手段震懾。冷酷無情的冥王，弑神卻沒遭遇反噬的冥後，說不清哪個更令諸神畏懼。或許日後他們會改變主意吧。即使是桀驁的波塞冬，也不敢吐出叛逆的話語。現在，被驚呆了奧林匹斯，對哈迪斯擺出了馴服的姿態。
冥王進攻奧林匹斯的時候，洛伊正在深淵。她難得良心發現，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孩兒七八歲模樣，還在沉睡著。塔爾塔羅斯守著她，心滿意足——不，深淵神對洛伊這個冒牌兒「父神」的到來很不滿。
「還沒醒過來嗎？她叫什麼名字？」洛伊將一束白玫瑰放在「女兒」臉頰旁邊，問道。
塔爾塔羅斯眼眸微眯，正想將這個不知好歹的生命女神扔出去。他忽然露出愕然的神色——一閃而逝，如果不是洛伊時刻警惕他對自己動手，根本不會發現。
「怎麼了？」洛伊問道。
塔爾塔羅斯不耐煩的說：「宙斯死了，阿刻忒殺了他。赫拉墜入冥府。冥王夫婦將成為奧林匹斯的主宰。你可以走了。」奧林匹斯的王者隕落，奧林匹斯的神明怎麼可以不露面？所以，生命女神，圓潤的離他的女兒遠點兒！
「阿刻忒還活著？」洛伊驚訝的說。
神之所以為神，並非因為他們永恆的生命，更因為世界的眷顧。弑神是重罪，必將被世界報復。那是誰也無法躲避的復仇。復仇的力度，依隕落的神明的力量而定。力量越強，反噬越重。上位神殺死下位神，還可以憑藉自身的神力硬抗。神力的折損，永遠無法復原。而下位神殺了上位神，且不論可行性問題，世界的報復，就會要了他們的命。阿刻忒殺了宙斯，竟似乎毫髮無損，還等著當神後？
多年以前的一件事浮上心頭，聯想到阿刻忒的來歷，洛伊眉頭微蹙，道：「克洛諾斯的王冠，竟選擇了這樣一位柔軟的女性？」是的，弑神不被反噬，唯有神王，擁有神王神格，真正的神族主宰。
「啊，是的，你見證了克洛諾斯的消亡。」塔爾塔羅斯說，「你不覺得，就是這種天真又隨波逐流的小女神，才能完成前代神王最後的祈願嗎？」那個時候，世界已經穩固，空間神不再被需要。曾經的神王日薄西山。命運的安排，只有命運之外的存在才能打破。不甘心失敗的克洛諾斯搭上了自己的命，乞求復仇。什麼樣的存在能為他復仇呢？洛伊這種遇事先縮的肯定不行。現在她倒是不縮了，卻又太冷靜。復仇者得找天真幼稚的。他們還沒學會妥協。不能太精明，聰明人即使曾經天真，也很快就能學會神的生存法則。不能太耿直，不然什麼都沒做，就被人幹掉了。最終，被選中的是個隨波逐流的女孩兒。天生弱勢的女性比男性更能忍，更容易被掌控，也不會惹來忌憚。或許她沒有野心——眾神的談論將逼她走上那條不歸路。
「這只是個開始。克洛諾斯眼中的背叛者，又豈止宙斯一人？」洛伊輕聲歎息，神色悲憫。神明的戰爭從來牽連甚廣。除了當事人，更多無辜的生命為他們買單。
「這是來自生命女神的憐憫嗎？難得！世界的眷顧對你的影響，應該十分有限才對。」塔爾塔羅斯探究的看著洛伊。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見識過神戰的生靈塗炭。在我尚在孕育，擁有如今的形體之前。生命女神本不該誕生。烏拉諾斯的痛苦帶來了生命的種子，可是，之後的戰爭，有太多的死亡。」即使被剁掉了……不可言喻的部分，烏拉諾斯依舊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柄，更不會放棄復仇。
洛伊不自覺的皺起眉頭：「海水被死亡的氣息浸染，我聽到的最初的聲音，就生命消逝的哀嚎。生命的力量岌岌可危……那個時候，我一直覺得，下一刻，就是神格破碎，徹底消亡。我記得，死神達拿都斯就是那個時候降生的。他總是抱怨神戰過早結束，令他失去了成長的機會。那是他的不幸，卻是我的幸運。那給了我降生的機會。」還未誕生，便被死亡浸染。正如對愛情的失望令阿芙洛狄忒難以忍受，生命的凋零，自身的生存危機，這些對生命的神祇的影響，非他人可以理解。故而，洛伊輕而易舉踏足了死亡的領域。故而，在最初的歲月，生命女神被惶恐籠罩，甚至不敢走入神明的世界。
「那樣的景象，即使不被神性束縛，我也不想再次看見。」洛伊歎息道。
「前代神王以生命獻祭的復仇，不會因為你的願望終結。」塔爾塔羅斯難得柔和了神色，「或許你已經厭倦了逃避，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他溫和的吐出鼓舞的話語，真正的目的，卻是將他女兒的「父神」驅逐。
洛伊聽了這話，收拾思緒。她涼涼的瞧了塔爾塔羅斯一眼，說：「我不是可以隨意哄騙的傻子。」她站起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姑且讓你如願吧。我會再來的。」她將柔和的目光投向沉睡著的女孩兒，「再見，寶貝兒，父神會再來看你的。」
然後，塔爾塔羅斯「送」了洛伊一程。
塔爾塔羅斯把洛伊扔出了深淵。相信如果不是這位創/世神沒有空間的力量，他會直接把可惡的生命女神扔到奧林匹斯山，然後設下禁制，令她再也不能離開。
晃了晃因突如其來的空間轉換而眩暈的腦袋，洛伊打量周圍的景象。紅豔的彼岸花告訴她目前的所在——冥府。
那位深淵神也是有趣。明明冥府坐落在深淵，也是他的領域，他卻從不插手冥府的事，驅趕她也只攆到冥府完事。
——又或者，將她「送」到仍屬於深淵的冥府，是不想踏足地母的領域？
冥府依舊是幽暗蒼涼的，陰冷的風帶來亡靈的哀嚎，影影綽綽的，好似鬼屋背景音樂。和上次沒什麼區別，似乎哈迪斯的跳槽，並沒有影響這裡的秩序。
「父神？」就在洛伊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會這麼稱呼生命女神的，只有她的夢神兒子，幻塔索斯。
洛伊循聲望去，果然見到了她的女裝癖兒子。她不自覺的歎了口氣，說：「你就不能換一身打扮嗎，幻塔索斯？」
幻塔索斯委委屈屈的看了洛伊一會兒，很勉強的點了點頭。他的輪廓變得柔和，前胸凸起，臀部翹挺。他把自己變成了女性。
洛伊翻了個白眼，對此竟不覺十分驚訝。
「你還好嗎，我的『兒子』？」洛伊難得帶了幾分關切的問。幻塔索斯是冥神，冥王跳槽當神王，對他總會有影響。
「有什麼不好？冥王，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吧。」幻塔索斯無所謂的說，「正好父神來了，有一件事需要您幫忙。」
悠于 2016-8-17 16:22
第31章
幻塔索斯的神殿十分簡陋。那甚至只是個隨意堆砌的房子，半點看不出神的高傲與威嚴。
第一次請「父神」前來，見到的竟然是這樣的景象，幻塔索斯不由得赫然。他急急解釋道：「我習慣徜徉於夢境，神殿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擺設。」
洛伊寬和的笑了。她說：「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我寄居在愛與美的神殿，連自己的地盤都沒有。」
幻塔索斯聽到了來自「父神」的寬慰，不由得甜甜一笑。
畢竟是神的居所，幻塔索斯神殿的內部，看起來不似外面那樣淒涼。大約從貧民窟提升到小康之家的檔次，離高大上的神殿仍有相當的距離。
洛伊已經注意不到周遭的環境。她的注意力，都被靜靜沉睡的身姿吸引。
那是一位美麗高貴的女神，即使遍體鱗傷，依舊有著攝人心魄的魅力。她的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肩膀一處深可見骨，瞧著觸目驚心。那傷口隱隱透著陰冷的氣息，與她本身的神力截然相反。這傷口時刻折磨著她，即使沉睡，依舊眉頭緊皺。
生活在奧林匹斯的神都不會對這位女神陌生。洛伊驚訝的說：「赫拉？」
「是的，是……前神後陛下。」幻塔索斯說，「她落入了冥河，失去了記憶。哈迪斯重創了她，冥河的力量順著傷口，進入她的軀體。她痛苦不堪。我不得不讓她陷入沉睡……痛苦依舊困擾著她。」冥河是法則的造物，有著滌蕩一切的魔力。赫拉墜落冥河，還保有神性，已經算是幸運了。
「你希望我救她？我不記得你們有這麼好的交情。」洛伊涼涼的說。
「您不喜歡她？」幻塔索斯敏感的察覺到「父神」的冷漠，問道。
「我至今記得她把阿芙嫁給赫菲斯托斯時的嘴臉。」洛伊冷冷的勾起唇角，「阿刻忒的小把戲雖然幼稚，但確實有效。她成功的勾起了眾神對那對曾經最高貴的夫妻的怨恨。」
幻塔索斯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說：「對不起，父神，讓您為難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洛伊輕輕一笑，為了「兒子」的體貼。她撫上幻塔索斯的肩膀，說：「你不必如此小心。說吧，為什麼要幫她？你應該和她沒交情才對。」
「是赫斯提亞女神。她請求我照顧前神後。前神王的隕落令她惶恐，她不願意她的小妹妹落入……那樣的境地。」幻塔索斯說，「她的傷勢讓我為難，冥……神後的態度捉摸不定，同樣讓我不知所措。」
赫斯提亞卸下了主神位，就長年居住在大地上。她和冥神有幾分交情倒不奇怪。赫斯提亞女神遠離了兄弟姐妹，卻不曾希望他們死亡。她拿不准哈迪斯的態度，新神後阿刻忒又曾與赫拉交惡。她不願意插手這些麻煩事，就把難題推給了幻塔索斯。
「那位女神握有你的把柄，還是，你欠了她的人情？」洛伊眉梢一挑，問道。赫拉這個麻煩，可不是隨手幫一把的事兒。
幻塔索斯垂頭不語，算是默認了。
沉默了一會兒，洛伊歎了口氣，問道：「那位女神有什麼要求？」
「活著就行。」幻塔索斯飛快的答道。
「我們的前神後真可憐，連親姐姐都是如此……」洛伊哂笑道，「把的神魂和軀體分開。軀體找個地方靜養，之前都沒死，日後總會恢復的。神魂……讓她接受冥府的審判吧。這世上沒有無罪的神。那大概會拖上很久。曾經的冥後總不能打亂冥府的秩序。以後，誰還會想起曾經最高貴的女神呢？」
幻塔索斯沉默了一會兒，說：「您真的很不喜歡她，父神。」神從來是任性的存在。除了剛剛出生的稚子，哪怕是最柔弱無害的神明，手上也會染有無辜者的鮮血。冥府的審判，神也為之膽寒。
「除了她那些信徒，還有誰喜歡她呢？」洛伊冷漠的說。
幻塔索斯接受了洛伊的提議。提起赫拉，眾神只能想起她聲勢浩大的捉/奸，以及懲處宙斯情人的狠辣手段。婚姻女神的神職，似乎荒廢已久。任性的前神後的每一個舉措，幾乎都會增加冥府的工作量。身為冥神的幻塔索斯對她有好感才怪。
幻塔索斯與「母神」被趕出奧林匹斯，赫拉是始作俑者。她事後還一臉恩賜的塞了個海仙女過來。他「母神」是兩位創/世神的親子，血統高貴的神明，名正言順的妻子竟然只是個海仙女。他們誕下的孩子，所謂的「三千夢神」，說是神明，其實並沒有完整的神格，只能在夢中稱神。那個海仙女還一直嫌棄冥府環境不好，好像「母神」虧欠了她似的。這些事，想想就嘔心。
最重要的是，「父神」看赫拉不順眼！
幫助赫拉，僅僅是因為赫斯提亞女神的請托。看赫拉受苦，幻塔索斯很開心。
離開冥府，洛伊回到奧林匹斯。
奧林匹斯仍是金碧輝煌的模樣，神王之位更迭，並未帶來惶恐與動亂。據說這是因為新神王哈迪斯和神後阿刻忒的仁慈，不會為了權力，對無辜的神明進行清洗。誰都知道，哈迪斯缺少真正忠誠於他的神。眾神肩負著維護世界穩定的重責。十二主神不可空缺。哈迪斯有限的下屬，沒有能擔當重任的。如果連那十二位神都不換，動小蝦米又有什麼用？
當然，換了**oss，總是不同的。
哈迪斯喜靜，不耐煩奧林匹斯開不完的宴會。阿刻忒大約是不願意在奉承別的神明了。最尊貴的夫妻沒張羅開宴會，其他神明摸不清狀況，一個個低調得跟孫子似的。阿波羅大概想蹦噠蹦噠，可惜被阿爾忒彌斯一腳踹倒，拖走了。
洛伊直接去了阿芙洛狄忒的神殿。在如今的奧林匹斯，她大約只有這一個去處了。
愛與美的神殿不見往日的奢靡。宮殿冷冷清清，神僕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好像動靜大一點，就會遭遇橫禍。
阿芙洛狄忒立在窗邊，凝望遠處神王的宮殿，眉頭緊蹙，神色凝重。
「心情不好？」洛伊說。
並不意外洛伊的到來，阿芙洛狄忒不曾回頭，只輕聲說：「不算神王神格，阿刻忒只是個三等神。弑神的反噬，我們扛得住。如果你不願意……你抓住她，我來動手。」聲音雖然輕柔，卻是堅定如鐵。
洛伊大吃一驚，道：「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還記得克洛諾斯嗎？他最後的詛咒……她會帶來災難與毀滅。」阿芙洛狄忒說，「當年沒能阻止克洛諾斯，現在，我們總該阻止她。」
「每一次神王之位元更迭，都會帶來災難與毀滅。我們已經經歷過了。」洛伊走近阿芙洛狄忒，攔住她的肩膀，說，「我不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會沒事的。」
阿芙洛狄忒輕輕搖頭，身體輕輕後仰，靠在洛伊肩上。美妙的聲音，蘊含著難言的晦暗：「你不知道。這一次……不是我們能夠承受的。二代神王以生命獻祭，換來真正的毀滅。我知道你和阿刻忒有幾分交情，但是……」
「殺了她，你又要如何面對哈迪斯的怒火呢？」洛伊柔聲說，「別擔心了，即使他們要做什麼，也不會拿我們開刀。作為祭品的克洛諾斯已經死亡，該發生的總會發生，阿刻忒的死活，不重要。」
阿芙洛狄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來。她說：「真正的毀滅啊，或許也不錯呢~」聲音輕快的上挑，隱隱讓人不安。
洛伊扳過阿芙洛狄忒的臉，凝視那雙總是含著三分情意的眼眸，說：「你不會做傻事，對嗎？」
阿芙洛狄忒勾起唇角，眉目彎彎，笑著說：「當然，我還要陪著可愛的小洛伊，走到時空的盡頭呢~」說完，她湊過來，親吻洛伊的唇角。
見阿芙洛狄忒有心情玩笑，洛伊松了口氣。她不知道阿芙洛狄忒忽然生出那樣的想法。奧林匹斯的玫瑰，本就是比風還難以琢磨的存在。她揉了揉阿芙洛狄忒的頭，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別鬧！」
阿芙洛狄忒嘟著嘴唇，說：「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抱起我，走向神殿深處嗎？」她的神色純潔而無辜，好似撒嬌的孩子。
「你還記得我是一位女神嗎？」洛伊斜睨阿芙洛狄忒，涼涼的說。
奧林匹斯安靜了一些時日，神王與神後終於舉辦宴會了。
宴會啊，喝不完的美酒，數不盡的美人，這才是眾神習慣的生活！他們興致勃勃的來到神王殿，然後，一個個差點兒淚奔。
神的神職是天生的，神力屬性亦然。就像宙斯生來就是天神，哈迪斯誕生之初，神力就偏向冥府。波塞冬總拿當初宙斯抽籤作弊說事兒。其實他自己也清楚，他們兄弟三人的位置，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哈迪斯板著一張臉，端坐于神王之位。冥神的神力彌散於每一個角落。曾經甜美清新的阿刻忒坐在哈迪斯身側，挺直腰背，臉上的表情與哈迪斯如出一轍。另有哈迪斯的心腹，侍立兩側，滿身具是冥府的氣息。
——這、這哪裡是奧林匹斯的宴會？這其實是冥府的審判吧！
第32章
新神王上位後的第一個宴會，在沉悶的氛圍中結束。
奧林匹斯離不開宴會，那已經不僅僅是享樂了。即使是神王，也不能違背眾神的意志。然而，哈迪斯到底不喜歡這個。諸神也不希望宴會上有個冥神力壓全場。參加了兩次之後，哈迪斯就將領著眾神玩樂的任務交給了阿刻忒。
吃喝玩樂，餐飲女神阿刻忒最擅長了。奧林匹斯的神明與寧芙本以為，他們可以玩得很愉快。事實完全不是那回事。
吃喝嘛，餐飲女神沒虧待他們。這玩樂就……
在神的玩樂中，歡/愛占了相當大的一部分。酒到微醺，一把抓過身邊美人兒的小手，揉捏一番，或是找個僻靜的地方，談天氣談人生談理想，來一場酣暢的肉與靈的交流，或是當場欲拒還迎，半推半就，成就好事。
過去的餐飲女神人微言輕，對這種事從來視而不見。現在她貴為神後，有個強大的老公不說，還能弑神而不被反噬。誰敢無視這尊大神啊？就是這一尊大神，對這項娛樂有著相當大的意見。宴會上，她總會留幾分注意力放在花名在外的神身上，一旦他們對身邊的女神、甯芙動手，阿刻忒就會帶著大量的簇擁者殺過來，解救敢怒不敢言的「受害者」。
喂喂！雖說眾神等級分明，寧芙更是半點不能違背神的意志，可是，你怎知她們不是自願的？奧林匹斯的宴會是怎麼一回事，哪個不知道呢？這種宴會，從來自願參與。宴會上，大家也是極其自由。諸神的酒杯早被倒滿。被神力祝福的杯子，永不乾涸。除了開場的那次由侍者倒酒，後面完全可以自給自足。都說了是「微醺」才可亂/性，哪個傻子會在一開始就動手呢？那些個女神、甯芙、侍者，來參加奧林匹斯的宴會，就是有那個意思。端著酒壺湊過去，就是看中了人家，想要來一次露水姻緣呢。什麼？掙扎反抗？那明明是欲拒還迎，是情趣！
被仁慈的神後保護了，「受害者」們怎麼敢再去找英俊的「加害者」呢？就算她們不要臉，不怕得罪神後，被擾了興致的大神也不會再搭理她們了。
這真真是氣煞人也！
神後的威嚴並不能令所有的好/色之徒閉嘴。有敢怒不敢言的，就有頂風作案的。
風流的阿芙洛狄忒是可恥的情景play的愛好者。有那麼兩回，阿刻忒也攪了她的好事。
再一次被「拯救」，阿芙洛狄忒終於火了。她隨手一撣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裙，露出更多的風光。「可憐的哈迪斯，竟然娶了這麼一位不解風情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假惺惺的感歎道。
「你說什麼？！」阿刻忒不敢置信的說。她剛剛救了她哎！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自愛又不知好歹的女神！
「這都聽不懂嗎？」阿芙洛狄忒故作驚訝的掩唇，嬌豔的紅唇吐出刻薄的話語，「您真的是一位已經出嫁的女神嗎？」
阿刻忒頓時漲紅了臉。她指著阿芙洛狄忒，好半天，終於擠出一個詞：「無恥！」
阿芙洛狄忒笑得妖嬈：「誰不是呢？」
阿刻忒被氣得轉身就走。阿芙洛狄忒回頭，輕佻的撫摸著相中的情人的面頰。後者露出沉迷的神色。
受了「賤/人」的惡氣，阿刻忒自然要和親親老公哭訴一番。
哈迪斯並非事事都聽老婆的軟蛋。阿刻忒的某些做法，他並不認同。那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相處，素來沉默的哈迪斯從來不曾提起。哈迪斯不說，阿刻忒自然就不知道咯。眼下，哈迪斯剛剛登上神王的寶座，頭疼事一大堆，哪有心情幫小妻子調節矛盾？
「你想怎麼玩兒都好。」哈迪斯揉了揉阿刻忒的頭，柔聲道。
「這不是玩兒！」阿刻忒緊緊的盯著哈迪斯的雙眼，執拗的強調。
「是，這不是玩！」哈迪斯從善如流的擺出嚴肅的表情，「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記得，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錯把哈迪斯的冷漠解讀為支持，阿刻忒雄糾糾氣昂昂的和阿芙洛狄忒死掐去了。
阿刻忒並沒有憑藉神後的身份，將不知羞恥的阿芙洛狄忒碾壓。善解人意的神後陛下覺得，這並不是阿芙洛狄忒的錯誤。沒有人能否認眾神的玫瑰的美麗。這樣一位美麗卻沒有武力自保的女神，如此拒絕眾多兇惡的男神呢？處女神？不，嘗過情愛滋味的阿刻忒不得不承認，那太艱難了。自誕生以來，就接收錯誤的觀念，從一開始，就過著這樣的生活，可憐的阿芙洛狄忒又怎麼懂得，這是錯誤的呢？太久了，女神們習慣被男神掌控，不敢反抗，最終不得不欺騙自己，享受那可悲的生活。
要拯救這些女神，不是幫她們擺脫無恥男神的糾纏，而是告訴她們，什麼是錯誤，正確的生活又是何等模樣！
阿刻忒忽然覺得，肩上的單子很重。
世界觀的碰撞，從來慘烈。要麼不死不休，同歸於盡，要麼一同獲得新生。勇敢的阿刻忒，憑著一腔熱情，與眾神傳承了千萬年的意志對抗，精神可嘉。
被神後盯上，強行塞各種心靈雞湯，阿芙拉多天很不爽。眾神敢在宙斯面前作死，是因為知道，他們怎麼作都死不了。任性如阿芙洛狄忒也知道，與一位能夠弑神的神後對著幹，是不明智的。她最多刺上兩句，不會真的把阿刻忒惹毛。不想把阿刻忒惹毛，就不能拒絕她強行塞過來的雞湯。但是，真的好煩啊！
從來不肯委屈自己的阿芙洛狄忒不耐煩阿刻忒，就整日纏著洛伊，讓她陪自己找樂子。
什麼？找情人陪她玩？
最近她開罪了神後，小鮮肉都不敢靠近她。敢和她尋歡作樂的，一個個太熟悉，都膩歪了。妹妹不好這口兒，一起出去，大約也是沒的玩的。不過，洛伊和那些男人是不同的。她們姐妹愛好不一樣，生命女神看起來又那麼的缺少情趣——不常玩兒的人，會冒出驚喜喲~
「和我一起去探望前神後吧。」被纏得沒法子，洛伊無奈的說。對比產生美。有赫拉那個前任對比，阿刻忒再不討喜，也會顯得可愛了。
「赫拉不是落入冥府了嗎？」阿芙洛狄忒驚訝的說，「啊，對了，你在冥府還有個兒子呢！可惜，他的品味實在不符合我的審美。」阿芙洛狄忒愛獵奇，偏偏不喜歡娘炮。幻塔索斯因此逃離了風流的金星的狩獵範圍，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洛伊涼涼的掃了阿芙洛狄忒一眼，對她這等覬覦自己「兒子」的行為接受不能。
「好吧，快去吧！去哪裡都比留在這兒強！」阿芙洛狄忒搖著洛伊的胳膊，雙眼霧煞煞，撒嬌道。
到了冥府，洛伊先去找了幻塔索斯。後者告訴她，赫拉在復仇女神墨格拉手裡，然後就飛也似的跑了。像大多數神一樣，幻塔索斯恐懼復仇女神。連近在咫尺的「父神」都不能撫平他的恐懼。為了不見可怕的墨格拉，幻塔索斯只能遺憾的放棄與「父神」相處的機會了。
「墨格拉？」阿芙洛狄忒嗤笑一聲，「赫拉也夠倒楣的。」
當年蓋亞授意克洛諾斯砍掉了烏拉諾斯的部分軀體，飛濺的血誕生為復仇女神。嚴格說來，那位可怕的女神是阿芙洛狄忒和洛伊的姐姐。她們是少數能和復仇女神說上話的神。是以，阿芙洛狄忒猶有閒心幸災樂禍，並不為即將見到可怖的復仇女神而不安。
「冥府的審判從來公正。」洛伊冷漠的說。
曾經的神後手段狠辣。被她迫害的人們向復仇女神發出祈願。當年，她高居神後之位，墨格拉拿她沒辦法。如今，這位女神墜入冥府，墨格拉哪還會放過她。即使是以公正的冥府，也不能完全摒除對特/權階級的優待。赫拉犯下的罪行，等墨格拉虐完了再清算吧。
阿芙洛狄忒輕快的哼了一聲，說：「我記得墨格拉原來挺清秀的，只是有點兒陰沉，怎麼大家都說，她身材高大，容貌猙獰，眼睛血紅，是個活脫脫的怪物？」
「那是她的『工作服』。」洛伊無奈的說，「她覺得原本的模樣沒有威懾力，就那麼打扮了。」
「咦？你好像挺清楚的嗎？」阿芙洛狄忒驚訝的打量著洛伊，「你什麼時候對冥府的事這麼關心了？我還想說呢，那個時候，幻塔索斯還在奧林匹斯呢，你怎麼會跑到冥府？難道你真的和哈迪斯有什麼？」
洛伊瞥了阿芙洛狄忒一眼，說：「我不記得你有翻舊賬的習慣。」
「誰讓你的感情世界如此荒涼呢？」阿芙洛狄忒委屈的說。
她們說說笑笑的，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復仇女神的神殿。
復仇女神的神殿秉承著冥府一貫的風格，莊嚴肅穆，陰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慄。墨格拉似乎剛剛結束了一輪淩虐，正穿著那身「工作服」，坐在椅子上，擦拭她那把令人畏懼的匕首。
赫拉趴在地上，艱難的用手臂撐起身子。她容顏憔悴，遍體鱗傷，身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阿芙洛狄忒做出慘不忍睹的表情，眯起了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睜得溜圓，充盈著幸災樂禍。
第33章
墨格拉第一時間發現了不請自來的客人。她冷漠的掃了她們一眼，轉過頭，不再理會。她向來如此。不向她乞求，又不能被她淩/虐的人，她從不搭理。
赫拉沒發現多了兩位旁觀者。她艱難的抬起頭，蒼白的面龐，猶帶三分懵懂。她仰望著墨格拉，聲音嘶啞：「為什麼我要經受這些？」
「因為你是罪人。」墨格拉冷漠的說。
「為什麼我是罪人？」赫拉又問道。
「因為你犯下了罪行。」墨格拉不帶一絲感情的說。
「我……為什麼會犯下罪行？」赫拉追問道。
「因為你的丈夫。」墨格拉答道。
「我的丈夫？」赫拉茫然的重複，隨即不依不饒的追問，「他在哪裡？他也死了嗎？他……就看著我犯下罪行嗎？」
「你是在質問於我？」墨格拉不耐煩的提高了聲音。
赫拉微微瑟縮，低聲道：「……不，我不敢，主人。」
——等等！主人是什麼鬼？
洛伊與阿芙洛狄忒對視一眼，都覺得這畫風不對勁。
片刻之後，阿芙洛狄忒綻開笑顏——似乎找到好玩的咯~
洛伊一手扶額——就知道會這樣……
阿芙洛狄忒纏著墨格拉，詢問新玩法的種種事宜。洛伊數次嘗試逃離，都被阿芙洛狄忒發現。美神拉著洛伊的手不放，一步不讓她離開不說，還慫恿她一起學。這期間，赫拉已經去換了一身衣服，小媳婦似的站在墨格拉身後，恭恭敬敬的，好似最乖順的奴僕。
終於，不耐煩的墨格拉說要用阿芙洛狄忒當示範對象。後者頓時老實了。
「哈迪斯走了，冥府如何？」阿芙洛狄忒問道。和大多數神一樣，她一直嫌棄這裡黑暗荒涼，現在看來嘛，這裡還是很有趣的。阿芙洛狄忒想著，如果阿刻忒再給她塞雞湯，她就乾脆到這裡定居好了。
「能怎麼樣？」墨格拉的嗓音很特別，即使一本正經的說話，也會讓人覺得她是在嘲諷，「阿刻忒建立的制度，沒有冥王，也可以支撐冥府運轉。大家都不喜歡有個『冥王』壓在上頭，現在這樣很好。」
阿刻忒啟用亡靈為冥府服務。這些死去的靈魂不能離開冥府。奧林匹斯與冥府不同。哈迪斯可以用人類亡靈管理數量眾多的靈魂，卻不能用人類管理眾神。哈迪斯有著神祇一脈相承的驕傲。他理所當然接受人類的侍奉，不覺得自己需要回報那些卑微的生靈。他沒有把亡靈復活以作獎賞的想法。前冥王跳槽了，他雇傭的亡靈還在冥府兢兢業業的幹活。他們甚至不知道頂頭上司已經走了。冥神們只要補上隨著哈迪斯一同離開的幾位神的位置，一切就恢復如常了。
「聽起來不錯哦~」阿芙洛狄忒用食指點著臉頰，若有所思的說。
墨格拉目不斜視的說：「冥府一直很好。」
阿芙洛狄忒終於沒能下定決心在冥府定居。玩兒還是要玩兒的。與意在淩/虐的墨格拉不同，阿芙洛狄忒熱衷於享樂。她弄了一條小皮鞭，抽在情人健壯的軀體上，好似輕柔的撫摸，一點兒都不疼。
——恭喜美神領悟s/m技能。
阿刻忒再次來給阿芙洛狄忒塞雞湯的時候，瞧見了這一幕。被震懾的阿刻忒僵立片刻，紅著臉，逃跑了。
因為阿刻忒在某方面的堅持，眾神不再熱衷於奧林匹斯的宴會。他們去人間找樂子。阿刻忒本想阻止他們禍害無辜的凡間女子，奈何力有不逮。更可氣的是，這一回，連哈迪斯都不幫她。
——這等犯眾怒的事，怎能讓她出去蹦躂。
當然，哈迪斯哄阿刻忒的技能是滿點的。什麼「不想離開你」「你整天為那些男神奔波，我不舒服」，一大堆情話砸下去，就萬事大吉了。幼稚？阿刻忒就吃這一套呢。
眾神再次齊聚奧林匹斯，是為了宙斯的葬禮。
神是沒有葬禮的。他們死後，軀體回歸大地，變成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留下淒美的傳說。
宙斯隕落之後，沒有誰想著要給他收屍——反正很快就會變成莫名其妙的東西，搞不好會是雷雨雲呢。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寧芙經過當日的戰場，看見前神王還躺在那裡，臉上的高傲與驚愕與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宙斯遺體的異常惹來了眾神的在意——難道他其實沒死，等待著復活？生生死死的神，也不是沒有啊。
前神王的遺體完好的保存著，奧林匹斯人心浮動。那些並未真正臣服的神，那些被阿刻忒壞了興致的神，或多或少，有了某些想法。最為不安的，就是兇手阿刻忒了。更要命的是，哈迪斯時不時的看著宙斯的遺體失神。神善於遺忘，也善於銘記。哈迪斯與宙斯，本是兄弟。
又過了些日子，宙斯的遺體還是那個樣子，沒有腐爛，沒有變成別的東西，更沒有復活的跡象。阿刻忒提出，為宙斯舉行葬禮。
神沒有葬禮，宙斯的葬禮要怎麼辦？向凡人學習？反正凡人的葬禮最初也是由神教導，被眾神認可。土葬就不作考慮了，誰知道埋在地下的屍體會不會爬出來。那麼，火葬？
神族的體質本就堅韌。宙斯是司掌雷霆的神，神體防火性能良好。凡火不能將他焚燒。司火的神明，赫斯提亞和赫菲斯托斯，拒絕用神力抹去宙斯最後的痕跡。
最終，阿刻忒腦洞大開——天葬！
宙斯曾是天空的王者，鷹是他的聖物。令他豢養的神鷹分食他的遺體，似乎……說得通呢。
不同意又如何？能夠弑神的神後陛下的主意，誰敢反對呢？她的丈夫嗎？哈迪斯或許願意以勝利者的身份，緬懷敗亡的弟弟。若是宙斯哪天詐屍了，最頭疼的，就是他了。
宙斯的神鷹不敢撕咬曾經的主人。要把宙斯切成一條一條的，喂給它們。啊，當然，不能忘記莊嚴盛大的儀式，決不能辱沒他前神王的身份。
身份高貴的主神們拒絕主持這前所未有的葬禮。哈迪斯拒絕切割弟弟的遺體。餘下神，或是畏懼宙斯的威嚴，或是地位卑微，都不能成為葬禮上的祭司。
這活只能由阿刻忒幹了。
為了不至於出現「切不動」「刀卡住了」的窘況，阿刻忒特意跑去凡間觀摩屠夫殺豬宰牛，還親手剁了一頭羊。天知道，葬禮上，這個可憐的小女神，她拿刀的手都是抖的。
阿刻忒向來是營造氛圍的好手。她設計的葬禮，莊嚴肅穆又唯美，哪怕是最挑剔的神也找不出絲毫錯處。
開始的時候，葬禮很順利。天氣很好，觀眾遵守秩序，神鷹也很聽話，除了祭司的手在抖，一切都很完美。
葬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變故發生了。突如其來的浪濤自宙斯的遺體擴散，猝不及防的阿刻忒趔趄後退，被哈迪斯扶了一把，勉強站穩腳跟。
一位優雅端莊的女神自宙斯殘破的軀體走出。空氣中彌散著海洋的氣息。眾神疑惑的看著這位陌生的女神。她是宙斯最後的女兒嗎？雷霆之神生出了一位海洋女神？難道除了墨提斯，宙斯還吞下了別的水神？
阿刻忒回過神來。她端著神後的氣勢，說：「說出你的名字，新生的女神。如果你滿懷怒火，也說出你遭遇的不公。」
「新生的女神？」女神借著身高的優勢，俯視阿刻忒，目光憐憫，好似瞧一個卑微而不自知的可憐蟲。
多年的女神生涯令阿刻忒染上了神的許多毛病，比如高傲，比如容不得他人反駁。尤其是近些日子，她成了神後，被眾神忌憚。她的脾氣大了許多。陌生女神的眼神令她怒火中燒。萬幸，近來的種種不順令她拾起了最初的謹慎。她猶能強壓怒火，語調平穩的問：「女神，你是誰？」
女神沒搭理阿刻忒。她的目光掃過眾神，在波塞冬身上略作停留，最終與哈迪斯對視。
「許久不見了，哈迪斯。」女神歎息著開口。
自打女神現身，哈迪斯便神色複雜。沉默的王者終於開口，說：「墨提斯。」
眾神大驚。如今，奧林匹斯的神，儘管大多沒見過宙斯的第一位神後，卻沒有幾個不曾聽過她的大名。那是擁有不遜于神王的權柄，卻因為一個預言而被丈夫吞噬的女神。從沒有哪個女神，像她一樣風光。也從沒有哪位女神，如她一般慘澹收場。
種種隱晦的目光落在雅典娜身上。戰爭與智慧的雅典娜號稱是宙斯獨自生下的子嗣，但是，誰不知道，她其實是墨提斯的女兒，那個據說會威脅宙斯王位的孩子。已經有很多人想過，墨提斯大概還活著。神的生命力頑強得令人髮指。一誕生就被吞下的克洛諾斯的子嗣，不都活著嗎？墨提斯可是更加強韌的成年女神呢。宙斯並非真正的神王，怎敢犯下弑神的重罪？雅典娜的降生就是最好的證明。然而，神是永生的。沒有人想到宙斯會死，更沒有人想到，墨提斯能夠重見天日。
「被宙斯吞下的妻子？智慧女神墨提斯？」阿刻忒驚訝的說。這下子，她看向墨提斯的目光，也是滿滿的憐憫了。
悠于 2016-8-17 16:23
第34章
墨提斯依然沒理會阿刻忒。她將目光投向宙斯殘缺不全的軀體，眉頭緊皺，憤怒的說：「你們竟然殺了他！是誰？是誰犯下了弑神的大罪？！」
「是我。」阿刻忒站了出來，「你在為什麼憤怒？一個殺……背棄你的丈夫？」
墨提斯終於將視線施捨給阿刻忒，她語帶譏誚：「背棄？什麼是背棄？」
「他將你吞下肚，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預言！你不能親手撫育女兒，不能與父母團聚，不能自由的欣賞世間種種風光。新生的神族不認得你，年長的，不再提起你的名字。」阿刻忒悲憫的凝視墨提斯，「難道這還不是背棄？」
「這些年來，我在宙斯的肚子裡，為他出謀劃策。我的命令，被一絲不苟的執行，我的意志，被眾神遵從。我依舊執掌著奧林匹斯的權柄，我依舊是無可比擬的至尊女神！」墨提斯傲然道，：「你們所謂的自由，不過是做我意志下的提線木偶。」墨提斯憤怒又輕蔑的看向阿刻忒，「這一切都被你毀了！一個卑微的僕從，竊居尊貴的神後之位，你，所仰仗的，不過是克羅諾斯失落的王冠！」
一道道探究的視線投在阿刻忒身上。宙斯並非真正的神王，在高位神祇中，是公開的秘密。阿刻忒輕而易舉的擊殺了宙斯，不是沒有人往這邊兒想。只是，還從沒有那位女神被神王的王冠眷顧，即使最初的女神都做不到。阿刻忒又只是個三等神，給眾神的印象是殷勤侍奉的小女神，屬於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典型代表。這樣的女神怎麼會是真正的神王呢？眾神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可能。如今，墨提斯說出了這個可能，眾神越想越覺得可能。制裁眾神的權柄，拿著燙手，架不住那真的是好東西。即使得不到，也要好好瞧一瞧啊。
阿刻忒不自覺的後退半步。隨即，她意識到，她已經不是那個需要討好眾神的餐飲女神了。她是十二主神之一，是最尊貴的女神。她本就是被眾神羡慕嫉妒恨的存在，何必在意再多一樣呢？只要，哈迪斯不介意就好了。她羞澀的瞄了哈迪斯一眼。後者恰好也在看她。哈迪斯唇角微微上挑，給了阿刻忒一個安撫的微笑。這給了阿刻忒無窮的力量。她挺直腰背，直視墨提斯。
墨提斯哼笑一聲，道：「我們一直在尋找克洛諾斯的王冠。聽說，它被藏起來了。這世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主宰。我們本以為，它被某位古老強大的存在藏匿。他們本就是最尊貴的存在，並不需要神王的身份為他們增光添彩。看見你，我意識到，我們一直想錯了。」墨提斯隱晦的目光掃過洛伊，再次落在阿刻忒身上，「克洛諾斯是空間的主宰者啊。告訴我吧，女孩兒，卡俄斯的眷顧之外，是否有著全然不同的風光？」
阿刻忒不可控制的變了臉色。這是她最大的隱秘，連哈迪斯都不知道的秘密，現在卻被直白的揪了出來。她顧不上其他人怎麼看她，只顫巍巍的將目光轉向哈迪斯。她的摯愛，她的丈夫，會怎麼看待她？
哈迪斯沒讓阿刻忒失望。阿刻忒的來歷令他驚訝。他的目光柔和如昔。
「我們竟然是敗在這樣一個女孩兒的手裡！」墨提斯嘲諷的說，「來，告訴我吧，女孩兒，你的世界，是否有神的存在？」如果有，如果阿刻忒是那尊貴種族的一員，她為何會拋棄故土，流落異世？如果沒有神祇的存在，如果阿刻忒本是凡類……
神明是極其高傲的存在。他們或許會被凡類牽動心神，會為了某個凡人與同族大打出手，甚至為心愛的情人鞍前馬後，如僕人般隨侍在旁。這無法抹殺神與生俱來的高傲。他們絕不會允許一個曾經的凡人，躋身他們中間，成為真正的神王。
眾神打量阿刻忒的目光多了晦澀。光鮮外表下，是被冒犯的憤怒。
神明在凡類面前的高傲冷酷，阿刻忒不曾真正理解。她沒意識到墨提斯話語中的惡意。被揭破最大的隱秘，阿刻忒不想再與墨提斯對峙。她不耐煩的說：「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權慾薰心的墨提斯，你的智慧早已被無止境的欲/望蒙蔽！曾經的至尊女神，不過是個可悲的失敗者！」
「真是正氣凜然啊。你所珍視的，就永遠不會背叛你嗎？」墨提斯勾起唇角，「我會看著你的，小女孩兒……」
曾經的至尊女神走下了奧林匹斯，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連雅典娜，都不曾得到她的一絲目光。
墨提斯離開之後，宙斯的軀體迅速化作烏雲，雷鳴陣陣，電光隱隱，飄向遠方。
因為墨提斯的出現，宙斯的葬禮匆匆結束。眾神相偕離去。
阿刻忒小心翼翼的看向哈迪斯。後者輕柔的攔住她的肩膀。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就好像他們纏綿的愛情。
阿芙洛狄忒扯著洛伊，去了她的玫瑰園。洛伊覺得，參加葬禮，不該打扮得太花哨。她只穿了一件莊重的裙子就去了，連點綴的鮮花都沒有。阿芙洛狄忒可不能讓妹妹這麼丟人現眼。她要好好打扮她。
「不愧是智慧的墨提斯，幾句話的功夫，就把我們尊貴的神後推到了風口浪尖，可笑她完全沒意識到。」阿芙洛狄忒挎著洛伊的胳膊，笑盈盈的說，「說起來，既然墨提斯已經猜到阿刻忒擁有神王神格，宙斯怎麼會毫無準備的被殺死？」
「你是否還記得第一次神王之位更迭的慘烈？擁有神王神格的烏拉諾斯輸給了克洛諾斯。」洛伊想了想，說，「真正的神王並不能隨意制裁神。宙斯被輕易的殺死，大約是因為……」
「因為克洛諾斯的詛咒。」阿芙洛狄忒仰著頭，好像求表揚的孩子。她拉著洛伊坐下，玫瑰的芬芳將她們包圍。
「比起阿刻忒，墨提斯她更……」洛伊猶豫了一瞬，斟酌著用詞，「我知道，她或許不愛宙斯。沒想到她是這種風格。」
「她對權力的渴望本就不遜於地母。」阿芙洛狄忒潔白的手臂劃過玫瑰叢。豔紅的花瓣飛起又落下，落在兩位女神的頭髮上，好似下起了玫瑰雨。
洛伊吹了一口氣，趕走飄向鼻尖的花瓣。她撚起落在阿芙洛狄忒肩膀上的一片花瓣，說：「是啊，一位成功神後，本就該如此。」
「可是，為了權力，她犧牲了自由。宙斯肚子大概也沒什麼好玩兒的。她甚至得不到信徒的供奉。」阿芙洛狄忒拿著一朵玫瑰，往洛伊頭上比劃，同時漫不經心說，「她這樣，讓我想起了普羅米修士。為了安靜思考，不惜被掛著山壁上，被宙斯的神鷹啄食肝臟。智慧神，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存在。」
拍開阿芙洛狄忒伸向自己腰帶的手，洛伊涼涼的看著她。
「你這身打扮太沉悶了，和我的玫瑰很不相稱，我幫你換一換嘛~」阿芙洛狄忒拉著洛伊的手臂，撒嬌似的輕輕搖晃。
洛伊對著阿芙洛狄忒指尖的玫瑰輕輕一彈，死亡的力量將那嬌美的花籠罩。它變成了黑色，黑得發亮。
阿芙洛狄忒只覺指尖一涼，手中的花就變了顏色。她嘟著嘴，委屈的瞧著洛伊。後者早習慣了她的裝模作樣，完全不為所動。
「好吧。」阿芙洛狄忒委委屈屈的說。下一刻，她把純黑的玫瑰捧起，貼在姣好的臉頰旁，淚光盈盈，哀聲道：「這個可惡的女神，她用慈善的外表偽裝，蒙蔽了我的視線。就在我的眼前，她令死亡將你籠罩！我的玫瑰，你終於落入了她的領域！玫瑰~~你死得好慘啊~~~」最後那個顫音，相當的**。
洛伊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阿芙洛狄忒臉上，將她按在了盛開的玫瑰叢中。
宙斯的葬禮之後，奧林匹斯的氛圍越來越古怪了。眾神一如既往的尋歡作樂，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不休，轉眼又勾肩搭背，為禍人間。他們的每一次對視，都隱含著深意。
哈迪斯每天都很忙碌。他的幫手本就有限。宙斯那個前任，整天玩樂，留下的工作能堆滿神王殿。作為一名有責任心的王者，哈迪斯不能對這些置之不理。忙碌之餘，他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與阿刻忒花式秀恩愛。那甜膩膩的氛圍，齁死人了。
或許是看不過哈迪斯和阿刻忒的小日子太甜美，從來沒出過亂子的深淵出事了。也不知塔爾塔羅斯在想什麼——大概在思考怎麼養女兒——被囚禁在深淵監獄的罪神，連同深淵中孕育的魔怪，逃出了深淵，踏上大地。他們本該為禍一方，因信徒的祈禱暴露在眾神面前。魔怪被斬殺，罪神……有了阿刻忒，他們也不再是不死的了。可是，從他們踏上大地的那一刻，就人間蒸發，沒留下一丁點兒痕跡。能做到這點兒，只有那一位了。甚至他們集體出逃，也可能是源自某位的謀劃。
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第35章
奧林匹斯氛圍最詭異的時候，洛伊忽然腦洞大開，想去東方瞧瞧。
神向來任性，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洛伊沒與任何人打招呼，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奧林匹斯。
眾神統領的大地的東極，是蒼茫的海洋。窮極女神的目力，穿越彭托斯廣博的領域，直至無盡的虛空，看不見曾經熟悉的土地。這方卡俄斯創造的世界，大約是沒有那片孕育了璀璨文明的沃土吧。洛伊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
沒過多久，洛伊發現，她所處的位置，很不妥。她似乎，走進了別人的地盤兒。
神的領地意識很強。他們輕易不會讓他人走入自己的領地，也鮮少踏足他人的領地。最常見的神的領地，就是神殿。只有最親近的神，才會走入對方的領地。阿芙洛狄忒的那些個情人，哪個不是情啊愛啊的，沒完沒了。可無論怎麼喜歡，她都是寧可打野戰，也不肯去神殿，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有時候，神也會把瞧著順眼的土地劃歸自己，比如洛伊的玫瑰島。那被稱為神的聖地，旁人不可隨意踏足。想要圈地，需得到司掌該領域的神的同意。當初洛伊佔領玫瑰島之前，就向海神提出申請了。能在大地上圈一塊地，需得到地母的同意。
洛伊並未感受到哪位神明的氣息。圈地的神，要麼是地母的眷屬，要麼，是蓋亞本人。大地的東極並非沒有優美的風景，沒有獨一無二的特產。這片土地，完全不像會被神相中的樣子。想到塔爾塔羅斯監獄前所未有的越獄，洛伊忽然有了不好的聯想。
洛伊停住腳步，警惕的觀察四周。周圍的空氣猛地變得凝實，無形的壓力將纖細的女神包裹。
「你很好。」一位女神出現在洛伊面前。她有著蜜色的肌膚，矯健的身軀，狂野的魅力。她突然出現，卻完全不顯突兀，好像一直就在那裡。
「蓋亞大神。」洛伊微微垂首，恭敬的說。是的，眼前這位女神，正是有著一面之緣的地母蓋亞。
「我不知道你為何找到這裡。聰明的生命女神，我想，我可以將你視為志同道合的同行者。」蓋亞面目平和，輕描淡寫的話語，隱含著沉重的壓力。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洛伊說。
「生命的洛伊，你一直是一位聰明的女神。」蓋亞笑著說，「大地孕育生命，生命女神並非無可替代。」
越來越多的身影出現在周圍，有神明，有寧芙，有半神英雄，也有兇惡的魔怪。本應被關押在塔爾塔羅斯的提坦神在這裡，神情憔悴的瑞亞在這裡，還有更多叫不上名字的罪神。他們都不及提豐顯眼。這個有著一百個頭的巨人，大地因為它的腳步顫抖。一百雙眼緊緊的盯著洛伊，露出殘酷與貪婪。
洛伊知道，今天沒法善了了。眼前的這些傢伙，無論哪一個，都身經百戰。更別說還有一位創/世神。她不是他們的對手。她得逃走。
「您有什麼吩咐？」洛伊垂下頭，謙卑的說。
蓋亞滿意的勾起唇角。並未放鬆對洛伊的鉗制，蓋亞好像忘了這茬似的，坦蕩蕩的說起了她的目的。
蓋亞的目的當然只有一個，叛亂。比起之前明晃晃的叛亂，這回她還有個似乎挺靠譜的藉口——為宙斯復仇。
或許是為了最後一點廉恥吧，戰場廝殺，這位最初的女神從不參與。失敗的叛亂從來與高貴的地母無關。事後清算，也沒有誰敢招惹這位創/世神。
為了叛亂的成功，蓋亞需要戰士，或者說，炮灰。被關押在塔爾塔羅斯的罪神，他們願意參戰，卻不願意直接對上擁有神王神格的阿刻忒。他們渴望權力，卻更加惜命。聚集在此的怪物，大多是蓋亞的血脈。它們忠於蓋亞。可是，經過英雄們長年累月的砍殺，怪物的數量大大減少，成不了氣候。塔爾塔羅斯不知發什麼瘋，不再與地母交易，甚至不許她這個姐姐進入他的神殿。甯芙與人間的英雄，在諸神的戰場，起不來作用。更加令地母糟心的是，提豐的妻子，厄喀德那，也被某個人類英雄宰了。
蓋亞知道，叛亂是不被認可的，不會有神明因此降生——平亂的除外。戰鬥系的神職可遇而不可求，指望新生的神成為戰力，還不如將希望寄託於擁有戰鬥本能的魔怪。提豐與厄喀德那的子嗣都很強健兇猛。厄喀德那死了，再給提豐找個妻子好了。地母自己是不肯與怪物結合的。站在她這邊的罪神，只有生長之神克利俄斯的神職適合繁衍。那是位男神。地母盯上了具有生命神職的洛伊。事情就是這麼巧，從來不亂跑的生命女神，竟然自己跑到了她的地盤兒。不抓住這個機會，蓋亞都不會原諒自己。
聽完蓋亞的話，洛伊冷冷的說：「您這是侮辱！」除了品味獨特的，沒有哪個神會與怪物結合。即使是創/世神，也不能這麼侮辱一位神明。
「你會願意的。」蓋亞成竹在胸的取出一支金箭，「厄洛斯的金箭，不是那個敢冒用大神之名的小愛神。愛/欲之神的金箭，能帶來貫穿神明漫長一聲的愛情。生命的洛伊，你會享受這一切的。」愛/欲之神厄洛斯，五大創/世神中最神秘的一位，與小愛神有著相同的名字，相似的手段，力量不可同日而語。
提豐走到洛伊的面前，一百個蛇頭齊齊的吐著信子，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
金箭穿過女神的胸膛，沒有傷痕，只留下一顆躁動的心。洛伊深吸一口氣，抬頭，與提豐的某一雙眼對著。冰冷從女神的眼眸中褪去，只餘下火熱的愛意。
蓋亞滿意的微笑，放開了對洛伊的鉗制。
洛伊一步步走向那個可怕的怪物，緩緩的抬起手。
強橫的力量將提豐巨大的身軀斬斷。可怕的怪物慘叫著，在地上翻滾。蓋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眾人的視線被提豐擋住。洛伊毫不猶豫的劃開空間，逃之夭夭。
奧林匹斯正在召開年會。這是阿刻忒在冥府折騰出來的東西，用以總結一年的工作。
總結一年的工作？眾神很犯難。他們從來隨性，看誰順眼幫一把，看誰不爽，降下詛咒。問他們一年做了什麼工作？算了，還是討論討論哪個王后漂亮哪家公主好上手吧。
瞧著這群一問三不知的神，哈迪斯的臉黑似鍋底。冥神陰冷的神力籠罩著神王殿，連阿刻忒都覺得吃不消。
「我想大家都沒有準備，畢竟是第一次。」阿刻忒打圓場道，「這把這些放在一邊，我們討論另一件事吧。」
誰會在這個時候反對阿刻忒？眾神欣然接受這個令他們免於尷尬的提議。
阿刻忒的提議有兩個，第一個是禁止強迫女性，搶婚不行，強jian更不行。無論是女神、甯芙還是凡人，想要歡好，都得你情我願。阿刻忒的辯才其實並不好。她沒有那樣的急智，意見被反駁，被噎得說不出話的次數也不少了。這一次，她的表現很好，可見是真的用了心。
阿刻忒先是強調了神的高貴——這點沒人反駁。隨後，她話鋒一轉，說起了女神被強迫的例子。當年德墨忒爾被波塞冬追逐，不得不變成馬，還被強上了，生出了馬兒子伊利昂。阿刻忒鏗鏘有聲的強調，這是對高貴的女神的侮辱。確實，這件事被德墨忒爾視為恥辱。阿刻忒突然提起，農神的臉色很難看。之後，還有幾個不那麼出名的例子，受害者大多是甯芙。在場的很多女性有著類似的經歷，只是追究起來沒什麼意思罷了。阿刻忒飽含深情的演講打動了她們。出乎眾神的意料，阿爾忒彌斯竟然幫阿刻忒說話。身為處/女神的月之少女，本該和這事兒無關。阿爾忒彌斯立場鮮明的站在阿刻忒那邊，想要反駁的阿波羅只好閉嘴。在場的眾位男神心裡盤算了一圈——這也沒什麼嘛，大多數女神、甯芙，都很玩得開。女神這一塊通過了，凡人那邊就簡單了，一句「堂堂神明，難道還不能憑藉自己的魅力征服凡間女子」，搞定。
搞定了第一件事，阿刻忒又提起了第二件——允許眾神離婚。神族的婚姻，是永恆的契約。最初的結合或許是因為愛情。漫長的光陰之後，餘下的只有冷漠的利益。
這一回，阿刻忒沒再提敏感的「搶婚」。她職責赫拉這個婚姻女神不稱職，造就了許多怨侶。這回的例子是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按阿刻忒的說法，這兩位分居多年，相看兩相厭，早該離了。
提起失敗的婚姻，阿芙洛狄忒滿不在乎。她不需要與旁的神明聯姻獲取權勢，鞏固地位。婚姻也不能阻止她尋歡作樂的腳步。如果不是阿刻忒提起，她都快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丈夫了。
赫菲斯托斯的臉是鐵青的。失敗的婚姻是他內心不可觸碰的恥辱。偏偏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它的，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那一刻，赫菲斯托斯看阿刻忒的眼神，活脫脫的譴責負心漢。
洛伊就是在這時候回到奧林匹斯的。
第36章
滿身寒氣，一臉冰霜，洛伊走入神王殿。
正慷慨激昂推銷「離婚許可」的阿刻忒吃了一驚，磕巴了兩個字，複又端起神後的威勢：「生命的洛伊，你……有何事？」處在低谷，渴望慰藉；等有了丈夫，有了地位，有了事業，阿刻忒已經很久沒想起這位「老鄉」了。
正昏昏欲睡的阿芙洛狄忒也吃了一驚。她還從來沒見洛伊這麼有氣勢。喂喂，就算你不願賠笑不願伏低做小，也別遲到得如此理直氣壯好不好？
「你們苦苦尋覓的，在大地的東極，托庇于最初的女神。」洛伊冷冷的說。
眾神紛紛變了臉色。他們苦苦尋覓的，是從塔爾塔羅斯逃出的罪神。別看他們照常玩樂。那些傢伙沒被逮回去，他們心裡頭，就一直不安生。最初的女神，是造反專業戶，大地之母蓋亞。這樣兩夥人湊在一塊兒，會發生什麼，不用想也知道。
「他們這是折騰什麼啊！」阿刻忒氣急敗壞的說。
「復仇，為了前神王。」洛伊諷刺道。
哈迪斯聞言，臉色一變，沉聲道：「她，也在？」
洛伊知道他問的是誰。宙斯是瑞亞的幼子，她唯一撫養過的孩子。雖然這撫養，僅僅是偷偷摸摸瞧上兩眼——那更增添了她的愧疚與憐惜。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感情需要培養。之前有克洛諾斯杵著，後來又有神王之位歸屬的隔閡，哈迪斯幾個與瑞亞相處太少。在瑞亞的心中，大概只有宙斯才是她的孩子吧。宙斯死後，瑞亞不肯與哈迪斯相見。前些日子，她更是徹底失蹤了。神族親情淡薄，哈迪斯更是其中的代表。然而，瑞亞畢竟是他的母神。如果說有誰他不想為敵，那一定是瑞亞。
洛伊平靜的注視哈迪斯，說：「您本不必問，陛下。」
哈迪斯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哀痛，轉眼消失無蹤。他又是那個冷硬的王了。
阿刻忒有些無措的瞧著哈迪斯。她隱約猜到那個「她」是誰。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有挑撥離間的嫌疑。阿刻忒只能握住哈迪斯冰冷的手。
「你怎麼知道這些？」德墨忒爾問道。她經歷過提坦之戰，知道那些罪神擁有怎樣的力量。這一次的叛亂，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鬧能夠比擬的。她不願相信慘烈的戰爭即將來臨。她寧可相信生命女神只是在嘩眾取寵。
洛伊毫不避諱的說出了自己的經歷。眾神心情沉重之餘，不免用詭異的目光打量纖細的生命女神。
神是法則的造物。在其統領的領域，他們就是不可違背的王。就看小愛神厄洛斯吧，不過一個二等神，頻頻令十二主神之一的阿波羅中招。生命女神中了愛/欲之神的金箭。她本該愛上提豐，毫無理智，不可自拔，對那可怕的怪物有求必應。可是，她竟將提豐腰斬了！
愛有很多種，有柔情蜜意，有極盡寵溺，有歡喜冤家，自然也有愛你愛到殺死你，愛你就要虐/待你。
——大地之母拿出的神器，總不會是假的吧。
——看不出纖細柔弱的生命女神是這種類型呢。
不相干的人最多感歎生命女神的表裡不一、重口味，阿芙洛狄忒則為妹妹的情況擔憂。還有誰能比愛神更瞭解愛情金箭的魔力？那是連她也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
「我很好，從沒這麼好過。」洛伊對著憂心忡忡的阿芙洛狄忒微笑，一副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這並不能令阿芙洛狄忒安心。她皺著好看的眉，說：「你說出來，還是我自己看？」阿芙洛狄忒擁有窺探內心的力量。如非必要，她不想對親近的人使用這可惡的能力。
「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曾討論過，如果規避厄洛斯的金箭。」洛伊說。
「我當然記得！」阿芙洛狄忒說，「每一個推衍的結局，都是無可避免的陷入盲目的愛情，直到金箭的魔力褪去。愛/欲之神的金箭帶來的愛情，貫穿神明漫長的一生。你不可能一直拒絕它。我們都沒有那麼強大的意志。」
「你怎能將聰慧的我與愚蠢的你相提並論？」洛伊不耐煩阿芙洛狄忒的喋喋不休，輕蔑的說。
「哎？」阿芙洛狄忒愣住了。她們姐妹，有時候會冷嘲熱諷幾句，權當玩笑了。此刻，洛伊的輕蔑是如此的真實。從未遭遇來自妹妹的人身攻擊的阿芙洛狄忒，不由得懵了。
「完美如我，又怎麼會被那個貪婪又狂妄的老女人控制？」洛伊傲然的說。
貪婪又狂妄的老女人？蓋亞？阿芙洛狄忒為洛伊的大膽震驚。
「她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眼光了，看中了無可比擬的我~」洛伊忽然掏出一面小鏡子，左照照，右瞧瞧，「哎呀呀~每次都好感動呢~~」。
——啊喂！你竟然自帶背景了！小粉花撒得滿地都是哎！！！
正如阿芙洛狄忒所言，中了愛情金箭，唯一的結局是陷入火熱的愛戀。洛伊真的被金箭射中。蓋亞親自出手，容不得半點僥倖。她終究找到了規避它的方法。那一刻，她與提豐對視，看見了提豐碩大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她從沒愛上提豐，自然能毫不猶豫的對它出手。她毫髮無損的從地母手中逃脫——不算自戀。
阿芙洛狄忒瞪著洛伊，感覺腦子有點兒轉不過來。過了好一會兒，阿芙洛狄忒回過神來。她已經猜到洛伊是如何逃脫了。
「我親愛的小洛伊，你真是太可愛了~~」美麗的女神笑彎了腰，笑岔了氣，半天緩不過來。
有蓋亞在，提豐斷成兩截的身體被接回來了。蓋亞已經沒心情給它找老婆生孩子了。生命女神意外逃脫，蓋亞明白，她已經暴露了。
有著豐富造反經驗的蓋亞一咬牙——反了！
罪神帶著魔怪，沖上奧林匹斯。高貴的創/世神怎麼會參與叛亂呢？他們再得不到來自地母的幫助了。為了報復，為了奪回曾經的權柄，他們是如此的勇往直前，如此的兇狠！迎接他們的，是披堅執銳的眾神。
他們衣衫襤褸。他們容光煥發。他們是他們的祖輩。他們都是卡俄斯的子孫。這是何等的諷刺！
神的戰鬥牽動法則的力量，除非彼此默契十足，力量相輔相成，才有合作的價值。大多數神都是獨自作戰。他們選擇合適的對手，捉對廝殺。
洛伊的對手是生長之神克利俄斯。他們的力量相近，都屬於牧師一類。牧師的戰鬥，只要不被秒殺，就可以拖上很久。很多手段變得無用，近戰的話，纖細的女神明顯不如肌肉虯紮的男神。
洛伊且戰且退。克利俄斯癲狂的笑著，追逐這個不自量力的女神。
忽然，纖細的女神欺近狂笑的男神，冰冷的權杖刺穿了克利俄斯的權杖。他愣住了，震驚的看著盯著自己的胸口。下一刻，高大的克利俄斯倒下了。他跌落在被神血浸染的大地，揚起滿天塵土。
克利俄斯隕落了。
所有人都感覺到，有什麼發生了。無聲無形，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力。那是世界的憤怒，是世界對生命女神弑神的懲罰。
克利俄斯的神職化作利箭，帶著不可抵擋的威勢，疾射向纖細的女神。沒有人，能在這只箭下倖免。他們似乎已經看見了生命女神的終局。
纖細的手滑過曼妙的弧線，穩穩的握住了索命的利箭。箭矢在女神的手中掙扎，未能掙脫，最終融化。凝重的消散，世界的憤怒平復。生命女神平靜的站在那裡。弑神的懲罰，結束了。
目睹了這一幕的神震驚了。想要趁機放倒生命女神的罪神停住了腳步。能夠弑神的阿刻忒不懂得戰鬥，沒參戰。這才是罪神們如此奮勇的原因。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除了擁有神王神格的神後，還有洛伊這麼一個殺神。他們不著痕跡的遠離，躲避這個可怕的女神。
之後，洛伊並未找罪神的麻煩。她只挑魔怪動手，一擊斃命，毫不留情。
罪神們勝在血統濃厚，神力精純，經驗豐富。奧林匹斯眾神佔據數量優勢，又有著信仰之力支撐。雙方勢均力敵，相持不下。
誰也沒想到，為奧林匹斯帶來勝利的曙光的，是小愛神厄洛斯。他將愛情金箭對準罪神和魔怪。在播撒愛情的時候，他的箭技能與阿波羅媲美。
這等大殺器出手，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從魔幻戰爭大片，一下子變成了三流限制級愛情動作片，眾神有些接受不良。
哦，不！他們還得防著被撲倒！好多罪神，還有魔怪，被金箭射中的時候，視線都放錯了地方！
蓋亞精心策劃的叛亂以鬧劇收場。眾神再次聚集在神王殿，對叛亂者進行審判。
魔怪沒什麼好說的，直接剁了。德墨忒爾捏著鼻子，偷偷留下一隻。想到她那個愛好詭異的女兒，眾神淡定無視。
難的是罪神。他們有著罪神之名，亦有世界的眷顧，不可輕易斬殺。
阿刻忒能說出「叛亂者斬立決」這等殺氣騰騰的句子，讓她親自動手——即便之前已經弄死了宙斯，她依舊是不敢的。
悠于 2016-8-17 16:23
第37章
罪神的結局，大概就是回到塔爾塔羅斯吧。儘管已經知道了，正經的審判程式還是要走上那麼一回。
整個審判的過程，哈迪斯板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太多次了，塔爾塔羅斯的怪物沖了出來，被冥府攔住，或誅殺，或扔回去。這些罪神，和那些怪物，本也沒什麼不同。唯一令他掛心的那個，前神後瑞亞，在眾神有意放水的情況下，逃脫了。
「我判決，爾等罪神……」阿刻忒嘴唇蠕動，良久，終於下定決心，「以真王之名，判處爾等罪神，死刑！」
等著那句「投入塔爾塔羅斯」的眾神震驚了。罪神不敢置信的瞪向阿刻忒。哈迪斯也為突然改變主意的妻子側目。
無論是判處罪神死刑，還是承認自己擁有神王神格，都不像阿刻忒會做的事。
「我們看見了戰場的慘烈，看見了我們留下的鮮血，看見了我們軀體上的傷痕，可是，你們可曾看到，凡類的苦楚，可曾聽聞，世界的悲鳴！」阿刻忒起身，高聲道，「太多次了，因為不用承受真正的懲罰，這等罪神肆意妄為。看著吧，此刻，他們擺出俯首認罪的模樣，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奪取至高的榮耀，如何將我們打入深淵！」
阿刻忒止住了話語，居高臨下，瞧著罪神垂死掙扎，瞧著眾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這些日子的見聞。與只愛聽歌功頌德的眾神不同，阿刻忒更願意聆聽凡類內心的祈願。不只是人類，還有許多精靈，甚至懵懂的動物，只要願意訴說，她都願意傾聽。神的戰爭，一招一式，都牽動最根本的法則。戰場在奧林匹斯，影響播散整個世界。一時之間，天災*，生靈塗炭。阿刻忒的耳畔，盡是凡類的哀嚎！更可悲的是，奧林匹斯的勝利並不意味著劫難的終結。只要某些神貪心不死，這樣的災禍，就不會終結。這些罪神，或是，那一位……
「我們生而為神，受凡類信仰，理應對他們施以庇護！我們生而為神，受世界眷顧，理應撫平天地傷痛！」阿刻忒指著被壓制的罪神，高聲道，「這等只顧念一己之私之輩，不配為神！」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又說，「以真王之名，我判決，爾等罪神，死刑！」
高傲的眾神或許不在意凡類的劫難，卻不能不在意賦予他們一切榮光的世界。無法否認，這一次叛亂，令世界千瘡百孔。眾神早就厭倦了為這些罪神提心吊膽。最重要的是，動手的又不是他們。
看著紛紛表示贊同的神明，阿刻忒舉起雙手，道：「我會請蓋亞大神前來觀禮，請那位尊貴的女神親眼目睹叛亂者的下場！」說到最後，語氣中竟有著不屬於她的狠厲。
眾神聞言大驚。有耿直的神脫口而出：「你瘋了！」
「阿刻忒！」哈迪斯低喝道。
誰不知道，蓋亞是這場叛亂的幕後黑手。把那位最初的女神叫來，殺雞儆猴，這不是找死嗎！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瞧瞧這個愚蠢的女神，僥倖得到了遺失的王冠，就狂妄的敢不把創/世神放在眼裡！』」阿刻忒指尖向上輕輕一挑，某種玄奧的力量將神王殿環繞，不似哈迪斯的冥神威壓令眾神顫慄，卻有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那位最初的女神，與跪在我們面前的罪神，有何不同？！」阿刻忒以最高的音量，蓋過眾神議論紛紛的聲音。
眾神為阿刻忒未盡的言語震驚，一個個驚愕的看著她。
「是的，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說，大地女神蓋亞，與即將被處死的罪神，並無不同！」阿刻忒說，「這不是第一次叛亂，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一次，我們剪除了她的羽翼，她得找新的幫手。啊，對！子女！她自己的血脈！她可以生下一個提豐，也可以生下千萬個。高貴的女神不會總是親力親為。這次是生命女神，下一次是誰？」阿刻忒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位女神，最終落在了雅典娜身上，「我們可敬的戰爭女神，我猜，您一定不會因為一個可能，就龜縮在奧林匹斯。」
「是的，我更喜歡和英雄們在一起。」雅典娜傲然道。她有她的依仗。她是一位處/女神，誰會找處/女神生孩子呢？她的神格也不適合繁衍。
「處/女神失貞，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都是違背了斯特克斯的誓言，都會失去神性。無意冒犯。」阿刻忒對著已經皺起眉頭的雅典娜歉然微笑。
所謂不打笑臉人，雅典娜依舊不爽，總算將臉上的不悅掩去。她說：「是的，您說的完全正確。」
「即使最風流的男神，也不會為難一位處/女神。那是對神的敬重，對斯特克斯誓言的敬重。可是，」阿刻忒再次提高音調，「玩弄神明感情，強令女神與怪物交合的蓋亞，可會尊重我們，尊重我們發下的誓言？不，連親生子女，都被她當做攫□□力的工具！她不需要尊貴的神明。她希望我們是她手中的提線木偶，讓她隨意玩弄！」
這一次，不止奧林匹斯眾神面露憤怒，好幾個罪神，也露出了屈辱不堪的神色。
「聰明的歐羅米修斯不知所蹤，智慧的墨提斯，我想她不會與曾經的敵人為伍。瞧著亂糟糟的一團！」阿刻忒看向雅典娜，已有所指的說，「我猜，蓋亞一定意識到，一位合格的軍師是何等的重要。女神不好控制，失去神性的凡類最好。」
雅典娜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阿刻忒轉向阿波羅。她說：「我記得您斬殺了大蛇皮同，在殺死它的地方建立了神殿。大快人心！」
阿波羅矜持的點了點頭。
「大蛇皮同是蓋亞心愛的寵物，一直為她看家護院。因為赫拉的懇求，蓋亞曾將它借出。最終，那作惡多端的禍害回到了主人的身邊，直到您將它殺死。」阿刻忒說，「告訴我，光明的太陽神，如果您心愛的寵物被人殺死，如果有人在它死亡的地方建立宅院，您會怎麼想？怎麼做？」
那一刻，阿波羅陰沉得不像太陽神了。他沉聲道：「讓那狂妄的罪人背負永生永世的詛咒！」神的心眼兒從來不大。他的回答，也會是蓋亞的答案。
「您不如蓋亞寬容。她並未對您做什麼。」阿刻忒輕聲說，「為什麼呢？」是啊，為什麼呢？對皮同的冷漠，或是，等待時機。無論哪一樣，都令人齒冷。
「或許你們會說，我們不喜歡生活在凡人中間，沒有值得那位女神覬覦的，更沒得罪過她。真的沒有嗎？」阿刻忒掃視眾神，看見了許多躲閃的視線，「真的沒有嗎！我們一次次平定叛亂，我們一次次屠戮沖上奧林匹斯的魔怪，我們一次次，擋在那位女神獲得至高權柄的道路上！啊，是的，你們可以選擇讓開。我想，寬容的蓋亞女神會原諒你們，會接受你們。畢竟，她的忠實擁泵都被我殺了。她需要奴僕，需要忠狗！」
眾神紛紛露出屈辱憤慨的神色，幾個脾氣暴躁的，喊著讓阿刻忒閉嘴。
哈迪斯皺緊眉頭，森然的神力緩緩鋪開，令群情激奮的眾神冷靜下來。阿刻忒轉過頭，給了他一個柔和的笑。嬌小的女神，由內而外，散發著高雅自信的光彩。哈迪斯不由得忪愣。從來只會撒嬌的小妻子，已經不知不覺，成長得如此耀眼。
「我無意否認創/世神的榮耀。便是此刻跪在我們面前的罪人，也曾為這個世界立下汗馬功勞。」阿刻忒放緩了語調，「但是，曾經的功績，並不意味著可以肆意妄為。是時候讓他們知道，讓她知道，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逝去，我們才是世界的主宰！」
誰不愛權力？這下子，連哈迪斯的威壓，也不能令眾神冷靜了。
俯視眾神，阿刻忒高聲道：「不會再有叛亂，不會再有生靈塗炭，不會再有血腥傳遞的神王寶座！世界永安！奧林匹斯榮光永存！」
眾神高呼著「世界永安」「奧林匹斯榮光永存」，蓋亞的結局似乎已經註定。
阿刻忒的視線穿過歡騰的眾神，與冷靜如初的洛伊對視。阿刻忒揚起下巴，笑容驕傲。
這個小女神有一種魔力，只要她真心想做某件事，只要準備充分，她就能挑動眾神心底最隱秘的欲/望。她總會如意，連命運都在幫她。
洛伊眯起眼眸，心頭忽然閃過一絲不安。
「我能參與嗎？」在無盡的呼聲中，一個不高的聲音清晰的傳入眾神的耳朵。是靈魂之神伊阿佩托斯。他擁有直擊靈魂的力量。只要他願意，他的聲音，永遠不會被遮蔽。
眾神紛紛愣住，隨即露出了然的神色。誰不怕死呢？只要能活下去，背叛母親又如何？
「你說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阿刻忒沉聲問道。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伊阿佩托斯說。
「還有我們。」許佩里翁和提亞一同說。
許多罪神見狀，紛紛懇求讓他們加入，有幾個還當場以斯提克斯的名義發誓，對阿刻忒效忠。
阿刻忒掃了那些亂糟糟的罪神。後者知趣的閉嘴。
「說出你們的理由，曾經的提坦主神。」阿刻忒說，「我相信，你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
第38章
「背叛並非我們的本性，光明的神祇，無法忍受污濁的品格。」許佩里翁說。他是古老的太陽神，掌握最初的光明。神的性格被神職束縛。當年他跟著克羅諾斯一條道走到黑，見證了他的忠誠。
「我承認你們對克羅諾斯的忠誠。」哈迪斯冷冷的說。身為克羅諾斯長子的他，很難對克羅諾斯的忠實擁泵懷有善意。
「我們曾經終於天父烏拉諾斯，直到母親與克羅諾斯做出了那件事。那是我們的母親和弟弟！父神將所有的子嗣視為仇敵！」伊阿佩托斯似有感傷的說。
「從此，我們忠於克羅諾斯，儘管他的殘暴，以及對待子嗣的態度，我們並不認同。」提亞歎息。她是本性光明的神。光明不等於善良，殘暴亦不是光明認同的品質。
「我們無法承受再一次的背叛。」許佩里翁說，「即使克羅諾斯日薄西山，我們也跟著他走到了最後。」
阿刻忒眉頭略略舒緩，似有所動。只是……似乎有哪裡不對……
「在塔爾塔羅斯，我們得到了平靜，可悲的，囚徒的平靜。我們是光明的神祇啊！」提亞自嘲的說，「抓到機會，我們毫不猶豫的逃了出來……」
「大地上也有光明，你們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安靜過活。」阿刻忒說。她瞭解神性對神的束縛。這些提坦神，不願意在黑暗的深淵呆著，似乎可以理解。
「太陽的本性是照亮世界，在陰暗的角隅苟且偷生，是不亞於塔爾塔羅斯的折磨！」許佩里翁悲聲道。
「我們想活得像真正的神。即使我們安分守己，你們又會相信嗎？」伊阿佩托斯悲切的質問。他看出來了，與冷漠的眾神不同，這個這個被遺失的王冠眷顧的小女神，還有對萬物的悲憫，還有良心！
如提坦神所料，阿刻忒已經動搖。殺死罪神的意志不再堅定如初。她，總是心軟。
「多麼冠冕堂皇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寡言的生命女神開口。她走到跪著的罪神面前，譏誚的打量著他們，刻薄的說：「多麼的無辜！多麼的身不由己！忠誠，神性，都不過是你們的遮羞布！你們的忠誠是有條件的，神性亦可妥協，唯有貪婪，在你們的心底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正常情況下，即使被欺到頭上，只要損失不大，洛伊就不會出頭。即使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最初的歲月留下的痕跡，依舊不可抹殺。問題是，洛伊現在，不是「正常情況」。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誰都擁有如此強烈的愛恨，平日裡被理智束縛，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展露。愛神金箭能夠帶來最濃烈的愛。愛上自己的生命女神，她自己就是她的「愛」，所有令她不痛快的，就是她的「惡」。簡單來說，一點兒小摩擦就能讓洛伊進入紅名怪狀態。提坦神沒惹她。他們的前主子，地母蓋亞大大的惹惱了她。
提坦們頓時漲紅了臉。哪個神明不是如此呢？被單拉出來說事兒，就是莫大的難堪。
心底浮現的感動被生靈哀嚎的聲音取代，阿刻忒垂下眼簾。再次睜眼時，她的眼眸中，只有上位者的冰冷。她說：「我許諾你們一個機會。除了死亡，你們的罪責不會被赦免。如果在決戰之後，你們還活著，你們將得到公平的審判。提坦們，發誓吧！」
提坦神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神明的誓言不可違背。發了誓，他們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他們到底發下了誓言。
從第一次背叛，第一次妥協開始，他們的忠誠與品格，已然一錢不值。如果有機會，他們會索取更多。如果掌握權柄，他們不介意展露風骨。如果一無所有，那……活著就可以了……
最終，眾神共同立下誓言。他們可以不參與兇險的決戰，但是，不可以洩露消息，更不可通風報信。
阿刻忒攔住了即將離去的洛伊。她說：「沒想到你會那樣說……」話語突然中斷。她看向門外，神色古怪。
罪神們被押走了。阿刻忒最終接受了他們。然而，在審判之前，他們依舊被羈押，銬鐐表明他們囚徒的身份。沒有美人，食物限量，酒水更不要想。她說出了苛刻的條件，等著罪神們討價還價。沒想到，他們毫無意義的接受了。還有那麼幾個，甚至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模樣。在被押去牢房的路上，一個罪神趁著看守不注意，懇求一位看熱鬧的寧芙給他幾個果子。模樣諂媚，活脫脫的一個乞丐！
神從來是高傲的，不要說寧芙，便是面對地位不及自己的同類，他們也要擺出高高在上的嘴臉。這些罪神，曾經身居高位，比起奧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也毫不遜色。他們何曾如此卑微？現在竟對著一個寧芙卑躬屈膝！
看了許久，直到那個罪神被守衛呵斥，灰溜溜的跟著離開，阿刻忒回過神來。她幽幽歎息：「他們依舊是神，依舊擁有世界的眷顧，所差不過權力……是否跌落塵埃，就一定要如此不堪，以致面目全非……」
「我一直覺得，人性是一種不可深究的東西，想太多，徒惹煩惱。」洛伊漫不經心的回答。
阿刻忒愣了一下，說：「往日我說十句，你也不搭理我一句的。今天，似乎不一樣。」
自戀的人大多喜愛展現自我，陷入此狀態的洛伊，比之前外向了許多。「有事？」洛伊斜眼睨著阿刻忒，一臉不耐煩的說。外向不等於和善。她本也不是多麼有耐心的女神，只是平日裡端得住，模樣具有欺騙性罷了。現在她「戀愛」了，一切都以「戀人」的快樂為重，旁人的感受，理他作甚！
阿刻忒噎了一下。她雖然討好過許多神，甚至某些寧芙，但是，骨子裡，她從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低賤。做了幾日神後，她的脾氣也大了。如果她好言好語，對方卻是這種態度，她肯定當場轉身走人，老鄉也不好使！可是吧，自從知道洛伊「愛」上了提豐，卻將那怪物腰斬之後，阿刻忒就對這位老鄉有了畏懼——正常人對非常熱的敬畏。想想之前她竟然不遺餘力的刷老鄉的好感度……
「我……我有東西給你。」阿刻忒結結巴巴的說。想到她將要做的事，本來還感覺是個好主意，怎麼現在越想越覺得害怕呢……
自戀者，能夠理所當然的接受「愛慕者」的任何饋贈。
洛伊微微勾起唇角，以一種施捨的語氣說：「前面帶路。」
阿刻忒再次語噎。片刻之後，她擠出一句話：「……謹遵娘娘懿旨……」
「領旨謝恩」之後，阿刻忒領著阿刻忒去了一處隱秘的宮殿。寬敞的宮室裡，一個巨大的怪物被鎖鏈牢牢的綁在地上，動態不得。它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有起伏的胸膛，證明它還活著。
是生命女神的「愛人」，提豐。
這個膽敢覬覦自己的怪物就是阿刻忒送給自己的「禮物」？洛伊只掃了一眼，就將視線轉向阿刻忒。一言不發，等待她的解釋。
如果哪位女神的愛人謀反，神後把被俘的男人送還給那位女神，那絕對是令女神感激涕零的獎賞。不過，基於凡人的世界觀，以及提豐的特殊性，阿刻忒總覺得，她這做法，有戳人傷口的嫌疑。可是，她不能放走提豐，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鄉的「愛人」被處死，偷偷養著這麼一隻兇悍的怪物，她心裡毛毛的……
尷尬的笑了笑，阿刻忒說：「我想你是放不下它的。只要不放它出來搗亂，其他的你隨意。一個怪物，送給你，其他人不會介意的。不過這兩天風聲緊，要玩兒別讓別人瞧見……」即使提豐擁有高貴的血脈，即使提豐的力量足以碾壓大多數神，眾神依舊鄙夷著它，因為它得不到世界的眷顧，因為它不是神。把這麼一隻怪物送給能夠扛得住弑神反噬的女神，誰會反對呢？
洛伊似笑非笑的打量著阿刻忒。後者被看得發毛，都想打哈哈承認一切都是誤會，她說的都是放/屁了。
過了好半晌，洛伊微微頷首，道：「你做得很好。」這怪物模樣品行具是不堪，一身皮肉卻是不凡，用處不小呢。什麼？阿刻忒誤會了她與提豐的關係？別人怎麼看，關她什麼事兒？看著這小女神犯蠢，也蠻好玩兒的呢~
「……您喜歡就好！」阿刻忒飛快的說。她覺得，老鄉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神不知鬼不覺的搬運這麼一個怪物，或許很難，卻難不住空間神。洛伊心念一轉，提豐就被搬到玫瑰島了。
玫瑰島是她的老窩，洛伊擔心這怪物在那裡搗亂，送走了提豐，她也劃開空間，急匆匆的走了。
阿刻忒頗為瞭解的點點頭，安靜的離開了。
突如其來的空間轉換將提豐驚醒。鎖鏈沒跟著它一切過來。要不怎麼說是「獸」呢，它不思逃跑，反而當場發洩起怒氣來。
洛伊來時，提豐正長著大嘴，準備噴火。下一刻，空間的力量將它禁錮。
洛伊瞧著這個龐然大物，陰測測的勾起唇角。
第39章
一個創/世神已經很難對付了。另外四個，瞧著和地母不是一路，實際怎麼回事，旁人也說不清楚。要對付蓋亞，就得一擊得中，然後或是封印，或是逼迫她立誓。到時候，塵埃落定，另外幾位也不好出手了。
阿刻忒領著眾神，在神王殿設置陷阱，模擬戰鬥。不擅長戰鬥，以及不敢參與此事的，躲在一邊，想方設法為自己尋找保命的法子。
洛伊前往火神宮殿的時機非常巧。
赫菲斯托斯剛剛完成坑蓋亞的陷阱。後面的事，並不擅長戰鬥的火神無能為力。他正打算為自己打造一套鎧甲，生命女神就上門了。
也不知是心灰意懶，還是徹底超脫，自從失敗的婚姻被阿刻忒拿出來說事兒，赫菲斯托斯就成了「來者不拒」「來者必拒」。來者不拒呢，是說只要給他足夠的材料，不管之前有什麼過節，不過對方想讓他打造什麼，他都肯出手。需要的物件兒呢，他會一絲不苟的完成，多餘的材料，通通進了他的腰包，旁人再也看不著。說他來者必拒呢，則是這位火神不念舊情，不管有著怎樣的交情，空著手上門，他連門都不讓人進。東西沒給夠，他也不肯出手。之前與赫菲斯托斯交好的，都抱怨他不近人情。其餘的，一個個拍手稱快，覺得這火神可愛許多。
洛伊設計了一條裙子，修身高開叉，突出了身材，該包裹的地方也都包上了，最重要的是，不影響行動。裙子上綴著亮片，高調奢華。
赫菲斯托斯不是只知道打扮的草包。他一眼就看出，這條裙子，不了名貴，就是禮服，材料堅韌，就是鎧甲。
洛伊瞧著若有所思的赫菲斯托斯，微微一笑，拿出了準備好的材料。
幾塊皮子，還帶著血絲，邊角處有著多餘的劃痕，可見剝皮的技術很不熟練。一大把鱗片，細小的，閃亮亮，正適合做裙子上的亮片。一大把羽毛，毛根處還有血跡，可見拔毛人的粗魯。最後是一個水晶瓶，盛著猩紅的液體，似乎是血。
隨著洛伊將這些東西擺在赫菲斯托斯面前，凶煞的氣息無聲蔓延。赫菲斯托斯不由得退後一步。火神不擅長戰鬥，取自凶獸的材料卻見過不少。還從沒有哪種材料，令他如此心驚膽戰。被剝下的死物尚且如此，這凶獸若是活著，該是何等模樣啊！
赫菲斯托斯小心翼翼的翻弄幾塊皮子。那是幾樣材料中最大最顯眼的。他嫌棄的撕下兩塊沒洗淨的碎肉，說：「這是誰的皮？」
「提豐的。」洛伊答道。
赫菲斯托斯不過隨口一問。他在意手中的材料，而非它的來歷。只是，這個回答……
火神動作一僵，愕然的抬頭，瞪向對面纖細的女神，難以置信的說：「你動得手？」眾所周知，生命女神「愛」上了提豐。
洛伊微微頷首。
火神的眼神頓時變了。他追問道：「提豐還活著？」
「我是生命女神。」洛伊微微一笑，道。生命女神，想讓人死不容易，讓人活還不簡單嗎？
活著抽血、拔毛、剝皮、刮麟？赫菲斯托斯的視線在女神與一桌子血淋淋的材料之間遊移。他本就對生命女神有陰影，如今見識到了女神的「另一面」……赫菲斯托斯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寒戰，再不敢瞧纖細的女神了。
「裙子要兩條，一條是我的，另一條按照阿芙的身材做。你勻我些別的材料，打造配套的首飾，還有靴子。」洛伊想了想說，「等……」
「那些我送你！」赫菲斯托斯飛快的說。能對「愛人」下此狠手的女神，赫菲斯托斯可不敢得罪，只求快快打發了她。
「好吧。」洛伊輕笑一聲，說，「總不能讓你吃虧。等提豐恢復了……下一批材料都給你。」
還、還有下一批？赫菲斯托斯不由得心驚膽戰，手腳冰涼。他胡亂點頭，也不知自己應了什麼。
好不容易，生命女神走了。赫菲斯托斯覺得手腳發軟，連眼前難得的材料也不能安慰他備受驚嚇的小心肝兒。他是奧林匹斯為數不多的正常人，除了容貌醜陋，性格孤僻，再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了。與如此……特別的女神共處一室，赫菲斯托斯擔心，她會把他的骨頭抽出來打造武器。
為了儘快打發生命女神，赫菲斯托斯打起十二分精神，加班加點，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洛伊要的東西。
洛伊從赫菲斯托斯那裡取走了東西，轉身去了阿芙洛狄忒的宮殿。赫菲斯托斯挪回屋裡，劫後餘生的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阿芙洛狄忒高高興興的換上了妹妹送來的衣裙，招搖過市，也不打聽這東西的來歷。
終於，阿刻忒準備好了。算算時間，其實也沒多久，剛好夠眾神養好傷，再把令他們吃虧的罪神虐一遍。這幾日的拖延，不會引起蓋亞的懷疑。
阿刻忒借用哈迪斯的名義，邀請蓋亞觀看對罪神的處決。
送信的是宙斯豢養的神鷹葛雷芬。他是提豐與厄喀德那的兒子，前神王的愛寵。宙斯隕落，提豐叛亂，它的日子愈發艱難。它一直覺得，所有的神都想找它麻煩。這一回，隱約得了被害妄想症的葛雷芬覺得這是神後借刀殺……鳥。可是，形勢比「鳥」強，不想變成紅燒鷹，它就得去送信。葛雷芬留戀的繞著奧林匹斯飛了一圈。它相信，這一去，就是永別。沒想到，蓋亞平靜的看了信，答應了邀請。整個過程無悲無喜，看不出絲毫憤怒。
那一天，蓋亞盛裝打扮，好似參加盛大的宴會，而非觀看親子及忠實擁泵的處決。
這一日，神王殿的裝飾肅穆非常。哈迪斯以平緩沉悶的聲音，念著叛亂之人的罪行。這活本來是阿刻忒的。這小女神向來不擅長演戲。當著蓋亞的面，她怕自己會露餡。於是，哈迪斯代勞。他是神王，由他宣判，名正言順。
「……以神王之名，宣判……」哈迪斯忽然停住。阿刻忒接道：「以真王之名，我宣判……」好吧，擁有神王神格的阿刻忒才能處死神明。
「我宣判，大地之神，蓋亞，有罪！」阿刻忒忽然深吸一口氣，高聲道。
蓋亞愣了一瞬。就是那一瞬，罪神，奧林匹斯眾神，共同發起攻擊。
不愧是創/世神，眾神的攻擊落在蓋亞身上，留下淺淺的傷痕，轉眼恢復如初。若是被蓋亞打到，即使是最強壯的阿瑞斯，也要緩上半天，才能回過氣來。
大約已經有很多神後悔了。只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即使後悔，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努力並非全無效果。蓋亞身上，有著無法癒合的傷口。那是阿刻忒留下的。神王的力量，即使是創/世神也不能全然豁免。見此情景，機警的眾神立即調整策略，所有人一起纏住蓋亞，阿刻忒在一邊，伺機下手。
臉上添了一道傷痕，蓋亞隨手抹去血跡，冷笑一聲，取出了生命寶瓶。這位創/世神終於認真起來了。
生命寶瓶，與地母一同誕生的神器，攻防一體，還能加血加狀態。此寶物一出，眾神剛剛穩住的局勢，又向著失敗一方傾斜。
神王殿早已化為廢墟，能征善戰的神明招來自己的戰車。他們積極作戰，也隨時準備逃亡。
從來負責貌美如花的阿芙洛狄忒親臨戰場。她站在洛伊身邊，不知所措。阿瑞斯的戰車停在不遠的地方。它的主人被打殘了，正趴在車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一個罪神畏懼蓋亞的力量，偷偷溜走。他馬上就要成功了。下一刻，他倒在地上，痛苦的掙扎、翻滾。那是誓言的反噬。這一幕恰好被阿芙洛狄忒看見。
「無論如何，我不能落到那個地步……」阿芙洛狄忒喃喃自語。片刻之後，好似下定了決心，她向阿瑞斯走去。
阿瑞斯察覺阿芙洛狄忒靠近。他勉強抬起頭，聲音微弱卻堅定：「戰神阿瑞斯，不會逃……」
阿芙洛狄忒露出迷人的微笑。她伸出手，扯著阿瑞斯的領子，將他從車上拽了下來。後者以為這變故驚呆，半點反抗都沒有。
熟練的攀上戰車，拉起韁繩，阿芙洛狄忒向著洛伊伸出手，說：「一起嗎？」
「好！」洛伊說著，輕盈的躍上戰車。
阿芙洛狄忒扯著韁繩，發出前進的指令。從來只忠誠于阿瑞斯的神駒嘶鳴一聲，向著戰車飛馳。
阿芙洛狄忒穩穩的拉住韁繩。阿瑞斯的戰車輕盈的穿梭於戰場。洛伊施以祝福，救治受傷的戰友。
忽然，阿芙洛狄忒一聲驚呼，戰車一晃，帶著玫瑰芬芳的血液濺在洛伊臉上。她們離得太近了。蓋亞不過隨手一擊，就廢了阿芙洛狄忒一隻手臂。
「阿芙！」
「還活著！」阿芙洛狄忒咬牙道，「可惡，我的力量對她無效！」她單手扯著韁繩，努力穩住戰車。
洛伊匆忙的為阿芙洛狄忒止血。她凝視蓋亞手中，光輝璀璨的生命寶瓶，將得自克洛諾斯的權杖擲出。
悠于 2016-8-17 16:23
第40章
克洛諾斯的權杖在洛伊手中多年，氣息早已想通。生命的氣息令生命寶瓶放鬆了警惕，無堅不摧的空間之力將它洞穿。兩件神器共同墜落，光輝明明滅滅。它們將開始另一番廝殺，不死不休，直至其中之一將另一個吞噬，最終的勝利者只有一個。
權杖與生命寶瓶蘊含著主人對法則的領悟。洛伊不認為她能勝過蓋亞。當務之急還是與蓋亞的戰鬥。主人隕落，神器勝了，也不過是一個供人使用的物件兒。
沒有了生命寶瓶的輔助，蓋亞一下子艱難的許多。女神的動作逐漸凝滯，越來越多的傷口出現在她完美的軀體上。
眾神終於看見了勝利的曙光！他們將蓋亞引入陷阱，就像早先計畫好的那樣。
蓋亞已經踩到了陷阱的邊緣。眾神封鎖了她往其他方向逃竄的道路。阿刻忒射出一箭——角度拿捏得十分精確，蓋亞只能向陷阱的方向躲避。
蓋亞的腳步忽然停頓。利箭載著神王的審判，穿透女神的心臟。那一刻，蓋亞與阿刻忒對視。這個權慾薰心的女神，有著清澈的眼眸，晶瑩剔透，好似最上等的琉璃。下一刻，蓋亞的軀體化作滿天塵埃，被呼嘯的風帶走。
創/世神之一，大地之母蓋亞，隕落了。
眾神不由得呆立當場。他們與蓋亞為敵，打算逼她立誓，最不敬的想法，也不過是將她封印。在狂妄的神明，也不曾想過，要將地母殺死。
狂妄的神因為斬殺創/世神的戰績而愈發狂妄，理智的神明擔憂另外幾位創/世神的態度。剛剛的戰鬥，讓他們清晰的意識到，創/世神是不同的。
自己約的炮，哭著也要打完。內心惶恐，阿刻忒仍不得不做出算無遺策的模樣，為這場戰鬥收尾。
洛伊沉默的走向權杖與生命寶瓶墜落的地點。權杖將那個瓶子釘在地上。兩樣神器具是金燦燦的，沒有華美的紋理裝點，瞧著……一股暴發戶的氣息鋪面而來。
隨著蓋亞的隕落，兩件神器的爭鬥失去了意義。洛伊輕輕勾起唇角，緩緩的伸出手。
生命寶瓶在女神的指尖破碎，化作飛舞的金沙。
洛伊一愣，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蓋亞生前並未指定繼承人。現在她死了，生命寶瓶也跟著舊主，塵歸塵土歸土了。
氣氛詭異的慶功宴之後，就是分贓了。
地母位於大地中央的神殿樸素異常，除了一顆金蘋果樹，竟在沒有值錢的物件兒了。沒有神能夠完全繼承蓋亞的神職。好在大地就在那裡，地母的隕落，似乎沒給她帶來影響。這些年來，地母忙著策劃一次又一次的叛亂，依舊許久不曾打理本職領域。大地上的神明已經習慣了這點。他們分工明確，對奧林匹斯的種種紛爭採取旁觀態度，這一次基本沒受牽連。
這麼一算，地母的遺產竟十分的有限，根本不夠眾神分。
許多神害怕創/世神的報復，紛紛表示自己沒出力，不敢討要戰利品。這讓阿刻忒松了口氣。
無奈之下，阿刻忒將金蘋果樹分了。她自己留下了主幹，其餘的椏枝分給眾神，自己養著，或是送到赫菲斯托斯那裡換東西，全憑個人喜好。
洛伊得到了最繁茂的椏枝。她將它栽種到玫瑰島。
許是習慣了陸地氣候的金蘋果樹不喜歡腥濕的海風，換了地方，它一直蔫蔫的。洛伊試了好多法子，治標不治本。直到她用提豐的血澆灌，金蘋果樹終於恢復了健康。洛伊是懶得日日伺候這嬌貴的植物的。她將提豐封印在金蘋果樹下，為它提供養料。
前來探望的日月雙神看見了被封印的提豐。阿波羅將洛伊列為杜絕往來戶，嚴格禁止她與阿爾忒彌斯交往。
眾神與蓋亞的戰鬥幾乎將奧林匹斯山削平，無形的力量影響著整個世界。那段時間，凡間天災**頻發，冥府也頗不安寧。
瑪卡裡亞的誕生為這備受摧殘的世界帶來慰藉。她是哈迪斯與阿刻忒的女兒，安息女神，一位冥神。她在母親的精心呵護下成長，年紀輕輕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當安息女神放棄奧林匹斯的奢華，走入冥府，世間的災難終結，進入冥土的亡靈，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平靜。
即使是曾經的冥後，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冥府是適宜生存的好地方。女兒去了那個陰暗的所在，阿刻忒不能用「這是冥神的必然命運」安慰自己。她經常去冥府探望女兒，連哈迪斯都被冷落了，自然也顧不上生活在地下世界的三位創/世神。萬幸，那三位從沒找過阿刻忒的麻煩，就好像蓋亞的死亡，與他們全然無關。
對此，有人說阿刻忒是個好母親，也有人酸溜溜的說，這位神族的真王沉溺於兒女情長，成不了氣候。
生過孩子的阿刻忒豐滿了一圈。她的身材嬌小，還有一張娃娃臉，配上產後豐腴的身材，整個一童顏巨/乳。
能讓洛伊「比下有餘」的女神背叛了平胸的陣營，洛伊她……好吧，自戀的女神，看自己哪裡都好，根本沒注意阿刻忒的變化。
都說生命在於折騰，生命不息，折騰不止。
戰爭結束，生命女神開始折騰了。
洛伊「設計」了許多圖樣。赫菲斯托斯照著圖樣，做出了種種「奇裝異服」。洛伊穿著它們招搖過市，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
每一次做了新衣服，洛伊都要送阿芙洛狄忒一件。阿芙洛狄忒覺得這樣的洛伊有趣，換上了新衣服，和妹妹一起出行。在奧林匹斯，豐腴美人是審美主流，纖細的小菜，欣賞者有限。洛伊自然而然的被阿芙洛狄忒比了下去。可偏偏，自戀的生命女神覺得自己是最完美的女神。真是，神見了也胃疼。
如果是別的神這麼招搖，早就惹來一片嘲諷。可是，想想生命女神的戰績吧……好吧，其實生命女神也挺漂亮的。大家說慣了甜言蜜語，哄哄她又怎樣？人家美神都不在意呢。
洛伊身邊跟著阿芙洛狄忒。美神的後頭，跟著戰神阿瑞斯。
阿瑞斯是阿芙洛狄忒相處時間最長的情人。火熱的激情能燃燒多久呢？他們早就對彼此失去了新鮮感。把肌肉練進了腦子，眼裡只有血腥與暴力的阿瑞斯懶得從頭開始，哄一個女神。沒了愛，阿芙洛狄忒對阿瑞斯強健的肉/體還有留戀，時不時找他玩玩。是以眾神一直以為他們相處得不錯。
那一日，阿芙洛狄忒無情的將阿瑞斯一扔，駕著戰車沖向戰場，即使受傷，也堅持到了最後。嬌美的女神從不曾在人前展露的一面，令阿瑞斯心悸——他好像又愛上這個女神了。
阿芙洛狄忒整日與親愛的妹妹玩耍，阿瑞斯又是哪根蔥？戰神的熱戀貼了美神的冷屁股。從未被情人如此對待的阿瑞斯，不可避免的愈發著迷了。
生命女神的瘋狂自戀終止於小愛神的金箭。
機警的生命女神是厄洛斯一直想坑，卻從沒得手的對象。他一直關注著她。他敏感的察覺到，一股與他的力量相似的神力影響著生命女神。這真是太有趣了。
娶了媳婦，本質依舊是熊孩子的小愛神，再次開始了偷襲生命女神的日常任務。
他終於得手了！
繁複的衣裙阻礙了洛伊的動作。她被小愛神的金箭射中。當時阿芙洛狄忒正站在她的面前。她為眼前美麗的女神心動。然後，洛伊為了「是自己美還是阿芙美」這個問題糾結了一整天。
小愛神的力量怎麼比得過古老的愛/欲之神呢？日暮的時候，小厄洛斯的力量被沖散。洛伊恢復自戀的模樣。
洛伊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她無法停止自戀。
不能這樣下去了！
洛伊令自己的神體沉睡，靈魂依附在凡人的軀體上。她對著沉睡的軀體，迷戀的看了整整三天。終於，她走出神殿，狠狠的合上了神殿的大門。
不再觸摸完美的軀體，不再凝視姣好的容顏，無可抑制的火熱漸漸褪去。
多麼可悲！高貴的神，完美的愛情，就是如此的膚淺！
使用凡人軀體的生命女神依舊愛著自己。那可以是過度的自尊自愛，總算不是病態的自戀了。
該去尋找解決的辦法了。
愛情金箭，求助與愛神是最正確的選擇。不是仗著一把弓箭闖天下的小厄洛斯，而是真正的愛神，阿芙洛狄忒。
想要化解愛欲之神的金箭，對愛欲的感悟，得達到創/世神的級別才行。愛，讓阿芙洛狄忒絕望。洛伊不想讓她為難。
不要去想什麼愛不愛的了，換條路吧。
愛情金箭，對精神的影響更甚於物質。生命的神職，屬於物質的領域。洛伊盤算了一圈，只有得自阿波羅的藝術神職，可以跨越精神的壁壘，觸碰靈魂。
洛伊心中的藝術家是什麼模樣呢？披頭散髮，奇裝異服，文化課成績差，私生活混亂不堪，說出的話，一般人聽不懂。或是向阿波羅那樣，一會兒換一個畫風，疑似精分。
一大把年紀了，突然要玩文藝——洛伊不由得歎了口氣。
第41章
洛伊本想一聲不吭，偷偷溜走，不想被阿芙洛狄忒堵了個正著。奧林匹斯任性的玫瑰突發奇想，想要去異世界玩兒。洛伊無可無不可，想著離開了卡俄斯的世界，創/世神的力量或許會被削弱，就同意了。
神明被世界眷顧，亦被法則束縛。神不是不可以外出「旅遊」，到底麻煩。阿芙洛狄忒學著洛伊，令本體沉睡，附身凡人。
洛伊第一次這麼玩兒，業務不熟練，到了地頭，被新世界的法則排斥。她只勉強護住了自己，阿芙洛狄忒的凡人/肉/身當場掛了。神嘛，向來是不把凡人當回事的。肉/身沒就沒了，換個新的就是。新世界那麼多凡人，阿芙洛狄忒挑了個順眼的，毫無障礙的再次「神」上身。
洛伊和阿芙洛狄忒在新世界落腳的地方，處於標準的東方文明。封建，保守，對女子的要求極為嚴格。毫無疑問，這裡與阿芙洛狄忒格格不入。在這裡，風流的女神遭遇了慘無人道的三連殺。
第一次，附身不過三天，阿芙洛狄忒就被當成妖怪燒死了。當然，死得這麼容易，和她附身的物件礙了某些人的眼有關。但是，這也不能掩蓋阿芙洛狄忒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尷尬。
第二次，阿芙洛狄忒附身的物件是年輕的小寡婦，因為不守婦道，被宗族沉塘了。
第三次，阿芙洛狄忒附身的物件是守瞭望門寡的老姑娘，因為勾搭男人，被判木馬遊街。那肉/身的老子不忍心女兒受「苦」，一根麻繩，把她勒死了。
之後阿芙洛狄忒的幾次附身，同樣很不順利。一連死了三次，阿芙洛狄忒總算懂得一點兒東方的規矩了。這一回，阿芙洛狄忒成了一位出身卑微的孤女。她成功的勾搭上了風流倜儻的王孫公子。那位公子是個有追求有抱負的有為青年，不願整日沉溺溫柔鄉。他害怕自己有污點，有弱點，於是，一杯毒酒將心愛的小女人毒死了。
不忍心再看的洛伊勸阿芙洛狄忒換個地方玩兒。死了又死的阿芙洛狄忒不肯。拗脾氣上來的女神抖擻精神，再次附身凡人。她和這片土地杠上了。她堂堂愛與美的女神，奧林匹斯驕傲的玫瑰，一定要在這裡刷出e！！！
聽聞阿芙洛狄忒因為染上花柳掛掉的時候，洛伊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生活如此美好，高傲的女神如此作死為哪般啊？
洛伊依附的肉/身都老死了，阿芙洛狄忒還在那兒死了又死的折騰。洛伊被她折騰得心累，留下回去的方法，自己走了。
阿芙洛狄忒的瘋狂作死還是有好處的——洛伊瞧著她被各種虐之後，忽然覺得「愛自己」不是壞事。
凝望水晶棺中，自己的神體，心底依舊有柔情蜜意湧現，卻不再喪失理智，不可控制。洛伊心頭恍然，若有所失。神明亦有隕落之時，激烈火熱的情感，怎能持續永恆？會被金箭操縱，愛了一生，不過是心底渴望熾烈的情感罷了。
所謂「貫穿神明漫長一生的愛」，也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又過了些時日，阿芙洛狄忒浪回來了。也不知她最後完成什麼樣子。那段時間，她總讓情人跪在地上舔她的腳丫子，還得喚她「娘娘」。萬幸，卡俄斯的子孫素來沒節操，如此重口的遊戲，他們也能玩得興致勃勃。
不知從何時起，人類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重建家園。
當年宙斯要求凡人敬畏神明。眾神便將收穫的信仰作為炫耀的資本，整日攀比不停。哈迪斯公正嚴明，不因凡人的信仰偏私。眾神有樣學樣，對凡人輕慢不在意。
沒有神明引領的文明，在最初的艱難歲月之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她像一匹被狠狠抽打的駿馬，瘋狂的奔向不知名的方向。
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阿刻忒慌亂的闖入了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園。
當時阿芙洛狄忒正在摧殘玫瑰。她把花瓣摘下來，泡在洗澡水裡。然後拉著情人一起泡在，順道兒做點兒愛做的事。這是她出去走了一圈後找到的新玩法。不束之客的到來令阿芙洛狄忒不悅。她眉頭微蹙，從開得絢爛的玫瑰從中起身。
尊貴的神後，神族的真王，任誰見了此時的阿刻忒，都不會想起那榮耀的稱謂。柔順的絲發糾結雜亂，華美的衣裙沾染血污，豐滿的胸口似被利器洞穿——再偏一點，就是心臟。阿刻忒面色惶惑，眼眸被痛苦充填。
是的，痛苦！身上千般傷痛，比不上心底的冷涼！她被背叛！曾經大唱讚歌的下屬，親密玩耍的姐妹，並肩作戰的戰友，相親相愛的丈夫！甚至她的女兒也是知道的！最後一次見面，瑪卡裡亞欲言又止，卻終究沉默。因為她擁有神王神格！因為她曾是個凡人！多麼可笑啊！墨提斯的一句猜測，一句挑唆，就讓她落到如此境地！他們甚至不曾向她求證！
最令阿刻忒心痛的是哈迪斯。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愛人，全心全意的丈夫啊！她阿刻忒或許愛慕虛榮，卻不曾貪戀權勢。她曾許諾，如果哈迪斯想要，她可以將神王神格想讓。是哈迪斯不要的。可是，就是這個「不要」的丈夫，帶頭伏殺她！她交出了神王神格，借著眾神失神的那一刻逃離。她已經沒有他們想要的了。可是，他們依舊緊追不捨。他們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真是稀客。」阿芙洛狄忒笑容甜蜜，「輕柔的風已經告訴了我，可憐的姑娘喲~」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本無仇怨，看著對方過得不好，就會開心。阿芙洛狄忒與阿刻忒，就是如此。
此時的阿刻忒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她喘著粗氣，驚恐的尖叫：「我已經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了！」
阿芙洛狄忒豎起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說：「小心，會被發現哦~」
阿刻忒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女神，低聲說：「我只想躲躲，我……不，我馬上就走，求你別出賣我……」
「真是有趣啊~」阿芙洛狄忒邁著輕盈的步子，緩緩的走向阿刻忒，「恐懼，懷疑，憎恨，難以置信，難以置信！你的心裡還有希望！你竟然還相信著愛！」
阿刻忒驚懼的退後一步。神號稱無所不知。可是，從沒有哪個神，能夠洞穿心底的隱秘！她下意識的想要逃跑。片刻之後，她意識到，逃跑，又能逃去哪裡呢？
「愛……」阿刻忒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她只顧著逃命，哪有時間想著愛不愛的。被阿芙洛狄忒提起，她才發現，自己雜亂的心緒，竟還殘留著這可悲的情愫。
「我們曾經相愛，奧林匹斯對我的友善也是真的……只是這愛不足以支撐走過神明漫長的一生，不足以抵消他們對權力的渴望，不足以抹殺神與生俱來的高傲，我……」阿刻忒忽然警覺，「你對我做了什麼？！」千鈞一髮的時刻，她怎麼會和素來不睦的阿芙洛狄忒談論「愛」？
阿芙洛狄忒沒有理會阿刻忒的質問，她噙著笑，用指尖挑起阿刻忒的下巴。阿刻忒的血將如玉的指尖染紅。
「你真的這麼想？還是說，如果不這麼想，你所做的一切，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阿芙洛狄忒輕柔的吐出惡毒的話語，「我不得不承認，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阿刻忒難堪的別過頭，澀聲道：「看我的笑話，你很開心吧。夠了，夠了！」
「這是必然。」阿芙洛狄忒輕聲說，「克洛諾斯的王冠，世間最高的權柄，『沾染了背叛的手，永遠無法觸摸！它將去往諸神無法觸及的領域，長久蒙塵，直到貪婪的心臟獻祭，失落的王冠降臨！王冠的眷顧者展開復仇的羽翼，背叛者，瀆神者，皆付出代價……』我見證了克洛諾斯的隕落，這是他最後的詛咒，我見證它一點點實現。匝格瑞俄斯還是個懵懂的孩子，就爬上了神王的寶座。神的血脈，孕育著貪婪，純潔的貪婪。小角神因眾神的貪婪而死，因宙斯的貪婪復活。那顆被貪婪的心臟孕育了狄俄尼索斯。終於，癲狂的酒神帶回了你……」俯視這阿刻忒驚慌的面龐，「宙斯，蓋亞，還有更多的神——這是克洛諾斯的復仇。現在，輪到你了，曾為凡人的，瀆神者……」
「我、我從沒想過，我不知道……」阿刻忒驚慌的說。她只是不小心撿到奇怪東西，又被那玩意帶到異世的普通女孩兒，從來不曾聽說過這樣的隱秘。
「你不必想，不必做，命運收下克洛諾斯的性命作為祭品，一切就已經註定。」阿芙洛狄忒歎息道，「我曾經，多麼想殺了你啊……」
阿刻忒驚懼的後退。就在這時，嘈雜的聲音傳來。追殺者來了！
「呵~無論如何，你還相信著愛，相信愛的孩子，會得到愛神的獎賞~」阿芙洛狄忒揚起帶著玫瑰氣息的風。心底的欲/念探出觸角，眾神為了神王神格的歸屬爭執不休，暫時忘記了他們的獵物。
望著不遠處大打出手的眾神，阿刻忒不由自主的顫慄。她頭一次意識到，眼前一直被她視為花瓶的女神，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克洛諾斯最後的詛咒，我與生命女神共同見證。他心底真正的祈願，」阿芙洛狄忒笑容豔冶，猛地一推阿刻忒，「只有我知道……」
阿刻忒踉蹌後退，開始了仿若沒有盡頭的墜落……
第42章
阿刻忒以為自己會墜入冥土，就像當年的赫拉。又或者，這場墜落本就沒有盡頭，她終會迷失在無盡的虛空之中。然後，她跌落在茵茵芳草地上。
神與人，到底是不同的。阿刻忒沒被可怕的重力加速度弄死。長久的墜落之後，她只壓倒了幾棵小草，連地面都不曾傷及分毫。胸口的意料浸染著血跡，致命的傷口依舊收攏結痂，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初，半點瘢痕都不會留下。
阿刻忒撐起身體，舉目四望。當了許久的神，她還是習慣用人類的感官探索世界，而非神族習慣的「風中絮語」「神力氣息」。
阿刻忒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似乎這裡是無人照料的野地，草木雜亂生長。撲面的風濕潤，帶著腥氣。遠處，隱隱有海潮聲傳來。這裡臨近海岸，又或者，這本就是某座島嶼。
不遠處似乎有著特別的事物。阿刻忒不知道那是什麼。她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探險。不過，阿刻忒咬了咬牙，還會比現在更糟糕嗎？
循著冥冥中的指引，阿刻忒來到那棵神奇的樹的面前。那是一棵難以描摹的樹。它似乎十分渺小，隱在密林之中，不見陽光。它又似乎高大異常，雲霧繚繞，刺破蒼天。它的葉子好似金箔，它的枝幹流轉著華光。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它的果實，小小的，隱在金燦燦的葉子中間，讓人從心底升起渴望。
——金蘋果樹，源自地母的聖物。
真正的金蘋果樹早就沒了，被分割，賜予眾神，大多因為新主人照料不善，最終枯萎，進了赫菲斯托斯的腰包。
阿刻忒移栽的那棵，一直沒精打采的。她曾嘗試用金蘋果做菜，做出來的東西難以下嚥。自那之後，她就沒去打理那棵樹，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從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將金蘋果樹養得這般好，比之在地母手中之時，也不差什麼。
大約是為了震懾貪婪的小偷吧，金蘋果樹旁，矗立著守護的凶獸，提豐的模樣，栩栩如生。不！那不只是生動的石雕！儘管一動不動，化作石雕，它依舊有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那就是提豐，被封印的蓋亞之子！
阿刻忒不自覺後退一步，踉蹌的跌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事情果然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狼狽的女神雙臂環繞著膝蓋，垂著頭，嚶嚶哭泣，為痛徹心扉的背叛，為可笑的命運，為落入變/態手中的自己！
——所以，在眾神心中，生命女神洛伊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玫瑰島是洛伊的地盤，阿刻忒踏足這片土地，她馬上就知道了。
奧林匹斯是一塊是非之地。阿芙洛狄忒住在那裡。愛與美的女神本事不小，卻不以戰鬥力見長。洛伊總擔心她被妒火中燒的妻子們滅了。她在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園佈置了空間通道，直通她的玫瑰島。只有阿芙洛狄忒能夠開啟。阿芙洛狄忒從沒走過，只時不時扔幾件垃圾下來——阿芙稱之為「愛的小禮物」。
曾經，洛伊還因為空間通道的開啟而緊張，現在，她已經能夠全然無視，淡定的拿著畫筆，描摹窗外的風光。
文藝了幾年，本身有著藝術的神職，洛伊有點兒喜歡這玩意了。
不送情/趣物品送情人，也該送個男的吧——阿刻忒掉下來的那一刻，洛伊冒出了這等腦抽的想法。她淡定的將這可以稱為黑歷史的「靈感」拍入不可探知的深淵，調整手中畫筆的角度，繼續作畫。
奧林匹斯的變故有跡可循。阿刻忒被情愛迷了眼，又將太多的心思放在女兒身上，才會一無所知。
洛伊不知道阿芙洛狄忒為什麼要救阿刻忒。她自己是不想摻合奧林匹斯那攤爛事兒的。她索性當沒看見落難的小女神，等著她自行離開。沒想到阿刻忒坐在金蘋果樹下哭泣，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一直到太陽落山，阿刻忒也沒有離開。她早已停止了哭泣，坐在地上發呆。
洛伊終於放下了畫筆。她歎了口氣，邁著輕盈的步子，來到阿刻忒身前。
「你在這裡做什麼？」洛伊問道。
阿刻忒嚇了一跳。她猛地抬頭，發現質問自己的是恐怖的「變/態」。小女神本就蒼白的小臉兒又白了一分。她磕磕絆絆的開口，一個「我」字說了半天，到底沒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洛伊不耐煩的皺起眉頭。
「不要殺我！剝皮抽筋都不要啊！」阿刻忒驚恐的大叫。呆坐這麼長時間，她不願去想冷酷無情的背叛者。她思考自己的命運，思緒不由自主的滑向對此地主人的揣摩。在她的腦補中，生命女神終於妖魔化了。
洛伊沉默了。她知道，近些年來，尤其是提豐的遭遇曝光之後，她的名聲滑向了某個怪異的方向。她不屑去解釋什麼。一個自戀者，管什麼他人的看法？現在有人當面暗示她是個變態，洛伊的心情很微妙。
生命女神的沉默令阿刻忒心慌。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在作死——有些事，是那麼回事兒，說出來就是作死。她趕忙閉了嘴，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縮，好似受了驚的鵪鶉。她抬著頭，可憐巴巴的仰望洛伊。
「你走吧。」洛伊冷漠的說。
似乎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從「變/態」手中逃脫，阿刻忒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她意識到生命女神說了什麼。她慌亂的點著頭，說：「我這就走，謝謝！我這就走！」她飛快的跳起來，顧不上裙擺沾染的塵土，向遠離洛伊的方向跑去。
洛伊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阿刻忒慌慌張張跑到海邊。海潮打濕了她的腳踝，熄滅了逃出生天的喜悅。阿刻忒忽然想起，追殺她的神明，波塞冬赫然在列。就算無聲無息的穿過大海，她又能去哪裡呢？目光所及，盡是神祇的領域。她不知道誰是朋友，誰心懷惡意。連親密無間的愛人、精心照料的女兒，都背叛了她，她還敢相信誰呢？
當年的克洛諾斯不是不想苟且偷生，大約也是找不到生路吧。阿刻忒忽然想起，當初得到神王神格，還聽到了克洛諾斯的「遺言」。是什麼來著？不讓背叛者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好像賭氣一樣。她還覺得這位神王有點兒小可愛呢。誰知道，那位狠辣的神王，已經布下了如此殘酷的陷阱。
不經意想起阿芙洛狄忒的話語，阿刻忒癱坐在沙灘上，自嘲的說：「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阿刻忒在沙灘坐了一整晚。清晨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找個陰涼，躲避阿波羅的目光。很快，她又覺得無所謂，落到她這步田地，被瞧見了又有什麼打緊。
這一天，沒有太陽。眾神忙著爭搶神王神格，哪還有心情在乎天上有沒有太陽！
海水漲潮，淹沒了阿刻忒半個身子。調皮的海鷗將她當做礁石，停在她的肩膀上休息。砸在頭頂的硬物令阿刻忒回過神。那是一個牡蠣，或是海螺什麼的。有時候，海鳥啄不開獵物的硬殼，會選擇用摔的。一隻眼神兒不好使的鳥兒將阿刻忒的頭頂錯看成礁石。
有著硬殼的海洋生物砸在阿刻忒的頭上，彈了出去。阿刻忒揉了揉頭頂，心底升起一絲暴躁——連幾隻海鳥，都敢欺辱她！
呆笨的海鳥不知道危險來臨，依舊在周圍蹦躂。
一個小時之後，阿刻忒吃著烤鳥肉，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她是女神，擁有不老的容顏，不會生病的身體，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神力，還有被眾神稱讚的廚藝。她懂得這裡的語言，言行舉止也不會顯得怪異。她孑然一身，沒有七扭八拐的親族，不會被所謂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已經很好很好了。
誰年輕的時候沒遇上幾個渣男呢？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阿刻忒伸了個懶腰，向海島中央走去。這裡的主人冷漠，還有那麼點兒特殊癖好，可到底沒對她趕盡殺絕。或許可以求個安身之地吧。
阿刻忒來應聘成為生命女神的女僕。正常狀態的洛伊絕不會收留她。可是，如今洛伊的頭頂，還標記著「自戀」的字眼呢。受用了阿刻忒一籮筐的好話，洛伊心情舒暢，收下了她。什麼？追殺阿刻忒的奧林匹斯眾神？在生命女神面前，那些算什麼玩意？
應聘成功後，阿刻忒一直老老實實的幹活。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和老鄉攀攀交情。現在嘛，她知道了生命女神的「真面目」。誰敢和變/態攀交情？看看變成了石像的提豐吧！那可憐的凶獸，平時被封印在金蘋果樹下當肥料，隔三差五還要刮麟、剝皮、抽血、割肉，怎一個慘字了得！
洗衣疊被、燒火做飯是收留，像提豐那樣，也是收留。想到萬妖之父的遭遇，阿刻忒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手下愈發麻利了。
悠于 2016-8-17 16:23
第43章
金蘋果樹下，洛伊對著提豐，拿著畫筆，細細描摹。提豐乍一看模樣恐怖，身體結構怪異，仔細觀摩，就會發現，它肢體勻稱，蘊含著詭異的和諧。洛伊覺得它很有挑戰性，時常拿提豐當素描的模特。
阿刻忒不懂得半吊子藝術之神對繪畫的喜愛，只當生命女神對提豐用情至深。瞧她工筆細描，不出半點差錯，再想起她的狠厲手段——阿刻忒總忍不住渾身發冷。
阿刻忒小心翼翼的把盛放食物的託盤放到洛伊身側，無聲無息的離開。如果是對象是別人，她大概會招呼一聲，順便說道說道美食的做法。可是，她現在侍奉的是個「變態」，還是不要引人注目了。
餐飲女神精心準備的美食，洛伊只吃了幾塊水果。生命女神愛自己。她愛的是現在的自己，對發福敬謝不敏。是的，神也是可以發福的。當然，他們可以用幻術掩飾臃腫的身體，甚至直接用神力改變自己的模樣。但是，就像是整容，假的就是假的，再漂亮也有一份僵硬，一絲怪異。洛伊本不好口腹之欲，自戀之後，對自己的身材更是苛求。她是「真」女神，一點兒都不想落到「弄虛作假」的境地。
傍晚時分，洛伊已經回神殿休息了。阿刻忒對著幾乎沒什麼變化的食物，輕輕歎了口氣。習慣了眾神的毫無節制，習慣了神力的方便，習慣了奧林匹斯眾多豐腴美人，阿刻忒很難想起「減肥」這個詞，更無法將這個詞和纖細的生命女神聯繫在一起。所以，她的食物，到底哪裡不合生命女神的胃口啊？
——變態小姐對我的工作不滿意，小女僕好怕怕~~
人是群居動物。神嘛，喜好享樂的神明，如果沒有幾個玩伴，多無趣啊。別的不說，就看生命女神，如果不是阿芙洛狄忒時不時的送樂子上門，她又怎麼端得起高冷的架子？神啊，也是群居的。
女神外殼，人類內心的阿刻忒，從來就不知道「寂寞」兩字怎麼寫。她無法忍受沒有小夥伴的生活。
生命女神的神殿，沒有侍女。玫瑰島，不養甯芙、精靈。曾經的洛伊，膽小怕事。她一直覺得，精靈、神僕都是麻煩——男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對著你發/情，女的呢，時不時的招來發/情的野男人。都不要吧。打掃衛生什麼的，統統用神力解決，就當鍛煉了。後來呢，生命女神不把麻煩放在眼裡。除了她自己，生命女神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區區甯芙、精靈、神僕，哪值得美麗高貴的女神在意？
整個玫瑰島，能說話的，除了阿刻忒，就是洛伊。在阿刻忒眼中，後者是不可捉摸的變態。阿刻忒不敢離開難得的庇護所。沒人陪著說話，就自己玩吧。
阿刻忒腦補了許多東西，每次都把自己嚇個半死。嚇著嚇著，她終於習慣了，也淡定了。冷靜下來之後，阿刻忒琢磨起生命女神來。
生命女神身上，有許多值得斟酌的地方。比如她那讓男人蛋疼的來歷，比如她見證了克羅諾斯的死亡，比如她在弑神反噬下，毫髮無損的彪悍，比如她與提豐的相愛相殺。
有野心有抱負的，眼睛會在「弑神」上打轉。沒什麼追求的小女神，更關注生命女神的情史。
生命女神對提豐，是怎樣一種感情呢？大約是愛恨交織吧——阿刻忒想。她當然是愛著他的。誰能拒絕愛/欲之神的金箭呢？她當然是恨著那個可怖的怪物的。屈辱的愛戀，無可解脫，高傲的女神怎能不恨？愛恨之間，可憐的女神終於瘋狂。
我應該開解她——阿刻忒想。無論最終，生命女神看破情愛，滅情絕愛，還是屈從金箭的威力，都比現在這樣理智懸於一線好。
「我不是多管閒事，我是為了我自己。」阿刻忒呢喃道。
阿刻忒想和洛伊談談感情的事。那麼，怎麼開口呢？直接說，「我要對你進行心理輔導」？這根本就是「求速死」！
阿刻忒自以為不著痕跡的觀察生命女神，尋找開口的時機。她發現，除了對提豐兇殘，生命女神沒有令人難以忍受的癖好。她不過是孤僻了點兒。孤僻的人，容易鑽牛角尖呢。
洛伊發現了侍女的小動作。自戀的生命女神只當這小女神被完美的自己吸引——嗯，眼光不錯~
再一次送上美食，阿刻忒欲言又止的瞄了洛伊一眼，決定再等等。她知道生命女神本性不壞，只是遇「人」不淑，但是，要當面剖析變態的內心……阿刻忒的拖延症犯了。
「奧林匹斯的爭鬥有結果了。」洛伊輕飄飄一句話，令阿刻忒止住了離去的腳步。
阿刻忒呼吸一滯，只覺被一隻手狠狠的捏住了心臟。原來，她還是那麼在意。她深吸一口氣，粗聲粗氣的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她的聲音裡隱著一絲顫抖。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沒讓咒駡出口。
「你是神族的一員，不是嗎？」洛伊輕描淡寫的說，「哈迪斯得到了神王神格。他不曾弑神。眾神不服他。爭鬥中，哈迪斯被打落冥土。阿波羅成了名義上的神王。」
阿刻忒冷笑一聲，道：「那不是正好？他本就是冥神。」
「冥府的秩序已經建立，並不需要一位元淩駕於眾多冥神之上的冥王，更不需要眾神真王。」洛伊繼續說，「哈迪斯在極樂淨土沉睡，是瑪卡裡亞出的手。」
阿刻忒一愣，快慰與酸澀在心底交織。終於，她歎了口氣，說：「瑪卡裡亞……我越來越不懂她了。不，我大概……從沒懂過她吧……」
「亡者與生者的世界，截然相反。冥神的理念，與奧林匹斯格格不入。」洛伊吐出安慰的話語。
「我和冥神打過許多交道，他們其實沒什麼……」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得到了生命女神的安慰，阿刻忒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說，「你竟然！」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謝謝……」
洛伊挑起眉梢，斜睨阿刻忒。後者的笑容漸漸僵硬。纖細的指尖向著食物的方向一點，洛伊慵懶的說：「以後不必準備這些了。」
愣了一瞬，阿刻忒驚呼：「為什麼呀？」這、這可是她安身立命的資本啊！
「吃這些東西，沒有好處。」洛伊淡漠的說。
「什麼叫『沒有好處』？雖然餓不死，神也是會餓的。就算不餓，享受美食的樂趣難道不是『好處』？」阿刻忒分辨道，「現在又沒有環境污染，吃東西還有什麼壞處嗎？」正常情況下，她是不敢與生命女神頂嘴的。可是，一來，她有著餐飲女神的驕傲，二來嘛，除了做飯，阿刻忒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不可替代的價值。她害怕自己會淪落到提豐的境地。
「壞處？像你一樣，」洛伊斜著眼，挑剔的上下打量阿刻忒，「好似肥豬？」
好好說話，不帶人身攻擊啊！——阿刻忒語噎。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只有那麼一點兒贅肉而已。她眉頭微蹙，說：「我哪裡像肥豬了？奧林匹斯的女神都這樣啊……不胖、胖一點……」意識到面前的是誰，阿刻忒的反駁失了氣勢，「身上沒個二兩肉，哪有胸啊？」
洛伊把胸一挺，傲然道：「不過是一群母牛罷了。」
自從生了孩子，也成了「母牛」一員的阿刻忒瞪圓了眼睛。她看了洛伊兩眼，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閃現。阿刻忒小心翼翼的說：「你、你覺得，你和阿芙洛狄忒，誰更漂亮？」生命女神洛伊，在盡出俊男美女的神族中，勉強算是中上之姿。阿芙洛狄忒的容貌，是公認的美麗。生命女神若要和美神比美，那就只能看氣質，外加一個瞎眼的裁判。
洛伊鄙夷的瞥了阿刻忒一眼，道：「自然是我！」
阿刻忒眨了眨眼睛，心底的猜測愈發肯定。她說：「其實，你不愛提豐，對不對？」
洛伊冷哼一聲，懶得回答如此弱智的問題。
阿刻忒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說：「原來是這樣啊，嚇了我這麼久……」
自從知道洛伊不是變態之後，阿刻忒放鬆了許多。沒有生存壓力，她又開始想東想西。經歷了不幸的人，最害怕沉浸在過去的歲月裡。無論是緬懷曾經的幸福時光，還是重溫痛徹心扉的畫面，都是往傷口上撒鹽。
一連幾日，阿刻忒的眼睛，都是紅腫的。她一絲不苟的打掃神殿，修剪花枝，變著法兒的烹飪美食。不是奴性深入骨髓，阿刻忒需要讓自己忙碌。將每一分每一秒佔據，就不會想起糟糕的事情了。
洛伊瞧阿刻忒沒事兒找事兒委實辛苦，就將定期為提豐刮麟、剝皮、抽血、割肉等一系列活計交給阿刻忒。阿刻忒是餐飲女神，想來刀工是不錯的。
不能因為我是廚娘就讓我做這種事！處理這種「食材」，臣妾做不到啊！！！——餐飲女神的內心是崩潰的。
第44章
有些事，只在細思時極恐，不去想，提豐也不過是肉質很老的食材而已。
好吧，不只是肉質老。提豐繼承了兩位創/世神的血脈，皮糙肉厚，堪稱刀槍不入。提豐的血液含有劇毒，腐蝕性強得令人髮指。最要命的是，阿刻忒沒用趁手的工具。
當日，阿刻忒倉皇出逃，哪還有心思帶上那套出自火神之手的神器廚具？洛伊讓她料理提豐，也不過隨口吩咐一聲，哪還記得準備工具？洛伊自己做這些的時候，當然不是赤手空拳的上。哪怕是鏽跡斑斑、一碰就掉渣的刀劍，在空間之力的加持下，也能夠無堅不摧。阿刻忒可沒有這本事。萬幸，這小女神還有那麼一點兒急智。她將神力附著在刀上，抵住提豐血液的腐蝕。然而，餐飲女神的神力太溫和。除了耐久高，她手裡的刀依舊是白板裝備，切肉得一點點兒「鋸」。
——白板砍boss，苦也！跪求橙武！！！
費力「鋸」下一塊肉，將刀扔在一邊，阿刻忒喘著粗氣，說：「這玩意，怎麼吃啊？」
洛伊慢悠悠的將肉塊放進特製的盒子裡，莫名其妙的瞧了阿刻忒一眼，說：「誰會吃這種東西？」
「那你折騰它做什麼？」阿刻忒驚愕的問。
「送到復仇女神的神殿，墨格拉要用它煉製□□。」洛伊漫不經心的說。
阿刻忒愈發驚訝了。她說：「你和復仇女神還有交情？冥神中，就屬她不好相處。」
「她是我的姐姐。」洛伊說。這世間的神明，都是卡俄斯的子孫，隨便扯出兩個，都有著七扭八拐的親戚關係。平日裡，眾神不約而同的忽略這個。拿親戚關係說事兒，要麼有求於人，要麼，就是出生來歷極其親近，比如日月雙神，比如阿芙洛迪忒和洛伊。
「你和復仇女神？」阿刻忒愣了一下，隨即想到兩位——或者是三位女神的誕生。如果是心懷大志的神明，被這麼一「提醒」，會心中一緊，緊接著暗暗思索眾神間隱秘的聯繫，盤算著如何使之為己所用。阿刻忒如果有那樣的成算，就不會把一手好牌打得一團糟了。三位女神的聯繫，就好像以獵奇吸引人的故事，乍一聽驚悚，驚悚過後，索然無味。阿刻忒驚訝了一下，隨即又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她張了張嘴，最終只吐出一個「哦」。
洛伊不過是隨口一說。阿刻忒不再問，她也就不再開口。
突如其來的冷場令阿刻忒不自在。她左顧右盼，想要找個話題。
「今天的月色……明明是下午，怎麼會有月亮？」阿刻忒驚呼道。她本來只是想說說天氣的，沒想到，一輪彎月在天空高懸。日月同出，異象啊！
洛伊十分淡定的撩了一下眼皮。這個世界的太陽和月亮不是被種種物理定律約束的天體，而是一對任性的兄妹的車架，跑錯時間有什麼奇怪？
「哎？啊啊！月亮掉下來了！！！」洛伊驚叫道。可不是，那月亮滑過一條抛物線，直墜而下，落點……目測就是玫瑰島。
月亮當頭砸下是什麼感覺呢？那想必十分酸爽吧。阿刻忒聽說過高空墜物的威力，見過隕石坑的照片。眼湊著月亮越來越近，阿刻忒不由自主的尖叫起來。
魔音入耳，洛伊皺起眉頭。就在這時，月輝落在沙灘上，無聲無息。洛伊不理會莫名尖叫的阿刻忒，向月亮墜落的地方走去。
披著月輝的月之少女立在沙灘上，裙角浸在水中。她皺著眉頭，說：「你又養了什麼怪物？」神的聽力很好，好到阿爾忒彌斯可以清晰的聽見阿刻忒的尖叫。那真不可愛呢。
洛伊無辜的攤手。她不知道阿刻忒到底在叫什麼。阿爾忒彌斯的月亮車而已，又不是沒見過，值得大驚小怪？至於怪獸，除了被封印的提豐，她什麼都沒養。
「好吧，管你養了什麼……」阿爾忒彌斯煩躁的揮揮手，繞過迎上來的洛伊，向生命女神的神殿走去。她好像失意的女人，而非矜持的貴族少女。阿波羅已經是名義上的神王了，誰敢招惹他的寶貝妹妹呢？
月亮已經落下，卻沒有臆想的震動與火焰，阿刻忒終於停止了尖叫。她小心翼翼，循著月亮墜落的方向，探頭探腦。下一刻，阿刻忒僵硬了。餐飲女神瑟縮的眼眸對上了月之少女清冷的目光。這一次，阿刻忒連尖叫都發不出——阿爾忒彌斯是當初追殺她的神明之一。
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阿爾忒彌斯眉梢一挑，在阿刻忒膽戰心驚的注視下，漫不經心的經過她的身邊，向著不遠處的神殿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阿刻忒不敢置信的打量自己——莫不是我突然領悟了隱身技能，或是穿上了哈迪斯的庫內埃？
片刻之後，洛伊經過。被阿爾忒彌斯無視的自戀者心情正不爽。她的腦回路神奇的與阿刻忒同步了。生命女神高抬下巴，冷冷的說：「她看得見你。」
「咦？那……」阿刻忒正要追問，卻發現生命女神已經走了。
洛伊只比阿爾忒彌斯落後了幾步。她進屋時，發現自己的神殿已經被砸了一半。
洛伊並非適合持家的女士。她的房子，有床，有桌子，有椅子，再添一個衣櫃、一個書架，足夠了。別的嘛，神自帶美圖秀秀功能，於是梳粧檯不需要了。神不吃東西也不會餓死，喜歡纖細身材的生命女神只吃水果，於是廚房不需要了。生命女神設計不出沖水馬桶，又不希望神殿中有著不友善的味道，五穀輪回去外面解決，於是廁所不需要了。玫瑰島上有溫泉，於是浴室不需要了。還有什麼呢？沒有電腦，沒有網路，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也罷。
阿芙洛狄忒看不慣洛伊空蕩蕩的神殿，送來了許多精巧的擺件。多虧了阿芙洛狄忒的幫助，洛伊的神殿才不顯寒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愛與美的女神的審美觀與奧林匹斯一致，都是金燦燦的。洛伊的神殿，也是金燦燦的。
阿爾忒彌斯心情不爽，砸東西。優雅矜持的月之少女即使氣急，也做不出高舉椅子使勁摔的潑婦姿態。她砸的，是那些一隻手能抓起來的小擺件。
無端端的，自家被打砸，脾氣再好的人都會生氣。心情不好？砸你自己的去啊！阿爾忒彌斯的行為令洛伊很不滿。如果看見月神殿的模樣，洛伊大概……火氣會小一點。月神在奧林匹斯的神殿，被憤怒的主人削掉了屋頂，門口的立柱被砍成了三段。不遠處的太陽神殿更慘——那只有廢墟，散落在地的石塊沒有比成人拳頭大的。
看著旁若無人的發洩怒火的阿爾忒彌斯，洛伊眯起眼眸。纖細的女神一個跨步，沖到阿爾忒彌斯的身後。洛伊一隻手鉗制阿爾忒彌斯手腕，另一隻手扣向她的咽喉。阿爾忒彌斯是少數武力值頗高的女神——遠程。月之少女的近身戰水準稀鬆平常，被洛伊抓了個正著。要害被制住，阿爾忒彌斯下意識的掙扎。在山林間徜徉的狩獵女神力氣很大。她全力掙扎，洛伊一時竟是抓她不住。翻轉手腕，躲開阿爾忒彌斯的抓握，洛伊擋住緊接而至的肘擊，提膝，堅硬的膝蓋撞在阿爾忒彌斯腿彎處。趁著阿爾忒彌斯腿軟的一瞬間，洛伊猛地一拉一甩，給了她一個過肩摔。
方才的反擊都是本能的動作，阿爾忒彌斯還沒回過神，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洛伊半跪在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比洛伊慢了幾步，阿刻忒走進神殿，瞧見了滿室狼藉，以及明顯打了一架的女神。小女神有點兒懵——就這麼一會兒，發生了什麼？
「好！再來！」阿爾忒彌斯粗聲粗氣的說。她踉蹌著站起來，擺了個不倫不類的搏鬥起手式。
洛伊勾起唇角，道：「成全你！」
於是，阿爾忒彌斯被摔了又摔。直到被精心保護的地面有了裂紋，直到高雅的月之少女變成了破碎的娃娃，戰鬥終於結束了。
挨揍的阿爾忒彌斯固然狼狽，揍人的洛伊也不輕鬆。她的頭髮被扯爛，裙子險些成了布條，身上還有好幾道抓痕。
目睹了兩位女神從戰士到潑婦轉變的全過程，阿刻忒蜷縮著角落裡，生怕這兩位一個想不開，把她滅口。
被蹂/躪成了「破碎的娃娃」的月之少女終於發洩了心底的怒火，或者說，無力繼續發洩怒火。她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端著可笑的優雅，慢聲細語的說：「失禮了，我需要整理一下，請問鏡子在哪裡？」
洛伊攤手，指了指角落裡亮晶晶的碎片。她就那麼一面鏡子，在方才的互毆中，摔碎了。
阿爾忒彌斯微微蹙眉，抿緊嘴唇，說：「那麼，能借我一身衣服嗎？」
這個沒問題。衣櫃在角落裡，沒被波及。阿刻忒匆忙來到玫瑰島，唯一的一身還染了血。她現在還穿著洛伊的衣服。
不，這個，很有問題。阿刻忒能穿洛伊的衣服，阿爾忒彌斯，穿不了洛伊的衣服。
第45章
神的衣服是怎樣的？一大塊布料，用帶子綁好，就能穿出來見人了。穿著方便，脫著更便捷。
洛伊不喜歡這種風格的衣服。自戀之後，她愈發我行我素。奧林匹斯的傳統服飾，都被她展開當桌布了。如今，她衣櫃裡的衣服，大多走奇幻風，少部分後現代——拿到後世，也是奇裝異服。
每個胖子大約多有這樣的尷尬——別人身上修長的衣裙，到了自己身上，就成了短粗款。阿刻忒不胖，她只是豐腴。在洛伊的纖細對比下，她就是個短粗胖。她比洛伊矮一大截，洛伊的衣服，她不只能塞進去，還能塞得很性/感。
阿爾忒彌斯被稱為「月之少女」，她的身材，一點兒都不少女。當年奧拉(1)曾就阿爾忒彌斯的身材，質疑她的貞潔。不提那位威風之神的下場，她的質疑，有的放矢。阿爾忒彌斯身高與洛伊相仿，沒辦法像阿刻忒那樣，把長短抻到肥瘦。洛伊的衣服，她塞不進去。
最終的解決辦法是，兩位蹭了一身土的女神去溫泉裡泡在，順便談談天氣、人生和理想。阿刻忒拿床單緊急處理一下，讓優雅的月之女神不至於光著出去。
阿爾忒彌斯挑剔的打量那條一點兒花紋都沒有床單，免為其難的點了點頭。阿
刻忒一點異議都沒有。她和阿爾忒彌斯大約算是有仇的吧。那一日，追殺她的神，是真的想讓她死。如果當初只有阿爾忒彌斯，哪怕不是對手，阿刻忒也要想辦法報復。只是，連摯愛的丈夫都背叛了她啊，親生的女兒也選擇冷眼旁觀！沒拉到仇恨，沒追加攻擊的阿爾忒彌斯，就算了吧。
卡俄斯的子孫，從來不懼怕裸/露身體。身為處/女神的阿爾忒彌斯也不例外。如果有哪個不長眼的走錯了地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滅口好了。玫瑰島能活動的有智慧的生物都是母的，都在神殿裡。你有的我都有，區別不過型號，沒什麼需要避諱的。阿爾忒彌斯索性將身上破爛的布料一掀，就這麼出了神殿，向著溫泉的方向走去。
早已習慣眾神的瘋癲的洛伊無奈的搖搖頭。從未見過這樣的月女神的阿刻忒瞪大了眼。
洛伊長了一身腱子肉，不符合奧林匹斯的主流審美，阿芙洛狄忒為此抱怨了很多次。不過，審美這種東西，從來因人而異，主流不能涵蓋所有。
阿爾忒彌斯的下巴壓在洛伊的肩膀上，飽滿的胸部貼著她的手臂，柔軟的手指在洛伊的小臂上摩挲，感歎道：「真好呢，比不那些自命不凡的男神差！」
洛伊涼涼的瞥了她一眼，說：「可以摸，不許切。」哼，她可不會忘記阿爾忒彌斯的愛好。
阿爾忒彌斯慵懶的往後一仰，靠在光滑的石頭上，說：「早就不玩了……」
「所以，你怎麼了？」洛伊問道。
「阿波羅說我是最尊貴的女神。」阿爾忒彌斯嘲諷的說。
「哦？」洛伊挑起一邊眉毛。
最高貴的女神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神王的妻子，神後。其餘的，無論是神王的生母，還是創/世神，都得不到這個稱號。奧林匹斯換了神王。這個神王沒有神王神格。現在不是宙斯的時代，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王冠在哪裡。但是，那又怎麼樣？真正的神王在冥府沉睡，目測是再也醒不過來了。當年誰不知道宙斯那個神王是假的？他的妻子墨提斯不是照樣執掌諸神權柄？好吧，墨提斯那等強人，尋常人不能比。赫拉呢？整個奧林匹斯，誰不知道她的囂張？高貴的主神，誰能吃過她的虧？阿波羅成了名義上的神王，神後之位空懸，女神們一個個偷偷打起了算盤。
直說「大王你該選個壓寨夫人」了？雖然事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可這話太糙了，不符合神族高大上的逼格。隱晦一點兒，修飾一下，比如，選出「最高貴的女神」什麼的。
光明的太陽神繼承了宙斯的風流本性，情人遍天下，私生子數不清。可他就是個渣，睡完了就扔。回過頭，他自己大概都不記得和人家上過床。要說他真的把哪個女神放在心上，大約只有他的雙生妹妹，阿爾忒彌斯。若非月之少女是處/女神，神後之位非她莫屬。
可惜，阿爾忒彌斯偏偏就是處/女神。
阿波羅本應該娶個位高權重的女神，鞏固權位。可是，太陽神他，不願意。
神族大多任性。若把眾神的任性等級排個名次，阿波羅絕對名列前茅。當年宙斯的賬他都不買，何況一群地位不如他的神？被催得狠了，阿波羅脫口而出：「在我心中，只有月女神才是『最尊貴的女神』。」
感動嗎？屁！作為「上進」的一員，得知自己渴望的位置已被內定，心情好得起來才怪！大家都一把年紀，早知道這種事無處不在，安慰自己兩句也就過去了。可是，如果被內定的那位，是個站著茅坑不拉屎的呢？
女神們嫉妒了，憤怒了。被嫉妒與憤怒充填的大腦，還有存放寬容與友善的位置嗎？話嘛，自然是怎麼難聽怎麼說。
阿爾忒彌斯並非長於言辭的女神。比起打嘴仗，她更喜歡直接動手。只是，有信心爭奪神後之位，又敢惡語中傷阿爾忒彌斯的女神，一個個位高權重，遠非當初的微風之神可比。就算真的要撕逼，阿爾忒彌斯大約也撕不動突然團結起來的女神們。好哥哥阿波羅呢？他再寵妹妹，也不好插手女神間的口水仗啊。
大傢伙都一把年紀了，什麼陣仗沒經過？別說指桑駡槐，就是被指著鼻子罵，次數也不少。一開始，阿爾忒彌斯以不變應萬變。
人身攻擊這玩意，以罵人為主，怎麼解氣怎麼來，寫不寫實的，氣急了，誰在意那個？於是，什麼「月之少女並非純潔的女神」「阿爾忒彌斯只是太陽神的附庸」，這等說辭在奧林匹斯流傳。當初她對微風之神的處罰，也成了被戳中心事後的惱羞成怒。
不知道阿爾忒彌斯最在意自己的貞潔嗎？不知道月女神最恨被說是別人的附庸嗎？阿爾忒彌斯出離的憤怒了。
憤怒的月女神掀了屋頂，將始作俑者阿波羅的老巢拍成渣，順手打砸了生命女神的神殿。
「所以，你想我說什麼呢？」聽完了阿爾忒彌斯的控訴，洛伊冷漠的說，「聲討女神們的不知好歹，阿波羅的自以為是？你說想當個真正的女神，不做男神的附庸。可是，過了這麼久，我只看見了一個仗著兄長寵愛，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兒。」
阿爾忒彌斯猛地瞪向洛伊，美麗的眼眸噴湧這怒火。
「難道不是嗎？」洛伊不溫不火的說，「你想當個真正的女神，身邊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姑且這麼稱呼他們吧。你們遠離人群，對著男神擺出高冷的姿態，好像你們真的高潔不可侵犯。你們只是逃避而已。」
「我沒逃避！」阿爾忒彌斯憤怒的低吼。
「卡利斯托(2)被宙斯誘/奸，山林裡發生的事，你怎麼會不知道？你裝作毫不知情，將她驅逐，以顯示你維護貞潔的決心。」洛伊諷刺的說，「沖上奧林匹斯，找宙斯理論，打掉他的門牙，這才是抗爭！你們避走山林，躲避男神主政的世界。你們在自己的地盤稱王，等待世道變得符合你們的期待。逃避與等待，別否認了，那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
「我該怎麼做？像阿刻忒那樣？」阿爾忒彌斯厲聲質問。毫無疑問，在終身心目中，阿刻忒就是終極蠢貨，卑劣的代名詞，不可饒恕的瀆神者——總之，一切罪名都可以堆到她的身上。
「至少她為了理想努力。從這點上看，你遠不及她。」洛伊涼涼的說。
洛伊的話令阿爾忒彌斯感到了極大的侮辱。她猛地站起來，水珠飛濺。或許是近日的遭遇令阿爾忒彌斯習慣壓抑怒火，或許是知道自己打不過，又或許僅僅因為眼下的情況不適合打架，阿爾忒彌斯深吸兩口氣，飽滿的胸脯隨著她的呼吸起伏。片刻之後，她坐回水中，低聲道：「你不知道那有多難，我們沒有機會，我們的等待……」
「你們等待機會，然而將她扼殺？」洛伊冷冷的說，「擁有神王神格的阿刻忒曾是你們的機會。你們在她努力改變的時候冷眼旁觀，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哦，不能這麼說，你還幫了她一點兒小忙。你是怎麼想的呢？作為前神王的嫡系，向不近人情的上位者賣個好？你並不在意阿刻忒提出了怎樣的政策，因為受益者不是你在意的純潔的女性。你不在意那會帶來什麼，因為一切都和你這個處/女神無關。你們為什麼追殺她，在她交出神王神格之後仍緊追不捨？因為她曾是人類？因為她倒行逆施？還是因為，她身為女性，卻掌握神族最高的權柄？她與你們所信奉的一切格格不入？」洛伊身子前傾，挑起阿爾忒彌斯的下巴，「你也參與了，為什麼呢？阿爾，你總不會告訴我，你想成為神王吧？」
阿爾忒彌斯拍開洛伊的手，說：「那麼你呢？你不也是見死不救？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悠于 2016-8-17 16:24
第46章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弄錯了，阿爾。我理解你的理想，不等於那就是我的理想。」洛伊勾起唇角，「讓女神不再成為男神的附庸，從來只是你的事。在我看來，若想得救，唯有自救，故，我從不救人。」
阿爾忒彌斯聞言，面色一變，看著洛伊的眼神，好似受了欺騙。她深吸一口氣，問道：「阿刻忒呢？你收留了她。你庇護了她。」因為生命女神，阿爾忒彌斯才沒動已經結下仇怨的阿刻忒。相信很多神會做出與她相同的選擇。
「她命夠硬，跑到我的地方。我收留她，是因為她有用。」洛伊說，「那都是她自己掙來的。」
阿爾忒彌斯冷哼一聲，說：「說了這麼多，其實你和那些只看見骯髒利益的神，又有什麼不同？」
「我們誰不是如此呢？」洛伊反問道。
任憑是怎樣厚臉皮的客人，被主人冷嘲熱諷到啞口無言，便再也留不下了。阿爾忒彌斯走了。離開之前，她神色複雜的盯著阿刻忒看了許久，終於失望的歎了口氣。擁有神王神格的阿刻忒或許曾是她的希望，失去神王神格的餐飲女神，什麼都不是。
阿刻忒被盯得發毛。她真擔心月女神會順手給她一箭。好不容易，等一輪彎月奔向天空，阿刻忒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月女神她……似乎不高興？」
「那不是很好？」洛伊涼涼的說，「她砸了我的神殿，我難道還要留著她過年？」是的，洛伊今次如此刻薄，只因為阿爾忒彌斯砸了她的神殿。這些大手大腳的神明，哪知道一個舒心的小窩是多麼的難得！
想想後世總說要降價，依舊買不起的房子，阿刻忒忽然覺得生命女神好有道理，自己竟無言以對。
「最尊貴的女神」的榮耀，到底落在了阿爾忒彌斯頭上。神後還沒選出來。有這麼一個小姑子，未來的神後夠糟心的。老婆和妹妹相處得如何，就看阿波羅的本事了。
後面的日子一直很平靜。諸神日夜享樂，奧林匹斯的宴飲不曾停過。洛伊偶爾應阿芙洛狄忒的邀請參加一兩回。每一次洛伊離開，阿刻忒都心驚膽戰，害怕突然有人沖到島上，將她擊殺。
有那麼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吧，洛伊開始嗜睡。她整日昏昏沉沉的，一天裡大部分時間在睡覺，眼睛好似睜不開，甚至說說話都會精神恍惚，一副隨時會睡過去的模樣。如果是凡人，遇到這種情況，馬上就得去醫院。神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昏昏欲睡幾個月了，就是一睡不醒上百年，也是正常現象。滿月女神塞勒涅從宙斯時代早起一直睡到現在，還在夢裡生了五十個女兒呢。
生命女神昏昏欲睡？那就讓她睡唄。
阿刻特不敢讓洛伊這麼睡下去。她怕有人趁著洛伊睡著的時候，沖上玫瑰島，將她捉走。雖說洛伊醒了，可以為自己復仇——阿刻特相當懷疑這一點——可自己受的苦不會消失，如果被幹掉了，那自己就是徹底的死了，不會復活。
「啪嗒」，簡陋的炭筆落在地上，白皙纖細的手臂垂落，作畫的女神依著牆壁，目光迷離，眼皮耷拉著，似乎隨時都能睡去。
端著水果的阿刻特咬了咬唇，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將畫架子挪開，自己站在洛伊的身前，捉住女神瘦削的肩膀，深吸一口氣，狠狠的搖晃。
再困倦，被這麼折騰，都睡不了了。遭遇襲擊，洛伊下意識的出手了。阿刻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發現自己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洛伊懨懨的看了阿刻特一眼，打了個呵欠，腦袋往後一仰，又要睡去了。
「別睡！」阿刻特尖叫一聲，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著急忙慌的跑到洛伊身邊，一個沒站穩，再次五體投地。
因為那完虐所有女高音的尖叫，洛伊完全清醒了。她皺起眉頭，說：「有事？」這小女神當神後的時候，還有那麼幾分高貴優雅，怎麼越來越……蠢笨了。
第一次摔，阿刻特屁股著地，恰好撞到尾骨。第二次摔，阿刻特臉著地，鼻尖通紅，酸溜溜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聽了洛伊的問話，她抬起頭，眼淚汪汪的，頗有搞笑意味。
「怎麼了？」洛伊忍俊不禁，彎腰揉了揉阿刻特蓬鬆的頭髮，動作神態好似逗弄調皮的寵物。
阿刻特沒注意到她們情狀的異常。她爬起來，努力擺出嚴肅的姿態，說：「洛伊，你……你不覺得你最近睡得太多了嗎？」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洛伊漫不經心的說。是啊，神嘛，什麼吃掉一個國家的糧食，jj上裝了永動機，怎麼樣都是正常的。她一個沒有繁重工作的女神，貪睡一點又怎麼了？洛伊瞧著阿刻特忐忑的目光，說：「放心，在我的領域，沒經過我的同意，沒有人能動你。」玫瑰島是生命女神的領域。神明的領域，只要有「拒絕」的命令，即使沒有主人的操控，也能夠將入侵者排斥在外、鎮壓封印，乃至絞殺。所以，古老的神明不會隨意踏足另一位神明的領域，也不願接受一位強大的存在闖入自己的地盤。並非所有的神都有專屬於自己的領域。血脈稀薄，神力衰弱，神職重疊，年幼的神明無法理解強大神明對自身領域的掌控。他們看著強大的神明叉遍全世界，卻不喜歡竄門，有樣學樣，終於使「暴露」成為某種風俗。神明？宙斯夜闖農神殿，於是有了珀耳塞福涅？那是情趣，懂嗎！
阿刻特雖然曾經身居高位，還掌握過神王神格這樣的大殺器，在神明中卻是實實在在的後輩，不懂得領域這種深奧的東西。洛伊的保證不能讓她徹底安心。除了對自身安危的擔憂，阿刻特也關心著洛伊的情況。她小心翼翼的說：「你現在這樣不正常啊。」她瞄了洛伊一眼，確定對方沒有發火的跡象，壯著膽子繼續，「我知道，我們是神，不能用凡人的標準衡量。可是，想睡覺時一回事，叫不醒是另一回事。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伊眉頭微蹙。她本沒注意到這些。聽阿刻特提起，眼下的情狀，似乎確實有問題。「我知道了。」洛伊合上眼眸，檢視自身。
阿刻特眼湊著洛伊閉上眼睛，半天沒動靜，心裡頭不由得犯嘀咕：她不會又睡了吧。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小會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手輕腳的在洛伊面前揮了兩下。後者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洛伊？……生命女神？」阿刻特輕輕喚了兩聲，依舊沒得到回應。她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又睡著了……果然是有問題吧……」她狠了狠心，伸出手，打算再來一次「窮搖」。
疑似睡著的女神猛地睜眼，銳利的目光將阿刻特刺得脊背發涼。小女神的手指動了兩下，飛快的縮了回去。她尷尬的笑了笑，說：「我……我就是想……」她一句話沒說完，洛伊已經站起身。阿刻特迅速的蹲下，抱頭，尖叫道：「不要打臉。」
洛伊用看白癡的目光掃過阿刻特，繞過她，向外走去。
阿刻特愣了愣，茫然的站起身，猶豫了一瞬，追了上去。
金蘋果樹下，阿刻特見到了默然佇立的生命女神。金色的光輝灑在她的身上，好似一個不真實的夢。阿刻特停頓了一瞬，慢吞吞的挪過去，輕聲說：「洛伊，你……」
「我們都錯了。這是我們犯下的罪……」洛伊歎息道。
「洛伊？」阿刻特不解地說。
「回去吧。」洛伊說，「這裡沒你的事。」
「可是……」阿刻特遲疑著，停頓了一會兒，說，「好，我先回去了……」她三步一回頭，磨蹭著離開。生命女神的身形化作剪影，柔美中蘊含著鋒利。風中傳來女神的低語，似乎是個名字……克洛諾斯？
再後來，生命女神恢復原狀，神采奕奕的度過每一天。她設計稀奇古怪的衣服，發狠心瘦身，研究怎麼打扮自己，就像每一個在喜愛的事情上花費全部心神的神明一樣。
阿刻特走遍玫瑰島，再沒找到那顆金蘋果樹。提豐也不見了。她再不用和那個怪物的銅皮鐵骨較勁。這是好事。阿刻特卻覺得不安。這份不安令她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可是，無論她怎麼追問，洛伊都不肯說。問得煩了，洛伊就涼涼的看她一眼。那冷颼颼的眼神，把阿刻特所有的語言堵在喉間。
幻塔索斯親昵的坐在生命女神身邊，笑得好似純潔的孩子。素來冷漠的生命女神笑容清淺，眼眸中含著無可奈何的寵溺。看見這一幕，阿刻特只覺得自己還沒睡醒。
哦，是的，我就是在做夢。我還在睡覺，我得回去，重新起床——思緒混亂的阿刻特轉身，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
「請等一下……」幻塔索斯出言挽留，女裝的青年猶豫了一下，說，「我是來找你的，餐飲女神。」
第47章
聽到幻塔索斯的話，有那麼一瞬間，阿刻特受寵若驚。眾所周知，冥神脾氣古怪，不好相處。在冥府多年，阿刻特憑藉好耐性、厚臉皮依舊冥府之主的支持，將大多數冥神攻略了。不能指望他們聽從調遣，表面上總還過得去的。阿刻特不是萬人迷，總有幾個冥神，無論阿刻特怎麼討好，都不*她。夢神幻塔索斯就是其中之一。
幻塔索斯其人，說是三千夢神之一，卻好似高出其他夢神一等。其餘的夢神，對此等情狀，竟是默認，沒有半點不服。夢神唯睡神修普諾斯之命是從，幻塔索斯卻總有那麼幾分「不服管教」。向來把夢神當下屬用的修普諾斯，對幻塔索斯十分縱容。赫拉賜給修普諾斯的妻子，海仙女帕西提亞，曾想管教幻塔索斯，以確立其正妻的威嚴，反而被收拾得不要不要的。對這海仙女還算寵愛的修普諾斯一句話都沒提，好似完全沒有這回事。當年阿刻特曾腦補了一出關於「白月光、朱砂痣」的狗血劇情，幻塔索斯就是那個早早悲劇的「原配」的孩子。
在自己「家」裡，幻塔索斯向來橫著走。在外面呢，他整日在夢境中徜徉，一副忙碌異常的模樣。阿刻特曾把幻塔索斯錯認成工作狂，試著和他搭訕。在現實世界碰不到沒關係，約在夢裡嘛。被惹煩了的幻塔索斯舉止優雅，言辭犀利，將阿刻特從頭噴到腳，不帶一個髒字兒。冷嘲熱諷嘛，也沒什麼。阿刻特攻略冥神的時候，什麼氣沒受過，被恐嚇威脅、指著鼻子罵都不知多少次了，還怕這個？可是，別人諷刺完，覺得她態度不錯，下一次好歹會給個好臉色，時間長了，就有了交情，成了朋友。這幻塔索斯，下次見面，直接裝不認識。直到阿刻特從冥後升級為神後，離開冥府，幻塔索斯還是「不認識」她的。
這麼一位元從來「不認識」自己的神明來找自己，阿刻特怎麼可能不驚訝呢？
很快，阿刻特冷靜下來。幻塔索斯態度如何，很重要嗎？她努力照料的，對她刀劍相向。她苦心討好的，袖手旁觀。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和冥府無關了。
「有事嗎，幻塔索斯？」阿刻特露出得體的笑容，問道。
「送信。」幻塔索斯說。
阿刻特呼吸一滯。冥府的故人，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瑪卡裡亞，她那在她走向背叛的陷阱之時，欲言又止的女兒。「或許她並不知道吧。」阿刻特不止一次這麼對自己說。然而，事發後瑪卡裡亞的沉默，讓她無法欺騙自己。在那一場變故中，安息女神至少是知情者。
幻塔索斯已經走到阿刻特身前。女神的笑容愈發勉強。女裝的青年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攤開的手掌上，一朵水仙花含苞待放。神明的信件無需紙張，他們的信物，足以將心底的聲音傳達。水仙的主人從來只有那一位……
阿刻特的臉頰頓時失去了色彩。她的呼吸變得深重。好半晌，阿刻特冷聲道：「這是什麼意思？」冷漠的聲音，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水仙之主，冥府之王，是阿刻特心中永遠的痛。
幻塔索斯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說：「我只是個信使而已。」
阿刻特死死地盯著那朵水仙，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她別過頭，啞著嗓子，說：「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你需不需要關我什麼事？」幻塔索斯嘟起嘴唇，「有人付了郵資，我把東西送來，你收下，我們就兩清了。」
「你把它拿回去好了，我不要它！我不要！」阿刻特崩潰的低吼。
「你可以自己扔了它。」幻塔索斯說，「我答應把東西送到你的手裡，就一定要辦到。」
阿刻特惡狠狠的瞪著幻塔索斯，突然出手，將他的手拍開。那朵水仙落在地上。阿刻特猶不解恨，沖過去，將它踩爛。做完了這一切，她再次看向幻塔索斯，目光倔強。
「你這算是收下了？」幻塔索斯轉身走向洛伊。他坐在方才的位置上，扭頭瞧了阿刻特一眼：「難得你以為我是說客？」
阿刻特不由自主的咬住嘴唇，難堪的別過頭。
「所以，哈迪斯醒了？」旁觀了這一切的洛伊漫不經心的說。
「沒，他睡得挺香，做著美夢。」幻塔索斯瞥了阿刻特一眼，「在他的夢中，沒有奧林匹斯，沒有神王的寶座，沒有安息女神……就好像他……他們還在冥府一樣。」
阿刻特想要離開，幻塔索斯的話語令她止住腳步。她心底有那麼一絲熨帖，更多的卻是諷刺，對哈迪斯，更是對她自己。
幻塔索斯大約真的只是個信使吧。他只顧著和洛伊說話，將阿刻特徹底無視。
如果是以前，阿刻特定然會對幻塔索斯的行為感到不滿，繼而跳出來怒刷存在感。現在，她只覺得輕鬆。
幻塔索斯在生命神殿住了下來，與生命女神形容親密。
阿刻特偷偷問洛伊，這位不好相處的夢神是否是她的情人。當時，洛伊的神色古怪得難以形容。沉默了一會兒，洛伊拍了拍阿刻特的肩膀，讓她去海獸出沒的領域撈珍珠。
與兇猛的海獸相愛相殺了一場之後，阿刻特再不敢打聽洛伊和幻塔索斯的關係。異裝癖的夢神時不時來生命神殿小住，阿刻特終於習以為常。有時候，幻塔索斯會帶來「信件」。它們來自阿刻特的冥神朋友。阿刻特糾結了幾日，決定順其自然。阿刻特不知該失落還是慶倖，所有的信件，沒有水仙的標記，也沒有安息女神的氣息。
時間就這麼嗖嗖嗖的飛逝，人類的蹤跡遍佈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失去了對自然的敬意，神明成了虛妄的傳說。
曾有迷途的船在玫瑰島靠岸。高懸的旗幟，繪著骷髏的圖案。皮膚黝黑的海盜尋找淡水，與摘椰子的阿刻特不期而遇。
這並不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在這個時代，船上的女人被視為不祥。沒有人會帶著女人遠航。一群饑渴的亡命之徒，突然看見一個美麗的女人，可以想像他們是何等的不堪。
阿刻特曾是人類。登臨神位，並沒有讓她丟掉那顆屬於人類的心。她一直對曾經的同胞懷有善意的期待。神話時代，她不是忙著處理奧林匹斯的人際關係，就是談戀愛。等她終於閑下來了，又成了見不得光的存在。阿刻特一直沒機會與人類近距離接觸。
這一次的遭遇令阿刻特失望。
如果是尋常女孩子，遇到這麼一群亡命之徒，就只能老老實實的當戰利品了。阿刻特畢竟是以為女神。即使不擅長戰鬥，她的力量也遠非凡人可比。
一個椰子砸過去，領頭的那個倒在地上，沒了動靜，也不知是死是活。
發現美人兒很辣，海盜們抽出刀劍，緩緩的圍了上來。
阿刻特掂了掂手裡的椰子，把眼前這幾個傢伙當做保齡球的球瓶。她正要出手，海盜們忽然無聲無息的倒下。生命的氣息被剝奪。他們死了。
阿刻特猛地回頭，看見了神色冷然的生命女神。
「洛伊？」阿刻茫然的看向海盜的屍/體，驚呼，「你殺了他們？」
「擅闖神的聖地，他們該死。」洛伊冷漠的說。
「……他們不是故意的。」阿刻特說。
「怎麼，你想為海盜求情嗎？」洛伊涼涼的勾起唇角，說。
「我……對不起，我只是……」阿刻特垂下了頭，說，「如果他們不是海盜，你……還會殺了他們嗎？」
「會的。」洛伊說。
「為什麼？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船員，你也要殺死他們嗎？」阿刻特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這樣殘忍的人！這是錯誤的！即使是那些高傲得不近人情的神，也不會這麼、這麼的……冷酷。」不提「老鄉」這一茬，在阿刻特眼中，生命女神戰力彪悍，本身卻是一位無害的神。如此冷酷的生命女神，阿刻特接受不能。
「因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啊。」洛伊輕柔的說。
「難道你還害怕凡人嗎？」阿刻特驚訝的說。
洛伊輕輕一笑，說：「是啊，我害怕。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那艘船上的所有人都無聲無息的死去。生命女神將玫瑰島隱入亞空間。不要說人類，就連神都找不到它。
眨眼又過去幾百年，資訊時代終於來臨。阿刻特看著網路，十分眼饞。可是，玫瑰島位於異度空間，電力、網路都無法抵達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不止一次，阿刻特求情生命女神，將玫瑰島搬回正常的空間。洛伊從來不肯回應她的請求。
那麼多年，清清冷冷的也過去了。網路一流行，阿刻特心裡頭就長草了。多年的安穩日子令阿刻特放鬆了警惕，她偷偷溜出玫瑰島，出去轉了一圈。也不知是她足夠小心，還是當年追殺她的神明終於放棄，阿刻特無驚無險的回到玫瑰島。
一次成功的放風未能安撫阿刻特蠢蠢欲動的內心。她的心，更不安穩了。
第48章
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成了魂穿之神的幻塔索斯開啟穿越業務，四位女神成了首批顧客。
no.1abo世界
阿刻特：到地方了？感覺身上怪怪的。幻塔索斯，你不是說，我們的神力與新世界的法則結合，塑造適合我們的軀體嗎？怎麼覺得這麼彆扭。
阿芙洛狄忒（扯著衣領往裡面看）：似乎發生了有趣的事情呢~
洛伊（蹙眉，搖搖頭）：不覺得。
幻塔索斯（模擬機械音）：您好，親愛的顧客們，這裡是客服小幻幻，很高興為您服務。塑造的軀體會根據所在世界的法則調整。您的軀體絕對是最適合您的。
阿芙洛狄忒：那麼，介紹一下這裡的規矩吧，總覺得很有意思呢~
洛伊（斜眼看阿芙）：你知道了什麼……
阿刻特（突然漲紅了臉）：似乎不太對……
幻塔索斯：這裡是abo的世界，共有六種性別……（省略abo世界觀介紹）
阿刻特（一拍手）：我明白了！alpha男就是純爺們，alpha女是女漢子，beta男女都是普通人a女是小女人。……阿芙，不要魅惑我啊，我對女性不感興趣的！
阿芙洛狄忒（風情萬種的撩頭髮）：魅惑你？有小洛伊在，你算哪根蔥？而且，我現在不是純粹的女人喲~
幻塔索斯：……是的，阿芙洛狄忒殿下是女性alpha。父神是女性beta，最穩定的性別（自豪的語氣）。阿刻特殿下……您是女性omega。另外（難以啟齒的），您的發/情期到了……
阿刻特（瞪眼）：我的……什麼？？！！！
…………
………
原空間——
阿莉莎（捶地大笑）：不去真是太對了！這段我一定要記下來！！！
悠于 2016-8-17 16:25
第49章
終於到了以瘦為美的年代。奧林匹斯的神大多極為淡定的接受了這一設定。極個別的，比如從來走在潮流前沿的阿芙洛狄忒，第一時間就完成了「神力塑身」，成為新時代的美人兒。
纖細了的阿芙洛狄忒依舊是不贊成洛伊的選擇的。她一邊展示腰肢，一邊說：「忍耐了那麼久，就為了這一刻的美麗，太不划算了。」剛換了造型，她就來洛伊這裡得瑟，說出的話還是如此的不中聽。
洛伊不置可否，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
阿芙洛狄忒太習慣洛伊的冷漠了。她環視一周，漫不經心的說：「我送你的那個小寵物呢？」愛與美的女神對毛茸茸的東西無甚好感，「小寵物」什麼的，指的是阿刻特。
「跑出去玩了。」洛伊淡淡的說。
「哦？原來你喜歡放養啊。瞧你對提豐的模樣，我還以為……」阿芙洛狄忒笑得意味深長，未盡之言顯然不是好話。
洛伊涼涼的瞥了阿芙洛狄忒一眼，依舊沉默。奧林匹斯的玫瑰太汙，和她計較這些，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阿芙洛狄忒嫵媚一笑，正要再調/戲幾句，忽然發現洛伊皺起眉頭。她這個妹妹啊，不是小氣的女神呢。阿芙洛狄特一屁股坐在洛伊身邊，用飽滿的胸脯拱她，伸手撫上她的眉心，怯怯的說：「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洛伊無奈的抓住阿芙洛狄特的手，壓下，說：「塞勒涅隕落了。」身為生命女神，理論上，每個生命的消逝，洛伊都能知曉。她要是真的這麼幹，也就不必做別的了。洛伊從沒在這方面浪費力氣。神畢竟不是尋常生靈。神明隕落，她總能第一時間得知。
阿芙洛狄忒一驚，顧不上玩笑，道：「滿月女神塞勒涅？她不是和她的情人在夢境中長相廝守嗎？誰會對她下手？」即使有神不怕弑神的反噬，也不該對神位頗高，又早已遠離了諸多紛爭的塞勒涅下手。
「是人類。」洛伊說。
「這不可能！」阿芙洛狄忒毫不猶豫的說。人類不可能真正傷害神。這是神身為造物主的矜持與驕傲。即使在神話時代，時不時有神明被凡人的英雄揍得不要不要的，也不曾改變這銘刻於神明靈魂深處的認知。塞勒涅是一位血統高貴的女神，怎麼可能人類殺死？
生命女神目光空茫，她的雙眼穿過生與死的帷幕，尋找消逝的生靈最後的痕跡。「人類發現了塞勒涅與恩底彌翁的安眠之所。沉溺于夢境的女神不能反抗。山洪、地震、猛獸……自然的力量維護著女神的安眠。人類闖過了重重阻隔。他們以為那是一處遠古的遺跡。塞勒涅與恩底彌翁的身軀已經成為化石。人類將他們帶走研究。他們發現了塞勒涅的異常……」洛伊猛地回過神，神色複雜難辨。
「弑神的詛咒呢？那些凡人不曾因此畏縮嗎？」阿芙洛狄忒難以置信的說。
「人類用同伴的生命抵消了懲罰。種種難以解釋的死亡讓人類為此附會了靈異的傳說。失去了敬畏之心的人們，趨之若鶩。」洛伊說，「當人類付出足夠的代價，法則默許他們弑神。」
「那些凡人憑什麼弑神？凡人的武器，怎麼能殺死神明？難道有哪位神明站在了他們身後？」阿芙洛狄忒追問道。
洛伊微微搖頭，歎息道：「秩序的崩壞，是破亡的徵兆……」
阿芙洛狄忒瞪大雙眼，嘴唇顫抖，頹然的癱軟了腰肢。
洛伊倏然起身，裙擺掃過阿芙洛狄特的臉頰。後者一驚，身子下意識後仰，道：「怎麼了？」
「將塞勒涅帶回來。」洛伊答道。
阿芙洛狄特不解的皺眉，說：「為什麼？神的軀體有它的去處，理它做什麼？」神明死亡，回歸天地。除了阿刻忒折騰宙斯的遺體，結果放出了墨提斯，神族就沒有葬禮的先例。
「不能讓塞勒涅留在人類那邊。」洛伊神色凝重的說。
「雖然這麼說很難堪，可是，那其實是人類的戰利品，不是嗎？」阿芙洛狄特歎息，「而且，留在那裡，是塞勒涅的選擇呢。」
「那很危險。」洛伊說，「其實我們並不清楚，神的軀體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但是，人類知道。終有一日，他們會破解那個秘密。即使有些事終將不可避免的發生，我們也可以拖延它的腳步。」
「你的意思是，人類會給神帶來災難？」繾綣的目光驟然鋒利，阿芙洛狄特輕柔的吐出殘酷的話語，「如果沒有人類……」
「你無法說服奧林匹斯的那群傢伙。時至今日，還有哪位大神有滅絕人類的威能？畢竟，他們已經不是一次海嘯，一場瘟疫，或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能夠毀滅的蒙昧生靈了。」洛伊歎息，「災難令他們經歷暫時的虛弱，而後獲得更強大的生機。自詡為世界主宰的我們，能做的其實非常有限。」
「你也辦不到嗎，司掌生命、死亡、空間三大神職的強大女神？」阿芙洛狄忒說。
洛伊搖頭，說：「我的力量已經用在了別的地方。」
「我依舊不明白你一定要帶回塞勒涅的原因。」阿芙洛狄忒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不過，既然是你的注意，我就陪你走一趟好了。」
洛伊挑剔的打量阿芙洛狄忒，末了極為勉強的點了點頭，說：「好吧，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阿芙洛狄忒聞言，把眉頭一皺，不悅的說：「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人類現如今的科技，也就欺負欺負一睡不醒的女神。正常狀態的高位神明，他們無力抵抗。不，應該說，他們完全沒察覺心懷惡意降臨的女神。
塞勒涅和恩底彌翁的遺體在一個設備精良的大型研究所。阿芙洛狄忒迷惑了那裡的負責人，令他將一切相關資料銷毀。洛伊帶走塞勒涅和恩底彌翁被切割的七零八落的遺體之後，將研究所連同裡面的活物摧毀。空間力量碾壓之下，那裡的一切都成了比優質麵粉更細膩的粉塵。
洛伊用一個大塑膠桶裝塞勒涅和恩底彌翁不辨原型的屍/塊。「清理」研究所的時候，那個桶拎在阿芙洛狄忒手裡。
「真血腥。」阿芙洛狄忒嫌棄的說，也不知指的是桶裡的東西，還是洛伊的手段。
那一桶……被打了馬賽克的玩意被阿芙洛狄忒帶回了奧林匹斯。她要試試能不能說服奧林匹斯的神明。洛伊只是不想塞勒涅的遺體被人類研究，並不在意它最終的去向。
回到生命神殿，洛伊看見了阿刻特，以及鋪了一地的購物袋。
「你回來了！」阿刻特熱情的說，「沒想到你也會出去，早知道就拉上你一起去了！」
「你自己玩吧。」洛伊冷淡的說。
阿刻特不以為杵，說：「我給你帶了禮物哦！」她橫跨兩步，撿起一個購物袋，瞧了兩眼，說，「就是這個！叮叮叮！新時代聚攏內衣，舒適又貼心，哪怕是男人——只要不是皮包骨——也能擠出事業線。你雖然不大，但是有肌肉，穿上這個，前景可觀喲~」
洛伊雙手環胸，涼涼的瞅著阿刻特。
阿刻特不知道危險將近，沒心沒肺的繼續說：「還有這個，化妝術，」她彎腰，撿起一本書，「教女人化妝！鎖骨的線條，事業線，馬甲線，腹肌——啊，這個適合男人——都可以畫出來，絕對能以假亂真，不摸上去絕不會露餡。學會了這個，你再也不用虐待自己的胃了。」
洛伊一手托著下巴，繼續瞅著阿刻特。
「最後，還有這個！」阿刻特將前兩樣東西發現，向前挪了一步，撿起一個袋子，「情趣內衣！擁有「內在美」的女人才能吸引男人的目光。這裡還贈送小道具喲~」
「是誰讓你弄這些東西的？」洛伊問道。
「沒、沒誰啊。」阿刻特一愣，說，「我看你寂寞太久了，對身體不好。啊，如果這些你都不喜歡，我還知道一個網址，可以訂制按/摩棒，各種形狀都可以……」被生命女神森然的目光注視，阿刻特終於閉嘴。她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往後挪了半步。
「說實話。」洛伊壓低嗓音，陰測測的說。
「額……真的沒有誰……」阿刻特磕磕絆絆的說，「我就是聽到了一個猜測……幾個過去的朋友問我……她們說你，說你從來不找情人，只和阿芙洛狄忒走得近，那個……她們問我，你是不是喜歡女人……」
「然後？」洛伊說。
「我也不確定啊。你知道的，希臘神向來沒節操，這個這個、那個……耳濡目染的……」阿刻特吞了吞口水，「我只是不想你忍得太辛苦。」
「繼續。」洛伊說。
「我的意思是，」阿刻特眼珠子亂轉，扭頭想跑。只聽「碰」的一聲，撞了「牆」。空曠的神殿，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她卻撞了「牆」。阿刻特頂著通紅的腦門，瞄了瞄面無表情的生命女神，終於狠了狠心，深吸一口氣，說：「欲/求不滿容易變/態，我只是不想你對我下手。」
洛伊凝視強作鎮定的阿刻特，緩緩的勾起唇角……
第50章
生命女神欣喜于阿刻特對她的關心，賜予她洪荒泰迪之力作為獎賞。
阿刻特被春/夢折磨了許多時日。睡眠不足，抑或是意識到自己竟是個本性淫/蕩的女子，說不清哪個對她的打擊更大。
阿芙洛狄忒帶回了塞勒涅死於人類之手的消息。奧林匹斯為此震驚，卻不曾警惕凡間孱弱的生靈。
塞勒涅是誰？許佩里翁與提亞的女兒，因為「月」的神職坐上了主神的位置，卻被尚且年幼的阿爾忒彌斯輕而易舉的擠下神位。她在夢境中與一個凡人廝守。新生的神族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身為勝利者的後裔，提起當年的失敗者，奧林匹斯眾神總有著從骨子裡透出的輕蔑。而且，正如洛伊解釋的那樣，人類殺死塞勒涅，是完全「合理」的。除了她，還有誰那麼笨，全無防備的落入凡人之手呢？
瞧著依舊對人類不屑一顧的眾神，阿芙洛狄忒幽幽歎息，空茫的眼眸仿佛穿透神秘的夜幕，窺看註定破亡的命運。
曾是人類一員的阿刻特，比奧林匹斯的那群自大鬼，更能理解塞勒涅死亡的意義。說實話，她很矛盾。多年的女神生涯告訴她，這十分荒謬。人類的內心蠢蠢欲動——人定勝天，人類終將勝過不思進取的諸神。阿刻特安分了好些時日。雖然她終於還是忍受不住寂寞，要去人類的地盤玩耍，進出玫瑰島附近的海域時，她總是異常小心，覺不把危險帶著藏身之所。
洛伊還是那副無趣的模樣，每天該做什麼做什麼，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個隕落於凡人之手的是雅典娜。或許還有別的神明吧，名不見經傳的，消失了也沒人在意。戰爭與智慧女神是最早對人類展露善意的神明之一。她喜歡與傑出的人類打交道，參與人類歷史進程。她本就喜歡在人間生活，墨提斯從宙斯的軀體裡逃脫之後，她更是很少回到奧林匹斯。
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人類識破了雅典娜的身份。此時的人類早已失去了信仰。他們只當戰爭與智慧女神是與人類相似的高等生命體。他們襲擊了雅典娜。憤怒的女神選擇報復……最終，她永遠的留在了那裡。
十二主神之一隕落，眾神馬上有了感應。這一回，不是昏睡不醒的廢物女神。眾神瞭解雅典娜的力量。就算最初的襲擊是偷襲，後面的戰鬥可是堂堂正正的。孱弱得一碰就死的人類，竟然已經可以在正面戰鬥中，殺死神明！
從來只在主人腳邊兒打轉的吉娃娃，突然變成嗜人的藏獒，比一直在不遠處徘徊的孤狼更加恐怖。意料之外的突變，甚至會讓軟弱的人對周遭的一切產生懷疑。腦子裡從來只有「享樂」的眾神，難道還有什麼堅韌的意志嗎？
從未在眾神料想中的敵人令這群高高在上的存在慌了手腳。他們紛紛降下可怕的災難，意圖將人類滅絕。在神族漫長的歷史中，這不是第一次。眾神做起來毫無壓力。
來不及了。這一回，人類得到太長的時間，太多的機會。他們不再是神揮手之間便可毀滅的造物。而那些擁有滅世威能的神，也找不到了。
眾神降下的災難令人類文明陷入低谷。不明真相的神明安心了。從未真正瞭解人類的他們不知道，種種災難，不過是優勝劣汰的選擇，是資源的重新分配，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催化劑。低迷過後，人類文明將煥發出更加璀璨的光彩。
災難降臨之前，眾神通知了還在人間玩耍的神明、寧芙，海界、地府那邊也打過招呼。處在異空間的玫瑰島，他們是找不到的。奧林匹斯眾神，只有阿芙洛狄忒知道洛伊在哪裡。阿芙洛狄忒慵懶的伸張腰肢——她的妹妹幾百年不出一次門，即使趕上了，那些災難什麼的，最多給她帶來點兒小麻煩。不著急。她將此事放在一邊，一轉身，就徹底忘了。
生命女神都沒人通知，至今仍見不得光的阿刻特就更沒人想著了。倒楣的小女神毫無準備的與人類一起，經受了災難的洗禮。完全沒將這一系列災難與神聯繫在一起，阿刻特一直在人類終將，見證了這段歷史。
回到玫瑰島的時候，阿刻特的造型和難民沒差別。她終於吸引了洛伊的注意——自帶ps效果的女神，竟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果然，規則的崩壞，是破亡的徵兆。
阿刻特沒能理解洛伊目光的真意。與人類一起經歷了「世界末日」，她對外表疏忽到了一定境界。頂著邋遢的造型，阿刻特故作深沉的感歎道：「災難中的人類，很醜陋，也很美麗。」
洛伊聞言一笑，說：「我早就說過，人性從來值得捉摸又不可深究。」
「是啊，不過，『我早就說過』，總算看見你自戀的影子了。」阿刻特笑了，因為造型糟糕，顯得猥/瑣，「你怎麼辦到的？那可是創/世/神的力量，『貫穿神明漫長一生』的愛啊。」
「沒有什麼能夠永恆存在，即使是創/世/神。」洛伊說。
阿刻特沉默了一瞬，說：「洛伊，有沒有人說過，和你談話，很容易冷場？」
「阿芙從沒說過。」洛伊答道。
「只是阿芙？別人呢？」阿刻特說。
洛伊涼涼的瞥了她一眼。
阿刻特一噎，乾巴巴的說：「……好了，我知道了，你根本不跟他們說話。你這樣子，簡直比哈迪斯還悶。」說出那麼個名字，阿刻特不由得一愣。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提起那個名字的。那句脫口而出的話，竟是如此的自然。
「我想我和鎮墓獸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洛伊仿佛沒注意到阿刻特的呆愣，漫不經心的說。
「鎮墓獸？」阿刻特嘴角抽搐，「瞧，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裝出無所謂的模樣，無奈的看著洛伊。
洛伊將目光投向窗外。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為她披上金色的薄紗。
「說起來……」安靜了一會兒，阿刻特再度開口，「人間的災難，地震海嘯什麼的也就罷了，怎麼喪屍都跑出來了？科學家說是什麼遠古病毒……遠古時候，真的有那麼兇殘的東西？神會不會感染？」
「那是詛咒。」洛伊依舊凝視夕陽，說。
「詛咒？什麼詛咒？好兇殘！」阿刻特說。
「厄律西克同砍了農神的橡樹，傷害了護樹仙女。農神命令饑餓女神懲罰他。厄律西克同傾家蕩產，賣掉女兒，換取食物，依舊不能消除可怕的饑餓感。直到他用牙咬自己的肉充饑，痛苦死去，懲罰才結束。」洛伊說，「換湯不換藥的東西。」
「這麼一說，還真像，除了喪屍長得磕岑還傳染……」阿刻特心有餘悸的說。她記得饑餓女神。那是個瘦成皮包骨的姑娘，肚子總是「咕嚕嚕」的叫，盯著食物的眼泛著綠光，卻不肯吃東西。阿刻特一直以為她得了厭食症，或是有自虐傾向。沒想到，饑餓女神竟可以如此可怕。「等等！詛咒？」阿刻特回過神來，驚呼，「喪屍是神的詛咒？為什麼？人類又怎麼招惹那群傢伙了？」
「之前你應該有感覺到吧？雅典娜隕落了。她被人類殺死。」洛伊說，「這是一場戰爭，我們早已經輸了。」
「我知道，戰爭與智慧女神的神光湮滅，可是，這和神降下詛咒有什麼關係？」阿刻特瞪大眼睛，「難道那些自然災害，也是神幹的好事？！」
洛伊微微頷首。
「那麼你呢？」阿刻特皺起眉頭，說。
「徒勞無功的事，我不會做。」洛伊冷漠的說。
「徒勞無功？你沒出手，是因為那『徒勞無功』！」阿刻特難以置信的後退一步，「難道有用，你就會出手『懲罰』人類？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洛伊說。
「為什麼？還有『為什麼』！」阿刻特低吼道，「你憑什麼對人類如此冷漠，憑什麼無視他們的苦難，甚至不介意親手傷害他們？我知道，你比我更適合當一名女神。可是，難道你曾經不是一個人類嗎？」她瞪著洛伊，眼中含著水光。她知道，她和那些神是不同的。從人到神，只有「老鄉」生命女神才是同類。當年，她風光時，能夠忍受洛伊的冷漠。她落難時，生命女神庇護了她。阿刻特對這唯一的同類愈發親近。可是，現在，她的同類將這一切否認。這是背叛！如果說，哈迪斯是背叛了她的愛情，洛伊就是背叛了她的自我認知，她的信念。
「曾經的身份不能改變我們已然不同的事實。」洛伊說，「這是一場戰爭，重要的是『現在』，而非『曾經』。」
阿刻特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就是你的理由？好吧，總算你沒做什麼……」她早已不是那個篤信著「真/善/美」的天真女孩。她想說，她會站在人類一邊，會幫著人類，陡然發現，她什麼都做不了。人類不需要她的指引。奧林匹斯眾神也不會聽從她的勸說，就此罷手。最終，她只能歎息：「讓我把曾經的同類視為仇敵，我辦不到。」
洛伊看向阿刻特，輕輕勾起唇角，說：「經歷那麼多事，依舊保留一顆善良的心，阿刻特，你很好，可惜……」
第51章
高傲的眾神以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令人類臣服。阿刻特覺得，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誰都沒想到，「末日」會以那樣一種方式結束。
瑪卡裡亞陷入沉睡。當永眠的力量作用于安息女神本身，再沒有人能拒絕她。
卡俄斯的子孫喜愛享樂，放縱欲/望，冥神和奧林匹斯的那些，本也沒什麼不同。如果欲/望來自自身，那沒什麼好說的。如果心底的渴求來自某位神明的神力，沒關係，舒服就好了。卡馬里亞的神力彌散之初，眾冥神並非沒有抵抗之力。不過，睡覺啊，很舒服呢。
敬仰著「父神」的幻塔索斯沒把享受欲/望視作理所當然。突如其來的睡意襲來之際，他下意識的反抗了一下。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旁邊的修普諾斯依舊睡了。
——喂！起來！工作沒完成呢！
睡神修普諾斯和他手下的夢神們，是少數比較負責的神明。夜晚，正是他們工作的時候。幻塔索斯本能的反抗瑪卡裡亞的力量，就是因為手頭還有工作。修普諾斯喜歡睡覺，但絕不會耽誤工作。幻塔索斯試著叫醒他，未果。存身於精神世界的夢神們，同樣沒有動靜。
事情大條了！
那股子睡意愈發無法抵擋。儘管知道有問題，幻塔索斯依舊不可避免的陷入沉睡。幸好，他沒「睡死」。幸好，他本就是夢的造物。他拋棄了當年修普諾斯費盡力氣，才為他弄來的真實的神體。那感覺就好像最痛苦的死亡。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幻塔索斯精神一振。他毫不猶豫的逃進了「父神」的精神領域。
洛伊的領域是生命，後來添了個空間。兩者都是物質世界的存在。她本沒有一個穩定、開發的精神領域。奈何，她有一個夢的兒子。那孩子粘她。洛伊無奈的構建了一個可供幻塔索斯落腳的地方，後來又用「藝術」裝點。
瑪卡裡亞的力量目前只在冥府擴散。冥土以外的地方，不曾受到影響。幻塔索斯的突然到來令洛伊吃驚，他的狀態更令她疑惑。
「發生了什麼事，幻塔索斯？」洛伊皺著眉頭，問道。當時，洛伊正在聽阿刻特將末日的那些事兒，時不時應上一兩句。發現幻塔索斯不同尋常的造訪，她將意識沉入精神領域。阿刻特沒發現生命女神的「走神」，還喋喋不休的說著。
幻塔索斯簡單的寒暄了兩句，說起了之前的遭遇。
能無聲無息影響神的，唯有神明。別處還沒有異常，問題出在冥府。除了鎮墓獸和復仇女神墨格拉，洛伊認識的冥神十分有限。幻塔索斯現在這副模樣，不適合出現在現實世界。她微微蹙眉，將阿刻特拉入精神領域。
正說著話，忽然眼前一花，換了個地方，阿刻特不由得尖叫一聲。發現洛伊就在旁邊，阿刻特稍稍松了口氣。至於另一個男神……習慣了幻塔索斯女裝模樣，從沒見過夢神本相的阿刻特沒認出來他。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阿刻特茫然的看向洛伊，問道。
「幻塔索斯有話跟你說。」洛伊說。
「嗯？幻塔索斯？」阿刻特轉向那位男神，隨即瞪大眼睛，「幻塔索斯？！」她知道幻塔索斯是男神，但是……她真的沒認出來……
幻塔索斯高冷的掃了阿刻特一眼，把之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聽起來事情真的很大條呢。」阿刻特單手托著下巴，皺著眉頭，說，「可是，線索太少了，想找出是誰在搗鬼……」她無奈的一攤手，「你們都知道的，和奧林匹斯那幫愛炫耀的不同，冥神向來走神秘風。我們最多大致知道他們是什麼神，有沒有隱藏神職，具體的神力屬性怎樣——他們本來就不好相處，神力什麼的……試不得啊。」
冥神的神秘作風三界公認。這不僅因為大多數冥神性格孤僻，不合群，更因為，冥神本身就不適合群居。
冥府是深遠的一部分，那裡居住了三位元黑暗屬性的創/世神。冥神大多是黑暗神厄瑞玻斯和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後代。不知是受環境影響，還是神也逃不過遺傳定律，總之，冥神的屬性大多不討喜。什麼死亡、瘟疫、□□、混亂、陰謀、災難的，哪個都不好相與。不小心沾染這類神力，不死也得脫成皮。冥神離群索居，對所有人都好。
在這種情況下，冥神想要隱瞞神職和神力屬性，簡直不用太容易。而且，隨著神系繁衍，冥神與奧林匹斯眾神面臨同樣的窘境：血脈稀薄，領域重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夢神，有三千個呢。想要憑藉那麼一點兒蛛絲馬跡，逮到搗亂的那只，太難了。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嗎？」洛伊眉頭緊皺，「那就只能親自去看了。」
「f……生命女神殿下，那很危險！」幻塔索斯驚呼，差一點兒暴露他和洛伊的關係。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幻塔索斯和洛伊默契十足的隱瞞了女裝夢神的真正身世，修普諾斯更是從來不提，以致於有人以為，他是修普諾斯和尼克斯的孩子。
「去冥府？你、你不是從來不愛管事嗎？」阿刻特驚訝的說。
「我想，這是一個徵兆。」洛伊輕聲說。
阿刻特沉默的咬著嘴唇。比起奧林匹斯，冥府才是她真正的傷心地。在奧林匹斯，她有朋友，有理想，有爾虞我詐，有爭權奪利。那許多事物分薄她對哈迪斯的注意。在那之前，她與哈迪斯在冥府相愛，相知，相守。那裡是他們共同建築的家園，也是她再也不想踏足的地方。猶豫了一會兒，她說：「要不，我試試吧。幻塔索斯身上應該還有神力殘留。如果是熟悉的，或許能認出來。」她看向幻塔索斯，「說起來，你也是冥神，沒認出那股神力屬於誰嗎？睡眠什麼的，應該是修普諾斯的領域吧。不是他搞出烏龍？」
幻塔索斯搖搖頭，說：「那神力與……父親相似，很容易混淆。我沒見過這樣的神力。」
「那就試試吧。」洛伊說。
阿刻特並不是以力量見長的類型。神明其實是很唯心的存在。且不提她那軟綿綿的神職，就看她一直把自己當人類的內心，還能指望這個神當得有多出色？她無法分辨幻塔索斯身上遺留的神力氣息。即使幻塔索斯將自身氣息壓制到最低，她依舊很艱難。
神力是神明天生自帶的buff，神明種種異象，多來自於此。為了讓阿刻特找出那縷神力，幻塔索斯壓抑自身氣息，就是收束神力，關掉自帶buff，那感覺，和rpg角色脫裝備裸/奔差不多。不，考慮神族的節操，這可比裸/奔嚴重多了。
阿刻特再小白也知道，收束神力，等於撤掉防護，將自己不加防備的暴露於人前。如果這個時候偷襲……雖說弑神要付出代價，不過，趁機沾點兒便宜，下個禁制，逼對方立個誓言什麼的，簡直不要太容易。哪怕是哈迪斯和瑪卡裡亞，也沒在她面前這樣做過。阿刻特驚疑不定的打量幻塔索斯——他對我竟信任如斯？在希臘神話這麼汙的地方，會想歪的。
幻塔索斯皺眉，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說：「速度！這樣很不舒服！」
「哦！」阿刻特收回不知跑到哪個次元的思維，甩掉腦子裡突然冒出的黃色廢料。就算之前有點兒欲/求不滿，對偽娘心存幻想，還不如去找奧林匹斯的玫瑰。
阿刻特將手搭在幻塔索斯手腕上，閉上眼眸，自以為擺出了深奧的冥想姿勢，其實與江湖騙子如出一轍。擺出如此裝逼的姿態，阿刻特只為掩飾心底的尷尬。下一刻，她顧不上尷尬，甚至想不到其他，僵硬的定在那裡。
等了一會兒，阿刻特始終沒有其他動作。幻塔索斯不耐煩的催促道：「怎麼樣了？」不是他耐性不好，實在是收束神力的感覺太糟糕了。
阿刻特不為所動，還是那個姿勢。幻塔索斯皺著臉，將手抽了回來。手裡抓著的東西沒了，阿刻特總算回過神來。她心不在焉的說：「怎麼了？」
「該問是你怎麼了才對。」幻塔索斯不悅的說。
「啊，我……」阿刻特遲疑了一瞬，「我知道是誰了。是……是瑪卡裡亞。」
「安息女神瑪卡裡亞？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幻塔索斯疑惑的說，完全沒在意阿刻特欲言又止的神色。神族親情淡薄，父母子女之間，也沒多出幾分感情。成年的孩子甚至可以刨除這層關係，直接爬父母的床。他敬仰「父神」，卻對神族這一普遍現象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幻塔索斯的冷淡令阿刻特少了幾分不自在。她努力忘記瑪卡裡亞的身世，竟可能可觀的說：「瑪卡裡亞她……她是一個安靜、盡職的女神。當年她自願走入冥府，為靈魂帶來最終的安寧。在冥府，她只做自己的事。據……據我所知，她甚至沒有特別信賴的朋友……」終於，她垂下頭，歎息，「從一開始，我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內向……」
幻塔索斯點頭，說：「安息女神確實缺少存在感。」
「所以，還是要去冥府走一趟。」洛伊總結道。
悠于 2016-8-17 16:25
第52章
「不行！如果您也陷入沉睡怎麼辦？」幻塔索斯毫不猶豫的說，「這很有可能發」
洛伊下意識的皺眉。是的，那麼多冥神都中招了，她不覺得自己能夠倖免。
阿刻特好似小學生發言一般舉起手，弱弱的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一定要去，不過……你們聽說過機器人嗎？」機器人不是生命體，由程式控制，不用擔心「被沉睡」。至於信號問題，有神力，沒什麼好擔心的。
「人類的東西？」幻塔索斯嫌棄的說。和所有神明一樣，面對人類，他有著與生俱來的高傲。
「你能弄到？」洛伊眉梢一挑，說。現如今的人類，雖說有許多高科技，但機器人，尤其是能夠進行勘察的機器人，還不是常規生活用品。
「之前……」阿刻特瞄了幻塔索斯一眼，含糊的說，「總之，我有門路。」
「你確定你之前沒讓人類發現你的異常？」洛伊問道。
「沒有，我確定！」阿刻特斬釘截鐵的說。那時候，變/態科學家的故事，她「見識」得不要太多，即使不知道已經有神明隕落於人類之手，在人間活動的時候，她依舊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好。」洛伊攤開手掌，一朵潔白的玫瑰無聲綻放。
阿刻特不明所以的拿起那朵玫瑰。指尖的觸感是如此真實。下一刻，那玫瑰卻失去蹤跡。她疑惑的撚了拈手指，抬頭，不解地說：「洛伊？」
「去吧，如果你被人類捉了，我們不會去救你。」洛伊說。
「真無情……」阿刻特抱怨著，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玫瑰島，去往人間。
洛伊勾起唇角，搖搖頭，轉向幻塔索斯，說：「你再把你中招的過程說一遍……」
兩天以後，阿刻特帶著據說是最新型號的地質勘測機器人歸來，附帶全套作業系統，以及詳細無比的使用說明書。
生命神殿前的空地上，阿刻特操縱機器人做著各種高難度動作，表情十分的得瑟。
「真可惜，幻塔索斯看不到這個。」阿刻特裝模作樣，搖頭晃腦，做出惋惜的神色。幻塔索斯本就不是正常誕生的神。失去了神體，他只能在夢境中稱神。離開夢境，他就是個幽靈。任何一位神明都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可悲的境地。
「確實很不錯。」洛伊微微頷首，道。
阿刻特聽了，扯開大大的笑容，就要自我誇耀幾句。
「我說的是你那個『門路』。」洛伊涼涼的說，「他們發現你異于常人，將計就計，現在正合計如何把你拖上解剖台。」
生命女神誣陷素不相識的人類的可能性有多大？你還不如說奧林匹斯的男神不再禍害花姑娘。所以，阿刻特的那些個朋友真的背叛了她？傷心嗎？
經歷了最慘烈的背叛之後，阿刻特對此十分淡定，麻木的淡定。阿刻特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的驚歎道：「洛伊，你也會說冷笑話了！」
洛伊瞥了她一眼，說：「你心裡有數就好。」
「有數有數！一個不小心就是死無全屍，必須得有數啊！」阿刻特飛快的說，「說起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她擠出賤兮兮的笑，湊到洛伊身邊，「你就承認你關心我吧~」
洛伊輕輕勾起唇角，攤開手掌，一朵潔白的玫瑰在掌心綻放，說話的聲音從花朵中傳出。
這聲音阿刻特十分熟悉。那需要被打馬賽克的話題對她來說也不算陌生。作為「試驗品」被提及是個十分新奇的體驗，阿刻特心情很微妙。她不由得抿緊了嘴唇。過了好一會兒，阿刻特輕歎一聲，說：「我低估了勞動人民的智慧。」她努力扯了扯唇角，勉強擠出一個像樣的笑，「你這是怎麼辦到的？竊聽器？自此喪屍病毒橫行——你知道，人類已經不相信詛咒了——人類十分小心，尤其是這種地方，別說蒼蠅蚊子了，就是細菌病毒，都進不去。你這個，」她指了指那朵玫瑰，「那麼大一朵，這不科學！」
「只要他還是生命體，就不能拒絕生命女神。」洛伊自得一笑，說，「你說得對，這確實不科學。」
阿刻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終於擠出一個「哦」。
送去冥界之前，機器人還要進行再加工。人類對空間研究有限，機器人的信號無法跨越冥土與人間的分界。一直走奇幻路線的神明當然玩不好科幻產品，洛伊只是對機器人進行了最簡單的改造，連那個不懷好意的追蹤程式都沒動。
沒關係，還是那句話，人類對空間的研究是否有限。它無法定位處在異空間的玫瑰島，也不能追蹤即將被投入冥府的機器人。管它是好意還是惡意，完全沒影響。記得毀屍滅跡就好。
眼看著洛伊隨手劃開空間，將機器人扔進冥府，阿刻特敬畏的吞了吞口水。
洛伊三人並不知道瑪卡裡亞的情況。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讓瑪卡裡亞收回莫名逸散的神力，一切恢復原狀。他們沒想到，瑪卡裡亞也是睡著了。安息女神沉睡著，平靜的，好似天使。
「是因為熟睡，所以力量失控嗎？」阿刻特努力忽視自己與瑪卡裡亞的關係，以學術探討的語氣說，「叫醒她就可以了吧？」機器人只能傳回影像和聲音，不能感應神力，無法從中判斷瑪卡裡亞是自然入睡，還是被某種力量影響。
「沒用的，她不會再醒來了。」洛伊忽然歎息。
「什麼？！」阿刻特驚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終將無法對瑪卡裡亞無動於衷，「最後的王指引終結的道路，她的子嗣為世界送上最後的安眠。身為血脈稀薄的後輩，瑪卡裡亞沒有那樣的力量。她只能如此。」
阿刻特瞠目結舌。好一會兒，她尖聲叫道：「怎麼可能！見鬼的，好好的女神不當，用自己做祭品！」
洛伊垂下眼簾，說：「神明存在的意義是『需要』，世界『需要』，世間的生靈『需要』。世界需要最後的安眠，安息女神遵循命運的指引。從走入冥府開始，她一直行走在這條道路上。」
「你是想告訴我，我的女兒只是命運的傀儡嗎？」阿刻特聲音顫抖，眼眸中含著水光。
「我們，誰又不是呢？」洛伊疲憊的笑了，反問道。
阿刻特似乎想到了什麼。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流淌，小女神頹然跌坐在地。
沒有人膽敢搶奪命運的祭品。阿刻特不死心的沖向冥府，差點睡死在踏入冥府的那一刻。多虧洛伊將她拉了回來。他們對瑪卡裡亞的情況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安息的神力止步於人間，或者，等待最終一刻的降臨。
知道了眼下的情況，幻塔索斯留在了洛伊的夢中。他已經不能算是一位神明了。如果那一刻無法避免，他寧願守著「父神」。
大約是阿刻特帶回機器人的時候被人追蹤，玫瑰島周圍的海域，一直有考察船遊蕩。他們找不到位於異度空間的玫瑰島，註定無功而返。阿刻特害怕了，再不敢往外跑了。
催眠了整個冥府之後，瑪卡裡亞的神力終於衝破生與死的分界，在人間蔓延。出乎意料的，人間並未因此陷入沉睡。沉睡的只是災難。傷痛被撫平，希望再次賜福於這個生機勃勃的種族。
安息女神的神力放過了人間，沖上奧林匹斯，再次發威。不像在冥府那樣立竿見影，一切的變化在不知不覺中發生。奧林匹斯正在失去活力，神明昏昏欲睡，連美酒和美人都不能讓眾神提起精神。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類找到了神的蹤跡。神在人間的聖地被攻破，昔日高高在上的生靈，終於成為了獵物。本應迅速作出反應的奧林匹斯眾神，一個個沒精打采的，完全不知道人間發生的事。
「我們什麼都不做嗎？」阿刻特憂心忡忡的詢問洛伊，「我沒本事，但你不同。你不出手嗎？」人神撕逼，無論是那邊動手，她都憂鬱。從自身立場來看，人類把神當獵物，危害更大。
「沒用的。」洛伊歎息道，「我說過的，神存在的意義是『需要』。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我們。神明終將隕落，成全這個世界。」
阿刻特用牙齒蹂/躪自己的嘴唇。半晌，她顫抖著開口：「是不是，我的錯誤……我記得來這裡之前，阿芙洛狄忒對我說，克洛諾斯死前心底的話，他說，『整個世界都將為我陪葬』。你說過，以神明為祭品的盛大祭祀，許下的願望必然實現。我是被他選中的……如果沒有我，會不會……大家是不是都好好的？」
「原來是這樣啊。」洛伊說，「我沒有窺探人心的本領。既然是阿芙說的，應該不會錯吧。種種跡象，指示著那樣一個結局。命運收下了祭品，允諾了他最後的祈望。無論有沒有你，你做了什麼，改變的只是過程，而非結局。阿刻特，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阿刻特欲言又止。
「既然已經是這個時候了，跟我來吧。」洛伊起身，說道。
第53章
「去哪裡？」話題跳躍性太大，阿刻特有些反應不來。回答她的只有生命女神遠去的背影。阿刻特趕忙追上去。
跟著洛伊來到一塊空地，阿刻特發現，她對這裡十分熟悉。曾經，金蘋果樹種在這裡。金蘋果樹下盤踞著石化的提豐。每隔幾日，她就要在那可怕的怪獸身上切點兒東西下來。
不會又是要折騰提豐吧——阿刻特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後退半步。
洛伊靜立良久，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只見她抬起手，纖細的玉指，於虛空劃過。
阿刻特疑惑的盯著她的動作。下一刻，小女神眼中的疑惑換做震驚。生命女神指尖移動的軌跡化作金線。那金線越來越粗，似乎有什麼從那裡擠出來，帶著不可一世的光輝，璀璨耀眼，好似朝陽般燦爛。強烈的光讓阿刻特不由自主的撇頭閉眼。耳際傳來清脆的聲響，好似玻璃破碎，又似風吹鈴鐺。異樣的氣息彌散，空氣變得厚重溫暖，令人心安。試探著睜開眼，阿刻特小心翼翼的看向光源。
是金蘋果樹！樹冠遮天蔽日，枝條穿過雲層，刺破蒼天！那一抹頂天立地的金色華光，才是金蘋果樹真正的風采！
阿刻特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手背忽然一涼，有水珠滴落。小女神一驚，愕然的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抬手抹去淚水，疑惑又慌張。
「怎麼就哭了？」阿刻特小聲嘀咕，「一定是光線太刺眼！」
洛伊仰望金蘋果樹繁茂的樹冠，阿刻特看不見她的神色。她聽見生命女神縹緲的歎息：「金蘋果樹是大地的聖物，沒人能對它的凋亡無動於衷。」
有那麼一會兒，阿刻特沒意識到洛伊說了什麼。她迷茫的盯著生命女神的背影，半晌，忽然驚呼出聲：「天！你說凋亡！」難以抑制的悲傷在心底彌漫，她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那位最初的女神，經歷了無數歲月，手中寶物不知凡幾，能被稱為『聖物』的，只有生命寶瓶和金蘋果樹。」洛伊聲音輕柔，像個朦朧的夢，「地母真正的稱呼應該是『大地之神，生命之母』。生命寶瓶對應生命的神職，金蘋果樹才是大地的權杖。大地之神隕落，金蘋果樹亦隨之枯萎。」
阿刻特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忽又皺起眉頭，說：「等等！如果金蘋果樹是大地的權杖，蓋亞當初為什麼會給赫拉一棵？而且，蓋亞死亡，它應該消失才對！」
「它確實曾經消失。泯滅生機，失卻靈性，被你拆了分給眾神。」洛伊回頭，凝視阿刻特，「蓋亞死亡之後，再沒有神明能夠承擔大地的神職，即使力量與她最接近的德墨忒爾，她的那棵金蘋果樹也枯死了。至於送給赫拉，大約是為了掌控奧林匹斯吧。」
「可是……」阿刻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將心底的懷疑說出，「神的權杖怎麼可以有很多個呢？我知道，很多神找赫菲斯托斯打造權杖。只要能說動火神……」她聳了一下肩膀，「真正的神之權杖，每位神明只能有一根。當年，我得到了金蘋果樹的主幹，還有赫拉的那棵。主幹後來死了，赫拉的那棵，一直半死不活的生長著。我……離開之前，還有小小的金蘋果掛在枝頭。你這裡更是……蓋亞已經死了啊。」
「因為那都不是真正的金蘋果樹。真正的金蘋果樹，紮根於大地的心脈，承擔大地之神的職責。所以，那麼多年，蓋亞忙著造反，大地卻從沒出過大亂子。奧林匹斯是烏瑞亞的軀體。地母的眾多子女中，山神的力量與她最接近。烏瑞亞養活了赫拉的金蘋果樹。而我，借用了提豐的力量。不被世界承認的神之子嗣，並未被賦予全新的力量。提豐是十分合格的養料。」洛伊再次抬頭仰望金蘋果樹，「現在，它是真正的金蘋果樹了。」
「你不是說？！」阿刻特驚呼一聲，道，「難道你現在是大地之神？」
洛伊輕笑一聲，搖搖頭，說：「至今仍無人能擔當大地之神的職位。我以提豐獻祭，強行將金蘋果樹的根須與大地的心脈相連。那並沒有挽救大地日益虛弱的脈搏，只是拖著金蘋果樹一同走向滅亡。它要死了。」
阿刻特瞪大了眼睛。如果洛伊說的是真的，金蘋果樹要死了，豈不是說，大地要死了？大地死了會怎麼樣？所有人進入太空時代嗎？想也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她不由自主的顫抖。過了好半晌，囁喏的開口：「是要……世界末日了嗎？」
洛伊平靜的看著她，不語。
淚水無聲的流出，阿刻特死死的盯著金蘋果樹，磕磕絆絆的說：「它……它看起來，它還很好！」
「我是生命之神。」洛伊歎息，「你現在看見的，不過是生命的騙局，虛薄的假像。」
「你不是生命之神嗎？你不能救它嗎？」阿刻特急急地說。
「我司掌生命本身。生命的來去，經歷怎樣的軌跡，不在我的領域。我無法像『母』一般，賦予它全新的生命。」洛伊向金蘋果樹伸出手，一根樣式古拙的權杖於樹幹中浮現，化作流光，飛入女神手中。金蘋果樹依舊是金燦燦的，卻蒙上一層死氣。洛伊摩挲著權杖，歎息道：「蓋亞的金蘋果樹生長了千萬年。我只支撐了幾百年，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阿刻特呆呆的看著洛伊的動作，此刻猛地回過神。她高聲說：「你一直在救它！你……」她看向洛伊手中的權杖，艱難的說，「你是要……放棄了嗎？」
「我已經盡力了。」洛伊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現在我該做的，不是被它拖著走向滅亡，而是在註定的終結裡，找到一條生路。」
阿刻特想讓洛伊為這個不那麼美麗的世界再努力一下，就像絕症患者絕望的祈求每一個機會。她張開嘴，發現喉嚨早已被不知名的事物堵塞。驀的，她想起了阿芙洛狄忒的話，克洛諾斯最後的心願，是讓整個世界為他陪葬。阿刻特不由自主的顫慄，似乎有一隻冰涼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心臟，剝奪了她全部的力氣。最終，她喃喃自語：「還有什麼法子呢？冥神們都……」
「是的，神都走向了滅亡。被世界眷顧的神明，註定為世界陪葬。只有凡類，才能找到機會。」洛伊說。
阿刻特震驚的瞪著洛伊，說：「你、你的意思是，放棄神格？失去神格，我們還剩下什麼？」神職是神司掌的法則，決定神族中的地位。神力是世界賦予神的力量，用以維繫神職的運行。神格是神與世界的結點，是「神」的憑證。失去神格，神也不過是不能回藍的法師而已。
「世界的眷顧並非獲得力量的唯一法門。」洛伊勾唇一笑，「就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了。」
「那要怎麼做呢？」阿刻特無疑是震驚的。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已經接受了太多驚心動魄的事。她畢竟不是只會尖叫哭泣的小女孩兒。她迅速的抓住了事情的關鍵——「怎麼做」。是的，生產才是最重要的。
洛伊瞥了阿刻特一眼，皺起眉頭，說：「沒有哪兩位神的力量完全相同，我不知道你應該如何修行。」似乎不想再說什麼，她轉身離去。
好似幕布閉合，金蘋果樹消失無蹤。阿刻特盯著金蘋果樹消失的地方，抿緊嘴唇。片刻之後，她猛地轉身，追上洛伊，說：「阿芙洛狄忒呢？你也告訴她了嗎？她的決定是什麼？」神的身份就好像一手爛牌，留著必死無疑。然而，那是她手中唯一的砝碼，放棄了就一無所有。人都有從眾心理，在重大決策前猶豫不決的時候，總想看看其他人是怎麼做的。
洛伊忽然停住腳步。阿刻特借機繞到她的身前。小女神清晰的瞧見，生命女神清冷的眼眸中浮現悲傷。
「我不必說。」生命女神輕輕搖頭，「阿芙她，一直渴望著終結的到來。」
「怎麼會？！」阿刻特雙手掩唇，驚呼。從來風光無限，最是熱衷於享樂的奧林匹斯玫瑰，竟然有求死之心！
洛伊不願多言，提步遠去。
眼瞅著生命女神纖細的身影漸漸遠去，隱入茂密的樹林，阿刻特忽然高聲說：「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並非不知人間疾苦的傻甜白。經歷了那麼多事，她對旁人的態度十分敏感。她在生命女神的庇護下生存了許多年，平日裡兩人交流無障礙。正因為如此，她更清楚洛伊的冷漠。在生命女神心中，她大約是個可有可無的物件兒，地位也就比那些花花草草高一點兒。今天這些事，洛伊本不該對她說的。
「太多次了，我坐視命運的到來。你讓我看見了一些別的東西。」洛伊沒有回頭，聲音輕柔的好似夏夜的微風，「生命女神執著于『生』。那是世界對我的眷顧與束縛。然而，只是活著，未免太無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刻特：過客讓我震驚了整個章節，眼睛瞪得有點酸……以及，被虐身虐心之後，我發現自己其實是個瑪麗蘇（迷蒙笑）。
洛伊：姐姐有自殺傾向，心塞……
第54章
那日之後，阿刻特寢食不安，糾結了好幾天，後知後覺的發現，生命女神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任何特別的舉動。
——莫名的覺得自己被驢了呢。
然後，就像每個明知會有考試，卻依舊用「時間還早」來逃避學習的學渣一樣，阿刻特將這要命的事兒拋之腦後了。
作為一個打算依靠作弊混過考試的學渣，阿刻特緊盯著「學霸」洛伊的一舉一動，時刻準備著把「答案」照搬。她發現，生命女神還是有些變化的。
往日裡，生命女神雖然安靜，卻也有興趣愛好。她會拿起畫筆，描繪窗外的風光，或是掃來一個高冷的眼神，漫不經心的吐出令人心塞的話語。偶爾阿芙洛狄忒送來奧林匹斯時興的首飾，洛伊會很給面子的戴兩天，即使送東西的那位根本瞧不見。現在呢，生命女神整日坐在窗前，一言不發，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到日出。她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對一切失去了盼頭，麻木的等待死亡的來臨。
洛伊的模樣令阿刻特不安。她不知道，生命女神是默默的為末日做準備，還是世界限制了她的行動，讓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死。
「說出了那麼一番話，洛伊她應該有辦法的吧……」阿刻特安慰自己，心卻高高的懸了起來。
那一日，洛伊一如既往的盯著夕陽，阿刻特盯著洛伊。忽然，洛伊開口：「是時候了。」
「什麼？」阿刻特不解的說。
洛伊緩緩舉起右手，凝視片刻，反轉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自己的胸口。阿刻特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尖叫。洛伊眉頭緊蹙，神色堅定。她摟在外面的手腕有著細微的移動，似乎，她的手在胸腔裡摸索什麼。大約過了幾分鐘，她的面色猛地一白，飽滿的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她將手向外拉，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與什麼角力。鮮紅的血順著手臂流淌，在裙擺上暈開了一大片。
「洛伊這是做什麼？總不會是自殺。」雖然這麼安慰自己，然而眼前一幕太詭異，阿刻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緊緊的盯著洛伊的動作。
忽的，洛伊神色一松。她的手猛地抽出，帶出一篷血霧。阿刻特發出一聲壓抑得變了調的尖叫。她發現，洛伊染血的手，握著什麼。那是一顆有著玄奧氣息的晶體，形似心臟，拳頭大小，晶瑩剔透。阿刻特從未見過這樣的事物，卻在看見的第一眼認出了它——神格！生命女神竟徒手將自己的神格挖出來了！
不及阿刻特細看，洛伊便將那血淋漓的神格收起。失去神格，不再是神明，神令人髮指的自愈力還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洛伊胸前的傷口已然癒合，只有殷紅的血跡證明它存在過。
阿刻特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她忽然意識到，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成為凡類」，這麼血淋漓的場景，她也要經歷一回呢。
「怎麼？」洛伊問。
阿刻特面色蒼白，敬畏的瞄著洛伊的右手，說：「我不敢……你動手的時候，就不覺得疼嗎？」
「很疼，但這是必須的。」洛伊的聲音有些虛弱。
阿刻特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她顫抖著嘴唇，勉強撤出一個笑，說：「我可能要……麻煩你了。」
洛伊微微頷首，表示可以「幫忙」。
那日的情景太刺激，阿刻特下意識的躲著洛伊走。洛伊或許注意到了，或許沒有。她什麼都沒說。
又過了兩日，異樣的神力湧上玫瑰島，從來對力量不敏感的阿刻特比洛伊更早認出了它。那是安息女神的力量。阿刻特忽然明白，就是現在了。她強忍著睡意，跌跌撞撞跑去找洛伊。
洛伊和往日沒什麼不同，神色恬淡，不見倦容，似乎不曾被瑪卡裡亞的神力影響。生命女神能抵擋安息女神的力量嗎？哈！更有可能是，此刻安息女神的力量僅作用於神。
阿刻特低低歎息。雖然早已意識到，瑪卡裡亞對神懷有惡意，親眼見證這一點，阿刻特的心情依舊複雜。
取出神格的過程堪稱粗暴。其痛苦更甚哈迪斯的當胸一劍。尤其是，整個過程，洛伊壓制著她，令她不得動彈——阿刻特有一種被綁上解剖台的錯覺。
後面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傷口眨眼就癒合了，只是身體有些虛軟。阿刻特不得不羞愧的承認，那不是「手術」的損傷。她純粹是被嚇的。
發現洛伊要外出，阿刻特無疑是驚訝的。放棄神格，失去世界的眷顧，神成了不能回藍的法師。這個時候，每一絲神力都至關重要，生命女神還要去哪裡浪啊！
「你要去哪裡？」阿刻特高聲問，「現在……最好不要出去……」在洛伊的注視下，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取出神格之後，她有些怕洛伊。
「奧林匹斯。」洛伊輕聲答道，「算作最後的告別吧。」
阿刻特一愣，神色複雜。她咬了咬嘴唇，說：「……能帶上我嗎？」奧林匹斯留下了她太多的喜怒哀樂。如果這就是終結，如果她渡過末日，或是在末日中死去，沒能再見奧林匹斯一眼，大約是她無法釋懷的遺憾吧。
洛伊收回視線，向外走去，同時低聲說：「跟上。」
奧林匹斯已然陷入沉睡，不只是神，寧芙、神僕，一個個都撲倒在地，睡得香甜。
「為什麼寧芙和神僕也陷入了沉睡？她……不是針對神嗎？」阿刻特疑惑的說。
洛伊沉默不語，只微微搖頭。
奧林匹斯還是依舊是金碧輝煌、繁華無限的模樣，只是略顯淩亂，細小的地方也不像原來那樣精緻。無人打理的奧林匹斯就像是曲終人散的聚會現場，頹廢，散漫，別有一番淒涼意味。
「去見見你想見的人吧。」洛伊說完，沿著被雜草佔領了的小路離去。
阿刻特下意識的想要跟上，又生生止住腳步。那個方向，是愛與美的神殿。與阿芙洛狄忒訣別，洛伊大約不需要見證者。
深吸一口氣，阿刻特撥了撥頭髮，打算去瞧瞧朋友們最後的面容。她的腳步再次停頓。半晌之後，阿刻特笑出聲來。
當年，餐飲女神的朋友遍佈奧林匹斯的每個角落。她友善，熱情，樂於助人，為了朋友，她甚至可以與高高在上的神後對抗。阿刻特忽然發現，那麼多朋友，她竟沒有思念哪個。並非因為曾經的背叛心寒，她真的，自始至終都不曾思念過她們。
阿刻特與眾多女神交往，與其說是交朋友，不如說是「攻略」朋友，就好像遊戲裡那樣。比起友誼，她更希望收穫的，是知交遍天下、萬眾矚目的風光與痛快。
「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你們對我的不幸袖手旁觀呢！」阿刻特自言自語，笑得像個精神病。
愛與美的神殿空無一人，沒有沉睡的寧芙與神僕，更沒有美麗的女神。洛伊略做猶豫，向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園走去。
奧林匹斯的玫瑰，果然選擇那裡作為最後的安眠之所。
阿芙洛狄忒頭戴玫瑰花冠，在火紅的玫瑰花海中靜立，遙望奧林匹斯之巔。洛伊不加掩飾的腳步聲驚擾了她。阿芙洛狄忒回眸，疲軟一笑。
洛伊快步上前，扶助阿芙洛狄忒搖搖欲墜的身子。阿芙軟綿綿的倚著她，緩緩下滑。洛伊扶著她坐下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膝蓋。
「我終於等到了你。」阿芙洛狄忒笑著說，「你讓我失望了太多次。這是最後一回了，我想……我應該給你一點兒信心。」
「你可以來找我的。」洛伊輕聲說。
「你知道的，我不會。」阿芙洛狄忒說。
洛伊微微別過頭，不讓阿芙看見她眼底快要溢出來的悲傷。
「不要這樣啊。」阿芙洛狄忒抬起手，輕柔的撫摸洛伊的臉龐，「我渴望這一天很久了。我是愛與美的女神，追逐愛與美是我的天性。可是啊，風華絕代，抵不過光陰的流逝，情比金堅，擋不住厄洛斯的金箭。我用神明永恆的生命追逐這虛妄的事物，太累了，這條絕望的道路，我不想再走下去。」她緩緩綻開笑顏，夢幻而美麗，世上沒有任何存在可以媲美。因絕望而瘋狂，因瘋狂而美麗，當瘋狂與絕望引領她走向終結，奧林匹斯的玫瑰終於迎來了最淒美的怒放。
「你捨得嗎？」洛伊的聲音隱隱顫抖，一向冷漠的眼眸，含著水光。
「我知道，你總能照顧好自己。」阿芙洛狄忒停頓了一瞬，「厄洛斯他……」
「如果你在，我願將小愛神視為親子。如果你不在，他就什麼都不是。」洛伊說。
「那，可惜了……」阿芙洛狄忒望著蔚藍的天空，目光縹緲似夢，「從很久以前，這裡只有紅玫瑰，我……大約要失約了……」
狂亂的風卷起嫣紅的花瓣。當滿天飛紅飄落，美麗的女神已經化作潔白的玫瑰。滿目殷紅，唯一一抹潔白。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成為負擔……」纖細的指尖輕輕觸碰潔白的花瓣，淚水終於墜落……
作者有話要說：
阿芙確實缺少求生意志，但是，她直接放棄生命，變成玫瑰，而不是像其他神那樣「睡」死，是為了不讓洛伊牽掛她。
悠于 2016-8-17 16:26
第55章
洛伊來奧林匹斯，不只是為了與阿芙洛狄忒告別。末日即將來臨。她能感覺到它的臨近，卻不知它會以什麼形式出現。多些準備總是好的。
是的，洛伊就是要趁著眾神沉睡，闖空門偷東西。
奧林匹斯眾神，最富有的，大概要數赫菲斯托斯。洛伊略作思考，便向火神神殿走去。
途經一座低調樸素的神殿，洛伊停住腳步。那是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的神殿。
曾經的奧林匹斯，如果說有誰比生命女神更膽小，更怯懦，非記憶女神謨涅摩敘涅莫屬了。謨涅摩敘涅是天空之神烏拉諾斯與地母蓋亞的女兒，曾經高居主神之位，是奧林匹斯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她是宙斯第五位妻子，生下了九位繆斯女神。然而，她躲過了王位更迭之戰，主動放棄主神位，眼睜睜的瞧著九個女兒被送給阿波羅做從神。她從來不為自己說一句話，以致于一些後臺硬的二等神都敢對她吆三喝四。
在這眾神歸寂的時刻，怯懦的記憶女神，竟然還醒著麼！
洛伊轉身，走向記憶神殿。
推開塵封的大門，灰塵在陽光下舞蹈，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好似荒廢已久的倉庫。
腳步聲在空曠的神殿中回蕩。是的，空曠，空曠得好似剝去了所有繁華的歷史遺跡，空曠得好似這座神殿已然死去。
然而，記憶女神就在這裡。
正殿後面，是晦暗的走廊。牆壁上掛滿了鏡子。鏡子映不出對面人的面龐，只有一片幽暗。有那麼幾面鏡子是亮著的，鏡中映著某一位神明的身影。
阿波羅與阿爾忒彌斯相互扶持，走上至尊的寶座，依偎著，陷入安詳的永眠。這對有過太多爭執的兄妹，在這一刻，終於放下了所有的嫌隙，一同迎接最後的旅程。鏡中的光亮熄滅了。
哈迪斯終於掙脫了安息女神的束縛。在他沉睡期間，怒放的水仙已將他的神殿覆蓋。他凝望著陪伴他走過無數歲月的花，折下一束，疲憊的走向愛麗絲舍深處，再也等不回主人的宮殿。那個披著黑斗篷的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一如他可笑的命運。
狄俄尼索斯費力去舀酒，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他一頭栽進酒桶，吐出一竄氣泡，再無聲息。
…………
……
洛伊經過仿佛永無盡頭的走廊，窺視眾神最後的光景，心底忽然生出傷感。
走廊的盡頭，坐著記憶女神。形銷骨立的女神坐在桌案後面，按著似絹非絹的長卷，奮筆疾書。長卷的一端垂落在地，遠遠地鋪開，不見盡頭。
洛伊在桌案前佇立，俯視旁若無人的記憶女神。印象中，謨涅摩敘涅是一位很有韻味的女神。如今的記憶女神，不見曾經的美好，仿佛乾枯的骷髏。
終於，謨涅摩敘涅寫下最後幾個散亂的字母。筆從她的指尖墜落，在桌邊一彈，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她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眸注視著洛伊，輕歎：「你已經不是神了，生命的洛伊。神明漫長的歲月終於走向終結，所有的痕跡都將隨著這個腐朽的世界湮滅。這就是結局了。什麼都留不下……」
「不，這不是。神與世界共存。神的消散無可避免。但是，他們存在的痕跡不會消失。總有人會記得。」洛伊凝視謨涅摩敘涅的雙眸，鄭重的說，「我會記得。」
謨涅摩敘涅忪愣的眨了一下眼睛，緩緩扯開一個僵硬的笑。忽然有風襲來，記憶女神的眼眸在風中失去了最後的神采。女神的身軀被風吹散，化作不可分辨的塵埃，去往不知名的角落。
失去了主人的神殿好似死寂的墳墓，空氣中彌散著**的味道。
其實，自始至終，這裡什麼都沒有。
俯身拾起長卷，輕柔的收起，洛伊感慨道：「我曾以為你是苟且偷生的膽怯者，其實你是冷眼旁觀的記錄者，記憶的謨涅摩敘涅……」
再次走過悠長的走廊，鏡子的光亮已然暗淡。周遭一片黑暗，令人不安。
無盡的黑暗中，最後一抹光是如此的鮮明。洛伊走到鏡子前。鏡子裡的世界，塔爾塔羅斯撫摸這女孩兒的頭髮，目光柔軟。洛伊不受控制的抬起手臂，想要觸摸女孩兒的臉蛋兒，卻被冰涼的鏡面阻隔。她自嘲一笑，放下手，就要轉身離去。
塔爾塔羅斯猛地抬頭，露出略顯陰柔的笑，吐出無聲的話語。
洛伊瞪大眼睛，正待細看，鏡中的光已經熄滅了。
走出記憶神殿，洛伊抬頭遮擋突如其來的陽光。下一刻，她皺起眉頭。風中傳來躁動的氣息，似乎有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是阿刻特。
洛伊身形一頓，迅速的劃開空間，前往阿刻特的所在。
阿刻特正在與一群穿著奇怪防護服的人對峙。她的手臂被擊傷，血流如注。人們端著武器，將阿刻特包圍。他們的頭頂，飛船浮在半空，發出「嗡嗡」的噪音。
在眾神沉睡的時刻，人類終於闖入永恆的神之國度。命運是如此的殘酷，竟連最後的安寧都不留給曾經的寵兒。
洛伊揮出空間的利刃，抓著阿刻特，退入空間通道，消失在人類面前。
回到玫瑰島，洛伊鬆開抓著阿刻特胳膊的手。後者軟綿綿的跌坐在地。
「人類竟然已經這麼可怕了……」阿刻特恍惚的說。
「他們從來都是這個樣子。」洛伊說。
阿刻特一激靈，抬頭仰望洛伊，說：「我們真的可以嗎？活過末日？我們真的有希望嗎？末日之後呢？我們怎麼辦？」
「你是否聽說過黃金人類？」洛伊問道。
「我聽說過……」阿刻特不明所以的答道，「最古老的人類，有著連神也驚歎的力量，曾經建立難以理解的文明。相傳，他們是蓋亞的造物，卻不曾對地母展露絲毫敬意……」阿刻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黃金人類其實是異世界來客？來自經歷了末日的世界？」
「或許就是這個世界，經歷毀滅之後，獲得新生。」洛伊說，「黃金人類是舊世界的產物。雖然已經滅絕，被抹殺了痕跡，他們到底曾經存在過。他們的存在，就是希望的證明。」
阿刻特垂著頭，想了想，複又抬頭，說：「可這只是你的猜想，不是嗎？如果……」頭頂輕柔的撫摸打斷了她的未盡的話語。
「你從來不是個絕望的孩子。」洛伊歎息，「現實已經如此無望，為自己留點兒想念吧。」
阿刻特一愣，默默移開視線，悶悶的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眾神的消亡為日漸枯萎的世界補充了生機。她將迎來最後的繁華——人類的繁華。」洛伊嗤笑一聲，「你……好好養傷吧。」
「好……」阿刻特忽然意識到不對，「那你呢？你要去哪裡？」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洛伊，手穿過女神的殘影，握住了一把空氣。
走出空間通道，踏足黑暗的土地。這還是洛伊第一次直接以空間通道連通深淵。有深淵之神的許可，這並不艱難。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深淵之神的神殿近在眼前。神殿的大門敞開著，等待即將到來的客人。塔爾塔羅斯站在門裡，打著哈欠，目光朦朧的看著洛伊。
「你來了？」塔爾塔羅斯慢吞吞的說。
「您要我來，不是嗎？」洛伊說。記憶女神的鏡子裡，塔爾塔羅斯吐出無聲的話語——我在深淵等你。
塔爾塔羅斯發出一個軟糯的鼻音，隨即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安息女神的神力，連您也不能豁免嗎？」洛伊問道。
塔爾塔羅斯神秘的笑了一下，轉身向神殿深處走去。洛伊無聲跟上。
他們來到一間裝飾奢華的臥室。他們的女兒在那裡沉睡。洛伊的視線拂過沉睡的面龐，低聲問道：「她還沒醒來嗎？」
塔爾塔羅斯再次笑了一下，說：「之前我還在猶豫，要怎麼解說，看到你現在的模樣，我放心了。你已經窺探了末日的秘密，至少，你已經猜到，要怎麼躲過它。」
洛伊神色一凝，說：「我並不確定那是正確的。」
「現在你可以確定了。洛伊，我們再做一筆交易吧。帶著……」塔爾塔羅斯停頓了一瞬，很勉強的繼續，「帶著我們的女兒活過末日，在新世界將她還給我。我告訴你世界的秘密，並且在新世界，給你一個位置。」
洛伊目光銳利，緊緊的盯著塔爾塔羅斯，說：「您可以親自庇佑她。」既然都說「新世界」了，塔爾塔羅斯總不會活不下去。怎麼看，跟著創/世神都比跟著她靠譜，不是嗎？
塔爾塔羅斯悠然的搖搖手指，說：「誰都可以，唯獨我們不行。我們註定與世界一同毀滅，一同重生。在此期間，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這就是世界的秘密？」洛伊問道。
「秘密之一。怎麼樣，同意嗎？」塔爾塔羅斯篤定的說。是的，他篤定，這個不惜拋棄神明身份也要活下去的女性，不會拒絕他。
「那個『位置』嗎？」洛伊說。
「我記得，你擁有死亡的力量，對嗎？」塔爾塔羅斯說，「在我的領域，你可成神。」
作者有話要說： 哈迪斯對阿刻特是真愛。
現在似乎很多作者喜歡用「渣男」的梗。各種美好的女主被渣男騙，渣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終於覺醒了/奮起了/不堪忍受了/死了/重生了。渣男的每一個舉動都是渣，渣男的親朋好友必然渣，渣男對女主從頭到尾只有利用，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心。而女主呢，各種純善各種美好。反正錯都是渣男的，女主從頭到尾都很可憐很無辜。
渣男的官配是賤女，怎麼可能娶到美好的女主呢？被渣男虐的女主，至少有「眼瞎」「人傻」「軟弱」的缺點。就像那些罵孫秀青的，怎麼就忽略了西門吹雪的眼光問題呢？全盤否定渣男，何嘗不是對「美好女主」的否定？
最重要的是，反目成仇之後，憶往昔，比起從頭到尾都是利用，「曾經愛過」更傷感呢。
於是，哈迪斯和阿刻特，宙斯和墨提斯，都是「曾經愛過」，甚至「仍在愛著」。
第56章
洛伊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再次滑向沉睡的女孩兒。她說：「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她是我的女兒。」塔爾塔羅斯輕描淡寫的話語中，隱藏著令人心驚的執拗。
驚愕之後，洛伊看向女孩兒的目光，帶著憐惜。塔爾塔羅斯要的只是完全屬於他的女兒。他並不在意，女孩兒叫什麼，想什麼，需要什麼。他甚至不在意，她是否擁有意識——或許沒有更好哩！
「我答應你。現在，支付前一半報酬吧。」洛伊說。
塔爾塔羅斯深邃的眸子凝望遙遠的虛空，過了好半天，他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抬手，粗魯的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塔爾塔羅斯再打一個呵欠。
洛伊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簾，把玩纖細的手指，以及……可以絕不比任何兇器遜色的指甲。
「我已經不記得有過多少次了，世界從混沌中誕生，最終歸於混沌……」塔爾塔羅斯的聲音帶著慵懶的睡意，「神與世界共存，毀滅即為終結。於我們，那不過是一次無知無覺的沉睡，漫長，終究有醒來的時刻。曾經，我們熱切的參與其中，命運卻一成不變，令人乏味。」
「一成不變？真的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嗎？」洛伊問道。即使別的神一成不變，她呢？阿刻特呢？她們的存在，也是神史中的必然嗎？
「有什麼區別呢？」塔爾塔羅斯嗤笑一聲，說，「永恆的神構建世界最初的模樣，有限的生命為她帶來真正的繁榮。神代更迭，神明繁榮的背後是力量衰落，最終被有限的生命征服。人類在大地上尋得權柄，或是於夜幕下得到賜福，那有什麼不同呢？有限的生命不知節制的索求，世界終於走向枯竭。文明的盛宴，也不過是毀滅的祭禮。」
「是的，我看見……世界的毀滅，源自大地力量的枯竭。所以，克洛諾斯的詛咒，也只是命運『不重要的過程』嗎？」洛伊幽幽一歎，說。
「那可以是克洛諾斯的詛咒，烏拉諾斯的怨恨，宙斯的野望，或是夜女神的任性……是的，不重要。仁慈的蓋亞最先無法忍受。『地母』本是『大地之神』和『生命之母』。大地之神可以冷漠的旁觀世界的生生死死，生命之母卻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孩子一次次走向死亡。她無法拯救世界。」難得的，塔爾塔羅斯流露出悲憫的神色，「一切的努力與抗爭不過是毀滅的一環，廢墟上，最古老的女神痛哭流涕。她剝離了自身的善，放棄了『母』的慈悲。生命之母的神職崩潰，化作生命寶瓶。蓋亞可以借用它的力量，卻不能成為真正生命寶瓶的主人。她將生命寶瓶隨身攜帶，用以壓制內心的惡。可是，身為『母』的掌控欲日益強盛……大約只有爭權奪利這件事，才能填補她內心的空虛。」
「所以，堂堂創/世神造反，總以失敗告終，是因為她根本不想結束這個遊戲？」洛伊嘲諷的說。
「寬容些吧，她終究還是厭倦了。那支箭，她本可以躲開的。」塔爾塔羅斯輕聲說。
「剝離了『善』的一面嗎？」洛伊發出短促的氣音，「地母蓋亞大約真的是一位不錯的女神吧。」可惜，完整版的地母，早就不存在了。
聽了洛伊的話，塔爾塔羅斯寬慰的笑了。他繼續說：「熱情的厄洛斯是第二個崩潰的。他拒絕醒來，即使是世界的毀滅與新生也無法將他喚醒。我們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儘管陷入沉睡，他的意志依舊影響著世界的命運。命運依照他心中的模樣運行。清醒的他絕對沒有這樣的威力。」
「我以為，厄洛斯是愛/欲之神，而非命運神。」洛伊說。
「我們都是愛/欲的奴隸，愛與恨支撐我們做出一個又一個選擇。」塔爾塔羅斯說，「每一位神都有插手命運的能力。神一個念頭，無數凡類的命運發生變化。摩伊賴日日夜夜看守她們的紡車，也只是勉強讓那些絲線不打結而已。」
「這可真是個討厭的說法。」洛伊下意識的皺起眉頭，說。
「是你不懂得享受愛/欲的歡樂。」塔爾塔羅斯笑著說，「夜幕掩藏著命運的秘密，尼克斯早早看清了這一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和厄瑞玻斯不問世事，他們的孩子一個個蹦出來……不得不說，他們太過沉溺於厄洛斯的贈禮了……」
洛伊曾與夜女神尼克斯有過一面之緣。她不像塔爾塔羅斯形容的樣子呢。
「那麼，您呢？」見塔爾塔羅斯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洛伊問道。
「我？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了。」塔爾塔羅斯一攤手，一副隨意享用的模樣——洛伊的目光漂移了一釐米。
「你太不像神明了！」塔爾塔羅斯大笑，「可惜我現在沒什麼力氣了，如果你願意自己動手倒也不錯。生命的洛伊，我對你很中意。」
洛伊唇角一抽，說：「沒興趣。」大約是覺得這拒絕太生硬，她又補充道，「如果我能活到下個世界。關於末日，您有什麼建議？如果我死了，您的女兒也不會活下來，不是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曾真正經歷世界的毀滅與新生。」塔爾塔羅斯將目光投向沉睡的女孩兒，「我已經知道方法了。『大地』與『生命』都是不可或缺的。新的世界，總會有生命之神，可能是新生的『地母』，或是另一位生命女神。她總會回到我的懷抱。」
洛伊微微蹙眉，說：「蓋亞的生命寶瓶被我的權杖融合。如果我有倖存活，新生的地母還是生命之神嗎？」這很重要。正所謂同行是冤家，相同的神職，統領同一個領域，爭權奪利無可避免。似蓋亞這般的神明，不存在無法擔負神職的情況。即使那個蓋亞是新生的，洛伊也不覺得自己抗得過被世界眷顧的創/世神。
「你足夠統領生命的領域。如果你活著，你就是唯一的生命神。」塔爾塔羅斯說，「好了，你該回去準備了，我也……」再打一個呵欠，「我也要去睡了……」
「這就是你說的『世界的秘密』？」洛伊瞪向塔爾塔羅斯。後者回以霧濛濛的無辜目光。洛伊歎了口氣，無奈的投降，說：「好吧，你總是這個樣子，強買強賣的傢伙！」
塔爾塔羅斯慵懶的伸張腰肢，軟綿綿的軟倒在女孩兒的身邊，目光朦朧的看向洛伊。
洛伊輕輕撫摸女孩兒的臉頰，說：「為她取個名字吧。」
塔爾塔羅斯一副「你很無聊」的翻了個白眼，想了想，說：「阿莉莎。」
在這當口，喚醒一個懵懂的幼小神明並非明智之舉。不，阿莉莎已經不能算是神明了。將她交給洛伊之前，塔爾塔羅斯已經取走了她的神格，好讓她不必經受粗暴的「父神」的摧/殘。洛伊將沉睡的阿莉莎放進了挖空了一半的金蘋果中。
圍觀了取出神格的正確方式，洛伊心虛的決定，永遠不把這件事告訴阿刻特。
末日到來得悄無聲息，稀鬆平常。那本也不需要不可一世的聲光渲染。
大地微微震顫，好似被微風撫摸的甲板。細小的震動尚不足以將安眠的人驚醒。灰突突不起眼的絲線無聲無息的蔓延，輕飄飄的隨風搖擺，纏繞，好似失去了依託的蛛絲。
「這是什麼？」阿刻特戳弄著這些突然出現的絲線，看著它們纏繞在指尖，又隨手指的舞動散開。
洛伊撚起一縷落在她裙擺上的絲線，露出奇異的微笑。她說：「是時候了。」
仿佛被撕開美好畫皮的鬼怪，拋卻柔順的姿態，憤怒的展露猙獰的面目。被洛伊撚起的那根將自己繃得筆直，更多的灰線從不知名的角落冒了出來，爭先恐後的撲向生命女神，直將她裹成灰色的繭。
阿刻特尖叫出聲。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慌亂的躲避散落的灰線——它們似乎還是那樣無害。
灰突突的繭透出光。下一刻，繭被利刃剖開，灰色的線散落一地。生命女神神色冷然，手中的匕首，非金非玉，隱隱有金光流轉。
散落的灰線慢悠悠的飄起。大約是被揍服了，它們不敢再招惹生命女神，只在神殿中緩緩游曳，溫順而無害。
洛伊並不準備放過它們。她張開手，一縷縷灰線不受控制的向她的掌心彙聚。灰線不甘心就此臣服。它們彼此交織，彙聚成一張巨大的網。
「就是這個！」洛伊眼眸中浮現奇異的光彩。她伸手向大網抓去。灰色的網，女神纖細的手指，本都是柔軟的事物，相遇時竟有火花飛濺。
網在女神的拉扯下張緊，每一條線都繃得筆直。洛伊一手抓著網，另一隻手握緊匕首，手腕一轉，猛地揮出，火星飛濺，尖銳的聲音在神殿中回蕩。阿刻特不堪忍受的捂住耳朵。
網被劃開了。透過那個空洞，映現的不是神殿的另一邊，而是一片黑暗。
「走！」洛伊輕喝一聲，提步躍入網洞。
眼見灰色的網扭曲，網洞似要閉合，阿刻特銀牙一咬，身子一縮，跳進那一片未知的黑暗。
異世•地獄與天堂
第57章
沒有風，沒有聲，黑暗中什麼都沒有，連自身的存在也變得不真實。阿刻特惶恐四顧，入目盡是黑暗。她的心不由自己的揪起。如果這就是末日之後，或許直接在末日中毀滅更好。
終於，她看見了光。
突如其來的火焰闖入視線，映紅了澄澈的眼眸，刺痛了雙眼。那火焰似乎十分遙遠，不聞聲響，不覺溫度，饒是如此，仍可感受不可名狀的浩大聲勢。火海中似有五顏六色的光浮起，掙扎著逃離，卻在下一刻重新被暴漲的火焰吞噬。
「那是……」阿刻特囁喏著。
「那是我們的世界。」生命女神的聲音裡壓抑著什麼。阿刻特霍然回頭，看見了洛伊疑有水光的眼。這是她頭一次瞧見生命女神如此情緒外露。
「……我們的世界？」阿刻特忪愣的重複，眼眶莫名乾澀。
「我們存在的一切痕跡都在那裡，在滅世的火焰中，化作灰燼。灰燼中，將誕生一個全新的世界，沒有我們的世界。」洛伊輕柔的說，「那是舊世界的命運。」
「我們已經逃過了，不是嗎？」阿刻特急急的說，「逃過末日，逃過……化為灰燼的命運。」
「眾神也要驚歎的黃金人類到底是滅亡了。在冥府中，你可曾看見他們的靈魂？」洛伊沉聲道。
阿刻特一愣，隨即皺起眉頭，低聲說：「黃金人類存在的歲月早於冥府的誕生……你的例子或許……太古老了，現在連可能存在的遺跡都沒了……你的說法，只是無法證實的猜測。」
「留下了無數傳說的黃金人類何以早早滅絕？」洛伊意味深長的說，「阿刻特，在新世界找個位置吧。然後，再也不要提舊世界的事情了。」
「你……」阿刻特遲疑著說，「你是讓我將曾經……全部否定嗎？我恐怕……」
洛伊輕輕搖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滅世的火焰已然熄滅，灰燼揚起，某種強大的存在即將蘇醒。每一次湧動，都蘊含中驚天動地的力量。漸漸的，那混沌的一團分離，輕而清的升上，化作蒼穹，幽暗濁重的下沉，成為深淵，留下厚重的一團，構建大地的輪廓。
洛伊取出一顆金蘋果，抬手欲扔，卻在最後一刻猶豫。她凝視金蘋果，終於做出決定。她將金蘋果放在唇邊，呵出一口氣，扔向最深沉的所在。眨眼睛，金蘋果被吞噬。片刻後，一塊包裹著黑霧的水晶，自那仿佛永遠不會被照亮的黑暗中升起，劃過完美的抛物線，落在洛伊的手中。
生命女神與塔爾塔羅斯的約定，完成了。
大地之下，黑暗張開屏障，將一切秘密隱藏。大地之上，夜幕統治天空，點點光輝凝聚成星斗。大地的中心，健美的女神睫毛顫動，似乎下一刻就要睜開眼眸。
「蓋亞！她……重生了！」阿刻特驚呼道。
「大地之神是必須的。」洛伊說，「不只是她，你還會看見許多老面孔。」
阿刻特驚恐的看了洛伊一眼，再次將目光投向新生的世界。最為動盪的時刻已經結束，陸地、海洋、山川、河流，清晰可見。
「這麼快！」阿刻特說。
「舊的秩序崩壞，新的秩序尚未成形。新舊交替空窗期，時間與空間沒有意義。」洛伊推了阿刻特一把，說，「去吧，阿刻特，那就是你的未來。」
阿刻特踉蹌半步，猛地轉頭，說：「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嗎？」
洛伊微微搖頭，身形隱入無盡的黑暗，只留下縹緲得好似不曾存在的話語：「我去養花……」
穿越空間是十分難得的能力，即使在神明中，也十分罕見。或許是對空間法則掌握得足夠熟練，亦或是在一開始就有了「經驗」，洛伊第一次主動穿越，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踏足幽暗的土地，周遭是污濁的氣息，洛伊微微松了口氣。
天神、海神、冥神，以及地母的眷屬——劃分的不只是陣營，更是神力屬性。天神偏向光明，冥神多屬黑暗。海神與大地上的神明屬性平和，兩者之間卻又不相容。洛伊和阿芙洛狄忒原本兼具海神與天神的屬性。定居奧林匹斯之後，阿芙洛狄忒早早轉化神力屬性，成為純粹的天神，只保留些微親水的脾性。洛伊躲著阿芙洛狄忒的神殿中，不必面對天神異樣的目光。她不願放棄任何一種力量，加上兩種屬性都與她的神職相容良好，她一直沒做出選擇。末日之前，她放棄世界的眷顧，又因與塔爾塔羅斯的交易，在黑暗的領域重登神位。現在的洛伊是冥神。
光與暗總有幾分不對付。希臘神系，天神與冥神只是相看兩相厭，已經算是好的了。在別的傳說中，兩者時不時掐一架的，簡直不要太多。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為冥神，沒一腳踩進光明的領土，可不是極大的幸運？
陌生的世界不肯眷顧異界的神明。離開了「主場」，生命女神也不過是強大的凡類。世界的資訊不會主動送到她的手裡。她只能像凡人一樣，艱難的探索新世界。
——開掛許多年，忽然外掛丟了，好不習慣。
黑暗的領域，大多不美好，至少，不符合趨光生物的審美。如今的洛伊雖然是冥神，審美還是天神的。她現在的處所，無疑是黑暗的領域，還是環境糟糕的那種。
空氣中彌散著污濁的氣息，腳下的土地貧瘠、荒涼，沒有生機。最奇葩的是天空那兩個——姑且稱之為「太陽」「月亮」吧。會使氣溫升高的「太陽」是紫色的，另一個與其交替出現的，大概算是「月亮」的玩意是紅色的。難道是天上有一塊古怪的濾鏡，過濾了正常光譜，只留下紫外線和紅外線？
獨自行走好幾天，沒遇上一個活物。幸虧洛伊是神，不吃不喝也能存活。
這裡不會是進行某種實驗的遺跡吧？或者乾脆就是個巨大的培養皿？洛伊不止一次幻想自己飛起來，然後被一隻巨大的鑷子夾走的情景。創/世神的力量也無法跨越世界的生死輪回。厄洛斯金箭的威力退去，洛伊不必在苦苦壓抑自己。她的思緒不由得活躍起來，就好像被阿刻特傳染了一般。
第十三天，洛伊遭到了攻擊。那是一群面目兇惡的矮子，叫嚷著陌生的語言，見到洛伊，就舉起粗陋的武器，亂糟糟的一擁而上。洛伊皺著眉頭，提供了免費的人道毀滅業務。
滅掉了這群矮子，洛伊憂鬱了。神從沒有語言障礙這玩意。神格是最全能的翻譯器，再生僻的語言都能完美的翻譯。然並亂用，她的神格與這個世界不相容。幸好，洛伊不是凡人，不用從頭學習陌生的語言。她揉碎了這群矮子的靈魂，得到了它們的知識。
這群矮子其實是惡魔的一種，最低級的那類。她現在呆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地獄。地獄分九層，一層比一層厲害。這裡是第一層。地獄之外是空蕩蕩的沒有名字的土地。再上面，是光明的天堂。天堂裡住著敵視惡魔的天使，還有個創造世界的光明神。小惡魔叫嚷的，是惡魔的語言。天使也有自己的語言，可惜小惡魔不懂。
從未做過這等事的洛伊頭疼的揉揉太陽穴，從小惡魔混亂的記憶中提取有用的資訊。小惡魔大約是一種混亂的生物。它們的腦子裡，能找出的有用的資訊十分有限。當然，還是有那麼一點兒用的。比如，這裡的光明與黑暗壁壘分明，光明佔優勢。天堂已經有了一定的社會分工。地獄，很不幸，似乎還沒有文明的痕跡。而人類，或是與人類接近的生物，還沒誕生。
「這可怎麼養花啊……」洛伊自語道。她要養一朵愛之花，讓她在烏拉諾斯受難前綻放。可是，最初的神明數量稀少，且依照本能行事，愛的火花太少太少。她自己又早過了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年紀。她來異世界尋找愛的火焰，可是，異世界似乎還處在古早的年代啊。天堂或許可以期待，只是，在快要消失的遙遠記憶中，地獄天堂的設定莫名熟悉，天堂，似乎是走禁/欲路線的。
這個地方與期待的相去甚遠。跨越空間消耗甚巨。在力量恢復之前，開始另一次旅程並非明智之舉。那麼，是留在這裡浪費時間，以期碰上狗屎運，還是冒險開啟新地圖？就在洛伊為「是留是走」這個問題煩惱的時候，一個……古怪的生物撲倒在她腳下。
這個生物有著與人類類似的輪廓，觀其眉目，原本大概也算得上漂亮。現在嘛，他面容扭曲，好似融化的蠟像。他有著光的氣息。那光以如風中之燭，飄搖，似乎下一秒就會熄滅。污濁的黑暗纏繞著他，醜陋的觸手伸向最後的光明。那光本是要熄滅的。但是，當他向洛伊叩拜的時候，光明竟煥發生機，命懸一線，到底還存在著。他跪在洛伊腳下，親吻她身前的泥土，呢喃著，做出哀求的姿態。
洛伊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又是一門外語！